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眷正浓》 第1章 第1章 转眼已入了秋,深宫内冷风阵阵,吹得梧桐落叶飒飒作响,眼看是风雨欲来的天色。 熙容杵在院中,垂眼嗅着唇边那朵木芙蓉,她眉眼如画,肤白胜雪,优美的下颔轻易夺去了花的颜色,只需稍稍一站,便能美入骨子里。更不必说她若回眸一笑,定能让这六宫粉黛失色。 “容嫔娘娘,太医这才说您有喜,您怎么好自己跑出来呢”宫女秋若推门而出,手中拿着件厚实的罩袍,将熙容裹得像个粽子。 熙容任由她摆布,半响后平静道,“你是知道的,我并不高兴。” 秋若手中动作一顿,抬头望向这位姿容艳冠六宫的容嫔,不知她是幸也不幸。 当今皇上姓氏为谢,单名一个夙字,被人称为江煦帝。他不近女色,甚至从不踏足后宫,早年坊间常有难以启齿的流言传出,直到他宠幸了容嫔,到现在也只宠幸了她一人,性子却依旧冰冷无情。 可六宫妃嫔都嫉妒了,暗地里偷偷排挤容嫔,江煦帝不知、不管,也从不问。 最过分的一次,是昨晚容嫔被推入了一处天然寒潭中。深秋天气冷,更何况原本就冰一般的潭水。当时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是何人所为,若非发现及时,容嫔可能就没命了。 后来太医一诊脉,竟发现容嫔有喜了,孩子命大,倒还保住了。 而江煦帝那边,连句哄人的话都未曾带过来,更遑论为她彻查此事。 “娘娘,奴婢今早去打听了番,听说皇上就快回宫了,最迟今日午后就到。”秋若扶住熙容的手臂,慢慢引她回房。 “打听这做什么我早已对他不再期待。”熙容语音淡淡,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已如昨晚的那口寒潭般冰凉。 秋若好心安慰道“娘娘,如今您都怀了龙裔,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艾香死了,白桃瞎了我就是过得再好,对她们也是过意不去的。”熙容嗓音微哑,眼底渐渐浮现一抹湿痕,似乎又见到了艾香和白桃痛苦受刑的模样。 艾香被秋贵妃寻了个由头,活活杖毙。当天下午,白桃被另一位妃子污蔑偷窃,直接挖去了双眼。 不过短短一日之间,熙容痛失两个带进皇宫的陪嫁大丫鬟,直到如今都没放下过。她抓着秋若的那只手,在自己的掌心收拢成拳,五指根根泛白。 谢夙、谢夙你若有心,怎就肯轻轻揭过此事 秋若与熙容回屋后,发现桌上的茶都凉了,便先让熙容坐下“娘娘,奴婢去给您泡杯热茶。” 熙容点了头,听着宫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屋门被人再度推开,熙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发现连贵妃和两名宫女走进来“姐姐” 沈连云穿着厚实的红色绣金小袄,衣着华丽贵气,可姿容只及得上熙容三分,她抬眼看向熙容时,外头恰好一声雷响轰鸣,天色骤然阴沉,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妹妹,我来探望你了。”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且皆为沈氏嫡出,在宫中关系甚好。 熙容浅笑,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前倾些许,她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轻道“今日天气不好,姐姐何必大老远地跑一趟,我这屋子一贯简陋,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沈连云抿了抿唇,黑眸中眼神闪烁,最终沉淀为一抹狠绝。她轻轻坐在了熙容旁边,看了眼自个儿的贴身宫女道“皇上命我熬了碗安胎的汤药,我才知道你有喜了,这便急忙送来。药还热着,你快喝下吧。” 宫女将汤药呈上,熙容听闻皇上派姐姐给她熬安胎药,她轻蹙了蹙眉,总觉得皇上的态度有些蹊跷,他不是从未在意过自己的么 沈连云见熙容久久未动,她举着茶碗的手微晃,以关怀的口吻询问道“怎了,姐姐是奉皇上口谕而来,你难道还觉得有何不妥” “姐姐”熙容原本并未怀疑连贵妃的话,她却搬出皇上口谕,好像非要自己喝一般。熙容蹙了蹙眉,就算她之前说过不太高兴,可也不会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为以防万一,她轻道,“秋若一会就回来了,让她先用银针验一验吧,倒不是我不相信姐姐,只是太医之前吩咐了要注意饮食。” 沈连云听后,骤然沉了脸色,她一下子站起身,走到熙容跟前捏住了其人的尖尖下颔,将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高高抬起。即使是这个角度,熙容依旧媚色撩人,剪水眸明丽含情,确实是男人见了就走不动路的姿容。但她沈连云见了却是心生嫉恨 “姐姐你,做什么”熙容眼观沈连云愈发阴沉的脸色,已然预感到不妙,她连忙伸手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试图阻止沈连云的靠近,不料却被那两名宫女强行按在原处。 沈连云此次早已抱着鱼死网破之心,她冷笑一声,五指用力捏住沈熙容的脸,接过宫女递来的那碗药,直接给熙容强硬地灌了下去。 黑色的汁水流下熙容白皙的脖颈,如同狰狞的利爪。 “咳咳”沈连云几人放开熙容,她一下子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弯着腰想将药给吐出来,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连云冷眼瞧着熙容痛苦的模样,她愉悦地拍了拍手,轻笑间珠钗乱晃“妹妹真是可怜,你以为凭着江煦帝对你那一丁点爱意,他会允许你生下第一个龙裔么” “这碗药的名字,你记好了,叫九转丹青毒。喝下它的人,浑身的血都会发黑,最终七窍流血而亡这是皇上赐给你们母子二人的恩典,你就好好受着吧” 旋即,她锁上门,带着宫女快步离开。整个容嫔的流云宫的护卫,此时早已被连贵妃的人换了芯子,任凭熙容怎么呼喊,都无人回应。 事实上江煦帝到底对熙容的爱有几分,从无人知晓。今日之局,是他一直以来没把熙容护好的孽果。 最终,熙容受尽此生所有的痛苦,身子软倒在门边,没了生息,双手却依旧护着腹部。 江煦帝回宫后听见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容嫔殁了。 他正缓步走下马车,外头暴雨如注,可他依旧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此时江煦帝手中握着个极不符合身份的拨浪鼓,一看便是送给婴儿的小玩意。 当太监颤颤巍巍的那句“容嫔殁了”响起时,这位年轻英俊的帝王五指一松,拨浪鼓直直砸在地上,接连发出几记沉闷的声响。 树梢新燕飞入窗内,惊起一室荡漾。 沈熙容倚着榻上软枕,只觉恍如隔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手举一面菱花镜,缓缓抬眸望去。 岂料她只看了一眼,指尖轻颤了下,那镜就一路落到地上,铜质声音清脆,在心口划开一道裂痕。 “姑娘这是怎么了”艾香躬身捡起那面菱花镜,只觉自家小姐自从醒来之后,脸上表情就好生怪异,像是被邪秽之物附身了一般。 熙容不敢去看活蹦乱跳的艾香,她怕自己失态,便闭了闭眼,轻轻哀叹一声“我身子不爽,你先退下吧。” “唔,是。”艾香担忧地看了眼熙容,也不好违逆主子,临走前突然听熙容又开了口。 她转过头去,见熙容看着窗外树梢上的新芽,看得无比认真,双眸清浅如月色,正是一幅国色天香的美人半卧图 “如今是什么年头了我脑子有些晕,竟是记不得了。” 艾香一时被惊艳到说不出话来,好半响后才回过神道“正是皇上登基刚满一年之时。姑娘您风寒初愈,可要注意休养身心。” 说到最后,小丫鬟又忍不住担忧地望过来。 熙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脑中只有那一句“皇上登基刚满一年”。等艾香把门关上后,熙容眼眶一湿,蓦地淌下两行泪来。 她重生了,在深宫里被人强行灌下世间剧毒,那五脏六腑的血从七窍缓缓流出后,她重生回到了尚未出阁的豆蔻年华。 方才一眼望到的镜中容颜娇美绝艳,肌肤吹弹可破,还未以笄束发,正是她少女该有的模样。 她还是那个名动京城的沈家嫡女,凭一己美貌让提亲之人踏破了门槛。两个贴身丫鬟这时候也都没出事,正在窗外轻声耳语。 只是有个唯一的缺憾。 熙容垂眸,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腹部,静默片刻后不再看去。 虽然她刚被诊出的喜脉没了,可没了牵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上辈子那些个妃子最是见不得她好,江煦帝又不管后宫琐事,她的孩子本就生不下来。 如今一切都从头开始,熙容断断不会再嫁入帝王家。天子这等尊贵人物,心是冷的,性子也是冷的,她沈熙容高攀不起了。 方才艾香提及皇上登基刚满一年,这皇上只会是上辈子的那江煦帝。那也就是说,此刻离选秀开始还有六个月。只需在这之前找到良配定亲,她的名字便不会出现在初选的册子上。 熙容如今是不找着人定亲,心里就不踏实,她抬袖轻拭泪痕,朝门外两个丫鬟道“进来替我更衣吧,今日我有要事见一见母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熙容的母亲,是辅国公的继室夫人纪氏。她性情温婉,容貌姣好,嫁给早年丧偶的辅国公沈长风后,夫妻二人素来恩爱,这么多年来府内并无一个妾室通房,不失为京城一段佳话。 当熙容带着艾香和白桃走进纪氏院内,却听见双亲少见地起了争执。 “不是跟你说了,过继的孩子也是孩子,你怎就这般固执呢”说这话的人是沈长风,他向来好言相劝,奈何妻子就是一根筋,日子长了他心里忍不住也有些上火。 纪氏眼见那一纸求子秘方被沈长风夺去,登时气急“你这男人究竟懂不懂过继的到底比不过亲生的,何况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熙容,到现在府内连个男孩的踪影都无,让谁来继承辅国公府偌大的家业你这男人一直忙于朝堂公务,可知道这些年来,外人怎么说我的么” 说到最后,纪氏眼眶红了,低头泫然欲泣。 沈连云站在二人身后的位置,神情尴尬不已,那张民间的求子秘方是她寻来的,本想着能为母亲分忧,未料到沈长风进来时恰好看见,他觉得那民间方子不甚妥当,而且来路不明,便说了纪氏一通。 眼看二人之间积攒已久的火苗一触即燃,沈连云张了张口,正欲相劝时,突然听见一道柔婉轻淡的女音响起“母亲何必理会那些长舌妇呢常言道关起门来过日子,您与父亲如此恩爱,孩子的事根本无需着急,总会再有一个的。” 熙容在外头听了一会儿,终于抬起绣花鞋迈过门槛,她姿态优雅,更衬得苏绣裙摆层叠迤逦,动静之间煞是好看。 纪氏其实真的不必着急,熙容粗略回想一番上辈子,便知娘亲只要再过段时日,就会怀上弟弟了。 沈长风见友军前来救场,登时忙不迭附和道“你看,连容儿都懂的道理,咱们会有其他孩子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夫人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可别因小失大,为了张民间方子怒火攻心,为夫可是会心疼的。” 纪氏被沈长风哄得红了脸,她本就容易害羞,此刻拿手轻捶了下沈长风,倒是不管那张方子了。她又见两个女儿都在,只好把眼泪都憋了回去,嗓音却还是闷闷的“熙容今日怎么来了可是找娘亲有何事儿” 熙容扫了圈周遭,一眼便见到父亲原配妻子的女儿沈连云,她视线直直地望着对方,菱唇微启,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前世最后一幕穿肠之痛,她历历在目。 她想问沈连云,为何要听从江煦帝的命令,赐自己一碗九转丹青毒难道当初二人一同入宫时,在海棠树下海誓山盟的情谊,都是假的么 “妹妹,你可是身子不舒服”沈连云察觉熙容的视线,她眼含担忧地望过来,其神情之真挚、仪态之端庄,让熙容一时难辨真假,“快给妹妹搬张绣墩来坐下。” 熙容并不想搭理沈连云,想起这位姐姐上辈子做的恶心事,她菱唇动了些许,最终只能无奈化为一抹自嘲。即使将前世的事实说出,又有谁会相信,素日端庄大方的姐姐竟会毒死她呢 即使是眼前疼爱自己的双亲,他们根本不可能与她感同身受,只会责怪她的不懂事。 熙容抿着泛白的菱唇,想起那些前世的旧事,一时并未坐在那张绣墩上。 沈连云满心不解,上前几步关心道“妹妹,你到底怎么” 却不想她的手被熙容一下子侧身避开。沈连云在原处震住,她不可置信,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受伤。 她们姐妹二人一个才负盛名,一个貌美无双,在京城中并称“沈氏双姝”。在沈长风和纪氏的谆谆教导下,她们素日里关系一直都极好,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妹妹会这般排斥自己 沈长风此时在偷偷烧掉那张方子,无暇顾及这一幕。纪氏却察觉到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她柔声问熙容道“容儿,你是不是跟云儿置气了” 熙容恍然回神,眼见纪氏疑惑的目光投来,她垂了垂眼,终究没有拿前世的恩怨发作,只是朝纪氏淡声道“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娘亲和爹说。” 她是委屈的,但只能藏在心里。尽管熙容最是怕疼,前世的沈连云却让她受尽了万般苦楚。 沈长风烧完了那张方子,他察觉到熙容和沈连云之间怪异的气氛,便朝沈连云挥了挥手道“连云,你先回房吧。” 沈连云听见父亲的吩咐,她还能违抗不成,便咬唇离开了纪氏房内。 沈长风又挥退了所有下人“都退下吧。” 纪氏察觉到熙容有些低落的情绪,平日里好端端的女儿,今日话都少了,纪氏忍不住猜测道“容儿,连云欺负你了吗若是她真的做了让你不愉快的事,爹娘一定秉公处理,不会让你受不明不白的气。” 沈长风也在一旁温声劝道“熙容,都是一家人,把话说开就好。你和连云都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你若想要什么,就是天上的月亮爹也给你摘。” 熙容心内微暖,但她不想让爹娘忧心,便强自打起精神一笑,双眸清浅如月“与姐姐无关,我只是想早些找个良配定亲。” 沈长风和纪氏原本等着熙容说出一番恩怨纠葛来,哪知她竟是说了这个。二人对视一眼后,再度朝熙容看来,目光皆是不解。 须臾后,沈长风与纪氏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突然要找男子定亲” “不是让你娘爹先说” 二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道“你先说” 纪氏不禁愣住,她在孩子面前努力保持着克制,却还是羞红了脸。沈长风则较为大方,他儒雅清俊的面上划开一丝笑意,先前与妻子的那些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 熙容抿了抿唇,看到爹娘恩爱如初,她自是高兴。不过今日她是有要事才来,便索性开门见山道“爹娘不妨先听听女儿的缘由。” “如今皇上登基刚满一年,后宫妃嫔甚少,又无一个子嗣,选秀自然是必不可缺的事。虽说选秀之事先前都被一再拖延,可皇上不急太后还急。届时一旦选秀开始,熙容的姓名出现在初选册子上,就必须参加选秀了。” “熙容不想在深宫里孤独终老,更不想跟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所以熙容恳求爹娘,尽快把我的亲事定下女儿近日一直浅眠,方才还做了个噩梦,实在被此事烦扰不已。” 说罢,熙容作势就要给双亲跪下磕头,被纪氏连忙一把拦住。 纪氏以为熙容是因为要进宫而心绪不宁,连带着对沈连云也看不顺眼,便温柔地笑开“娘还以为是什么事儿,这便给你相看个好人家。之前那么多媒婆上门,咱们的容儿不愁找不着良配。” 沈长风一听却不甚高兴,他辛苦养大的女儿竟存了嫁人的心思,便憋着口气朝熙容再三确认道“容儿当真想清楚了你如今还未及笄,这亲事原本不必着急。” 熙容脸上划过一抹笑意,如黑夜中昙花盛开。她望着一直善待自己的双亲,决定这一世要好好地活下来,便慢慢道“我想清楚了。” 纪氏怜爱地抚了抚熙容一头青丝“既然是容儿的婚事,我和你爹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办好。” 沈长风忍不住皱了皱长眉,他不知其他父亲会怎么想,只知自己的女儿生来就貌美绝妍,性子又乖巧可人,一想到要便宜了哪家的浑小子,他就满心不爽。 熙容又仔细想了一遍定亲之事,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迟疑片刻后问道“娘亲,那我要何时才能定亲” 纪氏见女儿如此急迫,觉得好笑之余,只能先立下军令状“娘答应你,至多三月内”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记小厮急迫的声音“老爷,宫里来人了” 熙容心头一跳,却听父亲沉稳如山的声音响起,一时心神稍稍安定“可有说所为何事” “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林公公亲自过来,说是为了选秀之事。老爷大喜,府内两位小姐的名字,皆在宫中定夺的初选名单上呢” 熙容在纪氏身边愣了神,按理说她已经早做准备,这辈子选秀定与她无关,怎料本该六个月后才开始的选秀突然提前,竟是一下子提到了眼下,这究竟是为何 紫禁城,养心殿。 极尽奢华的内室之中,青花海水纹香炉里正点着龙涎香,几道青烟袅袅而升。年轻俊美的帝王正在一张黑漆描金龙纹书桌前批阅奏折,笔走游龙如有神。 江煦帝今日速度出奇得快,没一会儿便将那些繁缛的奏折批了大半,而后便有小太监恭敬地将奏折收起,送往养心殿外。 谢夙坐在龙椅上,双眉斜飞入鬓,凤眸黑如点漆,高挺的鼻梁下是淡色的薄唇,侧脸冷峻如刀锋。单论相貌,他无疑是极其俊美的男子,放眼整个京城难出其右。 此刻江煦帝望了眼窗外枝头新开的朵朵桃花,这等凡俗之物,他的视线竟罕见地停驻其上,似乎透过这娇艳的桃花,就能看到那婀娜动人的女子。 曾经的江煦帝以为,世上除了天子,无一例外都是臣子,没有一个臣子值得他真正的在意,因为他们终究不懂自己。 直到他唯一宠幸过的女人,容嫔死了。 谢夙不知前世的自己是以何种心情,去看她的遗物。他一直清楚自己只愿意宠幸容嫔一人的事实,却从未想过其中更深的原因。 且他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熙容跟其他女子别无二致,不过都是看中了他的权势。 直到他发现她的一本小册子,上面记了她每日的喜怒哀乐,从小女儿家初见他时的倾慕心动,到后来被他冷待时的心灰意冷,以及最后淡淡的只言片语。 江煦帝的心,第一次裂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正当江煦帝兀自出神之际,身侧的大内总管林恒寿已然唤了他好几声“皇上皇上” 江煦帝思绪被陡然打断,他凤眸朝林恒寿冷淡一瞥,“何事” 林恒寿笑了笑,他年纪不大,一双锐利的眼仿佛能洞悉人心。此刻他躬着身子,依旧恭敬地禀报道“辅国公有事求见,这会儿在殿外候着呢。” 江煦帝微扬了眉,他自然知道沈长风是容嫔的父亲,便道“请进来。” 沈长风入殿行礼“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之后,江煦帝抿了口宫里新到的碧螺春,他等着沈长风先开口。 沈长风久居官场,他很快从容讲道“方才林公公至敝府传旨,承蒙皇上隆恩,微臣两位小女之姓名皆被纳入选秀名册中,在此拜谢皇上” 说罢,沈长风缓缓起身,又要给江煦帝磕头。 江煦帝在黑漆描金桌上长指轻叩,林恒寿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将沈长风扶起“辅国公身子金贵,又并非普通臣子,何必频繁行此大礼呢” 沈长风被林恒寿拦住,并未出乎意料,他言笑晏晏道“微臣今日有求于皇上,这礼数自不可废。” “辅国公不妨先说所为何事,再行礼不迟。”江煦帝何等精明之人,他察觉到辅国公前来未必是什么好事,态度变得冷淡,也不肯先受沈长风的礼。 沈长风一时捉摸不透帝王心思,毕竟江煦帝素来冷傲,他作为臣子唯有热脸相迎的份,当下索性就开门见山道“微臣有桩小事,还望皇上准许。微臣次女沈氏熙容,她自小便娇生惯养,于礼数有所轻慢,若是进了这紫禁城做主子,微臣恐怕她会贻笑大方,故恳请皇上在初选名册上剔除她的名字。” 按理说这并不是太难的事儿,辅国公在朝中地位不低,爱女之心情有可原,过来打个招呼不是不可。然而说罢,沈长风发现江煦帝在座上一下子沉了脸,他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江煦帝目光如刀子般的刮过来,他厉声反问“这是何人之意” 沈长风额上划过一滴冷汗,眼前的帝王显然是怒了,他顿时如履薄冰,不敢贸然开口。 江煦帝眼底戾气渐浓,他见沈长风不答话,便追问道“是令夫人” 沈长风心知瞒不过皇帝遍布世家的眼线,只能跪下来硬着头皮道“不,是小女。她年幼无知,唯恐见到天子龙颜,这才让微臣前来说情。如有冒犯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话落,上方却许久未传来声音,堪堪一片死寂。 就是素日侍奉君王的林恒寿,这会儿也不知江煦帝的心思究竟是如何,但他能感觉到江煦帝的怒气不同于寻常。 沈长风跪了良久,直到额前冷汗涔涔,膝盖酸麻不已,都未听见江煦帝的回音,他唯有斗胆开口“皇上” 江煦帝眸色晦暗不明,他沉默半响,那道冷冷淡淡的声音终于传入沈长风耳中“既然令爱希望将自己的姓名剔除,便让她自个儿进宫来找朕。退下吧。” “微臣遵命,便先告退了。”沈长风起身快步退下,走到殿外轻抬衣袖擦了擦汗水后,他才敢长吁一口气,只觉江煦帝的性子愈发阴晴不定。 熙容得知江煦帝的意思后,手中的绣花针顿在原处,眼底难掩惊讶。她放下绣花的绷子,问那传话的丫鬟“爹被皇上罚跪了半响,这会儿还好吧” 丫鬟垂首答道“老爷身子并无大碍,他托奴婢带话过来,说是姑娘既然已被皇上看中,不妨既来之则安之,免得多生事端。” 熙容听后淡声道“你先去忙吧。” 待那丫鬟走后,熙容面色愈发之白,忍不住收拢衣袖下的五指。她上辈子就是被江煦帝赐死在深宫里,这辈子叫她如何坐以待毙 既然爹说江煦帝不肯同意,那她自然不会进宫求见,还得另寻他法。 就在熙容兀自沉思时,院内传来丫鬟的通传声“大姑娘到了。” 只见沈连云带了两个丫鬟,缓缓走进熙容房内。她仪态极其端庄,先前还特意受过宫中嬷嬷教导,是以这会儿腰板笔直、姿态板正,颇有大家闺秀风范,众人印象中的她应如是。 然而重活一世的熙容连起身相迎的心思都无,只是音色淡淡地问了句“姐姐怎么来了” 沈连云皱了皱眉,清秀的脸上满是不赞同之色,她轻斥道“父亲进宫之事我都听说了,妹妹,你未免太过胡闹。” 熙容敷衍道“此事是我考虑欠妥,姐姐还有其他事儿么没有我便歇下了。” “妹妹。”沈连云认真地看着熙容,她见妹妹听不进自己的话,语气十分严肃,“我不知你近日对我有什么误会,但若有朝一日,咱们姐妹二人一同进宫侍君,仍需相互扶持。姐姐望你能懂事些,无论是对我,还是对爹娘。” “我意已决,不会进宫与姐姐争抢恩宠。”熙容不想听沈连云这番相似的说辞,姐姐此刻越是识大体,熙容就越是心寒。 上辈子她们姐妹二人就是相互扶持,沈连云才能位及贵妃。熙容虽只是嫔位,但江煦帝曾有提她位份之意,是姐姐后来跟她说想为妃,熙容又对江煦帝心灰意冷,将仅剩的名额让给了沈连云。后来她才有机会展现治理六宫的才华,被秋贵妃举荐,最终提为连贵妃。 熙容扪心自问,她待姐姐也不薄,为何自己就要落得如此下场 若是其他妃嫔前来灌她毒药也就罢了,为何偏偏就是姐姐 沈连云动了动唇想劝熙容想开,可那张年轻帝王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连云突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重重地叹一口气,终于转身离开熙容的院子。 熙容想起旧事,她也没了绣花的心思,在房内练了足足十张大字,方才顺过气来。 江煦帝的后宫绝不能进,最馊的主意就是找其他男子生米煮成熟饭,那江煦帝肯定就不要她了。但此事也不必真做到那步田地,不如 是日草长莺飞之际,晋风茶馆二楼的雅间内,坐着一名翩翩佳公子。他玉带束发,一袭月白衣袍衬得面容愈发清俊。纪修不时抬眸望向门口,显然是在等人。 青梅竹马的表妹特意约他在此相见,纪修有些忐忑,时间久了竟还觉得有些脸热,他连忙抿了口桌上的茶水。 就在此时,木门被侍者缓缓推开,他伸手引娇客入内。 纪修连忙放下茶碗起身相迎,他朝那天姿国色的少女弯唇笑道“容表妹,你可让我好等。” 熙容瞧见娘亲的侄子,她表哥纪修看上去等了许久的模样,她忍不住歉疚道“实在对不住,我把时辰约得早了,昨晚又睡得不安稳,今早就耽误了时辰。” 纪修浅笑,气质温润如玉,他一点都没有怪罪表妹之意“无妨,是我来得太早。” 熙容见他为自己解围,知道表哥人好,便没多说什么。她坐在纪修对面的椅上,直接切入了正题“修表哥,我此番是有事想与你商量。” 纪修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必同我客气,说吧。” 熙容垂了垂眼,她知道自己在做一场豪赌,可面前早已没了退路“这次选秀,我的姓名赫然在列,可我一点儿都不想去宫里。修表哥,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互相品性最是知根知底。