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五零抱大腿》 第1章 重回1957 梅苗苗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屋里，陌生又熟悉地一切。 伸手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最后在那台结婚时没带走的织布机前坐下，看着织布机上未成批的布，梅苗苗才确定，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未结婚前，回到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一刻还在感受一点点流逝的生命，再睁眼却躺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房间里 但无论什么原因，她是活过来了。 回到她未嫁时，回到那段她抱着美好期盼，最后却落得个活活饿死的婚姻前。 没错，她就是活活被饿死的，还是在有亲生母亲救济的情况下，被活活饿死的。 想想，梅苗苗就觉得自己窝囊 在那个连树根都被挖得空空的时候，多的是人为了口吃的六亲不认，她倒好因着孝道，把亲娘好不容易抠出来，救她命的粮食让给公婆吃，可在她饿得生命一点点消逝时，那家人却连口给她吊命的都不给她吃。 没人知道在她一点点感受死亡的时候，有多么后悔不听母亲的话，多为自己想想。 没人知道那一刻，她多么希望时间能重来。 大概连老天爷都看不过那一家人的无情，竟真给了她一次再重来的机会。 再次摸了摸手下的织布机，梅苗苗不由想起当初自己出嫁时，那位对她说以我每月的工资，完全不需要你在劳作之余，再劳心劳力织布挣钱，织布机就不用带着出嫁了。的丈夫，心里吹嘘不已。 那男人的确对她不错，可在他心里，她这个妻子再好，也敌不过父母兄弟姐妹。 不涉及那些人的时候，她在他心中不说占第一位，第二位肯定没问题，可一旦涉及父母兄妹，她永远排在他们之后。 父母生他养他，排在她之前，她勉强能接受，可同样已经成家立业的弟弟妹妹，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比她这个妻子重要，她就是再大度也不可能没意见。 可每次她稍稍表示自己的不满，他就会说父亲把工厂的活计传到了他手上，他就有责任照顾没得到继承的弟弟妹妹，从小接受出嫁从夫思想教育的她，自是再说不出什么来。 哪怕后面因为那男人的弟弟耍手段，从他身上抢走了工厂里的活计，已经习惯被占便宜的他们，依旧被占着各种便宜。 后面饥荒闹得厉害的时候，人家一家子手上攥着钱，隔三差五能从城里买点东西回来，却从来不会管他们两口子的死活，这也就算了，父母他们还不管，还得他们两口子照顾。 然后，她亲娘给的救济粮，就都进了那老两口的嘴里，而她自己则活活被饿死。 恨他们吗 不算恨，但后悔。 后悔自己傻，后悔人家的儿女都不顾他们的死活，自己却把救命的粮食给他们吃，他们却半点感激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她被饿死。 想起那家人，梅苗苗不由想起私下里劝过她好几次，却一次次被她用各种话刺激回去的母亲。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世上，能不求回报真心疼爱她的人，只有那个生她养她的女人。 在那一刻没人知道，她多希望能亲口告诉，被她伤过好几次心的母亲，说她知道自己错了，说她不应该那样对她。 可惜直到她闭眼，都没盼来她的母亲。 好在老天爷开眼，让她重新来过，让她有机会弥补曾经伤害过的母亲 “梅苗苗，你个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赶紧起来。” 是奶奶李月英的声音。 伴随着声音的靠近，门被重重的敲响，“死丫头，听到了没” 梅苗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才从织布机前起身开门，“听到了，奶。” 敲门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去，直接敲到了孙女身上，李月英难免又是一通说，“你个死丫头，听到了还吭声，作死呢。” 眼前的妇女，将近六十岁的年龄，头上包着花布巾，身穿对襟花布衣，下面是系腰带的棉裤，典型的旧社会穿着，精神气看着非常足，一看就是个身子骨硬朗的老太太。 母亲是等郎媳，父亲还没出生，她就被领回梅家养着，两人年纪相差足足有十岁。父亲压根不喜欢母亲，十五岁在爷爷奶奶做主下结了婚，却在第二年就去参加了革命，这一去就是十几年不怎么回来。 母亲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能陪她的时间不多，她更多跟在奶奶身边，一直跟奶奶比较亲。上辈子出嫁后，头两年她一年还会回来一两次，后面两年因为种种原因，她再没回来过，算起来她有两年多没见过老太太了。 如今见她这么鲜活的站在自己跟前，梅苗苗心情很是不错，“很久没听到奶的声音了，苗苗想多听两句，才故意不吭声的。” 没料到孙女会蹦出这样一句话，李月英意外地看向她。 才十七岁的小姑娘，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朝气，一双如清泉的眼睛水灵灵的，映着她的身影。 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孙女，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月英却感觉有些不大一样。 探究地看向孙女，极力想找出她今天不一样的缘故，却见她朝自己眨眼，“莫非我脸上长花了，才叫奶这般瞧着我” 甩掉脑袋里荒唐的想法，李月英伸手戳她脑门，“赶紧收拾好起来，一会儿你娘和你姑该过来了。” “他们来干嘛” 还没收回去的手，再次戳上她的脑门，“是谁心心念念嫁如意郎的怎么这会儿把今天是你姑过来说项的事给忘了” 房间里没一处地方能见得着，今天具体是什么日子，梅苗苗并不确定。 听李月英这样一说，她立马知道，这是订婚前夕。 也即1957年的深秋。 太好了。 还没订婚，她要悔婚就容易，梅苗苗这般想着，心里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做，嘴上却说着赶人的话，“奶先出去，我换个衣衫就出来。” 李月英出去后，梅苗苗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 她才十七岁，压根儿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当然这年头这个年纪结婚的人不在少数喜，但她妈李秋霜却不希望她过早结婚，对她结婚的事一直抱反对的态度。 可因为她再嫁的事，梅苗苗跟她产生了隔阂，且她爸娶的后娘也生了孩子，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有点多余，就想早日把自己嫁出去，好有个属于自己完整的家。 于是，无论李秋霜怎么反对，她都不听，加上男方的条件，也算说得过去，拗不过她的李秋霜，最后也只能答应这门亲事。 经历过上辈子那些事，这辈子她自然不会傻傻再嫁给那个男人，嫁到那个家里。 可这就要定亲，她突然说不想嫁，她奶和一直为她这么亲事奔波的姑姑，肯定不同意。 梅苗苗觉得她得去找自己的母亲才行。 这般想着，她拿衣服换衣服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换好衣服，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出门直接就往继父家的方向赶。 三秋已过，生产大队进入了农闲时节，不过，大队里的男丁都出去修水利，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些妇女和孩子。 顾不得和往来的人打招呼，梅苗苗走得特别快，只想快步到继父家，见到那个一心为她好的继母。 还没走到继父家，就碰到迎面而来的李秋霜。 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伤人心的话，想到在那个大家都要饿死的时候，只有这个女人惦记着总伤她心的女儿，想起临死前想跟眼前的女人说的话，梅苗苗一个没忍住，直接扑进了她怀里，“娘，苗苗听你的话，苗苗不这么早嫁人了。” 女儿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李秋霜有瞬间的僵硬，自打她再婚后，这个女儿就再不愿意亲近她，她说的话她也不愿意听。 为此李秋霜是伤心的，可她也明白女儿从小被前婆婆，灌输那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人应该从一而终的想法，接受不了她再嫁人的事，她能理解。 哪怕哪怕伤心，她从来没怪过女儿什么。 可女儿不听她的劝，不愿意再等两年思想再成熟一点，再考虑结婚的事，她真是着急上火得不行，刚刚一路上还在盘算，等会儿到梅家，应该怎么劝说女儿放弃结婚的念头， 没想到女儿竟然自己找过来，还主动松口不结婚了的事。 更没想到，闺女会一头扎到她怀里，紧紧抱着她。 要知道自打她结婚后，这孩子就能避着她尽量避着她，避不了也就干巴巴叫她一句娘，再没过亲密的举动。 这孩子从来不是个肯向人低头的人，若不是遇上事儿，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伸手将闺女往怀里抱了抱，李秋霜试探道，“怎么突然想通不嫁人了” 吮吸着母亲身上叫人安心的味道，梅苗苗嗡着声音回答，“我就是觉得娘说的有道理，我现在还小，还不懂婚姻意味着什么，且那红旗公社，离玉山公社太远，婚后他们家的人要是欺负我，我想回家求救也不容易。” 父另娶，母再嫁的事，一直是梅苗苗心头的伤，她一直觉得父母都不爱她，就是爷奶也更喜欢继母再生的孩子，她一门心思想把自己嫁得远远的，再不跟娘家人有牵扯。 所以，在当初姑姑给介绍的三个对象里，她选了离玉山公社最远的一家。 正是因为离娘家太远，她最后才会求救无门，活活给饿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等郎媳 所谓的等郎媳，就是丈夫还没出生，媳妇就被领回家养着。为了这儿媳妇能照顾小丈夫，等郎媳和小丈夫年纪都差得很大，就她和前夫差了有十岁，这还算小的。相差大的，甚至十八九岁二十岁，当然也有一辈子等不到小丈夫，孤独终老一生的等郎媳。 这是旧社会的婚姻产物，小丈夫，年纪大到甚至可以当娘的大妻子，鲜少能修出美好的姻缘。 她和前夫便是如此，虽然在公婆强求下结了婚，可除了结婚当晚洞房花烛外，她跟前夫再没行过夫妻之事，前夫更在她临盆在即的时候，直接参加了革命。 这一去十三年的时间，中间只回来一只手的手指头数得过来的次数。 解放后这人倒是回来了，还风风光光的回来，所有人都以为她熬了十几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可那人回来不过是为了跟她离婚，为了能娶他顶头上司的女儿。 给人当等郎媳不是她所愿，嫁给小自己十岁的男人也不是她所愿，那个男人不喜她、她也不见得就喜欢他，只是受时代局限，又有个孩子牵绊着她，她做不到主动提离婚。 可对方要离婚，且那时候女儿已经十三岁，就算没有她的照顾，也一样能活得好好的，她自然没再扒着这段婚姻不放的道理。 她如那个男人的意愿离婚了，结束了那段旧社会下促成的不正常婚姻关系。 不说她这段不正常的婚姻，就是那些个正常结婚的男女，婚后也是各种困难。 婚姻从来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所以她希望女儿年纪再大一些，再多看一些婚姻的百态，更加清楚婚姻意味着什么再结婚，可无论她说什么，女儿都不听，李秋霜真真是愁坏了。 没想到这会儿女儿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李秋霜当真意外得不行，爱怜地摸着女儿的脑袋，李秋霜欣慰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眷念地窝在母亲的怀里，不愿意出来，梅苗苗说起自己的担忧，“可我先前这般着急想结婚，姑姑更是为了这事没少奔走，这就突然改变注意，他们肯定不同意，怎么办” “放心，有娘在，他们再是不同意，娘也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先前女儿非要嫁，她没办法拦着不让嫁。 如今女儿不嫁，那两母女再是愿意，她也绝不同意。 李秋霜的话，让窝在她怀里的梅苗苗，不由眼眶发热。 她还记得上辈子母亲最后一次见她时，瞧见她整个人饿得只剩皮包骨时告诉她，放心，有娘一口吃的在，就会有你的一口在。 可惜她辜负了母亲那份心思，把母亲给她的救命粮，都给了别人。 她不敢想象，母亲在知道她十天前才送了半个月救命粮的女儿，不到十天时间就被活活饿死时，会是如何的伤心欲绝 察觉到闺女的气息不对，李秋霜低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闺女已经满脸泪痕，她顿时慌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我哭我曾经的不识好歹，我哭我曾经对您的不谅解，我哭自己上辈子死得冤 心里一声声的忏悔，忏悔曾经对这女人的各种误解，嘴上却撒着娇说道，“我就是觉得，娘对我太好了。” 直觉告诉李秋霜，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可见闺女不愿意多说这个，她也没勉强，“你是娘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娘不对你好，对谁好” 她结婚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次年才生的闺女，中间又足足等了十三年时间，梅苗苗的父亲才回来。 离婚后，整整再娘家过活了两年时间，才跟现在的丈夫结婚，那年她已经三十九岁，要生孩子倒也不是生不出来。 可无论她，还是现任丈夫对生孩子的事，都不是很热衷。 反正他有儿、她有女，两人合起来也算有儿有女，不需要再生个小的出来。 继子虽然人不错，可终归不是自己所生，且对方年纪比女儿还大，压根不需要她这个继母做什么，她的一腔母爱，只能倾注在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 对这个女儿，她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就算上辈子不能理解母亲再嫁人的事，梅苗苗也没怀疑过母亲对她的爱，更何况重生回来的她，她可劲的点着自己的头，“嗯嗯嗯，娘对我最好。” 虽然很想搞清楚，女儿为什么突然跟她变得亲近，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轻柔地揉着女儿的长发，“你姑姑也该到梅家了，咱们先去梅家，其他的事晚点再说。” 梅苗苗也知道这个理儿，当即从那叫她眷念的怀里出来，然后理了理自己被压皱的衣服，跟在李秋霜的身边，一起回梅家 两母女到梅家时，梅苗苗的姑姑梅秀芳已经到梅家，见他们两母女一前一后进屋里，梅秀芳很是意外。 要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女儿，一直都因着前大嫂再嫁的事，对她从来都是能躲尽量躲着的，今天两人竟然一起进门，且瞧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不错。 视线在两母女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自己大侄女的身上，笑着打趣她，“往日里，但凡我来提婚姻的事，你都巴巴在家里等着，今天怎么跑没影了” 这桩婚事前两个月已经在相看，只是那会儿正赶上三秋农忙的时候，没精力谈婚娶之事才拖到这会儿还没定下来。 不过，当中她帮着跑了好几趟，可都是这个大侄女通过母亲的嘴巴催的她，就是今天上门也是她娘叫她的。 往常但凡她来说亲，梅苗苗哪次不是翘首以待，盼着她来的 今儿个却是她坐了有半个小时，大侄女才姗姗来迟，且一见面这侄女儿也没像以前那样，直接粘到她身边，张口就问她事情怎么样了 制止梅苗苗开口的动作，李秋霜回应道，“婚姻不是儿戏，我始终觉得苗苗现在结婚太早，这才特意把她叫出去，最后一次问她是不是真想这么早就嫁。” 李秋霜的确一直反对侄女儿早嫁，可架不住侄女儿铁了的心，可劝说有用，她就不用为这么亲事跑这么多趟了。 虽然两母女之间的气氛，瞧着不像以前那样冷，却也没瞧出多少亲近来，梅秀芳笃定李秋霜做的怕是又白费了，嘲讽地开口，“然后呢” 这对前姑嫂同岁，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上生活了六七年，等郎媳的地位素来低下，成长的过程中，梅秀芳没少欺负李秋霜。 可李秋霜也不是包子的性格，小事她懒得跟梅秀芳计较，大事却绝不会让梅秀芳占到便宜。 在梅苗苗的父亲回来前，大概觉得这个嫂子也不容易，梅秀芳虽挑刺，却不会做得太过。 可自打李秋霜再婚，且嫁的男人，对她各种好的时候，梅秀芳就对李秋霜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看不惯，每次碰面必拿话呛她。 梅苗苗这个大侄女儿，是她最经常拿来打击李秋霜的。 李秋霜也的确每次，都因为女儿对她再婚的不谅解，备受打击。 梅秀芳以为这次也一样，却不知道她的大侄女儿，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大侄女儿。 以前这种时候，梅苗苗一般都在一边装死，过分的时候甚至站在梅秀芳那一边，跟她一起戳母亲的心窝子，每次都把母亲弄得很是伤心。 从今往后她再不会那样了，深吸一口气，她看向等着母亲吃瘪的梅秀芳，“姑姑，我娘说的有道理，我现在还小，婚姻的事暂时不着急。” 完全没料到侄女会说这样的话，梅秀芳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睛是是瞪着梅苗苗看，“你说什么” 她和梅秀芳都是受着奶奶李月英的教育长大的，两姑侄在女人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一而终的事情上，看法很是一致，也因此两姑侄的感情还算不错。 不说他们两人一个鼻孔出气，可两人对李秋霜再嫁的事，同样持不能理解的态度，是以两姑侄没少一起戳李秋霜的心窝子。 才有她不过附和一句母亲的话，便引来梅秀芳这么大的反应。 姑姑对她也许没坏心，可她这样拉着她一起针对她的亲生母亲，太过不厚道。 当然，最不厚道的是她这个没良心的女儿。 “我说我现在还小，还不明白婚姻是什么，就暂时先不结婚了。” “不行，我不同意。”梅秀芳想也没想就拒绝，“先不说我立马要到手的媒婆钱，就是这段时间因着你着急把自己嫁出去，我硬从农忙时节抽出的时间促成这件事花费的心血，你就不该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喊停。” “再者娘从小就教我们一女不许二夫，你现在虽然跟那叶家小子还没定下来，可无论玉山公社，还是红旗公社的社员，都清楚两家在相看，你现在不要这门亲事，往后还能嫁给谁谁还愿意娶你” 朝侄女儿吼完这些，梅秀芳厉眼看向李秋霜，“你自己不守妇道许了二夫，我们管不着，为什么要来祸害我梅家的孩子” “我娘是离婚后两年才嫁给聂叔叔的。”在梅秀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梅苗苗继续说道，“以前二姨总告诉我，我娘为了守着我、护着我长大，活活守了十三年的寡，要他回来后对我娘好也就算了。可他回来只为跟我娘离婚，去娶年轻又貌美，且有身份的妻子。” “在跟他有婚姻的期间，我娘守着本分，照顾爷爷奶奶，照顾我，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梅家的事。没道理跟他离婚后，还要因着这么个没担当的男人，不顾自己的后半辈子。” 这话的确是她的二姨跟她说的，只是上辈子她固执地不去深想，这会儿说出来却觉得字字句句都是真理，“他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我娘同样有” 这个他，是她那个长了十七年，却在她生命中出现不到十天的生父。 比起不谅解李秋霜再嫁的事，那个她名义上的父亲，梅苗苗更是不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隔了一辈子的维护 别人家的父亲怎么样，梅苗苗不清楚，但她的父亲于她而言就只是个偶尔出现在嘴里的陌生词汇。 他不回来的那十三年里，在她心里的位置，还不如家里每年养的猪。起码猪养肥了，年底宰了还有肉吃，那男人在她这里除了个干巴巴的陌生称呼，啥都没给过她。 他终于回来那一次。 梅苗苗也跟其他人一样以为，从今往后她应该不会再过没父亲的日子，母亲也不用一个人又要照顾她，又要照顾渐渐年迈的爷爷奶奶。 那时候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她是期许过的。 可惜她这个女儿在他心里的地位，跟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一样无足轻重。 人家回来压根不是为了她这个女儿，以及那个年长她十岁的老妻，而是为了拿得那一纸离婚书，好名正言顺跟他那个又年轻又漂亮，且有着良好出身的娇妻在一起。 当初要不是爷爷奶奶坚持，且李秋霜没办法带她一起回娘家，她这个女儿早就被那狠心的父亲给赶出梅家。 好在那人再婚后，一如既往长时间不在家里，不然她怕也在这个家里待不住。 饶是如此，在那对夫妻生了一个儿子后，梅苗苗便感觉到爷爷奶奶对她，再不如前。哪怕相隔几千里，且那孩子出生后就回了一次家，见过一次面，在他们嘴里那个孩子出现的频率，远远高于她这个跟前长大的孙女。 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希望自己早点长大嫁人，好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所以今年好不容易有合适的对象处，她才这么迫不及待把自己嫁出去。 想到那个男人，梅苗苗心情就不美妙，连带着对梅秀芳也没个好脸色，“我娘没有错，以后姑姑不要再对她说那样的话了，真要说你也应该去说你那好弟弟，以及你现在的好弟妹。要不是他们勾搭在一起，我娘也不会离婚，也不会变成你口中说的一女许二夫。” 梅苗苗好像说上瘾了，完全不给梅秀芳开口的机会，“不过，要不是那两人无媒苟合在一起，我娘也狠不下心离婚，那她就还得背着沉重的负担，且守着活寡，哪能像现在这样，有丈夫全心全意疼着，继子也敬重她啊。” 李秋霜再婚的对象，父母都已过身，就两父子相依为命，且两父子都是能干的，她娘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也无须她承担过于繁重的活计，继父又是个懂得疼人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不仅如此，他们对娘唯一所出的她，也是照顾得很，不然上辈子各个地方闹饥荒的时候，娘也不可能拿粮食救济她。 上辈子到最后连句感谢人家的话都没有，这会儿听到梅秀芳不仅诋毁母亲，也诋毁那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梅苗苗怎么听怎么刺耳，叫她忍不住替他们说话。 