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时代短篇集》 第1章 闹海,初版 一、 这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下午,普通的夏日,天气一如既往的炎热,即使是在放满了冰盆的室内也觉得大汗淋漓。知了在树枝间烦躁鸣叫,更添心烦意乱。你决定去海水里泡泡。 “你要上哪儿去?”你的母亲,钱塘关总兵夫人李氏柔声问。 “娘亲,我去海边耍子。”你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你爹爹可是叫你看书来着,”李夫人点点你的小鼻子,万般疼爱,“去去就回,别太晚回来。” 你回道知道了,一溜烟小跑出去。李夫人急忙吩咐家丁:“跟住三公子,千万记得早点回来。”又远远对你道:“别惹事。仔细你爹爹的鞭子!” 你自幼顽皮,但因着李夫人甚是溺爱你这个怀孕三年六个月方诞下的麟儿,著名的总兵皮鞭一次也没挨到身上过,倒是两个兄长金吒、木吒,常常被皮鞭揍得死去活来。金吒、木吒向来顽劣成性,倒也没什么,却是你惹祸也责罚他们,自然觉得不公平。金吒、木吒抱怨母亲偏心,李夫人也只笑笑,道:“哪吒本来就小……”木吒不忿,还嘴:“不过是一个怪胎……”李夫人变色,大怒,赏了二儿子老大一个耳刮子:“逆子!竟敢胡唚!”这次是李夫人亲自动手,荆条抽断两根。自此之后,关于你是怪胎的流言不再在坊间流传。 你向来不喜欢束缚,在父母面前很是乖巧,出得门来立即原形毕露,将身上衣服一件一件脱了,最后只剩一件红彤彤肚兜。家丁一路跟着收拾,见你只穿了一个肚兜,慌着上前:“三公子要做什么?” 你斜睨他一眼:“我要下海耍子,你离远一些。” 家丁默默,离了百步远,看你欢欢喜喜的,三两步跳进海里。 然后转瞬间,你又像被水母蜇了似的,火急火燎的跳回岸上。 “三公子!”家丁也跳了起来,慌着迎上去,一迭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水,是热的!”你眼圈红红的,忿忿控诉。原本粉白的皮肤现在红彤彤的,显见的是烫伤了。家丁大惊:“这可怎生是好?” 你跺脚:“可是见了鬼了!好端端的,海水像是海鲜汤了。” 家丁小心翼翼伸手到海水里,很快抽回,咂舌:“好烫!”又爬上身边岩石,极目远眺:“奇怪……今日竟然没有人出海打渔……” 你大呼小叫:“不管啦……你快来看我浑身痛得不行!” “三公子我们赶紧回家吧。” “不成!娘亲见我这样,一定会哭死的。你赶紧想办法把我治好。” 家丁苦笑,“三公子,小的可没那个本事。这个烫伤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只怕神仙才有办法吧。” 你痛,忿怒,踢家丁一脚:“没用的东西!” 家丁正准备不管那许多,将小公子拎了回家,却听海水泼剌剌响,二人向响声处望去,齐齐张大嘴巴,眼睛尽可能的瞪得圆溜溜的,作完全被震撼状。 “那……那不可能……”家丁倒吸一口气,你初生牛犊,完全不知好歹,笑嘻嘻道:“好玩得紧!这是什么?真好看。”你忘记自己浑身痛,挣脱家丁的手,蹬蹬蹬跑过去,又有些犹豫,在海水前停住了。 那不是人间应该有的物事。家丁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也挪动不得身子。见小主子不知深浅的跑了过去,心下大惊,却仍旧动弹不得身体。 那是什么啊…… 海水沸腾,一个奇形怪状物事出现在海滩上,又高又大,浑身鳞片密布,光闪发亮, 你看起来像是要去触摸那个东西,却又害怕,蹬蹬蹬又跑回来。 “那是——那是——龙啊。”家丁终于可以说得出话来,颤颤巍巍的道。 “龙?龙!”你满脸兴奋。 伏在海滩上的那条“龙”腹部洞开,出现一道银虹,一个衣着古怪的女孩从银虹上走过来。“厄……神仙姐姐……”你喃喃道,一眼就被迷住了。 女孩的表情很困惑的样子,眼光从你身上扫过,却视而不见的,左顾右盼,眉头越皱越紧。 家丁下意识的紧紧揽住你。 一个男子从女孩后面追了出来,很是恼怒的对女孩说什么,你和家丁根本听不懂。 女孩不理会男子,从腰间小包里取出什么东西,摸摸咽喉,转头看你:“你好小兄弟。” 这回你听懂她在说什么了。 “神仙姐姐!”你笑眯眯的指着女孩。女孩跟家丁差不多高,脸庞圆润,眼睛很大,鼻子小小上翘,小嘴嘟嘟的,看上去总像在微嗔。 “娃娃弟弟!”女孩笑,拉你的手。你就让她拉着手,一起走上银虹。转眼间银虹不见,“龙”的腹部洞口关闭,“龙”身游弋离开海滩。海滩顷刻只剩家丁一人。 家丁这才全身大汗:完了!我弄丢了三公子!百死不足以谢罪! 李夫人不相信家丁所说的话,大怒:“哪有可能!什么龙?!世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分明是你弄丢小公子,还敢胡说!” 家丁叩头如蒜,惊恐莫名。 金吒劝道:“娘亲不必心急,哪吒定是偷偷跑了去玩,晚上自会回来。” “是啊,娘亲,他不回家还能到那里去?陈塘关谁不知道他是总兵之子?谁敢对他怎样?” 李靖皱眉,不语,吩咐下属全城搜索。 一夜未果。 李夫人彻夜未眠,双眼早哭得红肿。 李靖也自心烦意乱。站在城墙上,兀自发怔。心想这个孩子真是祸害,夫人三年怀胎才生下这个孩子,已是怪异万状,现在……又是什么龙! 骑马巡城,不知不觉驶出城,到了平日孩子们玩耍的海滩,也就是昨日你失踪的海滩。 “不……”李靖喃喃道,为眼前场景震惊。 海水翻腾不已,惊涛拍岸,海岸线上升三尺有余。尤为令人吃惊的是,海水血红,白花花的残肢随处可见——且绝对不是人类肢体! 就算是见惯千军万马的总兵李靖,此刻也不禁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二、 “我不信!”你摇头,拼命摇头。 “可是,你就是个女孩啊。”名叫朱湘的神仙姐姐仍然如此坚持。 “我是男孩!”你气坏了,把你放在冷冰冰台子上,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紫色光线照来照去就已经很令人不爽了,现在又被告知原来是个女孩!你接受不了。 这是在女孩给你一件神仙法宝之后,听见的第一句话。真是神奇啊,你觉得这个神仙姐姐法力高深。她用手在你咽喉处轻轻抚过,你只觉得一点点痛,然后就可以听得懂别人说话了。 “女孩不好么?”朱湘眼睛非常亮,“女孩多好啊,女孩是最聪明的物种。” “物……种?”你不明白她说的话。 “亲爱的你不用明白。”朱湘抱着你,你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她身上好香,你真喜欢她。 那个男子皱着眉头:“朱湘,你不该带她进来。” 朱湘叹气:“十二呀,你怎么不明白呢?这孩子……这孩子是你的孩子啊!” 你大惊:“怎么?!我的父亲是钱塘关总兵李靖,怎么会是他?” 名叫十二的男子打翻了水杯:“不……不可能!” “某年某月……”朱湘一本正经的道:“是个试验,十二你忘记了。” 你益发糊涂,这些都是你无法理解的。朱湘看看你,道:“亲爱的,你不懂是吧?没关系的,我大概跟你说一下,你听不懂也不要紧。嗯,李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们这个物种,不会有怀孕期长达三年六个月的。” 你依稀有些明白了。是的,从记事起,便不断听见坊间流言,说你是娘亲怀胎三年六个月方产下的,初生出来竟是个圆溜溜的肉球。李靖大怒,说此子妖孽,必要斩之。挥剑劈开肉球,见是一个粉雕玉琢小娃娃,方才生了恻隐之心。李靖对你虽谈不上特别疼爱,但也不曾亏待了你,偶尔心情好,也抱在膝上逗弄一番。 如今你已经七岁了,却听闻李靖根本不是自己生身父亲,简直晴天霹雳。 这一天的震撼新闻太多,你根本接受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我呢?”你喃喃问,浑身无力。 “你是新物种。”朱湘看着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你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是想下海耍耍,怎么会弄出这许多事情?什么“新物种”?完全不懂。 “与我无关。”你觉得很伤脑筋,以为只要自己离开这里,就可以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想回家。”你发脾气,“我要回家!” “我们会让你回去的。”朱湘抱着你,拍拍你的背,像一个姐姐。你一直希望有个姐姐的,金吒、木吒两个顽皮哥哥实在很不会照顾人,又对你心存妒嫉。 “你不该告诉她,你会破坏她的生活。”十二指责朱湘。朱湘却笑:“笨蛋十二呀,她的生活已经被破坏了。她有那么不凡的出生,注定不可能平静过一生。” 你不要这样。但是……如果可以做英雄……好像也不错啊……虽然你是女孩,但是,谁说女孩不可以做英雄的? (如果这是一个平民科幻小说,那么哪吒就是外星人的实验产物,一个克隆/杂交物种;如果这是一个白滥奇幻小说,那么哪吒就是神之子,一个半神;如果这是一个yy玄幻,哪吒将是个无人能敌的女英雄,搞不好还会有n多男英雄自动以身相许;如果这是一个bt小说,哪吒会爱上她的名义父亲以及生理父亲,最后哪吒会杀了她的两个父亲并生下乱-伦的孩子;如果这是一个gl小说,哪吒会爱上同为女性的朱湘…… 风火轮是脚踏式助推器;火尖枪是激光武器或者喷火器之类的武器;混天绫是生化武器,被其触及到的生命体会顷刻死亡;莲花化身因为哪吒是个半人类/半机器人。 不,身为作者的我绝对不会这么写的。) 让我们回到故事中。 你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从来也不是天才,所以,没有人指望你立刻就能明白今天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确切地说,你没被吓傻掉,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求不能太高啊。 你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咽喉,那里有一个闪着银光的小东西,指甲盖大小,很像一块宝石。这就是朱湘给你的神仙法宝,你小心翼翼地摸摸,温热的,光彩流动。 “来,我送你回家。”朱湘抱着你,你想回家,但是又想留在朱湘身边。然后你想到一个好办法:“神仙姐姐,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三、 嗯,其实,朱湘是非常想跟你回家的,但是……但是出了一点小问题。当然了,如果一篇小说里面没有什么精彩镜头,一般是不会吸引读者看下去的。那么作为作者的我,就来安排一个反面人物出场吧。 朱湘怀里一直抱着你,打开门,将那道银色长虹放出去。你们走在银虹上面,你很开心,可是幸福时光总会被破坏。突如其来的,朱湘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你大惊失色:“神仙姐姐!” 朱湘身体颤抖:“快回去!”手臂松开,你落在地上,本能的,一把抱住朱湘的腿。 红色的鲜血从朱湘的口中以及后背伤口中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你见过这样的情况,你知道朱湘很快就会死去。 “不……神仙姐姐,我不要你死……”你觉得心里面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什么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被恶劣地破坏了,你恨愤怒,很愤怒! “是谁?是谁!”你大叫着,声音响亮,带一点惊恐。十二一把将你按倒在地上:“笨蛋!你想死得更快一点么?” 你泪流满面:“她要死了……” “我知道。不,她死不了,只是会很难受。”十二拿了一双靴子给你,“穿上这个。”十二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凶恶,你没敢问这是什么,乖乖的穿上了靴子。 “左脚脚跟在地面上顿三下,你就可以飞起来了。要注意掌握好平衡。”十二如此吩咐你,可怜你根本不懂“平衡”是什么。 “你再拿着这个。”十二又给你一支一肘长的棒状物,“这是武器,按这里,”示范给你看,“就可以发射使人死亡的光线。你只需要将这道光线对准阻挡你的事物,以及任何你认为伤害了朱湘的事物。” 于是,如此这般,你拥有了一样想都想不到的危险武器。 你当然觉得很新奇,又很激动,你手指沾满朱湘身体里流出的血,觉得自己可以扫平天下。 天空中出现了很多“龙”,各种颜色的“龙”,上下翻腾,杀气腾腾。你学十二的样子,举起了那支武器。当然,一场战争不可能只有你们区区两个人,在与十二合力击落一条“龙”之后,十二抱起血人一样的朱湘,带你回到了“龙”的肚子里。你现在知道了,这不是“龙”,十二说,这是飞行器。你知道“飞行”是什么意思,但是,飞行器?十二解释说,就是可以带人飞翔的机器。你半懂不懂的,但是这并不妨碍飞行器带你一起飞。 朱湘全身□□,俯卧在你刚才躺着的冷冰冰台子上,那道紫色的光线在她身上照来照去,你看见她背上一个大得足够放下你的拳头的洞慢慢缩小,很快就看不见了。你用手捂住了嘴,非常震惊。 十二在一面透明的布满亮点的墙的前面,“这是操控台。”他坐在一个可以把人整个身体包裹起来的黑色事物中,口令不断发出。 “白点是敌人,红点是我们自己的。”十二对你说,和颜悦色。你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真正的父亲……你还是不能够接受。不管你的父亲是谁,抚养你长大的陈塘关总兵李靖才是你唯一承认的父亲。你这么决定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亮点?”你不解。 “那是战斗员。我们的战斗员是一些你们认为的怪物。”十二淡淡地说,“你要不要参观一下?” 你虽然不明白参观什么,但是你还是个孩子,好奇心很强烈。大不了是一些妖怪罢了,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十二带你来到一个房间里,你刚进房间就被吓得半死!那个是什么啊?好丑好凶的一个怪物,嗯,你见过这个东西的画像,你们称它为“海妖”。 “就是……这个?” “嗯。”十二指指那个在透明柜子里的丑怪的“人”,“这就是我们的战斗员。我们……用一些方法作出这些战士,他们是人,但是又不完全是人……” 你觉得头皮发麻:这么丑怪!要做人,也做些好看的人啊…… 你心酸:“那么,我也不是人?” “不是。哪吒,你虽然是造物,可是却是神主眷顾的造物。你是高贵的女性,是最优秀的人类种族。” 你似懂非懂,跟着十二又回到原来的大厅,朱湘已经在那张台子上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去休息一下吧。”十二说,“这里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朱湘点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还是有一种晕眩感,好像一直在做梦似的,可是——不是梦啊,你也很清楚。没有这么逼真的梦的。你看见透明墙上的红白两色亮点此消彼长,生生灭灭,你知道每个亮点都是一名战斗员,你想像得到这场战斗有多惨烈——你是职业军人的孩子,自然知道战争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无聊游戏,但是很多时候人们无力阻止,被迫卷入战争,身不由己。 透明墙出现一幅画面,两方的战斗员在空中以及海中捉对厮杀,红色血液四下飞溅,海水腥红,随处可见战斗员残肢。 你虽然不是身临其境,终于也忍不住伏地呕吐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朱湘轻轻叹息。 四、 你手里拿着一条金色的线,朱湘叮嘱你一定要收好,直到他们派人来取。你能做到的。虽然不知道这根金色的线是什么东西,但是朱湘这么信任你,你不会令她失望的。 你回到家,娘亲抱着你大哭,要你发誓再也不离开她。你很惊讶:“娘亲,我怎么会一直在你身边呢?我是要长大的。” 李夫人惊愕,金吒、木吒在一旁冷笑不已。李靖淡淡地道:“回来就好。”只字不问你究竟到哪里去了一夜。 木吒小声嘀咕:“妖孽……” 你本想当作没听见的,可是金吒又暗暗伸腿绊你。你跳开躲过,不由气恼:为什么要惹我?你恼了,手臂挥出,竟然将金吒推得直飞了出去!你赫然心惊,却表现的满不在乎。李靖喝道:“哪吒!你做什么?” 你不说话,李靖赶上前来,捏住你锁骨。李靖手上加劲,你依然满不在乎表情,李靖十分吃惊:“哪吒!你……”李夫人看出不对劲,去拉丈夫的手:“你会弄伤哪吒的,他才七岁……” 李靖牙齿咯咯作响:“哪吒……哪吒……他不是人!” 你忽然一笑:“对,我的确不是人。” 李夫人圆瞪眼睛:“哪吒!你——你在说什么?!” 你慢慢答道:“娘亲,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孩子,还算是个人么?” 你举起手臂,宽宽的袖口褪到手肘下,手臂莹白,肌肤娇柔,阳光下几乎透明。“你觉得,我……是你们的孩子么?” 几乎透明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若现,然后忽然,一根血管从皮肤下迸了出来,无限延伸,一直延伸到李靖面前的茶盏里,将茶盏中剩余茶水吸得尽光,这才缩回来,又回到皮肤下面。 众人皆惊,哪吒却恍恍惚惚地笑,道:“从我记事开始就是这样的了,你们都不知道吧……我,我还算是个‘人’么?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孩、子!” 李夫人倒吸一口气,昏了过去。你很想走过去抱着娘亲,却见李靖与两个兄长都对你怒目而视,也只得放弃这个念头,转身走出大厅。 外面阳光明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闹海,修订版 一、 “那不是我。”哪吒一口咬定,拒不承认,“绝对不是我。” “分明就是你!”木吒怒气冲冲,“根本就是你惹的祸!” “压根没有的事情,你为何要说是我做的?”哪吒摆出一付无辜的表情,“木吒,你妒嫉我。”很认真严肃的控诉。 木吒怒极,脸上不动声色,“我妒嫉你什么?你又有什么好叫我妒嫉的?”轻蔑地瞥哪吒一眼,手中长剑轻颤,发出锃锃微响。 身为父亲的李靖此刻适时地咳嗽一声,示意两个孩儿家长仍在,不可放肆。木吒看看父亲,丢下长剑,一转身大步跨出大厅。一阵微风从哪吒面前吹过,带着隐约的冷哼声,以及十二分的敌意。 哪吒低头看青条石地面上锵琅琅跌落的长剑,苦笑:这便是我的亲生哥哥!自从我出生之后便用敌意眼光打量我的人。有这样的哥哥,大概是天下最可悲的事情了吧——哪吒抬头看父亲李靖,李靖眼光却始终飘忽,始终不看哪吒——哪吒又在心里叹气:有这样从来不肯直视自己孩子的父亲,大概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了吧。 “……哪吒……”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口的名字,“你先回屋去吧,这里我会处理的。” 哪吒温顺的低头,倒着退出了大厅。 李靖望着名义上是自己儿子的那个少年态度恭顺地退出大厅,胸中一团怒火,不便发作,小心看仍留在大厅之上的敖广敖秉兄弟,陪笑道:“小儿不懂事,大人莫怪。” 敖广冷哼一声:“李靖!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令郎之死应该与哪吒无关,哪吒年幼,哪里会是三太子的对手?!定是有人栽赃诬陷。”李靖为哪吒开脱。 “证人可是你的儿子木吒。”敖秉提醒李靖。 李靖哑然,沉思良久,方道:“此事李靖自然会查问清楚,给大人一个交代。若真是哪吒所为,李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敖广眯缝起眼睛:“素闻李靖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如未能查出凶手……那就别怪我要哪吒的小命!”恶狠狠抛下这样的威胁,号称是东海龙王的敖广同前来助阵的西海龙王敖秉一齐凌空飞去,看得李靖只咋舌不已。 二、 东海龙王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被平凡普通的人类孩子杀死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李靖匆匆来到内室——可是,哪吒不是“平凡普通的人类孩子”吧?那个……那个他始终不愿意说出口的名字,那个如果可以,他情愿当作不存在的孩子,自从出生——甚至尚未出生便已经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夫人李氏怀胎三年六个月方生下这个孩子,李靖本来为了夫人久妊不落胎而烦恼,夫人终于生产,他一口气没松懈,居然见产下的是一只圆溜溜红彤彤肉球!一时间惶恐不已,拔剑刺过去——竟一剑刺出一个粉雕玉琢的的小娃娃!心下自然觉得怪异之极,当时便想将这不祥之子丢弃。李夫人却对这孩子爱护备至。天下做母亲的大抵如此,自己的孩子总是最可爱的。而哪吒也的确可爱。有时候,李靖也会忽然忘记哪吒令人费解的出生,将他抱在膝上玩耍——只是,这种时刻少之又少,更多时候,李靖不过冷眼看妻子逗弄哪吒。哪吒的童年,所得到的父爱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李靖思忖妻子定会袒护哪吒。果不其然,李夫人坚决不准李靖踏进卧房一步。 “我知道……你早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想尽法子要休了我,再去杀了哪吒。休了我不打紧,哪吒——哪吒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啊!”李夫人未语先泣,眼圈儿红的楚楚可怜,“你也不用罗列什么罪名,我跟哪吒离开你就是!若你仍是容不下我们母子,我们离开陈塘关,走得远远儿的,一辈子也不会回到你面前,可好?” 李靖叹气:“夫人何出此言?我没有想过嫌弃你们母子……” “夫君不必说谎,”李夫人纤纤素指指向李靖:“你为了那些个奇怪的人,居然要置哪吒于死地!我知道你不喜欢哪吒,从没当他是自己孩儿……” “夫人……我没有……”苍白无力的辩解,手握重兵,把守边陲要镇,千军万马亦谈笑风生的总兵大人,此刻觉得无比心虚——的确是有将哪吒推出去,以平息东海龙王怒火的念头。不管到底哪吒是不是凶手。 “人不是哪吒杀的。”李夫人斩钉截铁的道:“哪吒从来不会对我说谎,他若说不是他杀的就肯定不是他杀的——你是相信哪吒,还是相信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李靖叹气:“他们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那是东海龙王敖广和西海龙王敖秉。” “我不管。”李夫人很干脆地说。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绝对不能容忍其他人伤害自己的孩子。有这种企图的人,母亲们都会自动忽视加蔑视,并且加强警惕。 李靖再次叹气,无可奈何的,转身走了。如果一件事情明知不可做到,那就不要去做了。或者,另外想其他办法。 三、 哪吒懒洋洋的,身子歪歪斜倚在窗下榻上,左臂曲着支撑身体,手里捏了一根金线,百无聊赖地玩耍。