《夜深千帐灯》 第1章 花嫁女儿红 翠儿自花园出来,穿过月亮门,快速碎步走过曲折的水上长廊。廊下池里的鱼儿们被惊动的四处散开,躲在几片破边荷叶下面去了。 走过水上长廊,穿过廊上的亭子,她直奔进微雨阁。 “哎呀~小姐不好啦!”翠儿还是改不了这急性子,她一进屋看见仓凝馨倚着窗,手里还捧着一本早翻卷边的书,不禁摇了摇头。 这丫头什么都是写在脸上的,我故意作委屈状,说:“我哪里不好了?” “小姐,三夫人和二夫人又吵起来了,在花园里你再不去劝劝,就都要打起来了。”一阵晨风吹进来,翠儿立马走过来关上了窗户,打开衣柜认真搭配起衣服来。 三夫人白氏是我的生母,二夫人王氏是二姐凝香的生母,在仓家她们都算是添房。正室是大哥颖烈的生母,生下颖烈就去世了。我母亲是城里出了名的泼辣妇人,二夫人又是从不显山露水的绵里针,这二人时常擦枪走火,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随她们去吧,闹累了就会消停的。”我把书往桌上一扔,钻进被子里,一夜无眠的滋味可真是难受,我还是要休息的。 我平时就是这么懒散的样子,今儿翠儿看见却惊叫连连。我用被子捂着耳朵瞪着她,这个丫头什么时候能学会不咋咋呼呼的。 “我就知道小姐你会忘记,今天可是你和顾少爷的,订婚宴。” 翠儿的提醒让我想起来自己还有婚约,我腾的甩开被子站起来,随意挽了个发髻,外套也懒得穿。踏上长廊往花园方向走去。以我母亲的性子,今天定是嚣张至极。王氏怕是要记仇到死,这都因为我的二姐,仓凝香。凝香原本也是有一门好婚事的,可是未来夫君突然暴毙。她守活寡已经一年有余其间竟无半个媒婆的身影找上门来,慢慢变成王氏的心病,偏偏我那没心眼的母亲撞上枪口。我的订婚宴,二娘肯定会触景记恨,今天这样的日子,应该避开二房的人。 刚过月亮门,就听到我母亲的大嗓音,“今天是我的馨儿好日子,什么都该先着她的。”透过花枝剪影,我看到母亲双手叉腰,食指伸直指着已经气得面色赤白的王氏。王氏手里紧紧攥着支描金凤尾吊玉钗,我记得这支钗。原是凝香订婚的时候托巧匠坊里的老师傅订制的,钗上面的吊玉是翠青流转的阮国暖玉。去年父亲从阮国商人手里只谋得这一小块,恰好碰上当时凝香订婚,就打造了这支世上独一无二的金镶玉钗。凝香没有出嫁,这支钗自然她也从没机会戴过,母亲为了我觊觎这支钗很久。 我走上前去,王氏没料到我突然出现一吓斜身让开,背影纤细,一搦瘦腰,凝香背站在她母亲身后,转过脸来看我,眸如点漆浓眉紧锁,薄唇紧抿。从冷艳的凝香身上就可看出王氏为何一直心高气傲。 我弯腰施礼,“见过二娘,二姐。”凝香微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王氏不理我。 我装没看见,问说,“你们二位为了什么如此大动干戈?” “跟你不讲理的母亲说,这支钗是我香儿的。”王氏走上前,恢复一脸冷色,晃着手里的东西说。 我按下欲有所动作的母亲,对王氏说,“二娘,或许是我母亲认错了物件,可否借我一看。” 王氏没有推辞的理由,不情愿的递给了我。握在手里的可真是一支好钗啊,阮国暖玉冬暖夏凉,阮国一般平民都很少见到的玉石,在我们天堑国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手指握拳一用力,“啪咔”,钗断在掌心里,可惜了好东西。所有人没反应过来都一脸的惊愕。 这时,家里下人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从花园经过去往微雨阁。每人手里都拿着托盘,每个托盘之上都放着一件我订婚的行头。件件流光溢彩,夺人眼目,普通人家拿走一样都能活足半辈子。 我拦下他们,王氏看看托盘里的东西,再看看我手里的断钗。气的浑身发抖,伸直食指指着我鼻子,“你!” 不能帮无理取闹的母亲,我也不能帮王氏来对付母亲。 我无辜的对着王氏笑,“二娘,你也知道我自小就比一般女娃力气大,钗是不小心被我捏断了,不如这样,我把订婚行头里的钗饰都赔给你如何?” 王氏得了这个台阶,面色稍有缓和的说:“你二娘我也不是跟小辈斤斤计较的人,你硬是要赔,我只得勉为其难了。” 三个托盘里的物件随着王氏去了她的别院,凝香跟在她母亲后头,看了我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 母亲甩开我一直拉着她的手,用她的食指一个劲的擢我脑袋,“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没用的东西,一点我的雄风都没有,长得像你的父亲,白生的男孩相。”我力气大遗传自母亲,如今她擢的我脑袋直疼。 我不做声,待她说累了,我才开口:“娘亲,我可有一样是像你的,你瞧这钗还在我手里呢,抵得过她们拿去的那几样。” 母亲双手挤着我的脸说,“傻闺女,你连帐都不会算,这已经是个断钗,我们亏大了。”这笔账我算得是二娘,如果今日让二娘难堪,以后我不在家的日子,二娘会加倍从我母亲身上讨回来。 