自己这个侄女儿性子素来绵软，说起话来总是轻轻柔柔的，鲜少这样大吼大叫，更是没说过什么尖锐的话。 今天不仅一改说话声音小的习惯，更是字字句句都是控诉。 完全没料到这样的梅秀芳，竟是被她吼得愣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给唬住，梅秀芳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怒目看着梅苗苗，“你个作死的臭丫头，我劳心劳力替你奔波，你没念句好就好，竟然对我大吼大叫，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梅苗苗知道自己今天有点激动，可她前一刻才在拼命后悔上辈子对李秋霜做的一切，下一刻就听到有人拿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说她心怀愧意的人，不激动才怪。 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里的情绪，梅苗苗复又开口，“我就是突然明白，所谓一女许二夫的罪名不应该被安在我娘头上，姑姑往后不要再这样说她。” “无论什么原因，女人跟了两个男人，就是许二夫，何来我冤枉她” “那前几年被动离婚的女人那么多，当中再嫁的人不知有多少，在你眼里岂不都是不守妇道” 五十年代初，婚姻法颁布的时候，全国进入了离婚高潮，像她父亲那样出去后回老家的干部，多的是离婚另娶的人。 那些妇女在男人不在家的时候，替她孝顺父母，养育儿女，到头来落得个被离婚的下场，他们何其无辜，凭什么离婚后还不能再婚 “那是别人家的事，他们守不守妇道，与我何干” “那我娘在跟他离婚后，也是别人家的人了，她再没再结婚，与你何干” “”梅秀芳心里气得不行，“当年要不是我娘把她带回家养，她指不定早就饿死，哪怕现在她不是你父亲的妻子，单凭我家对她的养育之恩，她也还是我梅家的一份子，怎么就跟我没关系” 全程被女儿护着的李秋霜，眼眶里早就蓄满泪水。 这个女儿是她第一段婚姻唯一的寄托，可自己要养家，没太多时间照顾她，导致女儿跟她不够亲近，李秋霜为此神伤过不知道多少次，尤其女儿联合她姑姑一起说她一女许二夫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伤。 可她知道她的女儿并不是针对她，而是从小被灌输了这样的观念，才会不谅解她的。 她从来不曾怨过女儿。 如今女儿竟然当场反驳一直亲近的梅秀芳，更是拿了二姐跟她说的那套说辞，试图说服梅秀芳不要再针对她，这叫她如何能不激动 不过，接下来不适合女儿再开口，李秋霜将人拉到身后，自己迎上一脸理所当然的梅秀芳，“我进梅家已经十岁，会自己挣口粮了，就算没你梅家我也饿不死，别把你梅家说得跟我的救命恩人一样。” 当年梅家之所以养等郎媳，是因着梅秀芳后，李月英连着生了三四个儿子都没能养住，李月英两夫妻便想到旧时的一个说法，说是女孩子比较泼皮，且有震摄压邪的作用，如能抱得一个小女孩做等郎媳，就可以能等到“郎”，而且可使等到的“郎”泼皮肯长，不带灾星，不会夭折，才想着养等郎媳的。 她进梅家后，吃穿都最差，干的活却最多，还兼要照顾次年出生的小丈夫。姑且不说这个，就说那前夫不在的那十几年，她对梅家二老的照顾，也早就还清所谓的恩情。 当初离婚的时候，双方也都表明过去的事都不再论。 今天过来是解决女儿婚姻的事，这句后李秋霜也没再多说其他，“现在已经新时代，你那一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一而终的妇德，早就不适用。先前苗苗自己坚持我没办法，现在她已然想明白，我断然不同意，她这么早就结婚，至于你说的媒婆钱，等你回绝了那边，可以来找我拿。” 女儿能明白早结婚不好，花点钱又有什么关系，“另外，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拿你那老一套教苗苗，要教你教给你自己的女儿，苗苗我自己会教。” “那不行，苗苗没了好名声，会影响我女儿的婚配，我不答应就这样把婚退了。” “我们那个年代都没有，相看不成的姑娘嫁不出去的事，更何况这个新时代。” 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过活了六七年，彼此都了解对方，李秋霜不会以为梅秀芳真的担心女儿被牵连，“这事情你要办妥了，我多给你两块辛苦费。” 梅秀芳伸出五根手指头，“起码得多给我这个数，另外我得买东西上门赔礼道歉，那礼也得你准备。” 那叶家条件不错，想跟他们说亲的大有人在，先前她紧着自家侄女儿，推了好几家姑娘。如今侄女儿这边不成，凭她这张嘴，要重新给说一家并不难。 可这女人现在日子比她不知道好过多少，她眼红得不行，没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有机会，怎么也得多从她手上挖一些出来。 李秋霜就知道这女人说这么多，无非想多要好处，不过，女儿的事能解决好，多花几块钱她倒是不介意，“如果你能做到半点不损苗苗的名誉，就照你说的做。” 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但女儿的名誉也还是很重要的，名誉能好点，自然谁都喜欢。 得到自己想要的，梅秀芳也不再继续逗留，“我这就前往红旗公社，把事情给办了，至于我娘那边要怎么说，你们自己跟她说，我不管了。” 梅秀芳过来后，李月英就匆匆下地去了，不到中午不会回来，两母女自是知道这一点，梅秀芳走后，李秋霜这才看向自己的女儿。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整个人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娘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了，但娘更喜欢现在的你。倒不是因为现在的你会替娘说话，而是你总算能明白娘的一番苦心，不草草把自己嫁出去。” 她反对这门亲事，除了女儿年纪还小的原因，再有一个就是红旗公社，距离玉山公社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女儿真嫁到那边去，回来一趟不容易，他们要去一趟也不容易。 万一女儿在那边被欺负了，他们压根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更不用说第时间去给她撑腰。 “娘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跟娘一起到聂家过活” 这话她再婚后，征得了丈夫和继子的同意后，已经问过好多遍，可惜女儿一直不谅解她，更遑论跟她到聂家生活。 眼下瞧着女儿对她的态度有变，李秋霜忍不住再次问出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去继父家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才不要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你能心安理得再嫁人，我却做不到心安理得跟着你走，我不做许了二夫女人的女儿。 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这个女儿，多想想，只想着你自己呢 “” 听到李秋霜的话，梅苗苗脑海里浮现出，过去她提这件事时，自己一次比一次说得难听的话。因为每次提这事，两母女都闹得不欢而散，李秋霜已经很久没再提过。 如今虽鼓起勇气再次提及这个话题，却是生怕梅苗苗再跟过去一样，说一些戳她心窝子的话。于是，她的表情带着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一副只要她反对就解释的样子。 瞧着这样的情况，梅苗苗心里难受得厉害，她再次主动投入母亲的怀抱，“以前是女儿不懂事，害娘伤心了，以后不会了。” 女儿第二次扑到她的怀里，李秋霜再不像第一次那么僵硬，却也还是有小小的不习惯。主要是女儿从小到大，都没跟她这么亲近过。 好在她早就渴望跟女儿亲近，于是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亲近，“你这是答应跟娘一起到聂家生活了，对不对” 要她不知道继兄在接下来几年的表现，梅苗苗大概会拒绝，可想到接下来几年继兄的表现，拒绝的话她就有些说不出口，“你跟聂叔叔还有聂国宸三人已经熟悉，如果这突然去家里，会不会打破您现有的安稳生活” 在接下来三年困难时期，在继兄的带领下，玉山公社是唯一一个没饿死人的公社，可以说跟着继兄的脚步走，完全不用担心三年困难时期饿肚子的问题。 因为不谅解李秋霜的缘故，她跟那继兄半点交情都没，想抱他的大腿，只能通过母亲。 当然，如果能去聂家，跟对方同处一个屋檐下，这大腿自然能抱得更紧，更牢固。 虽然如此，却也担心她真去了，影响到母亲的生活。 上辈子就伤了她的心，这辈子不说报答她，起码不能因为自己影响到她。 “你聂叔叔那边肯定没问题，国宸那边等他回来，我会再问问他，想来也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照娘说的做。” 很想开口问女儿，为什么突然改变对她的态度，又担心问过后，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女关系再次变差，舌根在嘴巴里绕了两圈，话还是问不出口。 由于从小就不是很亲近，梅苗苗并没发现她的为难，不过对自己突然的变化，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通，“昨天傍晚下工时，二姨把我拦住，跟我说了很多话，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想到您对我点点滴滴的好，觉得谁对我不好，您都不会对我不好，我觉得听您的话，不要这么早结婚肯定没错。” 李秋霜总共有五姐弟，上头四个全部都是闺女，只有最小的一个的儿子，李秋霜在所有孩子中排行第三，上头是两个姐姐，下头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当年梅家中意的等郎媳，其实是她的妹妹李冬青，只是小她两岁的李冬青比她鬼精，在梅家去带人的时候，故意把自己弄得病恹恹的，梅家担心人带回去养不活晦气，这才退而求其次带了李秋霜回梅家。 而李家当年之所以会要他们姐妹去给人当等郎媳，则因为当年李家山穷水尽，他们唯一的弟弟又生病需要钱看大夫，便只能从姐妹中挑一个出来相当于买个人家一样，给人当等郎媳。 可以说当年她给梅家当等郎媳得来的钱，救活了弟弟的命，让他们一家子得以渡过了那段最困难的时期。 因着这点无论上头的两个姐姐，还是下头的弟弟，都对李秋霜非常的好。 也才有她离婚后，在娘家安生过了两年，又帮着给张罗了一门好亲事。 帮李秋霜张罗完亲事后，两个姨又经常给她做思想工作，告诉她现在是新时代了，离婚再嫁的事再正常不过，让她不要因为这样就疏远养育她长大的母亲。 得知她今天就要定下婚事，知道不乐意她这么早结婚的妹妹，肯定会再尝试着说服她，她的二姨李夏荷昨天的确特意拦了她回家的路，跟她说了好大一通话。 听得不耐烦了，她就敷衍李夏荷说，自己回去会好好琢磨她的话。 上辈子的她，转眼就把那一通话抛到九霄云外，第二天还跟做最后试着说服她的李秋霜大吵了一架。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上辈子就被抛之脑后的话，时隔四年再次回来的她，竟是把二姨的话记得清清楚楚的，仿佛真就昨天傍晚才听到的一样。 二姐昨儿个拦了女儿的路，跟她说的一通话，李夏荷昨晚就告诉她了，李秋霜以为会跟以往一样没效果，没想到女儿竟然真被说通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你能想通娘很高兴。”这辈子就这么个孩子，跟她疏远，她心里真是不痛快，“你奶那边晚些时候我再过来跟她说，你不要自己开口。” 前公婆一辈子只得了个女儿，以及前夫那个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而她这个前儿媳更是十几年只给他们生了个孙女儿，半个孙子都没有。 以前只有闺女一个孙女的时候，哪怕公婆有些嫌弃是女儿家，却也疼着。 可自打新媳妇连着给生了两个儿子后，前公婆对原本唯一的孙女就没再那么看中，由着女儿去说这件事，指不定得吃挂落，她舍不得女儿被说一句。 李秋霜不想女儿吃挂落，梅苗苗也不希望母亲去看奶奶的脸色，“这事我自己跟奶说就行，不用您操心。” 她现在的年纪就算不嫁，李月英顶多唠叨她几句，不会说太难听的话，换李秋霜说这件事，李月英绝对会拿她那套三从四德，狠狠数落李秋霜一番，梅苗苗不想李秋霜受这个责备。 确定梅苗苗的确想自己处理这件事，李秋霜也没勉强，“那你自己处理，有什么事再来家里找我。另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不出意外你到聂家的事不成问题。” 李秋霜料想的没错，无论丈夫聂世荣，还是继子聂国宸，对她到聂家一起生活都没意见。又因着她早就备着闺女的房间，得了聂国宸两父子的同意，她就恨不得让女儿立马搬到聂家。 可带女儿到聂家生活的事，却遭到了李月英的反对。 虽然因着有两个孙子，对这个孙女没以前那么好了，但孙女却是唯一留在梅家二老身边的，且又是在他们跟前长大的，在她去聂家生活的事上，二老并不同意。 最后是李秋霜出的面，她直接拿出当年的离婚协议书，“孩子当年本来就是判给我的，只是当时她不愿意跟着我走，才由着她继续在梅家过活，如今她懂事了要回到我身边，你们拦不住。” 孩子归她，是离婚时，她提出的唯一条件，可惜深受在家从父思想荼毒的女儿，如何都不愿意跟她走，她只能由着她继续在梅家生活。 如今女儿终于想通，抢她都得把女儿抢到自己身边养着。 “当时你可没说自己会再嫁人，让她跟着你，往后她姓梅还是姓聂哪怕她是孙女，我也不允许我梅家的后代，跟别人的姓氏。” “对我来说女儿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姓什么我都无所谓。” “你这样想，人聂连长可不一定这样想。” 聂世荣也参加过革命，退下来后当了玉山公社民兵连的连长，大家习惯称呼他聂连长。 “这事我还是能做主的，不会叫苗苗受了委屈，不用你担心。” 见前儿媳这边说不通，李月英把注意打到孙女儿身上，“亲生父母兄弟尚可能视亲生女儿亲生妹妹于不顾，更遑论那没半点血缘关系的继父和继兄。” “与其去过那寄人篱下的生活，去跟那不熟悉的人过活，留在梅家对你更好，起码留在这里等将来你要嫁人了，你父亲总会给你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去了那聂家可就没有。” 李月英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对自己那所谓的父亲，更是没半分好感，“他有那个心，也得有那个权才是。可据我所知，他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奖金都在他那好妻子的手中，后娘谁愿意拿钱替丈夫的前妻置办嫁妆。” 上辈子她出嫁时，她那好父亲只寒碜地给了她几匹布，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她那个继父给了买了一块手表。 婚后丈夫问的时候，她都没好意思说，生父只给了她几匹布。 梅苗苗这一说，李月英的脸色也不好，那儿媳出身的确不错，肚皮也的确争气，一下就给生了两个大胖孙子，可孙子硬是一个跟了她的姓，再者儿子总是唯她是从，看着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多窝火。 尤其这话还出自亲孙女的口，她不由恼羞成怒，“既然怎么劝都不听，那你就走吧。不过，我把丑话说前头，你今天要是走了，日后嫁人，梅家可不会给你置办嫁妆，你考虑清楚了。” 梅苗苗一点不在意，最后说了一句，“我会回来看您和爷爷的。”就跟在李秋霜身后走出了梅家。 出了梅家后，两母女直接朝聂家方向走，当看到那一排四间的砖瓦房，梅苗苗仿佛看到了那条能保她往后几年不挨饿的粗大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聂家 遂平县志记载“明万历年间，有道人过此，指谓居人曰“此山有玉，何不名玉山，乡人因之”，玉山公社由此得名，其位于遂平县中西部，距离县城十九公里，地形以浅山丘陵和平原为主。 因着地平的缘故，整个公社的房屋建得特别有序，一排排的小土砖瓦房错落有致的，很是规整，当中夹杂着个别特别气派的青砖大瓦房，继父家便是那少有拥有青砖大瓦房的人家。 只是他家这青砖大瓦房是前两年，继父从部队退下来后才建起来的，位于公社最边缘的地方，四间房屋中间夹带一间堂屋的建筑风格，两侧各带两间小屋。 堂屋里头正对大门的地方，有一张高的长条案桌，案桌后上方悬挂着伟人画像，两边则是主席语录，这跟其他人家的堂屋没两样。不一样的是别人家的堂屋里除了这长案桌，一边会另外摆一张八仙桌并四条长木椅，这堂屋里摆放的却是矮几，以及一套她没见过的座椅。 那座椅是一个三座位的背靠椅，以及两个单独的靠椅组成的，每个靠椅背后都放着一个靠垫。哪怕她没坐过，也能想象出，人坐在上面，背靠那靠垫而坐的舒适感。 见她好奇这套椅子，李秋霜跟她解释，“这是国宸自己琢磨出来，自己动手做的，靠垫则是我照着他的要求做的。” 梅苗苗对这个继兄的了解，皆源自于往后几年他对玉山公社做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这种生活细节方面的她都不知道。 如今听李秋霜这般说，梅苗苗有种厉害的人，就是生活上也比一般人来得厉害的感觉。 看过堂屋后，李秋霜领着她从堂屋出来，然后带着她往右侧的房间走，走到靠近堂屋房间的房门口，“这是国宸的房间，他其他方面都好说话，但非常不喜人进他的房间，往后无论他在不在，都切记不要进他房间。” “另外，他的衣物也都是他自己的打理，不用我们动手。” 听完李秋霜的话，梅苗苗对自己这个尚未熟悉的继兄，好感度直线上升。 这年头的老少爷们，在外个个能干，可在家哪个不跟大老爷一样，等着人伺候，可她娘口中的继兄却是把自己的事情打理得好得不能再好，完全不用别人照顾，简直不要太好。 梅苗苗一一应允母亲的话。 接着往下走，到第二个房门口，李秋霜直接推门进去，“这房间两年前我跟你聂叔结婚后不久就备着了，两年下来一直保持着，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我准备的，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房间靠墙壁左侧的地方是一个炕，上头铺着蓬蓬的棉被，炕里头是个涂漆的五斗橱，五斗橱边上是一个立着的她没见过的高柜子，而墙壁的另一侧则摆着一张书桌。 领着她到高的立柜前，李秋霜打开柜子，柜门里头竟是一面大镜子，“这柜子也是国宸倒腾出来的，衣服搁里头比放箱子里方便多了，换好衣服后还能对着这面镜子，看看自己是否穿戴整齐。” 李秋霜边说边把另一边的柜子打开，柜子里头比人高的地方，有一根立杆上面挂着几个竹子做成的架子，看样子应该是挂衣服用的，下头是两个小柜子，可以放些小东西，比如内衣内裤、比如袜子鞋垫等等之类的。 不得不说这柜子的确比箱子好用很多，“听娘这么说，这继兄好厉害的样子。” “娘也觉得他厉害。” 对那个仅比女儿大两岁的继子，李秋霜是喜欢的，她希望两兄妹今后能好好相处，才特意在女儿来家里的第一天，就把关于他的事，能说的都说给女儿听。 大概因为上辈子被活活饿死的原因，梅苗苗非常怕这辈子再饿肚子。 哪怕距离闹饥荒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跟继兄搞好关系，抱紧他的粗大腿，紧跟他的步伐，好叫她在饥荒的三年时间不用挨饿。 她急切想多了解了解这位继兄，方便跟他打好关系，李秋霜说的这些正合她的心意。 李秋霜原先还担心女儿排斥继子，如今见她这样悬着的心总算松了一口气，“你聂叔两父子都是顶顶好的人，娘希望你能好好跟他们相处。” 这女儿因着不谅解她再嫁的事，连带着对聂世荣两父子都没给好脸色，虽然这会儿她已经想通，可李秋霜免不了心里担心。 “娘尽管放心，我若真对他们有意见，就不会跟你跟你来这边生活了。” 先前每次见到他们父子就躲开，并不是讨厌他们，而是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见面又不好连句话都不跟人说，她才想着干脆避开的好。 自己这个女儿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既然她这样说，李秋霜相信她是真的想跟她好好生活，“娘很高兴你能这样做。” 她现在的日子真心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女儿始终不肯跟她一起生活。 如今连这个遗憾都弥补，今后她的生活会更幸福。 李秋霜的高兴很明显，梅苗苗轻易就能察觉到，当初离婚她什么都没要，只要了她这个女儿的抚养权，可她却不愿意跟着走，伤她的心。 如今回想起来，梅苗苗心里难受得厉害，“以前是女儿不懂事，叫娘伤心了。” “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只要从今往后好好过日子就好。” 梅苗苗朝着母亲点头，哪怕不为母亲，为她自己往后不饿肚子，她也会好好过日子的。 帮着女儿把东西收拾好，李秋霜又拉着女儿，继续跟她介绍家里。 她房间这一侧的两间小屋，一间放各种工具，一间类似仓库的存在，里头放粮食以及各种吃的东西。而堂屋另一侧的两间房，一间是李秋霜和聂世荣的卧室，一间空着，这侧的两间小屋则是打通的，一间当厨房用一间当饭厅。 青砖大瓦房前，有一个大院子，院墙上篱笆围城的，篱笆上头攀着各种植物，春夏的时候绿意盎然的非常漂亮，这会儿是深秋，各种植物凋谢，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总体来说这聂家不仅房子好，家里各种安排也都不错，是个叫人待着相当舒适的地方。 聂世荣两父子都去修水利，中午没回来，午饭就两母女吃。 饭后，李秋霜下地去干活，梅苗苗则回房间整理自己的东西。 房间李秋霜打扫得很干净，她只要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到相应的地方摆好便行，不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能搞定。 整理完东西，看着还很宽敞的房间，梅苗苗琢磨着得想个办法，把梅家那架织布机给弄过来，闲暇的时候还可以织织布，无论己用还是拿去卖都可以。 想到己用，梅苗苗不由觉得自己来聂家，好歹得给人聂世荣来两父子送点礼物，可她手头上半分钱都没有，买礼物是不用想了，那就只能自己动手做。 可就算她上辈子活了二十一岁，除了织布缝衣服，纳鞋底做鞋子外，再无其他所长。如此想来，就只能是织布做衣服，再各人给做双鞋子。 这般想着，梅苗苗迫切想去梅家把织布机搬过来，尽快把织布机上那匹织了四分之三的织完，好给那两父子各做一身衣服。 想到这些她再坐不住，直接起身出门 话分两头说，这边梅苗苗盘算着自己的事，那边李秋霜在田间里碰到了自己的二姐李夏荷。李秋霜五姐弟的年纪都是差两岁两岁的，她自己今年四十三岁，二姐大她两岁，今年四十五。 不过，离婚前的李秋霜身上的担子重，十几年操劳下来，瞧着甚至比大她两岁的李夏荷还老了一点。 