若你不嫌弃我,能否帮我一把,事后我会同娘亲说嫁你为妻。” 纪修愣了神,他自小就喜欢熙容,奈何她似乎从未留意到自己的心思。怎料有朝一日,惊喜会从天而降,砸得纪修有些晕晕乎乎,这会儿都不知身处何地。 熙容见纪修呆若木鸡的模样,一时忐忑地咬了咬唇,她讷讷道“你可愿意” 纪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耳尖已然变得绯红“我自是愿意用八抬大轿,来迎娶表妹,其实我早就心悦于你了,一直想向姑母开口提亲” 熙容闻言,心内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一心想着自己的计划,这会儿见纪修同意了,便开门见山道“你我的婚事,只要解决了选秀这个麻烦,便不成问题。我是这般想的,找个大庭广众的时候,我落入水中,表哥前来救我,如此一来我的名声必会受损,皇上肯定不会再要我进宫了。” 纪修仔细地想了一番,觉得此法未尝不可,他只消做得不落痕迹便是“只是有一点,如今刚过寒冬,这春水依旧寒凉,容表妹你的身子可受得了” 熙容眉眼舒展,这一刻她笑得开怀“只要不进宫,受点苦头也没什么的。” 后来二人又商讨了一番细枝末节之事,期间还讲了些幼时的趣事,却是无人注意到,对面雅间的纱帘被轻风吹起,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其肤色不自然地泛白,上面青筋毕露,近乎没了血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熙容回府后没过几日,便得知江煦帝三月初二晚在宁园设宴,邀七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共同庆祝大将军秋琨班师回朝。 宁园是旧朝故园,原先是一位皇子成年后的居所,其内风景错落有致、有山有水,正适合实施熙容的计划。于是她欣然前往,还派小丫鬟悄悄给纪修捎了话。 一想到今晚之后,她就与江煦帝再无瓜葛,熙容浑身上下都高兴起来。 辅国公府的三辆华盖马车停在宁园的照壁后,熙容被艾香扶着款款走下,很快有侍女前来引辅国公一家入内。 宴堂早已被打扫得整洁如新,堂前列鼎,堂后度曲。由御座至堂外台阶、台阶以下直到门檐下东西两侧,按品级分设王公及文武大臣宴席。 大将军秋琨已然坐于御座左侧,足见其地位之高,他正与镇国公交头接耳。秋琨面容凶煞,笑声震天,身前以碗盛酒,而非小盅,在一干世家贵胄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沈长风座次稍外一些,但整家人也没出台阶。熙容与沈连云同席,几个贴身丫鬟立在后头,熙容四处张望了会儿,发现纪修果然来了,便悄悄朝他举杯。 纪修会意轻笑,抬手一口饮下盅中酒,清冽的气息溢满口腔。今日他亦是高兴,纪修早已将计划的场景在心中描摹了无数遍,甚至昨儿个彻夜难眠,都是为了眼前柔婉无双的小表妹。 开宴时辰已至,堂后乐声奏响,江煦帝和秋贵妃二人一同出现在群臣眼前,身后是林恒寿以及众多宫人,浩浩荡荡的排场极大。 江煦帝凤眸不经意间朝下一瞥,随即与秋贵妃分席而坐,群臣贵眷在此时纷纷行礼。 秋贵妃小字诗婉,今日一身正红色雍容华服,裙摆层叠宽大,似乎昭示着主人的野心。她乃大将军秋琨之嫡女,当年还是江煦帝的太子妃,奈何他登基后空悬后位,秋诗婉唯有屈居贵妃之位。 今日既是为大将军办的筵席,秋贵妃理应出席,只是她却坐在了江煦帝下方,与他相距甚远。 秋贵妃眼底沉了沉,心想江煦帝果真是冰冷无情的男子,不仅在筵席上如是,在房事上亦如此。枉费自身嫁给他数年,她这般花容月貌,他竟然碰都没碰过她一下 且不只是她,后宫妃嫔到现在都无一人受幸过,真不知此人是否有什么隐疾 偏生今晚大宴,她为了父亲的脸面,还得强颜欢笑 熙容行礼毕,正品尝着各色宫中糕点,她每样都给沈连云留了一半,而后便不管沈连云如何了。熙容方才也没抬眸看向江煦帝,左右不过是个前夫,心肠还歹毒,她自然不会多留意。 江煦帝今日有几分心不在焉。 他敬完秋琨一杯后,便冷眼瞧着秋贵妃和群臣向秋琨敬酒,只在熙容起身时轻掀眼帘。只见那女子体态袅娜,身上宫装恰到好处,并不似秋贵妃那般张扬。 熙容随双亲一同起身饮了果酒,她并不需要开口。 可隔着几个席位,江煦帝总是将她瞧不分明,一时心内竟有了几分燥意。 林恒寿立在一旁,将江煦帝面上细微的情绪波动收入眼底,他暗暗纳罕了会儿,总觉得一贯冷情冷性的江煦帝,突然多了丝人情味。 且只在事关辅国公次女沈熙容的时候,那丝人情味儿,才会抑制不住地冒出来。 江煦帝终是等得烦了,好不容易待群臣都敬完一番酒,他立即制止了堂后的奏乐声,朝下方冷淡道“今夜月色正好,众卿不妨去瞧瞧。” 意思是群臣家眷可以自行走动,不必如方才那般拘束了。 熙容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下意识抬眸朝纪修的方向看去,而后第一个起身离席。 这一幕落入江煦帝眼中,他望着熙容一路走远的婀娜背影,还是没看清熙容的面貌。一时江煦帝眸底陡然变暗了不少,除此之外,他仍然面无表情,甚至鼻梁下的薄唇都未动一分。 可林恒寿却是听到一记细小的咔擦声响起,他悄然望去,只见江煦帝那块价值连城的玉扳指碎了,落在地上成了两瓣,而皇上瞥都未曾瞥过一眼。 林恒寿暗自观察了一番,觉得以玉扳指的裂痕来看,竟像是被江煦帝硬生生从中捏碎的。 熙容在宁园后院中四处走着,终于找到那片池水。此时四下无人,她在九曲桥上往下望去,眼看这池水虽然清澈,占地宽阔,但缺点便是瞧着不深,熙容不禁蹙了蹙眉。 万一她待会摔下去,结果竟能站在池水中,那就不好了。 纪修此时走到熙容身后,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容表妹放心,这水虽然看着不深,但实际上还是挺深的。” 熙容回过头,她有些疑惑道“修表哥如何得知” 纪修勾了勾唇,他以折扇掩面,轻声道“我问一位好友弄到了本宁园志,听闻前朝宰相曾在此落水,当时闹了好大一个笑话,后来也并未有填土的记录。故而这池水还是一样深,不妨碍咱们的计划。” “修表哥真是聪明。”熙容轻点下颔,她巧笑嫣然,衬着身侧灯火摇曳,顿时令周遭都黯然失色。 “哪里。”纪修有些不敢看去,他垂眸竟是害羞起来,连脖子根都变得红通通的。 此刻借着夜色掩映,纪修不自在地侧过身去。 熙容没多注意这一幕,她等时辰再过了会儿,周围聚集了些人影,熙容递给艾香一个眼色,随即趁旁人都不注意时,“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快来人啊我家姑娘落水了”艾香适时地大喊出声,焦急的神情令人霎时间信以为真。 旁边开始有懂得凫水的男子凑过来“是哪家的姑娘怎这般不小心” 纪修原本就离熙容近,这会儿很快做出反应,然而他刚要纵身跃入水中救人,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柄拂尘,阻止了纪修的身子往前倾去。 林恒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这儿,他正笑意盈盈地瞧着纪修“纪公子,既然落水的是姑娘,您还是别冒然下水相救的好。” 纪修登时一惊,眼看诸多御前侍卫一涌而入,将整片池水包围得水泄不通时,他暗道自己中计了 江煦帝缓步走来,身姿挺拔超然,明黄色龙袍昭示着他独一无二的尊贵身份。侍卫们连忙给他让开一条道,垂首极为恭敬的模样。 谢夙嗓音淡淡地询问“方才是何人落水了” 纪修眼看那池水中翻腾的水花越来越小,他知道池水寒冷,于是纪修不顾三七二十一,便主动跪下开口道“启禀皇上,落水之人是在下的表妹,辅国公次女在下恳请皇上赶紧派人救她” 江煦帝顺着纪修的目光一瞥,他瞳孔微缩,暂且没计较那么多,只沉声吩咐道“找几个会凫水的侍女,即刻下去救人” 没过片刻,数道侍女的身影跃入池水中,其人数还不少。 江煦帝目光平静地望着水面,不料等了半响,还没有熙容的身影浮现出来。这并非好兆头,须知时间拖得越久,熙容的处境越是危险。 纪修瞧着焦急不已,他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水边张望。早知今日之局如此危险,他何必让容表妹以身冒险若是表妹有何不测,他该如何像姑母交代 林恒寿也发现了情况的异常,然而就在他转身欲开口之际,却蓦地睁大了眼。 原本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的帝王,这会儿竟亲自跳入夜里寒凉的水中 不止是林恒寿一人,就连旁边的御前侍卫、还有纪修,都纷纷睁大了眼眶,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须知帝王乃九五之尊,轻易不会下水救人,更何况是冷情冷性的江煦帝 谢夙潜入水中,寒冷的池水自四面八方涌来。他缓缓睁眼,借着岸上透来的灯火四下寻常熙容的身影,一时竟真没看见她。 他沉下心神,衣袍下长腿微动,继续用目光搜寻着这片池水的每一处角落。这片池子是死水,不可能有人从下面出得去。 而且江煦帝先前在茶馆中得知熙容要落水,还特意派人把池子都清理了一遍,免得水不干净。 这会儿容嫔怎会不见了 江煦帝皱了皱眉,四处找着熙容的下落,直到他的指尖突然碰到一缕柔软的发丝。他登时顿住身形,轻轻拨开了面前杂乱的水草。 许是因为先前的宫人偷懒,这块石壁没被清理干净。这会儿江煦帝很快在水草后面,发现了面色苍白的熙容,她头上发簪不知跑哪儿去了,满头青丝飘荡在水中,真如水草一般,怪不得之前那么多侍女都未发现她。 江煦帝解开缠住熙容的水草,抱着她迅速往上游去。 终于,二人冲破水面,岸上的林恒寿和一干御前侍卫这才放下心来,纷纷长吁一口气。毕竟若是连皇帝都溺水而亡了,那在场的他们可都难逃其咎。 江煦帝托着熙容的腰身,缓缓游上岸,宽大的衣袖恰好挡在她敏感部位前,不让外人有一丝窥探的机会。他眼底沉沉,低头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在黑夜中反而有一股子惊心动魄的美。 就在此时,熙容猛地咳出了好几大口水,她发觉自己正被一个宽阔的臂膀抱着,就以为是修表哥。方才简直如同鬼门关走一遭,此刻熙容忙不迭道谢“多谢修表哥” 下一瞬,她望见眼前的五爪龙纹图样,面色陡然僵硬起来。 熙容在男人怀中禁不住瑟缩了一下,她缓缓抬眸望去,只见江煦帝那张俊脸冷得能结出冰渣来“皇、皇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江煦帝很想掐死她,大手在熙容腰间紧了紧,终究还是没舍得下手。 他不再看她,游至岸边接过侍女递来的披风,将熙容裹好后二人方才上岸。这件披风是一早备好的,粉缎银边,下摆绣着几朵妖娆绽放的百合。 纪修望见江煦帝抱着熙容那一幕,他眼底微黯,面上神情难以掩饰的失落。 秋贵妃赶到此处,侍卫无人敢拦。她看到浑身湿透的江煦帝,脸上讶异一闪而过。秋贵妃又瞥向江煦帝身侧的熙容,眼见对方姿容闭月羞花,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女子是谁”秋贵妃问身侧的林恒寿,语气有些阴沉。 林恒寿此刻忙着给江煦帝递备用的披风,一时无暇顾及秋贵妃,他拿着披风给江煦帝盖上,庆幸道“还好皇上没事,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快随奴才去更衣吧。” 江煦帝瞥了眼熙容,见她垂下眼帘咬着唇不语,他冷声道“丫鬟呢还不带她去更衣。” “奴婢遵命。”艾香这才被御前侍卫放进来,带着不说话的熙容快步离开此地。 秋贵妃眉梢一挑,语调凉凉地吩咐贴身宫女“芳兰,你也去服侍这位小姐。” 这时候,江煦帝突然来了这么一番话“林小姐是林恒寿的外甥女,她胆子小,秋贵妃就别去添乱了。” 他把熙容说成是林小姐,在场自然无人敢反驳。虽说纪修之前道出了熙容的身份,可当时御前侍卫将人都给隔离开来,故而场外无人听见他所言。 林恒寿心头一跳,他反应极快地接过话道“是是是,我那外甥女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秋贵妃冷眼看着林恒寿,心想好你个老阉货,竟敢将外甥女都送到皇上眼前 幸好让她撞见了这一回,这个林小姐出身低微,进了宫后还不是任她处置 秋贵妃仿佛被激起了浑身的斗志,她全然忘记之前熙容还随双亲敬过酒,冷哼一声后转头就走了。 宁园宫宴因此提前结束,江煦帝亲自下水的消息被刻意压住,知道“林小姐”存在的人不多。熙容听见江煦帝为她隐瞒身份的那一句,更衣后便带着艾香提前坐马车回了府,再给车夫一些碎银子封口,是以沈长风等人都不知晓当晚落水之人是熙容。 是夜微风拂面,熙容临窗而坐,她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一言不发,已然过了许久。 艾香晾好那件粉缎披风后进屋,有些惊讶道“姑娘还不睡呢” “我睡不着。”熙容声音很轻,她有些恍惚,不明白为何今晚救她之人是江煦帝。他那般冰冷无情的人,若非是真的在意,怎会亲自下水救人呢 熙容感到自己心口剧烈地跳动了下,如同枯死的泉眼底下,突然又冒出了一股细流。她唇边不禁溢出一丝苦笑,原来自己一直都未忘记过他。 可当她见到艾香的时候,突然想起前世艾香就是被秋贵妃杖毙的,而江煦帝事后甚至连秋贵妃宫里一个人都没罚过,更遑论为她打压一下六宫妃嫔的嚣张气焰。 而且她,和她的孩子,都是被江煦帝赐死的,一尸两命。那时她才刚刚及笄,正值女子最动人的年纪。 熙容原本有些恍惚的心又冷下来,她自椅上起身,重新坐回自己的架子床内。艾香走来放下纱帘,却听熙容开口相问“修表哥可有派人传话来” 艾香回想一番后,自怀中取了个信封出来“方才不知哪个丫鬟半路找到奴婢,说这是纪公子给您的。” 熙容听后睡意全无,她接过信封,打算看完纪修的信再入睡。如今选秀依旧如同一把利剑悬在眼前,熙容总得想个法子解决此事。 她展开那张信纸,淡淡说道“掌灯。” 艾香应了声就去掌灯,岂料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自家小姐在身后说不用了,语气还有几分欣喜。 数日后,沈长风刚下朝回府,就听说熙容的脸竟然毁了。他急忙走到她房中,发现纪氏和沈连云都在,屋内架子床纱幔垂着,里头不时传来熙容的啜泣声 “都走开我的脸上长了这么多难看的疹子,这下该如何见人呜呜” 熙容听见一阵脚步声,她透过帐幔隐约看见沈长风来了,便继续蒙住被子,哭得愈发起劲。娇软的嗓音隔着被子听上去闷闷的,愈发令人心疼。 沈长风赶紧问身旁的纪氏,他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刺激到床榻上的熙容“这是怎么了不久前还好好的人,怎今日脸就毁了可有让大夫来看过,究竟是何原因” 纪氏眼眶微红,她拉着沈长风的衣袖走到院中,这才开口道“今早几个大夫都来看过了,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几张清热解毒的方子,也不知是否有用。若是容儿的脸一直好不了,别说是选秀,就是嫁人恐怕都不成了” “夫人尽说胡话我再去寻几个大夫来,容儿那边就靠你来安抚了。” 屋内,熙容见双亲已然离开,她哭声渐缓,都演了一大清早,此刻突然觉得有些累。 沈连云此时相劝道“妹妹快别哭了,你的脸已经不好了,若是嗓子也坏了,这该如何是好” 话一出口,沈连云才惊觉自己所言有些不妥,纱幔后的哭声果然又响了起来。 沈连云张了张口,手足无措道“妹妹” 她知道自己不该说出熙容毁容的事实,可只要一想起宁园宫宴上,江煦帝对熙容若有似无的关注,沈连云心中的火苗就克制不住地燃烧。 旁人或许还察觉不到,可沈连云一直关注江煦帝,当时又坐在熙容身旁,她自然感觉到了异样。尤其是那晚熙容起身离席后,江煦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熙容,这让沈连云心中愈发明白过来。 他一直在看的不是自己,是妹妹。 只不过如今妹妹的脸毁了,按例她进不了宫,对自己不会有任何威胁。 沈连云想至此,不禁微叹一口气,正欲再度相劝。纪氏在此时走入房中,她想起熙容近日对连云的冷待,便让连云先行离开,随即好言安抚了一番熙容,终于看到女儿不再哭了。 几日后,养心殿。 江煦帝得知了熙容脸毁的消息,他看着面前的辅国公沈长风,漫不经心道“此事当真” 沈长风约莫猜测出一些江煦帝对熙容的心思,他知道江煦帝必不肯罢休,这会儿字斟句酌道“确实如此,原本微臣以为小女脸上的疹子过几日会好些,怎料愈发严重起来。如今府内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微臣和夫人一直小心翼翼地同她说话。” 江煦帝依旧面无表情,他长指在桌上轻叩,半响后貌似放弃了问话,只道“林恒寿,各派两名太医和嬷嬷去辅国公府,若沈熙容的病情无法好转,便把她的名字在初选册子上除去。” 林恒寿恭敬地回道“奴才遵命,这便下去吩咐。” 沈长风心中惊讶,没料到江煦帝这么快就松口了,他连忙起身行礼“微臣叩谢皇上。” 随即太医和宫中嬷嬷一同去了辅国公府,四人下马车后,被沈长风和纪氏一路请到了熙容房中。 熙容得知江煦帝的意思,登时心里一阵雀跃,心想修表哥的计策果真有用,比她想的可行多了。于是熙容将戏演得愈发逼真,脸上戴着一层厚厚的面纱,隐约可见其后青紫的疹子。 两名太医分别给熙容诊脉,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熙容似乎也能看到自己的脸,她眼眶发红,浑身恹恹乏力的模样。见两名太医愁眉不展,熙容看上去满含期待地问道“二位大人,请问我这脸还能好么”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当着宫中嬷嬷的面,其中一人沉声道“病因不详,恕在下无能为力。沈小姐的脸怕是好不了了,待在下商讨后开张方子,看能否克制一番病情。至于这宫中选秀之事,劝沈小姐想开些,还是免了吧。” 熙容心内暗自高兴不已,面纱下的菱唇抿了抿,终是忍不住上翘了瞬,又很快压下来。 沈长风和纪氏听后,双双沉下心来,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沈连云却是暗自松一口气,而后便听宫中嬷嬷道“既如此,老奴便先回宫中复命了。” “福子,去送一送嬷嬷。”沈长风沉声道,说罢他上前轻拍了拍熙容的肩,“容儿,不要紧的,选秀没了也好,爹养你一辈子。” 宫中太医和嬷嬷都走了之后,熙容提出想一个人静一静,纪氏和沈长风只能顺着她,二人吩咐艾香和白桃好好看着姑娘,随后便与沈连云一同离开。 此时熙容房内只剩下她与艾香白桃三人,熙容看了眼面前的药,她取下脸上的面纱,朝白桃轻声道“去给我倒碗白水来。” 白桃依言去取了碗白水,随即便见熙容自枕头底下取出一包药粉,洒入白水后,熙容登时一饮而尽。看到这一幕,白桃登时大惊失色“姑娘太医方才还吩咐了您得忌口呢,姑、姑娘” 但见熙容脸上的疹子很快一个个的消去,冰肌雪肤登时恢复如初,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嫩滑。 不仅是白桃,就连艾香都瞪大了眼。艾香想起之前纪修给熙容的那封信,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时她不禁捂住了嘴“姑娘,您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熙容冷笑一声,她正对镜自照,浑然不觉自身胆子无比的肥,“你们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 说罢,熙容放下镜子,重新戴好了面纱,她挥退了除艾香白桃以外的所有下人,去院中荡起了秋千。这是她自重生后,第一次心情如此之高兴。 不久后,江煦帝的桌上出现一张简单勾勒的画像,正是熙容在院中荡秋千的模样。其上还配了一行小字沈氏女在院内荡秋千,口中哼小曲,神情甚悦。 江煦帝冷笑一声,凤眸盯着那姿容绝世的画像片刻,而后将其收入桌上的锦盒中,“啪嗒”一下落了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锦盒里面关的那一张张小纸片,都是熙容近日来的画像,这全都是由近日江煦帝在辅国公府的眼线所收集的。 江煦帝并非看不出熙容的小计俩,事实上江煦帝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哪里弄来的药,眼下这一出,只是配合她演戏罢了。 他冷声朝身侧招手道“林恒寿。” “奴才在。”林恒寿上前弯下了腰,态度甚是恭敬,“皇上有何吩咐” 江煦帝没问及熙容,反而问了旁人的事“太后近日如何” 林恒寿垂着眼帘,轻声答道“太后身子还算安康,只是前几日听慈宁宫的人说,她这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回,半夜里召傅太医过去后才好些。除此以外,奴才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事。” 说罢,林恒寿愈发猜不透江煦帝的心思。原来还较为简单,近日的江煦帝就仿佛变了个人,有时心机深沉似海,有时却又陷入儿女情长,当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此时,江煦帝冰冷的嗓音传入他耳中“给太后再加几味药。” 林恒寿抬头一惊“这皇上,如今还不是时候。” 当今太后并非皇上生母,俗话说亲母子还会离心,更何况是身处帝王家的这对母子。燕太后早有异心,几位燕姓外戚试图干政,均被江煦帝以雷霆之势压下,双方正是博弈之时。 可燕太后此时还不能死,否则燕家一旦闹起来,朝堂必将动荡不安,给外族可趁之机。 林恒寿环顾四周,见此时殿内并无旁人,这才敢细细说道“皇上,太后此时已身中慢性之毒,咱们无需急着要她性命,再留段时日也不迟。” 江煦帝见他误会,冷淡开口“朕何时说要太后的性命” 林恒寿又是一惊,垂首恭敬道“奴才愚钝,还望皇上明示。” “太后她如今身子不好,便给她几味药,再挑个天气热的日子,召沈氏熙容还有她的母亲纪氏入宫侍疾,懂了么”江煦帝凤眸瞥了眼林恒寿,一本正经道。 “是是是。”林恒寿笑弯了眼,原来一切不过是个误会,是江煦帝想见沈家女了,“奴才明白了。” 当日,太后病重的消息就传到了宫外。 熙容在府内听说自己过几日要入宫侍疾,她顿时极不情愿,而且前世似乎没有这一出。于是熙容戴好厚厚的面纱,就到纪氏房中欲开口求情,却发现沈连云这回也在,对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见了自己却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仪态。 沈连云还朝熙容打了招呼,只是目光中充满怜悯“妹妹来了。” 熙容不明所以,她并不知道沈连云没得去侍疾,敷衍着应了声后,便朝纪氏娇声道“娘,你说这皇上也太过分了我的脸都成这样了,他还让我入宫侍奉太后,就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了太后” 话落,沈连云原本端庄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痕,衣袖下十指紧攥。她原本得知自己无法入宫侍疾就颇为不忿,哪知熙容会当面揭开她的伤疤。 “说什么呢”纪氏没好气地看了眼熙容,又朝沈连云温声道,“连云,许是宫中把你的名字忘了,不要紧的。我和容儿进宫这次只是侍奉太后,不是什么大事。” “是我想多了。”沈连云低低地应了声,她方才并未承认自己爱慕江煦帝,所以才如此在乎宫中的态度,沈连云只是说自个儿情绪低落,这会儿她轻声道,“娘,妹妹,我先回房了。” “去吧。”纪氏微叹一声,旋即拉着熙容的手坐下。 熙容心里有些疑惑,这会儿直接问道“娘,姐姐她怎么了” 纪氏却是揉了揉眉心,连日来发生的事让她感到有些头疼,缓了一会儿后才说道“连云想进宫侍疾,可宫里来的公公没提及她的名字,方才我又派人追上去问了问,说是没弄错。” 熙容听后约莫知晓了沈连云那敏感的心思,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只是侍疾,又并非选秀,换了我还乐得如此呢。” “你这孩子”纪氏伸手想点一下熙容的脑门,快碰到时想起熙容的病情,她又赶紧放下,“容儿的脸好些了么” 熙容心中一惊,她打算等选秀的风声过了再拿下面纱,此刻唯有扯谎道“还是老样子,那些疹子一直不褪,看着怪是骇人的。” 纪氏满腹愁绪地点了头,可面对熙容,她依旧柔声开口“这次进宫侍疾,宫里的公公到府上说了,皇上指明要你过去。娘知道容儿不喜欢见人,可也不能违抗圣意,知道么” 熙容美眸眨了眨,她犹疑片刻“可我这脸” “既然皇上觉得不要紧,那你也别担心。再说艾香和白桃两个丫鬟日日陪在你身边,也没见染上什么病气,容儿就别多想了。”纪氏轻拍了拍熙容的肩,随后她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熙容见纪氏眼下有些青紫,便知娘亲近日未曾睡好,许是因为自己毁容的事儿。熙容一时十分愧疚,却又没有好法子,唯有扶着纪氏上榻休息去了。 这天日头高照,树上渐有蝉鸣声响起,明明是春季,却依旧炎热得很。 熙容未料到这日头如此之热,她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纱,为了不被人看出异样,今日又多戴了一层。且熙容并未带自己那把团扇,这会儿与纪氏一同走在威严冗长的宫道上,她止不住的拿手扇风,却还是感到脸上有了细小的汗珠子。 宫中带路的嬷嬷见状笑道“小姐别急,不一会儿就到慈宁宫了。” 熙容应了声,怎料待她赶到慈宁宫门口时,已经满头是汗。她料想自己的面纱可能都有些透了,这会儿都黏在脸上,熙容却又不好抽身离开,一时心绪有些烦躁。 嬷嬷朝着纪氏和熙容福了福身,道“这便是慈宁宫了,二位请吧。” 