李夫人见了,甚为好奇,问道:“哪吒,你手中拿的什么?” “哦,是在海边捡到的。我见这根金线柔软又有韧性,就带回来玩。” 李夫人拿过金线端详,“好奇怪的东西……不像是织布机上做出的物事。” “管它是什么……”哪吒打个哈欠,“娘亲,我担心……” “担心什么?” “……嗯,没什么了,娘亲……不打紧的话,不说了。” 李夫人只看着哪吒,这个特别的,始终令她放心不下的孩子。 哪吒思绪早飞了,飞到昨日,那个凉风习习的午后。 海边,风很清凉,哪吒向来喜欢这种天气,喜欢在这么凉爽的日子在海边赤了双足发力奔跑。有时候家丁会跟了来,更多的时候,哪吒会想办法甩开家丁,在没有旁人会看见他的沙滩上,拼命奔跑。 拼命奔跑。就是要发泄,发泄不满,发泄所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跑累了,就将自己身体随便放在白色沙滩上,然后眼泪开始从眼眶里溢出来。 ——纵使泪流满面也不可化解的悲伤啊,少年!你若痛哭,必大声必纵情必用力痛哭。 哪吒以为没有人看见,没有看见他的脆弱与无助,可是偏偏今儿有人看见他了。 “你哭什么?”一个很好听的男声,清清脆脆的响在哪吒身边。 哪吒一怔,“你是谁?少管闲事!”怒气冲冲的,又有点羞愤,欲盖弥彰的张牙舞爪着。 那个男孩只比哪吒稍长一、二岁,面色苍白,嘴唇却鲜红,着似雪白衣,一头凌乱的短发,此刻眼睛微微眯缝着,上下打量哪吒。 哪吒一翻身起来,极快速冲到男孩面前,当胸给了他一拳。男孩吃痛,吃惊,“你……你为什么打我?”一派天真,表情不似作伪。 哪吒没想到男孩根本不知躲避,也怔住,但嘴上不肯罢休:“呸!因为你很讨厌!” “我看你好像很伤心……” “我才没有伤心!”哪吒眼睛瞪得老大,“你哪里看见我伤心了?乱说!” 男孩歪着头,“是是是,你没有伤心。是我看错了。”一昧柔顺。哪吒从没有见过这么好脾气的男生,兄长金吒、木吒个性都极蛮横,哪吒向来被欺辱,今日见了这种肯让步的男孩,不禁大为新奇。 语气稍微柔和:“你……你是谁?从哪里来的?这里平时不许外人来。” “厄?我不知道啊……这里怎么不给外人来呢?什么是‘外人’啊?”天真到无知的少年……哪吒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会教养出如此纯洁的孩子呢?“你叫我三月就好了,我从那边来。”少年三月手臂笔直,指向大海。 “三月……”哪吒看向大海,他指的是大海的那边么?哪吒非常想知道“大海那边”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叫三月呢?是因为在三月出生么?” 下颌几乎挨着三月的肩,哪吒比三月略矮一些,额头只及他鼻尖。三月的呼吸擦过哪吒耳边,“不是……我行三而已。” “你……住在大海那边么?那边有什么?你的家乡,一定很有趣吧……” “那看你怎么看了。我觉得很美,很美。”三月嘴角含笑,“还有,我的家不是‘大海那边’,而是大海深处……” 哪吒惊,挑眉,口吃,“什、什么?!大海深处?那是、那是什么所在?”啊啊啊——从来没有想到啊,传说中的海的主人……那么,是龙? “不是……嗯,如果有助于你接受的话,那么,是——我是龙族的后裔。”三月表情仍然天真,漫不经心。 “那……你是神仙?” 三月失笑:“不是不是。唉,你想到哪里去了?” 少年三月与哪吒就这么相识了,从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来看,这种相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四、 天色渐暗,哪吒挽了三月的手臂漫步沙滩。风渐渐有些凉了,哪吒有些畏瑟的,缩了一下脖子。 “冷么?”三月柔声问。 “有一点。”哪吒偏头看三月,三月混不在意此时的温度,“你身子弱,可要小心。” 哪吒偏头看三月,纤秀俊美的少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侧面冷峻,正面和煦。迷一样少年三月,哪吒简直为他着迷了——如果我有这样的兄长……该多好!心中丝丝依恋之情。 “你每天都到这片沙滩来么?”三月问。 “嗯。我喜欢这里。喜欢……因为很少有人来这片沙滩。实际上,这片沙滩是不准平民进入的。” “为什么?是其他的人不喜欢沙滩,还是?” “是因为家父命令陈塘关所有人不得进入这片沙滩。我想想,这块禁地大概从那边开始,”哪吒用手向远处陆地指过去,手臂不收回,凭空划个半圆,“这一片全部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你父亲是什么人?陈塘关的首领?” “他是总兵,是陈塘关最高首领。” 三月略为沉思,“好奇怪,这么不和情理的规定。那么,你怎么会不听命令,出现在沙滩上?” “因为我不想听。”哪吒眨眨眼皮,顽皮地一笑,“我从来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哪吒心情似乎很好,笑微微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三月心中忽然一跳,又一跳。哎呀,这是怎么了? “你呢?跟我说说你……在海里的家,好么?”哪吒期盼的看着三月,三月怎么可能拒绝哪吒呢? “我们住在海底。”很简洁的开头,“那座城市从远古时就有了,而且你想像不到的是,整座城市原本不是在海底,也不是在陆地,而是——而是在天空中!” “天空中……”哪吒抬头看已经被夕霞染红,色彩瑰丽的天空,似被催眠。 “我们的先祖,是天空之子,拥有整个世界。在这个星球上,没有我们不曾去过的地方;没有我们不曾涉足的地方。我们在地面播种,役使百兽为我们耕作农田,在收获的季节,我们会回来收获。” “天空之城散布在整个星球的大气层中,数不胜数;我们是星球的主人,我们给与,我们收获,我们深深知道,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这是等价交换,世界的规律就基于此。” “嗯……这个我大概了解。没有什么,是你可以‘获得’而不需要‘付出’的。如果脱离了这个规律,世界就不会……嗯,我说不好那个词。”哪吒真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失衡。”三月简单的说,“世界失衡,人间失格。混乱便因此产生。”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哪吒叹气,“我是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人,我用尽心机,也看不到父亲的一个微笑。” 三月不语,一会儿,丢开哪吒一直挽着自己的手臂,转到哪吒面前,认真地道:“哪吒,你……唉,你似乎还是太小……” “嗯?”哪吒明显听出三月欲言又止。 “哪吒,你不是普通的孩子。” 哪吒苦笑:“我当然知道……那又如何?” “不,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三月叹气,“你是天空之城的后裔。” “吓!”哪吒这次是真格儿的吃惊了,“你说什么?”少年啊,你真的相信了三月说的“天空之城”?不,你没有相信。 “我——我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根本就不相信所谓‘天空之城’。我也没有指望你很快接受。”三月轻轻盈盈的笑了,牙齿白净可爱,鲜红嘴唇弯成一个诱人的弧度,“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天空之子,你才是。” “所谓的‘天空之子’,是在天空之城全体毁灭之后才出现的种族。不,别问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之城会全体毁灭,我只知道,我存在的理由,就是要去召唤‘天空之子’,使他们苏醒。” 三月看着哪吒,“而你,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其中之一?什么意思?”哪吒的小脑袋完全接受不了,一时间呈现真空状态,“嗯……厄……” 三月大笑,“实在很喜欢你的表情呢……你是我见到的第九个天空之子,也是最年幼的一个。真的没想到你会如此可爱……非常非常可爱啊。” “我们走了,我们来了;我们有时候到这里,有时候到那里;但我们终将回来,回来,回来……”三月开始唱一首音调怪异的曲子,脸上表情明显很享受。 哪吒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什么?你说明白了。” “我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三月神情逐渐癫狂,“我们需要你,需要你们。来吧,跟我走,我需要你……”声音低沉,响在哪吒耳边,直深入哪吒大脑深处。哪吒昏昏欲睡,脚步不禁蹒跚。 三月面露诡异微笑,带领哪吒步入大海。 脚踝没入海水,一步一步向下,裤管濡湿,丝绸贴紧小腿,三月就要成功诱拐哪吒——“站住!”一声威严断喝,打乱三月计划。 三月回头,皱眉,“滚开!” 锦衣金冠的少年木吒冷冷的道:“无礼之徒!快放开哪吒!” “哪吒……好名字,我喜欢。”三月又微笑,“你又不喜欢他,何不让我带了他去,你自此后患全无。” “放肆!”木吒脸微红,“不管怎么说,哪吒都还是李家的后代,可不能任由你摆布。” “啧啧……”三月摇头,“现在做一副兄友弟爱的乖模样,何苦呢?” 木吒被触到痛处,二话不说拔剑刺过来,“放开哪吒!” 三月身姿灵巧躲闪,“看上去像每一剑都想杀了哪吒,啧啧,我怎么会把哪吒交在你这心狠手辣之人手里?” “我没有要杀哪吒!”木吒气急,手中长剑挥得不成章法,一不小心,在哪吒左肩上划了一道口子,哪吒吃痛,呻-吟一声,从混沉沉状态中恢复过来,看面前二人,讶然:“怎么回事?二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木吒冷哼一声:“早叫你不要偷偷来此处玩耍,你偏偏不听!” “三月是好人。”哪吒怯怯的道。 “是好人!哼!”木吒向来懒得多说,“赶紧跟我回家,娘亲等你用膳。”又扬剑狠狠威胁三月:“不准跟了来!离哪吒远一点。” 三月悠悠道:“哪吒过来。” 哪吒看看木吒,又看看三月;看看木吒,又看看三月,心里着实无法决定,颇为难。 木吒跺脚:“你昏头了哪吒!”拉哪吒的手,预备强行带哪吒回家。 三月未语,待木吒、哪吒走出几十步之外,身子微微一动,飞速移动,拦在两兄弟面前,“我不会放弃哪吒的。” 木吒震撼:“你……你不可能这么快!”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终你一生都无法全部知晓。”三月嘲讽地道。 木吒想也不想,挥剑狠狠刺过去——三月不闪不躲,任三尺长剑在胸口穿过。 红色的血汩汩流出,溅在沙滩上,渐渐濡出暗黑一片。三月毫无感觉似的站立当场,脸色如常,“你看,你杀不了我的。我不想动手,你留下哪吒吧。” 木吒怔怔,片刻之后猛然丢了长剑,“我父必不会饶了你!”放弃哪吒,调头快速离开。 待木吒离开之后,三月方道:“你看,亲生兄长也不过如此,致命时刻毫不犹豫放弃你。你对这个家还有什么留念的呢?” 两行清泪从哪吒脸上滑落,“我恨你……三月我恨你……” 五、 三月的伤口不再流血了,夕霞映衬下白衣如血,哪吒双手颤抖,抚上三月的伤口,“痛么?” “不痛了……因为是为了你,哪吒。为了你受的伤,再痛……也不算什么。” 哪吒身子瑟瑟发抖,“别这么说……三月,三月……你是妖怪……”从眼眶流出的眼泪很快变凉了,微微刺痛,“你怎么……你怎么不会痛呢?流了那么多血……”哪吒双手满是鲜血。 “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啊,哪吒不要哭。别哭——真的,别为我担心。这只是‘看上去很像鲜血’罢了……”脑袋微微偏着:“如果我不是人类,那么,木吒的剑伤不了我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厄?”哪吒不明白。而三月,一直微笑。 “这个,给你,帮我保存好。”三月拿出一件物事给哪吒,“或许有一天你会用到也说不定。”哪吒细细端详这件物事——如果哪吒有一双三月那样可控分辨率的眼球,就可以看见那些不可胜数的金色的细小微粒——是一根金色的柔软美丽的线,看上去很希奇,不过也就是希奇而已。 三月,你是察觉到什么了么? ——如果三月能够及时带哪吒回海底城,或许他就不会死。 ——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会再给你一个“如果”的机会。 哪吒眼看着一朵血花在三月额头盛放,根本不给人惊愕的时间。 三月自己也是万分惊愕的,“他们……回来了……跑!”用最后气力一推哪吒。哪吒想也不想,发足狂奔。 太快了。 太乱了。 没时间想这一切是为什么,三月在哪吒的生命中只出现了短短几个时辰,却给了他足够震撼与伤害——对,是伤害。本来哪吒总是忽视父兄对自己的漠视与敌意,而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致命的冲击波一路追赶哪吒,哪吒慌不择路,尽力闪躲。猛然间,哪吒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来不及惶恐,一道冲击波射伤哪吒左膝。 哪吒痛叫出声。 致命冲击波毫不留情,接连追击,哪吒只得拼命翻滚身体。 难道哪吒要丧命在这寂静沙滩上? 六、 我要活下去……不要现在就死…… 可是就像父亲平时常说的:对敌切不可有懦弱之心,认输之意;两军对阵,输的定是心理上怯懦的一方,而一旦败阵,则必死无疑。 哪吒不想死,但是第一,对方太强大,想反抗都无从下手;第二,哪吒所拥有的唯一武器,也不过是哥哥木吒丢下的三尺长剑。 绝望地挥舞长剑,指向暗黑天空:“尽管来吧!”长剑发出白色炙热的光芒,直指长空——哪吒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不需要明白。 一道白光冲来,击碎哪吒手中长剑,哪吒虎口震裂,手指无力,只得放弃剑柄。 “你们是谁?!”哪吒愤怒地吼叫,手臂笔直指向白光方向,然后他听见一阵轰响,天空中出现一团红色火光。什么东西碎了——崩溃了败坏了消失了。 力量。 在哪吒身上爆发的神秘力量,似乎本人并不知情。没有人解释给他听,没有人指导他该怎么做。他应该学会自我消化这些信息么? 哪吒几乎是漫不经心的,双手挥动——向天空,向大海挥舞双手。四处都传来轰响,突然爆发的白光,红光,绝对会使普通人类失明的强烈光芒,哪吒浑然不觉。 他在学习控制这股力量,至于那些轰响,不过是刚好它们出现,刚好哪吒想在此刻试图控制力量的祭品。 哪吒微笑,表情几乎可称诡异。如果有人看见此时的哪吒,一定会认为他快要疯了。 然后非常突然的,就像长时间奔跑过后的浑身乏力一样,哪吒昏厥过去。 七、 东海龙王敖广与西海龙王敖秉的再次拜访,是在三月死后的第四天。二人准时出现在李府的大厅。 “这个……”李靖颇为难,因为他根本没有找到所谓的龙三太子——三月——的尸体,自然无法找到杀死三月的凶手。一桩没有尸体的凶杀案,即使他手下最得力的捕快也无法破案。 “那么,我就要依照约定,取了哪吒的小命!” 面色惨白的哪吒从后堂出来,“我的命不值钱,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手中是明晃晃长剑,横在咽喉间,“我自刎就是,尔等不可对我父母无礼!”哪吒手腕稍一用力,剑刃割破喉管,血汩汩涌出,流满李靖脚下青石地面。 李靖铁青着脸不作声,敖广眼睁睁看了哪吒流尽鲜血,方一路狞笑着去了。问讯赶来的李夫人早哭昏了过去。李靖依旧不作声。 是夜,李夫人在哪吒棺木前兀自痛哭,忽听棺木中有异声。 “娘亲……”是哪吒的声音,李夫人异之,问:“孩儿,你想要什么?” “娘亲,我口渴得很。”哪吒从棺木里坐起身,金光笼身。 “这是……”李夫人怔怔的道:“你……你活过来了?” “娘亲,我猜是那根金线。”哪吒仍然很虚弱,声音细微,“娘亲,或许我不再是原来的哪吒了……” 李夫人记起入殓的时候,随手放在哪吒身上的那根金线,不禁又惊又喜:“想来是的……金线竟可起死回生?当真是仙家宝贝啊……神仙庇佑!”又叹道:“傻孩子,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小哪吒呢?你永远都是娘亲最爱的孩子。” 哪吒轻抚喉间伤口,惊觉咽喉间的伤口不复存在,整个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不再是□□凡胎,不再会被伤害。三月留下的东西原来真的非常有效啊。 三月说的是真的,三月,我想念你。哪吒默默地在心底这么说。世界需要平衡,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三月,你的牺牲不是毫无价值的。 哪吒微笑,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这世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哪吒闹海之典型科幻版 首先我们假设哪吒是个男孩,这是原本小说中的默认性别。 整个哪吒的故事中最为神秘的,是他的出生。李夫人怀胎三年六个月方才生下哪吒,初生是一个红彤彤的肉球,李靖一怒之下挥剑欲杀死这个怪胎,却发现肉球里面是一个可爱娃娃,这才留下哪吒小命。 现在我们来猜测一下哪吒的真实身份——第一,他可能是外星人的实验产物,即外星人+地球人的杂交物种;第二,他就是一个怪胎;第二,李夫人说谎,从李夫人宣布怀孕的一开始她就在撒谎,第一年,正常的孕期过了以后,她欺骗丈夫说这是神人托梦的孩子;第二年,这个理由仍可继续使用;第三年,李夫人才真正怀孕,生下了哪吒。 然后,我们仍然假设,哪吒出生时后的肉球状是真实的情况。那么,这层肉皮是什么东西呢?我们又要回到哪吒的真实身份上。李靖夫妻是一对同性恋人,为了掩人耳目,收养了两个男孩:金吒、木吒;李夫人(还是这么称呼他/她吧)后来希望可以拥有一个与爱人的爱情产物,于是定制了一个克隆胎儿,用他/她以及李靖的混合体细胞制造出来的,又在体内移植了一个人造子宫,将混合体细胞放在人造子宫中孕育。至于孕期为何长达三年,有两种解释:第一,人造子宫技术不是很完善,李夫人中途流产过,从时间上推断,不止一次流产;第二,因为某种未知的因素,整个孕期不可控制地延长到令人绝望的三年六个月之久。现在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这层肉皮就是人造子宫的宫体。李靖挥剑不是要杀哪吒,而是为李夫人作剖腹产手术。 现在哪吒顺利诞生,并且存活下来了。那么,跟随他出生的乾坤圈以及混天绫呢?我们完全可以说,乾坤圈就是植入子宫前的异向过滤稳定器,主要作用是监查和排除排斥反应以及监视生体状态。而混天绫,我们可以把它当作联系和保障生体与母体衔接的刚性结构性体(纳米以上级),虽然柔软,但坚韧程度超过金属,极薄,极坚固,还要负责热休克蛋白转录因子HSF4之类的转录。 关于他的来历——灵珠子转世的说法有什么依据呢?这里我们将此看作是一种代指,“灵珠子”实际上就是体细胞,在经过不明其中原理的人的多次转达中,最终成为了“灵珠子”,这也同时暗示了,哪吒的基因经过了修改。哪吒的真实身份是: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这个“人”还有多少人类的成分,将是我们在下面要进一步说明的。 哪吒的故事中,最著名的当然是闹海传说。这个时候我们可以重新探究一下哪吒的性别:假如哪吒是女性?那么很多问题就得到了很好地解释——比如为什么巡海夜叉会对哪吒在海边戏水表示不忿。所谓的巡海夜叉,当然指的就是生活在水底的种族。哪吒在潜水的时候,应该是不小心看见了海底城市,就是所谓的“龙宫”。海底种族派出巡海夜叉是为了试探哪吒到底看见了什么。所谓的“龙王三太子”,就是海底城市的军队或者警察部队指挥员,虾兵蟹将当然就是军队了……驱使海洋生物的部队…… 好,接下来我们可以顺利的顺理成章的,将这个故事写成一篇言情科幻:身为女性的哪吒被海底军队指挥员看上或者对海底军队指挥员一见钟情,并且为了两个种族之间的常年交恶而苦恼万分,最后因为种种美丽的错误而殉情身亡——这是科幻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身为女性的哪吒与海底军队指挥员不打不相识,后来发展出一马平川的爱情,但是因为指挥员移情别恋,娶了同族的公主为妻,哪吒一怒之下翻江倒海,最后杀了指挥员——这是科幻版海的女儿;身为女性的哪吒与海底军队指挥员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冲破种族偏见迅速结婚,但是婚后的哪吒却发现,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杀妻者,哪吒召唤两位兄长相救,金吒木吒踏平海底城市——这是科幻版蓝胡子…… 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与海底军队指挥员进行了一次友好而亲密的交谈,显然海底军队指挥员没有说服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离开海滩。在这次交谈结束之后,海底军队指挥员离奇身亡,保存有指挥员的基因代码的条状存储器被哪吒拿走(就是小龙的那条筋啦)。 哪吒本以为这个将这个海底生命体基因代码条状存储器拿回去,会对父亲的研究有帮助(这里我们很不负责任的将李靖定位为科技工作者),但是李靖对从非正常渠道取得的样本大为不满,原因是这个样本可能经过篡改,不够纯净、稳定。 海底城市官方发言人(东海龙王敖光)要求李靖交出具有99.5%杀人嫌疑的哪吒,李靖表示此事与他无关。海底城市官方发言人表示,将寻求政治手段解决此事。 这里我们要说明一下这个世界的构成:海底、陆地、天空,分别生活着不同种族,其中住在天空的种族被称为“神仙”,所处区域被称为“天界”或者“仙界”。 哪吒暗中跟踪海底城市发言人飞船至天届,在飞船做手脚导致飞船失控,敖光狼狈而回,大怒,武力威胁李靖交出罪魁祸首。 哪吒被推至审判台,觉得自己被父亲出卖,忿而自刎。 然后,我们要说到整个哪吒故事中最为神秘离奇的——莲花化身。现在你们已经了解到,哪吒实际上是一个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那么他/她被修改了哪些基因呢?转录性基因静默,简称PTGS。PTGS在细胞质内发生,是由小片段的RNA特异性和MRNA结合而引发起降解,从而达到基因静默的效果。简单的说,哪吒的基因中存在不属于动物的基因片断。这样我们就可以解释,所谓的“莲花化身”暗指了哪吒体内的植物基因。三头六臂的哪吒莲花化身,当然可以认定是哪吒基因再次被修改。 这之后,哪吒投奔姜子牙,成为攻打殷商王朝的得力先锋。这里我们不可能再去讨论这场战争,我们要说的,是在这场战争中的哪吒的表现。这场战争常玩一种“叫你名字就跌倒”的游戏,简单阐述这个游戏的原理,就是一种次声波武器。而哪吒作为半动物半植物的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自然不会被这种次声波武器所伤害。 嗯,差不多了,收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射日 羿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罪名是:欺诈(企图兜售一家并不存在的矿产公司),扰乱金融市场(散播某跨星际矿产拖拉斯第七商队太阳系拓荒失败的谣言),真是个大胆妄为的家伙。