李秋霜虽不是包子性格，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可只要人不要犯到她身上，她是好相处的。 李夏荷则不一样，她的性格跟辣椒似的，很是泼辣，一见到自己的妹子，就扯开嗓门问她，“苗苗那丫头，真跟你回了聂家” “真的这事儿还亏了二姐，不仅让她放弃结婚的想法，还让她明白了我让她跟我一起到聂家的苦心。” 不说有后娘就有后爹的事，就是盼着抱孙子的二老，也是有了两个孙子后，就对孙女多有疏忽。梅苗苗对她那个爹半点感情都没有，她不怕闺女被她那爹伤到。 可闺女跟二老，尤其跟李月英的感情，比跟她这个亲娘还深，李月英对两孙子的偏爱，迟早会伤到闺女，李秋霜不愿意闺女被伤，且她这辈子只有这么个孩子，以前忙着照顾一家老小，没时间跟闺女培养感情。 现在日子过得轻松，有时间跟闺女培养感情，她想尽量弥补过去那些年不能陪在她身边的遗憾。 李夏荷那天说的话，并不是第一次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外甥女不听，偏就这次听进去了。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这丫头早该想明白，继续留在梅家，被那老太太的思想荼毒，将来万一碰到个没担当的男人，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李夏荷很是不喜李月英那套教育女儿孙女的理论，妹妹还没离婚的时候，她就没少说过那些旧思想是专门坑女儿孙女的，要她少给外甥女灌输那些东西，可那些东西在李月英的思想里根深蒂固，她压根不听自己的劝说。 如今外甥女不继续在那梅家，李夏荷高兴坏了，“既然这丫头谅解你了，证明她听得进去我那套新时代女性的理论，回头我多给她说说那些，努力把她脑子里那些旧思想都给摒弃，让她做一个新时代的女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继父继兄 傍晚下工回家，李秋霜就听到女儿房间里，织布机的声音，哐、哐、哐一声又一声地响着，李秋霜扯着嗓子问她，“你怎么把这大家伙搬过来的” 那织布机又大又笨的，一个成年男子搬都不一定搬得动，况且这会儿大队里也没成年男子在。 听到李秋霜的声音，梅苗苗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走出房门，“我叫李爷爷帮的忙。” 李爷爷的腿脚不好，修水利什么的，出不了工，每年趁着农闲时节，拉着牛车往返大队和县城，挣几个钱贴补家用。 她手上没钱，就拿了双先前纳的鞋底做酬劳，请他给帮的忙。 “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想拿这东西等你聂叔他们回来，再让他们帮着就好，麻烦人李叔干什么这么重的东西，一个没注意就可能伤到人，无论伤到你自己，还是伤到李叔都不好，知道吗” “上车下车都有奶帮忙。”梅苗苗解释了一句，“本来我想着做饭，又不知道晚上一般怎么安排的就没动手。” 她六月份才高中毕业，三秋的时候帮着地里干活，闲下来后就一门心思想嫁人的事，暂时还没正儿八经的工作。 “家里晚上基本都吃手擀面，下骨头熬的汤，再辅以青菜。” 这年头的人都吃肉，骨头没什么人愿意买，尤其那踢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聂国宸却说虽然骨头没肉，拿回来熬汤不错，家里的条件也允许，她嫁进来两年，晚餐基本都是这样吃的。 “那我跟你一起擀面。” 这年头的父母疼孩子，也不会不让孩子动手做事情，尤其厨房这种不费什么体力的事情，梅苗苗愿意动手，李秋霜自然没不同意的道理，于是两母女一起去了厨房。 为了方便这年头的土灶，多是前后可放两个铁锅的设计，前头的大锅用来煮东西，后面的小锅则是放水烧热水，方便洗澡洗碗刷锅等用处。 聂家的土灶便是这种样子。 梅苗苗初来乍到，尚不知道各种东西放哪里，进厨房就主动揽了烧火的活计。 生火用的是三秋才收回来的玉米杆儿，晒得很干，特别容易着火，火轻易就被她烧起来。 烧完火，刷锅放水烧，以备擀好面后能直接烫面过凉水用。 她这边准备好，那边李秋霜已经准备好所有的食材，除了面粉还有一块起码一斤的肉、八个鸡蛋、一捆青菜。 在这个百业待兴的年代，这绝对算得上大手笔，梅苗苗赶紧拉住李秋霜的手，不赞同地说道，“娘，我知道您对我好，可这个家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人，咱得顾及聂叔他们的想法。” 闺女是个好闺女，可从来没这么贴心过，如今总算体谅人，李秋霜一颗心热乎得不行，“你聂叔知道你今天过来，一大早就特意去买了这块肉回来，出门前还叮嘱我晚上做得丰盛点，欢迎你到家里来。” 这年头除了特殊情况，谁家里都有好几个孩子，正好她跟聂世荣都属于只有一个孩子的特殊情况。 无论她还是聂世荣，都希望家里能热闹点，可聂国宸本就比梅苗苗大两岁，又从小就成熟稳重，压根不需要他们操什么心。 不仅她这个当娘的，就是聂世荣这个继父，也希望她能来家里，好叫家里更热闹一些。 一直知道这个继父是个不错的人，却没想到他连这种小细节都会在意。 若说先前她心里还有些忐忑，那这会儿则彻底心定了，“那也用不着一下煮这么多蛋。” “你聂叔要给你煮一双红鸡蛋，给你煮了国宸不能没有，国宸有了你聂叔也得有，你聂叔有我没有的话，他不会吃。娘想着干脆一人吃两个，忙碌了一年，难得有这么个名头大吃一顿。” 李秋霜都这样说了，梅苗苗不好再说什么。 她帮着擀面条，李秋霜则去煮水煮蛋，切肉烧肉。 在梅家时，李秋霜田里的活都干不完，鲜少有下厨的机会，厨艺很是一般。 嫁给聂世荣两年，田里的活计更多是聂世荣两父子在做，她有更多时间和精力琢磨吃食的事，厨艺不说一日千里，色香味俱全却是不难。 下工回家的聂世荣才到院子里，闻到味道就开腔，“每天回家闻到饭菜的味道，我这一整天的疲惫就不见了，有媳妇的日子太幸福。” 听到丈夫回家，李秋霜当即放下手头的事，拿起水瓢从后锅舀了一瓢的热水，又兑了一些凉水进去，然后端着木盆出了厨房，“国宸习惯你这些臊人的话就算了，苗苗可没见过你这架势，往后少给我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免得叫闺女笑话。” 就她打水这时间，聂世荣已经放好工具走到厨房门口，听妻子这样一说，接过她手上的木盆，并没着急洗手洗脸，而是进了厨房，“苗苗来了。” 在聂世荣出声后，梅苗苗已经停下手中的活，正犹豫要不要第一时间去打招呼，没想到他竟然先她一步，她赶紧朝他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聂叔叔好” 眼前的姑娘，容貌跟妻子有七分相似，虽然不施粉黛，却不难叫人看出其芙蓉般的容貌，足见妻子年轻时的容貌是如何的出色。 不过，这丫头他不是第一次见，对她的相貌，聂世荣并不是很在意，他仔细观察小丫头的神态，发现这丫头身上真的再没以前对他们的排斥情绪。 这丫头不谅解妻子跟他再婚的事，他很清楚，也知道她平日里都是能躲着他，尽量躲着，先前听妻子说，她的态度变了，他还不是很相信。 这会儿亲眼看到人，看到她面对自己时，眼睛里的平和，他相信妻子的话了。 虽然希望家里多个人，好叫家里更热闹一点，他心里却也担心，这丫头来了以后打破家里的和谐，闹得一家子都不开心。 如今见了人，聂世荣心里的担忧放下了，“既然来了家里，今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不用拘束。” “谢谢聂叔”谢过人后，梅苗苗又道歉，“过去苗苗不懂事，做了不少过分的事，希望聂叔能原谅苗苗。” 聂世荣摆手不在意道，“直白的说咱们并没什么关系，你对叔什么个态度，叔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见你娘为你不开心，难免心疼。如今你肯来聂家，你娘开心了，叔也就跟着开心。” “只要往后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用放心里。” 无论刚才一回家那句话，还是伸手就接过母亲手上的木盆，亦或这会儿的话，无不表明聂世荣对她母亲是真的好。 而母亲无论刚才熟练的打水，还是嘴巴里数落的话，亦或这会儿满脸笑意看着她跟继父说话，脸上都是她过去十几年从没见过的。 整个公社都说，母亲嫁给聂世荣，是进了福窝，继子懂事孝顺，丈夫拿她当姑娘一般疼。 亲眼看他们相处前，梅苗苗不是很相信这话。 亲眼看他们相处后，梅苗苗觉得那些传言一点不夸大，再婚的母亲的确很幸福。 这样很好，很好 见这对继父继女对彼此初印象不错，李秋霜适时提醒道，“国宸也该回来了，你赶紧先来把自己的脸和手脚洗洗，别等他回来两父子再挤一起洗嗽。” “行，听媳妇儿的。” “贫嘴。” 其实聂世荣的长相是那种显严肃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梅苗苗不会相信，他这样的人竟然会用这么轻快的语气，跟母亲说这些轻松的话语。 由此可见，再是严肃的男人，一旦碰到自己喜欢的女子，都能变得格外的温柔。 果然聂世荣这才在李秋霜帮助下，洗完脸洗完手脚，聂国宸就回来。 然后，她就听到聂世荣对自己的儿子说道，“苗苗已经过来，你先跟她打声招呼。” 想到这人就是她接下来要抱的粗大腿，梅苗苗哪能让他主动，非常自觉地从厨房走出。 厨房门口，落日余晖下，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 青年身上穿着跟时下青年一样的粗布衫，却透出一股跟时下年轻人不一样的书卷气，叫人的眼睛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梅苗苗不由想起，上辈子跟他的能力媲美的，吸引女人的特质。 就不说这玉山公社，就是远在十几公里外的红旗公社的未婚姑娘，也很多私底下爱慕着他，盼着嫁给他。 可惜到她二十一岁被饿死的时候，她还没听说二十三岁的他有对象。 也不知道这条金大腿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察觉到她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聂国宸忍不住蹙眉，他讨厌这样的目光。 可这人是继母的女儿，继母老早就盼着她来家里，他不愿意继母难过，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喜，嘴角挂起得体的笑意，对她点点头，“你好” 上辈子在叶家生活了四年，她别的本事没学会，对人的情绪却尤为敏感，这男人眼里的不喜，瞬间让她捕捉到，她当即一个激灵，“哥哥好，我是苗苗，今后请哥哥多多照顾。” 一定保证我不要再饿肚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独处 整个生产大队通电的人家还不多，聂家便是这少有的人家之一，虽然每天通电的时间，就天刚黑那两个小时，在这个吃过晚饭就准备上床睡觉的年代已经够用。 饭厅里餐桌上，八仙桌四个方向各摆着一碗手擀面，面上各有一双鸡蛋以及烫熟的青菜，桌子中间还有一大盆红烧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昏黄的灯光下，如此丰盛的一餐，叫四个坐在桌边的人，皆是食指大动。 不过，今天是梅苗苗第一天来聂家，大家并没着急开动，而是由聂世荣这个当家的开口说话，“既然来家里了，往后苗苗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不用客气，国宸你是男子汉，又大苗苗两岁，记得照顾妹妹。” 聂世荣的话，让梅苗苗猛点头，心想这继父太给力，以后要好好孝顺。 虽然聂梅两家离得有点远，但同处一个生产大队，又有李秋霜这个继母在，聂国宸对梅苗苗这个继妹不说十分了解，四五分了解绝对有。 在他认知里，这继妹从小被李月英那一套旧思想熏陶着长大，虽生活在新时代，一举一动无不是旧思想那一套，言谈举止都照着旧时代的标准来，说话轻声细语，在男子面前习惯顺从，男子说什么就什么，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埋藏得深深的，轻易不叫人看透。 以前的梅苗苗也的确他认知的这样，可无论刚刚第一面，她那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还是现在可劲点头的举动，都跟他对她的认知，有着莫大的差别。 要说以前的梅苗苗，跟现在的她，有什么区别。 聂国宸觉得如果以前的梅苗苗是个扁平的纸片人，那现在的她就是个生动鲜活的、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物。 得知她终于原来来聂家时，他心想不过跟个纸片人打交道，对他的生活不会产生太大影响，才会毫不犹豫点头。 如今情况跟他预料的有些出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讨厌不能把握的情况，可眼前人已经到家里来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对父亲的话，他只这样回应，“有时间我会的。” 至于什么时候有时间，则完全由他决定，不愿意照顾这人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没时间，简直不能更完美的答案。 已是深秋季节，早晚气温已经很低，东西凉得快，再者面条跟米饭不一样，在汤里泡久了容易糊掉，父子两各自表了态，聂世荣就让大家开动。 开动前，聂世荣用还没用过的筷子，给梅苗苗夹了块红烧肉，“吃吧” 梅苗苗道了声谢，待大家其他三人都动筷子，她也开始吃。 席间她看到聂世荣时不时往李秋霜碗里，夹块红烧肉，而李秋霜则把他夹到碗里的红烧肉，红筷子把瘦肉和肥肉分开，肥的部分夹回给聂世荣，瘦的则她自己吃。 虽然两母女关系不是很好，但母亲吃不吃肥肉，梅苗苗还是知道的。 这年头缺少油水，比起瘦肉，大家更喜欢肥肉，李秋霜也一样，可她却把肥肉都给聂世荣，足见她不是只接受聂世荣的好。 细节处最能体现夫妻的感情。 梅苗苗虽然才看他们相处，但每个细节都不难叫人瞧出这两夫妻的感情很不错。 她也是有过婚姻的人，自是知道什么样的婚姻，最叫女人觉得幸福。 越是相处，梅苗苗越是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母亲嫁进了福窝。 这个认知越深刻，她越是明白只要自己好好跟这家人相处，自己的肚子越有保障，心里就越安稳，胃口不由越好。 然后，来聂家第一个晚上，她便把自己的肚子给吃撑，撑到坐着都难受。 于是，她很自觉地包揽了餐后收拾碗筷，洗碗筷的任务。 李秋霜要帮忙，直接被她打发去洗嗽。 自己的亲闺女，李秋霜也不跟她客气，当即打热水洗漱去了。 梅苗苗洗完碗，擦好餐桌，李秋霜也洗完澡换好衣服。 然后，梅苗苗就看到她跟手拿手电筒的聂世荣站一起，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梅苗苗很好奇，大晚上这两夫妻要去哪里，不待她问，李秋霜就给她解惑，“苗苗，我跟你聂叔上扫盲班去了，你自己没关系吧” 李秋霜这么一说，梅苗苗才想起自打大队开了扫盲班，自家母亲和聂世荣两夫妻就双双报了名，夫妻两每次都一起去上课。 很多人上扫盲班是被逼着去学的，这两夫妻是真的自己想学，不仅每次课必到，课后夫妻两没少下功夫。对别人来说，三年扫盲班下来没学到多少东西，这两夫妻却硬是学到了初中的文凭。 因着识字且学了不少知识，后面李秋霜竟是当了大队的妇女主任，而聂国荣则由民兵连的连长升任了大队书记。 自己高中毕业，读了十几年的书，到头来还比不只上三年扫盲班的李秋霜，想起来梅苗苗都觉得臊得慌。 先前一门心思想结婚，远离玉山公社，远离这些所谓的亲人。 因为上辈子被饿死的关系，重生回来后，她第一想的就是抱大腿，免于接下来几年挨饿的事，还没来得及想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如今想起李秋霜往后的成就，梅苗苗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想想往后要做什么，好好给自己找个出路。 不然，回头一家四口，一人生产大队长，一人公社书记，一人妇女主任，唯独她什么都不是，那也太丢人了。 见她愣愣的，没回应自己，李秋霜拉了拉她的手，“是不是不习惯新环境” 梅苗苗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想多了，叫母亲操心了，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没想到您跟聂叔竟然一起去上课，一时忘了反应而已。” “以前条件困难没机会上学，现在国家给了机会，娘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正好你聂叔也有一样的遗憾，我们便商量一起去上课。另外两人一起去，一人记一点便能将老师讲的全部记回来，然后我们两人在一起探讨，学习的效果事半功倍。” 李秋霜这一说，梅苗苗不由想起她的上学机会，就是母亲强硬为她争取来的。 结果她辜负了母亲好不容易给争取的机会，白白浪费了自己所学的知识，越想梅苗苗越觉得自己愧对自己的母亲，“娘这样很好。” “家里有电灯，到处都亮亮的，还有国宸哥哥在家，我不怕的，娘赶紧跟聂叔走吧，不然该迟到了。” 的确快迟到了，且如闺女说的，家里还有国宸在，李秋霜也没耽搁，“那娘就先跟你聂叔走了，你有事找国宸。” 目送李秋霜两夫妻离开，梅苗苗才打水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打理好自己，秉承跟粗大腿打好关系的想法，梅苗苗敲开了聂国宸的房门。 房间里正奋笔直书的聂国宸，听到敲门声，好看的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他最讨厌做事的时候被打断，“什么事” 隔着房门，又不熟悉，梅苗苗没感觉到他的不耐，“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免得日后相处中，我不小心犯了你的禁忌，闹得不愉快。” 思绪已经被打断，且梅苗苗说的也有道理，聂国宸只能搁下手中的钢笔，起身走出房间。 他也没客气，开门见山就说道，“我讨厌别人动我的私人物品，讨厌做事被打断，还讨厌别人进我私人领域。所以，请你不要懂我私人物品，晚饭后不要来敲我的门，不要进我的房间。” 她有一米六的个头，在女子中算高个儿，可在这男人的眼前，她却只堪堪到他脖子，跟他说话的时候，不仰着头都没办法正视他，这男人的身高怕不下一米八，梅苗苗心想。 远远瞧着这男人，满身的书卷味，近距离接触，梅苗苗却觉得对方散发出来的气势很强，让梅苗苗有种想逃的冲动，“看来我这是打扰到你了。” 聂国宸不置可否，“我这边就这样，你这里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也请你说清楚。” 要不是多活了一辈子，并且早已打定主意抱紧这条粗大腿，就凭他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梅苗苗怕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不过，谁叫她多活了一辈子，且来聂家的目的，就是跟眼前的人打好关系。 哪怕心里有些发怵，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娘说你最知礼，想来不会做不合时宜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 就这人这样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她不主动，他怕是连话都不会主动跟她说，更不用说其他了。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聂国宸暗摸摸的想，“既然沟通好了，那你自便，我关门了。” 见他就要退回房间，梅苗苗一个激动自己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等等” “有什么话开口就好，不要动手动脚。” 梅苗苗讪讪放开手，一个着急脱口就问，“那个你的尺码是什么” 梅苗苗的话，轻易让聂国宸想歪了，他眉心紧蹙，“话说完整，别没头没尾的。”引人遐想。 梅苗苗完全不知道，聂国宸想到哪里去了，只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想给你和聂叔做一身衣服和做一双鞋子做礼物，聂叔的尺寸我娘知道，你的尺寸她那边没有，我便问问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实力秀恩爱 打发走梅苗苗，再次坐到课桌前，看着眼前还未完成的稿件，聂国宸突然就没了继续写下去的心思。 可是编辑已经写过好几封信催稿，再不交稿他担心编辑，直接杀到生产大队追稿。 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他，比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更知道什么样的小说适合这个年代，也更知道怎么吊读者的胃口。 所以他创作的连载小说，一经在报纸上刊载，就吸引了大批的青年读者，通过报社给他寄信的人也数不胜数，皆是一些赞美顺带催稿的人。 先前忙三秋，每天都累成狗，腾不出多余的精力写稿，存的稿件已经在一个月前刊载完，却停在大高潮时没稿了。 哪怕他提前跟编辑打过招呼，说自己忙三秋没精力码稿，可编辑还是早早就开始催稿，这一个月下来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好大一堆信，当中必有一封编辑的信，其他的则是编辑帮着寄过来的读者信。 要是这里有后世的随打随接听的手机，聂国宸丝毫不怀疑，编辑会给夺命连环ca，这时候他特别庆幸，这个年代的通讯不方便，不然他哪有现在清净。 这几天好不容易把停笔一段时间没写的生疏感，以及后续故事的大纲理顺，今晚才开始动笔接上先前的情节，本就还不是很顺手，被梅苗苗这么一打断，先前那种一口气想把一章节写完的心思都没了。 创作这个东西，一旦没状态，哪怕头脑里有很多的想法，也知道自己该写什么，可写出来的文字总是怎么看怎么生涩，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身体一个后仰，全身心的重量往背靠上靠，尽力放空思绪。 他有种感觉，新来的这位继妹，会让他往日清净的生活，再不复存在。 早知道这人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他一定不会这么痛快让人来家里。 可这会儿人已经到家里，再多的后悔也没有用，他头痛地想着 磨得聂国宸把他衣服和鞋子的尺寸告诉她后，梅苗苗就喜滋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打扰，她心中的粗大腿正懊恼这么干脆同意她来聂家，并想着今后该如何避免她的骚扰，她正盘算着要给他做什么样的衣服和鞋子来讨好他。 梅苗苗翻着脑袋里的记忆，上辈子她虽然多活了四年，可从明年开始，全国进入三年困难时期，糊口的东西都成问题了，没人有心思去翻新衣服的样式，也就是说在往后好几年，服装的流行样式还是跟这个时候一样。 工装背带裤、布拉吉、中山装人民装、青年装、学生装、列宁装等，除布拉吉外，其他都是男女皆可穿的款式，中山装适合年纪比较大的，有革命情怀的中年男子，列宁装更适合年纪轻，爱时髦的年轻人。 