我笑着连忙点头说:“是是是。” 母亲温热的手顺着脸突然摸到我脖子上“呀,你的脖子怎么这么冰凉,虽说是开春了冬气还未尽,翠儿你这死丫头,怎么看护三小姐的。” 翠儿识相的赶快替我围上了她一直拿在手上的披风。母亲满意的点点头,“快去梳妆打扮,一会儿顾家来人,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我赶紧去给你置办新的钗饰。” 我没有说,我是极不喜欢那些花哨的东西。世间上的母爱大都如此,也不问喜不喜欢总爱为子女争夺认为最好的东西,我的母亲来的激烈了些。 “小姐,我们弄套什么样的款式?”翠儿皱着秀眉问我。 豪爽的母亲嗓门大耳朵也灵光,走几步远都能听到翠儿的话,“弄得越像个女孩越好。”下人们都憋着笑装没听见。 谁叫我长的像父亲,小的时候人家把我做男儿打扮,人人都夸英俊翩翩。做女儿打扮却是万花丛中的一片绿叶,十分的普通。母亲时常对我念叨说,幸亏我有个跟我青梅竹马的顾文显,不然我定是没人要的。 我仓凝馨今天就要跟这个世上唯一肯要我的顾文显订婚了,在父母眼里也算是门当户对,顾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与我家是世交。我虽及不上凝香半点姿色,好在顾家双老对我甚是满意。 母亲抱着一个古檀木上着铜锁的箱子进来,她掏出一把玲珑小巧的钥匙开锁,里面都是她当年自己辛苦挣回来的嫁妆,琳琅满目的钗环。 我看着铜镜里的脸,再看看背后母亲的脸。一样的浅眉和凤眼,而其余的硬朗的脸廓线和丰唇则像我爹爹,母亲和翠儿将我浓妆艳抹。如果说我脸上仅剩三分之一的女儿相,那她们就是牢牢抓住这三分之一发挥到极致了。 母亲替我插珠钗的时候,满眼湿润,很快哭出声来,带着翠儿也啜泣起来。“娘亲,你才刚跟二娘吵的架,怎么感情这么丰富,再说我现在又不是出嫁。” “你这没用的孩子,订婚后待在家里的日子就只能数着过了,要是顾家的人敢欺负你,放大胆的回来,你父亲那儿我顶着。” “小,小姐,我也要跟你去顾家了,我也舍不得这里······” 我无可奈何的掏出手绢替两位喜欢未雨绸缪的泪人擦去了眼泪。 月亮门处一阵喧哗之声传来。 “凝馨!” “顾少爷,你今天不能进三小姐的闺阁。” “你这下人竟比文人还要迂腐,平日微雨阁我经常来,今日也无甚区别!” 我隔着窗户,看到顾文显被阻挡在月亮门之外。“李叔,让文显进来吧。”李叔踌躇一会儿还是放顾文显进来了。 母亲拍着文显的头说,“你这孩子就是鲁莽。”文显嬉笑着受着母亲拍打。平日里的剑眉星目俊朗文显此时只像是顽皮的孩童,我知道母亲最是赏识文显文采韬略,觉得他是十分有用的人才。“翠儿,把古檀木盒子送到我房里去。”母亲刻意支走翠儿,房里就剩文显和我了。我母亲真是大胆。 “你这几日可好?我可快被家里人逼疯了,天天试行头不说,还不准来微雨阁见你。” “我还好。”其实我是早上才想起今天是订婚的日子,行头都是母亲帮我打理的。 文显看着梳妆台,“咦,这钗怎么断了?”刚才捏断的玉钗被我随手丢在梳妆台上。 我赶紧收拾进梳妆盒里去,“是个好东西,舍不得扔。” “你喜欢,赶明儿我命巧匠坊给你多打几支。” “不用了,你瞧我头上已经是满满当当了,再有也插不下。”这世上没有第二支用暖玉打的钗了,大多获得它的人都拿来炼取丹药,我在一本旧黄的书上看到过这玉,它有解百毒的作用。 “瞧你,小巧的人插着满头的宝物像个活宝。是个宝都要带给我父母见见的,走吧。”文显起身拉起我的手,我这才注意到。文显今天穿的是滚边黑的翡色长衫,描金绣线马头腰带下系着我去年送他的香囊和成色绿郁的翡翠。再看我的着装,玛瑙色广袖流仙裙上万花之王牡丹绣金线,与文显的着装两相呼应,母亲真是一处都不肯松懈。 给未来公婆敬完茶,其他就不干我的事了。我回到微雨阁脱掉繁复的衣服,钻进被窝继续补眠,至于仓府的热闹,由我长袖善舞的父亲去应付。 掌灯时分我才醒来,满屋蜡烛点的亮堂十足,是翠儿给我留的灯火。翠儿还留了饭菜在桌上,刚吃吃几口饭菜,外面就响起打更人行更的声音,我竟然从白天一觉睡到了三更。我赶紧从床头拿出一个比母亲古檀木箱小很多的首饰盒,将那支断钗装进去锁起来,又放回床里侧的枕头下。吹灭所有蜡烛,快速上床躺好。 不一会儿,窗外就有动静了。接着是跳窗进屋的轻步声,开梳妆台首饰盒的声音,翻衣柜的窸窸窣窣声。我调整呼吸,佯装深睡,眼睛却是微合。黑夜里,我看见他拿走几样物件揣进兜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剩饭剩菜,小声嘀咕一句:“整天吃些冷饭剩羹,比家里下人还不如。” 听到窗户关合的声音,许久,确定他走远了,我才从床上起来。打开火折子,点亮一个蜡烛。我把他留在窗台上的新脚印擦掉,不然到第二天早上很难再擦干净。 清点财务,少了一颗珍珠和一些碎银。颖烈,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他越来越滑头了,知道专挑很难引起人注意的财物拿。