纪氏看了眼熙容的面纱,只见疹子的痕迹竟然一点都没透出来,她眼底微沉,在这关头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与熙容一同入了燕太后的寝宫道“臣妇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躺在榻上的燕太后依稀应了声,瞧着此时身子不大爽利。头疾的毛病说小可不小,不少宫女在殿内来来回回地忙碌着。 殿内的宫女们连忙给纪氏二人搬来两张绣墩,纪氏坐下后接过宫女手中的巾子,便给燕太后擦拭额上汗水“太后娘娘可感觉好些了” 燕太后年纪不高,即使是病容依旧风韵犹存。她听闻人声后勉强睁开眼,只见面前有个妇人朦胧的影子,便轻声喘着气儿道“不过是老毛病犯了,宫中那帮太医怎么治也治不好,当真是天要亡了哀家” 说罢,燕太后定睛一看,发觉纪氏身旁还有一名绝色少女。她端坐于绣墩上,腰若约素,身姿有一种天然而成的优雅。即使这少女面纱遮面,可燕太后一眼便觉得她美极,说不定还能盖住整个京城女子的风头。 一时燕太后仿佛瞬间有了精神,她忍不住笑道“这是哪位姑娘怎今日戴了块面纱,可否揭下给哀家瞧瞧” 纪氏正不知该如何回话,却听此时外头传来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江煦帝方才下朝,此刻穿着朝服就来到了慈宁宫。他身姿挺拔,朝服下的身躯宽肩窄腰,头顶冕旒垂下的玉珠在行走间轻晃,其后是清冷俊美的面容。 他方才走进内殿,视线便不由自主地朝熙容投来。她正起身行礼,身段袅娜玲珑,脸上那几张面纱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也不知她都是从何处寻来的。 熙容听闻男子有力的脚步声渐近,她一直低着头,此时不禁心头一紧,动作间却不敢怠慢了礼数“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纪氏在此时一同行礼,殿内跪了不少服侍太后的宫女。江煦帝自熙容身上错开视线,以一贯冷淡的口吻说道“平身。” “谢皇上。”熙容随后坐回了那张绣墩上,她手中绞着帕子,不明白江煦帝怎会突然来慈宁宫。 前世的时候,她便听闻江煦帝和太后关系不睦,这会儿他总不见得是为自己而来,熙容自认有那自知之明。 太后在榻上抬了抬眼,病中之人伪装也是费尽,她语气已不如之前那般热络“今日是刮了什么风,竟把皇上给招来了” 江煦帝坐在床榻对面的宝座上,口吻也甚是寡淡“母后病重,朕总要来看看。” 纪氏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她无意卷入皇室斗争的漩涡之中,便温声开口道“既然皇上特意前来探望太后娘娘,那臣妇二人可要先行退下” 熙容巴不得江煦帝答应下来,却听他很快回道“辅国公夫人不必拘束,朕坐会儿就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话音方落,江煦帝看到熙容已然站起了半个身子,他凉凉问道“熙容姑娘是有何急事么” 熙容被江煦帝看得心里发毛,她强颜欢笑了下,唯有重新坐回绣墩上。 之前落水的时候是江煦帝救了她,但她事后连个道谢也无,万一他今日把此事说破,那自己回府后还不得被娘亲数落一通 熙容这般想着,越发觉得如坐针毡,一时竟忽略了江煦帝称她为“熙容姑娘”。 纪氏却在心中一惊,她作为过来人,自然能够品出这句称呼下的亲昵之意,一时间纪氏不禁心思百转。世人皆道江煦帝性子冰冷无情,他此番有意亲近熙容本是好事,奈何家中另一个女儿似乎就喜欢江煦帝,这可要如何是好 江煦帝并未管纪氏心中想法如何,他与燕太后闲谈道“傅太医今日可曾来过” 燕太后由宫女扶着,自床榻上缓缓坐起半个身子,她面对眼前年轻的帝王,强行打起精神道“清早时分来过一趟,说是哀家前些日子见了风,这才引得头疾发作,可哀家寻思着自己近日不过就到院中走了一小会儿,为何就会头疾复发呢” 说到最后,燕太后话中已皆是试探之意,其实她还是怀疑自己这头疾是人为所致。可傅太医说此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他又是她多年来的心腹,燕太后唯有暂且相信他的诊断。 江煦帝端坐其位冷声道“母后还是得注意凤体,若是连自个儿都不上心,宫人们即使伺候得再周到,也是无济于事。” 燕太后被江煦帝怼得一噎,她深吸了口气,才道“皇上说的是。” “这自个儿不上心的人比比皆是。”江煦帝又把话头抛给熙容,他把玩着掌中青花瓷杯盖,语调漫不经心,“听闻熙容姑娘最近毁了容,可有此事” 纪氏和燕太后闻言不由一惊,前者是担忧女儿受到刺激,后者则是惋惜一颗棋子失了用处。 江煦帝这话问得直白,熙容微愣片刻后,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臣女无缘宫中选秀,还望皇上恕罪。” 话落,只听耳畔传来帝王的一记冷笑。 江煦帝将青花瓷杯盖扣在茶碗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熙容顿时如坐针毡,正当她凝神细听,并且做好被怼的准备时,江煦帝突然又不说话了。 纪氏连忙笑着打圆场道“小女性子顽劣,让皇上见笑了。” 江煦帝性子冷,闻言依旧一言不发。可他越是不说话,熙容心内就越是慌,生怕他把那日落水之事给抖出来。 情急之下,熙容灵机一动,她不经意间抬手打翻茶碗,登时衣袖上湿了一片。而江煦帝似乎早有所料,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过来,瞧着有几分诡异。 熙容顶着来自江煦帝的莫大压力,总觉得自己的心思皆被他看穿,甚至如往日被他剥光衣物一般的感觉。熙容暗自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臣女失礼了,先下去更衣。” 江煦帝吩咐身旁的林恒寿道“带她去。” 林恒寿恭敬应诺,旋即手持一柄拂尘,带熙容出了慈宁宫,来到一处偏殿。 艾香取了套备用衣物上前,先前她被留在慈宁宫外候着,此刻却又被林恒寿用拂尘拦下,只听他慢悠悠道“此乃孝真皇太后生前居住的宫殿,里面有不少珍贵的遗物,熙容姑娘自己进去便是,小心别碰坏了东西。” 熙容这才反应过来,前世眼高于顶的大内总管林恒寿,此刻居然称自己为熙容姑娘。许是因为江煦帝的态度转变,这林恒寿当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当下熙容不愿再去计较,她淡淡道“知道了,艾香你在门口等着。” 旋即她接过艾香手中衣物,就进了这间偏殿。 她卸下厚重的面纱,衣物方才褪至一半,熙容却陡然听见“吱呀”一声响起。她在屏风里头回眸一看,发现偏殿的大门被一名身量高挑的男子推开。 熙容登时就想呼救,怎料定睛细看后,发现来者身着明黄色的朝服,正是江煦帝而这儿是皇宫,更是江煦帝的地盘,她呼救估计也没用 “皇、皇上臣女正在更衣”熙容抱起她手中的衣物就想穿上,由于先前中衣的袖口也被茶水打湿,因此她上身只着一件藕荷色百蝶穿花肚兜,肩颈处的冰肌雪肤皆暴露在外,在偏殿泛出莹白如玉的光泽。 江煦帝见此眸色略暗,他背着光缓步走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熙容心头,他的心思却难以捉摸。 熙容咬了咬唇,再次确认她没看错人后,不禁强撑出一股气势,朝着渐渐逼近的江煦帝喊道“你别过来” 可她手中动作却越急越乱,上衣的盘扣怎么解也解不开,急得熙容险些要落下泪来。 江煦帝明知她在更衣还闯进来,她这辈子的一世英名,绝不能就这么毁了若是江煦帝要对她来强的,她就咬他 此时江煦帝已然走近,他视线上下扫了眼熙容,令她不禁瑟缩了下身子。 “你”熙容刚想后退一步,不料江煦帝一把夺过熙容手中衣物,他轻而易举地解开其上繁琐的盘扣,将轻薄的衣物展开,而后披在熙容身上。 江煦帝捏起熙容的下巴,眸如寒星,轻飘飘来了一句“不是毁容了么” 熙容愣神,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没戴面纱,脸上也好好的。一时间熙容不禁捂住脸,转身尖叫道“啊啊啊你,你未免欺人太甚” 原来江煦帝早就知道她没毁容,这会儿特意进来揭穿她,可他未免也太过分,竟然趁着她更衣的时候 而那件轻薄的衣物趁熙容转身之际,又一下子滑落在地,露出她雪白的背部和优美的蝴蝶骨,以及肚兜的两根系带。若从侧后方看,还能隐约瞧见她胸前两团高耸的轮廓,眼前的少女显然长得极好。 熙容神色一僵,随即感到江煦帝从她身后贴了上来,大掌环在她腰际,只听他音色暗哑道“你可知蓄意勾引朕的女人,都是何等下场么” “我没有”熙容眼里含了两包泪,嗓音娇娇软软,如同出谷黄莺。她是真委屈,明明是身后这狗男人自己闯进偏殿,结果他竟说她勾引他 熙容突然想起这儿还是孝真皇太后的地方,她以为江煦帝意图对她不轨,便使劲挣扎道“谢夙你放手这是你母后的地方,你怎能如此不顾天理伦常” 江煦帝低头看她,一贯冷沉的语调,此时听着竟有几分不可置信“你方才叫朕什么” 熙容脸上渐渐烧起来,在颊边晕开浅浅的绯色。她愈发不知所措,索性把心一横,狠狠向后踩了一脚江煦帝,熙容娇斥道“放手” 江煦帝吃痛间后退了一步,而后就见熙容抱着衣物迅速转身,将自己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就像一个粽子。 她那张小脸满是警惕的模样,就如同被困的幼兽一般,若是让狩猎之人见了,只会越发感兴趣。 江煦帝勾了勾唇,他这个人脸上即使有了笑意,那也是极淡的,如同雪域的高岭之花,散发着丝丝冷冽的气息“若是朕有心想要,你以为自己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 熙容听闻他无意,自是暗松一口气,可她又被江煦帝话中的笃定激怒,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熙容抱住双膝,坐在偏殿那张小床上,朝江煦帝扬声反问道“那皇上闯进来,就是为了揭穿我没有毁容的事实” “这会儿倒是改口,不叫朕的名讳了。”江煦帝唇边笑意很淡,细看似乎有些宠溺,而后他缓缓说了三个字,“风霄散。” 熙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登时神色僵硬无比。 江煦帝将她面上变化收入眼底,凉凉嘲讽道“风霄散确实是市面上难见的紧俏物,服下这种药粉之人,脸上会起青紫色的疹子,并且无法查出病因,但至多也只能维持半日的时辰。” “朕猜测纪修给你的风霄散只有一包,眼下你早已用完,所以今早日头那么热,你还戴着厚厚的面纱进宫,也不怕遭罪么” 熙容听后,不禁再次产生一种浑身被他剥光的感觉,虽说她现在穿的本来就少。此刻熙容苍白着脸,抿唇一直不说话,她没想到会从江煦帝口中念出修表哥的名字,那他岂非知道了这次事情的全部过程 那上一回落水之事呢,他又知道多少 熙容禁不住抬眸望去,她第一次察觉到眼前这位帝王的恐怖,只见他俊美的面容上缓缓启唇,轻道“所有的事朕都知晓,所以,下次别再耍花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此言一出,熙容心底一个激灵,她最大的秘密便是重生,江煦帝若是连这个都知道,那他就要把她当妖物捉起来了。 熙容稳住心神,再次品了品江煦帝的这番话,她抬眸观察了会儿江煦帝的神色,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修表哥” 江煦帝闻言冷笑“这与你何关” 熙容咬了咬唇,这当然与她有关,修表哥是为了帮她才会落下把柄,如今她自然要为他求情“修表哥是被臣女拉下水的,还望皇上从轻发落,要罚就罚臣女一人。” 江煦帝望着眼前仗义直言的小女子,他心底怒意渐升,还交织着罕见的醋意“风霄散乃朝廷三令五申的禁物,你若敢包庇他,便视为与他同罪。” “可是”熙容蹙眉,眼看江煦帝的脸色愈发之沉,她唯有沉默下来。 江煦帝见熙容还算知趣,他无意跟她多说纪修之事,便难得的好脾气道“只要你安分守己,朕不会拿你如何。待会傅太医会去慈宁宫,你配合他,装作脸上的疹子被治好。” 言下之意,他竟是给熙容想好了后路。 江煦帝说罢,朝殿门口走去,“赶紧更衣,朕在外面等你。” 熙容在原处抱着衣物不说话,她自然察觉得到这辈子江煦帝的体贴。可熙容历经前世,她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煦帝肯定有其他企图。 想起前世种种,熙容轻叹一声,她穿好新的衣物,再对着铜镜略微整理一番头面,旋即绣花鞋迈出门槛。 外头阳光耀目刺眼,几乎叫人看不清眼前景象。熙容忍不住抬手遮挡,斜刺里却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 熙容疑惑地抬头,发觉是江煦帝。他身姿颀长挺拔,向来冷峻的面部线条,在暖光照耀下竟也有几分柔和,就如初春时分消融的皑皑雪山。 “臣女可以自己走。”熙容垂了垂眼帘,并未将自己娇嫩的掌心递给他,反而侧身避至一边。 艾香在附近早已等得焦急,却又被林恒寿强硬地拦在外头,这会儿见自家姑娘没事儿,她连忙小跑着迎上来。 江煦帝眼底沉了沉,他还是头一回遇上熙容这般大胆的女子,竟敢直接拒绝于他。 林恒寿在旁悄悄瞧着这一幕,只觉这熙容姑娘真是有趣。她竟能把江煦帝收为裙下之臣,足见非同一般。 而后熙容和艾香二人回了慈宁宫,江煦帝则去了养心殿,让人瞧不出他曾经闯入殿中,还看了熙容更衣一事。 回府的马车上,艾香附耳过去,悄悄同熙容说了几句,熙容登时惊讶道“你说那处偏殿不是孝真皇太后的地方” 艾香点头答道“林公公后来同我说的,他说是皇上看中了姑娘,于是他才那般说” “不会的。”熙容阻止艾香继续说下去,她掀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只见街上熙熙攘攘,正是分外热闹的时候,熙容却无端感到有些堵心。 若是江煦帝能看中自己,前世他早就看中了,何必要到今日才回心转意。 至于这辈子的江煦帝非要让自己进宫,一定是因为有哪里发生了变化。她若能找到这处变化,说不定还有破局的机会。 待马车停在了辅国公府门口,熙容被艾香扶着走下来,此时她已被傅太医“治好”了脸,故并未再戴厚厚的面纱。 熙容却见纪氏的脸色不太好看,连走路都微晃了一下,她连忙上前扶住纪氏,询问道“娘亲,您这是怎了” 纪氏脸色有些发白,她强撑着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却在下一瞬便晕了过去。 熙容连忙叫艾香过来一同扶住纪氏“娘亲” 待纪氏醒来后,发现沈长风和两个女儿都守在她床边。 她心内不由划过一抹暖意,刚想开口,却见沈长风激动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他几乎都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夫人你、你有喜了” 想当年距离纪氏生下熙容,已过去十年有余,她的肚子却一直都没动静。原本沈长风已经不再期待,甚至都暗中抚养了几个男孩,准备有朝一日过继到名下,怎料纪氏如今又有身孕了 纪氏有些懵,她起先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老爷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纪氏陡然反应过来,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她紧紧地反握住沈长风的手,一时间欣喜若狂道“我怀上身孕了” 府内大夫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开口道“老爷夫人大喜,夫人肚中孩儿已一月有余。而且从脉象来看,似乎是个男孩儿。” 纪氏眼泛泪花,额前碎发微颤,她比沈长风更激动,此刻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知道她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若真如大夫所言是个男孩,那纪氏便儿女双全,辅国公府这一脉也后继有人,她今后只管享受天伦之乐,再无需顾忌别人的闲话。 熙容为娘亲感到高兴,一时喜上眉梢,开口道“恭喜娘亲怀上弟弟了” 沈连云也在一旁温声说道“母亲喜得麟儿,往后您可要当心身子,争取早日诞下弟弟。” 这话说到了纪氏的心坎里,纪氏伸手抚了抚沈连云的额头,又摸了下熙容的青丝,她神情愈发温柔“两个好孩子,我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多亏了你们和老爷。” 沈长风开怀一笑,他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只想与妻子耳鬓厮磨一番,便朝房内其余人等道“夫人刚怀有身孕,让她歇息一会儿吧,有我陪着就足够了。” “老爷,等等。”纪氏突然想起一事,她柔声开口。 沈长风挑了眉“夫人还有何事” 纪氏想起她在慈宁宫那会儿的发现,不禁语音微沉“我想与熙容单独说一会儿话。” 熙容心头一跳,她点头应下,同时暗自思量纪氏所为何事。 沈长风带着其他人离开,该打赏的打赏,外头一片热闹声传进屋内,只道夫人终于有孕了,二姑娘的容貌也恢复了,当真是两件喜事都撞了日子。 熙容坐在纪氏床边,她做贼心虚,这会儿小心翼翼道“娘亲为何把我单独留下” 纪氏深吸一口气,方才沉声询问道“容儿之前脸上那些疹子,是不是你自己弄的” 熙容吃了一惊,美眸霎时间睁得圆圆“娘亲是如何得知” “你这孩子”纪氏满脸皆是无奈,俗语虽说一孕傻三年,可熙容的小聪明却依旧被她给发现了,“那会儿在慈宁宫门口的时候,容儿许是脸上太热,面纱都有些透了,可娘亲一个疹子都没看见,你说这蹊不蹊跷” 熙容没料到纪氏那时候就发现了,她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主动认错道“是女儿莽撞了,原以为这般就能避过选秀” 纪氏想起前段时日,自己和夫君二人每晚都为着熙容的事儿睡不好觉,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轻轻敲了敲熙容的额头“那皇上今日也发现了他没有怪罪于你” “他早就发现了,倒是没有怪罪于我。”熙容捂住额头,闷闷不乐地答道。原以为她的名字终于可以从初选册子中除去了,怎料这不过是江煦帝的一出障眼法,害她白高兴一场。 当日来的太医和嬷嬷说不定都是江煦帝的心腹,那初选册子或许连动都没动过 熙容越想越生气,冷不防额头上又被纪氏敲了一记,随即便被她训斥道“宫中举行选秀,是为皇嗣和宗室考虑,事关国家社稷。你这孩子再如何的不情愿,顶多让你爹多想想办法,若行不通只能作罢,谁还能跟皇权分庭抗礼不成” “现在皇上必然注意到你这个刺头儿,若是有朝一日真入了宫,你想想皇上会如何待你” 纪氏说到最后,已是两眼有些发黑,熙容是她捧在手心、受万千宠爱长大的女儿,纪氏原以为小女儿家性子骄纵些也不是什么大事,怎料熙容这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熙容想想也有些后怕,可她只是不想再死于非命,试问世上还能有何事,比死都可怕么 纪氏见女儿面色有些苍白,一时也无意吓她。纪氏躺在床榻上,轻拍了拍熙容的手背,宽慰女儿道“我看皇上今日对你态度尚可,想来他目前还没计较此事,心里对你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这话说完,纪氏见女儿一副懵懂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只是容儿今后不得再如此任性了,若是惹怒了天子,就连辅国公府都未必护得住你” “虽说娘亲也不希望你进宫去,但娘亲更希望你能活着。容儿,你可明白” 熙容咬了咬唇,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前路是如此艰难,进宫是死,不进宫也活不了。尽管大兴王朝民风开放,但她却连自己的夫君都无法选择 纪氏见女儿伤心,自然心疼不已,但她所言其实并没什么大错。 熙容眼眶微微湿润,她不想失态,哑着嗓子应了声后,便朝纪氏告退了。 沈连云躲在纪氏房外的窗沿下,在她手心内正有一颗断裂的指甲。她显然听完了二人的对话,此刻觉得自己受到欺骗,一时脸色阴沉得可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加更大肥章】 数日后,纪府。 纪修躺在自己房内的床榻上,后背上伤口纵横交错,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尽管这伤痕是前几日纪三爷用藤条打的,如今已经结痂,但此刻看着依旧狰狞可怖,可见当时力度之大。 母亲小秦氏正满脸心疼地给他上药,口中念念有词“你说说你爹,怎就下得了如此重的狠手皇上把他召进宫里又怎么了,至于回府就拿自家孩子出气么” “娘,您下手轻些。”纪修疼得直皱眉,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这几日可是将所有痛苦都一并补上了,“这事您不用多管,爹也是有他的苦衷。” “嗬,你说他还有苦衷”小秦氏原本还不知内情,此刻一听,她登时挑起眉毛,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儿子你且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修一时沉默,冷不防下一瞬便被小秦氏揪住了耳朵,他登时不依地唤道“娘,我这身上还有伤呢” “那你快说实话,否则今日不准吃饭了”小秦氏出身小门小户,可以算半个市井妇人,她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嫁进人口众多的纪家后就更是如此。 小秦氏在外一向被人称为悍妇,护短得很,她甚至还跟同为妯娌的亲姐姐大秦氏吵过几场架,眼下不出一会儿,便将事情经过问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纪修听熙容说她愿意嫁给自己,便日日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后来纪修见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他花下重金弄到一包风霄散给熙容,就夹在那日纪修给她的那封书信里,还教了她如何用这药粉。 怎料这一计后来又失败了,纪修两次在熙容进宫一事上从中作梗,已然触及江煦帝的逆鳞。况且这一次,纪修还给熙容用了市面上的禁物,既是禁物,就一定有些许风险,所幸熙容后来无事,可江煦帝断没有饶过纪修的理由。 于是江煦帝召见纪三爷入宫,以教子无方的罪名把他狠狠批了一通,他回府后这才用藤条狠狠打了纪修。 此刻纪修说出实情后心里皆是无奈,他趴在软枕上,神情有些郁郁寡欢。 小秦氏得知自家儿子是在帮助熙容后,这才挨了他爹的藤条,她霎时间便大怒,口中毫不留情地把熙容给数落了一通“好啊,这沈二小姐还没嫁进咱纪府呢,倒是会给咱们添乱” “你说这风霄散,又不是咱逼着让她用的,啊她用就用吧,也不把自己的脸护得好点,莫要让旁人发现了,到头来这金尊玉贵的沈二小姐一点儿事都没有,反倒是我儿子挨了打,这是什么道理” “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娘得找那纪氏说理去亏她还是从纪府嫁出去的小姐呢,果真如泼出去的水一般,收不回心来了” “娘,您别这么说容表妹她也不是有意的,只是皇上喜欢她,我还能跟皇上抢女人不成”纪修皱了皱眉,他本来只是单纯地有些想不开,并未有找熙容的麻烦之意。 毕竟纪修从小就喜欢熙容,从他的角度来看,若非半路杀出了个江煦帝,小表妹就是他的妻子了。 如今江煦帝不肯放手,那纪修唯有无奈认命,可他终究是不甘心的。 甚至他都有了心结,纪修觉得自己也能给小表妹幸福,为何就只能是江煦帝做她的夫君 小秦氏是个炮仗性子,她从小宠着纪修,不肯让他受一点委屈。这会儿听闻纪修这番话,小秦氏非但没有平息怒气,反而钻起了牛角尖。 她只觉自己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在胸膛内熊熊燃烧“是,咱不跟皇上抢女人,沈二小姐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不值得咱们去拼命可这辅国公府欺人太甚,害得你被打成这样,娘今日必须得给你出口气” 说罢,小秦氏转身就走,她风风火火地推开纪修的房门,发出好大一记声响。 纪修大惊,他连忙吩咐几个小厮去拦住小秦氏,但这些下人又怎么拦得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秦氏登上一辆临时停着的马车,一路离开纪府扬长而去。 辅国公府内,纪氏原本在房中休息,结果听说小秦氏来找她,便派了个丫鬟去引人过来,岂料小秦氏是来找茬的。 此刻她在纪氏房中,丝毫不顾及纪氏好不容易有着身孕,兀自扯着个大嗓门道“四妹,你说说你家二女儿,她如此勾引我家儿子,出了事后又撒手不管,这叫什么德性还有没有王法了” 纪氏半个身子倚在榻上软枕前,听见小秦氏如此说熙容的不是,还说得这般难听,她不禁沉下脸来“嫂子有话不妨说个明白,熙容是我和老爷的掌上明珠,你说这话得有凭据” 小秦氏却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加之她在纪府日子过得不顺心,原本就有些嫉妒高嫁的纪氏,此刻眼见纪氏一副肃容,她登时觉得纪氏是在摆谱,于是便刻薄地嘲讽道“嗬,四妹如今是嫁了个国公老爷,说话愈发了不得了你要我把话说个明白,今日我便向你原原本本地把一切都说了” “你家女儿,沈熙容,勾引我家儿子帮助她逃避选秀,如今事情失败后,我家三爷进了一趟宫,回来就对修哥儿动用了家法世间有哪个孩子不是爹娘的肉,凭什么你家女儿就好好的,我家儿子就得挨罚” 小秦氏说到最后,嘴里的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丫鬟们退避三舍,她却不管不顾,一时场面越发难堪。 