于是，给粗大腿两父子做什么衣服，梅苗苗心里有了想法。 至于鞋子，她会做的就只有千层底的布鞋，倒是鞋面绣花的图案，可以好好琢磨一番。 把要送的礼物做成什么样式心里有底后，梅苗苗就开始思考自己今后要做的事了。 大概上辈子的饿死的滋味，在她脑海里有了太深的记忆，她想来想去脑子里都是吃的，都是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肚子有保障。 反正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她觉得当个整天能干食物接触的厨娘，非常不错。 尤其翻过年再不久，全国就要刮起吃大锅饭的风潮，到时候她要是能混上做大锅饭的活计，完全不怕没得吃。 不过，她现在的厨艺水平，也就勉强对付得了一家几口吃的，煮大锅饭她不会。 她母亲也不善做大锅饭，不过她那位泼辣的二姨在吃这一方面，很是有一手，她倒是可以找机会跟她学习一番，为来年混上做大锅饭的机会做准备。 眼下讨好粗大腿和粗大腿他爹，将来混个大锅饭厨娘当。 眼下、将来的打算都有了，梅苗苗心安了。 这才又坐下来，哐、哐、哐织起布。 她没手表，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反正她都坐得腰酸背痛了，才听到李秋霜两夫妻回来的声音，梅苗苗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出房门就听到母亲略带激动的声音，“你真觉得，我能当扫盲班的老师，教他们学习” “我媳妇儿扫盲班毕业证书早就拿了一年多，这一年下来又每天坚持读报纸，识字量不说一万字，七八千多字肯定有，拼音也学得好，教那些目不识丁的人认字绰绰有余。” 1953年政务院发出关于扫盲标准、扫盲毕业考试等暂行办法的通知。规定扫盲标准为干部和工人，一般可订为认识2000个常用字，能阅读书报，能写二、三百字应用短文；农民一般订为能识1000个常用字，大体上能阅读通俗书报，能写常用的便条收据；城市劳动人民一般订为能识1500个常用字，读、写标准参照工人、农民的标准。 他们两夫妻去年年中参加的扫盲班，三个月就认识了2000个字，并书写工整，扫盲班当初就给颁发了扫盲毕业证书。 正常情况下，扫盲班的字都认得后，就不用再去上扫盲班，可李秋霜舍不得这个机会。于是，她每天坚持看报纸，然后记下不认识的字，到扫盲班的时候，就去问老师。如此坚持了一段时间，报纸上的那些常用字，已经难不住她。 然后儿子就给她找了一些国外的文学作品，让她看让她学，她又照着读报纸养成的习惯，把不认识的字记下来，然后上扫盲班的时候去问老师。 要不是他们大队的扫盲班老师是个大学生，学识足够丰富，怕是早就被妻子给问倒。 如今这位老师要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任职，他跟大队推荐了妻子接替他做扫盲班的老师，大队书记同意了这个提议，今晚书记跟他们把这事儿说了，且说下次课就让她试着给那些人上课。 一年多以前，还是目不识丁的人，一年多以后的现在，她竟然能被委以扫盲班老师的重任，李秋霜一路回来都是激动的。 被丈夫肯定，李秋霜脸上的笑意，如何都止不住，“那我这两天先努力备课，完了你帮我把把关、提提建议” “在我眼里你什么都最好，我干不来这事。”聂世荣摇头拒绝，“这种事情交给国宸再合适不过。” 两人结婚这么久，丈夫口中的她，的确什么都好，真让他给自己提建议，怕是提不出来，可要她问自己的继子，她又不好意思。 实在是继子在她心目中，那是有大学问的人，她这种只认得几个字的人，怕在他面前出丑。 同样听到声音出来的聂国宸，一不小心又被自己的父亲和继母喂了把狗粮，莫名觉得自己这时候开腔太煞风景，默默想把打开的门重新关上，却被眼尖的聂世荣看到，“国宸啊，你李姨被推荐当扫盲班的老师，下次扫盲班她第一次上课，你帮她把把关。” 自己这儿子虽然只上到高中，可在他眼里学识一点不比，给他们上课的那大学生差，要不是他志不在给人当老师，当初他就推荐自己的儿子给大队的扫盲班当老师。 不说李秋霜跟父亲结婚后的表现，单就她在跟梅苗苗父亲的婚姻中，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他就佩服这个女人。 一个女人守着女儿以及公婆，过了十几年的活寡妇的日子，在丈夫回回来提离婚的时候，还能有魄力的只要女儿的抚养权，其他的一切都不求，这种事一般人很难做到。 离婚后住娘家那两年，大队里说她闲话的人可多了，这女人的性子却一点没改变，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所以，当初父亲问他给他娶个后娘，要不要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点头。 一个内心坚韧有主见，且不受外界影响的女人，能给一个家庭带来太大的好处。 事实如他所料的那般，李秋霜进门后，家里的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素来不在意自己穿什么、吃什么的父亲，更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每顿吃的不说多好，起码像个样子。 且这位继母，对他的一切，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既不会让他觉得冷淡，又不会让他觉得她管太多。 所以，对这个继母，聂国宸还是相当喜欢的。 见她热衷学习，并以学习为乐，能帮得上的地方，他都尽力帮了忙。 但他知道李秋霜，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展现她的所学，于是他很善意地说道，“想来这事苗苗妹妹比我更擅长，由她做这件事更适合。” 聂世荣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怎么给忘了苗苗也是高中毕业。” 李秋霜最见不得他拍脑门的动作，拉住他的手嗔怪道，“你这脑子就是这样被你拍得不如我的好用的，再一直这样拍，以后更跟不上我的步伐了。” 顺手握住李秋霜的手，聂世荣浑然不在意地说道，“你又不嫌弃，跟不上就跟不上。” 抽回自己的手，李秋霜没好气地白他，“孩子们看着呢，你给我正经一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有恋父情结 大概被亲娘的上进给刺激到了，梅苗苗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就跑去她二姨李夏荷家的自留地等她，准备跟她说学她手艺的事。 这个年代都是勤快人，大家出门干活的时间都差不多，梅苗苗没等多久李夏荷就到地里，看她出现在自家地里，李夏荷很是意外，“这一大早的，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完了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这位外甥女，一条半新工装背带裤，里头是蓝底白波点长袖衬衫，头发是时下姑娘们喜欢的两条麻花辫，跟妹妹七分像的那张脸，今天似乎更像了一些。 李夏荷知道这不是她的错觉，而是这外甥女身上给人的感觉变了。 以前的梅苗苗做什么都秉承李月英教的那套规矩，什么事应该有什么表情，都跟尺子量好的一样，规矩有余灵动不足，瞧着跟个木头人一样无趣。 眼前的梅苗苗虽然还是那番打扮，那般长相，却因为眼睛里多了以前没有的神采，使得她整个人跟被注入了生机一样，瞧着灵动了不少。 而她眼中多出来的那抹神采，不是别的，而是渴望。 是对某种事情的一种渴望。 这样的眼神，她在妹妹要离婚的时候看到过，还在她上扫盲班的时候看到过，所以她才说今天的外甥女瞧着比平日里更像三妹，“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听进我的话，但你愿意到聂家生你娘一起生活，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不过，二姨希望你清楚，你娘辛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有现在的幸福，你可别闹得她日子不好过。不然，就算你娘护着，二姨也不饶过你。” 姐弟五人虽然日子都不好过，但未离婚前的李秋霜是最快的，什么都要自己担着，身边又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他们几姐弟都心疼她，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后面妹妹要离婚，他们几姐弟都是赞成的。 如今妹妹的日子过得不错，他们都真心为她高兴，李夏荷不希望妹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又被破坏。 母亲当年顶了把自己作病的四妹，给梅家当等郎媳，救了小舅的命，解了一家子的困难，除四姨那边总不得劲外，大姨、二姨、小舅，乃至外公外婆都念母亲的好。 所以，无论当时母亲要离婚，还是离婚后在娘家住了两年，家里都没人说什么，小舅甚至还安慰母亲就算一辈子住娘家，他也不会有想法。 而她本来就跟外公外婆那边不是很亲，因为鼓动母亲再嫁的事，跟他们离得更远了，所以李夏荷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半句都没听进耳朵里，更没出现过特意在地里头等她的情况。 李夏荷看到她会这么惊讶，梅苗苗一点不意外，“二姨的话我记住了。” “另外，我是真心想跟娘好好一起生活的，不会发生您担心的事。” 以前不懂事，不会想，如今重新来过，她很清楚母亲有多好，更知道这些真心为母亲的姐妹有多好，梅苗苗很愿意跟他们亲近。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从小受到的那些思想教育不好，如今既然能接受妹妹再嫁的事，跟着妹妹一起进聂家生活，其他方面慢慢来没关系，“你能这样想最好。”然后又重提了她大早上跑来她这里干什么。 “地里的活，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有限，我就想着把做饭做菜的手艺学好，往后帮着娘做一日三餐，省得她回家后还要做饭。” “你娘现在的手艺就很不错，你跟她学就行。” “她只会做小锅饭，我想跟二姨学做大锅饭。” 这下李夏荷意外了，“你们一家连带你也算进去才四口人，你学做大锅饭做什么” 她会做大锅饭，全因夫家是个大家庭，所有人加起来有好几十口，聚一起时就得做大锅饭。 “您、大姨、三姨还有小舅所有人，加外公外婆也有不少人，每次过年回外婆那边时，都是您在忙活，苗苗也长大了，就想着往后能帮帮忙。” 母亲四姐妹，除母亲只生了她一个闺女，其他三位姨都是生的儿子，小舅倒是也有一个闺女，不过那表妹年纪还小，还不到会下厨的年纪。 梅苗苗这里有虽然牵强，却勉强说得通。 以前的她太过疏远外祖家的亲戚，如今愿意这样做，李夏荷自不会推脱，“那等我做大锅饭时，你过来打下手，我再边教你。” 虽然不能立马学有点惋惜，但她也知道现场教学，比嘴巴说再多理论都来得有用，便同意李夏荷的提议。 李夏荷还要在地里忙活，而她则要赶着回去继续把那匹布织完，说完这正事便辞了李夏荷回家。 织布机上的布本就织了一半，昨天下午和昨天晚上又织了一些，早上又费了三个小时就把整匹布织完。 挨近厨房的那间房间里，放着缝纫机，还有一张专门裁布的桌子，李秋霜平日便在里头做衣服，知道她要给丈夫和继子做衣服，她已经将房间的钥匙给她，让她自己去做。 梅家也是少有的，拥有缝纫机的人家之一，她是会用缝纫机的。 不过，从房间出来瞧着太阳的位置，估摸着李秋霜快要回来吃午饭，她只先把布放到房间里，就到厨房准备烧火热她跟李秋霜两人的午饭。 因为中午聂国宸两父子没回来，往日里李秋霜懒得中午再弄自己的午饭，通常都是做早饭的时候连带着把自己的午饭也做好，放在大锅里，中午还温温的可以直接吃。 今天早上她问梅苗苗要不要把中午吃的，一并做好，梅苗苗不想搞特殊，就让一并做好，只是有她再家，没跟平日一样温在锅里，她要烧火温一下而已。 火很好烧，不一会儿就烧着，然后她把早上留下的馒头，并腌菜以及昨晚没吃完的红烧热，一并放锅里，隔水蒸热。 这边东西才下锅，她就听到有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外面叫唤，“请问梅苗苗在吗” 如果她没听错，这声音应该是她上辈子的丈夫叶振华的。 想到她姑说，叶家那边的意思是，这亲事要不要照他们的意思不结，得等叶振华从县里头回来再说，今儿正好是周末，想来这是知道了她终止结亲的事，特意找过来的。 其实叶振华算是不错的人，可惜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媳妇从来都在他家人的后面。上辈子最后，要不是他说公婆年纪大，比不得年轻人耐饿，话里话外都是让她把粮食让给公婆吃，她也不至于被饿死。 她不怪他孝顺，但她怪他眼看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还听从公婆的话，不给她吃一口东西，眼睁睁看着她饿死。 重生回来的她，比谁都明白，女人嫁人，不是男人好就好，还要看男人的家人如何才行。 不然嫁个本身虽不错，其他亲人却不怎么样的男人，最后吃苦的只有自己。 当然，上辈子她的下场不能完全怪叶振华，倘若她自己不是被那些条条框框框住，什么都听丈夫的，也不至于有那样的下场。 所以对这个男人她也没恨，只是这辈子不愿意再跟他牵扯在一起而已。 她以为这辈子两人尚未见过面，婚姻作罢的事应该不难，没想到这人竟然自己找过来。 虽然不愿意见他，但人都到家门口，不见面也说不过去，梅苗苗只能收拾心情出了厨房，往院子外面走。 家里就她一个人，她没打算将人请进来，免得回头有不好的名声传出来。 深秋的天空特别的蓝，万里无云的，太阳非常的明媚，身着人民装的叶振华，牵着自行车站在阳光下，看起来还是挺有派头的。 他的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又因他今年二十有七，身上早没了十七八岁二十岁小伙子的青涩，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让人心安。 上辈子她在梅秀芳给她介绍的几个男人中，一听就选中这个男人，除了他工人的身份以及离玉山高级合作社58年4月份改公社远两个原因外，再有就是看中他大十岁的年纪。 大概从小缺少父爱的原因，她骨子里觉得嫁个年纪大的男人，更有安全感。 当初李秋霜反对结婚，一个是她年纪还小，一个是叶振华大她太多。 她记得当初李秋霜说叶振华年纪太大时，她直接说要不是你们没给过我父爱，我也不至于找这么个大十岁的男人当老公。的话，由衷觉得自己太过分。 缺她父爱的人从来不是李秋霜，而是她那没心肝的爹，她却无故迁怒李秋霜。 现在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可当初一门心思把自己嫁出去的自己，压根没想到这些。 做了这么多不该做的事，李秋霜还是待她一如过去的好，这样的母亲，这辈子无论如何都得真心，梅苗苗心里如是想着。 虽然已是深秋，太阳不如夏天的火辣，但大中午的太阳晒起来还是很热的，见有人出来，却一直没开口，他不得不先开口，“你就是梅苗苗吧” “我是梅苗苗，你是红旗高级社的叶振华吧”人民公社是58年4月份才有，这会儿还是农村合作社。 见叶振华点头，梅苗苗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找上门来所谓何事，但不结亲的原因我姑姑应该跟你们说清楚，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之间因着相对象的缘故，关系本就敏感，你这样找过来，对你对我都不好，你请回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试衣服（重写） 叶振华今年二十有七，整整大梅苗苗十岁，在这个年代按说这样的年纪不说有孩子，起码得成亲了才是。 可叶振华的确还没成亲，缘由据说他先前一门心思想娶城里媳妇，可城里那些大小姑娘，没人愿意嫁到这穷乡僻壤来，这才给耽搁到这个年纪还没结婚。 叶振华是镇上某工厂的工人，在这个女人都爱工人的年代，他的自身条件可以说相当好。虽然老大不小了，可得知他终于愿意娶乡下姑娘，有的是人愿意结这门亲的。 可从这个男人原先一门心思娶城市媳妇的事，不难看出这男人是个心有算计的人，所以哪怕他退而求其次，愿意娶乡下姑娘，也断不可能娶个出身普通的姑娘。 如此，她中校父亲的乡下姑娘，就入了他的眼。 这些事上辈子李秋霜跟她分析过，可惜她没放心上，才会有后面这男人想要多一个工厂的工人名额没成，对她就再没新婚时那么看中，也才有这男人后面看着她活活被饿死的事。 这种人叫人很是不喜，却有个好处，就是一旦身上没有他所图的，他便不会再纠缠，“你相中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那位从没把我当回事的父亲，娶我达不到你预想的效果，这样你还愿意娶我” 要不是有个拿得出手的父亲，梅苗苗本身的确没多少可取的。 且这玉山高级合作社离红旗合作社又远，他的确没必要舍近求远娶个对他帮助不大的妻子，斟酌一番后，叶振华终究把准备的一大堆说辞，都咽了回去。 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就骑车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梅苗苗嗤笑，她身上没了他所图的，想来不会再来纠缠。 听说叶振华找来聂家，急急忙忙跑回来的李秋霜，见闺女顶着大太阳，站在大门口，脸上带着笑，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生怕闺女突然又改变注意想嫁人，小心翼翼问她，“听说那叶振华找了过来，他想干什么” 见李秋霜一脸着急的样子，梅苗苗哪能不知道她心里的担心，“我告诉他想通过我，从那男人身上得不到任何利益，他就直接转身走了。” 听说她拒绝了叶振华，李秋霜总算松一口气，可听到女儿拒绝的理由，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她的前夫，梅苗苗的亲生父亲梅敬仁，对他们两母女是真的无情。 她本也对这男人无情，所以对方再怎么做，都伤害不到她。 可没有哪个孩子不期盼自己父亲的疼爱，女儿长到十七岁，那男人当真没费半点心思在她身上。以前女儿不愿意开口叫对方父亲，她还会帮着劝一劝，后来见那男人压根不在意女儿，她也就不再劝了。 可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往后有你聂叔，不说拿你当亲闺女疼，给你长辈起码的关心肯定有。”咱们不稀罕那个男人的疼爱。 上辈子叶振华把工厂职位让给他弟弟时，梅苗苗很希望梅敬仁能帮着走走关系，好叫叶振华有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可惜那男人连个口都不愿意帮着开。 为此她总在叶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最后更是落得个饿死的下场。 倘若那位冷血的父亲，愿意开一个口，上辈子的她想来不会是那个下场。 “不说聂叔，就是邻里乡亲的那些叔伯，都比他待我好。” 不欲让两个不相关的人，影响到他们的心情，梅苗苗说了句大实话后，就转移话题，“娘，我肚子饿了，咱们吃午饭吧。” 李秋霜很想再说点什么，安抚闺女从小到大没得到半点父爱的事实，却发现除了刚才那句，她再说不了什么，只是暗暗决定往后对女儿更好点，嘴上则应承着她的话，“好，咱们吃午饭。” 两母女一起吃过午饭，收拾好碗筷，梅苗苗开始去做衣服，李秋霜则开始准备她给扫盲班上课的相关事情。 扫盲班教的主要是汉字，就算不备课也可以，可李秋霜想要把这事情做好，于是她打算给每个要教的生字组词，完了还打算给每个词语用到什么地方，做详细讲解，便于大家灵活应用。 组词对她来说难度不大，难的是讲透每个词语能用到的地方，需要花很多时间做准备。 扫盲班的老师只是她兼职做的事，地里其他活计还要她干，她花了两个中午两个晚上的时间，才把第一次课要上的内容整理出来。 整理出来后，她先拿给聂世荣看，聂世荣觉得没问题后，她又拿给闺女看，闺女看完也是一通夸，李秋霜最后才鼓起勇气，让继子也帮忙看看。 李秋霜的教案上，只写了三个汉字，然后用这三个汉字各组三个词语，再用这三个词语里的生字再各组三个常用词语。 如此一来，等于一个汉字就能学到十二个词语，十六个生字，三个汉字就能学到三十六个词语，四十八个生字。 联想式的教学方法，非常有利于记忆，且活用每个汉字，可比干巴巴的一个个汉字教，来得有效多了。 聂国宸忍不住称赞道，“很好的教学方法。” 被继子夸，李秋霜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学习的方式，我觉得效果不错，就想着拿来教给别人。” 他们最开始上扫盲班，一个个生字记起来好费精力，时间久了她就慢慢总结经验，然后就找到了这种记忆方式。 经过丈夫、女儿、继子的肯定，李秋霜心里的底气更足了，这才换好衣衫，跟着丈夫一起前往扫盲班。 这两天除了帮着做饭，梅苗苗其他时间都在做衣服和鞋子，两套衣服和两双千层底的鞋子，都已经做好，聂世荣的她让母亲帮着给，聂国宸的她打算自己给，好顺道套套交情。 因为那天晚上敲门吵到他的原因，她主动打招呼这男人都尽量避着她，更不用说主动跟她打招呼说话。 梅苗苗来聂家的目的，就是跟粗大腿打好关系，抱紧粗大腿，自是不满意眼下两人眼下的相处方式。 不过，该怎么跟男子相处，她并不是很懂，只能由着自己的感觉来，“衣服和鞋子我都做好，我去拿给你试穿。” 聂国宸推门进屋的动作一顿，脑海里不由浮现那晚的情形，当即拒绝，“既然是照着我尺寸做的，没有不合身的道理，不用试穿。” 无视他的拒绝，梅苗苗转身就朝自己房间跑，“我很快，等我” 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梅苗苗，聂国宸张了张嘴，终究一句话没说，“” 两人的房间相邻，梅苗苗很快又跑了回来。 大概缺少运动的原因，又或者跑得太急，短短的距离，这丫头硬是跑得气喘吁吁的。 聂国宸实在有些看不过眼，“我人就在这里，跑这么快干什么” 很平常的一句话，梅苗苗硬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关心，她于是绽放了大大的笑容，“我看你每天晚上都很忙，怕耽搁你太多时间。” 她在聂家住了三个晚上，三个晚上她都瞧见停电后，他房间里都会点上灯，继续忙。 她私底下问过李秋霜这人都在忙什么，李秋霜说她也不知道，但知道他每天晚上基本都会忙到将近凌晨才会休息。 不似后世那些从小泡网络长大的孩子，这个年代的孩子，不说十七岁，就是二十岁，看着也还很单纯，单纯人的笑容，最容易感染人，尤其梅苗苗的相貌还不错。 聂国宸被她这一笑容晃了眼，脱口说了句，“再忙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聂国宸的话，让梅苗苗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她趁机把衣服往他手上一放，“我本来想着你要是忙，可以晚上睡觉前试过后，明儿个早上再告诉我合不合身，既然你不差这点时间，那就现在试穿。” 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聂国宸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很想反悔，终究敌不过梅苗苗的笑意，当即展开手中的衣服，直接往身上套。 