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相信这个世上有对自己财产没有数的人,或许他就是这样才走上这条歪路。从我十岁记事起,他光顾我的首饰盒已经八年了。我说出来会害了他,不说出来也会害了他,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些财产将来父亲都会传给他,他不过在偷自己的东西罢了。 我抱着枕边的小首饰盒再次睡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佳人绝句染红笺 “小姐,快醒醒。”我早听到鸡鸣三遍,只贪恋被窝不肯睁眼看翠儿,“二小姐来看你了。” 睁眼,凝香已经站在床边含笑看着我。“我一早起来就看见二小姐在亭子里坐着。”翠儿边帮我收拾桌上的碗筷边说。 我自床上坐起来,拍拍床边上的被褥,凝香随即坐在我拍过的地方。 “晨露深重,二姐为何不早些唤我醒来,也免了你受冻着凉。”我拉过她双手放进我的被窝里,柔弱无骨的美人之手。 “是我自己睡不着醒得早了些,你这微雨阁雅致的倒让我心宁,昨儿个你不得空还没听二姐给你说贺语,我祝你佳偶天成。” 佳偶天成,好一个上天都眷顾的有情人。 我们都心照不宣的避谈昨天我母亲抢夺玉钗的事。 我笑,“微雨阁本身是仓府僻静的地方,当初爹爹定宅时,我也是拣你和大哥二人剩下的,住在这里,想去前厅或者大门都要穿过花园,为何又说这里让你心宁了?” 凝香怔一怔,把手从我手里拿出来,再帮我拉拢被角。“你又揶揄我。我那里比得上你这边清净,外面的人说我克夫,我母亲自然每天都上我那去数落······”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姐姐何必羡慕我,从前你可都是只管自己喜好的。” “我已被人扰了心水,不得平静,连面都没见过的死人,独独让我背了黑锅。我没有你看得透,含着股怨气也不敢自由自在了。” 安慰她的话我已说过几十遍,多说亦无益,我们什么话没有再讲都只看着对方。 翠儿带人端了早餐和热水进来,早餐放在桌上,热水放在洗脸三脚架上。 “陪我吃早餐吧,吃完你再陪我去看文显。” “也好,可以回避下我母亲。” 提到文显的时候,凝香的眸子一亮很快又收敛进去。这我不奇怪,文显当然与她也是青梅竹马。惊讶的是,我竟然没有一点该有的气愤。 顾府 顾府的下人对我和凝香的出现早就见怪不怪。一人告诉我,公子昨日与友人喝的酩酊大醉,现在都在憨憨大睡。我叫他不要唤醒文显,我只去书房取几本书就走。凝香在旁边没有说话。 到了书房,我爬上竹梯,在文显书架的顶层果然看见那本书。更旧黄了,缺了半本的杂书,我就是在这书里看到和田暖玉的记载。我回头看下面,凝香低着头站在书桌旁,桌上砚台压着的是文显的笔迹。我抖抖书上的灰,将它卷起来,收进衣兜里,再随意取几本书拿着从梯上下来。 凝香靠着桌边说:“好了?我们回家吧。” 我点点头,凝香身体稍稍一松,我看着她接着说,“好,我领走两本书,等我给文显留个信。” 凝香尴尬的让开,我走向书桌,刚才凝香靠着的位置躺着一张红笺。凝香的脸色凝重,我笑着说:“你不会以为文显这样的文人在外面没一两个红颜知己吧?” 我笑着安慰凝香,外人看来肯定以为她才是未婚妻。这真是可笑。 红笺小字,一般都是有才的红尘女子赠予恩客的,大多是情意绵绵的闺怨诗词。 缭乱笔迹书写的是两句七言:苍茫江涛黄沙滚,金戈怎放良人归。怀姿。 可以看出是随笔起兴的,直抒心意,等待看中自己的人来解救身陷滚滚江沙中的希望。是怎样的女子,敢用“怀姿”这个名字,不知可比得上我家翠儿的俏丽和凝香的冷艳。 “你傻了,怎么一直笑?”凝香手抚上我额头说。 “这女子眼界甚是开阔,不见一般人的短浅,肯定气质极突出。” 从笔架上取下一直毛笔,在红笺背面写下:何为含愁独不见,陌上花开白沙洲。凝馨。 这样的才女该以真名相交,且不管“怀姿”是不是真名。你为何如此忧愁,看不见江州上的花吗,陌上花开,为何要等那缓缓才归的良人,自己欣赏也独有一番风景。 凝香在一旁看我续的字,冷冷的说,“妹妹真是心胸宽阔。”我不与她计较,重新找张白纸留言给文显,让他把红笺给怀姿。 写完,把白纸和红笺用砚台压好。 我拍拍手上的两本书说:“二姐,久等了,我们回家吃午饭吧。”凝香一直盯着那纸红笺,我拉着她往外走,也不往后看只对她说,“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黄昏,我去前厅与家人一起吃晚饭。父亲白手起家,十几年前才发迹,特别怀念以前一家人辛苦团结的日子。所以,规定每天的晚饭大家都要一起进食,只有吃晚饭父亲压阵的时候,母亲和二娘才不敢斗嘴。 因此,这晚饭吃得很是顺畅,翠儿陪着我在花园散了片刻步。 天色渐黑,我们打道回房。穿过月亮门,在长廊上隔着亭子就看见房门口底下,站着两个人,抬头看着房门上边微雨阁的题字。 其中一个人是文显,他像我一样是可以自由出入仓府。 