他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成功了,数额庞大的星际联邦通用币已经汇入逃税者及洗黑钱者的天堂——总部设在巴林星球的N·B银行,他只要狡猾而小心地搭乘“玛丽公主”号银河列车离开乐园星,就算大功告成了。 “然后呢?”同屋的囚犯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是怎么被抓住的?” 羿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因为我太得意了,竟然得意到忘记乐园星刚刚加入银河联邦刑警组织。你知道,我是玛雅星人,玛雅星就把我的通缉令满世界——哦不——是满星际联邦乱发才对,于是,在检票口我就被抓住了。” 努起嘴向我所处的方向指点,“喏,就是这个漂亮妹妹。” 我面无表情瞪向他。是我亲手逮捕了这个上司再三向我交代“极其危险”的罪犯没错,可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这般斯文的青年,竟能和恐怖组织大头目朋·拉丹并列玛雅星第三号危险人物。 “安妮公主”号是仅次于“玛丽公主”号的银河列车,也像“玛丽公主”号一样,所有的乘客舱都是独立的小飞艇,遇有事故可立即弹出,最大限度保全乘客的生命安全。 我所在的区域是处在列车尾部的E区,向来是运载囚犯、杀虫剂等等危险品的区域。托这两名囚犯的福,我平生第一次乘坐这种小飞艇。 “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航程过半,在林兰星停靠并卸下部分货物之后,就直奔最后一站——玛雅星而去。到这儿可以说我的任务就要完美完成,我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偷偷的舒了一口气。但是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我,这可不好,银河列车不该出现这种状况。 我打开舷窗。外面本该是天幕暗黑,星辰点点,可是现在却火光冲天。 “那……是什么?”我只是菜鸟警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让开,我看看。”羿说。 “我想……他们是海盗。”羿深吸一口气。 “星际海盗?”我还从未见过汇集了叛逃者、杀人犯、变态佬等等诸如此类的人渣的部队呢。我虽身为警察,可跟这些暴力犯很少打交道。 “有胆洗劫银河列车的,大概只有查伦·克伦那帮人了。” SOSO星杀手一扫多日来的萎靡不振,一跃而起,“哟嗬!我早知道首领不会见死不救的!” “住嘴!”我说,“在他们还没来到这儿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 羿说:“你知道‘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这次运了什么货物到玛雅星吗?” 我瞪他:“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羿脸上又露出那种可恨的懒洋洋的神情,“能吸引星际海盗的,不是金子就是钻石,要不就是军火和——” “和什么?”我发现羿很有说故事的天分。 “听说乐园星有人造出了基因战士。” 我不明白,“这关我们什么事?” “你真是单纯的孩子啊。”羿好像很伤脑筋的样子,“有人,也许是政府,也许是某个有财有势的财团,‘邀请’了这位疯狂的科学家呀。而如果列车上有很多有钱人,海盗们也不会介意要求一点赞助的。” 我的脑袋嗡嗡直响,全身血液几乎凝固:如果是这样,海盗们准备血洗“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啰? 警报响起:“一级战备警报,一级战备警报。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正受到攻击。请A区、C区的乘客立即转移到B区、D区、E区。” SOSO星狂人继续乱叫:“喂,小妞儿,快放我出去,或许我能网开一面,饶你不死,哈哈哈哈……” 我按下座椅扶手上的红色按钮,牢房墙壁上伸出一根机械手臂,干净利落的给SOSO杀手打了一支昏迷剂。 少了这个白痴在身边呱躁,空气似乎都清凉很多。 打开内部通讯器,传出这样的通告:“紧急情况!E区将被弹射出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请E区的乘客系好安全带。” 我赶紧坐在座椅上,帮好安全带。航空手册及妈妈们一直告诫我们,如果有人叫你系好安全带,你一定要听他的话。就算航空手册错了,妈妈总是没错的。我一直很乖,所以我现在要系上安全带。 羿在囚室的座椅上,也已系好了安全带。 “他怎么办?”他问那个SOSO星杀手。我踌躇了一下:“反正他到了玛雅星也就是一个死,怎么死不是死?这种情况下死去太空航运局连保险费都不用给。” 我真是坏啊,呜呜……没有职业道德的警察。 在客舱被弹射出去之前,我一直紧张得摒住呼吸——这样其实让我更紧张。 然后,那个时刻来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忘了那种感觉:身体整个向下一沉,全身肌肉紧绷,几乎压断脊椎——呼吸好像没有了似的——随即,压力减轻,身体又像要漂浮起来。 “你知道我们会飘到什么地方去吗?”羿问我。乘客舱没有自己的动力系统,只能任其在太空中飘游,如果救援队不能及时找到我们,就只能在狭小的乘客舱内等死了。 我解开安全带,走到窗前。舷窗因为启动弹射装置的缘故,已经被关上了。我按下按钮重新打开舷窗,发现我们被送到了不知名的空间。 “哦,我希望他们没有错误地启动空间迁跃系统。我怎么觉得这里的星空跟刚才的完全不同呢?”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看看可以吗?” 我让开,他在距舷窗七米远的地方眯缝着眼睛努力地张望。 “我想——”他慢吞吞的道:“我们的确不在原来的空间了。如果不是我们被弹射出去的速度超过光速,就一定是启动了空间迁跃系统。” 我迷糊了:“嗯……是只有我们这一只乘客舱,还是所有的乘客舱都启动了空间迁跃系统?” “你看看外面有没有其他的乘客舱?”在得到我的否定的回答后,羿笑笑道:“那么就是只有我们倒霉了。” 我忍不住大叫:“我可不想死在这个小小的乘客舱里!特别是跟两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在一起!” “我也不想啊。”羿叹气:“把我跟这种暴力的家伙放在一起,是对我的智商的侮辱。”颇有些自得的样子。 我垂头丧气,羿试图跟我说话,我始终不理会。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我感觉到乘客舱一阵不祥的抖动,似乎像被什么力量向下拉扯——乘客舱似乎在向某个星球的大气层内降落。 我扑在舷窗上拼命往外看——是的,我的感觉正确,乘客舱正在向一颗蔚蓝色的星球降落。 “我们……在降落是不是?”羿非常敏感。 “是。是一颗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星球。” “系好安全带。”羿警告我。 六号乘客舱以极为糟糕的方式在这颗星球上降落。当然,因为乘客舱可不是为了降落设计的。它没有推进器,所以也无从提及减速安全降落。多亏了乘客舱本身具有的防震系统,我们才没有落得个全体遇难的下场——SOSO星杀手木须肝脑涂地的死了,因为他没有系安全带。 我则在这场堪称毁灭性的灾难中昏迷了过去。很久以后我才醒过来。 我听见依稀的□□声。是羿,他受伤了。 乘客舱失去了动力,光电栅栏毫无用处,我走过去,察看他腿上的伤痕。我在摔得不成样子的乘客舱里找到医疗箱,然后连拉带拖,带羿离开扭曲的乘客舱。 两个微型医疗机器人在羿的伤口上忙活,几分钟后向我报告说他的左腿胫骨骨折,已经用凝胶修补好了——我知道凝胶的奇妙,基本上来说,只要羿不会再次摔断他的左腿胫骨,三十天后他准能又活蹦乱跳的啦。 回到E-6号乘客舱,取出一切觉得能用到的东西,但是等我满头大汗来到羿身边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丢弃我辛辛苦苦搬回来的物品。我大怒,踢他一脚:“你在干什么?” 嗯……我好像踢到他受伤的地方了——管他呢,他是个混蛋,我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同情心。 羿冷冷地道:“想把这些东西都带走是不可能,我受伤了,你一个人不能负荷这些物品。”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我不需要这个家伙来提醒我。 “我高兴。”我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明知自己错了,仍坚持蛮不讲理。 出发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羿挑选出来的物品。不得不承认羿的眼光极为正确,选择的物品少而精。医疗箱是必备的,一张千步弩(是羿被捕时身上携带的武器),另有一支□□——我没有携带杀伤性武器乘坐银河列车的权利。 羿已可扶了拐杖勉强行走——我砍了根树枝给他做拐杖,他倒勇猛,疼得满头大汗,仍不出一声。 我们一直向东走,计划一个月后如果还没遇见这颗星球的原住民,或者任何值得我们停留的事物,就回到坠毁的E-6乘客舱那里,等待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救援队。 半个月后,我们遇见了一个部落,也遇见了一场灾难。 起初我在纳闷为何此处空气干燥炙热,不合常理,玛雅星人能够承受大约摄氏六十度的高温而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毁灭性的伤害,但是据我看到这个部落的人的反应,他们能承受五十度的温度已算超人。 高温的源头是什么? 超过半打飞行器在高空静止不动,地面停泊一艘飞行器,飞行器舱门打开,我认出从那里走出的人是——竟然是SOSO星人!那个三头六臂的家伙正在和一个本地土著说话。那个土著摇摇欲坠的样子。 谁都知道SOSO星的飞行器根本不讲究什么环保,他们所使用的能源都是高能然而会造成很严重的污染的那种,所以,才会有如此高的温度散发——还有辐射。我不相信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有能力抵御辐射。 羿拉我躲在一间茅屋后面,小心地听他们在说什么。 SOSO星人使用当地语言(恕我不能明白二人到底在说什么),看上去SOSO星人在威胁土著,而土著一脸茫然的样子。 “SOSO星人似乎向他们索要什么东西。”羿费劲地分析,“土著不愿交出,也可能他们不知道SOSO星人要的东西是什么。” “哦糟糕!他们要是拒绝的话,SOSO 星人会索性来个大屠杀的。” 我说得没错,SOSO星人开始大发雷霆,他咆哮着挥舞他的六只手臂,他的眼睛变得通红,我们知道他就要爆发—— “我们不能看着他杀了那些可怜的人们。”羿说:“你是警察,应该知道人的生命是不允许随便什么人剥夺的。更何况我们作为高等级的智慧生物,有权利保护低等智慧生物免受无理由的屠杀。” 羿补充:“即使从保护本地物种的方面来说。” “可能你是对的,我承认。但是我们拿什么对付SOSO星人呢?就凭你的千步弩和我的□□?” 羿一笑:“你看我的。” 羿从身边树枝上取下几件衣物,扮成土著模样,然后从飞行器的右边绕过去,我远远看他给SOSO星飞行器上添置了一些东西。这家伙,非常之不诚实——或者公平的说,是我们在乐园星上所作的搜查极不彻底。羿肯定在身上隐藏了不少违禁品。 SOSO星人终于杀了那个土著,在我还没来得及用高效□□射倒那个SOSO星使者之前,羿及时地按住了我的手。 “桓,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合格的警察。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羿温和的说:“你会惹怒SOSO星人,而他们被惹恼了的后果只有一个:血洗这方圆几百公里可见的生物。你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我不想,所以我乖乖的放下了□□。 SOSO星的飞行器升空十秒之后忽然变成一朵灿烂的火焰花,飞行器的碎片散布在周围数公里的范围。 高空中的半打SOSO星飞行器怒吼着猛扑下来,羿眼明手快,以千步弩作为手臂的延长,在箭头上放置形状酷似玻璃弹珠的□□,然后屏气,射出,命中! 算上起先那个载有SOSO星使者的那只飞行器,羿总共射下九只飞行器。 这就是后来在这颗星球上广为流传的“射日”传说。 羿和我留了下来,被当作“神”一样崇拜与敬重。 至于不死药与奔月,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追月 他们说,我是个自私任性的女人,抛弃了曾经发誓要生死与共的爱人,因此要接受惩罚,在月宫中忍受万载孤寂的折磨。 这不是事实。 羿和我留在地球上,已过了大约十年。我们不见衰老,也没有疾病缠绕着我们,土著敬畏我们,称我们为“神”。 我的名字叫桓,通常人们称我“桓娥”, “娥”是女子的统称。就像羿,他被叫做“后羿”,也并不是有一个叫做“前羿”的人存在。 羿常常躺在河边,轻轻叫着我的名字:桓,桓。而我通常也会在他身边,可是不太搭理他。说实话,我一直不大明白羿的心里想些什么。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是因为这儿除了他,只有我这一个玛雅星人呢,还是他真的日久生情,爱上了我? 我是个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的人,如果不是非得弄个清楚,根本不愿刨根问底。 我没有放弃回家的念头,花费极大精力将E-6乘客舱拖到这儿,黄河之滨,试图修复乘客舱自带的紧急救援信号发射器。 “桓,”羿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就在此终老,不是也很好?” “不,我想回家。”我很干脆的回答。这家伙在想什么呀?脑壳坏掉了是不是? 羿叹道:“这里是难得的乐土天堂。你瞧,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经济萧条,没有犯罪。人类的心灵无比纯洁。这是很难得的。桓,你考虑一下?” 我拒绝了。 “这么说,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羿问,“你想回家,我想在这儿,你会如何取舍呢?” “总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我相信。 “你在想什么?”部落里我最喜爱的小女孩梨花仰着脸问我。梨花只有五岁,是个可爱的小天使。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跟羿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儿该多好……羿对这个问题从来避而不谈。 “我在想,如果我可以够得到天上的星星,那该多好。” 梨花手上握着一只金灿灿的柚子,“星星很美。” 我叹了一口气:“是的,我知道。你喜欢星星吗?” “嗯。它们一闪一闪的,象猫咪的眼珠子。” “象猫咪的眼珠?”她用的比喻多么奇怪啊。 “是的,在夜晚,星星在我的头顶上面,像一张宝石做的被子。” 她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哎。孩子是最天真最富想象力的,那些语句会令大人们发笑,他们忘记了自己在幼时也曾说过,但是年纪渐长,他们失去了那些天真与可贵的想象力。 “我希望可以有一件宝石做的袍子,妈妈说如果我很乖的话我就会得到一件那样的衣服。我知道她是胡说的,是不是?” 我无法回答她的话。五岁的孩子已可分辨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大人们不经意的谎言在他们心里被看的淋漓尽透。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真的想给你一颗星星。我不能许诺给你全部,可是如果我有一颗星星,我会给你的。” “好吧,如果那时我还想要星星的话。”梨花严肃的道。 我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了。 离我们最近的星星,是一颗叫做月亮的星星。地球上的人类并不认为月球是一颗星星,太阳、月亮、星辰,在地球人类的生活中,具有极大的影响。他们崇拜太阳、月亮、星辰,并为它们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在玛雅星的历史上,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时期,被称作“蒙昧时代”。 我想念玛雅的双子月亮,我的舅舅在双子月亮的波西塔上有一座不错的别墅,我很喜欢,在它还属于我外公的时候我就住在那里。舅舅在遗嘱中把别墅留给了我,但是我想这一生大概都不再可能见到它了。 更多的时候,我在想念我的碧睛猫儿西西。临走之前将西西托付给我的男朋友pitiya照看,此刻大概可怜的西西已经被pitiya安乐死了,而且pitiya没理由为我守身如玉,此刻也定投入别人怀抱——嗯,我可不是在埋怨什么,我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西西比较可怜,完全身不由己。 “让我猜猜看,你那个小脑袋里正在想些什么东西——”羿装出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啊,我得承认我猜不到你的想法。我出十万联邦通用币买你的想法。”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有那么多联邦通用币吗?”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钱现在在哪里,我有很多钱——曾经。可是现在……”羿相当懊恼的,但是很快他便耸耸肩,“其实你知道,我对那些身外之物已不在意。我更在意的是你。” 说不感动是不正确的,但是感动是分时间段来的,此时我心情不太好。 我的心情总是不太好。 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回到家乡呢? “看,那些星星。”我指指天空。 “什么?”羿根本不理我:“你早该有觉悟,不该想到那些星星。”他深深注视我:“你回不去了。” “不。你不能阻止我的目光。”我伸直手臂:“人类因为对星星,对辽远星空的好奇,于是有了这些疑问:天有多高?那些闪亮的星辰有什么奥秘?这些疑问是人类迈向无穷的宇宙的第一步,也是伟大的一步。” 羿吃吃地笑:“我不知道你是个诗人。” “羿是笨蛋!”我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晚上我在我们的房间里又看到了梨花。 “桓娥,我想再看看你的星星。” 她指的是E-6乘客舱的电脑里装载的全息立体星图,那是玛雅星系的导航星图。 “你怎么知道?”我很吃惊。 “有一次我偷偷看见了。”梨花微笑。真不敢相信她才五岁。 全息立体星图。绿色的玛雅主星仿佛一块巨大宝石,闪闪生辉。 “那颗绿色的星星很美。” “是的。我就从那儿来。玛雅,像这儿的月亮一样,明亮,晶莹,照耀我的生命。” 我知道她可能无法理解,但我仍然要说。 “桓娥,你看那些星星,”梨花的深色眸子中反射星辰的光辉,“多么迷人!” 清冷,委婉,却又艳光四射,那是我的家乡玛雅。 “这个,”梨花指的是玛雅的双子月亮,“这个很好玩,两个双胞胎。”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们送给你。” “哦,这太好了。”梨花又惊又喜,怯怯地伸手那两颗小小星球,随即她吃惊的发现,根本触不到星星! 梨花的模样很疑惑:“那个……为什么……” 我大笑:“小傻瓜!那不是真实的。” 梨花很愤怒:“你骗我!” “不,我没有。你可以把这个仪器拿回家,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看到星星了,即使在白天也可以看到。” 梨花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你不该把那个给她。”羿指责我:“你不该给她空虚的希望。那不会有结果的,你让她沉迷于触不到的星辰,她永远不可能到达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类太苦闷,我只是给她多一种的可能。” “不负责任的家伙。”羿摇头。 我仍然在进行修复E-6乘客舱紧急救援信号发射器的工作,羿每次看到,都骂我笨蛋,“那个你还是放弃好了。”他这样说。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难道你要我干等着玛雅星派人来找我们吗?他们会吗?” “那不是不可能哦,你想想,即使是为了我那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玛雅星也不会放弃我的。” 我受惊非浅:“什么?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你知道那有多少个零吗?我从来不知道你有那么多钱!!” 羿露齿一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呢。” 这家伙跟十年以前一样可恶,毫无进步。 说起来,是女人的第六感也好,是对玛雅星政府的信任也好,我一直没有放弃“会有人来救我们”这种念头。于是有一日,我等到了。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我知道了,自从得悉梨花失踪的消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是谁干的?你不能怪我有这种想法,要知道在这样低级的社会结构中,还没有绑架勒索这种情况发生过呢。 同时失踪的,还有我送给她的那个小玩艺,玛雅星系的导航仪。 可能,他们将梨花当作玛雅后裔了。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有人以为梨花是我与羿的女儿,于是绑架了她以此交换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 问题在于,来的是哪一方? 羿郑重的说:“你惹祸了你知道吗?你给了梨花那个导航仪器,于是他们以为梨花是玛雅后裔。” “跟那个没有关系。”我很沮丧,“无论如何,我想要你去找到她。” 羿想都不想:“好吧,如果那是你的意愿。” 羿去了一个多月还没回来,倒有人前来拜访。我可没想到会是这个人来访。 查伦·克伦,星际海盗的首领。 起先我没认出他,在他的自我介绍后我才想起来,我曾经在警察局的通缉名单上见过他的尊容。那可是一段不怎么好的记忆。