梅苗苗给他做的是双排扣大翻领的列宁装，款式不如后世的衣服修身，要说有什么胜过后世的，大概就是这手工织成的布，比机器织的更密，摸起来更舒服。 河南的深秋早晚已经很凉，聂国宸身上原先穿着秋衣，套上这列宁装刚刚好。 聂国宸身高有一米八多，身材匀称，大长腿，标准的衣架子，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遮不住他一身好气质，更不用说这款被称为时下最时髦的衣衫。 土生土长的梅苗苗，还不懂什么叫有范，她只觉得聂国宸穿上这衣服，好看到她不知道拿什么词语形容，见翻领没弄好，她踮起脚尖，欲伸手替他理衣领。 聂国宸素来不习惯女子近身，下意识往后躲。 惦着脚尖的梅苗苗伸出的手，因为惯性作用，继续往前倾，结果惦着的脚尖一个没稳住，整个人直接朝聂国宸扑过去。 聂国宸因为后退的动作，脚也还没站稳，被梅苗苗这一扑，整个人直接往后跌，扑过来的梅苗苗，正好扑倒在他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教女 两人原先站的有聂国宸半个身子的距离，他后退，梅苗苗却是下意识前进，两人的距离还是聂国宸半个身子左右，这就导致梅苗苗正好摔在他半个身子的地方。 聂国宸是后仰下摔，她是前扑在他身上的，脸正对着那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不过，梅苗苗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把粗大腿扑倒的事上，并没注意到这难言的尴尬。 她着急着想爬起来，被她自个儿压在身下的手，一个用力想爬起来，结果还没爬起来，就听到粗大腿倒抽气的声音，不待她搞明白事情缘由，她整个人已经被身下的人掀开到一旁。 懵着眼看向聂国宸，见他疼得五官都皱一起，梅苗苗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聂国宸觉得自己跟这姑娘，大概是八字犯冲，不然为什么每次跟她独处，都没好下场 第一次独处，被她说一半留一半的话，闹得心烦意料，没心思写小说。 今晚第二次独处，先是被她的大笑容给晃瞎眼，胡乱应下她当着她面试穿衣服的提议，更是被她扑倒在地，差点没把他的小兄弟给压坏。 如今还一脸无辜地问他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聂国宸狼狈地起身，也不管地上的人什么表情，黑着脸扔下一句，“咱们两八字犯冲，搁一起准不得安生，往后还是离远点的好。”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砰的一声关门声，总算让莫名被数落了几句的梅苗苗回过神，她扯着嗓子回了一句，“我只是没站稳，不是故意的。” 回应她的是夜晚的安静，梅苗苗眨眨眼，有些不解聂国宸为什么发火，然后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明明想借机跟他打好交道的，结果好像弄巧成拙” 这个年代虽不像古代那样注重男女大防，但男女之间鲜少有机会在一起相处，姐妹兄弟并有的人，兴许对异性能有一些了解。 梅苗苗却是姐妹和兄弟都没有，上学的时候倒是有男有女，可她受旧思想的荼毒，对异性素来避恐不及，长这么大除了跟几个男性长辈有过言语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跟同龄异性相处。 就是上辈子跟叶振华结婚后，她做得最多的也是顺从，顺从叶振华提的一切要求。 后头因为梅敬仁没能帮上他得一个工厂工人名额，叶振华对她的态度不再各种呵护，她也只是逆来顺受，压根没想过如何去改变那种局面。 可以说聂国宸，是她两辈子第一次想讨好的人。 可也正因为两辈子第一次做这种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丧气地爬起来，梅苗苗跟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浑身上下透着颓废气息。 很想敲开门做一些补救，却不知道做什么补救，只能无精打采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的聂国宸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好兄弟，发现它还好好的，悬着的心才算松下来。 心里却告诉自己，今后一定要离梅苗苗远点，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心情不美妙的梅苗苗，回到自己的房间就上床睡觉，没来得及问李秋霜课上得如何，第二天早上起床才问起这件事。 哪怕过了一个晚上，李秋霜还是很激动，女儿这一问，她当即噼里啪啦把昨晚得到的表扬，一股脑儿跟女儿分享，“昨晚不仅扫盲班的同学听课，书记还有先前的老师都来听了。起初看我只写三个字，他们都嫌弃少，后头看我用三个字衍生出的词汇和生字，都称赞我的方法好。” “老师问我介不介意，往后也用我的方法教，书记说要帮我把我的表现报到县里。” 离婚前的李秋霜，上要养老下要育小，压根儿没时间为自己多做考虑。 再婚后的她，不仅不用背负这些重担，甚至于她什么都不用干，丈夫和继子都能养她，她有更多的时间为自己而活。 于是，那些原先被她隐藏在骨子里的追求，她能照着自己的喜好去追求。 上辈子哪怕到死都不明白，婚姻是什么的梅苗苗，来聂家这几天，亲眼看到李秋霜在这个家的生活，比照她原先在梅家时的处境，不得不说李秋霜在她以前瞧不上眼的二婚生活里，是幸福的。 倘若女人的第一次婚姻都如李秋霜跟她那位冷血父亲的婚姻一样，而第二次婚姻都能遇到聂世荣这样的男人，聂家这样简单的环境，以及懂事的继子继女。 哪怕是背负不守妇道的骂名，她想也有很多女人愿意离婚再嫁。 重生后的她，慢慢懂得母亲大半辈子的苦，对她能有现在的幸福，她很是乐见，“娘，你这算是苦尽甘来了对吧” 女儿眼中由衷的理解，叫李秋霜心里阵阵发烫，“是的，遇上你聂叔，娘总算苦尽甘来。” 想到女儿曾经想早早嫁人，李秋霜趁机教女，“娘用两段婚姻的经历告诉你，这找男人其他的先不说，最起码的担当一定要有，一个没担当的男人，哪怕他成就再大，往后也不一定是你的。” 有担当的男人，哪怕对你没有感情，但只要你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孩子，他就断然不会无视你，任由你一个人自生自灭的。 梅苗苗知道李秋霜说的是她那无情的生父，深以为意地点头。 “再有一个两人最好能有共同的话题，不然婚后两人鸡同鸭讲，说不上几句话，日子也是难过。” 她跟梅敬仁相差十岁，梅敬仁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共同的话题，更不用说婚后没多久梅敬仁就去参加革命，一去十几年都没怎么回来。 她十一岁那年，梅敬仁出生，两人离婚的时候她三十九岁，前后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除了他年幼的时候照顾他说的话多了一些，婚姻存在那十几年间，夫妻两说的话绝对不会超过一百句。 那段病态婚姻的存在，除了一夜夫妻之实，并留下一个孩子外，剩下的只有夫妻这个名头，再没其他。 当然新中国成立后，这样病态的婚姻，已经不复存在，但夫妻间冷漠如冰的问题依旧存在，李秋霜自己吃过这方面的苦，她不希望女儿也吃这样的苦。 梅苗苗现在脑子里最多的便是，如何不饿肚子地渡过接下里的三年特殊时期，压根没那个心思想结婚的事，“娘说的我都会记住，另外娘尽管放心，等将来我要处对象结婚时，一定让娘替我把关，过了娘这关的人，我再考虑要不要嫁。” “等明年娘就慢慢留意，年岁差不多的大小伙子。” 送给聂世荣两父子的衣服和鞋子都送出去，梅苗苗手头上暂时没事情做，于是她开始跟李秋霜一起下地干活。 土改后，人民公社开始前，很多人家还有自留地，农闲时节忙活的都是自留地里的活计。信阳毛尖茶出名，不少人家的自留地都种了毛尖茶，聂家只有三口人，自留地不大，并没拿来种毛尖，而是照着一年四季的时令，种各种蔬菜。 这时候地里有马铃薯，有生姜，有萝卜，有芥菜等。 除了下地外，两母女还会上山捡柴火，以备冬天烧炕用。 这时候山上的野山楂成熟了，野山楂酸吃多了容易饿肚子，在这个只勉强填饱肚子的年代，这个东西并不受欢迎。 而这个并不受欢迎的野果子，却叫上辈子的梅苗苗挣了不小的一笔钱。 上辈子跟叶振华结婚后，也正好是这个时节，那时候叶家的日子还行，她就把这山楂摘回家做成山楂酱、山楂片，本来这东西只是做来自己吃的，可叶振华拿到工厂去后，吃过的人都想再吃，就掏钱问他们买。 57到59三年这个时节，她用这野山楂，硬是挣了不少一笔钱，可惜那些钱一毛都没进她口袋，想想梅苗苗就觉得憋屈。 野山楂大家都不陌生，李秋霜并不好这口，可闺女喜欢，她就尽量帮忙一起摘。 又听说做山楂片要用糖，她特意叮嘱聂世荣多买一些回来。 不算刚来的梅苗苗，聂家的三口人，都能挣钱，挣的都还不算少，却没只花钱不挣钱的人，聂家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哪怕糖在这个年代不便宜，但买个几斤让梅苗苗折腾，还是没人会说什么的。 他们越是这样，梅苗苗越想做好山楂酱和山楂片。 上辈子做山楂酱、山楂片挣钱的事，是她二十一年的人生里，少有的成就，哪怕隔了一辈子，她还清晰记得这两样东西的做法和步骤。 如此倒腾了将近一个月，她做出了十斤山楂酱，并五十斤的山楂片。 上辈子她东西做好后，是叶振华帮着拿去县里头卖的，梅苗苗不知道怎么卖东西。 聂国宸原先以为她只是闹着玩，没想到折腾了这么多出来，他尝过味道，一点不比后世正经公司做出来的差，舍不得这样好的东西就这样给糟蹋，就说他去县里帮着看看，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 这一个月下来，梅苗苗不是在摘山楂，就是倒腾山楂，暂时没精力抱粗大腿，跟聂国宸算是相安无事了一个月。 如今听他这样说，梅苗苗眼睛发亮地问他，“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县城” “这东西不能明着拿去卖，阵势越小越好。” 这点梅苗苗清楚，她保证道，“我保证不会嚷嚷”她只是想去县城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改变 无论梅苗苗所在的玉山高级合作社，还是叶振华所在的红旗高级合作社，都隶属信阳专区遂平县。两个高级合作社毗邻分布在遂平县县城的边缘，距离县城一样都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聂家的日子不错不是嘴巴说说，而是真的不错，这点从家里拥有缝纫机、自行车以及人手一个手表就能看出来。 坐在自行车后座，梅苗苗双手紧张地抓在车椅上，生怕一个没抓稳，自行车颠一下就把她颠倒在地。 不是她胆小，而是上辈子她唯一一次坐自行车，就因为没抓牢靠，被颠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一点形象都没有。 聂国宸在她眼里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梅苗苗希望自己在他面前尽量保持好一点的形象，免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他给嫌弃了。 李秋霜下地前特意告诉聂国宸，梅苗苗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自行车，让他多担待点。 于是听她说自己坐稳了，他并没着急走人，而是转头看向后车座的人。 见她两只手，一手紧紧抓在车后座板上，一手扯着他的衣服，脸上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聂国宸很是无语，“不过是自行车，就算摔了也顶多磕一下绊一下，又不是要人命，你至于这幅样子吗” “我不是怕摔疼，而是怕摔得太难看。” “”聂国宸顿时无语。 心想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一般人摸不透。 摸不透，他干脆也不摸了，只叮嘱一句，“那你可得抓牢一点，颠倒、摔伤我概不负责。” “不用负责，是我自己要跟的，发生什么事我自己负责。” 聂国宸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不是有自知之明，而是不想绝了往后再跟着去县城的路，梅苗苗心想道，嘴上却讨巧地说道，“我知道你怕麻烦，我得努力不给你制造麻烦。” 不然，往后你怕再不会给我机会，抱你的粗大腿了，梅苗苗忧伤地想着。 虽然暂时不知道，梅苗苗做不做得到如她说的这般，单就她有这个想法，就足够让聂国宸刮目相看。 见她一脸诚恳的样子，聂国宸不由想起一句话不给别人制造麻烦，就是最好的教养。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聂国宸应允地说道，“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 说完他就收回自己的视线，左脚踩在脚踏板上，右脚一个滑动自行车就滑出去。 没机会独处不说，有机会独处，梅苗苗自然不会错过，跟聂国宸培养感情的机会。 当然她也谨记这人不喜欢别人过多关注他的隐私，所以梅田田更多问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他的生日，比如聂世荣的生日，又比如过年都是怎么过的等等之类，跟他们一家子有关系的事情。 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聂国宸自然不介意告诉她。 河南省属平原，地势平坦，梅苗苗又八十斤不到，聂国宸载着她并不怎么影响速度，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到遂平县的县城。 这辈子活到十七岁，梅苗苗尚未来过一次县城，上辈子也仅在跟叶振华办理结婚手续的时候来过县城的一次，对这个房屋比玉山高级社高，公路比玉山高级社宽广，来往的人比玉山高级社多的地方，梅苗苗只觉得眼睛搁哪里都新奇。 见梅苗苗一副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样子，聂国宸不由想起上辈子，自己初次到大城市时，也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 大概是梅苗苗的样子，勾起了他上辈子的回忆，让他起了恻隐之心，聂国宸难得耐心给她介绍县城，告诉她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主要都有些什么。 听聂国宸如数家珍一般，给她介绍整个县城，梅苗苗不由问他，“你很经常来县城对这里很熟吗” “一个月来个两三次吧。” 梅苗苗回想了一下，过去一个月这人的确来了县城三次，不由两眼放光，“那以后我可以不可以，时不时跟你来一趟” 明明她跟聂国宸一样是高中毕业生，可她觉得自己比聂国宸相差不是一星半点，究其原因梅苗苗觉得一定是自己见识太少，才会跟那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样，只看到那井口大小的世界。 “不行”这次要不是李秋霜开口，他不会同意带这人一起的。 见聂国宸想都没想的拒绝，梅苗苗问了一个一直没问出口的问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在聂家一个多月，不说这人主动开口跟她说话，就是她每次主动找话题跟他聊，他也是能避开就避开的。就是这趟来县城，如果不是李秋霜开口，聂国宸也断然不会同意带上她的。 “只要不给我制造麻烦，家里是不是多你一人，于我而言并没多大关系。” 梅苗苗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然后不由自我反省起来，重生后她就一门心思想抱大腿，避免将来挨饿，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想抱的那条大腿，愿不愿意让她抱。 试想倘若某天有个陌生人，突然闯入自己的生过里，不顾自己的想法，一门心思在自己跟前献殷勤，想来她也不会喜欢的 在抱大腿这件事上，她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平白叫人不喜而已。 她庆幸自己今天突然反省，不然继续这样下去，真有可能因为她到聂家的事，害得她好不容易得到幸福的母亲难做。 然后开始做逆向思维，既然自己都知道将来要闹饥荒，为什么不能凭借自己的先知，为那三年特殊时期多做准备，而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上辈子她把摆脱亲生父母的希望，寄托在远嫁上，寄托在叶振华身上，到头来不仅让母亲奔波，更叫自己活活被饿死。 经历过如此惨痛的教训，她应该知道靠谁都没靠自己可靠的，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还一门心思想靠别人 这一反省，梅苗苗浑身不由冒起了冷汗。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事，经历一次就好了，绝对不能再经历第二次。 她想老天爷给她重生的机会，绝对不是想看她从依附一个男人，只换汤不换药的依附另一个男人，而是想看她的改变。 这般一想，梅苗苗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且有股神清气爽的感觉。 抛开抱大腿的心思，她把关注点放到山楂酱和山楂片上头了。 她现在没其他挣钱的法子，这两样东西是上辈子挣了不少钱的，先重视起来，挣上几波钱，再考虑其他事情。 这样一想，她开始关心起聂国宸的打算来，“这些山楂和山楂酱你打算怎么卖” i聂国宸不傻，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自是看得出梅苗苗刻意讨好他的做派。 大概跟上辈子的遭遇有关，对这样上赶着的女子，聂国宸真的是不喜欢。 要不是这人是继母的女儿，他早就不给面子地下她的脸了。 实际刚刚这人开口问她，喜不喜欢她的时候，他很想直白告诉她，不喜欢的。 又想着万一这么直白的话叫她不能接受，闹出事来就不好，才退而求其次给了那样的答案。 给出那答案后，他心里已经做好被纠缠的准备，没想到这姑娘这次竟然啥都没说，而是一副深思的样子。 她不来纠缠，聂国宸乐得轻松。 这会儿听她再开口，聂国宸察觉到她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种变化让她跟他说话的时候，再不一味盯着他看，更不会让他有没话找话说的感觉，更不会让他觉得她问什么都绕不开他这个人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就变了，但这种的转变，他乐见其成。 比起那些有的没有的话话题，聂国宸更喜欢说这些实在话。 于是，他开始给梅苗苗说起这买卖的打算。 他每次来县城都会到百货商店，买一些得用的东西，久而久之跟百货商店的经理就有了几分交情，比起自己无头苍蝇一样的卖，不说让这经理放到百货大楼里卖，就是私底零售卖，这经理也比他们更有门路，更知道如何卖更好。 听聂国宸说，要把东西弄到百货商店卖，梅苗苗紧张了，“那商店里面卖的东西都很好，我做的东西搁里头，能上得了台面吗” 上辈子虽然来过县城，却是没机会进那百货商店，但没少听人说里头卖的东西如何如何好，就她手里倒腾出来的东西，梅苗苗不自信能在里头卖出去。 “这个问题要百货经理才能回答你。” 他不仅跟这百货的经理熟，跟里头的营业员也都熟悉，听他说要找经理，立马有人帮着去叫经理过来。 百货大楼的经理听说他找，亲自出来把人迎到他的办公室。 经理四十来岁的人，穿着列宁装，头发梳得油光油光的，瞧着很是派头。 一行三人到了陈经理的办公室，聂国宸简单介绍了梅苗苗，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待他说完，梅苗苗很有眼色地拿出山楂片，给陈经理试吃，然后等着他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真的新生 除进门后，聂国宸的介绍外，后面整个过程梅苗苗都没再开口，全程听着聂国宸和陈经理谈判。直到两人从百货商店出来，梅苗苗才一脸崇拜地看着聂国宸，“你的办法好好哦” 把东西交给陈经理卖，不干涉她卖的价格，最后卖得的钱分陈经理三成。如此，卖的价格越高，陈经理所得越多，他们得到的也越多。 这还是聂苗苗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售卖方式。 谁都喜欢钱，谁都爱钱，且这对陈经理来说完全是无本的买卖，梅苗苗相信陈经理肯定会以他能卖出的最好价格，卖出山楂酱和山楂片。 如此不仅他能得到的钱多，她赚得也多，实在再没比这个更好的法子。 对梅苗苗的称赞，聂国宸只是不可置否地笑笑。 事情能这么顺利，得亏这个年代物质极为匮乏，且他跟陈经理有好些年的交情，且这些年相交下来，他有意无意给陈经理出过不少好的建议，让他一路从售货员到经理，今天的事才这么好商量。 不然哪怕无本的买卖，他也不可能答应得这么干脆。 比起她把心思放在讨好他的事上，聂国宸更希望她能做些有意义的事，看得出来她喜欢这个路子，聂国宸不由建议道，“他有路子，且这东西不差，不用担心卖的问题，你可以继续做。不过，山都是公家的山，没价值时随便你怎们摘都不会有问题，一旦大家知道了价值，你想再这样无偿的摘就不能。” “另外，现在虽然还没明令禁止农民私底下的买卖，却也不提倡，所以卖这东西的事，一定要低调。” 不重生梅苗苗兴许不会懂得聂国宸说的这些，可她是重生过一次的人，知道明年第一个公社成立后，国家就全面禁止农民私底下的买卖。 她知道这些得益于重生过一次，没想到聂国宸竟然也知道这些，这让梅苗苗越发肯定他是个厉害的人。 越是厉害的人，经常越有脾气。 越有脾气的人，越不容易叫人靠近。 越是了解到这一点，梅苗苗越为觉得自己先前的肤浅，幸好她及时自我反省了。 就刚刚她转变态度，转变想法后，她很明显感觉到，聂国宸对她的排斥没那么明显了。 通过这一个多月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今天的一番自我反省，她似乎摸索出怎么更好跟聂国宸相处。 无论先前送他衣服鞋子，还是在吃食上面做功夫讨好他，都不是跟他相交的正确方式。而像自己做出的山楂、山楂酱，不用她开口，聂国宸都乐意帮忙。 她想，相比盯着他吃穿看，他更喜欢有自己事情做的人。 再说她自己，无论给他做衣服鞋子，还是尽量照他口味做他喜欢吃的东西，都不及这个月下来她努力做山楂山楂酱来得快乐。 换句话说，比起吃穿这些琐碎的事来，做山楂山楂酱卖钱的事，更能体现她的价值，也更不会叫人厌烦。 想到这里，梅苗苗不由想起李秋霜曾经跟她说过的一番话。 六月份高中毕业那会儿，李秋霜问她打算做什么，当初她的心思已经在嫁人的事上，推三阻四的不愿意想工作的事。 李秋霜语重心长跟她说一个女人如果自己没有立得住脚跟的本领在身，婚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谁家都不想娶一个公主一样的媳妇回家。 她说当年进梅家后，如果不是她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指不定该怎么被人磋磨。 