他们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一起回头。文显面庞硬朗刚气显得旁边那人中性的脸更加阴柔。只看一眼,我的心就狂漏一拍,好不容易恢复正常速度。这男人竟生的比凝香还要冷艳,我想赶快拉我母亲来看看,这世上还有跟我一样生错面相的人,我该跟他换张脸。 我们到亭下会合,文显说:“凝馨,这位是夏侯公子。” 夏侯,是天堑朝的国姓。这江北城里也只有一户敢用这个姓,就是前朝皇帝的亲兄弟廉亲王。前朝皇帝即位时,将自己兄弟都封王封地,没有皇帝的召见一生不得离开封地,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流放。前皇死后,太子还幼,于是由前皇的祖母孝淳皇太后掌政,也是廉亲王的祖母,前朝的制度当然维持到现在。 看这夏侯公子不过二十出头,应该是廉亲王的世子。 “凝馨见过世子。”我施了个大礼,翠儿听到我的声音才醒悟过来赶紧拜礼。 “免了吧,在外面别人都叫我公子。”夏侯穿的也甚是朴素,素色宽袖飘逸长衫,腰间束着黑色看不出皮质的腰带。人淡衣薄。 闻听后面脚步声来的极快,原来是颖烈带着两个提着灯笼的下人自月亮门而来,“世子,文显,家父要在前厅宴客,让我来请两位去。” 夏侯再听到世子两字,剑眉一簇,没给好脸色颖烈看,颖烈茫然不觉。好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文显跟他们离去,一会儿又独自转回来,“我送你的小白可还在?”小白是半年前文显送我的生辰礼物,一只鸽子。 “小白现在在我家后院被翠儿养的脑满肥肠。” “也好让它活动,你用它可跟红笺主人联系,是他赠我的。” “你可把红笺给过怀姿?” “我下午醒来后就给过了。” 我和文显聊起她就像聊起一个多年朋友,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欣赏她哪一点,可能是她聊狂的字迹或者如黄涛的愁苦。这些都很难在一个女子身上出现。 文显走几步又回头说,“你误会我和怀姿一起,你可会吃醋?” 我笑着不语。 翠儿调皮的打趣说,“我早就听戏子唱过,情人分离三步两回头,如今可是见着了。” 文显红了脸瞪了翠儿一眼,对我说,“我倒想看看你吃醋的模样。”说完,羞得转身就走,只听见翠儿一直咯咯的笑。 我看着文显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翠儿,明儿个快些让小白活动身架,先减掉它那一身膘肉。”翠儿赶紧应声“好”。 进房门之前,我学着先前两人的样子抬头看檐上挂着的“微雨阁”三个字。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匾,有什么好看的。 入夜,我把藏在衣兜里的书拿出来。隔着五年之久,书上的内容跟我记得的一样,阮国暖玉,果然是个珍品。 就着烛火随意抖翻着,这是一本专门记载器物珍品的江湖杂记,连书面都不知所踪。 突然一页跳进我眼里,南海神鸽,性通灵,能辨味认路可达万里。上面形容的外貌特征与小白有几分相似。 我立马提着灯笼,到花园去,小白果然还被挂在桂树的枝干上,树上的笼子里放着三个装食的小盅。照翠儿这种喂法,不吃死才怪。 我摸着小白的毛发叹道,“可怜的小白,都怪我不好,该怎么给你减重呢?” “南海神鸽只需跟普通的鸽子一样每日放飞,让它自己觅食就好,入夜自会回家。”背后一个声音突地响起,我吓一跳。 在我背后,花间落着几壶酒,夏侯背靠栏柱坐着,一条腿拱起搭在上面的手还拿了一个酒瓶。这么高傲又随便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着。 我没好气的说,“夏侯公子,你喜欢独自夜醉别家的后花园?” “你夫君如厕去了。” 我无话可说,月夜下,夏侯醉后带点迷离的双眼一直盯着我怀里的小白看。跟我母亲觊觎玉钗一样的神情。 我背过手,把小白藏在身后,“你怎知它就是南海神鸽?这稀罕物怎会出现在我家?” 他轻蔑一笑,只弯半边嘴角,痞样十足,说出的话却十分心酸,“你真当被贬的亲王没见过世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连平民百姓都知道,就算亲王被封王封地,还是有皇城的人来监视他们,公开的秘密。这样自嘲自己的人,我又是第一次遇见。 突然,夏侯像想起什么,猛然盯着我,“你养肥了它,不会要烤来吃吧。” 我被他盯的一急,忙解释道,“不,是拿来与文显的红颜知己通信用。” “噗”一口酒被他呛出来,大笑着说,“我原先以为你养在深闺不知愁,如今看来你可真是放得开啊。” 我当这人已经喝醉,不想睬他,抱着小白就走。 夏侯在后面突然来一句,“你要是改变主意,准备烤了它来吃,记得叫上我一起分食。”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泥石,左右晃动单眼对准,他也左右摇摆着身体,“啪!”