作为最臭名昭著的星际海盗的首领,他的名字下是一长串血腥事件,基本上他的所到之处都会留下斑斑血迹。这样的人,我无法独自面对他。 可是,我决不能示弱。 我端坐,等他开口。 查伦·克伦微笑:“你好,编号F-3572109,警官桓。” 见我无动于衷,他笑容更深:“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见见你的丈夫,跟他讨论一下有关赞助我们组织的活动经费的事宜。” 我正佯装镇定,这句话差点使一口茶呛死我:“咳咳……那与我无关。” “不不不,你错了,这与你有很大关系。如果你的丈夫不愿意的话,你可以说服他。” 我适时表示我无能为力。 查伦·克伦仍然微笑:“我会请你到我的战舰上小住数日,届时你的丈夫一定会相通很多事情。” Kao,这家伙在威胁要绑架我吗?真令人难以置信——好歹我仍是现役警官耶。 十分钟后查伦·克伦乖乖的上了自己的飞船,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鼻尖距离一张制作精良的千步弩不过0.1厘米之遥。 我微笑目送查伦·克伦离去。 羿悻悻然:“这家伙,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想欺负我和我心爱的老婆的人,大概还没出生呢。” “他已经走了,不是吗?” “他最好不要想着再回来,不然下次我可能会真的射穿他的肚皮。” “你好残暴。” “请记住他是海盗,星际海盗,他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请慎用你的同情心。” 十年的外星球生活着实令人放松警惕。 “那么,你找到梨花了吗?” “不。但是你看,我找到了这个。” 羿展示一只精致的水晶头骨给我看。 我倒吸了一口气:“是他们?” “对,是他们,他们找来了。但是我不明白梨花——他们要那个蛮族的女孩子作什么?” “羿,他们不是蛮族。你太过分了。”我很生气,即使羿口口声声说要留在地球,说他喜欢地球,但事实上他根本看不起地球人类,认为他们是低级的生物。从羿称呼他们为“蛮族”这一点就可看出。 我把水晶头骨连线在E-6的电脑上,谢天谢地,电脑还有一些储备能源。 水晶头骨开始播放讯息,显现出一个长腿美人的全息立体影像:“羿,我知道你在这里,如果那个可爱的女警官还没死的话,应该成为你的妻子了吧。” 羿咕咕笑:“很正确。” “我可从来不曾低估你的魅力,想当年我也差一点被你的魅力俘虏。” 我万分讶异地看向羿,脸上不由似笑非笑。 羿有些尴尬:“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好吧,闲话少说,我们可以回到正题了,我这次来,是代表官方来和你交涉一些对你,对我,对政府都有益处的的事情。” 羿嘀咕:“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我那些联邦通用币。” 长腿美人笑眯眯的:“是的,我代表政府,希望你能交出总数高达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当然,政府会支付我百分之十的佣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个蛮荒星球。对你来说,你会得到政府特赦,从今往后你的履历会干净得像你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蛋。” 羿瞪大眼睛:“什么?我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蛋?” “看来她真的将梨花当成我们的女儿了。” “我们要去月球,莱斯兰肯定把飞船停在哪儿。” “我们可没有飞船。” “不要紧,我们的朋友应该不介意借给我们一艘飞船。” “我们的朋友?”我可想不出来我们会有这种朋友。 “查伦·克伦。”羿悠悠的道。 第二天我们坐上了查伦·克伦提供的飞船。 “为什么我要给你飞船?”查伦·克伦很恼火的问:“我可是海盗哎,应该是我对你们索取,而不是反过来。” “这世界变化快,你要跟上。”羿的心情很好。 当然,这是在羿许诺给他为数巨大的赞助费后,他才答应借我们一艘飞船。 月球布满大大小小的陨石坑,莱斯兰的飞船停在后来被称为静海的地方。 “很高兴你能来。”莱斯兰摆出一副热情洋溢的姿势,羿本想与她拥吻,但是在察看了我的面部表情后,羿很识趣地打消了那个念头。 “那个……我们不要兜圈子,我要见到梨花。” “很合理。”莱斯兰指示手下带来梨花,梨花似乎不见恐慌:“你好,桓娥。” “你见到爸爸妈妈很高兴是不是?我说过跟你父母是好朋友的。”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莱斯兰不以为意:“不管不是不你的父母,我已经达到目的。” 看来莱斯兰早就知道自己弄错了,但是她不介意,她知道羿不会见死不救。 “我要把梨花送回她父母身边。” “当然可以,但是要等我们商量完事情之后才可以。” “你真通情达理。”羿讥讽的道。 莱斯兰莞尔一笑:“过奖了。” 我晕!她根本在装天真! 查伦·克伦留在自己的飞船上,不然他听见莱斯兰的话一定会抓狂。 “宝贝,你带梨花去小鹰号。”那是查伦·克伦的小飞船的名字。 我一直很听羿的话,但是有人不让我走。 “不,桓可以留下。我可不想你认为我在勾引羿。” 羿狐疑地看莱斯兰,“你不会是想用桓来要挟我吧?” 莱斯兰风情万种地笑:“你想得太多了,哈哈哈……” 最后谈判的结果是,羿交出了他曾经拥有的巨额联邦通用币,莱斯兰志得意满地亲自送我们上小鹰号。 “真希望以后还能在玛雅星见到你。”莱斯兰假惺惺的。 玛雅政府特赦令上清楚写明羿终生不得回到玛雅星,一旦羿的脚尖粘上玛雅星的土地,就会被逮捕,不是作为经济犯,而是政-治-犯,等待羿的将是终生监-禁。莫须有的罪名很容易罗织。 “你答应给我的赞助费呢?”查伦·克伦气势汹汹。 “你以为我会傻到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羿问他。 查伦·克伦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查伦·克伦把小鹰号留给我们:“如果你们想离开地球,小鹰号会带你们回到玛雅星系。别小看小鹰号,它可有很不错的空间迁跃系统。” 看在数目不小的联邦通用币的份上,查伦·克伦总算没亏待我们。 这之后,我们遇到了改变我们后半生的事件:月球被劫持! 谁也不知道这事是如何发生的,当我注意到月球离地球越来越远时,已是很久之后了。因为潮汐的变化,部落长老提出了“月神正在抛弃我们”这样的论点。 “不,不是月神抛弃了我们,而是有人想偷走月球!”我告诉羿。在我说这话的时候,一道明亮的光线射进我们的房间。随即,有人向我们射击。 “是莱斯兰!是玛雅政府!”羿狂怒,“该死的!他们得到了钱,仍然想杀了我们!” “去小鹰号!” 我们匍匐在地,钻进地道中,爬到羿收藏小鹰号的地洞里。 “他们找不到我们,可能会血洗部落。”羿担心地道:“这样,我留下,你去月球上看看,到底是谁搞的鬼!” 我开动小鹰号离开地球,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回来。 除了羿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所以,后来的传说中,我成了一个自私任性的差劲的女人,抛弃了曾经发誓要生死与共的爱人,因此要接受惩罚,在月宫中忍受万载孤寂的折磨。 这不是事实。 在月球表面,我没有看到莱斯兰的飞船。可是我知道,有什么阴谋正在进行。 我放置了数百只地震仪在月球表面,每十个小时绕月球飞行一周,三周之后其中两只地震仪有了回音,我将小鹰号降落在一个死火山口附近。穿了航空服,下到火山口里观察。 我的脚踩在薄博的月尘上面,心里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这儿有什么东西令我觉得异样。我用射线灯照射我的脚底,仔细观察,试图发现什么。 ——我找到一片指甲,五公分长的指甲。我本来决不会看到这片指甲的,可是指甲上涂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放出七彩光芒。当然,那只能属于一个女人所有,曾经属于一个女人。而我最近看到的有长指甲的女人,是莱斯兰。 这儿会是入口吗?很可能。 我放了炸弹直接轰出入口。最近我有变得暴力的倾向。 我将要面对企图偷走月球的小偷,莱斯兰,厚脸皮的莱斯兰,无耻的莱斯兰,大胆的莱斯兰。 不出意料,火山口内很宽广,足够容纳小鹰号从容前进——正确的说,是向下飞行。 是人工建筑的通道,宽阔笔直。我驾驶小鹰号一口气下到最深之处,那里有一个平台,莱斯兰正在平台上等着我。 “没想到是你。羿呢?他为什么不来?” 我跳下小鹰号,“他有其他的事情。再说,要对付你我已绰绰有余,用不着羿出马。” “哈哈哈哈,你以为呢?你真是天真呢。问个问题:月球逐渐漂移,远离地球,我是如何做到的呢?” “我管你是怎么做的,你只要把月球给我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就好了。”我努力装出凶狠的模样。 “哈哈哈,我可不吃这一套噢。”莱斯兰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妩媚哎。 “那你一定会吃这个的!”我一拳打在她肚子上。呼呼,她一定没想到我会突然打她,而且我也没想到过了十年之后我还没忘了怎么打人,嘿嘿,怎一个爽字了得啊。 莱斯兰当即痛得弯下腰,一边痛得满脸大汗,一边还笑:“你……好,这么暴力,我喜欢。” 这个疯女人! “把月球还回去!” “不要!” 这之后我们之间演变成一场大战,从平台打到平台之后的一个巨大空间。 停下手,我惊愕的问:“这是什么?” 莱斯兰咯咯地笑:“你猜猜看啊,” 这个看上去可不象是她一个人能做的出来的。巨大,首先是巨大,超级巨大。看上去不象是为了我们这种身材的人类设计的空间。 “那个……” “这个不是我们已知的人类的建筑,我无意中发现的。” “你那两个贴身手下呢?” “变成燃料,废物利用了。” 我差点吐出来:这女人,说起杀人面不改色。 “整个月球实际上是艘超大战舰,在遥远的上古时代月球就已被设置成为地球的卫星。不,我还不知道是谁建造了月球,我只知道,我可以把月球开回玛雅星系,卖给任何一个肯出大价的买家。这里是操作台,你想不想看看如何操作的?很容易的,我们可以合作,把月球卖个大价钱!” 然后她又补充:“肯定不少于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 “绝对会以‘兆’来计数。”我喃喃地道。 “好吧,合作?”莱斯兰继续诱惑我。 “不。”我清醒过来,“不可能。你开走月球,地球的轨道就会变得不稳定。会死很多人的。你可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不把地球人当成人类,但是我要说的是,不行!” 然后继续暴打。哼哼,当然,最后是我完胜。 ——我追回了月球,可我再也回不到羿的身边了。 在这儿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不介意被后人说成是自私任性的女人;我还要告诉你们,莱斯兰可不是什么纯洁小白兔。 我没有放弃希望,羿会来救我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摘星 你来到女娲的神庙,十年来,这是你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虽然,神庙距离你居住的王宫不过咫尺。 其实你很久以前就想看看,这位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女神,究竟什么地方触动了君王那根好色的神经,以至于王上下令搜寻天下美女——直到你的出现。 你当然不会知道,那位在你心中一直是伟岸的的君王,面对着你的那一刻,心里有一种什么样的快意。 你还记得那一天,你被父亲带上大殿。王城的宫殿高大巍峨,重重地压在时年十六岁的你的心里。 那时候,你才明了,父亲千里迢迢带你到京城,是要将你献给王上。 你不知道王上从何而知你的美貌,你只知道,自你记事起,你的父母就为了你的将来烦恼不已。 有一次,你听见父亲低声对母亲说:妲己生的如此美貌,只怕未必是福。 幼小的你,什么都不懂。 十六年,你没有离开府邸一步,极少有外人见过你,王上是从何而知你的惊世容颜的呢?你环视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希望从中可以发现熟悉的面孔。 没有。你没有看到熟悉的脸孔。但是你看见父亲的眼神在某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于是你立即明白:就是那个人! 你没有见过他,实际上被允许见你的人非常少,如果他没有亲眼见到过你,一定是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了你的容貌的。 你还不清楚,是否能适应这种变化——你从父母的掌上明珠,顷刻之间成为王上的妃子。 你仰视着王座上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那是你今后的全部生活。 你至今仍清楚的记得,王上第一眼看见你,双眼放出兴奋的光芒:好标致的美人!王上立即命令宦官将你带入后宫,不理会你离别亲人,心痛欲碎! 那一刻,你恨他! 后宫生活极为平淡——如果不算王上杀妻戮子的那幕惨剧,还算过得去。 你知道后世的人们是如何评论你的吗?他们说你是媚惑君王的妖狐,是你,蛊惑王上杀死结发妻子,追杀两个亲生儿子,只为了你说王后与王子有谋朝篡位之意。 真是天大的谎言! 一个曾托梁换柱的君王,怎会轻信一个无足轻重的后宫妃子的话? 他们还说,王上为了讨你欢心,大动土木,建造了奢侈的酒池,肉林,供你嬉戏之用。这也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你向王上唯一要求的,就是那座摘星楼。 你从女娲神庙的大门前,望向王城。你看见摘星楼在微白的薄雾中熠熠生辉,你心里想:他……在摘星楼里,一切都好吗? 你今天没有去摘星楼。像你许诺他的,你每天都会去摘星楼。这之前你遵守了你的承诺,可你今天还没有去。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你却在王城之外的女娲神庙。 你命令侍从在神庙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进去了。你想安安静静的,看你想看的东西。 令你大吃一惊的是,神庙里面几乎空无一物。 没有供桌,没有香炉,没有旗幡——甚至,没有祭司。真难以置信。 女神的画像呢?也没有吗?那么,是什么打动了君王那颗粗糙的心呢? 你环顾四周,你看见了什么?正对着神庙大门的墙壁,为什么要用厚重的黑布盖住? 你走到墙壁下,拉起那块重得令人失望的黑布,你使出浑身力气,将黑布猛地扯掉!这个动作耗费了你所有力气,你跌倒在地,黑布颓然坠落,扑头盖脸压在你身上。 侍从们听见黑布落地的声音,蜂拥进来。 王后! 侍从们急切地呼喊。你在黑布下面,诧异地发现侍从的脚步不知为何却停了下来。你只好自己从黑布下面爬了出来。 然后,你看见了你一直想看的东西,也知道为什么侍从们会呆若木鸡的原因了。 你盯着墙上的东西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你喃喃自语:我知道了…… 侍从们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呢?他们只是觉得,墙壁上的东西……确切地说,是一幅画像,令他们目瞪口呆:一幅女神从天而降的画面。 他们之所以会发呆,是因为画上的女神有如天仙——不,是女神。女神就是女神。 没有准确的语言可以描述女神的容颜,你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你的容貌,同女神百分百相同。这便解释了,为什么王上初见到你,便急不可待将你纳入后宫。 你打醒了那些侍从,命令他们即刻护送你回到王宫。你想快一点去摘星楼,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你已经迟了,你很担心他会不会生气。 摘星楼。 在王城的东南角,高耸入云,直伸入天际。 他在摘星楼的最高一层,他说他爱高高在上的感觉。 多像王上的语气啊。你不由得想,如果王上知道摘星楼原来是建筑来给别的男人居住的,他会怎么想?你微笑起来,最近你很少笑了,尤其是在王上面前。如果此刻王上在你面前,一定会惊艳的吧。 王上在跟朝臣们开会,商讨如何应付西岐军队兵临城下的事情。 城外的军队中,有你的父亲。 你并不担心你的父亲,因为他告诉过你,你的父亲不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人总是要死的,而你的父亲将会寿终正寝。 你也不担心王上。王上早已不再是那个托梁换柱的王子了,他夜夜笙歌,荒淫暴力,他杀妻戮子,剖腹剔骨,征用罪犯及商贩建筑酒池、肉林、鹿台,摘星楼。因繁重的劳役而死的人,就埋在高楼的地基里。而你,是他身边的女人,是他宠爱的女人,就活该受这委屈,为他承担罪名么? 你不愿意,你想逃,你想远远离开这一切,于是,你遇见了他。 ——不如说,是他找到了你。 你问,怎么称呼他,他微笑着告诉你:叫我Lio。 Lio。 Lio希望住在高的地方,离星星近的地方,于是,你第一次鼓动王上,为你建筑了这座摘星楼,不管服徭役的人白骨累累。 Lio为地基里的白骨念了非常奇怪的一段咒语,他说这是几千年之后人类为了对死者表示哀悼,所做的祝福。 Lio说:我不能让他们避免死亡,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你问:这有什么意义呢? Lio郁郁许久:什么都不是,只是,这么多人死去了——不能更改的死去,我无能为力。 你进了摘星楼,站到底层唯一一扇窗下,在墙上的某个地方按动一下。你太熟悉这个地方了,你知道接着地面会轻微的震动,然后你的身体会随着这块小小的地面向上移动。 很快,你就再一次见到Lio了。 Lio不像平时一样,在顶楼的窗下迎接你,你有些忐忑不安,非常担心他会生气——或者,不告而别。 你知道分别是肯定的,但你不想这么快就跟Lio分别。你曾想过,也许会用极端的手段留下Lio,就算打断他一双腿也在所不惜——你接近暴戾的王上太久了,难免沾染上一些狂暴的想法。 不,Lio,你不要走!你慌乱的扫视四周,找寻Lio的踪迹——他不在!他不在! 你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差一点颓然跌倒在地。 Lio…… 你无助的,轻唤。 Lio出现了,从上面,顶楼的上面,天台。 我听到你在叫我。 Lio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你没有注意。你慢慢走过去,抱住他。 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会走的,至少现在不会。今天不会。 Lio露齿一笑,你简直幸福的要死掉。 妲己,你怎么会是红颜祸水呢? 你还记得Lio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所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你看出他眼中的赞叹与惊异。 他没说过他从何处来,你也从没问过他。你只知道,他爱看星星。阴天或者雨天,天台无法看见星星的时候,他会在摘星楼里变出星星来。真的很了不起。你在想,Lio……是神吗?或者,是个法师?你盲目地认为,他比王上的任何一个观星官更要了解星星。 你根本没想到,也许是……因为你,Lio才来到你的世界。 女娲神庙里的画像,女神面貌酷似你,而女神的一切——衣服,头饰,乘坐的华盖车,都跟你初见Lio时一模一样。 带着这样的疑问,你问了Lio。Lio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你终于发现了么? 什么?你不解。 女、娲、神、庙。 Lio一字一顿。 神秘的神庙。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Lio问,微微歪着头,嘴角挂一丝笑纹。 不。 你拒绝了这次机会。 聪明的女人。 Lio捏捏你的脸。 你们不是情侣,你从来没有想过在王上的有生之年背叛他,即使,你根本对他毫无爱意。 Lio并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是你自己想给他建一座高楼的。不可否认这座高楼对他很有帮助。Lio在利用你收集金属。你不懂他要这些金属干什么,很多时候你满足了他的要求,可是他还要更多,更稀有的金属。 你想到他在修复他乘坐的那辆华盖车,他就快修好了,修好了他就可以回家了,因此他最近的心情大好。 你想过吗?他就要回家了就要离开你了,你的生命中,再一次经历不得不与你所爱的人分别的痛苦。你还能承受吗?你的母亲因为思念你而过早的去世了——王上不准你出宫见父母,而你母亲的身体又不允许她长途跋涉到朝歌来见你。你的哥哥,与父亲一起投奔到西岐,战死在沙场,马革裹尸,苏氏从此无后。 这一夜,你留在摘星楼没有走,没有回你的寝宫。你想王上此刻一定疯了似的派人四处找寻你,可你不管。你要看着Lio,不让他走——至少不让他偷偷地走掉。 傻瓜! Lio轻抚你的脸颊,而你已经睡着了,没有感觉到,他的手……多么温柔。 西岐的士兵在城下呐喊,你听得见,看得见。你在想,王城什么时候会被攻破呢? Lio睡着了。他入睡时的样子非常可爱,眉头有一点点皱着,嘴角不由自主微微向下。漂亮的大眼睛掩藏在不安分的眼皮下面,可惜了,看不到他像女孩子一样透彻晶莹的眼睛。 你微微低下头,第一次吻了他的唇。啊,还是忍不住。妲己,你这个狐媚的女人。 Lio醒来:妲己,你帮我去拿女娲神庙里的一件东西。 好。你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你去女娲神庙之前,回到寝宫换衣服。你遇见王上,王上睁着血红的眼睛,怒吼:妲己,你一晚上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在摘星楼。你很老实地说了实话。 王上怒火稍平,拉过你,揽腰贴面。 妲己,我只有你一人了,你不要离开我…… 你听了这句话便明白商汤的前程:亡国! 堂堂一位大王,怎能在此时说出这样颓唐的话来? 你想逃的念头无比强烈。 你又来到女娲神庙,黑布仍然堆在地上,看不出来有人曾经整理过的样子。祭司哪里去了? 你走到神庙的最深处,黑暗的,几乎没有光线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席地而坐。 你是谁?你好奇问他。 我在等那个从天而降,代表了女神的使者。那人恭恭敬敬的道。 我想那个人是你。那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像猫眼一般闪烁光芒。 是的。你毫不脸红的回答。 那人终于抬起头来:我知道是你,你是女神的使者……看,你的长得……跟女神一模一样。我已经等了很久啦,我想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那人拿出一个亮晶晶的物事,放在你的手心。