纪氏从小秦氏的话中听出了些许端倪,想来是因为熙容之前假装毁容的事。她脸色很不好看,当即就反驳道“三哥对修哥儿略有惩罚,那也是皇上的意思,与熙容无关。你若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进宫面圣去说。再说辅国公府每天那么多事,若不是你今天过来一趟,我和熙容都不知晓修哥儿的情况,若是我们知晓,定会去探望他的。” 小秦氏气得浑身发抖,她用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瞪着纪氏“呸老娘稀罕你们的探望你们以为送个几样补品就能了事,我呸” 她只知道心疼她的儿子,浑然不觉自己这般对孕妇十分不妥,就在小秦氏心里酝酿着下一轮攻击时,沈长风大步走来,一把便拎起小秦氏的衣领子,把她直接给拖向外头。 沈长风眉头紧皱,拎着小秦氏的手背青筋毕露,他语气很不好道“房内的丫鬟都在干什么没看到夫人正在受气,你们还留着这等泼妇在房内做甚” 小秦氏双腿乱蹬,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她的力气自然敌不过沈长风,于是又恨恨泼起了脏水“辅国公老爷竟然非礼嫂子,你还要不要脸” “我非礼你”沈长风冷笑,旋即手中用劲,直接将小秦氏给丢了出去。 小秦氏臀部着地,这会儿疼得吱哇乱叫,她口中不肯饶人,竟一下子就把沈长风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语言更是粗俗不堪。 沈长风理都没理小秦氏,为官二十载,他什么刁民没见过,如今早就百毒不侵。此刻沈长风用威严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下人“还不叫几个家丁过来,送客” 而后他转身过去,把两扇房门一关,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熙容听说小秦氏去纪氏房中大闹后,她想起纪氏还有孕在身,不宜动气,便问丫鬟小秦氏这是所为何事。 白桃心直口快,立马就将事情原委给说了一遍,而后她愤愤不平道“素日知晓这纪府三夫人是个泼辣的,怎知她凶悍至此,再怎么说也不该冲着怀孕的夫人撒气呀” 熙容听后对双亲愧疚不已,她微蹙眉心,芙蓉面上愁云渐起。熙容朝丫鬟问道“纪三夫人现在走了吗” 白桃撇了撇嘴“老爷派人把她扔出去了” 熙容朱唇边上溢出一丝轻叹,而后就起了身,既是她惹出的祸事,此刻她定是要去纪氏房中赔罪,只希望娘亲没有动胎气,这纪三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然而就在熙容刚出房门的时候,素日沉稳的艾香急忙跑过来“不好了小姐纪三夫人在辅国公府门口哭天抢地,口中还一直在败坏小姐的名声,这会儿门口聚集了不少看客呢” “你别着急。”熙容险些与艾香撞上,她后退一步,轻声问道“她说我什么了” 艾香皱了皱眉,那小秦氏污言秽语甚多,她只选择了能给姑娘听的来说“说您勾引完了纪公子,转头又想进宫变凤凰,水性杨花、不遵女戒女则” 熙容扶了扶额头,她没料到有着纪氏这一层关系在,小秦氏还是同辅国公府撕破了脸面,当真是个泼辣的女子。此事若不妥善解决,怕是会影响甚广,因此熙容转而朝外院的方向走去“我去看看吧。” 两个丫鬟连忙跟在熙容身后,不料就在熙容走到辅国公府门口的时候,情势已经有了变化。 林恒寿带着一批禁军在门外,身后禁军皆佩剑加身,气势如虹,光这阵仗看着便十分骇人。 为首的林恒寿则手持一柄拂尘,朝小秦氏喝道“你这泼妇,要撒野也不看看地方沈二小姐与你家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何来纠葛之说咱家倒是听闻纪公子接触了包不明不白的药粉,还是朝中禁物,莫不是因此产生了幻觉” 他这话说的巧妙,既圆了小秦氏的话,又暗示纪修与风霄散的关系。 小秦氏原本不知风霄散是禁物,这会儿顾及到纪修的前程,她神色微僵,立马就偃旗息鼓了。眼下林恒寿并未将事实全部说出口,小秦氏自然听得懂其言下之意,她连忙认错道“原、原来是这般,若非这位大人提醒,我还被蒙在鼓里,我这便回去训那不成器的儿子” “慢着。”林恒寿却是慢悠悠阻止了她,他对江煦帝一直笑脸相迎,可那也是看人的,此刻林恒寿面容却少见的森冷阴沉,“这位夫人空口白牙污蔑了辅国公府的姑娘这么久,若是今个儿放过了你,那岂非人人都可以朝姑娘们泼脏水了” 小秦氏抬眼看到那些禁军,只见对方个个威武高大,她吓得浑身一抖,跪在地上忙不迭磕头道“我再也不敢了,望大人看在我夫君是朝中六品承议郎的份上,宽恕我这一次吧” 林恒寿闻言,不禁嗤笑一声,小秦氏这时候在他面前抬出纪三爷的身份,无疑是自寻死路。往日那些真正的权贵大臣见到林恒寿都得毕恭毕敬,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六品散官之妻 小秦氏往日还以为纪三爷既有了官职,在外多么威风八面,却不知她这纯属井底之蛙。 林恒寿手中拂尘一抖,朝小秦氏冷笑道“不是咱家要针对你,而是皇上亲自下旨要捉你。这位夫人,请吧。” 小秦氏面色煞白,一看眼前这阵仗,便知她怕是要入宗人府,没出多久便直接晕了过去。 林恒寿面露嫌恶地甩了甩拂尘,他可不管这小秦氏是真晕还是假晕,只道“把人抬走” 旋即他又恢复了一脸笑容,转身朝周围的看客道“让诸位见笑了,不过是一场误会,都散了吧。” 周围大多数是看热闹的布衣百姓,他们听闻此言都不敢逗留,很快大街上便再无其他人。 林恒寿此时看到熙容在辅国公府门口,便快步上前,脸上堆笑道“熙容姑娘怎么出来了,可是被这腌臜事污了眼睛皇上特意在奴才出宫之前吩咐了,让奴才全权处理此事,不知您觉得奴才做得可有不够的” 熙容看了眼林恒寿,只觉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这番话却说得圆滑无比,让人听着极为舒心。 林恒寿上辈子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熙容有一回受了宫中妃嫔的欺负,想让林恒寿帮忙传个话给江煦帝,结果却遭到拒绝,自此便不与他来往了。 这辈子林恒寿对熙容如此和善,想来是因为江煦帝的态度转变,说到底,他就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可世上许多人都是如此,说来其实也没什么好耿耿于怀的。 熙容一想到她今后可能还得进宫,此刻不想得罪了这位大内总管,便淡淡道“有劳公公费心了,熙容只觉得自己在这为人处世上,还得向您学习。” 林恒寿受宠若惊,他突然发现熙容也是个会说话的,一时面上笑意真诚了几分,便朝熙容拱手一礼道“姑娘言重了,奴才不过是听从皇上的吩咐。这宫里还有些事儿,奴才便不入府与您一叙,这就告辞了。” 熙容颔首“公公慢走。” 待林恒寿走远后,熙容转身往府里走去,却没注意到沈连云躲在暗处。她阴沉着一张脸,方才林恒寿对熙容那般礼遇,沈连云自然都收入眼中,嫉妒的火苗在心中熊熊燃烧。 她不明白,熙容从小到大,除了长得美以外,有哪一处比得过端庄大方的自己纪氏一直教导她女子之道,沈连云也用心践行此道,可为什么那些男人都前赴后继地想娶熙容,而不是一直暗中努力的自己 沈连云十指根根攥紧,她眸中划过一丝狠绝。就算这是命,她也不甘于认命 就算江煦帝现在喜欢熙容,将来他更喜欢的必然是自己 是日,纪修被江煦帝召入宫中问话。 此刻一个小太监引着纪修走在宫道上,他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忍不住开口问了小太监几句,奈何对方嘴巴紧得很,全程竟是一言不发。 片刻后,二人终于走到了养心殿。 纪修望着那块出手不凡的大字牌匾,不禁迟疑一瞬,可他不想在江煦帝面前示弱,便咬牙走入殿中,而后跪地行礼道“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传来冷淡的男子声音,让人听着心底莫名发寒“平身。” 纪修缓缓起身,随后抬头瞥向江煦帝,却不料他登时被这位年轻帝王的气势所慑,便赶紧又垂下头。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要被江煦帝给处置了。 母亲去容表妹府上这般大闹,之前在宗人府关了几天,回来后吓得不轻。江煦帝这般喜欢容表妹,没道理这时候还会放过他。 江煦帝看着眼前稚嫩青涩的少年,眉心微皱,显然是看不顺眼的。他背倚在书桌后的宝座上,直接问道“既来了,可知自己的下场为何” 纪修如临大敌,他额前划过冷汗,想了想又跪下来,磕头痛哭道“草民无知,但草民无意伤害容表妹,这一切并非我所愿,还望皇上从轻发落” 江煦帝素日面对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姿态,可这回看到纪修如此轻易就认怂,他一时倒觉得无趣,索性随意翻开一本册子,开口道“纪府人口众多,你父亲在平辈中排行第三,前后皆有不少兄弟,再加各房妻妾无数,府内关系之复杂,不必朕多说。” 纪修听后身子一僵,江煦帝所言非虚,纪府品级不高,但府内关系却甚是复杂,不如辅国公府那般干净。若容表妹嫁给他,想来会在这方面受些委屈。 江煦帝将那本册子轻轻砸在纪修的脚边,风一吹过,册子里面的各色人像皆被吹开,每人的优缺点一目了然,这册子的厚度还不薄。 眼见纪修神色愈发僵硬,江煦帝继续问道“旁的暂且不提,朕就问你将来若娶了妻,你母亲又是那般性子,若二人之间有了矛盾,你能否护得住她若是几个妯娌联合起来欺负她,你该当如何” “草民护不住。”纪修颤着声线答道。他被江煦帝这番话,狠狠打击得瘫坐在地,双目空洞失神,因为纪修想不出解决的法子来。若是妻子不合心意还能休掉,可亲娘和几位舅母总不好休了吧。 先前还觉得他能给小表妹幸福,可这一刻江煦帝告诉他的事实,无疑是让他羞愧又难以接受的。 此刻纪修懊恼着,突然就明白了江煦帝的用意,对方是希望他知难而退。纪修其实并不蠢,虽然心中苦涩,但也意识到了现在的他对于容表妹来说,绝非良配。 于是纪修狠下心来,他再度重重地磕头,朝江煦帝请求道“还望皇上给草民指一条明路,草民必当遵循” 江煦帝见他知趣,当即不再废话,将一张令牌丢到了纪修怀中“你明日便启程去柳城的突豹营赴职,若是能经受住军中的考验,朕一年后便允你回京。” 纪修听后,脑中不禁浮现出熙容绝美动人的娇颜,他心里依旧是贪恋的,面上却用力抿了抿唇,沉声道“草民遵命” 怀中那块令牌是有职位的,待他经受了历练后,按规矩就能获得军衔。旁的不说纪修能有多大改变,就凭这个军衔,小秦氏和几位舅母也会尊重一些他的想法。 纪修告退后,林恒寿察言观色,见江煦帝心里不太舒坦的模样,他忍不住笑道“皇上,您近日愈发待人宽容了呢。” 江煦帝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为了他。” 谢夙顾及的是容嫔,为了让纪修心甘情愿地退出,在容嫔心里不留下痕迹,他可谓煞费苦心。 熙容得知修表哥要去柳城的军营时,一时有些怅然。她想来此事应当与自己有些关系,虽说男子去军营历练也不是件坏事,但那柳城毕竟是个苦寒之地,修表哥终究是受累了。 “修表哥何时启程”熙容问自己的两个丫鬟。 白桃小脑袋微微晃动,她笑着答道“就在今早辰时,纪公子走出纪府门口时,那纪三夫人哭天抢地,好不热闹呢” 熙容垂眸推算了一番时辰,便起身朝门口走去“我去送一送修表哥,这时辰应当还来得及。” 艾香和白桃连忙一同跟着,不料熙容走到辅国公府门口时,却见林恒寿堵在了门口。他脸上浮现出笑意,似乎早已料到熙容会出现在此“熙容姑娘,皇上召你入宫一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熙容皱了皱眉,她本意根本不是入宫,便冷下俏脸,问道“林公公这是何意不,应该说皇上这是何意,阻拦我去送修表哥不成” “圣意难测,奴才也不知道啊。”林恒寿笑着抖抖拂尘,旋即他眯起眼,话中暗藏机锋道,“不过皇上既然下了口谕,自然是无人敢违抗的。” 熙容立在原处不肯动,她被他给气笑。这林恒寿虽然看着好说话的模样,实际上却在暗中威胁自己,她今日是去送修表哥的,又不是特意去宫里见江煦帝的,林恒寿此人未免欺人太甚 林恒寿跟了江煦帝数年之久,早已混成了人精,他最是知道该如何拿捏这些小姑娘。此刻他慢悠悠地笑道“熙容姑娘,您就别在辅国公府的门口跟奴才犟了,赶紧上马车入宫吧。” 说话间,他刻意强调了“辅国公府”四个字,意思是要熙容为身后的辅国公府考虑,惹怒了皇上可没好果子吃。 熙容使劲握紧衣袖下的十指,半响后她终究是顺了林恒寿的意思,坐进一辆十分华美的宫中马车,一路去了皇宫。 “皇上,熙容姑娘到了。”林恒寿亲自引着熙容入养心殿,面上带着恭谨和顺的笑意。 江煦帝正在黑漆描金书桌后翻阅一本古籍,见熙容入殿,他轻抬凤眸,视线一刻未停地追随着她袅娜动人的身姿。 熙容不情不愿地走至殿中央,她今日身着一件浅紫色对襟襦裙,饱满的胸脯起伏了下。熙容硬着原先柔美的语调,只行了半礼“臣女参见皇上。” 身后进来的两个丫鬟却不敢托大,纷纷跪在地上,更显得熙容鹤立鸡群。 江煦帝一时未开口让熙容平身,他凤眸微敛了稍许,挺拔的身形倚在宝座上。江煦帝长指在书桌上轻敲数下,方才寡淡道“平身吧。” 熙容看了眼身后的艾香,后者会意,上前将之前熙容落水时的粉缎披风呈上。这是熙容临出府时,突然想到这件披风早就已经晾干了,她留着也是烫手,便让人拿来一同进了宫。 江煦帝淡淡瞥了眼那件粉缎披风,问熙容道“你这是何意” 熙容冷着语调,简略道“物归原主。” 她今日本就不想入宫,这会儿被林恒寿威胁着到了养心殿,语气难免不好。 江煦帝面无表情,眼底神情渐冷“赏你的。” 熙容突然笑了,明眸皓齿分外动人,出口之言却甚是诛心“这是哪位妃嫔之物吧,臣女不敢擅自挪用。” 江煦帝气得冷笑,他将那本珍贵的古籍“啪”地一下砸在桌上,沉声道“你以为哪位妃嫔能用这冰蚕丝的料子” 熙容听后面不改色,她犟在原地,愈发不肯退让地讽刺道“既是这么珍贵的料子,臣女就更加不敢用了,还望皇上收回去。” 江煦帝彻底沉下脸来,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说罢,他霍然起身,朝殿内的所有宫人道“都退下。” 林恒寿依言退下,他见艾香和白桃二人都杵在原地,便让几个小宫女过来,把她们都不由分说地都拉了下去。 熙容听见身后贴身丫鬟不依的呼喊,有些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却发现一片阴影陡然笼罩在头顶。她抬起美眸,正对上江煦帝阴沉的双眼,一时忍不住后退了数步。 岂料江煦帝却一路上前,把熙容逼到了殿墙处的一张紫檀竹节纹长条案前。 熙容腰身抵着条案,她蹙了蹙眉侧过脸去,惊惧间娇声道“你你干嘛。” 江煦帝贴得她很近,宽阔的胸膛差点就能碰上熙容胸前的高耸,她上半身微微后仰才得以避过。 他伸出大掌,一把捏住熙容的尖尖下颔,将她的脸扳转过来,黑眸中倒映着她隽美的容颜。 江煦帝冷笑间问她“方才,是谁给你的胆子” 熙容眼见男人放大的俊颜,压迫感袭上心头,几近窒息。 她使劲扭头,却不料江煦帝力气惊人,下巴处一时竟然纹丝不动。熙容差点忘了,前世的江煦帝就极为霸道强势,尤其在房事上体力更是好得惊人,这会儿若是与他硬碰,她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想至此,熙容顿时如临大敌,她可不想今日在皇宫就丢了贞洁,那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熙容霎时间急得都快哭了,她根本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我,我不知道” 江煦帝微怔,指腹夹着熙容的下颔,却是顿在原处。他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自己先前为何那般大胆,凤眸沉沉地盯着熙容,似乎是不相信她所说的。 熙容紧抿着泛白的菱唇,她伸手推了推江煦帝,结果发现推不动,登时真的就落下泪来“你凶什么我不过就是想还你披风而已” 江煦帝低头看着这梨花带泪的小女子,不理解她前后变化为何如此之快。只不过见她落泪,江煦帝心中到底还是震了震,他没好气地放软了声调,指腹上移,替她擦了擦眼角泪水“哭什么,朕又没拿你如何。” 熙容感觉到脸上硬硬的触感,想来是江煦帝指尖的茧子,她侧头避过去,并未多想,抬手“啪”地一下打掉了江煦帝的手掌。 然后似乎又意识到不对,熙容抬头怯怯地望了眼江煦帝“我不是故意的。” 江煦帝被她给气得说不出话,突然转过身去,手臂顺势重重地打在了熙容身前的高耸处。 熙容赶紧退开些许,五指攥住衣领,她俏脸微微发红,低头盯着足尖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溜走殿门也被关上了。 江煦帝平复一番心绪,他自然感受到了先前那片柔软的存在,却无意对熙容进一步做些什么。 当今王朝虽说民风较为开放,可依旧极其注重礼教,为首的皇家更是如此。女子婚前必须保持处子之身,江煦帝对熙容更是会遵循礼制,因此他抛开那些旖旎的念头,冷声道“朕召你入宫,并非为了与你僵持在此。” 熙容压下心头的不忿,她抿了抿唇,见好就收道“那皇上是为了什么。” 江煦帝重新坐回了黑漆描金书桌后,淡淡道“听闻京城中的沈氏双姝多才多艺,今日朕倒是想见识一番。” 熙容闻言,止不住在心中腹诽,江煦帝到底是从哪儿听说的民间传闻,就算此言是真,说的也一定是姐姐沈连云,而非是她。 此刻江煦帝似乎没看见熙容怪异的神色,兀自朝殿外开口道“上琴棋书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修】 语毕,林恒寿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古琴棋具等物都搬了进来,他抬头觑了眼江煦帝的神色,见帝王脸上已经看不到怒气,林恒寿暗自惊讶了瞬,旋即愈发恭敬道“皇上,器具都搬来了。” 江煦帝淡淡地应了声“退下吧。” 林恒寿发现江煦帝似乎喜欢同熙容姑娘独处,便连忙带着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关上殿门。 熙容望着眼前一字排开的阵仗,琴棋书画应有尽有,她蹙了蹙眉,后退一步“我真的不会这些。” 江煦帝显然不信,琴棋书画是世家女子最基本的才艺,有谁不会才是笑话。因此江煦帝支起下颔,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开口道“试试再说。” 随即见熙容面带犹疑,他又贴心地补充一句“若你怕献丑,挑一样最擅长的即可。” 熙容抿了抿唇,只觉这江煦帝真是欺人太甚,竟然仗着帝王身份让她展示才艺,她又不是他后宫的妃嫔,凭什么使这种争宠的手段 暗自腹诽了一通,熙容有些不忿,她突然灵机一动,走到那架金漆花鸟琴前便开始弹奏。 那是一曲难度不高的高山流水,却被熙容弹得磕磕绊绊、错漏百出,不时有弹错的杂音传入江煦帝耳畔,在殿内回响得分外突兀。 熙容却仿佛沉浸其中,姿态优美动人,她兀自弹出更多的杂音。曲子结束时,熙容用力一拨,那把华贵的金漆花鸟琴顿时发出“咔”的一响,似在委屈地抗议。 江煦帝耐着性子听完了整首曲子,末了好半响都没说话“” 熙容摘掉弹琴用的义甲,她小心翼翼地抬眸,觑了眼江煦帝面沉如水的神色,轻声解释道“臣女琴艺拙劣,在此献丑了,还望皇上恕罪。” 江煦帝坐在宝座上,面无表情地冷着一张脸,素日听惯了宫中乐师技巧高超的奏曲水平,方才熙容那下子简直是在荼毒他的耳朵。 而且他猜测熙容定是故意的,若辅国公府嫡女连把琴都不会弹,说出去岂非贻笑大方 到底是该打她板子,还是派两个严苛的嬷嬷去辅国公府教她弹琴 江煦帝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熙容面前,给她纤白娇嫩的十指戴好了义甲。他终究还是忍下这口气,并未戳破熙容的小心思“朕教你弹琴。” 熙容满脸惊讶,她猛地抬起头,却磕到了江煦帝棱角分明的下颔“真的不用了啊,对不起皇上” 这回她真不是故意的早知道江煦帝竟然会亲自教她弹琴,熙容方才就正常发挥了 江煦帝被熙容这么一撞,下颔处传来硬生生的痛意。 他愈发沉了脸色,动作顿在原处,手掌紧紧握住熙容的皓腕。江煦帝一言不发,实际上他十分不解熙容为何跟上一世全然不同,胆子还如此的肥,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早知道此时的熙容这般不愿进宫选秀,江煦帝宁可重生到选秀结束后的时刻,就不必像现在这般遭罪了。 此刻江煦帝敲了敲熙容的额头,故作凶悍道“给朕好好练” 熙容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被江煦帝捉住了双手,放在琴弦上弹曲。熙容想快些结束练曲,这一次倒是弹得流畅多了,虽然比不上沈连云那般行云流水,可调子却是完整无错处的。 平日里辅国公府给姐妹俩请了位有名的西席,二人每隔几日便要去府中私塾练习琴艺。日复一日的练习后,熙容只要不躲懒,琴技自然不差,何况她还多活了一辈子。 然而江煦帝似乎并未有放过熙容的意思,竟是让熙容再弹一曲,他宽阔的胸膛就在熙容身后,她稍不注意便能碰到。 虽说熙容没回过头,可她能想象到身后的男子是以如何一番亲密的姿态,站在自己身后。若是这时候有哪位后宫妃嫔闯入养心殿,怕是要惊掉了下巴。 而且江煦帝心虽是冷的,他的呼吸却是温热的,喷洒在熙容脖颈后头,让她觉得一阵痒意头皮发麻。 熙容脸颊渐渐烧了起来,可她突然想到前世的江煦帝是如何赐的毒药,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指尖不受控制的漏掉一拍。 江煦帝握住了熙容的手,将其挪到正确的位置上。他感觉到熙容五指僵硬,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手背,提醒道“练琴之时要集中心神。” 熙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殿内突然响起一记“啪”的声响。 江煦帝的手掌顿在原处,手背上有五个清晰的红指印,足见身前女子用劲之大。 熙容将双手收拢到江煦帝看不见的地方,背对着他,她此刻心中自然一阵后怕,便颤着声线说了句“臣女身子不适,请求回府,望皇上恩准。” 江煦帝刚想发怒,但见熙容双肩微颤,细看之下她浑身都在颤抖。他微眯了眼,良久未曾说话。 他不解熙容为何突然发作,因为江煦帝不知熙容有着前世的记忆,也根本不知沈连云在她死前都说了什么。在熙容的眼中,江煦帝方才那下子就如同毒蛇在她手背上吐信。 熙容咬了咬唇,再次开口道“家中双亲还在等臣女回去,还望皇上恩准。” 江煦帝眼底一片暗沉,他收回被打的手掌,兀自转身出了养心殿。熙容暗松一大口气,快速摘了指尖所有的义甲,赶紧离开这吃人的皇宫。 过了几日,白桃不知从哪个小丫鬟处得到消息,说是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镜水阁近日出了一批紧俏货。熙容不禁想去见识一番,当日下午便坐马车出了辅国公府,不料后来却被拦在镜水阁外头。 “姑娘来得不巧,今日阁内有贵客包场,还望您海涵。”伙计眼见熙容一袭华服美裳,衬得她腰若约素,容貌更属当世拔尖,他不敢乱看,低着头谦卑地解释道。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上午的时辰,只为了向客人解释缘由,此刻伙计早已满头是汗,后背处衣衫都浸湿了,还有不少人被拦在外头。 白桃忍不住在熙容身后嘀咕“这都能包场镜水阁又不是酒楼,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呢” 艾香扯了扯白桃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这镜水阁今日的不合常理之处,正说明了包场之人非富即贵,她们未必就惹得起。 “白桃,不得无礼。”熙容睨了白桃一眼,她转而淡淡道,“既然有人提前包了场,那我下次再来。” 伙计躬了躬身子,小心翼翼地笑道“多谢姑娘体谅。” 可就在此时,镜水阁的掌柜莫五娘突然走出来,她重重敲了记伙计的脑袋,力道之大,一时让伙计矮了下身子。莫五娘没好气地怒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不知这是辅国公府的小姐么竟敢把娇滴滴的姑娘家拦在外头” 伙计捂着脑袋,连忙给熙容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小姐大驾” “没事儿。”熙容轻声说了句,她抬眼看向莫五娘,疑惑着问道,“掌柜这是何意先前伙计说有贵客包场,莫非已经走了” 莫五娘一改先前对伙计的态度,朝熙容和颜悦色地说道“贵客并未离开,只是他体恤姑娘今日坐马车来此,特地允许您入内。” 镜水阁外头聚集的都是姑娘家,她们一听莫五娘这话,纷纷意难平道“那我们也是娇滴滴的姑娘,也坐着马车来镜水阁,掌柜的能否通融一下呢” 莫五娘手中团扇轻晃,她抿嘴笑道“这可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一切都要看那位贵客的意思。” 姑娘们听闻此言,正是忿忿不平之时,二楼雅间的窗棱处突然传来一记轻笑,语调听着有几分慵懒“既然外头的姑娘们盛情难却,便都进来吧。” 话落,在外等候已久的姑娘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当朝侯爷燕棣支起了八角窗,俊美风流的面容登时显露出三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令女子不禁脸红心跳。 熙容瞧了瞧却是心无波澜,她在想为何方才燕小侯爷会让自己进去。