石子从我手中飞出,打中了。不对,他伸开手掌,泥石躺在手中,他接住了。随即他朝我扬扬手,一条直线射来,“啪!”泥石打中我,浅黄的上衣立刻化开一滩污点子。他得意的扬眉,冲我挥动着手掌说:“仓凝馨,再会!” 这个无耻傲慢自视甚高落魄邪恶下流的混蛋。 小白瞪大了小眼睛看着我,我扯着小白的毛,一路往微雨阁走一路拿它撒气。 进了房门,翠儿正在给我铺被子。看见我进来,从我手里紧张的把小白抱走,她怜惜着摸着小白的毛发。笑着说,“小姐,发生什么事你怎么气呼呼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翠儿,我生气你怎么这么高兴?” “小姐,你从来没有生气过的。” 我仔细回想,“这是我第一次生气,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不管是什么事,能让小姐生气就是好的,你往常太冷漠,发泄一下总好。” 翠儿说的认真,两颗杏目圆溜溜的转,小白也瞪大了眼无辜盯着我,这两人身上透着一股子老实味。 我用手擢着小白翅膀上的肥肉说,“原来我这么不讨喜啊,可是那混蛋真是讨厌至极点。在这个世上,应该只有怀姿与我谈得来,不知道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翠儿笑着收起小白的翅膀说,“小姐,不是擢它就能减肉的,等我把它放飞几日,再给你送来。” “这样也好。” 翠儿帮我脱下浅黄罗衫,混在几件衣服里一起抱着出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佳人绝句染红笺2 母亲总是叫着腰痛,已经几日不到我微雨阁来唠叨了。我也乐得清闲。平日里忙着去书房,希望能找到有关与那本江湖杂记的任何线索。忙活几日,翻遍了书堆都是一无所获。 爹爹是贫民出生,好面子的也建了书房,却从未来过。这书房在仓府犹如禁地一样,甚少人来光顾。 这一日,我又早早来了书房。决定这次将角落里的,还有架顶上的,所有放在不显眼位置的书籍都查阅一遍。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我没料到突然有人出现,吓一大跳。 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一架子的书被震落,打在我身上。盖住我头顶上的书很快被扫开,一只大手将我拦腰抱起,把我从书堆里拎了出来,在仓府里能这样单手打横抱我的只有颖烈和爹爹。 我被放在书桌上坐着,讨好的说,“爹爹,今日怎有闲情来书房?” 爹爹指指后面的李进正和宽叔说,“到了算本月账目的日子,你怎地把这里操的乱七八糟?” 我从桌上赶快跳下来说,“呵呵,我去叫人来收拾。” “不准走,你这孩子,马上要做顾家婆娘的人还这么随性,你就老实待在一旁收拾,把书架子恢复原样再准走。” “哦”真倒霉,平日里爹爹算账都是直接在前厅就解决掉的,今日偏偏撞见在一起,收拾这两大架子的书可是个体力活啊。 “老爷,这是城里几家商铺上承的账目,我一一验过都没问题,您看看。”宽叔递上一本账薄放在书桌上,爹爹“嗯”一声,没打开看的意思。宽叔身形矮胖,生来老实模样,其实数他最精。爹爹只懂挣钱却不懂管理账目,特地送宽叔去学过记账,城里的生意也被他管理的风生水起。听母亲说,宽叔是爹爹当年从要饭堆里救起的一个大乞丐,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从我记事起宽叔就在仓家,帮着爹爹处理大小事。 而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李进正是沙场的管事。 李进正整个人僵在那里,弓着背,只来回的搓着手掌。我蹲在他身后理着书,都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老,老爷,我问过运沙的兄弟们,他们都说中间跟往年一样没出过什么纰漏,怎么运到都城就变了样呢?这万一上头的人怪罪下来,我们会不会满门······” 爹爹脸色更不好了,宽叔立马大喝李进正阻挡他接下来的话,“老李!你放的是什么厥词,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哪里忘记过。” 李进正本就害怕,被宽叔一吼更是吓得腿哆嗦,带着哭腔说,“这可是运往皇城的沙,我哪敢有半点懈怠。那天,也就是三小姐订婚的前一天,我跟平日里一样到江边,宣布完三小姐的婚讯后,我亲眼看着工人们将沙子,晒、筛、抄、烘、蒸,然后成品分批装运,自然是一级品运往皇城,普通货另装,工人们也都是在我们东家做了有几个年头的。” “这皇城又不临江,你可是安排的妥当装运集箱走陆运。”宽叔紧缩着眉头斥问李进正。 “我们每年都要往皇城运一批,从来没有耽误过,货还是像往年一样在皇城后门交到孙公公手里,由他验挑几箱好沙再送到宫里的工匠处。