你接过留有那个守护者的体温的金属片,你想这是Lio需要的东西,这样握着它,仿佛就跟Lio有了某种神秘的联系似的。 啊啊,妲己,你有多天真啊。 你带了这个金属物件回到摘星楼,却发现,王上正在摘星楼的底层等着你。他怒火熊熊,仿佛即使用眼神也可将你生生融化了。 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用最最纯洁的眼神注视你的君王。 你怎么了,我的陛下?你柔声问道。 你——你!王上的怒气从他的语气中就能察觉到。他很忿懑。 我又怎么了?你若无其事的。 你在摘星楼里藏了什么?嗯?一个——一个男人?! 王上觉得羞辱啊。这事居然发生在他身上。他是堂堂殷商王朝的王啊。王上拔出剑,危险的挥舞着。你不想让这样一柄利器伤了你,于是尽量躲闪着。 王上更加愤怒:你为什么要躲?那个传说是真的,对不对? 不对。你平静的道:你从哪儿听来这种话?真正可笑。 你当然不能承认,就算你跟Lio之间什么也没有,王上也决不会相信的。 你绕开王上,想进摘星楼。妲己啊,你真是无可救药的傻瓜,你想让王上的愤怒升级吗? 妲己,你站住!王上咆哮。 妲己,你成功了啊,你惹恼了王。 你听见Lio的声音:妲己,快离开那个疯子! 你快跑进摘星楼,王上挥剑紧紧跟随着你。Lio说:快上来!然后你看见Lio从角落的某个地方冲了出来,手里也挥动一柄长剑,勇敢地,向曾经是天下第一大力士的王上砍过去! 王上奋力迎击,但是当啷一声,长剑应声而断。王上不相信的看着手中断剑。 你当然不可能知道,Lio手中的铁剑比王上的青铜剑锋利得多。 Lio拉起你的手:走! 你没有犹豫,同他一起站到窗下。地面缓缓上升,你们来到了摘星楼的顶楼。 这个,给你。你拿出在女娲神庙得到的金属片,Lio自然是很高兴的,可是他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舍。 妲己,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呢?Lio的修长手指有些冰凉,沁出细汗。 你猜到他可能知道你的最终结局,而且不会很好。 我……你舔舔干裂的双唇,身上忽然一紧,空气似乎变得稠密,压迫着你的呼吸。 啊,不是你的错觉,也不是你太敏感,空气真的变得稠密了。 外面隐隐红光,有些嘈杂的声音。 你问:是西岐的士兵攻进城了吗? 不。Lio摇头:是你的王上在火烧摘星楼。 你的心是有一点点痛的。 Lio坐在朝南的墙边的一件东西上,Lio告诉过你,那是椅子,在你身处的年代还没有这种东西。Lio就坐在这种奇怪的椅子上,将金属片放在椅子前面的一张桌子上——顶楼里亮起灯,与你在王宫里点的灯不同,这儿的灯不需要用火摺子点亮。 好新奇。你看着那些光线柔和的灯,觉得Lio真是了不起。 我不能把你留给那个疯了的君王,你会死在这里。 Lio向你伸出手,你走过去,将脸贴在他冰凉的手上。 带我走吧。你低语。 你感觉到震动,由弱而强,很快升级的震动。你是有些惊慌的,可你握着Lio得手,心中就不那么害怕了。 你也坐在椅子里,一张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柔软的布,从椅子扶手处围上来掩盖住你的全身。 Lio始终握着你的手。你不怕,不担心。 很短的时间,极强的震荡。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很快,你睡着了。Lio大概没有告诉你,那张椅子有抗压、催眠的作用吧。 你一觉睡醒,二十六年来熟知的世界已不复存在。你远离了被Lio称作“地球”的行星,驶向未知的宇宙。 我们,Lio对你微笑:我们要飞向那块星域,那里有一个原始黑洞,它很小,但是对我们这艘飞船而言,足够了。 你一个字也听不懂。 飞船将会擦过黑洞,利用黑洞的致命吸引力达到我们的目的:它的引力扭转空间与时间,这样我们就能回到我来的那个时间与空间。 Lio停下,抱歉的笑笑:我知道你不太明白我说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你安全了。不在那个疯魔的君王跟前,你会很幸福。 这一点你当然知道。 你相信他,就像你初见他时,看到那样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就不理智的相信了他。真是草率、鲁莽的决定,但是很幸运,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星星曾经是那么远,现在……却近得伸手便可触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鲛泪 [维维诺娜] 那是一个明快的夜晚,之所以你会有明快的感觉,是因为在此之前,你从来不知道,月光竟然可以照射到如此深的海底。 “那是月光吧……好美!”你如此惊异的喟叹。 “不是,那是一条诺澄鲸燃烧了自己,所发出的光芒。”末末睁大天真无邪的眼睛说道。 “乱讲!”你挥挥手臂,装作要打末末的样子。末末嘻嘻一笑,游开了。 你嘟起形状好看的嘴巴,“末末最坏,每次都乱说一通!哪里有什么诺澄鲸?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末末在远处笑弯了腰。 你不理会末末,任她在你身边绕来绕去。 你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明亮的海水上了。即使是白昼,太阳的光芒也不过如此啊。这是月光么?还是……你忽然很想到海面上去,说不清为了什么,完全是一种莫名的冲动。 你从珊瑚上立起身,以一种贵族的优雅姿态游动,紫色的长发在你身后蔓延,像一片紫色的水草,耀眼并且妖艳。你常听别人赞你有“华贵优雅”的举止,又赞你长而丰美的紫发,却不知道这样优雅的举止完全是因为如此长的头发凝滞了你的行动的缘故。 你是鲛人中极少数身为贵族却任由自己头发如此散漫狂野的女性。姊妹们都用绡帽仔仔细细保护自己头发,你却不。你一直是最不听话的孩子,也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 “跟我去海面上。”你对末末说。 末末皱眉:“为什么要去?要小心,海面上有吃人的勃语芬纳怪兽。”这个末末,脑袋里随时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字眼。你叹气:“小末末,我在考虑是不是把你送到海市上卖掉!” 末末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不会的,维维诺娜。你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呢。” 你皱起小小的鼻尖:“呸!才怪!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你最近很恼火这个“孩子”头衔。 “十几岁了?”末末笑:“成年了啊,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去靖楠岩林了呢?” “呸!你不是也没有去过?”你愤愤地道。 其实你跟末末心里都很清楚,你是不用去靖楠岩林的。因为你是靖平城主的女儿,不是一般的贵族。你的命运早已注定,不需要靖楠岩林的海语者为你占卜。 一时间你有些黯然。成年,就意味着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整天披散着头发,在城外的珊瑚中游来荡去。也不能够再跟末末在一起。末末又不是你的仆人,她是空凝城城主的外甥女,空凝城送到靖平城的质子,未来的修原城城主夫人。如果修原城城主能活到末末成年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结婚呢?”你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为子女决定人生。末末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维维诺娜,不要想这些。来,我们去赶走那些勃语芬纳怪兽吧!”末末拿出一柄精良的匕首,比划了一个看上去很勇猛的姿势。你被她滑稽的姿势逗引得大笑起来。 [季子扬] 你以华丽但是悠慢的姿势游到了海面上,末末紧跟着你,一路抱怨被你长且丰美的头发阻挡。你心情好,没理会她。实际上末末也不是真心想抱怨,她习惯了一路游一路唧唧呱呱说话。有一次姊妹们说笑,说到要是叫末末半天不说话,那简直不如杀了她。 “末末。”你轻声唤道:“末末别说话了,你听,那边是什么声音?” 末末歪着小脑袋,“哪里有声音?维维诺娜,你听错了。” 月光如此皎洁,海面上的一切你都看得很清楚,鲛人的视力在清亮无雾的夜晚可以看到十里之外的事物,所以你看见了,在遥远的海面上,有什么东西飘飘荡荡。 “我们过去看看。”你的好奇心大涨。唉,这是个什么样的开始啊。 末末跟着你,末末就是这一点好,永远不会对你说“不”。 你们向那个不知道名的事物游过去,一路上末末还是在抱怨你的长发。的确,如此长的头发在平时尽可以欣赏,赶路的时候就显得极不方便了。 那是一个男人。 好看的男人。 你叹息,鲛人里面还没有见过这么美貌的男人,高高瘦瘦,虽然现在的状态是抱了块木板,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影响他的美貌。 你几乎愣住了。末末啪啪拍你脸,“维维诺娜,收心!” “噢。”你连忙跟末末一边一个,拖了青年向岸边游去——此处离岸边已经很近,你们从来没有游到离大陆这么近的地方,心里不禁很是忐忑不安。虽然是寂静无人的夜晚,你们仍然小心翼翼,生怕被陆地人类发现了。 你说:“末末,为什么我们不把他带回家去?”你好想把这个美貌的男人留在自己身边,以丰富自己个人收藏。 末末笑:“维维诺娜,你是要他死啊?你知道,陆地人类是不能生活在海里的。” 你想了想:“我不想让他死。” 末末狡猾地微笑,“除非你去求靖楠岩林的海语者,求海语者为他施法,他就可以在海水里呼吸了。” 你摇头:“不要。”你很清楚,那是以减少寿命为代价的,同样,作为施法者的海语者也会付出减少寿命的代价,非万不得已,海语者也不愿意使用。 你们游到岸边,将脸色苍白的青年放在白色沙滩上。他的衣饰华丽,虽然衣服破烂,形容憔悴,但是显见的气质高贵。 你发现他脖子上的吊坠,一块温润的圆形白玉,“子……扬……” “他的名字吧?听说陆地人类喜欢将自己名字刻在饰物上。” “那是贵族才有的吧?又不是陆地人类才会刻名字,我们鲛人也会把名字刻在饰物上呀。”你嘟囔着,拿出自己的吊坠:五颗金色珠铭环绕着一颗粉红色的珍珠,上面刻着你的名字“诺娜”。那颗粉红色珍珠是你出生时哭出的第一颗眼泪凝结而成的,珍贵无比。 你们搜寻被废弃的船只的木材,点燃篝火,希望有人看见,前来营救。你们躲在岩石后面,直到附近渔民前来,才放心离开。 你不知道,末末其实看见了你把那个名叫子扬的青年的吊坠拿了来。 [末末] 末末大你一岁,看起来比你成熟很多,比你的亲姊姊对你还要亲密,有时候你想,即便亲姊妹也不过如此了吧。你跟姊姊们关系一般,因为她们都已经到适婚年纪,每日参加宴会,忙得顾不上你。你小时候便被送往修原城做质子,那个修原城城主是你自小就认识的,身体羸弱,看上去活不过二十岁。末末已经定了两个月后于修原城城主成亲。 你知道这两个月对你们多重要。末末成亲以后,你们不会再有如此机会同游,慢慢的,随着时光流逝,你们也不会再如此亲密。人都是要长大的,长大的同时意味着,将会失去很多乐趣。 你抚摸末末的脸,“末末,我不希望你嫁给诸烟弥。”诸烟弥当然就是修原城城主。 末末低头,“维维诺娜,有些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可以的。” 你记挂被渔民带走的青年子扬,但是眼前的末末更令你心痛。距成亲日子越来越近,末末越来越不开心。 终于那一天到了,末末脸色惨白:“维维诺娜,怎么办?我可不可以不成亲?”眼泪夺眶而出,汹涌辛酸。 你手足无措,“末末,不要这样……我叫你不要嫁给诸烟弥,是乱说的。诸烟弥……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会对你好的。” 末末苦笑:“维维诺娜,你的心肠太好了。你不懂,你不懂的……” 你不知道末末为什么要这么说,末末对你来说,很神秘。你觉得自己还是像个小孩子,而末末,迅速长大,真的已经是成熟的女人了呢。 末末今天真美,产量极为稀少珍贵的黄色鲛绡制成的衣裙包裹住她曼妙的身子,头发第一次摆脱绡帽的束缚,用金色的鲛绡夹在头发中间编成辫子,极美丽,且高贵。 你笑道:“这样一来,靖平、空凝、修原三城都要开始流行这种发式了呢。” “还是你好,那么无忧无虑的。”末末叹息。 “不,我怕勃语芬纳怪兽。”你一本正经,相当严肃地说,末末大笑起来。 “维维诺娜,我会永远记住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修原城主诸烟弥派来的浮车在门外等候新妇上车,末末抓住你的手,泪光盈盈。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在末末成亲的日子里,要提到“死”这个字呢? 你有不好的预感。 [诸烟弥] 你记忆中的诸烟弥,是一个终年皮肤发青,眼神忧郁的男孩。你在修原城做质子的时候,诸烟弥很喜欢看着你玩耍欢笑。你是个很幸运的健康的孩子。你还记得诸烟弥的性格是很温柔的,温柔得被别人欺负了都不知计较。 你忘记了,人是会长大的。 你不认识这个青年了。 他变得高大,身材修长,面容十分冷酷,坐在四头蓝齿鲸驾驶的高大浮车上,神情倨傲。 “诸烟弥!”你兴冲冲唤他,他斜睨了你一眼,表情淡淡的,“是维维诺娜啊,长大了……不过,”诸烟弥眉头皱起来,“还是个野丫头。” 你吐吐舌头,忽然就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你看着修原城的浮车带走了末末,你心里有什么也跟着一道去了。忽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你忍不住,终于忍不住哭了。 啊啊啊,说好了不哭的,对末末说过不会哭的。维维诺娜,你说话不算话。 你无意识的翻看你的个人收藏,那些五彩斑斓的珊瑚,还有成匹成匹的在陆地上价值高得惊人的彩色的鲛绡,你不过是为了它们颜色实在好看才收起来的。还有很多形状奇奇怪怪的人类的物品,那是你在沉船中找到的,然后你又看到了那块圆形的白玉——刻着别人名字的吊坠。 子扬。 那是什么样的男人呢?他活下来了么? 你依稀记得他俊美的面容,你没有告诉末末,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明月皎洁的夜晚,末末去寻找木材的时候,你把他的吊坠解了下来,你听见他呻-吟,薄薄的嘴唇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单字。你听不懂他的语言,可是他的声音真好听。 真温柔。 [海语者] “你想去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这是末末临走之前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想了很久才知道末末的意思。 你决定去靖楠岩林,去找海语者。 海语者是一个男人,去过王宫,你见过他,可是当你在靖楠岩林见到他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你绝想不到,海语者的真实面目竟然如此! 怪不得提到海语者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可能是因为修行的缘故,海语者的肤色极为黝黑,形容枯镐,神色灰败,不客气地说,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想来以前海语者进宫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法术掩藏了真实面目的吧。 “我要到陆地上去。”你直接告诉海语者,你看着他深邃的双眼:“我要变成人类。” 海语者看看你:“维维诺娜,我不能够。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能的。我知道你做得到。”你深信不疑。 海语者深凹的眼窝中什么东西幽幽发亮:“维维诺娜,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回头。” 你犹疑了一忽儿,最后还是很坚决的:“我知道。我了解。我接受。” “你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世界稳定运行的首要条件。” “我……可以。” “如果,我要你用美丽的容颜来交换呢?” “不行!”你答得非常干脆。 海语者微笑起来,面目益发狰狞:“我知道……我会拿走你其他的东西。声音……如何?” 你不由自主将手按在咽喉上:“……不……”你的歌声可是靖平、修原、空凝三城最优美的声音呢。 “你必须付出什么……必须……”海语者的声音低沉,越来越远,渐不可闻…… 你觉得自己好像是昏过去了,又好像不过是做了个梦。梦里面,你见到了传说中的海语者,面目可怖的海语者。你向他要求什么,他答应了你的要求,相应的,你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呢?你想不起来了。你所在的这片珊瑚礁色彩瑰丽,你一时间很是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过了一会儿,你忽然跳了起来:没有水! ……没有了海水,你是在空气中,而且,你的腿上——没有鲛人都有的飘须了。你相当吃惊,然后才想到:做到了!海语者做到了! 可是,他拿走了什么呢?你很害怕,大叫了起来——还好,还能说话,你稍微放松了一点。接着察看自己全身——还好,四肢都在,手指脚趾都全,就是腋下的鲛翼不见了——其实现在的你,在外表上跟一个普通的陆地人完全没有分别。 你站了起来,满心全被新生般的欢欣包围着,根本忽略了海语者所说的,“要保持世界运行的稳定”这种相当重要且严肃的问题。 [若雪] 你身上还穿着粉红色的鲛绡制成的衣服,紧密贴身,海风吹过,有些许凉意。你不禁抱紧双臂,环顾四周——你想找到什么可以穿在身上的……陆地人的衣服。 你徒劳的,四处张望,眼神散乱,表情惊惶。你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渐渐靠近,你本能的想找个地方躲藏——可是你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温柔的好听的声音。 于是,你又被迷醉了,忘记了躲藏。 那个一直被你挂念的青年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不再有溺水的苍白无助,高大,健康,唇边绽放一个温柔无比的微笑,“你……是谁?” 你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他…… “我……我叫诺娜。” “诺娜……真好听的名字。”念你的名字,你的子扬的嘴唇弯成一个令人心跳的弧度。然后他微微偏头,对什么人说道:“我们把她留下吧。她的表情好可爱。” 然后……你看见她了,那个你从一开始就选择忽略的女人……并且你将一直忽略她。 非常不高兴!为什么你的子扬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并且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那个女人——后来你知道她是人类的若雪公主,至于是哪一个国家……这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回了子扬甜甜一个微笑,“好啊。” 于是在你还没有表达自己意愿的时候,别人为你决定了今后的……一段路。命运……你的命运会是别人——陆地人能为你决定的么? 即使你爱的是一个陆地人。 即使这个陆地人根本不知道,是你救了他的命。 你听见有人在说:这个女孩古古怪怪的,紫色头发,又穿着鲛绡制的衣服,多半是鲛人;又有人说,那么美貌,来历不明,定是祸端。 你自淡淡一笑。子扬对此毫不在意,并且告诉将此话转述给他听的人说道:“即便是鲛人又如何?” 鲛人与陆地人很少有往来,每月初一、十五的鲛人海市只有极少的陆地人商人被允许进入,所有细节都被放大,美化——或者妖魔化。鲛人不是能够与其他种族和平共处的种族,他们太敏感,脆弱,容易被伤害,于是对外表现出傲慢,易怒。 然而那些鲜艳色彩的鲛绡,那些光润华美的珍珠,那些侧耳倾听会有鲛人曼妙歌声的鹦鹉螺……每一样物品都对陆地人类构成极大吸引,于是那些商人就绞尽脑汁想办法去鲛人的海市…… 若雪对你的态度是犹豫的,矛盾的。因为完全是季子扬的任性,她才肯收留你。而她……分明是喜欢季子扬的。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了他的喜欢而去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 你的美貌对于娇滴滴的若雪公主当然是一项威胁。近在咫尺。 季子扬很喜欢你,他从来不掩饰,对于他来说,喜欢,也不过就是喜欢罢了。他喜欢你坐在他脚边,安安静静的看书,或者什么也不做。雪白的羊毛地毯埋住你秀气白皙的小脚,你丰盈柔顺的紫色长发散落在雪白地毯上,子扬喜欢你的长发,喜欢你足弓可爱的小脚。常说:“诺娜你是我的。” 只是从来不说明是他的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是吧……偶尔你也会很伤感的,想。不过能留在他身边,天天看着他,好像日子就这么一直一直过下去,也非常美好。 [鲛泪] 鲛人一族有世界上最甜蜜的歌喉,海市上偶尔出售保存有鲛人歌声的鹦鹉螺向来是珍奇,身为鲛人贵族的你,更是拥有靖平、修原、空凝三城最优美的声音……就算说是整个鲛人种族最甜美的声音也是肯定的。 你一直爱唱歌。 为了他吧,唱欢乐,唱忧伤,唱未知的不确定。你总有点担忧,而沉醉在你的歌声中的子扬,就托起你的小脸,很认真的承诺:“诺娜,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垂首而笑,似水缠绵,“子扬大人……我发誓,不会离开你。” 你的侧面精致非常,终日穿着单薄白色棉袍,风吹来,鼓起你的白衣,更显得你瘦零零的,分外可爱。子扬……爱上你了吧,只是他自己都未察觉。 若雪公主将指甲咬得七零八落,“不该收留你……” 你的眼神明亮,“我跟子扬……是前世注定的相遇。”你这么回答,你知道若雪公主必定恼怒万分。果然若雪公主将纤纤秀指印上你的脸颊。 不哭不闹,你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若雪公主啊,尽管同样生在帝王家,却一点也不懂后宫的夺宠手段。 你还记得子扬跟你提过,是若雪公主发现了被海水冲上了岸的自己……真是□□裸的谎言!那时的你想过要把若雪那白生生的漂亮脸庞划成蛛网…… 一边冷笑,一边在心里极度的唾弃。 那块刻有子扬名字的白玉佩,你一直贴身佩戴。 “这个给你。”你把自己的吊坠解下来,五颗金色珠铭环绕着一颗粉红色的珍珠,上面刻着你的名字“诺娜”。 “这个……是珠铭啊。”子扬接过你的吊坠,“而且是金色的珠铭,很罕见并且稀少。”这五颗金色珠铭已经价值连城。 “我家里有很多。”你随口说。 