此人乃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又是燕太后的亲侄子,何以就对她另眼相看 燕棣倚着窗台,他目光流转间,见熙容杵在原地不动,便朝她轻轻一勾唇“不是来看成衣么怎还不进来。” 熙容已经发现有周围女子嫉妒的视线投来,她顿时不想理会楼上的人,带着两个丫鬟径直走进了镜水阁。 “姑娘请进,咱们这铺子的衣裳可都是顶好的。更别提近日这批新货,料子都是上好的桑蚕丝,这眼看马上就要入夏了,穿着最是轻便透气”另一个口吃伶俐的伙计在熙容身边热络地介绍着,因着燕小侯爷方才那一举动,他被莫五娘专门派来伺候熙容。 熙容起先听着还挺感兴趣,可一听那料子是桑蚕丝,她就想到江煦帝跟自己说的冰蚕丝,原本对镜水阁内衣裳的好感顿时消失殆尽。 她这会儿看的衣裳,还不如先前那件想还回去,最终只能压箱底的粉缎披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修】 熙容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她挥退了伙计,带着两个丫鬟慢慢闲逛。镜水阁在京城成衣铺子排行中当属第一,虽说跟宫中不好比,但也算拔尖的存在。 白桃正看得兴致勃勃,她发现熙容一直都未出手,便忍不住问道“这镜水阁的衣裳果真不一般,姑娘您就没有一件看中的” 熙容抿着菱唇,指了指对面那件豆绿色的半臂式对襟襦裙“那件还不错。” “确实挺别致的。”艾香看了眼那件襦裙,只见其下摆处绣着几朵百合,款式也清新特别,正适合熙容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家。 正巧这时候燕棣自二楼雅间走下,他揽着身侧美姬的肩,将熙容与丫鬟的那番话收入耳中。 美姬顺着燕棣的视线看去,她是燕棣的宠妾,这会儿蹭了蹭他的手臂,仿佛浑身都没骨头一般“侯爷,奴家也想要那件成衣。” 可燕棣却少见地没搭理她,他松开手,朝熙容的方向走去。美姬咬了咬唇,索性不跟过去招人嫌,燕小侯爷风流成性,她入府前便知道了。 这会儿熙容正让艾香去结账,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子优雅低沉的声音“这衣裳我买了。” 熙容不禁回眸望去,发现来者竟是方才的燕小侯爷“是我先看中的,小侯爷起码也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我又没说不给你,只是这银子我出,衣裳你拿,如何”燕棣轻笑一声,他身姿高挑,面容年轻英挺,桃花眼勾得女子脸红心跳,今日一袭深紫锦袍,这会儿他还取了把骚包的山水折扇,放在身前轻晃。 “小侯爷的心意我已领会,只是无功不受禄。”熙容淡淡道,她许是因为见惯了江煦帝的天人之姿,对燕棣的示好不太有感觉,便转而朝自己的贴身丫鬟道,“艾香你去结账吧。” 燕棣蓦地把折扇一收,他以更快的速度唤道“莫五娘。” “阁主有何吩咐”莫五娘快步走到这边,软着嗓子巧笑道。 原来燕棣竟是镜水阁的主人,难怪他方才能包场。熙容在心中暗道,随即她听见燕棣势在必得地开口道“沈姑娘要的这件成衣,算在我账上。” “是。”莫五娘得令,命几个伙计赶快把那件成衣取下来,包好后交给熙容的贴身丫鬟,可艾香和白桃没听见熙容的吩咐,谁也不敢接过。 熙容看了眼面前的燕小侯爷,半响后才道“那便多谢小侯爷了。” 燕棣晃了晃那把骚包的名家山水折扇,笑道“不妨事的。” 这时候旁边几位姑娘的声音突然传入熙容耳内“听说了么近日城东垂柳巷最里头有位老头子在摆摊,据说是能给人换脸,你说这奇不奇特” “换脸之术怕是话本子都不敢这么演吧。” “我可是听说,他两月前还真给一名成年男子施了换脸之术,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了” 熙容眉心微动,想着这换脸之术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是真的,那她岂非可以找个女子,代替她入宫 她转头望去,却见几位姑娘已经相伴走远。熙容刚想追上去打听更多,不料这时身后传来男子轻佻的声音“捕风捉影的事,你还真信了” 熙容转过头,客套地说了句“小侯爷多虑,我只是听着有趣罢了。” 说罢,熙容准备离开镜水阁,不料燕棣却将折扇横在熙容眼前,他漫不经心道“今日还是本侯放你进来的,沈姑娘不陪我多坐一会儿么” 他这话说完,见熙容面露为难之色,登时明白她对自己全然无意,便自嘲一笑道“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去吧。” “告辞。”熙容转身带着两个丫鬟走出镜水阁,她对车夫说了句去垂柳巷,随即便坐上马车,准备瞧瞧那换脸之术究竟是何情况。 艾香忍不住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免得中了骗术。” 熙容一想也是,但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只道“去看一眼就回。” 岂料马车刚驶入垂柳巷,左右两侧的空中突然被洒了一包药粉,白色的粉末透过车帘间隙,被熙容吸入肺腑,她登时便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熙容发现她身处一间既似闺房又不似的房间,身上衣裙并未动过,四处皆是半透明的绯色绸缎和纱幔,衬得房门隐约可见,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子俗艳的脂粉香气。 她意识到不妙,这该不会是那些青楼女子接客用的屋内吧 熙容心里一惊,猛然间想自床榻上坐起身来,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连动根手指头都吃力。她蹙了蹙眉,急得直接落下泪来,心里更是一片绝望。 就在此时,房外好巧不巧地传来老鸨谄媚的声音“这位公子,今日这位姑娘可是世所罕见的极品呢,您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五百两银子当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对方并未应答,只兀自推开了门扉,脚步低沉有力。 熙容泪眼朦胧中透过纱幔望去,只能瞧见一名身姿高挑的紫袍男子缓缓走来,他一言不发,她心内愈发悲戚,勉强动了动唇打算咬舌自尽,却不料被男子一把卡住皓齿。 她咬到了他的手,却没甚力气,仅如猫爪般挠了一下。 燕棣垂眸看着女子梨花带泪的模样,她许是没看清是自己,美眸正泛起层层水意,一时竟如芙蓉泣露般,娇娇弱弱的模样仿佛哭在他的心上。 即使燕棣自认一贯风流,可这会儿他的心尖突然狠狠颤了下,安抚的话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声调软得不像话“别怕,是我。” 熙容听闻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愣了愣,定睛一看后,登时松下一大口气。熙容疯狂地眨巴着眼睛,语带哭腔唤他道“小侯爷。” “我这就救你出去。”燕棣废话不多说,他拦腰抱起熙容,旋即带着她一脚踹开房门。 老鸨此时还未走远,她听闻动静连忙折回来,一看先前那位公子竟抱着今日送来的红倌打算离开,老鸨登时怒喝一声,带着一帮打手上前,尖声道“这位公子懂不懂我风月轩的规矩要给红倌赎身,是得付赎金的” “你说谁是红倌”燕棣早已阴沉了俊脸,他面对众多手持棍棒的打手,依旧毫不客气道,“这姑娘你从哪弄来的,想必不用我多说。但我奉劝你一句,若想风月轩的招牌明日还在,就不要动她” 熙容浑身软软地被燕棣抱在怀内,无论之前觉得燕小侯爷有多不靠谱,这一刻她却对他无比的感激。 老鸨被他通身气势所慑,她没见过多少大世面,此刻忍不住嘟囔着问了句“这姑娘到底谁啊” 燕棣冷笑道“与你这小青楼的老鸨无关。” 风月轩只是个小作坊,若是京城里规模大一点的青楼,里面的老鸨还不至于认不出燕棣的脸。他之前为了找到熙容,又未免毁了她的名声,暗地里寻遍花街柳巷,可谓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说罢,燕棣腾出一条手臂,将腰间令牌扯下,一把丢到老鸨怀中“睁大你的狗眼,把上面的字给本侯看清楚了” 老鸨皱着眉,仔细地念出燕棣侯爷的身份,她登时两眼珠子发直,被吓得手一抖,直接把令牌给弄到了地上。 面前这人竟是当朝最年轻的侯爷,燕棣他还是太后的亲侄子这能让燕小侯爷亲自出手相救的女子,保不准就是他的心上人,完了完了 老鸨猛地一拍脑门,她颤着身子地捡起那块令牌,随即恭敬地双手还给燕棣“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侯爷恕罪,一会儿便将您的银子退回至贵府这姑娘是先前一位女子送来的,说是府内发卖的丫鬟,小的是浑然不知情啊。” 说到最后,老鸨眼角处竟开始流下似真似假的泪水,可她脸上脂粉太厚,竟生生流下一行醒目的痕迹。 燕棣冷着脸接过令牌,见她识相,他并不打算与这老鸨多费口舌。虽说有心想打听一番老鸨口中的女子是谁,可眼下先离开这烟花之地要紧。 众多打手见状无一个敢上前,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熙容将头埋在燕棣的胸膛内,男子步伐出乎意料的平稳,让她有些产生安心的困意。 没过多久,二人一路出了风月轩,守在门口的艾香和白桃见到自家姑娘没事,纷纷上前嘘寒问暖。这二人和车夫许是因为利用价值不大,那会儿被迷晕后留在原处,只是醒来发现小姐不见了,便急得团团转。 熙容只觉自己又从鬼门关回来了一趟,与贴身丫鬟不过说了几句话,娇俏的面容上便有了倦意。 燕棣一直低头看着怀内的熙容,他难得体贴地开口道“不如先到我府内休息一下。如今还不到傍晚时分,你就这番模样回府,怕是会招人闲话。” 熙容闻言思索一会儿后,觉得去燕棣府内有所不妥,她提议道“小侯爷把我放在客栈就好。” “也好。”燕棣点头应允,随即他抱着熙容便上了马车。 暗处的御前侍卫见状对视一眼,悄悄地跟了上去。他们之前早就找到了熙容,只是如今宫中还没给出回应,便不敢轻举妄动。 燕棣在附近给熙容找了家客栈,马车停下后,他长臂一捞,又将熙容抱在怀内,准备就这般下马车。 熙容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她身子虚弱,便用眼神示意艾香。 艾香会意,立刻开口道“燕侯爷,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奴婢二人扶着姑娘吧。” “你们两个女儿家,怕是扶不稳她,还是让我来吧。”燕棣说着背转过身,把熙容娇小的身子全然挡住,而后一撩车帘,便平稳地走了下来。 艾香和白桃面面相觑了一瞬,唯有赶紧跟下马车,一路随燕棣入了客栈的厢房。 “客官,这房间是刚打扫过的,您有什么吩咐就唤小的。”伙计肩头挂着块粗布,他见燕棣和怀中女子皆衣着华贵,便只是低着头恭声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燕棣挥退了伙计后,他将熙容放在厢房内的床榻上,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探她的额头,最后还亲自倒了碗水给熙容,“喝口水,我已派人找侯府的大夫过来,顺便帮你再去打听一番,究竟是何人要害你。” 熙容微微点头,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细致体贴,喝下那碗水后,熙容也觉得浑身有了些力气,便笑道“多谢小侯爷了。” 燕棣勾了勾唇,俊俏的面容此刻分外迷人,他坐在熙容床边轻声道“不妨事的。” 艾香和白桃这时候不敢出声,唯有默默当起了墙上的壁花。 熙容察觉到两个丫鬟的尴尬,她眨了眨眼,意识到燕小侯爷此时待在厢房内有些不妥,毕竟男女有别,便轻声道“今日若非是小侯爷出手相助,熙容早就一命呜呼,等来日我必当重礼答谢只是此时熙容有些乏了,还望小侯爷回避一下。” 燕棣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他略挑了眉,反问道“所以,你现在是要赶走之前的救命恩人” 熙容讷讷道“我是真的乏了,没准儿一会便睡着了。” 燕棣笑道“你睡你的便是。” 熙容一时说不出话来,此刻她困确实袭来,只觉眼皮子都有些重。可熙容怎么可能在陌生男子面前睡着,便强撑着等燕棣侯府内的大夫赶来,替她细细地把了脉,随后拿笔开药方。 艾香见熙容面带倦意,便替自家主子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中了什么药” 那大夫姓氏为褚,面相慈眉善目,他抚了抚胡须,叹息一声道“是蒙汗药,原本并无大碍,只是这位姑娘服下的药量过大,回去后还得好生调养一番才是,切记不可大意。” 熙容眼底微沉,她心想究竟是谁下手如此之狠,面上不动声色地轻轻应道“我知晓了,有劳这位大夫。” 褚大夫一边开着方子,一边又安抚熙容道“姑娘放心,若您按着在下开的方子忌口忌风,清淡饮食,是不会留下病根的。” 熙容心内一暖,略微苍白的绝色姿容上,微微泛起浅笑“多谢大夫。” “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褚大夫和善地笑了笑,随即他开完方子,便让随从提着药箱,二人一同下去煎药了。 燕棣这时候又坐在熙容床边,同她细细地讲之前派人打听的情况“问了老鸨,她说当时送你过去的女子戴着帷帽,根本看不清面容,只知身量中等,声音听着像是个大家闺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熙容一听是大家闺秀,登时心里“咯噔”一声,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姐姐沈连云,可她又觉得若真如此,沈连云害她的时机未免太提前了些。 这时候的自己还未入宫为嫔,江煦帝虽然有一回召见熙容,可熙容知道他并未大张旗鼓地宣扬此事,沈连云说不定根本不知情。 熙容蹙了蹙眉,心中疑窦顿生,她想不出除沈连云以外,还有谁会害自己,索性便摇了摇头不去深思。她抬眼望向燕小侯爷,纠结一会儿说道“我一时倒猜不出是谁,不过还是多谢小侯爷带来的消息,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 “天色”燕棣抬头望了眼窗外,一脸不明所以地无辜道,“我看这天色还没暗啊。” 熙容如鲠在喉,贝齿轻轻咬了口粉唇。她实在是不明白,燕小侯爷他怎就这般不知趣,她想独自休憩的意思应当很明显了。 燕棣见熙容如此犯难,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溢满愉悦,他语含暧昧地轻笑道“你若想赶我走,直说便是,何必绕那么多弯子” 什么绕弯子,她这明明是委婉又不失礼数的暗示。熙容勉强笑了笑,既然对方想来直白的,那她就给他直白的“那现在请小侯爷回避一下。” 燕棣摸了摸熙容的头,满脸宠溺道“好。” 熙容快速侧过脸避开,她眉心微蹙间又往里躲了躲,口中娇斥道“小侯爷自重” 艾香和白桃这时候纷纷走上前,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般站在燕棣身侧,防着他再对自家主子有何失礼之举。先前二人看在燕棣是姑娘的救命恩人,且他身份尊贵的份上,才不敢多话,这会儿姑娘可明显不乐意了,她们怎能视而不见。 燕棣低头瞧了眼两个护主的丫鬟,他眼底突然划过一丝冷意,旋即又很快被笑痕取代。燕棣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开口“好吧,既然你如此嫌弃我,我就不留在这儿碍眼了。” 说罢,他转身扬长而去,顺带还体贴地关好了房门。 熙容见此人终于离开,她长舒一口气,困意在此时汹涌而至。过了会儿解药汤终于送来,熙容快速喝完,倒头就跌入了梦乡。 镜水阁楼上雅间,此刻唯有两人一坐一立。 燕棣之前再一次无视身边美姬,他挥挥手随意将人给打发走,旋即正了脸色,朝对面的莫五娘问道“查清楚是谁干的了” 莫五娘此刻规矩地垂着头,她低低应了声“嗯,是辅国公府的大小姐,此女名叫沈连云,是沈熙容同父异母的姐姐,二人都是府内嫡出。” 燕棣面上显了丝玩味,他将折扇猛地一晃,倚着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如何查到的” 雅间内一下子寂静了,莫五娘愣了愣,她向来自诩精明过人,此刻面对更精明的燕小侯爷,莫五娘却没有丝毫底气。 一想到万一事情兜不住,她唯有死路一条,莫五娘脚底已经开始发软,险些便要站不稳。 她的主子燕棣虽说表面慵懒不羁,可他实际上并非善类,是个白切黑的主儿。这一点唯有燕棣手底下的人才知道,无人敢在他眼皮底下作妖。 此刻莫五娘咽了咽唾沫,含糊地说道“这沈连云手脚不甚干净,落下的把柄太多,我随意一查,就就顺藤摸瓜了。” 话落,燕棣唇角却缓缓上扬,他一针见血道“你是不是以为供出了幕后主谋,自己这个帮凶就能逃过一劫” 莫五娘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她“扑通”一声就含泪跪下来,额头猛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侯爷明鉴,五娘绝没有做过帮凶,五娘是清白的” 燕棣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莫五娘,他微抬下颔,神情冷漠而高高在上“你若说没有,我倒也并非全然不信。” 莫五娘听后停下磕头的动作,她刚欲破涕而笑,燕棣却冷不丁地俯下身来,他五指用力捏着莫五娘的脸,唇边残忍地划开一抹笑意“五娘这张脸保养得倒是不错,既然你如此擅长查探线索,本侯不妨让老王爷抬你入府,好让五娘发挥用处,做个美貌的奸细,如何” 当朝只剩下一位老王爷,此人很久以前就是江煦帝的手下败将,经过多年幽禁早已神志不清,府内更是连个女子的影子都无。燕棣居然要送莫五娘去那等鬼地方,这话一出,直接吓得她浑身颤抖。 幸亏燕棣捏住了她的脸,否则莫五娘此刻定是滑坐在地,她险些就要当场失禁。 “求求求侯爷,别让我去老王爷府中,五娘什么都说”莫五娘此刻泣不成声,脸颊透出五个红指印来,她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艰难开口,“此事是沈连云特意知会了五娘,让我安排几个姑娘在她妹妹面前捏造谣言,才使沈熙容身陷险境。” “今日镜水阁被侯爷包场,五娘原本不打算动手可要怪就怪沈连云,她手段太过毒辣,一直拿我娘的安危相要挟,五娘当时竟然收到了娘的一截断指,所以我没有别的办法,不敢不从啊” 说到最后,莫五娘早已泪如雨下,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人,甚至她连自己的娘都保护不好。 燕棣冷哼一声,终于松开莫五娘的脸,但他依旧阴沉着脸道“那又是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一个小小的世家小姐都能要挟住你,五娘,你这镜水阁的掌柜当真是白当了” 莫五娘此刻哭得几乎断了气,试问有几个人能在至亲受难时保持冷静 此刻她十分清楚燕棣的铁腕手段,知道自己犯错后,已经不能再活了。莫五娘再度重重磕头,她颤着嗓子,朝燕棣提出她最后的请求“五娘自知羞愧难当,无言面对于世,只望侯爷能厚葬我的六旬老母,五娘在此拜谢” 说罢,莫五娘咬舌自尽,身子软倒在燕棣脚边。 “呵,死了倒是干净。”燕棣轻嘲一声,他一脚踢开莫五娘的身体,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雅间。莫五娘的尸首待会自有人来清理,根本无需他多吩咐。 紫禁城,养心殿。 江煦帝近日正为江南水患忙得焦头烂额,当他终于有空隙听御前侍卫的禀报后,夕阳的余晖都快散尽。林恒寿在江煦帝身侧沏茶,他垂着首不语,却一直在凝神细听。 当御前侍卫说熙容是为了换脸之术,才到垂柳巷中计的时候,林恒寿发现江煦帝突然轻咳一声,随即他重重地放下了茶盏,殿内登时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 御前侍卫全都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 “继续说。”江煦帝冷声道,他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脸色也愈发不好。 若是可以,江煦帝真想检验一下容嫔的心智,这个女人居然会信什么换脸之术,街坊三岁小儿都比她强。而且她这是什么心思,又是为了躲避选秀才出的昏招 待御前侍卫将事情的一切经过都说罢,江煦帝听完燕棣是如何抱着熙容上马车,又如何在客栈摸熙容的头时,他早已气得脸色阴沉无比,仿若一尊地狱煞神归来。 下方的人纷纷感受到皇上的低气压,一时腿都不禁有些抖。 可最终江煦帝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起身离开了养心殿,林恒寿忙不迭跟上江煦帝的脚步,其余人在殿内皆面面相觑。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呢”林恒寿嗓音尖细,在江煦帝身后小跑着问道。 “去探望朕的母后。”江煦帝一路步伐未停,面上浮现出森冷的笑意,“朕倒要问问,她的好侄子这般接近熙容,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慈宁宫殿内。 燕太后听闻江煦帝驾到,她制止了宫女捶腿的动作,抬手理了理仪容,自软榻上施施然起身,到了屏风后的外殿去。 江煦帝已然坐于主位,俊美的面上不辨喜怒,很难瞧出方才的滔天怒火。他身后的林恒寿垂首立着,瞧上去极为恭顺的模样,倒看不出什么来意。 燕太后雍容地笑了笑“皇上今日来慈宁宫,所为何事” “听说母后前些日子召了燕棣入宫。”江煦帝冷着脸,对递茶过来的美貌宫女目不斜视,他并非在问燕太后,而是陈述事实。 燕太后听闻燕棣二字,她眸色略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次密谈。此刻燕太后表面依旧波澜不惊,坐在江煦帝身旁的宝座上抿了口茶,笑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哀家召侄子入宫,与他话了些家常,可是有何不妥” 江煦帝侧过脸,冷声讽刺道“话家常,就是教他如何取悦女人” 在他眼里,燕棣敢这般接近熙容,并向她示好,此事绝非偶然。因为江煦帝与外戚燕家素来不对付,双方互相监视,且彼此心照不宣,若说其他大臣不知江煦帝对熙容的心思还情有可原,燕家的人却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既然燕棣清楚江煦帝喜欢熙容,且熙容还是待选秀女,那他此举何意此人敢添乱子之前,倒不如先掂一下自己的份量,究竟够不够重。 燕太后一愣,她反应过来江煦帝说的女人是谁,登时不甘示弱地回击道“皇帝是在说笑么哀家那侄子虽说风流了些,可他一贯招人喜欢,何须去取悦女子” 江煦帝面无表情,他并非多言之人,此刻简略道“朕是否在说笑,母后心知肚明。” 旋即他不给燕太后解释的机会,还没把位子坐热,便起了身。江煦帝冷然间吩咐道“太后年纪到底是大了,还是以静养为佳。日后若没有朕的口谕,任何外臣不得入慈宁宫。” “你胆敢软禁哀家来、来人”燕太后坐在原处,她眉心拧成一团,气得心口都疼。经过江煦帝这么一刺激,她头疾的老毛病又犯了。 周围的几个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太后,江煦帝却连看都未看一眼,兀自走出了慈宁宫。 林恒寿跟在江煦帝身后,二人走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此时突然听江煦帝开口问道“这初选名册既然出了,选秀的日子能否再提前” “皇上莫急。”林恒寿斟酌一番后回道,“这初选最是耗时,还有些秀女自偏远地域而来,如今尚未抵达京城。且选秀一应准备尚不充足,还请皇上稍候段时日,宫中已经尽快操办了。” 江煦帝一直在用最快的速度将选秀提前,内务府这段时日忙得热火朝天,可到底还欠些火候。这会儿江煦帝听见林恒寿如此说,他又想起熙容此时的抗拒,便寡淡道“那便等些时日。” “奴才谢皇上体恤。”林恒寿拱手作揖,随即他试探着问道,“方才侍卫们说,熙容姑娘这次的事儿是她姐姐沈连云促成,她还勾结了镜水阁的莫五娘,此时莫五娘已死,不知这沈连云该如何处置” 林恒寿说完,见江煦帝身子一顿,他忍不住抬眸望去,发现这位帝王此时的面色已然完全沉下来,甚至比方才去慈宁宫的路上还要暴戾。 江煦帝忽的冷笑一声,他想起前世就是沈连云害死的熙容,这辈子她又很快开始作妖他原本的计划,或许该动一动了。 熙容在客栈休憩完毕,觉得身上又有了力气,此刻时辰已有些晚了,她便赶紧带着丫鬟下楼去结账。不料艾香在付银子时,得知燕棣早已替自家姑娘付过了。 一时熙容有些惊讶,却并未多想,她知道燕小侯爷是个风流性子,便只当他是怜香惜玉。熙容打算改日备些礼送到他府上,此事就能告一段落。 她坐了来时的马车回府,却不料有丫鬟在房内恭候多时,她说沈长风和纪氏传话过来,让熙容今晚一同去用膳。 熙容知晓后稍作歇息,便去了纪氏房内。当她绣花鞋迈过门槛时,才发现沈连云也在,对方朝自己温柔一笑,很是端庄可亲的模样。 此刻的沈连云还不知晓莫五娘已死的事儿,若她知晓,这会儿未必能站得稳。 熙容笑靥微僵,她冲沈连云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坐到纪氏身边问道“娘今日怎得了空闲您怀了弟弟身子还好吧,可有哪儿不适” 纪氏温和一笑,她如今还未显怀,依旧身量纤纤“容儿安心,娘一切都好。