也照往年一样,喂了姓孙的几两银子。然后挑剩的沙子在都城里头找到买家,一个出手大方的年轻人全都买走了,不仅挣回喂给姓孙的银子还有多余的,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宽叔仔细盯着李进正说,“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那肯定是姓孙的把□□掺进去的。” 李进正听到宽叔的猜测,歇口气,狠狠抹去一把额头上的汗。 爹爹终于开口,“我刚收到都城的飞鸽传书,孙良也炸死了,所有站在那批沙旁边的人都炸死了,当时是给太子妃建新宫,连太子妃都一起炸的尸骨无存。加上工匠和宫女,一共十一条人命。” 李进正“啊”的一声瘫在地上,脚哆嗦的再也站不起来了。宽叔咬着牙说:“辛苦的掺进□□到沙泥里去,不可能只为了炸个妃子这么简单,这个人到底是谁?竟要置仓家全部人死无葬生之地。”李进正都如一潭死水在地上还不忘提醒各位一句,“等皇城的人领着圣旨来江北,我们恐怕是要诛九族了。” “啪、啪、啪”爹爹掰着手指,眉头上几层皮高高的耸起。大家一时间都静默不语。 我继续蹲着捡起地上的书,一本《烈女传》从我手里掉出来,摔回地上被风吹开了几页。 再回头看看他们三人,犹如三个石雕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爹爹自发家一来,从不肯让家里小孩再吃半点苦,今天他突然要我干活怕是知道仓府要大难临头了,仓府已经不能作为屏障保护我们了。 我走过去蹲着看已经平躺在地上的李进正,“李叔,你可还记得在都城里买剩沙的年轻人?” 李进正瞥了我一眼缓缓的开口,“那个人现在怕也是炸死了吧,可惜了长得是风度翩翩,穿着白褂长衫,说话彬彬有礼,他说是家人出资让他出来做买卖,一口气把货都买去了。” “李叔你初次做买卖可会买全货?沙子不外乎拿来造屋砌墙,你第一次进沙场帮工可会穿着白褂长衫?只要查查这几日都城有没有泥匠炸伤就知道了。” 李进正腾地从地上坐起来,“对对,我当时就觉得那个人哪里怪了,只是那会儿急着卖出去,也没有细问。只知道他姓万,听帮工叫他万先生。” 宽叔用大袖子往李进正身上甩打着,“你就晓得贪眼前利益,听到别人叫他先生就该起疑心了,被叫得起先生的人哪会来买沙?!” 李进正拿我来挡宽叔的抽子,在我后面说,“我原想他家也要做屋什么的······” 爹爹把手往桌上一拍,喝止他们“好了!如今是瞎闹的时候?” 他们俩停止了动作,不敢作声都看着爹爹。 “被我喂过的官员偷偷告诉我,不出半月,太子就会带着圣旨下来。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万先生。老李,你收拾收拾与我一同去都城一趟。” “不行,此去都城遥遥千里,仓府还要老爷来主持大局。”宽叔说得大家都明白,爹爹一旦离开仓府就会被人冠以潜逃之名。 爹爹听了宽叔的话若有所思。 宽叔扫视屋内各人,眼光停顿在我身上,我不看他,只盯着拿在手里的烈女传。颖烈只晓得宿花问柳兼吃喝赌,只有父亲召唤或者缺钱的时候才回仓府。凝香怨气太重,一厥不起。 我咬咬牙说:“我去!” “可你是个女儿家,长途旅居不太方便。”爹爹刚才思索的就是这个问题。 宽叔立马回道:“三小姐去甚好,只要一路做男儿打扮就没问题。” 李进正找到台阶就下,“老爷你且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姐,此去都城我不待罪立功回来就绝不见你。” 原来宽叔早就算好了。 “如果三小姐有个闪失,你也不用回来了,阿宽,你给他们准备。爹爹摆了摆手说,“都出去吧。” “是,老爷” “馨儿,你留下。” 宽叔关门的时候一直看着我。 “馨儿,你虽聪慧可是未经人事外面的人如狼似虎,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爹爹,不去经历一番怎知狼虎长什么样子?” “我知你刚才答应要去,只是形势所逼,这般容易心软,在外面可是一大软肋。”爹爹一副老江湖的姿态。 我笑着过去拍他的胸口,“爹爹 ,你如今不也是情势所逼么?” 爹爹无奈的叹口气,“你待人接物千万记得一句话,不怕奸人,就怕假好人。那皇子脚下的地方,死十个人就有九个人是有背景的,大事小情都得忍着,不可学你娘一样。” “我知道了。” 从书房退出来,一路往微雨阁走。□□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被装进去的? 路过花园,手上什么东西甩到树枝,原来是那本《烈女传》被我一直拿在手上甩着。我一拍脑袋,“哎呀!我真是没记性。” “小姐回来了。”翠儿的声音传来。 我穿过月亮门,就看见翠儿抱着小白在亭子里跟我招手,“小姐快看这是什么?”小白的腿上绑着一根卷着的红笺。 我连忙跑上前去,小心的把红笺取下来。翠儿咯咯笑着说:“我今早把小白放了,它飞一圈回来后腿上就绑着这个。” 