她还说自己如果不是干活的好手，第二次的婚姻不会这么顺利。更重要的是，如果她不是有颗积极向上的心，聂世荣不会像这般喜欢她，聂国宸也不会那般敬重她。 她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尊严，能赢得多少尊重，决定权在自己身上，无关他人什么事。 上辈子的梅苗苗把这些话听进耳里，却没听进心里，婚后她成了万千农民中的一员，跟大家一起下地干活，平白荒废了自己十七年的所学。 倘若上辈子的她，把李秋霜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听进了心里，不说做到像母亲那样，但凡有一份不能叫人轻而易举取代的工作，她也不至于沦落到饿死的地步。 可以说上辈子落到那样的下场，有叶家的因素、有生父的因素，跟她自身立不起来也有莫大的关系。 先前一门心思在跟聂国宸打好关系上，没深想过上辈子那般下场的原因，如今冷静下来细想，梅苗苗觉得自己最该做的事，是靠自己的本事立起来。 当然，这不表示她就放弃跟聂国宸打好关系的想法，只是她想通过另外的方式，比如自己做出点什么东西，然后有偿让聂国宸帮忙，而不是像过去想的那般，只想靠吃穿上的讨好来赢得跟他的亲近。 想明白这个关键点，梅苗苗只觉得自己整个思路都清晰起来，整个人的感觉也更加通透，而不是最开始那样无头苍蝇，只靠最本能的想法去做，不顾忌别人感受。 “我会注意你说的这些。” 该提点的提点完，聂国宸也不再说什么，“我需要去邮局一趟，你是自己逛，还是跟我一起” 梅苗苗很想自己逛逛，可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心里有些害怕，且虽然她身上带着钱，但这钱是出门的时候李秋霜给她的，她不是很想用这个钱，“我也没什么要买的，又是陌生的地方，还是跟你一块儿吧。” 她这样说聂国宸自然没反对，于是两人一起到了邮局。 聂国宸先去把稿件以及给读者的回信，寄出去，才取信。 这次的信同样有一大叠，他优先找出编辑给的信，里头是他的稿费汇费单，汇款金额是600块钱，这是他上一期五千字的稿酬。 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稿酬着实不低，著作稿每千字为4元、6元、8元、10元、12元、15元。他的稿酬一开始是千字6元，后面是8元、10元，现在已经是12元，他的小说以短篇为主，一篇四五万字的篇幅，一部下来也能拿个几千块。 在这个年代，聂国宸绝对算得上有钱人。 不过，这个钱除了他自己，还有编辑知道，就是聂世荣都不清楚。 这些钱他暂时没想到合适的用处，除了一个月拿一百块钱出来，五十块钱给家用，五十块钱搁他自己身上零用，其他的都搁银行里存着。 大概上辈子的他实在是穷怕了，这辈子他特别执着于挣钱一事。 口袋里有钱，他就感觉特别的心安。 正好月初要给家用，所以他取了100块钱出来，其他的照旧存在银行里。 每次拿到稿酬他都特别高兴，所以取好钱出来，他很是大方道，“我请你下馆子吃东西。” 下馆子一听就很高大上，梅苗苗觉得自己一个土包子，不适合进那地方，不由连连摆手，“咱们这会儿开始回去，到家也就一点钟左右，还来得及吃午饭。” “我还要去新华书店买书，没那么快回去。” 想要写出好东西，就要不断学习，不断进步，他每部小说写完，都会休息一段时间，给自己好好充充电，再进行下一部说的创作。 所以他每个月固定回去书店一次，有合适的书就会买回家，然后找机会认真研读。 听聂国宸这样说，梅苗苗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原来你从不间断学习，难怪你这么厉害。” 她虽然得了读书的机会，可对读书的事，她并不是很热衷，读完更没想过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去做点什么。 反观眼前这男人，不仅每天写东西，还保持看书的习惯，难怪人家后面一路高升。 想到李秋霜和聂世荣，通过扫盲班，最后都能学到初中水平的文凭，并因此得到更好的工作，她这个正儿八经高中毕业的人，上辈子却放弃十几年的所学，甘愿当个谁都能当的农民，梅苗苗更加惭愧。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自己的母亲如此好学上进，难怪跟这两父子能处得如此的好。 如果她还跟过去一样不求上进，往后她怕是没脸继续待在这个家。 继觉得自己应该有份正经的事做后，梅苗苗又迫切想要努力学习，跟上其他三人的步伐，免得自己成为给这个家庭拖后腿的人。 直到这一刻，梅苗苗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新生了。 这个新生不仅表示生命重来，更重要的事她闹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这样的认知，不由让她精神一震，“那我也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看的书，有的话我也买一两本。” 本来是不想花李秋霜的钱的，可要是拿来买书，她觉得先挪用一下也没关系。 先前的梅苗苗除了做派叫他不喜外，明明有高中文凭却不想正儿八经找个事情做，也是聂国宸很瞧不上眼的。 如今这姑娘总算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处，虽然迟钝了点，好歹不是那扶不上的阿斗，不然真心叫人不喜欢。 一个人笨点没关系，怕的是笨还不自知。 先前的梅苗苗，就给他这样的感觉，好在今天看来，总算有点开窍，倒也不枉自己忍着不耐，带她来这趟县城，“先吃饭去，吃完再去书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说亲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各种餐饮店遍地开花，所谓的下馆子，指的都是到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是两层楼高的建筑，有中餐、有西餐，一楼是西餐，摆设很有异域风情，第一次看到这种全新风格的装修摆设，梅苗苗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中餐在二楼，装修也很是不错，梅苗苗憧憬地说道，“要是哪天我能在这么气派的地方做厨师，那就太好。” 聂国宸发现梅苗苗似乎对吃，以及做吃的事尤为执着。 他倒没觉得理想是做厨师太o，在他看来只要心怀理想，并为这个理想努力去奋斗，那再o的理想，也是值得人尊敬，“想到这里做厨师，八大菜系你起码得精通一种，另外还得有自创的拿手好菜。” 这年头的平头百姓，鲜少有人会下馆子吃饭，这国营饭店基本都是接待各自派来当地考察的人的，这类人都是有权有势的，自是不可能没点特色的大菜招待。 八大菜系，梅苗苗倒是听说过，但也仅仅只是听说过，并没去了解各色菜系具体有哪些特色菜系，她把希望寄托在经常去书店的聂国宸身上，“你经常逛书店，有没有看过烹饪方面的书籍” 聂国宸摇头，“这问题问书店的售货员更清楚。” 梅苗苗一听有道理，“那等会我问问看，有的话我就买一本回家练习。” 聂国宸也没问梅苗苗吃中餐还是西餐，直接就选了中餐，毕竟西餐总感觉跟浪漫有关，不适合他们吃。 能来下馆子，已经非常不错，对吃中餐还是西餐，梅苗苗没半点意见。 只是但她看到二楼墙壁上，贴着的那张长长的，足够有两百多道菜的菜单时，惊讶得嘴巴都差点合不起来。 这菜单上共有243道菜，广东菜53道、上海菜51道、肉菜23道、鱼虾类24道、鸡鸭类28道、下水类10道、凉拌菜9道、甜菜类4道、荤素类16道、面饭类15道。 在梅苗苗有限的认知里，每样食材能做出煎、炸、炒、炖、蒸等五种不一样的做法就相当不错，哪能想到一个食材竟然能做出十几种的菜式。 果然，她对事物的认识，就跟那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样，看到的只有井口一般大，殊不知井口外的天地，远大于井口那般大。 就自己这样的水平，明年公社食堂的厨娘位置，她想混上都难，还想到这种高档的地方当厨娘，简直异想天开。 梅苗苗觉得自己太自不量力，接下来都不好意思继续问聂国宸问题。 聂国宸本就喜静，梅苗苗不主动开口，他除了问一句她想吃什么，也再没开口。 不过，既然要请梅苗苗吃饭，他也没吝啬，各种招牌菜都点了一道，一共点了十几道菜，怕吃不完，他特意吩咐做小份的，够两个人吃就可以。 因为不缺钱，每次来县城，他基本也都到国营饭店光顾，跟这里的人也熟悉，他这般要求，厨师自是照他的要求做。 厨师的厨艺本就不错，量少做出来的东西更见精致，味道是梅苗苗两辈子下来，从来没吃过的美味。 本来她想学厨艺，惦记公社厨娘位置，不过为了防止挨饿，可聂国宸带她吃的这顿饭，仿佛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做出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那就太有成就感了。 于是吃完饭到新华书店的时候，她立马迫不及待地问售货员，有没有烹饪方面的书籍。 售货员认得聂国宸，先跟他打了招呼，才热情地跟梅苗苗介绍，“昨儿个刚送来的新书中，正好有一本烹饪书籍，书名是中国名菜谱第二辑北京名菜名点之一，姑娘可以看看。” 一听说有自己要的书，梅苗苗的眼睛那叫一个亮啊，当即表示自己要看。 售货员于是把她带到摆放那菜谱的书架前，取下书本递给她。 梅苗苗接过书，没去研究它的开本，封面，而是第一时间翻开书看，第一部分是仿膳，包括希33道菜，第二部分是又一顺清真38道菜，第三部分是赵常斌厨师的四道名菜，第四部分是四道明点。 然后就是每道菜需要用到的食材有哪些，需要多少量，以及做法。 每道菜的做法，包括火候什么的，都写得非常详细，只要照着练上几遍，相信都能做得出来这些菜的味道。 不过，看到里头一个赛一个贵重的食材，梅苗苗知道这菜谱其实并不适合她，因为她压根买不起那些食材，梅苗苗有些失望，再问有没有其他烹饪书籍，对方给的答案是没有。 这书短时间内她用不上，价格也不便宜，梅苗苗最后还是决定不买，售货员也知道这本书买的人少，也没说什么，只把书重新放回书架上。 放下烹饪书籍，梅苗苗随意看了起来，最后挑了一圈，也没挑中一本想买的。 倒是聂国宸一下挑了好多本，总共花了十几块钱。 两人从书店出来后，又去市集买了些东西，这才打道回家。 来的路上，梅苗苗极尽所能找话题聊，回去的路上，心里想着事情，她再没没话找话说，两人一路沉默到家。 又是吃饭，又是书店看书找书，还去市集买东西，回到家李秋霜已经下工做好晚饭，聂世荣也已经到家，一家人正好吃饭。 席间，聂世荣关心了两兄妹去县城的事，聂国宸把山楂寄卖的事大概说了。 事实上聂世荣对这个儿子，一向放心，有此一问不过是关心继女而已，听说他把事情这样处理，聂世荣很是赞许。 接下来梅苗苗白天如先前一样，到处摘山楂，晚上做山楂片和山楂酱，很是一通忙碌。 除此外，厨艺的事她也没落下，菜谱不合适，她就想着先把当地大家做的菜，收拾起来做一个整理，然后摸索着做，国营饭店上班的事先不想，起码得先混上明年公社食堂的厨娘先当当。 等自己进入了这个行业，并且挣到了钱，再考虑更长远的事。 她的改变，全家人都感觉到了，聂世荣两父子还好，李秋霜却是高兴坏了。 这个年代识字的人少，小学文凭都能找到不错的事情做，闺女明明高中毕业，却从来没想过正儿八经找点事情做，李秋霜心里着急得不行。 可她推心置腹，把所有能说的话，都跟闺女说了，闺女还是不听，她也是没辙。 如今她自己终于有想要做的事，虽然这事就算不识字的人，也能做好。 可她始终坚信，识字的人和不识字的人，同样认真做一件事，识字的人绝对能做得比不识字的人好，女儿识字才能把每道菜的做法详细记录下来，不识字的人就做不到这点。 所以她是乐见女儿这样做的，她这样告诉梅苗苗，“只要愿意去做，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走出一条路来，人最怕的就是没半点目标和追求。” 不得不说李秋霜真的是个好母亲。 对她这个女儿，能给予她的，她都给了，却从来不会因为给了她这些，就强求她照着她安排好的路走，更多时候只是给她建议。 跟她情况差不多大的，她姑姑梅秀芳的女儿，跟她一道毕业后，就被梅秀芳强制给安排到小学当老师，其实表姐一点不喜欢当老师，但她反抗不了姑姑的安排，一年后直接落跑。 相较而言，梅苗苗觉得自己真的挺幸福的。 这样一想，她越发觉得母亲好，“娘放心，今后我会跟大家一道下工，厨艺这个事情我会慢慢学，争取将来有一天能靠这门手艺过活。” “娘其实更希望你能找份好点的工作，可娘也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娘不勉强你们。” 按说聂国宸也是高中毕业的人，以他的能力找份体面的工作绝对不成问题，可他就是乐意在家务农，对此聂世荣没意见，她一个当继母的自然也没意见。 因着有聂国宸在前，对女儿不愿意找正儿八经工作的事，她也就不强求。 人不经念，自打梅苗苗来聂家后，她的姑姑梅秀芳再没出现在他们面前，可昨儿个两母女才说起她，梅秀芳就找上门来了。 梅秀芳是玉山高级社出名的媒婆，这段时间相看的人多，她忙得脚不沾地的。 这时候上门李秋霜隐隐猜得到，这怕是上门来说亲了，想到上次拒绝跟叶振华的婚事时，已经明说要再留梅苗苗两年，所以这怕是上门来给继子说亲的。 果然，一阵简单的寒暄后，梅秀芳就说明了自己上门的目的，“国宸翻过年也二十岁，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你这当继母的人该给张罗起来了。” “林香那丫头是你瞧着长大的，乖巧懂事，如今工作又体面，我想着说给你家国宸当媳妇，两人同样高中毕业，有共同的话题聊，再合适不过，你觉得呢” 梅秀芳口中的林香，正是她最小的女儿高林香，跟梅苗苗同岁，翻过年正好十八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不受待见 李秋霜在梅家的二十几年，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从来没跟梅秀芳和平相处过。 她离婚再结婚的事，每次见面梅秀芳还要讽刺上几句，这样个不屑跟自己往来的人，突然找上门，她就知道不是好事。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跟聂国宸的关系处得不错，但她不会忘记自己继母的身份，从没想过干预他婚姻的事，“跟世荣结婚的时候，我就表示过不干涉国宸的婚事，你想给他说亲找我没用，应该去找世荣。” 她嫁过来两年有余，虽则聂国宸的年纪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但这年代多的是人没打结婚证的，结婚年龄并不是那么重要，聂家的条件好，想跟聂家结婚的人不少。 这两年下来，没少人从她这里打探消息，李秋霜都照聂国宸先前说的，不想这么早结婚给顶了回去。 这话他未二十岁的时候说，有人会听会信，到他可以结婚的年龄再这样说，就没人会信，且这梅秀芳就是个难缠的，她认定的事不由当事人亲口给掐断她的想法，她是不会罢休的。 李秋霜不想跟她掰扯这些，才干脆把这事情甩锅给聂世荣。 毕竟，聂秀芳说的也没错，这年代读书的人少，要找个有同样学识的人不容易。 从这一方面来说，高林香的确适合自己这个继子。 聂世荣如今虽然只是民兵连的连长，但他曾经上过战场，杀过人，染过血，且本身长相偏向于严肃型，在家跟在外完全是两幅面孔，怵他的人很多。 梅秀芳正好也是怵他的人之一，因为先前有一次她骂李秋霜不守妇道，一女二嫁二夫时，被聂世荣给听到，她至今尤记得那人仿佛利刃一样的眼神。 那种被看一眼，就能叫人遍体生寒的眼神，梅秀芳不想体验第二次。 况且就聂世荣待李秋霜的好，她不信李秋霜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她觉得李秋霜那般说，不过是推辞，“过去我虽然没少对你说难听的话，却也从没做过伤害你的事，如今不过要你帮着说门亲事而已，你竟这般推三阻四，枉我先前那般努力为苗苗的婚事奔波。” “你为苗苗的婚事奔波，多少为利，多少真正为她，你心里比我还清楚。” 先前在梅苗苗闹着要结婚时，她就阻止过梅秀芳，可她压根没把她的阻止放眼里。 那叶振华真有她说的那般好，李秋霜敢肯定，她第一时间就会说给自己的女儿，而不是梅苗苗这个侄女。 “世荣他们应该快回来，你自己等着问他们吧。” 聂世荣她心里发怵没找过，聂国宸那边却是找过的，只是聂国宸直接拒绝了她，她才会想着走李秋霜这条路。 她想着凭借李秋霜跟聂国宸的关系，如果李秋霜这边通过了，聂国宸定然会考虑看看。 只要他愿意考虑，她相信凭借女儿的优秀，虏获他的心没问题。 没想到李秋霜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难搞，梅秀芳心里气得不行，“就你这种不懂变通的性子，活该你被敬仁抛弃。” “他前十五年的生命，吃我这等郎媳的软饭，本以为参加了十几年的革命，能把他那软蛋一样的性格给训练硬一点，结果竟是去吃另外一个女人的软饭，连孩子都跟人女人的姓，就这种软骨头的男人，我谢谢他的抛弃。” 前夫梅敬仁，李秋霜真的半点看不上眼，跟他离婚在她看来，是对自己的解脱，压根不是被抛弃，“就这么个没用的男人，也就你们他当宝。” 李秋霜的话不含半点讽刺，只是实话实说，可正因为这样，更叫人心里不痛快，“胡说八道，你都是胡说八道，他真要吃软饭，哪里能有现在的官职大，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才胡说八道的。”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的心情愉快，你随便想。” 说完这句话，她听到外面自行车铃的声音，知道是李世荣两父子回来了，“他们回来了，说亲的事你自己问他们。” 听说聂世荣回来，梅秀芳差点没拔腿就跑，好在最后女儿的幸福让她硬生生立住了脚步。 聂世荣还不知道家里有外人在，如往常一般进了大门就开始叫，“媳妇儿，快拿个盆出来，我们带鱼回来了，今晚可以加餐。” 怕他蹦出更直白的话，李秋霜赶紧开口，“梅媒婆来给国宸说亲，人还在厅头等着你呢。” 一听家里有其他人，聂世荣立马收起满脸的笑意，恢复在外面的严肃脸，他转头对身后牵着自行车的儿子说，“给你说亲的，你自己看着办。” 不仅妻子不插手儿子的婚事，他这个当爹的也没想过插手。 他很知道，就算他想插手，自个儿儿子也不会听。 况且他素来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孩子长大了，那他们的人生就该由他们自己做选择。 社里只有一个媒婆，不用说姓，聂国宸都知道说的是谁，何况还说了姓氏。 想到梅秀芳前两日在他跟前说的那些话，聂国宸脸上露出不耐，“我已经拒绝过她，没必要再拒绝一次，请她回去吧。” 聂国宸的声音很大，梅秀芳哪能听不见，不过她还想争取一番，“咱们玉山社读书的人不多，读书的姑娘就更不多，林香不仅读书还读了高中，如今更是有份不错的职业，且她性子好，最是适合聂家这样重组的家庭，你当真不好好考虑一番” “那你应该去跟想娶好性子的人推销你的女儿，而不是跟我推销。比起你口中性子好的姑娘，我更喜欢有个性的姑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跟前推销你女儿。” 翻过年才二十岁，聂国宸压根没这么结婚，况且就算要结婚，他想娶的妻子，也绝对不是梅秀芳口中的，乖巧懂事的媳妇。 比起乖巧懂事，有个性的女子更加能吸引他的眼球。 推销是个很新颖的词汇，但意思不难理解，且就算不懂意思，从聂国宸的表情也不难看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虽然想结这门亲事，但梅秀芳不至于把娇宠着长大的闺女，由着人贬低，她当即站起身来，“我来说亲，你们不想结，就说不想结，何必这样贬低我的闺女。” “如果我没记错，前两天我就拒绝过你了吧” “”梅秀芳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愤恨道，“好好好，从今往后你聂家的媒，千万别找上我。” “等我有中意的人，我直接自己上门求娶，绝对不用你这种媒婆。” “无媒苟合，我看到时候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你。” 聂国宸看怪物一样看着梅秀芳，“大清早就灭亡，醒醒吧” 还无媒苟合，简直笑死个人。 曾经的梅苗苗也跟梅秀芳一样的想法，可重生过后，她觉得那些思想就是害人的。 如今再听梅秀芳这样说，不由臊得慌，她不想听梅秀芳继续说下去，“天黑了，我送姑姑回去吧。” 虽然来了聂家，但对聂秀芳这个姑姑，梅苗苗还是很有感情的。 虽然不赞同她说的那些话，却也不希望她难堪。 正好梅秀芳也有话跟侄女儿说，就应承了她的话。 梅苗苗拿着手电筒，跟梅秀芳一同朝高家的方向走，梅苗苗跟她解释了一句，“我娘和聂叔是真的不管继兄的婚事，不是敷衍你。” 梅秀芳叹息，“你最是知道你表姐的性子，说好听点是性子好，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姑姑担心嫁去复杂的人家，她处理不好跟公婆妯娌的关系，想着聂家人口简单，你娘又是个好性子的，且条件也不错，才生了做这门亲事的想法。” 梅秀芳拢共有四个孩子，前头三个都是儿子，高林香是最小的，又是个女儿，不免娇惯了一些，就给养得太过单纯。 察觉到这点想掰正的时候，孩子已经大了，压根掰正不了。 重生前的她，并不比高林香好多少，可梅秀芳给她说对象的时候，并没把这些考虑进去，可见她口中常挂着的，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的话，不过是句口头禅。 可惜重生前的她，一直以为这个姑姑比李秋霜对她好，更亲近她，也更愿意听她的话。 如今回想真挺傻的，“继兄刚说的那些话，也不是糊弄你的，林香这样的，他是真瞧不上。姑姑若不想再自取其辱，就断了给他做媒的心思。” “另外，新中国已经成立七八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追去自由恋爱，姑姑往后不要再拿无媒苟合这样的话来说，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梅秀芳想反驳，却又听到侄女儿很是嘲讽地说道，“当年我那好父亲，离婚再娶的时候，您不也说那样有感情的夫妻，比跟我娘半点没感情来得好” 不仅弟弟梅敬仁看中新媳妇家的权势，就是她这个大姑姐也看中，所以当年梅苗苗不能接受父亲再娶的事时，她就拿上面这句话说服梅苗苗。 如今被侄女儿拿这话堵回来，梅秀芳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干脆换了个问题问，“翻过年你也十八了，姑这手头上有几个不错的年轻人，你要不要相看相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渣爹要回来 已经腊月，天气非常冷，又有北风时不时的刮，梅苗苗恨不能赶紧送完人回家吃饭，偏梅秀芳又问她不喜欢听的话题，梅苗苗有些不耐烦，“先前不是说了，我不想这么快嫁人。” “你这孩子，姑姑这是关心你，才替你张罗介绍好对象，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太过分了哦。” 梅敬仁离婚再结婚前的十几年，膝下只有这么个女儿，梅秀芳是真的疼她。哪怕后来弟弟再婚又生了孩子，对这个侄女的喜欢，也没减少。 何况现在那弟媳，有身份是有身份，可距离他们十万八千里的，条件再好压根跟她没什么关系，更甚至她唯一的弟弟，虽没明说是给人上门当倒插门的女婿，却鲜少回来看望父母，长子更是跟了那弟媳的姓。 