今日是连云提议,娘这才想起与你们姐妹俩许久未曾一起用饭,便请你们二人都过来。” 此刻熙容面前的圆桌上摆满了菜肴,都是她和沈连云平日里爱吃的,可见纪氏花了不少心思。 沈长风也坐了下来,他给纪氏夹了一筷鱼肉,随即轻轻笑道“趁菜还热着,云儿和容儿都赶快吃吧,今日也算家宴,无需拘束。” 熙容点头,她刚刚拿起筷子,却听沈连云在对面突然关心地问道“据明香所说,妹妹今日快傍晚才回府,可是出门时遇上何事耽误了不然怎去了这般久” 明香就是之前在熙容房内等候多时的丫鬟,她也是沈连云的贴身丫鬟之一。 熙容心头微跳,她特意淡定地夹了筷菜,平静地回道“姐姐多想了,我只是去镜水阁买件成衣,并无何事发生。” 沈连云却是不信的模样,她继续追问“买件成衣要这么久妹妹,撒谎可不好。” “真去镜水阁了,并未去别的地方。”熙容蹙了蹙眉,此刻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劲,难道沈连云知道自己误入风月轩,此刻欲拿此做文章那她就更不能承认了,否则必生事端。 沈连云看上去并不急,她一点一点地将消息透露给沈长风和纪氏二人“可我午后听说了些流言蜚语,说妹妹你是去逛青楼了” 纪氏是头一个坐不住的,连忙向熙容确认道“容儿说实话,可是真有此事” 熙容没料到沈连云还真听说了消息,她额头隐隐渗出汗珠。大兴朝的女子可是不允许逛青楼的,尤其是像熙容这种大家闺秀,被发现了更是要挨罚。 因此熙容这会儿摇了摇头否认道“女儿怎会去那等烟花之地。” “那就好,是姐姐多问了,改日我来找个机会替你澄清。”沈连云简简单单地放过了熙容,旋即她继续吃自己碗里的菜肴,并未多说什么。 沈长风看了眼沈连云道“此事交由父亲,你是闺阁小姐,无需亲自下场。” 熙容因着沈连云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早已失了品嚼菜肴的心思,她随意吃了几口就准备早早离开。不料就在此时,外头竟传来丫鬟的声音“禀老爷和夫人,二姑娘的车夫过来还耳坠子,说是姑娘掉在风月轩,那儿的人送来的。” 熙容听闻“风月轩”三个字,她心头一跳,抬头就见对面的沈连云勾了勾唇。熙容突然明白过来,今日是沈连云设的局,可为时已晚。 她心里紧张得不行,忍不住抬手往耳垂处一摸,发现果真是空落的。 可实际上,熙容今日并未戴过耳坠子,也就是说这车夫此刻在栽赃陷害,想来是沈连云已经买通了他。 熙容的后背一下子冷汗涔涔,接下来沈连云想必会揭穿自己方才的谎言,而后说她不知检点,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游戏青楼,按例当动用家法。 那熙容此刻到底该如何破局,才能与风月轩撇清干系 就算她有艾香和白桃作证,当时自己是被迷晕了才进风月轩,可这两人都是熙容的丫鬟,在旁人眼中与她无异,而这车夫与熙容并不亲近,相较之下他的话更为可信一些。 熙容仔细想了一番,若实在不成,她只能搬出燕小侯爷来说事了,总不见得白白挨一顿家法。 而在沈连云眼中,她虽说知道今日救熙容的是燕小侯爷,但沈连云之前计划失败,她很不甘心,甚至几近怨毒,此刻她无论如何都要揭穿熙容去过青楼的事实。哪怕最终无法动用家法,那自己也是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此刻熙容入青楼的消息,早已在辅国公府的下人之中流传开来。沈连云自以为聪明,之前又给了莫五娘一大笔封口费,她觉得事情定是查不到自己头上来。 “风月轩容儿不是说只去过镜水阁么”沈长风很自然地提出疑问,他看了眼熙容,朝外头吩咐道,“让那车夫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熙容抿了抿唇,眼见那车夫目不斜视地进了房内,许是因为心虚,他一眼都未看向自己,只略微驼着背,貌似老实地立着。 她还来不及生气,便听外头突然又传来一记丫鬟的声音“老爷,宫中大内总管林公公前来,说今日太后娘娘召二姑娘入宫说话了,她老人家很是高兴,这会儿皇上为了嘉奖二姑娘,邀她一同用膳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沈长风听闻宫中林公公的这番解释,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女儿沈连云。 为官数载的父亲不是吃素的,数道念头在他脑海闪现。若熙容当真被太后召见,那她方才就可以说出事实。如今显然是江煦帝亲自派人为熙容遮掩,而连云之前却有布局的痕迹,这风月轩一听就是青楼的名字 沈长风微沉了脸色,而沈连云却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她实在是不甘心,为何江煦帝要在这时候阻拦她揭穿妹妹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扳倒妹妹了 车夫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别说是他,就是连熙容都没料到。 此刻趁着无人说话,熙容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为自己洗白“麻烦回去跟林公公说声,臣女多谢皇上好意,只是这天色已晚,臣女不便出门,还是改日再说吧。” 外头丫鬟应了声,随即便去回话。 沈连云趁机递了个眼色给车夫,那车夫倒是机灵,此刻忙不迭改口道“奴才记错了,这耳坠子是姑娘掉在镜水阁的,方才奴才一时竟说成了风月轩,还望主子们恕罪。” 话落,沈长风忽的冷笑一声“来人,拖下去发卖了。” 车夫顿时大惊失色,从没料到自己是这个下场。他刚想下跪,便被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上前牢牢扯住,一路哭喊着拖到外头。 沈连云见到这一幕,脸色有些发白,她知道父亲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至于重罚车夫,此举无疑是在杀鸡儆猴。 纪氏此刻也有些明白过来,她微微蹙起了眉。沈长风看破不说破,他打发完车夫后沉声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罢了。待会儿父亲就吩咐下去,把下人的流言澄清了,容儿日后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 熙容乖巧地点了点头,旋即一家人在沉默中继续用膳,直到先前的丫鬟折回来传话,方才打破了寂静“林公公说二姑娘若是今晚不便,可于明日午时入宫面圣,还望姑娘准备一番。” 沈连云筷子一顿,她低垂着眼帘不语,可江煦帝这回给她的刺激一点都不小。 熙容刚欲征询一番双亲的意思,却听纪氏已然轻声答应下来“传话回去,说二姑娘会去。” “娘。”熙容忍不住嘟囔一声,她一点都不想进宫见江煦帝,结果被纪氏威胁着瞪了一眼。 用膳毕,熙容便回了自己房内,她有所不知,后来沈连云被双亲二人狠狠训了顿,她直言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哭得像个泪人。 翌日,熙容穿了件简约素净的衣裳,带着丫鬟坐入那辆华贵的宫中马车,没过多久便到了紫禁城内。然而熙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被带到了流云宫,这是自己上辈子曾经住过的宫殿。 宫女见熙容一直停驻不前,忍不住问道“沈姑娘觉得有何不妥” 熙容俏脸微寒,她不解江煦帝这是何意,又或许他觉得流云宫比较雅致,这只是巧合 就在此时,眼前出现一道明黄色的高挑身影。 江煦帝自殿内缓步而出,立在那块写着“流云宫”的牌匾下。他凤眸轻抬,见熙容今日着装甚是素淡,江煦帝手中新的玉扳指转了圈,方才淡淡道“还不进来,是要让朕等多久” 熙容避开他的视线,先是略带敷衍地行了半礼“臣女参见皇上。” 江煦帝朝她伸手“过来。” 熙容沉默片刻,终于朝江煦帝缓缓挪去,只不过她走到门槛处却陡然加快步伐,显然是打算赶紧绕过江煦帝。熙容能做出这般幼稚之举,也是实在被他逼得没了法子。 江煦帝又岂会让熙容得逞,他伸手一探,便抓住了她柔嫩的小手,而后牵着熙容缓缓走去。 “放开”熙容轻声斥了句,她没察觉到自个儿娇俏意味十足,反而使劲甩了甩手臂,却不料那铁掌竟是牢牢钳制住自己,就如黏在身上一般。 江煦帝冷声道“你敢甩朕上回还没找你算账。” 熙容气得抿唇不说话,此时二人已然走到流云宫正殿内,熙容打量着其中陈设,她还没扫上几眼,突然发现正中央那张黄花梨圆桌后,坐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童。 对方同样在打量着自己,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丝纯真和好奇。她年纪约莫只有五岁,生得有些瘦,华丽宽大的衣袖更显空空荡荡。女童的面色呈现病弱的苍白,虽然生得好看,但想来身上是带了病的。 熙容蹙了蹙眉,她问江煦帝“这是哪位小公主” 说着,熙容在脑中回忆,却怎么都想不出来江煦帝何时有了个小女儿。 江煦帝瞥了她一眼,解释道“这是瑜贞长公主。” 他如此一说,熙容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小女童并非江煦帝的女儿,而是江煦帝年幼的胞妹,几位长公主中最小的一位,难怪她方才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江煦帝牵着熙容的手,一路走到圆桌前带她坐下,他朝瑜贞长公主介绍道“这是辅国公府的沈姑娘。” “沈姐姐。”瑜贞乖巧地应了,声音细细小小刚好能让人听清,她黑眸中闪烁着好奇,又十分懂礼数,开口后很快说道,“叫我阿瑜就好。” 今日是瑜贞难得见到江煦帝的日子,她之前一直缠绵病榻,却也听说过一些有关江煦帝宠爱某个世家姑娘的传闻。这回瑜贞亲眼见到沈姐姐,心里难免有些小兴奋。 “好,阿瑜。”熙容轻轻点头,她心内有些不舒服,坐下后顺势抽开自己的手,随即就挪到了离江煦帝最远的位子上。 瑜贞好奇地睁大眼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这个沈姐姐跟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她对皇兄的态度更是匪夷所思。不过皇兄看上去很乐意宠沈姐姐,方才竟然亲自走出去接她。若是放在平日里,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上辈子,每当江煦帝摆驾流云宫,熙容都得在殿内行半礼候着。如今竟是江煦帝亲自来迎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到底是没错。 江煦帝瞥了眼离自己很远的熙容,他突然开口问身后的林恒寿“不知纪修在营中过得如何” 林恒寿会过意来,连忙恭声答道“听说是不算差,但此人之前使用禁物,皇上可要再给他些苦头吃” 江煦帝长指在桌上轻敲了下,转而问熙容道“你过来说,朕该如何处置纪修” 熙容咬了咬唇,她当然品得出江煦帝是什么意思,他竟然拿修表哥的安危来威胁她,熙容这会儿只得不情不愿地挪过了一个位子。 江煦帝冷声道“再过来点,坐朕身边。” 熙容抬眸瞪了他一眼,随即没好气地坐过来。江煦帝眼见佳人在侧,这才略微满意地敲了敲桌面,吩咐道“传膳。” 随即一道道宫廷菜肴都被摆上圆桌,宫人们动作迅速,没一会儿便将菜都布好,且试过了毒。 江煦帝给熙容舀了勺水晶虾仁,放到她的碗里,熙容只是沉默以对,并没有动箸。她总觉得在前世的宫殿和江煦帝一起用膳,这感觉怎么说都极为怪异,不知他为何就选在了这儿。 实际上江煦帝是想回忆前世与熙容的日常点滴,甚至有意补偿于她,故而才将午膳的地点选在流云宫,却不知给熙容平白添了压抑之感。 他只是一时兴起,恰好今日瑜贞身子好了些,便带她一起用膳。 却不知熙容在流云宫见到瑜贞的第一眼起,她便以为那是江煦帝的女儿,就想到了她死去的腹中骨肉。尽管重生后刻意忽略,可这会儿熙容心里实在难受得紧,若是她的孩子能生下来,是否也会如瑜贞这般乖巧懂事 熙容蹙眉,抬手拿玉箸随意地拨了拨那些虾仁,却一口都没吃。 “怎了”江煦帝见此,罕见关心地问道,“身子不适” 恰好他看见瑜贞伸长了小胳膊,瞧着似乎也想吃虾仁,江煦帝便给她也舀了一勺。 江煦帝这关怀孩子的一幕可谓难得温情,却恰好刺痛了熙容的心。原来江煦帝不是讨厌所有的孩子,他只是讨厌她的孩子。 熙容放下玉箸,突然喃喃开口,似是确认“皇上喜欢孩子么” 江煦帝凤眸闪烁了下,却又瞬间恢复平静,他答道“喜欢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说罢,江煦帝突然觉得熙容的脸色一下子灰暗下去,暗到看不见一丝光亮。 他放下那双专用的龙纹镶金玉箸,定定望着熙容良久。终于,江煦帝瞥了眼瑜贞长公主,对她道“阿瑜先退下吧。” 瑜贞发觉气氛不对劲,她虽然才开始用膳,却也乖巧地从绣墩上下来,由宫女领着出了殿门。 熙容心情低落,她也不想留在这儿,此刻垂下眼帘“臣女也一同告退。” 说罢,熙容就起了身,却不防被江煦帝一把扣住手腕。她顺着视线望去,猝不及防就跌入那双深沉的眼中,熙容突然觉得,江煦帝此刻也不好受。 可那又怎么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 “都退下。”江煦帝吩咐宫人,紧握着熙容的手腕不肯放。 熙容怔愣之际,试着抽了抽手,结果竟发现纹丝不动。她见宫人和贴身丫鬟纷纷离开,危机感刚刚降临,冷不防一阵天旋地转,熙容被扯入江煦帝怀中,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熙容赶紧要起身,岂料江煦帝腿太长,她足尖竟然点不到地上,只能胡乱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她这般一弄,还没来得及下地,却感到腿侧有个硬邦邦的物事抵着,隐隐有向上抬头之势。 熙容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神色微僵,登时便不敢乱动。这青天白日的,江煦帝这什么未免也太强 江煦帝眼底晦暗,按在熙容肩侧的手掌紧了紧,他一时间也没大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随即他取了熙容用过的那双玉箸,夹起一只滑嫩可口的虾仁,问她“你不喜欢瑜贞” 熙容觉得这时候还是说话比较安全,她下意识就张开小嘴,却不防口中就被塞入虾仁“唔” 江煦帝冷声道“吃了。” 他特意召熙容入宫,可不是让她饿肚子的。昨晚江煦帝派林恒寿去辅国公府传话,不仅是为了替熙容解围,也是为了今日能亲眼见她,确认她的安全。 熙容神情木木地嚼了几口虾仁,平心而论,这宫中的每一道菜肴都味道极佳,她慢吞吞地咽下后,倒是有了点食欲。 江煦帝继续夹虾仁给她“喜欢么” 他这次问的是,熙容喜不喜欢自己给她喂虾仁。但她约莫会回答不喜欢,江煦帝一直把熙容的这点心思看得分明。 熙容眨了眨眼“你说谁阿瑜还是唔” 江煦帝不待她把话说清楚,又塞了只虾仁入口。熙容总不见得当着江煦帝的面,把虾仁吐出来,那也太不尊重皇权,她唯有继续嚼了几口吃下。 熙容侧过脸推开他拿着玉箸的手,平日里嗓音娇软的她,这会儿义正言辞地抗议道“皇上,臣女并非三岁小儿,可以自己用膳。” 江煦帝暂时就不给她喂食,淡淡问道“那你对瑜贞是如何想的” 熙容垂着眼帘,眼睫浓密如羽扇,在娇媚如春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她认真想过许久,才客观公允地答道“臣女是第一次见阿瑜,她乖巧懂事,非常讨人喜欢。” 瑜贞长公主是江煦帝同父同母的妹妹,她自幼体弱多病,自然不及其他身子安康的长公主幸福无忧。可瑜贞却能如此出乎常人的乖巧,她做到这点已是不易。 熙容知道自己不该讨厌瑜贞长公主,更不该拿她联想到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所以熙容这会儿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发自内心的。 江煦帝挑了挑眉,他见熙容一脸认真,倒是有些惊讶。江煦帝继续给熙容夹菜,这次夹了一片清蒸鲍鱼肉,他问“那你方才为何面露不愉” 熙容未料到江煦帝会这般问,他刚刚竟然都看出来了她还以为江煦帝是从来不会顾虑旁人心思的,今日怎就这般温柔细腻,莫非又是有什么企图 她张了张口想搪塞过去,不料下一瞬鲍鱼肉又塞入了口中,熙容勉强咽下去,含糊不清道“唔,你别再喂我了。” 江煦帝抬了抬熙容的下巴,似乎是帮助她咀嚼,凤眸划过一丝罕见的笑意。他原以为熙容什么都不知道,方才看来,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知道眼下这些问题探不出什么信息,故而也不在意答案。再说,逗弄熙容总比探知重生的秘密要来得有趣。只要她高兴了,他自然也高兴。 熙容没好气地拍开江煦帝的手,他竟当她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哪家正常的孩子吃东西还要家人帮他抬下巴的 江煦帝薄唇微勾,他突然取过一颗紫葡萄,亲自剥了皮后咬在口中。 熙容看得双眼发愣,江煦帝肤色偏白,在殿内的光线下透着冷淡的色泽,甚至有几处近乎于透明。他面容俊美无俦,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这会儿口中咬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一白一紫对比鲜明,无端产生了几分魅惑。 江煦帝俯低了头,凑近熙容娇媚无比的朱颜,她方才叫他别再喂她,他这时却答道“可朕喜欢。” 说罢,他近距离地瞧着熙容的一对明眸,舌尖轻轻一推,便将葡萄送入她口中。江煦帝收回舌尖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极轻极快地舔了下熙容优美的唇瓣。 熙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睁大美眸,含着葡萄也不咬一下。熙容良久后方才反应过来,江煦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又对她做了什么。 她整张脸一下子烧得红透,尤其是双唇,方才他退开时轻轻碰了下自己,她自然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会儿唇瓣温度烫得惊人。 熙容使劲推开江煦帝就起了身,她背对着江煦帝,感觉到口中还含着个葡萄,熙容想咽下又觉得不对劲,便抬起手掌吐了出来。 她望着那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心口气怒难平,直接远远丢开。 江煦帝一同起身,熙容听见他的脚步声,赶紧往前走去,却被江煦帝一把捉住了肩头。他将熙容的身子扳过来,又推倒在殿门上,双手撑在她脑侧,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绯红的小脸。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的各种姿态。 熙容与江煦帝对视一瞬,便连忙低头。她容颜姣好,近看更是美极,优美雪白的脖颈下,胸口高耸正一起一伏,这些全都落入江煦帝的眼中。 他龙袍下的手指握了握,最终还是松开。江煦帝将视线落在熙容的脸上,突然开口道“二十日后,是朕的生辰。” 熙容脸上红晕未褪,她结结巴巴道“那、那又怎样。” 江煦帝伸手摩挲着熙容娇软的唇瓣,语调极轻,就如羽毛划过心头“朕要你送代表辅国公府的寿礼。” 熙容眉心下意识就皱了皱,想也未想地拒绝道“皇上要臣女代表辅国公府,送您寿礼臣女才疏学浅,怕是办不到。” 江煦帝听后面无表情,他还没开口,这时候熙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小嘴巴念念有词“劳烦皇上另请高明,臣女倒是觉得,自家姐姐可以出一份像模像样的寿礼,不如皇上让她嘶,疼” 原来是江煦帝用力捏了捏熙容的脸,阻止熙容继续说下去。她肌肤嫩的出水,他一下子就留下两道浅浅的红指印。 江煦帝凤眸沉沉,他显然被熙容惹得很不高兴。此时江煦帝退开些许,他扯过熙容的手,将她拉到原先的那张绣墩前,冷声道“用膳。” 熙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不敢多言,赶紧坐下来乖巧地用膳。 江煦帝本来也不是多话的性子,这会儿沉默下来,他给熙容每种菜肴都夹了些,鱼骨该剔的剔了,放在碟子里推给她“吃掉。” 熙容看了一眼那碟子,发现其上份量尚可,差不多就是她用一顿膳的菜量。于是熙容没说什么,默默接过碟子,就着白米慢慢吃完了。 等她再次抬起头,发现江煦帝早已用完膳了,他视线正紧紧盯着自己。 熙容垂下眼帘,轻声道“今日臣女已陪皇上用完午膳,那臣女这就告退了。” 说罢,她良久都未听见江煦帝的声音响起。熙容第三次抬头看去时,才见他微不可见地颔首,于是她大着胆子,起身离开了流云宫。 当碧空的日光洒落在熙容脸上时,她这才长舒一口气,只觉每回面对江煦帝,自己都是冷汗涔涔,如今终于解脱了。 艾香和白桃之前被宫人强行拉了下去,这会儿连忙迎上来,左右检查姑娘有没有事。 不止是熙容,就是两个丫鬟每回也都是担惊受怕。 此刻熙容笑着说她无事,随即三人便被宫女引着出了宫。不料当熙容回到辅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却见林恒寿从身后另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他朝熙容躬着身子道“熙容姑娘,奴才与您一同进辅国公府,以便传皇上口谕。” 熙容心下一惊,问道“传什么口谕” 林恒寿笑着作揖“这口谕自然是由您准备辅国公府的寿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熙容听说她要准备给江煦帝的寿礼,在原处身子微晃了下,差点就要站不稳。 林恒寿笑眯眯地伸手道“熙容姑娘,请。” 熙容勉强微笑,带着这位大内总管去了前厅,沈长风纪氏等人听说消息,这时候已然等候在此。 “有劳林公公近日往辅国公府跑了这么多趟,您也算是老熟人了,不知这回皇上有何吩咐”沈长风上前几步笑道,态度甚是熟稔老练。 林恒寿面对沈长风的礼遇,他笑着转达江煦帝的意思“二十日后便是皇上大寿,届时宫中会邀五品以上大员及家眷参与宫宴,辅国公一家自是要备样寿礼的,皇上的意思是,希望这件寿礼由熙容姑娘来备,用料无需名贵,只需有心即可。” 他刻意强调了有心二字,熙容听着却只觉毛骨悚然,江煦帝要求可真高。 沈长风听后微微一愣,没料到江煦帝会这般行事,如此一来,熙容的寿礼必定别具一格,而江煦帝届时又会收下辅国公府这唯一一份寿礼,旁人都会开始注意到江煦帝对熙容不一般。 先前江煦帝一直有意压下他维护熙容的消息,就连宫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实情,而近日林恒寿与辅国公府互动频繁,想来是消息压不住了,江煦帝索性打算高调表明他的态度。 沈长风略一沉吟,觉得这倒也是一条办法,熙容将来定是要进宫的,她能提前获得皇眷也好,日后总没什么妃嫔敢轻易欺负于她。 于是他点头答应下来“既如此,辅国公府一定让熙容好好准备,不知皇上可有何特别的喜好或忌讳还望公公明示。” 沈长风说着,便拿出个沉甸甸的锦袋,打算交到林恒寿的手上。 林恒寿连忙笑着推拒“辅国公严重了,您身份尊贵,这怎么使得呢” 沈长风以为林恒寿这话是客套,正欲再递过去,却听林恒寿再次推拒道“辅国公实在不必如此,咱家今日不收您的礼。这皇上对寿礼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只有一样忌讳,那就是魏紫。” “魏紫”沈长风知道魏紫是一种名贵的牡丹,他突然想起江煦帝的确有这忌讳,此刻忙不迭笑着作揖,“多谢公公提醒了。” 林恒寿躬着身子道“辅国公客气了,那咱家这便告退。” 旋即沈长风派了个家丁,一路送林恒寿出了辅国公府。 沈连云面色淡淡地瞧着林恒寿离开的方向,她一句话都没说。熙容不经意间视线与沈连云对上,她很快与之错开,只觉如今的姐姐已然与当初灌自己毒药时的模样有几分相像。 接着熙容又恢复了平静安逸的日子,她整日待在辅国公府的绣阁,顺带还向私塾的夫子告了假。如今熙容每日只需准备那份寿礼,虽说是由她一人来做,但总归不能丢了辅国公府的脸面。 熙容挑了她最擅长的绣艺,准备绣个一副富贵吉祥的百蝶穿花图。虽说这礼物有些俗气,但最是能应付这些宫中场面。 且这绣品既然叫百蝶穿花,自然需要耗费不少精力,故而熙容近日只能一门心思绣花,却不料白桃突然传话过来,说是太后头疾又犯了,请熙容独自入宫侍疾。 熙容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放下绣花针,问道“是何人过来传的旨意” 白桃答道“这回不是林公公,是宫里一个嬷嬷。奴婢特意问了她,说是太后的意思。” 熙容若有所思,她记得上次与燕太后不过见了匆匆一面,还是自己装作毁容的时候,照理并没有什么交情,太后为何要她独自一人进宫侍疾 就在此时,外头又跑来一名丫鬟传话“姑娘,宫里的嬷嬷派奴婢来催一催您,说太后十分想见您,可别让她老人家等急了。” 熙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不过她也没什么法子。 既是太后传召,熙容作为臣女,总不见得还能违抗。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白桃,你去找父亲,让他把我进宫侍疾的消息,想法子告诉林公公。” 白桃连忙应下“奴婢知晓了。” 说罢,熙容直接起身,带着艾香坐上了入宫的马车。