子扬侧目看你,“你家……嗯,果然,你是鲛人啊。” “我……”你不想让子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至少现在不想。 “分明是鲛人!”若雪公主在子扬身后冷冷的道,“异类!” 倒不敢有什么实际举动。鲛人虽然在此地素有恶评,但是谁也不敢对鲛人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大抵也是畏惧鲛人军队的军事攻击吧。传说中鲛人曾经与人类开战,这段历史在鲛人中被叙述为人类不自量力的挑衅,而在人类的记载中,语焉不详的表达了对鲛人军事力量的畏惧。 “若雪公主……”子扬很不悦,薄薄的嘴唇不快的抿起。 若雪公主为之气结:“子扬!你可是就要跟我成亲了!” 子扬微微皱眉,“我记得。不过我也记得没有那块玉佩,我就不能够继承羽渊城。那样的我,你父王还会要我做女婿么?”言辞极不客气。 若雪跺脚,“难道就因为我父王你才肯答应娶我的么?” 子扬看看我,颇踌躇,“……自然不是。若雪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叹了一口气,仿佛懊恼因此便以身相许。 若雪公主已经哭了,“不要你勉勉强强娶我。”唉,也不过是小女孩,小性子刁蛮可爱。 你只当若雪公主不存在,亲手为子扬戴上你的吊坠,“这是我的名字,诺娜。” “好奇怪的文字……”子扬看看珍珠上刻着的文字,“不太像是人类的文字。” ……那当然,那是鲛人的文字啊。鲛人的文字流传出来的极少极少,大部分的鲛人商人在海市上使用人类的语言以及文字。 “这种文字是很久以前的文字,现在已经失传了。”你一本正经的撒谎,“这种珍珠叫做‘鲛泪’,非常罕见。” “‘鲛泪’……嗯,真得很像是鲛人的称谓呢。”子扬……很聪明啊。 [羽渊城] 没有玉佩便不能继承羽渊城的季子扬。 你握着那块玉佩慢慢的微笑:那么,就让他永远也找不到这块玉佩吧。拥有一座城市,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你已经看得太多,自然不愿自己所爱的人重蹈覆辙。 你在海边唱歌,歌声悠曼,子扬早已沉沉迷恋你的歌声,如果有一日听不见你的歌声,大概会食不下咽,无法入睡的吧…… 你看见子扬若有所思的脸。那个羽渊城……是什么样子的呢?人类啊,总是逃不开这些的吧……权力,伴随的是必定的牺牲,那么聪明的子扬,不明白么? “子扬……我们……离开这里吧。” “……不行啊诺娜。”子扬叹气。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优柔,“我无法离开这样的世界,无法离开锦衣玉食,可做掌上舞的美人,日行千里的骏马,价值连城的珠宝……我自幼便只认得这些,离开这些,我……什么都不是……” 那么,与若雪公主的婚约还是会遵守约定……你轻轻咬下唇,海语者,你究竟拿走了什么用作交换? [末末] 末末的死讯由海市的商人带来。 那天是子扬与若雪公主大婚的日子,海市商人送来一只鹦鹉螺作为贺礼。 子扬将鹦鹉螺贴在耳边,鲛人的歌声传了出来。 “不如诺娜你的歌声呢。” 你很好奇这只鹦鹉螺保存了谁的歌声——是二姐,还是六姐?或者是哪个贵族的私人收藏?这附近海域的鲛人,能拥有保存歌声的鹦鹉螺的可不多。 你微笑着拿过鹦鹉螺,贴近耳边。你没有想到会听见末末临终的吟唱。 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末末……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你的眼泪止不住,止不住落了下来。 满月,月色如华,你的眼泪凝结成珍珠,颗颗散落。 你的最好朋友自杀;你爱的人娶了别的女人。表面说不在乎,其实都是非常在乎的呀……维维诺娜,你只有十五岁,应该无忧无虑。 “果然是……真的是鲛人……”若雪公主捂住嘴,惊得瞪大眼睛。 子扬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 [泡沫] 传说,鲛人如果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在她心碎的时候,便会化作海面上的泡沫,消失在第一缕晨曦中。 可是你知道那不过是传说。一个鲛人,怎么会平白变成泡沫? “子扬大人,你娶了若雪公主,可也没什么。我喜欢你,你娶了谁,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你慢慢的说,甜静的声音像丝绸,划过季子扬的心头。 “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所以不管你娶了谁,我都会在你身边。” 那边厢,若雪公主铰烂了上好的鲛绡手绢。 不管你娶了谁,我都会在你身边……唇边一抹似有若无微笑,已经出落的妩媚。你将半个身子探出阳台,露出原本属于子扬的吊坠,“你看,子扬,这是你的玉佩……刻有你的名字……”子扬,子扬,他的名字自你双唇中吐露出来,如此缠绵悱恻。 若雪公主眼看着已经成亲的丈夫一步一步离开自己,靠近那个第一眼就觉得不祥的女孩,身子摇摇欲坠,终是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这比直接用刀杀了她还要令她痛苦。撒谎,任性,不过为了留下自己所爱的人。竟敌不过一个鲛人幼女的歌声。 你在子扬的怀抱中,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露出嘲讽的微笑。 ——你知道海语者拿走了你的什么了。 传说,鲛人如果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在她心碎的时候,便会化作海面上的泡沫,消失在第一缕晨曦中。 不过是传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蔷薇泡沫 握住刀的手颤抖着,颤抖着,迟迟不肯挥落。 沉香木的刀柄长约二寸四分,刀身仅只二寸二分,刀刃寒光凛凛,反射着嵌在柄首的青晶石的冷漠光华。 你会用到它的。 若干年前,身为部落大祭司的伯父这样对我说。 如果他辜负了你,就用这把“鲛泪”刺入他的心脏,取他的热的血滴在你双脚,你就会获得自由,回到我们身边。 长姊如是说。 当时我不认为会有用它的一天。 我错了。 我最爱的人啊,欺骗了我,利用了我,伤害了我——深深地深深地。我的心哪,疼得几乎停止跳动。 我恨他。 可我还是爱他。 终于我流泪了。 我抚着他的额,缓缓地,俯身吻他的唇。 啊我竟然我竟然仍因为触着他的唇而意乱情迷,难以自控。 我惊愕,我伧惶潰逃。 好了,快点动手吧。 我咬咬牙。 不能再拖延了没有时间了。 我的族人在等待我。 牙齿紧咬下唇,那么用力,以至于咬破了唇而不知。 口中一股腥甜。 深吸一口气。刀尖划破他胸口衣衫,双手握住刀柄,闭上眼,很轻柔地但是坚定地向下施力。 刀刃极锋利,很奇怪我竟然有种欣快感。 他在深度昏迷中毫无知觉地死去。 多么幸福。多少比他高尚得多的灵魂都必须忍受长期的肉-体折磨迈向死亡,微不足道如他怎配享有此等福份。 我按照族人的要求取了满满一血袋200CC的血液,然后抱起我的孩子沙沃,离开那具渐渐冷却的尸体,离开这间充满谎言与不堪回忆的房间。 离开这个可怕的恶意的世界。 我想起他对我讲述的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小人鱼公主真傻,我不会象她那样。我不会变成蔷薇泡沫。王子并不知道救他性命的其实是人鱼公主,情有可原。而他……依仗我对他的爱而肆意妄为,罪无可恕。 我有点神情恍惚。 没有时间供我回顾往昔了。 族人在等我。我来到与族人约定好的地点,静静等待。 沙漠一望无垠,空气炙热干燥。 一只白色蝎子飞快爬过,忽然停下,狐疑地扫视四周。 它发现了他。 他一动不动,脸孔朝下趴在沙丘顶部。 有风,风也是火热的,夹带细小沙砾飞起,少年身上已覆盖了薄薄一层沙。而他裸露的修长双手虽已被晒得皮肤爆裂,粗糙如树皮,但仍显稚嫩,未经磨练。 蝎子举起尾部利刺,谨慎的接近。 良久,他仍丝毫不动,只有风吹起他过耳黑发,扑沙沙的打在在他赤-裸脖颈。 蝎子舒了口气。它对散发死亡气息的食物不感兴趣,况且他太大了,比较适合秃鹫而不是自己。 蝎子匆匆走开,继续他未完的行程。 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传来驼铃声,叮咚……叮咚……,虽然细微,但已半埋沙中的少年竟似是听见了。 救……命…… 从干涸的喉咙中挤出支离破碎的两个字。 我随着商队从遥远的依梵林绿洲返回楼兰绿洲,走到“死亡之漠”的时候,遇见了我一生最大的敌人——少年真澄。 是我最先看到他的。 “那是什么?”我指向金黄沙漠中一点奇异的黑色,那是他的头发。 商队首领派人带回他,其时他已昏迷,被人俯身放在骆驼上。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他的黑发在风中不时翻动。部族里没有人有这样的黑发,我觉得很新奇。 他昏睡了将近两天。终于在一个美得无与伦比的傍晚,他醒了过来。 我第一次看见那样深邃的眼睛——黑色的眼睛,部族里多是碧色眼眸,或是像我这样的海蓝色眼眸,从没有过这样的黑眼眸。 不如说,起初是他的异族容貌吸引了我。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看懂了他的手势:他要喝水。 我拿来了装在金瓶里的菲娜圣湖的水,菲娜圣女是我族的女神,圣水是我族至宝。 我承认我是很过分,居然动用了圣湖之水——我的伯父是部落的大祭司,长姊则是菲娜神庙的女祭司,就算发现我不合理的使用了圣湖之水,他们也不会责怪我的。 他饮用了圣湖水之后,精神饱满。 他又说了句什么,我听不懂,只是微笑。他很着急的样子。 二姊进来:“怎么,他醒了?” “是啊,只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看上去更像是传说中的异邦人。” “去找青韵祭司来。” 青韵祭司是我的长姊,作为祭司有可以通神的能力,与一个普通人交流,应该不成问题。 青韵祭司和少年在交流的时候,我跟二姊就坐在屋前看夕阳。 这是个无比美丽的傍晚,夕阳血红,晚霞反映着夕阳的色彩,那种红色又与夕阳的红不同,变化莫测,竟如波丽丝花一般绚丽。 “好久没有这么美的夕阳了。”五姊不知何时站到我们身后,幽幽叹道。五姊一向多愁善感。 “小妹妹,你的心情……似乎很不平静呢。”四姊也来了。 我吃惊:“你们都过来了?” 这倒是罕见的。二姊三姊即将出嫁,早搬去丈夫家居住;四姊一向跟了师傅住在楼兰绿洲的另一边,轻易不回家;五姊则是在菲娜神庙修行,极虔诚,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迈出神庙。所以,此刻的我觉得很奇怪。 何事让他们一起回来了呢?是关于这个少年? 青韵祭司出来了,她幽兰的眼眸望着我。 “小妹妹……” 她欲言又止。 我知她可看透我心思,作了祭司后,得到神的眷顾,她的灵力更强,以至于我们姊妹六人有别人不能比拟的心灵感应。 她看到什么? 青韵祭司以怜悯的目光看我,我的其他四个姊姊也用那种眼光看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不禁有点惶惶然。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真澄。 多美的名字!我学会一句他能听懂的话。这是一个开始。 真澄是个极聪明的人,很快便能听懂我族的语言。我告诉他这里是楼兰绿洲,他脸上表情真的好笑。 “楼兰?你说这儿是楼兰?” 我点头:“从很久以前,我们就叫楼兰了。” “可是——原本楼兰不在这儿。” “是这样,我们放弃了原本富庶的居住地,隐藏到这个小小的绿洲。”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若问青韵祭司可能会比较清楚一些。” 真澄就真的去问青韵祭司。 我带他到菲娜神庙,用金枝敲响玉磬。玉磬清脆,响彻云霄。 真澄随五姊进去,但是很快便出来了:“青韵祭司不肯见我。”样子并不见沮丧。 真澄极喜欢波丽丝花,每日都采一大捧到我房里。 他常常说:“青洛,即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也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我知是溢美之词,可我很喜欢。尤其喜欢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我知他喜欢我,我也同样喜欢他。 她们说这就是两厢情悦。 她们说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真澄最爱我的长发,金色的,像日光照在楼兰泊的水面上的光芒一样耀眼。 我躺在楼兰泊边的草地上,几乎垂到脚跟的长发散在我的身旁,真澄轻抚我发丝,一下,又一下。 像是抚在我的心上。 突然他说:“青洛,跟我一起走吧。” 我的心忽然停跳:啊,他终是要走的。我本来还以为,他会像我的父亲一样,留在楼兰绿洲。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真澄又说:“好不好,青洛?我想带你一起回去,回我的家乡。那儿跟这里完全不一样,你会喜欢的,我保证。你会很幸福的。” 可是,不是幸福不幸福的问题。我……能在那样的地方存活吗?我能够离开楼兰绿洲吗?我是楼兰的子民,生于斯长于斯,早跟沙漠连在一起,无法分开。 我去找青韵祭司。 我还从未进过菲娜神庙。 五姊领我进去。高高的庙门之后,是一个极深极宽的大厅,大厅正中便是菲娜女神的神像。五姊向女神行礼,我也照做。随即我们绕过神像,从神像背后的小门进了一个神秘空间。 那是一个湖。有红色湖水的湖。 菲娜圣湖。 五姊告诉我:“这便是我们楼兰子民自小便饮用的圣水之源,每十日需饮一盏圣水,以获得菲娜女神的庇佑。” 五姊用玉盏取了一盏圣水给我:“你今日还没饮用圣水吧。” 真可怕!什么都能知道的心灵感应力! 我喝下圣水。 青韵祭司在湖水之中的小庙中:“这是菲娜女神的祭坛。” “只这么狭窄?”我不解。 “足够了。”青韵祭司微笑:“你是为了那个少年而来。” 青韵细细地叹息:“那日我与他初见,就知他不会留下。他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要我与他一起。” “嗯。你自己的意思呢?你想和他一起去吗?” “是的,我想跟他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他不会抛弃我的,我知道。” “重要的不是“永不分离”这样空泛的承诺,而是他的心。我们楼兰的女子,” 她顿了一顿,脸上显出痛楚的神情:“我们楼兰的女子,若被爱人背叛,便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你要想清楚。” 灰飞烟灭,永堕轮回。 我知这个诅咒,我不信自己会落得这样下场。 我是很固执的人。 五位姊姊结伴送我,许久不见的伯父也来。 伯父给我一柄匕首。 沉香木的刀柄长约二寸四分,刀身仅只二寸二分,刀刃寒光凛凛,反射着嵌在柄首的青晶石的冷漠光华。 你会用到它的。 伯父这样对我说。 如果他辜负了你,就用这把“鲛泪”刺入他的心脏,取他的热的血滴在你双脚,你就会获得自由,回到我们身边。 长姊如是说。 我认为都是多余的,不认为会有用它的一天。 可我错了。 我跟真澄回到他的家乡,靠海的一座大城市。 我被那里的夜弄得头昏脑胀:到处是闪烁的灯! 真澄告诉我,那是“霓虹灯”。天刚擦黑,满眼便都是跳跃的霓虹灯,根本看不见夕阳。 我开始有一点失望。 我很准确地按十日的间隔饮用圣水,我们所有的行李差不多都装的是圣水,即使这样,不到一年,圣水也就饮用殆尽了。 在圣水将要用完之前,真澄拿了些去:“我托朋友化验一下圣水的成分,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帮我做些圣水,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圣水会喝完了。” 我相信他。 真澄拿回来的圣水不是红色的,而是蓝色的。 真澄颇踌躇:“他做不出红色的圣水,但是成分是一样的。你……要喝吗?” 当然,我已有两周没有饮圣水了,那种感觉很是奇怪,浑身无力,疲惫,皮肤发红发痒。好像,好像有什么会从皮肤里钻出来一样。 我拿过人工圣水一饮而尽。 我们住在真澄父母留给他的一套房子里,像所有相爱的人那样,开始在一起生活。 我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常常有人惊异我的及地长发。 金色的阳光般的长发。 每次洗头发都是一项大工程,从前在楼兰绿洲是我的姊姊们帮我,可现在真澄常常没空在家,我只得自己想办法。 我在浴缸里洗头发。 浴缸是才换的极大的雪花石浴缸,整个人平躺都不成问题。 金发在我身边飘荡,像水草一样柔曼。 我会洗很长时间,但是真澄在家的时候我就尽量不洗头发,因为真澄会很担心,怕我会淹死在浴缸里——真是好笑。 我常说他是太小心翼翼了。 那天我独自在家,洗头发。我在浴缸里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色尽黑。 水是冰凉的,空气却是热的。我不记得曾把空调开得这么高。 事实上,我不记得这时的我究竟是不是清醒的。 好像是一个梦一样。 有人——我甚至不知他是男是女——在我手臂上打了一针。 不疼。 真的。 甚至还是温柔的。 一切都像是在水汽里。 淡疏疏的白影,飘来飘去,像是梦。 我怀孕了。 呕吐得很厉害,吃不下去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喝点清水,果汁。 对了,还有圣水。 我的皮肤很痒,常常到处都是红色抓痕。我去看医生,医生却说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只开了些维生素给我。 脾气开始变得古怪,很容易生气,莫名的烦躁。真澄还是很忙,不常在家。 我发现在水里会好过一点,于是几乎一天到晚就泡在水里。 还是会作那个梦,淡疏疏的白影,飘来飘去。 不管它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令我操心。 第一次胎动的时候,我快乐极了——大概这时,我才认真意识到,我要做妈妈了! 我不知道真澄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他很忙,常常三五天不回来。我问他,他总说是出差去了。我相信他。 真澄每个月拿一次人工圣水回来,我觉得他的朋友很厉害,居然连圣水都能做出来,可以说救了我的命,几次提出要好好谢谢人家,真澄只说不必。 嗯,说到圣水,这一阵都没喝圣水了,真澄总说忘了去拿,我本想找他要了地址自己去取的,又因为挺着肚子行动不方便,就作罢了。 应该没什么紧要的吧,我想。饮用圣水只是习惯而已,如果不得已没有圣水,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我就不再为圣水烦恼了。 在楼兰绿洲的时候,族长根本不让楼兰子民在水中待超过半小时。楼兰有太多规则,太多禁忌,而离开了绿洲的我,渐渐忘了这些。 我每天在水中待到长达十几小时。 不再饮圣水。 忘记向菲娜女神祷告。 忘记那个灰飞烟灭的诅咒。 所以,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我已经给她起好名字:沙沃。 在手术台上,我剖腹生下了一个死婴。 “不可能!”我疲惫之极,但仍坚持:“昨夜她仍踢着我的肚子,那么有力,怎可能胎死腹中?” 真澄抱着我:“别哭了宝贝,只要你没事就好。孩子可以以后再生,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不——我要这一个,我想要我的孩子活过来!”我真不讲理。 我哭着睡着了。 这以后很久我都没办法好好睡着,常常一下子惊醒,醒来就很难再睡着。常常想到我的孩子,那么小,那么可怜。 整夜的哭。 真澄非常担心。他不再频繁出差,每天都回来吃晚饭。 可是还是不行,我甚至不愿他碰我。 真澄极容忍我。 他拿回了圣水,可我不再相信圣水。 如果不能得回我的孩子,我如何再能相信会得到菲娜女神的庇佑? 那日真澄照常出门上班,没多久有人来访。 “谁?”我隔了门问。 “真澄的朋友,做圣水的那个。”声音清晰有力,听上去是可以信赖的样子。 这个城市有几人知道圣水? 我开门,意外见到两个人,一个是肤白而个高的金发男子,一个是黝黑而矮的男子。 我有些惴惴不安,可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不清楚,只记得我再次睁开眼睛,是在浴缸里——不是我家的浴缸,而是一个大得无法形容的浴缸。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变小了,被微缩了。 可是不是。那是一个透明的浴缸——鱼缸。 我是鱼缸里的鱼。 是的,我变作一条鱼,美人鱼。 我审视自己的新形象:人身鱼尾,金发在我身边摇曳,如水草一般。 哈哈,多好笑!我是一条美人鱼! 那个肤白而个高的金发男子出现在鱼缸旁边,隔着玻璃看我。 “你感觉如何?” “卑鄙小人!”我不理会他,只吐出一串泡泡。 他笑:“你以为是怎么一回事?这世上美人鱼还不是很多,如果没有你丈夫的帮助,我们又怎能找到你?” 我不相信,依然沉默。 “你不信也不行啊,其实从他拿了圣水来,就已经背叛了你。” ——那些蓝色的圣水! “那些不是圣水,而是诱发你体内美人鱼基因的药剂。你从楼兰绿洲带出的红色圣水,是抑制美人鱼基因的药剂。” 是这样!是这样的吗?我已不能明辨是非。 他们带了一个孩子来见我,金发,蓝瞳,人身鱼尾。 “这是你的孩子,沙沃。”金发男子这样告诉我。 我极为惊讶。沙沃……我的孩子……她没有死,而且活的很好。 “我怎知她是否是我的亲生孩儿?” 金发男子轻笑:“你怎会不知?人鱼族的心灵感应力是已知人类中最强的。” 那个孩子的波长与我一致,我早知她是我的孩儿。 “你的丈夫连自己亲生孩子都可以不要,你真的一点都没怀疑?他为何总不在家,为何你们会有用不完的钱?” 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不懂这个世界的运转原理,不懂金钱的用途。 或者说,我是被“爱”冲得东西不辨。 我每日浑浑噩噩,不知他们在研究什么。最快乐就是他们带沙沃来见我的时候。 这样又过很久——我是从沙沃日渐成长的身体来判断这一点的。 我以为这一生无望重获自由,可是这一日,我见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四姊。 她剪了长发,更见飒爽。 “不要急,我们会救你出去。”她在我脑中说。 “还有我的孩子沙沃。” “是的,我们会的。” “姊姊们都来了?” “嗯,还有更多的人。” “都是为了我?” “是的,还有别的原因,以后我们会告诉你的。” 我被秘密的带出实验室,带到一辆货柜车上。 我看见我的孩子,我含着泪水,第一次拥抱了她:“沙沃……沙沃……” 四姊给我打了一针,我的鱼尾渐渐变回人类双腿。 货柜车送我回到我的家,曾经的家。 “记着我的话。”四姊叮嘱。 我点头。 真澄正在家酣睡。我点着四姊给我的安息香,令他沉睡至昏迷。 找出“鲛泪”,紧紧握住。 坚定握住。 我最爱的人啊,欺骗了我,利用了我,伤害了我——深深地深深地。我的心哪,疼得几乎停止跳动。 我恨他。 可我还是爱他。 终于我流泪了。 我抚着他的额,缓缓地,俯身吻他的唇。 