除了没倒插门的名头，其他倒插门的女婿做的一切，她那弟弟可都做全了。 随着她那弟弟高位越升越高，将来怕得离家越来越远，二老养老的事，对方能拿点钱出来已经不错，要他们在跟前伺候，简直痴人说梦。 而父母只有他们两姐弟，弟弟指望不上，总得让梅苗苗这个侄女儿替他在父母跟前尽孝，不然都叫她一个人，她也不愿意。 所以跟这个侄女儿，无论如何都得跟她把关系给打好，且务必保证这个侄女儿嫁个不错的人家，不然自己日子都过不下去，哪来精力帮忙照顾李月英两口子。 “我听你奶说，你自进了那聂家，就没回去看过他们。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亲爷爷亲奶奶，过去那么些年都疼你，不说让你天天回去看他们，起码隔个十天半个月回去看他们一趟，你说呢” 对李月英这对爷奶，梅苗苗倒是没什么想法，“这点是我疏忽了，往后我会多注意。” 大概受氛围的影响，自打进聂家后，尤其那山楂片和山楂酱，比之她上辈子做的更挣钱，她就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费在这上面，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竟挣了百来块钱。 跟上辈子挣的钱都被叶家人给拿了，半分没到她手上不同，这辈子挣的所有钱，聂国宸都如数交到她的手上。 她把先前聂世荣给她买糖做山楂片的钱给了他，把李秋霜给她的零用钱也还了他，还按每个月十块钱的伙食费交给李秋霜，余下还有七八十块钱在身上。 这是她终两辈子，第一次手上握着这么多的钱，心里特别的高兴。 而且她发现，身上有钱，做什么事都特别的有底气。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体验到的美好滋味。 她喜欢这种滋味，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因为忙，她的确忽略了那对爷奶，山楂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她有些闲暇时间，的确应该回去看看李月英老两口。 见她不是有意不回去看二老，梅秀芳就换了话题，“你奶说你爹今年春节会回来过年，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这侄女儿有多讨厌梅敬仁，不仅她这个当姑姑的知道，二老也知道。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二老不希望闹得不愉快，得了消息就让她找机会，做做侄女的思想工作，刚才侄女没主动提出送她，她也会提这个要求。 “他再不济也是你父亲，不求你多尊敬他，起码不要让场面太难看，你说是吧” 梅敬仁的做法，她这个当姑姑的人也很看不过眼，你真有那么不喜欢那个等郎媳，就不要跟人洞房弄出这么个孩子来。 可既然弄出来了，就得给以一个父亲该有的关心，可十七年下来，他当真是什么都没做。 让她劝说梅苗苗不要记恨自己的弟弟，梅秀芳做不到，她只能做这样的劝说。 梅敬仁53年跟母亲离的婚，只54年的春节回来过一趟。 且那趟回来，场面闹得相当的难看。 整个梅家成了全社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后这么多年他们就借口孩子还小，不方便奔波，再没回来过。 哪怕对这个儿子再失望，可终究是唯一的儿子，梅苗苗知道爷奶都盼着他回来，尤其盼着两个孙子，特意让姑姑跟她提这件事，倒是能理解。 曾经因为那男人再结婚的事，她跟个刺头一样，见到那年轻貌美的继母，就恨不得把她脑海中所有恶毒的话，都用来形容她。 时隔多年，又重生过一次，她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那么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当然这个前提是，对方不找她麻烦。 “那就请姑姑转告那个女人，不想闹到当年那么难看，就不要对我指手画脚的。我有生母教，不需要她一个勾引了别人丈夫的女人，来教我怎么做人。” 那年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在大家面前表示她的贤惠，还是想抖威风，只要见她的行事作风不符合她的要求，那女人定是长篇大论，把她批得一文不值。 正是因为如此，她这个素来性格绵软的人，才会不管不顾把所有她知道的，关于抢人男人的难听话，全部用到那个女人的身上。 正是大过年的，社里都是人，那个千金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直接被她给骂哭。然后，她那个父亲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甩她巴掌，骂她没教养。 梅苗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当面顶撞他，说自己有爹生，没爹教，没教养再正常不过。 怒气上头的梅敬仁，差点没把她打死，还是奶奶哭着求他，他才罢休的。 不过因为这矛盾，他当即收拾东西就带着自己的娇妻，离开了。 那一离开这么多年没再回来过，倒是那个女人两次生产，她奶李月英都去城里看过他们。 李月英也知道，自己那新儿媳不欢迎自己，这么多年也就有且仅有这么两次去看他们。 她也知道那渣爹再怎么渣，都是李月英的心头肉，如今终于愿意再回来，自是不希望场面再像当年那么难看。 梅秀芳苦笑，她倒是希望自己的话有用，可就她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只看高不看低的弟媳，压根不鸟她这个大姑姐。 虽然她跟李秋霜从小就不对付，虽然她没少对李秋霜说过难听的话，但要论给人当媳妇，那新弟媳当真比不得李秋霜这个女人。 这点从她那个弟弟，十几年不在家，李秋霜却能把一家老小打理得好好的，就可以看出来。如果她的弟媳非得是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尽管不喜欢李秋霜，她还是会选她的。 毕竟，有李秋霜在，父母这边生病什么的，李秋霜都能照顾得好好的，压根不用她这个当女儿的插手。 可自打弟弟跟李秋霜离婚后，父母这边有个头疼脑热的，就都要她这个做女儿的出面，她自己这边姑且不说，可婆家那边会有意见的。 她倒是想撒手不管，可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没办法弃自己的父母不管。 最后她只得叹息一声，“那到时候你就好好待在聂家吧。” 梅苗苗求之不得。 话说完，梅秀芳家也到了，梅苗苗远远照着梅秀芳进了家门，就快速回家。 回到家，李秋霜做的鱼也正好出锅，一家四口饱食了一顿，梅苗苗负责饭后收拾碗筷。 李秋霜今晚不用去扫盲班，也来厨房帮忙。 梅苗苗觉得有必要，跟她提一下梅敬仁要回来的事，“到时候咱们尽量留家里吧。” 想到那年女儿的脸颊都被那个男人给扇肿，李秋霜就恨得牙痒痒，“当年是娘不在你身边，才让他有机会对你动手，今年你就在娘身边，他要再敢对你动手，娘定要他好看。” 李秋霜这一脸护犊子的样子，梅苗苗觉得窝心，“当年我还小，才让他有机会得手，今年不说我不会往他们跟前凑，就算会也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傻傻背被揍了。” “我就是觉得你跟聂叔的日子好好的，没必要再跟那么个不是玩意的男人有牵扯。” “你聂叔知道，我比谁都讨厌梅敬仁。” 聂世荣是丧偶，不存在感情纠葛的事，她是离婚，前夫还在，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早就把自己瞧不起那梅敬仁的所作所为的想法，全部告诉了聂世荣。 “就是这样，那男人你还是能避着尽量避着，省得不小心被他给气到。” “对我来说，他早就跟路上偶遇的陌生人无异，就算遇到也不至于被气到。不过，我不会被气到，难保别人不会有想法，尽量避开是好的。” 聂家在社里最靠近边缘的地方，距离其他人家都有些距离，要避开那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嗯，有些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李秋霜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梅苗苗就转移了话题，“转眼我来聂家已经三个多月，再过不到几天就要过年，今年我帮着一起准备年货，咱们一定把年过得红红火火的。” 因为手上有钱，梅苗苗一点没负担地开口说了这样的话。 这是过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她喜欢得紧。 所以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趁现在还能做买卖，多挣点钱，好叫自己更有底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掉马甲 过了腊月二十三就是年，男女老少都停下干了一年的活计，准备过年。 过年要置办年货，要做新衣，要剪窗花，贴对联、福字，挂彩灯等。当中置办年货，除一小部分买现成的外，多数都是自己在家做的，灌腊肠、做熏肉等提前一月个就开始准备，二十三过后主要是张罗新衣服、剪窗花、贴对联福字等。 新衣服是梅苗苗张罗着做的，四个人四套衣服，她总共花了三天时间，这几天时间李秋霜负责打扫卫生，整理院子。 院子里的草被清理一空，整个院子干干净净的，门框窗户各类家具，同样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整个聂家被打扫得仿佛新的一样。 而这三天，聂国宸两父子在水库帮忙捉鱼，领工钱的同时，还能得鱼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六这天，一家四口一起进城采买过年要买的东西。 两辆自行车，聂世荣两夫妻骑一辆，聂国宸和梅苗苗骑一辆。 自梅苗苗改变了跟聂国宸的相处方式，这一个来月下来，两人的相处比她刚到聂家那会儿自然多了。 当然聂国宸多数时候还是不会主动跟她打招呼，但她有问题问他的时候，他却能很好的回答她，知道她对厨艺感兴趣，他偶尔会给她一两张菜谱。 他给的菜谱都是适合她现在学，且食材不难找到的。 遂平县的粮食作物主要是小麦和玉米，家家户户都以这两种食物为主食，面粉、玉米面正常情况下被拿来做馒头包子、面条，再有就是烙饼子吃。 这些东西就算不用人教，多数人看多了都会做，没什么稀罕的。 聂国宸却给她玉米面威风蛋糕、蛋糕、玉米蛋糕等糕点配方，哪怕没吃过，她也知道这是西点的糕点配方，听起来就很不错。 她没去追问这配方是哪里来的，而是认真学着做这些糕点，前后试了十几次，总算把这三种糕点都完美给做出来。 自打会做这三种糕点，聂家的早餐就变成每天现挤的牛奶或者羊奶，搭配这三种糕点。 比起顿顿馒头包子面条的，换蛋糕当早点，换换口味，挺不错的。 除去这三道糕点，聂国宸还给了她不少素食菜单。 聂国宸会给她素食菜单是有原因的，遂平县的香油很是有名，用来做素菜味道很是不错。她照着聂国宸给的方子做素菜，味道的确比用锅炒出来的要好。 除此外，这段时日她已经跟她二姨，学会如何做大锅饭。 有这些做前提，等公社建立，食堂建好，她相信谋个厨娘当当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些，梅苗苗由衷感激聂国宸，“谢谢你，国宸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聂国宸硬是知道她所想表达的意思，“我只是看你喜欢，刚好又能得到那些东西，就顺手给你，没什么好谢的。” 当然这顺手给的先决条件是梅苗苗的改变，她要是没改变想法，只一味跟刚到聂家一样，单纯想讨好他，他不会给自己自找这个麻烦的。 来自后世的他很清楚，再过一年多一点，全国就要进入三年困难时期，他先前就在想自己如何提前预防这事，一直没想到合适的事做。 梅苗苗对吃食的热衷倒是让他有了一些想法。 他想着如果能提前弄一个以面粉和小麦为原材料的副食品厂，就有机会在三年困难时期前多屯点粮食。 这事情他一个月前就跟政府再谈，条款什么都谈得差不多，不出意外年后就能定下来，到时候食品质量把关这块，他希望由梅苗苗负责。 这段时间无论给她菜谱，还是帮他周旋山楂片的事，都有他的考量在里面。 既然有心让梅苗苗到副食品厂帮忙，就得提前了解一下她自己对自己的安排，“过完年你是怎么打算的留在社里务农还是找其他工作做” 自七月份毕业，这姑娘就张罗把自己嫁出去的事，除了忙三秋的时候下地帮忙，其他时间都闲置在家，直到后来倒腾山楂的事。 从她做山楂片、山楂酱，以及每天抽时间整理食谱，还有跟李夏荷学厨艺看，不难看出她有心做一番事情来。 “我想做的事是跟吃的有关。”这样能最好保证自己不饿肚子，“至于怎么才能做跟吃的有关，我暂时还没想到。” 其实不是暂时还没想到，而是暂时不能说自己想单公社食堂的厨娘，毕竟公社还要好几个月才出现，公社食堂说伴随着公社出现的。 她要是把还没发生的事拿来说，指不定被人当成妖怪除去。 “在我决定好干什么之前，我先跟着大家上工下工。”不会不做事，干吃饭。 “我这段时间跟陈经理一起，跟县政府谈副食品厂的事，基本都谈妥，年后签了合同，就会开始办食品厂，既然你喜欢做吃的，那食品厂质量把关这块交给你负责，你有没有兴趣” 这年头的企业都是公私合营的，单他个人想弄个工厂不可能，于是他拉上了政府人员陈经理。两人相识七八年，陈经理很清楚他的能耐，他一提出这个陈经理就答应了。 梅苗苗只知道这段时间下来，聂国宸去县城去的勤，她只以为他这是去取信寄信，没想到这是去谈事情。 上辈子这时候她已经出嫁，虽然过年的时候有回娘家，但只到梅家，并不知道上辈子的聂国宸，有没有弄这副食品厂的事。 不过，从她听到的，关于聂国宸的那些流言来说，上辈子应该是没有办食品厂这件事，不然流言里肯定能听到一些相关的东西。 也就是说，她的重生不仅让她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连带着让聂国宸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改变。 想到在特殊困难时期，聂国宸因着对农作物亩产量真实数据，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始终让他自己带的生产小队，不因为那些夸大的数据跟着闹腾，而是坚持脚踏实地，不搞浮夸风，先是带领自己的生产小队实事求是，紧接着带领整个生产大队渡过困难时期，进而影响整个公社。 因为他的理智和坚持，玉山公社在三年困难时期中饿死最少，李秋霜最后一次去见她的时候，隐晦提到过聂国宸要进县政府工作了。 如今这人要办副食品厂，梅苗苗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导致他后头没当生产小队队长，从而影响到后续一系列的事。 梅苗苗一时犯难起来，“办厂后，你还参不参加社里的劳作” “这个得看我有没有那个精力。” “我会努力多帮你分担你的工作，让你有精力参加社里的劳作。” 因为重生，她摆脱了上辈子的命运，这是老天爷的恩赐，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重生，害得玉山公社上辈子那些活下来的人被饿死。 梅苗苗的话，怎么听怎么违和。 聂国宸不是傻子，要是这会儿还察觉不到梅苗苗的异样，那就枉费他来自各种穿越重生小说盛行的年代。 李秋霜跟父亲结婚两年，两年下来她不知道多少次，让梅苗苗这个唯一的女儿跟着来聂家生活。梅苗苗每次都拒绝，他见过梅苗苗拒绝的样子，那是种死都不会改变的坚决。 再说她自己张罗结婚的事，先前无论李秋霜如何反对，她都压根不放眼里，结婚谈订婚的当天却突然自己想通放弃，一直坚持的婚姻。 聂国宸大胆推测，梅苗苗大概真的嫁过去，只是嫁过去后日子估计不好过，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死了，后又重生到订婚前，这才解释得通，她突然的变化。 而从她现在的反应来看，想必在三年困难时期间，上辈子的他做了很大的贡献，避免了很多悲剧的发生，梅苗苗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虽然心里有猜测，聂国宸却没打算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毕竟如果这人是重生回来的，那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看很多事情会更通透，更不容易犯傻，“有精力社里的事我不会放手。” 丝毫不知道，因为一句话，自己重生的事，已经被窥破的梅苗苗，听了他这话松了口气，“那回头你有事情尽量吩咐我做。” 想到小说里那些，重生后要么虐渣虐得爽，要么金手指大开逆转人生发大财的梗。 聂国宸觉得小说果然是小说，信不得。 眼前两个重生者，他除了占后世网络盛行的便宜外，并没什么金手指。梅苗苗这个重生者到目前为止，所表现出来的比他更笨拙了。 甚至刚重生那会儿，因着不知道什么的原因，这姑娘还一点不懂技巧跟他套近乎。 要不是因为这是他的继妹，他早就把这人搁拒绝往来的名单上了。 足见那些以为多活一辈子，就能随随便便变厉害的想法，压根不可能。 当然，因为上辈子犯过一次傻，这辈子避免再犯同样的傻，更加有目标、更加努力去改变上辈子犯傻的人生是有的。 他自己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他自己心里多少都有数。 他很想知道，身后的小姑娘，会成长到什么地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偶遇 过年要采买什么东西，聂世荣两夫妻就能搞定，压根用不上梅苗苗两人，李秋霜干脆打发他们自己去玩，约好中午到国营饭店见面并吃饭，就跟聂世荣直奔百货大楼。 目送两夫妻离开，聂国宸问梅苗苗，“我去一趟邮局，你是跟着一起，还是自己安排。” “我想去书店看看，有没有适合我买的书，就不跟你一道去了。” 前一次因为初次来县城，对这里不熟悉，且好奇邮局长什么样，才跟着一起，这次她知道书店在哪里，也知道书店到国营饭店的路怎么走，就不想跟聂国宸一道。 “那你先去书店，我去过邮局后过来找你。” 两人于是分道扬镳，一人往邮局去，一人往新华书店的方向走。 上次来一门心思在烹饪书籍上，没认真地打量这座地标式建筑，如今看这足有四层楼高的书店，梅苗苗只觉得气派，驻足注目了好久才收回视线，走进新华书店。 大概是临近年节，学校放假，大人们也不用下地干活，来书店里看书的人比上次多了很多，梅苗苗不像上次那样问销售员，而是自己照着索引，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书架前开始看书名。 五十年代百业待兴，各类恢复就经济的书籍有不少，外国尤其苏联翻译过来的书籍也多，再有一类就是中国的古代书籍，当然毛选也是重要的一类书籍。 梅苗苗其实不爱读书，上学的时候成绩中偏下，更是除了课本以外，从来没看过其他方面的书，又因为李月英从小对她的教育，让她的交友圈很小，导致她的见识很粗浅。 先前没这种感觉，可跟聂国宸接触的时间久了，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见识太浅。 没意识到到这点不足没办法，意识到了，自然得想办法改变。 于是她想到了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行万里路不可能，但多读书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各类书籍找了一两本适合她读的，总共挑了十来本买。 这年代的书便宜，很多几毛钱就够买，贵的也就两三块钱，她挑的十几本，除了一本两块多，其他都是几毛钱的，总共买下来也不过四五块钱。 当然这四五块钱在这个年代，已经不算少，不过这对她手上握着的钱，着实不算多。 况且她觉得增长自己见识的事，花这点钱，不算什么。 因为聂国宸也要来书店，所以买完书，她没走人，而是继续在书店里待着看书。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熟人，不过这熟人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梅苗苗没立马上前跟两人打招呼，而是观察那两人的相处，发现这两人彼此间的行为举止，很是亲密，一看就不是普通朋友。 梅苗苗不由想起上辈子，再过不到几个月，就传来自己的表姐，也即梅秀芳的小女儿高林香跑路的事。 当时她就觉得，好端端的，堂姐不可能突然跑路的。 但如果表姐是喜欢上某个男人，然后跟这男人私奔了，那就有可能。 这样一想，梅苗苗不由看向高林香前面的男人，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列宁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五官长得也很不错，因为年龄的缘故，整个人给人安全沉稳的感觉，是那种叫小姑娘喜欢的男人类型。 不过个头不高，跟高林香站一起，也才高她半个头都没有，女子显身高，两人站一起，她这样远远望过去，两人也就差不多高。 她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这男人若真如自己见的那般，有三十来岁，怕是早已结婚生子。高林香就这样跟一个可能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在一起，梅苗苗忍不住蹙眉。 虽然已经接受亲娘再嫁后，比跟自己那渣爹在一起幸福，不代表梅苗苗就能接受二婚。 猜想高林香跟有夫之妇在一起，梅苗苗哪里忍得住，朝高林香的方向走去，在距她不远的地方开口叫她，“表姐。” 书店里的人很多，高林香的注意力又都在她跟前的男人身上，没注意到有人叫她。 梅苗苗见她没反应，干脆往前再走了两步，直接伸手拍了她的肩膀，“表姐，你跟谁一起来县城的” 梅苗苗突然的动作，让高林香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往前面男人的身后躲了躲，这才转头看向拍她的人，当见面梅苗苗的脸时，她忍不住吓了一跳，“苗苗，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我娘来备年货，你呢自己来的，还是跟姑姑一起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梅苗苗的视线不住往高林香身后的男人看，想着要怎么问这男人的事。 没想到不待她问，高林香就自己说了，“这是我上班那小学的校长，他说要给儿子买书，让我陪他一起过来，帮忙挑选合适的书。” 这时候那男子也转过来头来，对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说了句，你们聊，我去找自己的书。就离开了。 高林香目送他离开，直到见他在某个书架前站定才收回视线，看向没小自己多少的表妹，“你终于愿意跟你娘一起到聂家生活了，真好” 李秋霜对表妹好，从不强求她做不喜欢的事，不像她妈梅秀芳，总喜欢跟人攀比，不管她喜不喜欢，非要她当老师，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 因为这些事，高林香一直很羡慕梅苗苗。 先前也劝过梅苗苗，让她跟着去聂家，比在梅家守着李月英两口子过日子的好，可梅苗苗压根听不进去，倒是没想到她会自己突然想通，高林香挺替她开心的。 