我莫名看着翠儿笑,“翠儿,信鸽带信回来很好笑么?” “不是,是我头次瞧见小姐这么紧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姐在取情人的信物呢?”翠儿说完大声笑着赶紧抱着小白一溜烟跑了。 我懒得理这疯丫头。 我小心翼翼的平展开红笺,端正的铁画银钩,很少有女子能把字写的有棱有角,果然不是位平凡女子。 你没尝过人间冷暖,不知陌上花也要等着人来赏识。怀姿。 这外面的世界是有多险恶,让我身边的人不断的提醒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怀姿已经饱经人世险恶了,不知道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转念一想,应该不难,她已同文显做了朋友。 我回房,写下回信:我也将去外面经历一番,愿与姐姐冷暖共饮。凝馨。 刚把绑着信的小白放飞,宽叔就来了。“小姐,马车我已备好,所有干粮和盘缠都在里面,这是路线图。你们今晚歇息明早就可以起程。”宽叔递来一份两只手大小羊皮卷。 “小姐,发生什么事?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会明天就走?”翠儿如听到晴天霹雳着急的一个劲的摇着问我。 宽叔邹起眉头,厉声说,“翠儿!不得无礼,你切记明早起来将小姐置办一身男儿装。”翠儿被吓得噤了声。 我冷然看着宽叔,“宽叔你放心,我不会改主意的。” 宽叔施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翠儿在一旁一脸又是惊又是吓的模样,她虽是自小做着我的丫鬟,但是如同我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仓府。“我原先以为你养在深闺不知愁”我突然想起这一句话来,是那夜夏侯拿来讽刺我的。 翠儿说,“小姐,你走了三夫人肯定会伤心的。” “走吧,我们去看看娘亲。” 仓府三夫人的嗓子是出了名的嘹亮,她听到我要离开后,就一直保持着咆哮状态。我答应她,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京城最有名的成衣和钗环,才把她弄消停。她和翠儿都问起我要去干什么,我不忍害她们担心,只说去游学。 等母亲喊累着睡了,我和翠儿才悄悄退了出来。此时院内路灯挂起,天色已晚。 翠儿跟在我后面一路走着,“小姐错啦,微雨阁的路是往西边走,这里是二夫人的东苑。” “我有话要跟二娘说,你在外面候着。” 翠儿担忧的看着我敲门进去,看门的丫鬟识相的出去倒茶了。二娘正就着烛火绣着一对牡丹花,头也不抬。我走过去,微微行一礼,叫声“二娘。” 头还是没有抬,“刚听见你母亲在西苑里嚎叫了,扰得人都睡不好,这几日我可没跟她碰过头,你想帮你母亲出气找错人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是来帮母亲出气的,二娘虽没跟我母亲见面但也时时念想着她。都怪母亲这几日里腰疼,我在她屋里瞧见她贴下来的膏药,上面的药仿佛下得重了些,可见我母亲病的不轻啊,也不能常跟二娘见面。” 二娘拿针的手一抖,抬起头盯着我,我还是笑着看着她。她把手里的绣框往桌上一丢,冷眼看着我说:“你怀疑我给你母亲下药?” “我可没这么说,二娘,我明日就要上都城去为仓府翻案,唯独放心不下我母亲。你且看在我们是系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记仇还是点到为止,等我活着回来再翻旧账,可好?”我十分真诚的看着她。 “你说得都是真的?”听到仓府有难,她脸色不太好看,到底还是一家人。“好吧,我姑且忍耐你那泼妇母亲几日。你要是敢让仓府落了难,我可保不准会对她做什么。” “一言为定。” 回到微雨阁,翠儿一脸哀愁的点明屋内。我跟她说今夜不用服侍我睡觉,劝了几句,她才肯回去睡觉。 书桌上放着我今日从书房不小心带出来的烈女传,翠儿忘记把它还回书房。我拿起来随意翻了几页,这本书我在及笄之年就看过的,当时只注重看故事情节,看过就丢在一旁,如今再翻起才能切身体会到里面女子的决绝和无奈。女人先天体质就不比男人,只得愈挫愈强,换来贞女烈女的称号有几个是心甘情愿受着的。 宽叔给我的羊皮卷醒目的放在书桌上方,打开来,群山耸起,平原开阔,还有泾渭分明的长江线。 这不是天堑朝的地图! 而是一份包括天堑在内的世界地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无奈离别家乡人 如今天下三分,天堑国、阮国、大玥国,三国各据一方。 地图上泾渭分明的景秀长线就是姒江,姒江将天堑和阮分隔两边。天堑处江北,阮处江西,地理不同,姒江带来天堑的都是浑厚泥沙,而带给阮的是富饶的土地和良田,加上阮地盛产矿石奇器,天堑乐得与他们通商。