啊我竟然我竟然仍因为触着他的唇而意乱情迷,难以自控。 我惊愕,我伧惶潰逃。 好了,快点动手吧。 我咬咬牙。 不能再拖延了没有时间了。 我的族人在等待我。 牙齿紧咬下唇,那么用力,以至于咬破了唇而不知。 口中一股腥甜。 深吸一口气。刀尖划破他胸口衣衫,双手握住刀柄,闭上眼,很轻柔地但是坚定地向下施力。 刀刃极锋利,很奇怪我竟然有种欣快感。 他在深度昏迷中毫无知觉地死去。 多么幸福。多少比他高尚得多的灵魂都必须忍受长期的□□折磨迈向死亡,微不足道如他怎配享有此等福份。 我按照族人的要求取了满满一血袋200CC的血液,然后抱起我的孩子沙沃,离开那具渐渐冷却的尸体,离开这间充满谎言与不堪回忆的房间。 离开这个可怕的恶意的世界。 我想起他对我讲述的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小人鱼公主真傻,我不会象她那样。我不会变成蔷薇泡沫。王子并不知道救他性命的其实是人鱼公主,情有可原。而他……依仗我对他的爱而肆意妄为,罪无可恕。 我有点神情恍惚。 没有时间供我回顾往昔了。 族人在等我。我来到与族人约定好的地点,静静等待。 我看见那个肤白而个高的金发男子也在族人中,极讶异。 四姊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是你的五姊夫。” “我以为五姊会是下一任菲娜女祭司。” “他是我们祖居地的祭司,是他找回了我们。” “楼兰绿洲不止这些人吧?” “有些人不愿回到祖居地,大姊也没回来。” 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 五姊夫过来,我看他的眼睛。 “这都是你的阴谋是不是?” “是。”他居然也就承认了:“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为了一些身外之物出卖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若他坚贞不渝,善待你和孩子,我会送他一个国家!” 他指向我们面前大海——那里有多少宝藏! 我无声地流下泪,在月光下晶莹如珍珠。 我没有灰飞烟灭,这个诅咒的唯一解法是杀死背叛自己的人。 我做了,我回来了。 月下的大海好美好美,月光清澈,海风温柔。我用长发护住我和沙沃,慢慢步入大海。 我们来自于大海,终将回到大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竹取物语 一、辉夜姬 我的名字是辉夜姬。这个名字不是我现在的父母给我的,是我自己想到的。不知为什么,这个名字就出现在脑海中了,就好像我一直就是叫着这个名字的。 光辉照耀夜晚的少女。 我知道作为有出众美貌的女子,应该谦虚一点才对。招摇不是我的本意,美丽不是我的唯一,可是美貌的确给了我及父母很大的便利——比如我们现在住的宅子,便是洛阳侯的赠品。本来我是不想要这份厚礼的,但是在洛阳侯府的家丁用了一刻钟将我的家还原成一堆木头之后,我就只好很没骨气的搬到新宅居住了。 哼,我知道洛阳侯的意图,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处乱说我已接受他的聘礼,即将入门作他的新妇——事实上,他的确三番五次上门提亲,可我并没有答允。 我现在的母亲几次有意无意提及若是嫁与洛阳侯,倒也是个好结局,至少,洛阳侯的高贵身份可以让他不在乎我的出身(若只是土财主一个,倒真的时时刻刻将门当户对放在嘴边)。言下之意似乎是说我的来历不明,没被别人当作妖怪一棒打死已是万幸,还在这里扭扭捏捏、挑三拣四,简直不知所谓! 啊,我的出身……很奇怪么?嗯,是这样没错。那时我还很小,还只是一只小小的白白胖胖的虫子——你没听错,我就是一只虫子。我住在山上竹林里的某一根竹子里,日子过得快乐而单纯,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当那个时刻来临之时,我正拍松了枕头,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我听到利器破空划过的声音,顿时浑身汗毛直竖——我战战兢兢,自被从中剖成两半的竹筒里伸出头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听见一声惊叫,然后身子忽然腾空,然后,我被这个头发花白的老樵夫带回了家。 我的虫子生涯在一年以后结束了,我开始了长达九个月之久的封茧期。在这一年岁末,大年三十的清晨,我撕开了雪白的茧壳。在远离出生地的星球的清冷空气中,我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一声细弱的啼哭——“哇……” 我……我变成一个人类的婴儿了! 我的生长速度惊人,只短短一个月,已从小小初生婴儿长成一岁幼儿,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是十二个月大的时候,我们搬到了热闹的城市——洛阳。 我仍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直到长到约十七岁时的模样,才恢复成普通人类的生长速度。现在的我,是个成年的少女,拥有罕见的美貌,和一大堆崇拜者。 美貌对我而言不是福气而是负担呀,我和父母每日疲于应付接踵而至的提亲者,其中最有钱有势、最势在必得的,当数洛阳侯、洛阳巨富的小公子、延平郡王以及当今皇上的八皇子了。 我隔着细竹条编就的帘子,告诉四位求婚者,如果有谁能为我找来佛在贝叶树下顿悟时滴下的眼泪化成的“泪舍利”,我便嫁给那个人。哎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我提出这个要求只是为难他们罢了。 无知的延平郡王立即应允,起身去找;洛阳首富的小公子犹豫了一下,也告辞了;洛阳侯叹了一口气,慢慢退了出去;最后只剩八皇子,他仍坐在那儿,身子丝毫未动,嘴角带一丝冷笑。 我打算不理他,从身后的偏门偷偷溜走,谁知这小小阴谋竟未能得逞——有一片黑影挡在我面前。 我不由叹了一口气,然后忽然之间,我发现自己被一股蛮力强迫着向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挣扎。 他一言不发,拖了我走。 老翁欲拦阻,被他一脚踢开。老妪则是直接昏死过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绑架了我! 二、八皇子 我被关在一辆超级豪华的马车里面,日夜不停赶路。我当然不会知道此行的目的地,那个可恨的家伙一直用一种可恨的色迷迷的眼神看我,弄得我浑身不自在,所以,我很有志气地决定不去问他要把我带至何处。 八皇子倚在红地绣黄龙的锦垫上,慵懒地,眼睛半睁半阖,白净的手指拈了一颗红如火焰的桑莓,放入口中,咀嚼,面部微微运动着,如果不注意看的话,决想不到他正在进食。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同样优雅,以至我怀疑他是不是从来就不曾失礼过——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怎么会有这种无懈可击的完美的人类呢? 他终于张口了,双唇沾了红桑莓的汁液,妩媚之极,“你——为什么不问我要带你去何处呢?” 我瞪着他,不说话。 他笑,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非常迷人,“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我忍不住,“咯”地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超级自信呢。 他仍是懒懒地,“哎,那时候他们说竹家的辉夜姬如何如何的娇美明艳,我一直是不怎么相信的,现在看来,传言倒并不都是夸张的。” “那你又为什么来提亲啊?”我真是搞不懂。 他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我们要去我的封地,是离洛阳很远的地方。” 确实很远!我们走了四天三夜,中途换了两次马,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皇子府邸不用多说,当然是超级豪华,穷奢极欲,这位八皇子也不例外,只恨不能在大门外高挂“奇珍异宝展览”的条幅。 “俗!”我皱皱鼻子。 八皇子瞪大眼睛,“哈,我还以为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呢。” 我住进一间极为雅致的精舍,以竹建构,颇合我心意。 没事的时候(我常常没事),我总在想着,八皇子把我掳来是什么意思呢?我没有钱,色倒是有,但是看他的神情,又似乎不是贪图我的美貌来的。真是的,这个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呀?没理由浪费米粮养着我吧? 怀着纳闷在皇子府上四处闲晃,终于被我发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这里……住着不只一个女孩!而且,全是美丽的女孩子。看上去,像是有目地的收集。 八皇子想干什么?美女展览吗?或者,他在挑选最适合的皇妃人选? 不由得让人这么想。 后来有一天,我就很没心机地问了八皇子。 “那个……你在府里收集了那么多女孩子干什么?” 我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你都看见了” 他偷偷看我脸上表情,好像拿不定我在想什么因而显得很头疼的样子。 “那么多女孩子!每天光是倒出的洗脸水都可以汇成一条河了,想不注意到都难!” 我悻悻然。 “她们都是可怜的女子,都失去了亲生父母。” “哼哼,我原不知你是慈善家。” 八皇子脸上还是挂着可恶的笑,“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哦。” 我差一点把桌子掀到他脸上。 三、森美 我跟一个名叫森美的女孩子开始要好,她会很精致的女红,我看着手指上的纱布,知道自己是学不会的了,于是便极羡慕她——在这一点上,我跟任何一个普通人类女子没有两样。 森美长得很象我,起初我没发现,后来听侍女说起,本来不觉得的,现在越看越觉得森美像极了我,好似我的双生姊妹似的。 这日,八皇子跟我一起去看森美。 森美怯怯地向八皇子行礼,这使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八皇子是高高在上的人。 八皇子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看森美,森美则极羞怯地躲闪着他的注视。 我以为他爱上森美了。当然,我还不至于傻到直接问他,而且我也没有那么三八。 大概就在这之后不久,我发觉八皇子开始形影不离的跟着我,甚至命人将我的东西尽数搬去他的寝宫。我抗议无效,只得服从。 我对森美抱怨他的霸道。 森美微笑道:“他一定是爱上你了。” 我吃惊,还从未想到这一点. “这里那么多女孩子,每一个都比你先认识八皇子,可没见皇子对谁这样过。” 他爱我吗?我倒没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像对宠物而不是情人。 “你确定?” 森美点点头,“你若不信,可以试验他一下啊。你在府中可以不受限制的出入,明日我假装生病,请皇子前来探病,你就可趁此机会溜出府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皇子是否前来寻找——以前有女孩子出府不再回来,皇子也没有派人找过。如果他爱你,一定不会让你逃走。” 我依计出了皇子府。以前我也出来过,只是从未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我记得皇子府在一座城池边上,走不多远便可看见城门,但我今天却怎么也走不到城门边上。 好奇怪。我是不是笨得迷路了?懊恼得不得了。 肚子渐渐空了,腿也渐渐乏了,衣襟也沾上了灰尘。 差不多要哭了。 这时我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从眼前飘过。 “喂!”我想喊住他——或者她,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是路人还是强盗。 那人果然停下了。 我走向他,“对不起,请问——” 我的话语,在看见他的脸之后忽然停止了——那人有一张美丽非凡的脸,任何人一见都会为之神魂颠倒——那是我自己的脸! 我皱着眉,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很快,我想到了,“你不该在这儿,森美。” “为何不可呢,辉夜姬?”森美的声音一向很好听,有如水珠轻落玉盘,清脆娇甜。 我全身汗毛直竖:上当了!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森美仍用那好听的声音说道:“非你不可啊,因为你是八皇子——或者我应该告诉你他的真名——御来光,你是他最爱的人,我不利用你,又怎能诱他进我的陷阱呢?” 她轻轻的笑:“御来光,辉夜姬,一个是光之国的皇帝,一个是光辉照耀夜晚的少女,真是很相配呢。我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个人上路的,念在你平时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会特别恩准你陪着他,他在黄泉路上,有一个倾心爱着的人陪着,我不能算残忍吧……哦哈哈哈哈哈……” 这女人疯了。 恍惚间,我的耳朵里好像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也是笑声,不过含着讥讽之意,好像在嘲笑某人的自以为是。 森美谨慎地四顾,“是谁?” 那个声音轻佻地道:“是你最想念的人啊。” 我的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是他,是八皇子! “你不是——”森美惊惶地道。 “我不是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森美咬着牙,“那些武士也奈何你不得。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赶来。” “当然。你知道你什么地方做错了吗?”八皇子——或者该叫回他的本名——御来光从黑暗之处慢慢走出来,“你不该让自己的容貌变成辉夜姬的容貌,你本该知道,那些女孩子都是我亲自带回来的,她们没有一个长得像辉夜姬的。你以为我不会记得所有的人的长相,是不是?” “是的,我疏忽了。我本以为变成辉夜姬的容貌,会更容易接近你。” “有时候,错一次就输掉全部。你输得甘心吗?” 森美垂首,不言。过了许久,她抬头,容貌已大变。 这应该是她本来模样吧。 “我不甘心。皇位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不对,姊姊。” 我听到这句话,险些儿向后跌倒:森美是御来光的姊姊! 御来光继续说道:“做皇帝,我比你合适的多。身为一个国家的领导者,应该事事以民众为先。” “你好象没有做到这一点哦。你的国家远在数万光年的地方,可你却在这儿陪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森美冷冷地道。 嗯?我被弄糊涂了,什么是“光年”啊? 御来光摇着头:“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总之,你今后再也不能回到光之国,直到你的□□以及灵魂都灭亡!” 森美闷闷地道:“既然已经失败,也没有脸面回去。不过我不会死心的。我还会回来的,你要当心!” 她向后退去,隐入黑暗中。 半晌,御来光疲惫地道:“辉夜姬,我们回家吧。” 四、羽衣 这件事情之后,御来光又消失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是到什么地方疗伤去了——根据后来传到府中的流言,据说御来光是赤手空拳对付二十名武士。 可怕! 真没想到御来光贵为一国之主,居然能文能武……嗯,其实我是想说,做一个皇帝太辛苦了,要操心天下万民的疾苦,还要应付阴谋篡位者的暗杀。 这样的“万人之上”不要也罢。 两个月之后,御来光回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女孩子,也包括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道:“你如愿意,也可以回家去。” 他的真正意思大概是想我留下来吧。 我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可是这时我已经在回家的马车上了。 我带回一件羽衣,用我封茧时留下的茧壳织就,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羽衣。竹妪嘱我细细收好。我遵命,但不知拿来何用。 御来光道:“你没有听过吗?这是‘天女的羽衣’啊。” 啊,对啦,我听过这个传说的。天女从天而降,身穿精美的羽衣,若有人偷偷取走羽衣,天女便不能飞回天上,只得留下来做凡人的妻子。 我在想,我的羽衣,会不会也能带我飞天呢? “你不要想着一试。”御来光警告我,“你是我的,别想着偷偷跑掉。” 我眨眨眼睛:“天上有什么好?我怕掉下来啊。” 于是将羽衣收在箱底,快快乐乐地做御来光的妻子。 五、御来光 有一日,我对御来光说:“我要给你生个娃娃。” 他说好。 我又说:“可能很快,也可能要等很久。” 御来光含笑看着我,他真的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这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可是一年以后还没有生产的迹象。我非常不安,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来——如果是个妖怪怎么办?我一天比一天焦虑,最后当阵痛开始的时候,我紧张得几乎晕倒。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见有人说:没见过怀孕二十个月才生产的,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我清醒过来,御来光坐在我的身边,脸色苍白。 “我们的孩子呢?”我问他。 他不说话,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你不会——你不会杀了他吧?就算他是怪物,是妖孽,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不要他的。” “我怎么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呢?他们就在你身旁。” 然后我看见了我的孩子,他们是晶莹的有如玉石般的圆球,如拳头一般大小,挨个放在我身边,总数是四个。 我被吓了一跳,说实话,哪怕我看见一只小异形也不会如此惊慌的。 我伤心极了,我又一次证实自己是个怪物。 “你怎会是怪物?” 御来光抱住我,“你是尊贵的月光公主,是月之国的未来女王。来,让我来告诉你,你究竟是谁。” 这时候,门忽然无声无息的被人推开了,阳光直射进来,有人挡在阳光前面。 御来光忽然变得警觉:“是谁?” 那人冷笑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吧。” “哼哼,你回来的晚了,辉夜姬已是我的妻子了。” “那又怎样?我爱辉夜姬,我会好好待她和孩子的。” “等等——”我好不容易才说得出话来,“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慢慢靠近,“我才是你的丈夫啊,辉夜姬。” 我差一点咬到自己舌头:这人竟与御来光长的一模一样! 又一个森美之流?看来大家好像都很喜欢玩这一套。 “到底谁才是真的御来光?”我忽然怀疑起来。 “有什么分别呢?”后来的御来光叹道。 我身边的御来光拥住我,“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她!” “你的话好生奇怪,本是我的人,何用抢这么费事儿!”懒洋洋地挥挥手,“辉夜姬,到我这儿来!” 我发怒,从床上跳下来,“莫名其妙!”带了我的孩子往外走。 第一个御来光悠悠地道:“你不要你的羽衣了么?” “你不想听听自己的身世了吗?”后来的御来光道。 我的母星,名叫AOLAN的星球,远离地球十七万光年,是一颗绿色的行星。分为两大国家,就是御来光的光之国,以及我的月之国。 地球时间的七年前,我出生在月之国的月宫。我是最小的一个孩子,上面有三个哥哥。月之国每年只出生很少的女孩子,所以女子地位一向尊贵,而我,更是皇位的第二继承人。 不管在何时,不论在何处,王冠都是众人垂涎的目标,AOLAN星球也不例外。于是就在我刚从白色的卵孵化成虫子的紧要关头,有人将我从母亲身边抢走,然后,居心险恶地把我丢在蛮荒之地的地球上。 母亲不相信我已经死了,一直坚持派人四处找寻,并悬下重赏,称找回我的人可与我成亲,获得亲王的封号。 可是一直到两年前,才有人报告说,在偏远的地球上发现有类似经历的女孩子。 不过,这条消息没有到我母亲的耳朵里,而是跑到光之国的皇帝耳朵里去了。 光之国的皇帝于是来到了地球。他在各地收集无父母、身世离奇的女孩子,终于被他找到了我。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会有两个御来光呢? “这很简单啊,必定有一个是假的。” 他们两个人现在靠得极近,我已经分不出谁才是原本陪着我的那个了。 我简直要抓狂了,“那……到底谁才是跟我生了孩子的人呢?” “是我!”“是我!” 二人抢着答应,然后互相瞪着,似乎是想生生吃了对方似的。 一个御来光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不打上一架是不行啦。” 另一个御来光哼了一声,“你不会有胜算的。” 我的眼前忽然不见了二人,取而代之的是两条龙,一条白龙,一条青龙。 我一定是在做梦!嗯,是这样的,我要赶快醒来。 可是那两条龙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房间里已塞不下他们的身躯,头与尾都冲破屋脊,泛着太阳光芒的鳞片照得我眼睛刺痛,然后“夸拉”一声,整座房屋都倒塌了。 就在这万分危险的时候,青龙用尾巴将我扫出屋外。 然后,我很及时地昏了过去。 六、月之海 我醒过来,两个御来光都恢复了人身,一左一右站在我身旁。 “谁是青龙?”我有气无力问。 “是我。”右边的那个说。 “你走开。”我指着左边那个御来光,“不管谁是我孩子的父亲,谁关心我才是真的。青龙没让我被瓦砾压死,我要青龙,不要白龙。” 青龙喜不自胜。 白龙黯然,现出原形,腾空飞去。 “我们要离开这儿。”御来光说。 “到哪儿去?” “去一个没有人打搅的地方。”御来光拿出我的羽衣,“来,我会教你怎样使用羽衣的,不要怕。” 他的声音始终那么温柔。 我相信他。 我依言除去身上衣物,然后穿上羽衣。 透明的羽衣极薄,轻若无物。 御来光伸出右手手指在我额头轻点,“合主!” 