听她这样说，梅苗苗不由记起两人，曾经讨论要是他们的母亲能换过来就好。 很明显，高林香这是知道李秋霜的好，才会有那样的感慨。 想起这个，梅苗苗不由暗骂自己不懂事，完全不懂母亲的好。 好在她现在有重来的机会，能弥补曾经的遗憾。 眼下比较重要的是表姐跟那男人的关系，她靠近高林香，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表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你们校长有什么想法” 既然被撞见，高林香也没遮掩，“他跟你继父一样，丧偶，有一子，成熟稳重，懂疼人，跟他在一起，会跟你娘一样幸福的。” “姑姑不会同意的。” 她娘是离婚再嫁，找这样的男人条件相当，高林香一个黄花大闺女，却给人当后妈，但凡脑子清醒的人家都不会乐意。 高林香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只说了句，“这事不用你管，你只当不知道就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高林香还没选好书，往男人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要换地方，她只匆匆扔了一句，“回去别说看过我，其他的等回社里我再找你聊。” 梅苗苗也知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目送她去找那男人后，也没了继续看书的心情，干脆拎着已经买好单的书，在书店的入口处等着聂国宸。 聂国宸没让她等久，她才没站多久，他就过来了。 见她应买好一叠的书，他叮嘱了一句，就进去拿他叫售货员给留的书。 距离午饭的时间还早，聂国宸提议去附近的公园中走走，梅苗苗没反对，不过因为心里想着高林香的事，神情有些怏怏的。 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聂国宸以为她不喜欢，就提议直接到国营饭店等人。 梅苗苗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影响到聂国宸的情绪，“抱歉，影响到你了。” “我只是在想事情，并不是不喜欢这公园的风景。” 说完，她把高林香的事深埋到心里，认真看起了眼前公园的景象。 十二月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两人在这样的太阳下晒了将近一个小时，估摸着时间才一起前往国营饭店。 梅苗苗注意了，不说聂世荣，就是自己的娘亲李秋霜，瞧着也对这国营饭店不陌生，不用说这肯定是来过的。 相比较以前在梅家，一年到头跟田地打交道，李秋霜在聂家的日子当真再好过不过。 也难怪高林香以聂世荣为标准，处对象。 上次单独跟梅苗苗来，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吃的是中餐，这次聂国宸却希望吃西餐。 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前后这断时间，有这样的机会，聂世荣和李秋霜自是不反对，梅苗苗也想知道西餐的味道，同样也不会反对。 于是，一家四口当天中午吃了一顿，以肉类为主的西餐，个个都饱餐了一顿。 吃完午饭，就准备打道回府。 这下问题来了，他们买的东西太多，足足需要两辆自行车的后座才能放得下，也就是说过来时坐车后座的两人，返程的时候都得坐在车前杠去。 聂世荣两夫妻这样做没什么，聂国宸和梅苗苗两人一向不大亲近，这样做怕是不愿意。 梅苗苗不想麻烦，就开口说道，“我坐李爷爷的牛车回去就行，你们先走。” 李爷爷是社里拉牛车的，年前每天都有往返社里和襄城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年夜饭 这年代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家非常有限，更不用说其他交通工具，牛车就是大家往来城里的重要交通工具。 平日里兴许还有人自己走路进城，这会儿年节要买的东西多，多数人家都会花钱坐牛车。 李爷爷一天往返三趟，趟趟牛车都人挤人的，只勉强能够坐得下人。 又因为过年很多人会带自己养的鸡鸭来城里卖，牛车里难免沾上鸡鸭的粪便，因着赶时间中途也没时间清理牛车，到下午坐牛车的人，就难免闻那些不好闻的味道。 没条件不说，如今有条件，李秋霜如何舍得叫女儿遭这份罪，当即表示她带着东西跟牛车走，要女儿跟来时一样，由聂国宸带着回社里。 李秋霜舍不得女儿，聂世荣却是舍不得妻子遭罪，当即拍板把所有东西搁李爷爷的牛车，照两个人乘车的钱付，让他们采买的东西跟牛车回去，他们四人如来时一样，轻轻松松坐着两辆自行车回社里。 自行车的速度比较快，李爷爷又边走边下人，足足晚了他们一个小时才把东西送到聂家。 年货主要是瓜果糖类，还有鞭炮炮竹等一系列的东西，当中有他们自家用的，还有跟相熟的人之间走礼用的，是以分量不少，两父子满满搬了一趟，才把东西都搬进家门。 年货备齐，接下来就是准备过年了。 窗花福字之类的，李秋霜已经剪好，对联则由聂国宸亲手写，然后两父子一起贴。 父子两负责这些事情，李秋霜母女两则负责吃食。 又是蒸年糕枣花、又是熬大肉，二十七整整一天，土灶里的火就没停的。 熬大肉是把大块的猪肉，排骨放到锅里，用柴火烧开，再慢火炖一天，直炖到肉嫩而不腻，汤汁鲜美 二十八祭拜祖先，供奉神明。 二十九就是包饺子，准备当晚围炉的吃食。 准备的时候没感觉，当晚上把所有东西摆上桌时，瞧着满满一桌的吃食，梅苗苗才惊觉年夜饭的丰盛，有大肉、有五香猪蹄、有桶子鸡，有年糕、有水饺、有枣花，有黄焖鱼、红烧鱼、清蒸鱼，还有开胃的酸辣小凉菜，最最抢眼的莫过被一堆食物围在中间的、正冒着烟的锅子。 锅子里头是熬得发白的大骨汤，下面放着碳火，汤翻滚着，桌子下方摆着一碟碟，待烫的菜，有大白菜、有黑木耳、有肉丸子、还有鸡胗鸭胗等等。 聂家的日子虽然不错，但平日里吃的方面，除了油水多一些，并不见比梅家好多少，但这年夜饭绝对是她两辈子下来，所见到过的最丰盛的年夜饭。 她想平日里，应该是聂家刻意保持低调，不想跟整个社的人差距太大，才那样不显山不露水吧 她算是明白，越是有实力，越是低调的道理。 就她在聂家这三四个月的生活，她敢肯定这聂家就算不是社里条件最好的，起码也能排上第二。可在她来聂家生活前，她对聂家的印象，仅仅在于人口简单，聂国宸父子两都是干活的能手。 这不仅是她对聂家的印象，社里大部分人对聂家也是这样的印象。 想来这是聂国宸两父子，刻意制造给人看的假象。 在李秋霜的指导下，梅苗苗调好自己喜欢的酱料，坐到餐桌前，外面聂国宸点燃了意味开始围炉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提醒着人民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待聂国宸也坐到餐桌旁，大家长聂世荣举起酒杯说道，“旧的一年过去，无论好的不好的，咱们通通让它过去，新的一年里轻装上阵，重新出发，争取来年做得更好另外，今年家里多了苗苗，八仙桌缺的那一脚总算有人坐，这也算小圆满。” “为这个小圆满，为来年更好，我们先举杯干一杯。” 这是李秋霜在聂家过的第三个年头，前两年桌上同样摆着这样丰盛的年夜饭，可因为女儿不在身边，心里难免遗憾。 今年女儿的到来，填补了她心中的遗憾，她再没像这一刻感觉这么幸福了。 跟大家碰杯，干脆地喝掉杯中的酒后，她又给聂世荣和聂国宸倒了一杯，最后把自己的杯子也给倒满，然后举杯看向聂国宸两父子，“谢谢你们的成全。” 不是这两父子同意，她断不可能把女儿接到聂家一起生活。 对这两父子，她打心里真心感激。 两父子齐齐举杯跟她碰了一下杯子，嘴里都说着，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寒暄过后，年夜饭正式开始。 不说聂国宸两父子，就是在这个家过了三个年的李秋霜，也习惯年夜饭的丰盛，唯独新加入的梅苗苗面对这么一桌丰盛的吃食，心里种种想法随之而来。 不说聂家的日子好过，单就李秋霜对她的爱，就足够让人动容。 可上辈子的她，偏就一叶障目，被自己愚蠢的想法，把这份别人求而不得的母爱给拒之心门之外。 想到这些，许久不曾出现的愧疚感，再次萦绕心头，她夹了个大鸡腿到李秋霜的碗里，“谢谢娘一直以来的包容。”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先前她的很多做法都伤到了李秋霜，可她从来没计较，始终如一对她这个女儿，上辈子更在她婚后单方面不认她后，在她困难的时候帮助她。 不说她那个无情的父亲，社里很多对子女不错的父母，也做不到李秋霜这样。 梅苗苗是真的由衷感谢她。 这几个月下来女儿跟她亲近不少，以前不曾说过的很多软话、关心话，也时不时会对她说，可像这样给她夹菜吃，还是第一次，李秋霜有些受宠若惊，更多的是高兴。 离婚前，女儿就是她全部的希望，因为有她的存在，漫长又无望的婚姻生活才得以坚持下来。离婚的时候，她没想过再婚，当初一心只想着后半辈子跟女儿相依为命。 可女儿不谅解她，让她好生伤心。 后来家里给说再婚的事，她其实是犹豫的，没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更清楚，女儿对女儿嫁二夫的不喜，后头想着自己一个离婚的女人长期住娘家，哪怕弟弟不会有意见，弟媳也会有意见。 她不想和睦的姐弟关系，因为她长期在家，使得姐弟关系变质，且聂家的关系简单，所以她同意了再婚。 婚后丈夫对她没得说，继子对她也敬重，可女儿排斥她甚至厌恶她，让她美好的生活有瑕疵，她想尽能想的办法亲近女儿，可惜都不见效。 之前女儿怎么都不听劝，非要嫁人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女儿从此再不愿意搭理她这个母亲半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婚前女儿竟然突然醒悟，不仅放弃了那门她不看好的亲事，还变得愿意亲近她，更是同意来聂家生活。 如果问她过去一年，什么事情让她最开心，那非梅苗苗不嫁人、愿意亲近她这事莫属。 更何况来了聂家后，女儿一改以前得过且过的混日子过，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为这东西努力去争取、去奋斗。 大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一个人只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又肯认真花时间去做，那想掌握一门可以傍身的技能一定没问题。 女儿的变化，比之她自己本身所取得的任何成就，都叫她开怀。 这个开怀，如果再加上女儿跟她的亲近，那效果就会好上百倍千倍。 她夹起鸡腿，激动地连连说道，“好好好，娘吃，娘吃。” 梅苗苗也没忘记聂世荣，不过，毕竟不是亲父女，她很乖觉地拿了赶紧的筷子，把另一个鸡腿夹到聂世荣碗里，“谢谢叔叔接纳我。” “只要你能理解你娘，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说这话的时候，聂世荣的眼里有着欣慰。 重组的家庭不容易，梅苗苗刚来的时候，他不是不担心因为她的到来，打破家里原本的和谐。可这是妻子唯一的女儿，哪怕心里担心，也得接受。 好在这姑娘自进了聂家，就一改以前的不好相处，虽然一开始跟儿子处得不是那么愉快，但她自己在不断的调整中，如今两个孩子不算亲近，却也不如一开始那般疏远。 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夹起继女孝敬的鸡腿咬了一口，聂世荣感慨了一句，“我这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到子女给夹的鸡腿，莫怪人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完了，聂世荣揶揄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学学苗苗” 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聂国宸慢悠悠地来了句，“你先学会李姨疼女儿那般疼我，再来跟我提这个要求。” “你要是个姑娘，我一准跟你李姨疼苗苗一样疼你，可惜你是个爷们。” “既然知道我是爷们，就不要要求我跟姑娘一样对你。”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聂国宸两父子相处，跟多数父子相处不一样，他们很多时候像朋友一样，类似的小玩笑，平日饭桌上也能听得到，李秋霜两母女并不去掺和他们，而是安静地吃着。 当然，吃的同时，李秋霜不忘，时不时帮丈夫烫点她爱吃的菜，放到他碗里。 聂国宸这边，她不好动手，就时不时提醒他记得吃。 每次看到李秋霜跟聂世荣相处，梅苗苗总觉得周遭的空气头甜腻腻的，叫人羡慕得不得了。上辈子嫁给叶振华，她纯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其他的并未多做考虑。 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会不会嫁人。 但倘若有嫁人的一天，她一定要找个像继父这样的男人，既疼女人又不拿那些条条框框束缚女人。 想到这个的时候，她不由偷偷瞄了聂国宸一眼，心想不知这位继兄将来娶媳妇了，会不会跟继父一样待自己的妻子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入v公告 除夕夜守夜，自古有之。 为了让大家更好的守夜，平日里只到八点就停电的电厂，这晚特意一直通电到凌晨。 聂家倒是买得起电视，但这个年代电视频道没几台，每天有电的时间又短，聂家两父子就没赶那个时髦买电视。 不过，家里有收音机，是那种需要天线接收信号的收音机。 当然在这个小山村里面，能收到的广播电台，除了省台外，就是中央广播电台。平日里聂国宸两父子大部分通过广播，了解国家的时事。 比起后世五花八门的广播节目，这个年代的广播节目少得可怜，但在这个缺乏娱乐节目的年代，有得听就不错，不会有人挑剔节目少。 吃过年夜饭后，一家四口人到堂屋里，边听广播边打叶子牌，守夜。 桌上摆着不少的干果，等待别人出牌的间隙，还可以吃干果打发时间。 广播里正播着齐越那富有诗意的朗诵声，很适合在这种时候听。 有消遣的东西，时间过得特别快，感觉没过多久，外头就陆陆续续有人放起了鞭炮。 接近凌晨了，几人把叶子牌一收，开始把准备好的瓜果茶等东西，摆到早先摆在院子里的八仙桌上，北朝房子面朝外，祭拜天地。 祭拜完，放了一串长长的鞭炮，大家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各自回房睡觉。 哪怕睡得晚，第二天一早也得起来，不过大年初一不能拿扫把，不然会把一年的钱财都扫掉。不用下工又不用打扫卫生什么的，聂国宸两父子干脆撸起袖子，跟梅苗苗两母女一起包饺子。 其实多数人家是除夕这天多包一些饺子放着，正月初一这天就吃除夕包的饺子。 聂国宸不爱吃隔夜的东西，平日里忙李秋霜尚能每天做新鲜的饭菜，更不用说这种年节不用下地干活的时候。所以，昨天他们包的饺子，昨天就吃完，今天吃的要现包。 虽然四个人齐动手，但比起那些吃现成的人家，他们的早餐还是比别人晚了一些，还没吃完早餐，外头已经有人上门拜年。 正月初一的拜年，是社里相互之间，挨家挨户的拜年。 当然说是这样说，不可能真的每家每户都去拜年，大部分人都是到平常交好的人家拜年。 聂世荣早些年一直在部队，跟社里的人都谈不上相熟，倒是从小跟生母一起在社里长大的聂国宸有几个交好的人，上门更多的是李秋霜相熟的。 聂家是村头第一家，大家好像都商量好一样，第一站拜年都是从聂家开始。 有前两年的经验，李秋霜早就准备妥当，每个上门拜年的孩子，都给抓一把糖果，如果是大人上门就叫喝茶，请吃干果。 这年头不说糖果，就是白糖红糖都是稀罕物，能这么大方给上门的孩子一人一把糖的，也就这聂家了，孩子们很乐意来聂家拜年。 得了糖果的孩子们，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吉祥的话，一句接一句出来。 “新年快乐” “家庭美满” “财源滚滚” “” 好话谁都爱听，新年的第一天，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一句连着一句，钻入他们的耳朵，一家人心情都很好。 除了得了糖果的孩子，吉祥话说得特别多，是那些扫盲班的人。什么步步高升、什么事业更进一步、什么学富五车等等之类的。 这些词汇多是李秋霜交给他们的，他们借着过年的机会，把从她这里学到的好话，一一说给她听，让她知道他们能学以致用。 对老师来说，学生能把你所教的东西都掌握，那就是最好的回报。 所以听到这些人说这些话，李秋霜是真的开心。 看到在自己的努力下，原本的文盲一个个脱离这个行列，她只觉得很有成就感。 梅苗苗旁观自己的母亲，被一群人围绕着感激时，脸上那绚丽的笑容，清楚地意识到，她的母亲再也不是那个每天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农村妇女，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不识字的命运，并且还凭借自己所学的知识，去帮助更多人改变命运。 梅苗苗不懂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主角的光环，她只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跟母亲一样，做喜欢的事，并帮能帮的人。 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份期盼，是一种对偶像的崇拜。 当一个人把另一个奉为偶像时，将在很长的人生里头，以这人为榜样，慢慢向这个人靠拢，最终将她性格中的长处都学过来。 待她长成跟母亲一样坚韧的女子时，她才恍然明白，自己上辈子究竟欠缺了什么，才导致被饿死的下场。 李秋霜可不知道，闺女无形中把她当成了榜样，并且在往后的人生中，指引着她不断朝着既定的目标奋力前进。 送走那些上门拜年的人，换他们一家四口出门给人拜年了。 一家人先一起去跟相交好的人家拜年，完了聂国宸去给自己交好的几人拜年，聂世荣也一样。后头就李秋霜带着女儿，去她交好的人家家里拜年。 这是李秋霜离婚四年后，第一次领着闺女在社里给大家拜年。 那些交好的人家都替她开心，同时称赞梅苗苗懂事了。 梅苗苗被夸得有些脸红，同时心里默默想着，合则大家都觉得自己先前的做法不成熟，只有她这个当事人自己不知道。 李秋霜担心闺女被说得不好意思，在谁家都没久坐，都是说几句吉祥话就离开。 待从最后一家出来，李秋霜才松了口气，“大家平日里没什么消遣的，就嘴巴说，你随便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 “他们说的都是实话，以前的确是我不懂事。” 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李秋霜很认真地说道，“就像你聂叔昨晚年夜饭上说的一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别在放心上，况且娘也没觉得你过去哪里做得不好。” 这就是她的亲娘，无论她做什么，都能包容她。 有她真好 走到岔路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问李秋霜，“今天是邻居相互拜年的日子，我想趁机给姑姑拜个年，往后几天我就不往高家林家窜了。” 梅敬仁昨晚就带着妻儿回来，据说这次会住到初五，梅苗苗一点不想撞上那一家人。 “没差几步路，我跟你走一趟。” 梅秀芳跟李秋霜同岁，大自己的弟弟足足十岁，当年她出嫁的时候，梅敬仁还是个小不点，那时候梅家的条件很是一般，所以梅秀芳嫁的男人，家里条件也就一般。 他们住的房子是那种土夯的老房子，很有些时日了，好在前两年里里外外都翻过，看着挺新的。除最小的女儿高林香外，梅秀芳上头还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已经都结婚，三儿子的婚事也定下来，开春就要结婚。 孩子成家是成家了，可还没分家都住一起。 房子本就不大，又要住一家十几口人，显得特别的拥堵。 李秋霜离婚前，日子比梅秀芳不好过多了，离婚后再婚的日子，却比她轻松多了。 这也是梅秀芳总喜欢说话酸她的原因之一。 母女两才走到高家门前，就听到房子里面，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有梅秀芳劝说的声音，“杨阳，你是当舅舅的，理应礼让外甥，你就把玩具给柱子玩一下，等你要回去了，再还给你。” “不行我的东西凭什么要先给别人玩” “只是让你分享跟外甥玩一下，又没要抢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气” “我妈说的果然没错，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见着喜欢的东西就想往自己家里抢，简直不可理喻。我不在这里玩了，晨晨，咱们回家。” 稚嫩的、带着明显鄙夷的声音落后，屋子里就响起，打雷声一样的哭声。 两母女还没来得及躲开，房间里就跑出两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两人结结实实给撞了一下，要不是梅苗苗手快扶了一把，李秋霜铁定得被撞倒。 两个孩子好像没发现自己撞到人一样，脚步停都没停，直接越过他们继续往外走，梅苗苗想呵斥他们时，发现那两孩子已经跑远，不由低骂一声，“撞了人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真是没礼貌。” 李秋霜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臂，“好了，不过几岁大的孩子，何必跟他们计较。” “当年那女人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弃我这个嫌弃我那个，以为多了不起的人呢，教出来的孩子也不过如此。” 两母女说话的当口，房间里又跑了一个人出来，是高林香。 见他们站在门口，“苗苗你们来了，进屋坐吧，我去看着杨阳他们，不然磕伤碰伤了不好交代。” 房间里没要到玩具的孩子，正扯着嗓门嚎啕大哭，任梅秀芳怎么安慰都没用。 母女两觉得这会儿不是拜年的好时机，正想转身离开，听到高林香跟他们打招呼的梅秀芳已经走出来，“苗苗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来了也不吭一声。” 说着，招呼人进屋坐。 梅秀芳都出来招呼了，直接走人显然不行，母女两只能跟在她身后往房里走。 高家一排的房子，共有无间，两头各带一间屋子，高林香四兄妹，外加梅秀芳两夫妻，正好一人一间房间。边上的两间一间做灶间，一间搁置各种东西。 梅秀芳领着他们到灶间坐，又给两母女泡了茶喝。 母女两各喝了杯茶，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起身告辞。 初一的拜年就是这样，梅秀芳也没留人。 只是当两母女走到门口时，却见刚刚撞到他们的男孩子，正朝高家走过来，跟在他们身后的年轻女子脸上带着愠怒，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