这一辆马车跟前两回的不同,看着稍普通一些,但也符合宫中仪制。 熙容带着艾香,和嬷嬷同坐在车厢内,三人一路无话,她心中有些忐忑。之前艾香也曾开口打听消息,怎料嬷嬷打起了太极,竟是什么信息都没透露。 等熙容下了马车后,她被嬷嬷引着七拐八绕,走了一大段路。如今时日已是夏季,日头炎炎发热,熙容的额头早已被汗水浸湿,不料太后的慈宁宫却仍旧未至。 前世熙容在宫中住过数年,她对各宫方位还算熟悉,这会儿见嬷嬷越走越偏,熙容索性停下步子,朝那嬷嬷的背影道“这位嬷嬷,我好歹也入过一回宫,您这恐怕并非去慈宁宫的路。” 嬷嬷冷冷转过身“姑娘多心了,这就是去慈宁宫的路上。” 熙容顿了顿,假意相信道“那是我认错了,嬷嬷继续带路吧。” 说罢,熙容又跟着嬷嬷走了一段路。几人走到御花园一处转角时,熙容灵机一动,抓着艾香的手,带她闪入另一条小道去。 熙容捂住艾香的嘴,示意自己的丫鬟不要伸张,她在原处思量一番后咬了咬唇,决定还是去养心殿躲一躲再说。她有前世的记忆,找到去养心殿的路并不难。 以熙容的直觉,养心殿是宫里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不料熙容和艾香还没走出多久,便被几个宫女堵在了御花园,对方人数还不少。 领头的那名宫女,赫然是秋贵妃的贴身宫女芳兰,只听她怒气冲冲地斥责道“何人胆敢在御花园乱跑知不知晓这是皇宫重地” 熙容历经前世,对这芳兰还有印象,知道她惯是个会颠倒黑白的人。上辈子艾香被秋贵妃杖毙,这芳兰趾高气昂的嘲笑嘴脸,熙容到现在都记得。 此刻熙容终于明白过来,今日或许就是秋贵妃设的局。 她想了想还是拖延些时间,等江煦帝来救自己再说,目前他应当还有所企图,可千万不要放任她不管,那熙容今日可就惨了,她身边只有一个艾香。 熙容更不希望艾香为了救她,重演昔日的悲剧。她竭力镇定下来,装作疑惑道“你又是谁何以你说我不能在御花园乱跑,你就能在此兴师问罪,这御花园是你家开的” 芳兰见熙容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她冷哼一声,鼻孔里出气道“我可是丹若殿的大宫女,你算是什么东西哦,想必你连丹若殿都不知晓吧那可是秋贵妃住的宫殿” 熙容继续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毫不生气道“秋贵妃我的确不知,今日是太后召我入宫侍疾,她身边的嬷嬷给我引路,我才到御花园里来的。” “什么太后召你入宫侍疾笑话”芳兰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她知晓事情经过,此刻趾高气昂地冷笑道,“也罢,我今日就让你做一回明白鬼,今日是秋贵妃召你入宫,而不是太后” 熙容似乎还不相信,她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那嬷嬷明明说了是太后懿旨,这位姐姐一定是在骗我。” 芳兰以为熙容是真不懂,正欲继续解释,冷不防此时身后却传来一记带着冷意的声音“芳兰,你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熙容心底一沉,她抬眸望去,只见宫女们自动给秋贵妃让出一条道来。今日秋贵妃身着华丽妃色宫装,裙摆迤逦明亮,更衬得她明媚无比,气势迫人。 反观熙容只是一身简单的浅粉襦裙,虽说她美貌无可匹敌,但在排场上终究落了一大截。 芳兰狗腿地小跑到秋贵妃身旁,略弯了腰笑道“回禀贵妃娘娘,奴婢只是想解释一番宫中规矩,奈何这姑娘竟是个蠢的。” 秋贵妃看了眼神色镇定的熙容,她轻笑一记,凉凉道“本宫看你才是个蠢的,连人家在拖延时间都没看出来。” 芳兰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看向熙容“好啊,你竟敢骗我” 她冲过去一个耳刮子就想扇在熙容的脸上,艾香情急之下赶紧上前抱住熙容,芳兰那一巴掌就打在了艾香的背上。 秋贵妃见此,唇角残酷地勾了勾“倒是个忠心的丫鬟。来人,给我把丫鬟拉开。” 熙容一想起前世秋贵妃杖毙了艾香,此刻心里就一阵揪心的痛,她这时候说什么都要保护好艾香,绝不能让艾香被她们夺去,否则岂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谁敢过来”熙容娇斥一声,原本温软的嗓音此刻听着竟气势十足,她用力从艾香怀中挣脱出来,伸手将艾香护在身后,不允许任何一名宫女靠近。 秋贵妃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神情高高在上,似乎是在欣赏着熙容的困兽之斗。 论惩罚女子这般的事情,秋贵妃从小到大做的可就不计其数了,她最是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反抗,又是什么时候会被自己捉住。反正无论熙容怎么挣扎,都是同一个下场,与那些女子无异。 熙容在脑海中疯狂地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同时观察着这些宫女之中的空隙,口中却不卑不亢道“贵妃娘娘,熙容与您无冤无仇,敢问您今日为何要这般行事” 秋贵妃在一张宫女搬来的椅上坐下,玩弄着自己漂亮的护甲,瞧着十分漫不经心的模样“你想知道好啊,借用芳兰方才的话来说,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说罢,秋贵妃冷笑一声,语气忽的就阴沉下来“那日宁园宫宴,皇上救的女子是你吧。” 熙容心底骤然一沉,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面上却依旧装作疑惑不解道“臣女有所不知,还望贵妃娘娘明示。” 秋贵妃又是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妒火开始在她眼底熊熊燃烧“别装了林恒寿根本没有什么外甥女,本宫早已派人去查过,只是不知那晚的女子究竟是谁。” “后来本宫听说,辅国公府二姑娘频繁得以入宫,便派人弄了一份你的画像来,你猜结果如何” 说到最后,秋贵妃的语气彻底沉下来,让人听着无端感到十分可怖。 熙容默了默,她正想开口否认,冷不防身后突然出现一名宫女。此人扳过她的肩头,就要将耳刮子扇到熙容娇嫩的脸上来。 艾香一时疏忽大意,她没料到会如此,此刻忍不住惊呼一声。 熙容感到一阵掌风袭来,可见那宫女之用力,她吓得闭上眼,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反倒是那宫女的一声惊呼“啊” 旋即,耳边响起一出出诚惶诚恐的声音“臣妾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熙容睁开眼,入目是江煦帝冷峻如刀的面容,秋贵妃和她的宫女们在地上低头跪了一片。 江煦帝站在她身边阴沉着一张脸,骨节分明的手掌牢牢钳制住先前那名宫女,手背上青筋毕露,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那小宫女痛得直流冷汗,嘴上止不住开口求饶“皇、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江煦帝几不可察地冷笑一声,他暴怒之下狠狠甩开那名宫女,厉声道“放肆” 小宫女跌落在地,痛得滚了两圈。秋贵妃心中慌乱,跪在地上连忙认错道“皇上息怒,今日是臣妾教导无方,还望皇上别气坏了龙体。” 芳兰忍不住插话道“是呀皇上贵妃娘娘只是想寒暄几句,怎料辅国公府姑娘” “掌嘴。”江煦帝不等芳兰把话说完,便沉声吩咐身后的林恒寿。 林恒寿自然知道该掌谁的嘴,快步上前,便动手扇在了芳兰的脸上,“啪啪”几下声音极为响亮。这群宫女今日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皇上的心肝肉动手,若不处置她们一番,日后岂不是要反了天 秋贵妃瞥了一眼芳兰的惨状,她面色有些苍白,但想着父亲是闻名朝野的大将军秋琨,江煦帝定然不敢拿她如何,秋贵妃便又有了几分底气,腰板无意识地挺了挺。 熙容站在江煦帝身旁,她松了口气,这会儿艾香也安然无恙。虽说看到芳兰被林恒寿打到不省人事,熙容心有余悸,可若非江煦帝及时赶到,今日被打到不省人事的就是她自己了,所以熙容一句话都没说。 林恒寿料理完芳兰,躬着身子恭敬地问江煦帝“皇上,其余人等该如何处置” 秋贵妃此时弱弱地抽泣道“臣妾当真不是有心的,还望皇上宽恕臣妾。” 江煦帝冷笑一声,这秋贵妃真把他当瞎子看了,他当即毫不留情道“秋贵妃言行有失,难登大雅之堂,降两级日常仪制和吃穿用度。在场宫女各罚二十杖。” 秋贵妃蓦地抬头,她看着江煦帝,瞪大了双眼。江煦帝居然真的敢罚她他难道就不惧自己父亲的兵权就算不顾忌兵权,她父亲为大兴朝四处拼杀,江煦帝难道就不念及父亲的劳苦功高,怎能罚老将之女 如今她是贵妃仪制,下一级是妃,再下一级是嫔若秋贵妃日后只能穿嫔位能穿的衣裳,吃嫔位能吃的菜,这跟把她降为嫔有什么分别 秋贵妃收起所有眼泪,她咬牙道“皇上这般羞辱臣妾,还不如将臣妾直接降为嫔” 她料定江煦帝不敢,若真如此,大将军秋琨必然为女拍案而起,届时朝堂动荡,无法收场。 却不想,江煦帝几乎是瞬间就答应下来“你若想,也未尝不可。”他冷冷道,旋即吩咐林恒寿,“去慈宁宫,让太后为秋嫔下一道懿旨” 秋贵妃在听到那一句“秋嫔”时,恨恨地咬了唇。江煦帝,你怎能无情无义至此太后下旨,父亲听说后必然针对燕家,而你倒是能摘得干干净净我秋诗婉绝不会放任此事发生,让你坐收渔翁之利 江煦帝冷冷瞥了眼秋贵妃,他转身朝熙容道“跟上。”旋即便带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留下林恒寿料理这些宫女,顺带拉住了打算跟过去的艾香。 熙容一路跟着江煦帝,他起先走得很快,大步流星,她在江煦帝身后跟得很费力。 江煦帝发现后,他折回去,一把拦腰抱起了熙容,掌中紧箍着那不堪一握的腰肢。 “皇上”熙容娇呼一声,她下意识地抓住江煦帝胸前的衣襟,附近不时有宫人路过,难免会看见这一幕,江煦帝未免也太放浪形骸。 江煦帝没理会熙容,他走了一段路,却又听见怀中的人儿小声开口“皇上,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熙容讷讷开口,她实在不想与江煦帝如此亲密,总觉得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他有力的心跳,修长的臂膀,和温热宽阔的胸膛,都让熙容一阵阵的难以适应。 江煦帝垂眸看了眼熙容,那一眼中包含的浓烈情绪,仿佛烙铁被切开一道小口子,露出其下炙热的融流,可惜熙容此时低着头,她没看见。 恰好此时已经到了养心殿,江煦帝步子未停,抱着熙容跨过门槛,随即冷声道“都退下。” 宫人们纷纷鱼贯而出,熙容被江煦帝放下来,她刚想说些什么,结果竟又被江煦帝紧紧地一把抱住,他突然低低说了句“幸好你没事。” 熙容一时没听清,她疑惑地问了声“嗯” 江煦帝却没有再说话了,他心跳得很快,她胸前两团高耸被迫挤在他身上,熙容羞恼之下小手推了推他,却反而被抱得更紧“皇上,臣女喘不过气来了” 江煦帝退开些许,低头看着熙容,见她大口呼吸着,胸前起起伏伏,那两团浑圆有一回还碰到了他的胸膛。 她连忙后仰了脖颈,却愈发露出了雪白优美的肌肤曲线。 江煦帝看得眼中愈发炙热,终于他喉结滚动了下,握着她腰的大手一路上移,却不防被熙容突然踩了一脚“皇上无礼” 熙容早就发觉江煦帝的视线不对劲,此刻在心中暗道狗男人,小手伸到后头去掰江煦帝的手掌,试图逃离他的禁锢。 江煦帝视线垂下,再次看了看那对形状美好的雪峰,最终还是没上手,毕竟此刻还不是时候。他缓缓松开熙容不堪一握的腰肢,坐到养心殿内的宝座上,长指在左侧轻叩“坐朕身边。” 熙容站着未动,她疑惑道“那臣女便与您平起平坐了,恐怕于礼不合吧” 江煦帝冷声道“叫你坐你就坐。” 熙容没办法,扁了扁嘴巴,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左侧那张宝座。传闻皇宫中的宝座用的都是金丝软垫,触感极好,久坐不累,熙容今日坐了坐,却觉得依旧如坐针毡。 江煦帝唤宫人进来上茶,于是熙容这个世家小姐又喝到了养心殿上好的西湖龙井,她眨了眨眼,总觉得江煦帝这番礼遇,对她来说是不是规格太高了些 熙容品了口龙井后,她依旧不解江煦帝的意思,便开口问道“皇上,您为何要臣女坐在这儿喝茶” 江煦帝侧过脸来,看着她“朕要让贵妃朝你道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熙容眉梢微挑,她问江煦帝“你怎知贵妃会过来道歉” 江煦帝淡淡地瞥了熙容一眼,出声提醒她的用词“叫朕皇上。”语间已是带了几分不悦,毕竟没有哪位妃嫔敢用你这个字称呼江煦帝。 熙容乖巧地接过话茬“皇上你说呀。” 江煦帝“”他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反正她都是在叫自己,你就你吧。 “她习惯了发号施令,若真被贬为嫔,自己的日子首先就过不去了。既然想要朕收回成命,就得道歉。”江煦帝面无表情道,仿佛他并非在说自己当初的太子妃。 熙容明白过来,她不再多话,轻轻抿了口茶。 殿外此时传来声音“皇上,秋嫔在外求见。” 江煦帝听见这句,他眸色寒凉,长指在桌上轻叩数下,方才淡淡道“宣。”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秋贵妃换了件极其素淡的衣裳,头饰简约,只见她眼角盈盈挂着泪珠子,欲泣未泣、惹人怜惜的模样,与之前在熙容面前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江煦帝见秋贵妃如此逢场作戏,心内一丝波纹也无,他对除熙容之外的女人,向来冷静得可怕。 秋贵妃方才一进养心殿,便看到熙容与江煦帝平起平坐,她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依旧恭顺道“臣妾之前对沈姑娘出言不逊,几个宫女没大没小,臣妾已然知错,还望皇上怜惜臣妾,休要贬了臣妾的位份。” 此时太后懿旨还未下,秋贵妃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就在说话间,秋贵妃却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她被迫在此示弱,可她原先是江煦帝的太子妃,也就是皇上的发妻啊他怎么忍心让她受此委屈,让她一介正室对着个无名无分的姑娘示弱 可她却忘了,当年是秋琨把女儿强塞给江煦帝,他那时候已是太子,其余皇子根本无法与江煦帝抗衡,所以各大世家都看中了江煦帝这个香饽饽。 江煦帝无意娶秋贵妃,结果秋琨在他的后院之事上横插一脚,先帝顺势又给江煦帝立了良娣和孺子,这一下子妻妾的三等位份全都有女人占着了,他对秋贵妃自然是不喜的,对其他几位良娣和孺子亦然。 偏偏这秋贵妃闹得最是厉害,她性子暴烈自私,入主东宫之后动辄便处罚房内下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江煦帝根本瞧不上她。 秋贵妃说完一番话后,径自掩着帕子抽泣起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江煦帝依旧面无表情,身旁一名小太监附耳过来,他听完后冷冷道“今日即使秋琨进宫,也无济于事。” 秋贵妃原本想向宫外搬救兵,怎料她递的信早已被宫人拦下,此时她小心思被戳破,愣怔之际,忍不住恨恨质问道“皇上到底想如何,非要让臣妾颜面扫地,才肯罢休么臣妾早些年便跟了皇上,虽未生下一儿半女,可怎么说也有苦劳,皇上何以就要赶尽杀绝” 江煦帝眼底似在嘲弄,他见惯了秋贵妃的变脸,这会儿直接犀利反问“何为赶尽杀绝你若想交上自己的性命,朕还得考虑一番,有没有心情吞下” “何为苦劳打理六宫,生儿育女,管教下人,此为苦劳。敢问你这些年来做过哪一样不过是住着朕的宫殿,花着朕的银子,还要在朕面前作妖” 秋贵妃的确没什么苦劳,尽管姿容明丽,可她性子暴烈,并无治理之才,无论是东宫还是皇宫的各项琐事,一向都是由林恒寿派人打理。她教出来的下人也跟自己一个德性,惯会作妖,至于这生儿育女,就更是无稽之谈。 “你若觉得来养心殿一趟,便是颜面扫地,那干脆此刻就离开” 说到最后,江煦帝重重地将手中茶盖磕在杯碗上,在殿内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熙容被吓一跳,这般针锋相对的场面是她始料未及的。 没想到就在下一瞬,她的手却被身侧的江煦帝握住,明明是正在发怒的男人,可他掌心的温暖却传递过来,他甚至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熙容抬眸望去,只见江煦帝侧脸依旧冷峻,她很快垂下眼帘,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心却随之安静下来。 秋贵妃被江煦帝怼得哑口无言,她沉默片刻后,咬牙开口道“皇上言辞逼人,臣妾无言以对,只是皇上究竟要臣妾如何,才能不贬臣妾的位份臣妾哭也哭了,闹也闹过了,还望皇上给个准信” 江煦帝冷冷二字“道歉。” 秋贵妃怔愣之际,突然看见江煦帝身旁的熙容,只见她优雅地坐在宝座之上,自己所有的失态都被这名少女看尽,一时间秋贵妃攥紧了衣袖下的五指。 为了保住贵妃之位,秋贵妃纵使心底有多不忿,她仍然很快朝熙容开口,用词谦卑,只是语气有些僵硬“沈姑娘,今日是我莽撞无礼了,我在此向你道歉。” “贵妃娘娘知错就好。”熙容顺势递过台阶,她知道秋贵妃家族势大,也不愿将此事闹开,虽则前世秋贵妃杖毙了艾香,可谁叫熙容没那能力报仇呢。 “下不为例。”江煦帝冷沉的声音传来,“贵妃回去再抄十卷经书,退下吧。” 秋贵妃咬牙起了身,僵硬地走到养心殿外,只觉今日被江煦帝一番羞辱,害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沈熙容是么总有一天,自己要毁了她的容貌和清白,还有家世,所有的一切都要摧毁,看她还如何得意 熙容在秋贵妃退下后,起身也打算告退,这金丝软垫就是她上辈子也没坐过一回,这会儿坐着怪渗人的。于是熙容行了半礼,轻声开口道“臣女也告退了。” 话落,头顶却并未立即传来男子冷淡的声音。 江煦帝透过光线,打量着熙容此刻格外恭顺的模样,他凤眸沉沉,忍不住多问了句“可是觉得委屈” 若是时光再流过一年,无需一年,哪怕是半年,今日都不会是这般轻轻放过的结局,故而江煦帝有此一问。 熙容怔了怔,她抬起小脸,看了瞬江煦帝的面色,又很快垂下眼帘道“臣女只是感激皇上。” 江煦帝瞧着她心里藏着事的模样,他顿了顿,半响后才道“退下吧,朕让林恒寿送你。” 熙容点头,她刚刚转过身,又听身后的帝王冷声开口道“记着,日后除了林恒寿亲自来接你,一概勿独自入宫。这是朕的口谕,无人敢多话。” “臣女多谢皇上。”熙容淡淡说了句,旋即便走出养心殿,林恒寿和艾香在外候着。 入夜,江煦帝依旧在批阅奏折,江南水患之事还未结束,加之罕见的心烦意乱,他这才批到这等时辰。 林恒寿在边上缓缓磨着墨,突然见江煦帝将朱笔搁下,而后他冷声挥退所有宫人后,这才朝林恒寿道“去把龙卫叫来。” “皇上”林恒寿微微惊异,他猜测到江煦帝的心思,忍不住劝阻道,“如今燕家和秋家虎视眈眈,敌众我寡之下,龙卫各司其职,轻易不可调动。” 江煦帝却并未理会,径自道“调两人到熙容身边去。” 林恒寿皱了皱眉,正欲再开口相劝,江煦帝却抢先一步开口“朕知道熙容身边一般不会出事,此举对龙卫而言,或许是大材小用。但他们已经出手了,燕家更是直接派出了燕棣,她一日不进宫,便一直在危险之中。” 话落,林恒寿相对无言,他突然无比强烈地意识到沈熙容在江煦帝心中的份量,此刻默了默,终是道“奴才遵旨。” 江煦帝面无表情地坐了会儿,侧脸线条冷峻如刀,此刻却无端有些萧瑟。真正让他烦心的,并不是龙卫,或是燕秋两家的问题,而是熙容无时无刻对他的抵触。 后来熙容回到辅国公府后,她跟双亲讲了今日发生的事儿,一开始熙容还不清楚秋贵妃为何敢假传太后懿旨,直到沈长风告诉她燕秋两家关系不错,熙容恍惚间才明白过来,燕太后未必就不知情,一时间她怔在原处。 没想到这一世的她,还是成了旁人针对的靶子,明明已经在尽力避免,哪知如今却愈发深陷泥潭。 这会儿熙容泡在浴桶中,由艾香和白桃服侍着沐浴。只见少女一身冰肌玉骨,在屋内莹白泛光,胸前玉峰高耸,腰身不堪一握,看得二人不禁脸红心跳,瞄了眼便赶紧垂头。 白桃一边往浴桶里洒了点花瓣,一边又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身子,当真是世间尤物。” 熙容听后眉峰微扬,她想起近日江煦帝待自己的好,差点便要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了。可现在想来,狗男人只是有点儿喜欢她的身子罢了。 前世的江煦帝能冷漠到何等程度熙容有一回承欢过后,身子倚在他胸膛前,求他惩罚两位害了艾香和白桃的妃子,江煦帝却只是让她自己起开,而后更衣就走了。 当年秋贵妃杖毙了艾香,怎不见江煦帝问自己一句委屈如今倒好,他表面上变了个性子,可芯子依旧是那样,这一世可能还有别的企图。 譬如他想利用辅国公府的权势,来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是一个结。江煦帝有所不知,即使前世有些惩罚已经做了,可他伤得熙容太重了,以致于有时他对熙容好一分,她都会想起前世今生的反差,犹如云泥之别。 每当这时,熙容心底便会裂开一条口子,那是她前世作为容嫔时,对江煦帝的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浴桶上方雾气氤氲,艾香握着沐巾的五指微微收紧,她正给熙容轻轻擦拭着身子,好半响过后,她才开口道“姑娘,奴婢感激您今日倾心相护,反倒是奴婢躲在您的身后,还害得您差点被打” 熙容闻声回过神来,她忍住心下的伤痛,浅浅一笑“艾香不必自责,我当时也没注意到那个宫女,这实属正常。” 艾香见自家姑娘没有责怪之意,她眼眶骤然湿润,咬了咬唇坚定道“奴婢日后一定会护在姑娘身前,不让姑娘再受委屈。” “那我日后便倚仗艾香了。”熙容觉得心里暖暖的,她雪白如玉的后背倚在浴桶边缘,唇边勾勒出一丝优美的弧度。 若非曾经痛失过一回,熙容今日未必会有那般勇敢,昔日艾香为她而死,今日熙容护着艾香,一切都是因果罢了。 如是再过了七日,熙容那件祝寿绣品终于好了。其上不仅绣着色彩斑斓的蝴蝶,更开出朵朵富贵吉祥的娇花,右上角还绣了个寿字。 熙容小心地绣完她名字的最后一笔,随后便收了针。她伸了个小懒腰,而后望着眼前这幅足足三尺的绣品,心里倒也算有些成就感。 虽然是绣给江煦帝的,但好歹也算完成一桩事儿。 白桃见自家姑娘大功告成,连忙麻溜地上前给熙容捶肩,她眉眼弯弯道“姑娘这些天醉心绣艺,可曾留意到府内各处都挂了艾草” “艾草我自是看见了”熙容抚了抚云鬓,她恍然大悟道,“今日莫非是端阳节难怪早上吃了粽子,你们几个怎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桃性子活泼,此刻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奴婢几人商量好了不说呢,就看您何时发现” “好啊”熙容气得去掐白桃的腰窝,白桃避闪不及,作势也要去掐熙容的杨柳腰。 艾香这时候拎着个茶壶走进屋内,见二人闹作一团,忍不住笑道“姑娘别气,奴婢们是怕您操心,这端阳节该做的事儿可是一件不落的。这午时水是先前特意从井里打的,泡茶最是香醇,姑娘赶紧尝一口吧。” 熙容听后这才消了气,她起身走到另一张桌前,端起茶碗抿了口,末了点点头满意道“依我看哪,不是午时水有奇效,是艾香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艾香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奴婢谢姑娘夸奖。” 熙容细细地品完一盏茶后,朝两个丫鬟吩咐道“这幅给皇上祝寿的绣品一会儿拿去裱起来,好了放我偏房内,派个人仔细地看着,可别出什么闪失了。” 艾香和白桃纷纷应是,走到绣品前手脚麻利地将其装好。 熙容又想了想,索性提议道“今日端阳,护城河畔定是有赛龙舟,想来热闹得很,不如我与你们同去,裱了绣品就去城外看赛龙舟,如何” 白桃原本就在心里拨小算盘,这会儿喜笑颜开道“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熙容弯了弯唇,收拾一番后,便带着两个丫鬟坐上了辅国公府的马车。 先前江煦帝派的两个龙卫这时候已经到位,他们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头,却并不会引起普通过路人的丝毫注意。毕竟所有龙卫都经过数十年的训练,是专门为帝王暗中打造的利器,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且这两名龙卫并不会监视熙容在辅国公府的日常起居,因为熙容亲近的丫鬟唯有二人,就是艾香和白桃,其他丫鬟一般不会进她屋子。 龙卫详细调查过这两人的家底和过往表现,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加之江煦帝说这二人应当不要紧,龙卫平日里只需一人在树上观察房内动静,一人观察其他丫鬟便是。 若是遇上熙容出门的日子,譬如今日,龙卫轻易也不会现身,只能在情况危急之时出手。这是江煦帝的命令。 因为江煦帝既有龙卫,燕秋二家就有暗卫。敌众我寡之下,龙卫一旦现身,燕秋二家下次若想害熙容,便会派出更多的暗卫,她的境况只会更危险。 所以龙卫此刻只是不声不响,熙容也毫不知情,她下马车后从铺子里走出来,迎面却遇到了一位紫袍男子,正是前些日子救了自己的燕小侯爷。 “哟,这么巧。”燕棣瞧着熙容袅娜纤丽的身影,他目光微微暗下来,姿态却依旧轻佻不羁,拿着把折扇在身前轻晃。 