姒江上大小行驶的船只大多是往来两国的商船,也有是临江而居的有船人家去往同样临江而居的别的州县。 大家都对这条生生世世离不开的母亲河崇敬爱护,因此命名为姒江。没人知道姒江的源头和结尾,它自高山悬崖而来,又消失于风蚀山脉。风蚀山脉绵延数万里,高耸入云,它似一道天然屏障将阮和天堑包含其内。大玥国就生活在风蚀山脉的外面,虽然抵挡在大玥面前的山较其他处矮,但是大玥人要想出来还是要翻越千米的高山。 大玥物资贫乏,昼夜温差大,以游牧为生。那里的人民彪悍精壮,凶猛好斗,连选举统领都是一群人恶斗,最后一人完胜封王。 三国各自鼎立,至今都相安无事,少有争斗。 再说天堑国内。天堑的都城又叫渭州,位于江北城的北面。从江北到渭州只得走陆路,中间要经过靠近风蚀山脉的承州,再经过与江北一样临江而居的化台城,就到渭州了。千山万水都比不上我肩上的千金重。 我一夜未睡,将所有目前知道的线索一一列了出来。 万先生一定知道沙里有□□,才会露面买剩沙。他大可以等李进正出了渭州杀人灭口,露面却是最危险的,他用这种方式出现表明他在渭州不敢轻举妄动。那么肯定要选择沙未运到渭州的时候掺进□□,等孙进良验沙带进皇城后,万先生马上出现迫不及待的在渭州里直接交易买沙。 种种迹象表明,下□□的人不能在渭州里头轻举妄动,而万先生有不能离开渭州的原因。或许这个万先生就是下□□的人。 我才理出些头绪,鸡就鸣了三遍。房门轻轻的双开,翠儿顶着熊猫眼抱着一叠衣物进来。 她看到我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径自把衣服放在床上,然后吹灭蜡烛。窗纸上透进微弱日光,再过半柱香就会天光大亮。 我看着翠儿忙碌的身影,微叹一口气,擢着她的细腰说:“翠儿,怎得不理我?我可恼到你了?” 翠儿大骇,“小姐,不是的,你没有恼到我!只是,只是你从未离家我实在担心你。”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她今年十七,只比我小一岁,天堑国女子到了十五就可以及笄嫁人,“你自己去相中如意郎君,告诉我母亲便可,你知道的我母亲向来待你不薄,她一定会为你操持好婚事,女子最要紧的是生活能握在自己手里。” “小姐,我不嫁的,我要做你的陪嫁丫鬟到顾家去,呜~” “你为了我已蹉跎了两年,需要牺牲才能的得来的东西,对小姐我来说是受人施舍,我不要这样的侮辱,你明白吗?”我掏出手绢递给她。 翠儿接过手绢,往鼻子上狠狠的一擦,“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小姐一样认命,非得这般出世。” 我看着她圆脸杏目哭啼好笑的模样,假思一会儿回她,“或许这也是命里就带来的,我也是认命的。” 翠儿都这样,我想到待会儿还要应付母亲就觉得累,女人的感情怎的可以这般丰富,说风就是雨。尤其是我母亲,似乎在生我的时候,连我的全部情绪都吸去了一样,翠儿说我冷漠出世也不无道理。 白丝绦绑起我的青丝,平日里的罗裙黄衫换成了白褂长衫,外加一条马头腰带,从今起这大半个月我得将自己当个男儿了。 我将枕下的小檀木盒也装进包袱,放在家里迟早会成为颖烈的嫖资。带上羊皮卷地图,李进正赶着马车早早等在门口。还好母亲还未醒,我得赶快离开,“馨儿。” 爹爹从后面过来,“人都有劣根性,两面三刀,你一定要······”我看看前面的李进正,在看看后面不晓得母亲会几时冲出来,我摆摆手让爹爹不要讲了,急着去上马车。爹爹一把死拉着我的手就是不放,“在外面不比家里有爹爹娘亲护着你,不管出了什么事,千山万水都得回来,你听到没有?” 我紧张的看着西苑的方向,想把手从爹爹手里抽出来,“我知道了,爹爹你快放手!待会儿娘亲出来我就走不成了。” “你也想到这一点,我昨夜给你娘亲汤里加了安神散。”爹爹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 “我······你·····”我没想到我摆脱了母亲却落在爹爹手里。 爹爹突然压低嗓子说,“你听好,李进正那人虽滑头,但是胆小懦弱不成气候,遇上大事丢了你先跑都有可能。去了渭州,有什么事你去找工部侍郎崔成,我能拉上皇宫里的生意也是靠他,我们的互利的关系是背地里的,你去找他之前别被人发现身份。这颗金粒子可以在渭州任何钱庄取到钱,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爹爹从兜里掏出一根红绳挂在我脖子上,绳子下吊着一颗小小的金坨子,上面刻着一个“仓”字,爹爹望李进正一眼,将金粒子快速的收进我里面衣服里去,我心口被金粒子冰的打一寒战。 突然我看到西苑一个人影晃动,“不好,娘亲出来了。”我赶紧甩开爹爹,跑冲几步跳上马车弯身窜进去坐着。李进正一扬马鞭,马蹄齐奔,我掀开车帘往后看,母亲衣衫不整的跑出来,对着我大喊:“记得学习要勤奋,不可再懒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