今日燕棣身后跟了一名侍女模样的女子,她静立不语,论姿容起码是清秀,双眸波澜不惊,如同一潭死水般,无端令人感到毫无生机。 此刻侍女眼见自家主子今日这般热情,就如一只开屏的孔雀般招摇,她这才抬眸看了眼对面的熙容,却又很快垂下眼帘。 熙容并未在意侍女的那道目光,她看到燕小侯爷,总觉得他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下意识便觉得有些头疼。虽说上回是燕棣救了自己,熙容后来也派人回了礼,但对于危险之人,她直觉还是不要太过接近为好。 不过这会儿熙容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小侯爷怎么也出门了是去看镜水阁的生意么” 燕棣听她说起镜水阁,一时淡淡道“镜水阁的那些事情,并非由我亲自打理。” 面前这女子有所不知,自从上回她出事以后,江煦帝便查封了风月轩,连带镜水阁的生意都受到些许影响,京城商场竞争激烈,一时间镜水阁的生意都有些不复往日繁荣。 熙容听燕小侯爷这么说,她随意应了声,再次寒暄道“那小侯爷今日是去哪儿” 燕棣闻言轻笑一声,以折扇掩住半面,他眼底闪过一抹了然,此刻故意说道“去城外看赛龙舟,沈姑娘你呢” 熙容被他的话一噎,她愣了片刻,方才讷讷道“我也是去城外,不过要过一会儿。” 她意思就是让燕小侯爷先行一步,怎料他却站在原处挡住了熙容的去路。 燕棣以一副慵懒魅惑的嗓音,闲闲道“沈姑娘有何事要忙么不若本侯陪你一起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熙容原本无事要忙,这会儿听燕棣有此一问,她为了甩掉他,就答道“我得去一趟脂粉铺子,小侯爷还要一同么” 燕棣笑意渐深,仿佛在他面前,一切困难阻碍都不是事儿“脂粉铺子听上去倒是新鲜,本侯也想去看看。” 说罢,他转过身,用折扇朝熙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侍女也微微侧身,却是一言不发。 熙容咬了咬唇,在原地僵立一会儿后,勉强道“好吧。” 于是二人带着各自的下人,来到京城最大的一家脂粉铺子,店面恰好就在附近。熙容的马车与燕小侯爷一同出现,顿时惹得不少人注目。毕竟,燕棣可是京城中的风流人物,身旁跟随的女子很少有重样的。 熙容方才掀开车帘,就接收到一道道戏谑的视线,这边聚集了不少看客。 她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烫,燕小侯爷在外名声不好,这会儿害得她被连累万一这要是江煦帝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于她 一时间熙容冷汗涔涔,差点就想回马车里坐着。她想着虽然江煦帝不爱她,可她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戴绿帽,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此时燕棣走到熙容的马车前,朝她伸出手掌,轻笑道“下来吧。” 熙容勉强勾了勾唇,她一时情急,从马车另一边自己跳了下去,结果惊得熙容痛呼一声,差点就崴了脚。艾香和白桃见此连忙去扶自家小姐。 燕棣很快绕到熙容身边,他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他的侍女在边上冷眼旁观,熙容忍不住后退几步“你,你别再过来了。” 燕棣笑着摊开折扇,他瞧见熙容的狼狈,明知故问道“沈姑娘这是做什么视我为洪水猛兽不成” 熙容满脸无奈,她不想惹上事儿,正欲直接打道回府,不料此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妹妹” 沈连云款步走来,她先前的不耐早已烟消云散,身旁跟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她今日也出了辅国公府,穿着格外风雅脱俗,像是去赴诗会一般。 此时看到熙容身旁的燕棣,沈连云温和地开口道“燕小侯爷。” 燕棣勾了勾唇“这位也是沈姑娘。” 说罢,燕棣视线落在沈连云身旁的张正卿身上,对方其貌不扬,还略有些肥胖。他依稀记得这是户部侍郎的儿子,张正卿本人身无一官半职,又不学无术,不过一个酒囊饭袋,难怪沈连云方才面露不耐。 燕棣朝张正卿点了点头,旋即便不再开口,反倒是对方笑着唤道“侯爷今日佳人在侧,当真是好不快活” 熙容听见张正卿这般说,她蹙了蹙眉,也不想管这是哪家公子。熙容此刻巴不得把燕小侯爷甩给沈连云,便忙不迭开口道“姐姐来的正好,我想去逛脂粉铺子,你带小侯爷去城外看赛龙舟吧。” 沈连云目光微闪,还不待她说话,燕棣微扬了眉,抢先一步开口道“熙容这是要抛下本侯” 他居然直接叫自己的名字,熙容心中无端泛起一阵恶寒,下一瞬便听燕棣轻笑间说道“今日你去哪儿,本侯便去哪儿。你若要回府,本侯也可以去辅国公府坐一坐。” 沈连云此时上前一步,无意识间离得张正卿远了些,她开口笑着解围道“妹妹,侯爷身份尊贵,你怎能如此任性小侯爷既想去看赛龙舟,不妨我们一道过去。” 熙容抿了抿唇不说话,燕棣还没开口,便听张正卿笑着插话道“好啊,在下正想一睹沈大姑娘的风采” “这话从何说起”熙容有些疑惑,她自然知道沈连云不可能去参与赛龙舟,便出声询问道,“这赛龙舟的地方莫非有诗会” 张正卿点头道“是啊,沈二姑娘不晓得么” 沈连云在此时又温声说道“妹妹也一起来吧,脂粉铺子每日都开着,京城诗会可不常有。” 熙容见姐姐要拖上自己,小侯爷又是块踢不走的牛皮糖,她心知今日躲不过去,无奈之际唯有应下了。 燕棣在一旁笑而不语,身后侍女更是面无表情。 于是四人来到护城河外,只见一艘艘龙舟已经就绪,只等着一声令下,便会冲向对岸。 沈连云对赛龙舟并不感兴趣,她径自走过看台,来到文人诗会的地方,还扭头朝熙容提议道“妹妹多日不去私塾了,今日不妨也参加诗会,权当温习一番功课了” 熙容淡淡拒绝道“不必了,我明日便会去私塾。” 张正卿听闻熙容多日不去私塾,此刻竟然循循教导道“沈二姑娘怎能如此荒废学业,得多向沈大姑娘学习才是。” 他这几乎是以姐夫自居的口吻了,可惜人家沈连云根本不爱搭理他。 在张正卿看来,熙容美则美矣,但无非是绣花枕头,空有其表。若要娶妻,还是当娶沈连云这般的大家闺秀,名流才女。所以他此刻为了熙容这位妹妹好,应当教她一些规矩。 熙容一脸不明所以,冷不防燕小侯爷这时开口道“张公子自己又是几日没去私塾了” 张正卿下意识间就理直气壮道“我是男子,不去私塾怎了” “呵。”燕棣冷笑一声,心想张正卿这个不学无术之人,还好意思教导熙容,他直接抱臂嘲讽道,“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子无才怕不是条蛀虫” 张正卿面色一变,他没料到燕小侯爷会当着沈连云的面,就让自己下不来台。沈连云是他好不容易瞧上的姑娘,张正卿又极好面子,偏偏此时不好发作,他唯有涨红了脸色不说话。 沈连云依旧没有理会张正卿,她还存着拉熙容下水的心思,这会儿开始说起了软话“好妹妹,我一人参与多无趣,你就陪陪我嘛。” 熙容可不想被沈连云拉去当垫背,因此她继续拒绝道“姐姐才高八斗,区区诗会自是不在话下,妹妹就不献丑了。” 张正卿在心中暗道这沈二姑娘果真是个草包,却不防被燕棣冷冷一瞥,登时吓得不敢说话。 沈连云张了张口,一副还欲再说的模样。她知道熙容的才学定是比不过自己,这才有意在燕小侯爷这等权贵面前表现,可自家妹妹却怎生都不肯配合,真真是恼人。 燕棣在此时轻笑一声说道“沈大姑娘不必着急,我这侍女还算有些才学,不若让她来陪你。” 沈连云微微惊愕,她见燕小侯爷这般维护熙容,唯有点头答应下来。她自身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还不怕比不过一介侍女,只是熙容依旧没下场比试,当真是可惜。 燕棣转身朝侍女道“孤鸿,你去吧,不必藏着掖着。” 侍女孤鸿微点了头,她原本毫无生机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跃跃欲试。随即孤鸿跟在沈连云身后,二人一同进了诗会比试的场地。 燕棣眸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过他没多在意,只是低头朝熙容说道“咱们去看赛龙舟吧。” 熙容早就等着看赛龙舟,方才她听见一记哨声,几乎要伸长了脖子,这会儿熙容连忙答应下来“好呀。” 燕棣又看了眼张正卿,丢下一句“张公子请便”,随即也不管他略微错愕的表情,燕棣直接与熙容一同离开了这边。 待二人走到岸边,这一场赛龙舟已经进行到了一半,胜负逐渐明朗起来。燕棣瞧见熙容兴致勃勃的模样,便笑着问她“你觉得那艘船会赢” 熙容看了一圈河面上的战况,见最前头有两艘船不相上下,正处于胶着状态中,她随意伸手指了指其中一艘,道“我喜欢那艘赤色的。” “是么。”燕棣轻轻说了句,随即他掌下发力,一道暗器射向另一艘碧色龙舟,正中其中两人的胳膊。 霎时间,碧色龙舟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赤色龙舟见对方速度减缓,登时人人都爆发了吃奶的力气,奋力向前划动,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终点。 熙容并未察觉到燕小侯爷那一幕,她本就是随手一指,这会儿只是有些高兴道“还真被我料中了。” 燕棣摸了摸熙容的头,他语含宠溺道“可想要个奖励” 熙容怔了怔,偏过头避开燕小侯爷的手,她刚欲开口拒绝,冷不防已经被燕棣拉到了别处“哎,待会还有赛龙舟呢” 今日可不止一场比赛。 燕棣淡淡说了句“那就待会再来看。” 此时不少小摊贩聚集在此,纷纷热情地叫卖着“松花团子咧,苏州土特产松花团子,客官可要来一份” “奴家这儿有许多又时新又漂亮的首饰,客官可要给这位姑娘买些什么” “来两块松花团子。”燕棣取出沉甸甸的钱袋子,他没有花银子买那些廉价的首饰,而是带着熙容去买了许多零嘴小吃。 “我今日吃过粽子了,小侯爷不必破费。”熙容刚刚说完,一盒香喷喷的松花团子便摆在眼前,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而后又讷讷道,“真的不用” 燕棣也不顾熙容拒绝的模样,每样都买,买了塞她怀里。 若是实在塞不下的,便交给艾香或是白桃。 熙容无奈之际,唯有挑了几样吃下。这些民间小吃虽不及府里精致,但偶尔吃上一回,倒也别有趣味。她起先还不大乐意,后来便放开了肚皮,几乎每样都尝了尝。 待到沈连云那边诗会结束,赛龙舟已经过了三场。熙容得了趣儿,看久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燕棣便带着她去诗会那边,身后艾香白桃拎着许多样的小吃。 沈连云沉着一张脸,走出诗会场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一幕。 熙容天真烂漫,许是因为吃了不少零嘴儿的缘故,她笑容优雅动人,而身旁燕小侯爷身姿高挑,目光皆是宠溺,二人这般情景,乍一看仿佛天生一对。 沈连云下意识地就握紧了衣袖,张正卿见她脸色不好,连忙上前安慰道“不要紧的,是那侍女太厉害了,简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你走开”沈连云绕过张正卿,后者神色一僵,随即眼底划过一抹明显的愤恨。 沈连云一眼都没看向身旁胜出的孤鸿,只朝燕小侯爷问道,“不知小侯爷的这名侍女是什么来头,竟能在诗会中胜过我” 说话间,沈连云视线死死地盯着燕棣和熙容,似要将他们二人盯出个洞来。今日她竟然输给了一介侍女,她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算是毁了,怎料这始作俑者竟是如此逍遥 熙容听闻姐姐落败,一时间十分惊异,她转头望向燕棣,只听后者慢悠悠道“英雄不问出处,沈大姑娘不必纠结于此。” 沈连云咬住嘴唇,她察觉到周围不少人奚落的视线投来,忍不住委屈地问道“若我非要问呢” 孤鸿依旧面无波澜,她走到燕棣身后立着,见沈连云大有不肯罢休的架势,便语调平平地开口道“我本是南氏后人,家中一朝落罪,我便入了奴籍。后来幸得主子看中,我才能做他的侍女。” 沈连云听后一惊,她愣了愣,指着孤鸿说道“你是南玉” 孤鸿听见这个名字,眼底鲜见地划过一丝波动,她轻轻点了头,目光悲凉又毫无生机。 南这个姓氏对大兴朝来说并不陌生,谁人不知前朝南斐然是世所罕见的文豪,可惜他犯了文字狱,被先帝处罚后在流放途中死了。而他的妻妾子女均被打入奴籍,令世人叹息不止。 昔日风雅高洁的门楣,一朝落罪后,竟会落败至此。 沈连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侍女竟是南斐然的女儿,难怪能如此才华出众。可问题是方才的其他人都不知情,还以为是随便来一名侍女,都能将自己这个京城第一才女扳倒。 今日她当真是颜面扫地,而这一切,都拜眼前的燕小侯爷所赐 燕小侯爷为何会突然派出南玉,还不是因为她的好妹妹 沈连云再度咬了咬唇,这次差点咬出了血珠。她想说些什么狠话,却又顾及到燕棣尊贵的身份,最终只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张正卿见佳人被气走,他也不敢多话,连忙跟了过去“沈大姑娘等等” 沈连云却将步子越走越快,张正卿见此唯有用上跑的,却不料沈连云突然又将步子停住,随即她闪身往侧方一避,张正卿险些一头撞在了墙上。 “沈大姑娘,你说你走这么急做甚呢”张正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气喘吁吁道。 沈连云转头,此刻她的面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出口语调却仍是轻飘飘的“张公子。” “嗳。”张正卿听闻这一句张公子,心头一酥,上前捉住沈连云的玉手,他一看沈连云面色不好,知道她是有事相求,登时笑眯眯地问道,“沈大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说话间,张正卿有些肥胖的手爬上沈连云的腰身,肆意揉着捏着。 沈连云面色一僵,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她并未反抗,只是沉声道“公子人脉广,在京城中认识不少地痞流氓吧该如何做,还需要我说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熙容对沈连云那边的情况浑然不觉,眼下将近日落之时,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燕小侯爷,不得不说,他后来所为很能博得熙容的好感。 因此熙容这会儿抿了抿唇,真心实意地道谢道“今日多谢小侯爷,这天色瞧着快傍晚了,我就先回府去了。” 燕棣突然瞥了眼沈连云离开的方向,他想起上一回沈连云的手段,这回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戏谑着笑道“看来是不能邀你去我府上做客了” 熙容没好气道“当然不成” 说罢,她与燕小侯爷辞别,随后便带着丫鬟坐上马车,准备回辅国公府。 却不料马车走到一条僻静的巷子时,被几名不怀好意的男子拦了下来“停下里面的人都给老子出来” 车夫一看路中央有人,对方人数还不少,他连忙勒马,随即便被刀子抵住了脖颈。此时车夫被吓得不清,赶紧求饶道“几位爷行行好,我这身后可是辅国公府的马车,轻易不可动的” 熙容原本在车厢内小憩,此刻她蹙了蹙眉,意识到外头又不妙了。 两个贴身丫鬟全身都紧绷起来,艾香紧紧握着熙容的手,浑身都打着颤,却依旧不肯放开自家姑娘。暗处龙卫早已注意到这般情况,只是他们静待不发,暂时还未出手。 那几名不怀好意的男子各个衣着褴褛,这会儿听说是辅国公府,便轻佻地笑了“辅国公府没听说过,里面的人是死了么,还不给老子下来” 什么辅国公府的,还不如眼前的银子来的实惠他们本就是京城的黑户,料那些劳什子贵人也捉不到自己 说罢,他们见马车依旧毫无动静,便吩咐一人道“老四,去把车帘掀开,老子倒要看看是何等美人,叫了这么多回还不肯下来” 被称为老四的猥琐男子得令后嘿嘿一笑,随即便踏上车板,就要去扒开那车帘。 熙容坐在车厢内,只觉马车骤然一沉,先前他们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她只觉恶心得很。这会儿熙容猛地掀开车帘,便往车厢外跳去,艾香和白桃二人则拉着那名男子,不让他去追自家姑娘。 可不料熙容一日之内,已是两次从马车上直接跳下来,这时候她的脚崴了。 “人出来了快去追”为首的小地痞见熙容姿色出众,登时两眼放光,他说完这句后,不待身后几名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便亲自一马当先去捉人。 眼看那姑娘跳到地上后一动不动,小地痞兴奋地舔了舔唇,就在他即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却被人一脚狠狠地踹开 燕棣从天而降,来到熙容身前,将她一把抱起。在他身后,是侯府众多训练有素的打手。 他冷眼瞧着面前几个地痞惊慌失措的模样,沉声下了命令“给本侯把这几个地痞捉起来,送到衙门去” “是”侯府打手得令之后,纷纷一涌而上,没几下子便捉住了那几个地痞。 这些人显然是京城中的惯犯,被捉住后又是哭爹喊娘,又是痛哭流涕,好不可怜的模样。 燕棣却丝毫没有理会他们,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熙容,见她蹙眉有些痛苦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的脚伤严重么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熙容咬着发白的菱唇,她双手抓在受伤那只脚的膝盖上,点了点头道“多谢小侯爷快、快带我去。” 燕棣听后不再迟疑,他朝那些打手又吩咐了句,便抱着熙容上马车,带她一同去了医馆。 后来医馆大夫收下燕棣的银子,给熙容看完脚伤,便给她上了药,熙容蹙起的眉心终于平下来。燕棣在外头听说熙容无事后,心中暗松一口气,如同巨石落地。 他一时又微怔,惊异于自己对她的在意,眸色晦暗不明。 熙容的脚这时候已经包扎完毕,大夫走出来同燕棣说了会儿话,他便掀帘走了进来。里头只有熙容一人半坐在床上,她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就将自己的脚丫缩进了被单下,好不让来者窥见。 “你还遮什么我抱都抱过你了。”燕棣自是注意到她这一番举动,他轻笑着说道,“若把上次也算上,本侯已经救你两回了。这位姑娘,可要对本侯以身相许” 熙容抿了抿唇,对于燕小侯爷的调戏,她不知为何一向都是心无波澜。这会儿熙容淡淡道“小侯爷该不会不知,熙容是要入宫选秀的人吧” 燕棣挑高了眉梢,高挑的身姿立在熙容床前,这一刻他的不羁显露无疑,只听他信誓旦旦道“你想选秀又如何,我不能喜欢你么” 说罢,他伏低了身子,双手撑在熙容脑侧,一对桃花眼漾起魅惑的弧度,燕棣勾了勾唇,轻笑道“你若不想选秀,现在跟了我,也还来得及。” 熙容的心怦怦直跳,她好半响没说一句话,只是木木地推开了燕棣的双臂。 他倒也不恼,直起身重新等着熙容的选择,只是心底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熙容垂着眼帘心想,只要能够避开选秀,她自然是甘之如饴。可若是要她又跟了燕小侯爷,不知为何,熙容心间突生一股子抗拒,强烈到无法忽视。 她不知是出于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出于对心底那抹影子的执着,反正就是不想嫁给燕小侯爷。况且此人姬妾太多,绝非良配。 想到这边,熙容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她顿了顿,很快作出了选择“小侯爷一番好意,熙容心领了,只是君命不可违,还望小侯爷日后休要再提。” 燕棣听后,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高兴,他清浅地勾了勾唇,直白地问道“你喜欢皇上,不喜欢我” 熙容蓦地抬头,她一直以为旁人都不知晓江煦帝与她的关系,这会儿熙容的心突然被刺了下,她忍不住问道“你从何处得知,我喜欢皇上” 燕棣直勾勾地看着她,他戏谑地扬眉“被我说中了” 熙容垂下眼帘,木木地说了三个字“才没有。” 饶是燕棣阅女无数,这会儿也不知熙容到底喜不喜欢江煦帝,他继续追问道“你这是在害羞么放心,本侯不会把你的心思告诉皇上。” 江煦帝实际上是熙容的伤疤,她怎可能在外人面前自己说喜欢他,这无异于自揭伤疤。因此她深吸一口气,方才叹道“世人皆说江煦帝冷漠无情,这般男子,我怎可能会喜欢他呢” 燕棣微微压低了身子,问熙容道“他对你不好么本侯可是听说,皇上如今宠你宠得很呢。” 熙容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怎知他没有其他企图” 话落,她又垂了垂头,瞧上去很是沮丧的模样,嘴里嘟囔一句“我不喜欢他这样。” 燕棣挑了挑眉,他将熙容面上神情收入眼底,心里大致有了答案。燕棣又伸手摸了摸熙容的头,眸中笑意不达眼底,语调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原来你是这般想的,真是个小傻瓜。” 后来熙容平安回了辅国公府,这还多亏了燕棣一路相送。沈长风和纪氏也都知道了熙容路上遇险的情况,一时间对燕棣好一番感谢。 至于沈连云,她彻夜未归,无人知晓她去了哪儿。 沈长风当晚知道后有些着急,派了府上许多家丁去搜寻沈连云的下落,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时分,于一间破庙内,找到了衣衫褴褛的沈连云。 当时沈连云精神很不对劲,她一直蜷缩在破庙的角落内,一见到人就尖叫着躲开。寻她的人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人给弄上马车,一路保密着回了辅国公府。 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大姑娘这怕是遭了歹人非礼。 先是二姑娘出事,随后又是大姑娘,到底是何人要针对辅国公府不成 等沈连云回府后,纪氏在房内听说沈连云的情况,差点就要晕过去。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连云之前犯过错,此刻她也依旧是心疼这个女儿的。 沈长风见纪氏情绪不稳,唯恐她滑了胎,便不让她再插手,毕竟这一胎还没满三个月呢。 于是安抚沈连云的一切事宜,皆由沈长风亲自处理,他白天只要一下朝,便都陪着这个女儿。至于沈连云出现在破庙的个中缘由,沈长风在动用衙门的关系后,终于把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连云要害熙容,结果被江煦帝发现,就把她丢到了破庙,被一群乞丐奸污了。 沈长风得知这个消息后,自是无比心痛。他怎么都未料到,姐妹相残的事情,竟会在自家出现 “连云,你究竟为何要这般做”沈长风看着在床上抱住双臂低头的女儿,她似乎抓过旁边的纱幔,此刻弄出了一道道裂痕。 沈连云听见沈长风的声音,她蓦地抬头,察觉到父亲似乎发现了真相,一时间沈连云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哑着嗓子叫嚷道“父亲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是沈熙容是她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啊” 沈长风看着近乎失心疯的女儿,他自然知道沈连云只是狡辩,一时心头涌起巨大的失望,沈长风缓缓开口道“第一次,你在熙容去镜水阁的时候设下圈套,把她卖入青楼;第二次,你又在熙容回府的路上,使计找了几个地痞流氓,企图污了你妹妹的清白。” “如今那张公子正在衙门受刑,你可要去见一见他,当面对质” 沈连云听后,面色一下子灰败下来,她没想到自己短短一日内,就失去了才女的名声和女子最宝贵的清白,一时间沈连云在床榻上抱着脑袋痛哭“父亲,对不起我再也不这么做了,您别赶我走求您了” 她意识到自己如今不再是京城第一才女,而是人人都可以唾弃的存在。一旦离开辅国公府,沈连云觉得自己连最后的栖身之所都没了,所以她死命地求饶,哪怕心里觉得自己所为没错,此刻却依旧放下了所有尊严。 沈长风低低叹了一声,他背过身去,缓缓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我和你娘当时相信了你,如今却是再也没有第二回了。” “来人,给大姑娘收拾行装,把她送到姑子庙去” 说罢,沈长风不理身后的沈连云是如何哭闹,他径自走出了她的房门。沈连云望着沈长风绝情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银牙,泪眼满含着难以言喻的愤恨。 紫禁城,慈宁宫。 太后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听着暗卫的禀报,当听见某一个字眼时,她陡然睁开了眼眸,问道“棣儿说的可是真” 暗卫低低答道“千真万确。当初太后娘娘吩咐燕侯爷接近沈熙容,如今他得到确切的消息,说是对她动手的时机已然成熟了。” 太后咳嗽几声后,低低地笑开“既如此,那便在皇上寿宴动手吧。” 既然沈熙容不喜欢皇上,皇上偏偏又宠着沈熙容,那不妨由她这个太后“推”一把二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