羽衣竟渐渐收紧,紧密覆盖我全身,随即隐入我的肌肤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大惊。 “这是AOLAN星人的必备品。羽衣与你合为一体之后,你就可像我跟白龙一样,随意变身,穿梭宇宙。” “我们要回家吗?” “是的,我们要回家。” 回家!多么美妙的一个词! “现在——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你是一个天使,有强健有力的羽翼。现在,你想象自己双脚离地,象一个真正的天使一样飞……飞起来。” 我惊喜极了——我真的在飞! 我飞的很好,平稳,而且不疾不徐。回头看看,我的丈夫紧跟在我后面飞了上来,带着我们的孩子——我们要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们来到月球。 御来光带我从一个巨大的火山口飞入月心,我从没见过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什么啊——宽阔得根本望不到边的海洋,天穹是可以反射海水颜色的岩石,于是在月球也可看到地球上司空见惯的海天一色的景象了。 甚至还有极美的云朵! 我们飞到海的上空。 “好美!”我不禁道,“这儿……是我们的家吗?” “你如喜欢,我们可多住几日。” “只几日?”我不满。 “若你高兴,尽可住上一生。”御来光轻抚我发丝。 “只怕你住久了便嫌这儿枯燥,要知道,我们的寿命有三千年之久,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三千年!真是好久啊。未来还很漫长。 我会有很多时间,我会和我的爱人度过快乐的一生,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还会看到我孩子的孩子,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直到我们的肉-体和灵魂都灭亡的那一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龙奴 珍珠。 全是珍珠。数量多到不可计数的珍珠,熠熠光华柔丽。珍珠是盛在一只巨大的水晶碗中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大半个身子埋在珍珠里,露出一张娇憨可爱的小脸来。 巨型水晶碗被四名力士抬进大殿,极之隆重。可见这件宝物价值不菲——但是,是这满满一碗大小相若的珍珠,还是这小女娃娃才是要进献的宝物呢? 博诺国使者上前一步:“博诺国国主进献下唐国主,‘龙奴’一名。”使者的声音清扬高越,清晰威武,霎时传遍大殿内外。 懒洋洋坐在王座上的下唐国主听得此言,一直微阖的双眸忽然睁开,看向水晶碗中的女娃娃。 “她?那么小……”言下之意,是不相信。 龙奴的传说……大概是有记载以来最悠久的传说了吧,久到人们都认为,这不过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龙奴的传说。 传说创世之神、大地之神魄托在创造人类之前,以自己的左眼创造了龙,将自身的能力授与龙。龙是创世神的造物,又被神眷顾,获得与神同样的强大能力。创世之神见龙的能力越来越强大,担心龙族会伤害神用鲜血创造的人类,于是以自己的右眼创造了可以驾驭龙的“驭龙氏”。 自此,龙族逐渐变得温顺,不再飞扬跋扈;而驭龙氏一族更分化为“驭龙氏”、“豢龙氏”、“屠龙氏”三支。人类不再畏惧龙族,有时更驯养龙作为权利的象征以及战争的强大武器。 ——摘自《驭龙氏本纪.创造传说》 “那么……你如何证明给寡人看,这个女孩就是‘龙奴’呢?”下唐国主身子微微前探,双目炯炯有神,注视博诺国使者。 博诺国使者是一名年轻的文士,身材高瘦,下巴甚尖,看过去除了身高外,五官普普通通,不甚起眼,声音却清朗高越。 “大王可以试验,暖儿是驭龙氏仅存的四名后裔之一。大王如今得到驭龙氏后裔,霸业可图。” 下唐国主蓦地眯起眼:“你……敢出此狂妄之言!”好大的胆子!下唐国不过是偏域小国,常久以来被迫向梁国岁贡称臣,这种话若是让遍布朝野的梁国细作听了去,便有顷刻灭国之忧。 博诺国使者微笑:“国主在猎苑收留一头红龙,此事天下皆知。” 下唐国主看博诺国使者:“寡人即刻可令你血溅当场。” 博诺国使者面不改色:“大王乃成大事之人,必不会如此。” 下唐国主冷笑:“博诺国主怎不将驭龙氏留为己用?” “大王圣明,鄙国没有龙,要驭龙氏无用。” 下唐国主略一思忖,道:“将驭龙氏送往猎苑!” 博诺国使者向女孩招手:“暖儿,来。” 一直坐在水晶碗中的女娃娃应声回答:“哎!”女童的稚嫩声音,听上去欢快可爱。 暖儿自珍珠中站起身,双手身前挥舞数下,身子即刻凌空而起,慢慢飞到博诺国使者面前,缓缓降下,衣襟上犹带了数颗珍珠,吧嗒吧嗒掉在地上,转眼滚得不知去向。 下唐国地处偏僻,王家猎苑在国都近郊,占地不过四十顷。猎苑西郊有一座高达千仞的圣唐山,现在做了龙的居住地。 下唐国主远远停了下来,他一直不愿靠近龙。那是一头青麟龙,在青葱树木间,几乎无法辨认。 龙低垂着曾经高傲的头颅,懒懒地盘踞在山谷中,双目紧闭,无精打采。 暖儿手指着龙:“破军龙!” 龙听见女孩的话,蓦地睁开双眼。 “破军龙!”小女孩娇娇脆脆的声音,龙浑身一震,好像等待数百年,就为了等待她的出现。龙抬起头,注视暖儿。 暖儿不怕,手臂伸直,直指蓝天:“破军龙!你应该在那里!你是属于蓝天的。” 龙精神振奋,浑身颤抖着,漂浮起来,在山谷间低低盘旋。 “破军龙,你是创造神的造物,不该被土地束缚。一飞冲天才是你的最佳状态。” 下唐国主觉得暖儿似乎是在煽动青麟龙逃离圣唐山,微咳,示意御林军悄悄围住暖儿以及博诺国使者。 博诺国使者看在眼里,只微微一笑。 “破军龙,你一定很不快乐,我知道,可是你现在不是自由之身。”暖儿走到青麟龙身边,抚摸他鳞片,“我会帮助你的。” 暖儿拿出一柄青精匕首,划破自己左手无名指,鲜红可爱的血流了出来,暖儿将自己的血滴在青麟龙的鳞片上。人类的血很快渗进青色鳞片中。 青麟龙默默地看人类女孩做的一切。 博诺国使者这时才道:“大王,暖儿已经与龙签订了契约。这份契约为期十年。在十年间,你可以要求破军龙为你做任何他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十年之后,如果暖儿无法再次与龙签订契约,你就要放破军龙离开。” “十年?”下唐国主沉吟,十年太短,远远不够用。 博诺国使者仍是微笑:“十年,够用了。大王得到破军龙的帮助,定事半功倍,早成霸业。” 下唐国主若有所思。 此刻青麟龙身上鳞片闪闪光亮,与之前的颓势大为不同。龙睛圆瞪,威慑力十足,霸气逼人。观者无不气息一窒。 暖儿双臂胸前缓缓挥舞,口中念咒,身体再次凌空飞起,落在青麟龙背上。青麟龙缓缓上升,腾云而去。博诺国使者听得身后惊呼声此起彼伏,脸上展露一丝冷笑。 十年。 烽烟四起的十年。 十年间青麟破军龙与暖儿为下唐国四处征战,所到之处敌人无不为之震撼,胆战心寒,纷纷溃逃。破军龙所用法术可以霎时撕裂十万军士,最惨烈的一战当数与梁国的巨野之战。 梁国倾国而出,背水一战,仍不免血流汇海,哀号遍野。 暖儿看凌乱战场:“破军龙,你看,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某个人的野心。人类……是多么奇怪的生物啊。多么不可捉摸。”手指抚在破军龙的鳞片上,“破军龙,你要自由。你是自由的,不能再被束缚。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暖儿哭了,大粒的眼泪流下来,滴落在血红的土地上。 暖儿长大了,长成一个清灵秀婉的少女,眼睛很大,只是那么漂亮的眼睛,却总是漫布愁云。 她不快乐。 青麟龙不快乐。 下唐国主也不快乐。 他整日看着不断添加新领域,不断扩大的地图,心想:在这地图之外还有很多地方等待被征服。他被这种希望折磨,不断派遣军队出征,开拓疆域,掠劫财宝、美女,痴迷于“征服者”的感觉,狂热,无比的狂热。 十年之约到期了。 暖儿带青麟龙去见下唐国主。 “我没有与龙再次签订契约。”暖儿这么告诉下唐国主。 下唐国主瞪圆眼睛:“是你根本不愿意与龙签订契约,是也不是?”眼见得疆域不断扩大,财宝与美女每日剧增,下唐国主已经不能容忍有人对他说“不”。 暖儿不说话,拿出青精匕首,划破自己无名指,鲜血滴在青麟龙麟片上。血滴从鳞片上滑落。 下唐国主暴怒:“你跟龙串通好了,不接受新的契约!”他挥舞长剑,威逼,眼睛血红,神情癫狂。 “你是我的,龙是我的!你是龙奴,怎么会无法与龙签订新的契约?!”步步逼近,杀机毕露。 暖儿不后退:“大王,你发怒也没有用。驭龙氏一族现在仅存二人,你杀了我,也未必能找到最后那个。”暖儿手臂在胸前缓缓舞动,下唐国主神情渐渐呆滞。 “大王,你已经获得很多了,你累了,该歇歇了。”暖儿柔声道:“你看,你有后宫佳丽三千,儿女承欢膝下,已经是太大的幸福。你的国民多半家破人亡,你看,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呛啷”一声,长剑跌落大理石地面,下唐国主表情迷茫:“是么……我……已经足够幸福,该知足了?” “做得好,暖儿!”一个晴朗高越的声音,时隔十年之后,又一次回响在下唐国的宫殿上。当年那个身材高瘦,下巴甚尖的博诺国使者又站在这里。只不过,十年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身材略胖,眼光敏锐,走路姿态也极为张扬跋扈。 “主人。”暖儿微微垂首。 晋宏三年十月初三,下唐国主被弑与灵华殿。同日,下唐国王子十七位,公主十三位尽被戮与后宫。下唐国灭。同年十一月,博诺国国主与灵华殿登基,改年号“平麟”元年。博诺国尽占原下唐国国土,是为中原霸主。其他边疆小国年年进朝,岁岁来贡。 少女暖儿呢?青麟龙呢? 圣唐山。青麟龙十年前的居住地。 “破军龙,我担心你还是不能自由呢。”暖儿这么说,青麟龙不解的看她。 “主人……不会放过你的……以他的性格,不会放弃你这么威猛犀利的武器。但是他又确知我不能再与你签订契约,他不会放过你的。”暖儿把头靠在龙的下巴,“破军龙,你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我们……该怎么办呢?” 龙低首,忽然间浑身大震。 暖儿微笑:“他来了,是不是?” 龙点头。 “你怕么?” 龙不置可否。 “我不想杀了他,我们可不可以不要看见他?”暖儿问。 暖儿凌空而起,落在龙的背上,随即缓缓挥舞双臂,指尖散发淡红光芒,“隐身好了。”暖儿吩咐青麟龙,龙依言隐去身形,连带在他背上的暖儿,也渐渐看不见了。 “暖儿。”那个声音高越清朗。 暖儿不出声。 “我看得见你。”那个声音好像很快乐,“你以为我就任由你玩么?我也事先作了功课的。” 暖儿依然不出声。 “你坐在破军龙身上干什么?那样很不舒服。”十年前的博诺国使者,今日的博诺国国主很担心暖儿呢。 “你在害怕什么呢?我将你从焱焰山谷带回来养大,对你视若己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在撒谎!暖儿心里很清楚。暖儿见过他处罚背叛他的人以及他不再需要的人,那种情景……极为残酷。 “我们走!”暖儿低声道。青麟龙依言腾身飞起——可是,有什么束缚了他,他不能飞。 暖儿大惊:“这是为何?” 博诺国主大笑:“暖儿,暖儿,我说过了,我有办法的,你逃不掉的。你忘记了,龙奴还有一支‘屠龙氏’!” 青麟龙惶恐,暖儿惊得几乎从青麟龙身上跌落。 “屠龙氏!”传说中早已灭绝的屠龙氏!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自博诺国主身后转出来,脸色红彤彤的,非常可爱。 “你!你不能带走龙。如果你要带走龙,我会杀了龙!”男孩大声道,一边看博诺国主。 “我不信!”暖儿也很大声地说。青麟龙解除隐身法术,露出身形。 男孩吃惊,向后一退:原来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龙。 暖儿冷笑:“主人还是喜欢搜寻幼童回来慢慢培养。” “我对我的孩子们都很好。”博诺国主很开心地笑。 暖儿不答,对青麟龙说:“我要你一片鳞片。”言毕用匕首齐根划下一片龙麟。青麟破军龙疼得一声长叫。 暖儿将龙麟丢在男孩脚尖前面,“你若是可以将这片龙麟化为齑粉,我便信了你的能耐。我留下,破军龙也留下。” 男孩踌躇,望向博诺国主。 “别担心,你一定可以的。”博诺国主柔声道。 男孩拿起鲜血淋淋的青色龙麟,忽然全身大震,紧接着,身子慢慢滑倒在地。 暖儿哈哈大笑:“主人,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对青麟龙说:“破军龙,我们自由了!看如今谁还能拦得住我们!哈哈哈哈……” 青麟龙忍痛飞起,腾云驾雾。 身是自由的,心是自由的,身体的痛又算什么! 地面空余跳脚暴怒不止的博诺国主,和昏迷中的屠龙氏男孩。 暖儿与破军龙逃离博诺国的地界,海外仙山任逍遥。 世上渐渐不闻龙奴传说,驭龙氏、豢龙氏、屠龙氏的故事掩藏在时间洪流中,渐渐消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迷路 迷路了。 平凡明白过来这一点的时候,已在洛和森林中走了整整两个半时辰了。他又累,又饿,又疲惫,可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焦虑。因为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更为脆弱的人:妹妹蛮儿。为了保护妹妹,平凡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只要她的笑容可以永远灿烂。 一直跟在平凡身后默默无语的蛮儿,此刻扬起小脸。哥哥,我们迷路了,是不是? 那样稚嫩的娇美的嗓音,淡淡地说出事实,令平凡的心不由为之一痛。 是,我们是迷路了。蛮儿,你休息一下吧。 平凡解下身上包袱,取出一块小小的毛毯,铺在地上,拉蛮儿的手,令她坐在毛毯上。 蛮儿,不要紧的,哥哥会找到出去的路。我们会找到爹爹的,你放心。哥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永远不会骗你的。 蛮儿点点头,露出高兴的笑容。哥哥,我们会找到爹爹的。爹爹会照顾我们,不会把蛮儿卖掉的。 平凡拿出一块饼,最后的一块饼,金黄的玉米饼,烤得有点焦了,但是非常好吃。平凡咽咽口水,仍是将饼递给了妹妹。 蛮儿,你吃吧。 蛮儿伸出小小白白的手,接过饼。哥哥,你也吃啊,你不要把饼都给我吃。你要是没有了力气,谁带蛮儿走出森林呢? 哥哥还有。平凡想也不想。 蛮儿是坚信不疑哥哥不会骗她的,于是就吃起金黄金黄的玉米饼。然而她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饥肠辘辘的平凡所不能控制的生理反应。蛮儿停了下来,怀疑的问,哥哥,你没有吃。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吃东西?蛮儿看不见…… 眼泪从蛮儿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蛮儿看不见……看不见……哥哥…… 平凡的眼泪也流了出来。蛮儿,蛮儿,我小小的蛮儿…… 平凡觉得自己很没用,居然要小小的蛮儿为自己担心。这不是一个兄长应该的样子。蛮儿,我会保护你的。我是哥哥,是个男人,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 蛮儿微笑起来。哥哥,这个饼给你吃吧,我还有吃的,你看,我有! 蛮儿的小脸通红的,她急切想安慰哥哥。她打开腰间的小包。你看,哥哥,我有这个。 平凡看见小包里是一些松饼,不多,却足够两个人再支撑一天。 蛮儿…… 平凡又想哭了。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说起来也很司空见惯。不过是两个幼年失怙的可怜孩子,父亲远离家乡,自小寄人篱下,受尽叔叔婶婶虐待。兄妹二人只为了能够见到父亲,才坚忍至今但是……狠心的叔叔婶婶竟然想把年仅十二岁的蛮儿卖掉!平凡终于不能忍受,带了蛮儿逃离叔叔家。平凡听到叔叔婶婶提及父亲去了东边的并州,于是拉了妹妹一直向东走。从叔叔家出走半个月之后,兄妹二人迷失在洛和森林中。 这个时候,蛮儿听见了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谁?谁在哪里?蛮儿紧张的问。 平凡反应极快,锵地抽出腰间短剑。 那个声音轻轻的笑了起来。啊好玩,这么短的剑,你能拿它作什么呢? 平凡看不见说话的人,他看着蛮儿,蛮儿手指平凡。在那边,哥哥,在你身后。 平凡慢慢地谨慎地转身。不管你是谁,快快现身! 那个声音放肆地大笑起来。好个小娃娃!你口气很大,不知道你的胆量是否像你的口气一样大! 他现身了,以平凡意想不到的方式。 先是一双眼睛,一双血红的大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先露了出来,在午后森林斑驳的树影下,这双眼睛邪恶之极,可怖之极。 平凡不是不害怕的,甚至想到了弃剑而逃。这不能怪他,毕竟平凡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但是,蛮儿呢?他想到了小小的蛮儿,他不能丢下她。他又鼓起勇气。 你是何方妖孽?快快现出原形! 那双血红的眼睛笑得弯了。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你们不是迷路了么?求我吧,求我,我会指给你们一条出去的道路—— 蛮儿声音颤颤的。是你!是你施了法术,所以我们才不能走出这个森林,对不对? 不是的,小姑娘。眼睛下面现出了一张饱满血红的嘴巴,然后是渐渐清晰的脸庞,渐渐清晰的双臂,身躯,双腿。最后展现在平凡面前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目光凌厉的……嗯嗯,怎么说呢?他看上去既不像男人,又不像女人。平凡觉得很困惑。平凡习惯了明明白白的世界,对于这种事情,他从未见过,当然不能理解。 他是妖。蛮儿忽然说。他是树妖。 嗯?平凡愣住了。树妖?那是? 哥哥,其实你一直不知道,我们的爹爹,是一个阴阳师呢。蛮儿平静的道。 阴阳师?平凡简直被打击了,妹妹知道爹爹的真实身份,而身为兄长的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妹妹……是不是很可笑啊? 树妖又笑。蛮儿姑娘真是聪明伶俐,难怪文昌大人交待一定要请到蛮儿姑娘。 为什么?文昌大人为何要见我?莫非是跟家父有关? 树妖鼓掌。果然,被你料中。 蛮儿微笑,伸手,平凡拉她站起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文昌大人不是妖,便是怪,一定是曾经在家父手中吃过大亏,所以才会将我兄妹二人引到此处,迷乱路途,落入你的陷阱。 蛮儿微微歪着小脑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阴阳师的后代,身上必有护身灵符,你一个小小的树妖,能耐我何? 树妖姿态优雅,走了过来。那没有用的,在洛和森林中有阴阳术的禁制,所有的法术在此都没有功效。你若不信,尽可一试。 蛮儿脸色微变。不用试了,我可不想白费力气又让你看笑话。文昌大人若想伤害我们,早可动手,不必等到现在。而且,活着的阴阳师后代肯定比死了的好用多了。 树妖抚掌。那请吧,蛮儿姑娘,平凡公子。 洛和森林深处,树木葱郁,华盖殷殷,掩不住的妖氛浓郁。那是文昌大人的居所。 蛮儿是看不见的,平凡做她的眼,将看到的一切告诉妹妹。 是一棵极大极高的蔓榕树,围绕粗大的树身建造了螺旋的阶梯,一层层的平台,平台上或坐或站,满是树妖花精;最上端一间明堂,明堂内席地而坐一名少年,懒洋洋的,对他们招手。 上来啊,蛮儿姑娘。 平凡带领蛮儿走上蔓榕树,血红眼睛树妖却不跟随。 阶梯漫长,陡峭,上升途中不停有妖精近前打量蛮儿,都被平凡凶狠狠地蹬了回去。花精树妖们窃窃道,好凶的小伙子。不住地吃吃笑。 终于到达了蔓榕树的最高处,明堂中闪耀着柔和的不知何处而来的光芒,令人愉悦,心境平和。如果不是明知面前少年是妖怪的话,平凡大概会很高兴来到这样美好的地方的吧。而且也一定会结交这样美好的少年——可惜啊可惜,他是妖怪,非我族类。 那又怎么样?美少年忽然道,妖怪难道不是生灵么?上天既然给我们修身成人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分得如此清楚呢?你看我,跟你们有什么区别? 少年很是愤愤不平。就因为我们的原形不是人类,我们就该死了?妖怪也有好的,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祸害。 这个我可不懂。蛮儿摇摇头。我是个孩子呢,只知道你们这样制造迷途,令我兄妹不能走出去,这可称不上是什么好行为。 少年露出灿若朝阳的笑容。不如此,又怎么可以见到可爱聪明的蛮儿姑娘呢? 蛮儿哈哈大笑。这个理由太可笑了。文昌大人,你就明说吧,我们兄妹既然敢来见你,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哦。美少年恍惚片刻。那个啊,嗯,其实应该与你们的父亲无关吧。 这回是蛮儿感到诧异了。怎么会? 平凡也觉荒唐。与我们父亲无关?那为何…… 美少年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的父亲可没有时间料理我们这些小小树妖花精,风灵水鬼。阴阳师丰大人正在并州捉冥界逃出来的三千鬼众,生死未可知呢。 那样的话语从他粉红的双唇间轻飘飘的迸了出来,平凡的心一阵抽搐:这家伙!明明是故意这么说的! 蛮儿却毫不在意。哦?是么?你跟我们说,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家父的职业,家父自会解决。我相信他的能力。不过区区三千鬼众,又能如何?想必你也知道家父的能力。 啊……少年显得很苦恼的样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一个女孩这么聪明干什么呢?要知道,太聪明是会折福的。 平凡忽然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是谁令你们为难我们兄妹的?那三千鬼众背后是什么人?凭白无故的,为何会有这许多鬼众逃出冥界? 少年神情一滞,勉强笑道:我真是低估了你们。啊,这件事情怕是要不成。阴阳师的后代果然很强啊。哈哈, 最后完全是干笑了。 少年站起身,烦恼的很。的确,我被人要挟,必要在此拦下你们。那人与三千鬼众有没有关系,不是我能够明了的。我只知道,此人极有本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虽不赞成他的做法,无奈自己法术低微,只能任人奴役。 少年拍拍手。拿我的精青药瓶来。 少顷,一个花精送来一只青色水晶小瓶,少年接过,递给平凡。这是我修炼时的师傅送我的药水,功效是抵制邪恶法术。我自己也用过,但是想来定是自身功力浅显的缘故,并不起作用。 平凡非常怀疑,根本不伸手。 少年苦笑。看来我真是不值得信任啊。算了,也许你们的父亲有更好的护身法术给你们,我是多虑了。 蛮儿却伸手出去。我要,拿来。 少年大喜,连忙递了给她。 此时,此刻,平凡眼看着蛮儿小小白白的手伸了出去,去接那只青色水晶瓶儿。水晶瓶儿在明堂的光芒下熠熠生辉,蛮儿的手没入水晶的青色光辉中,变得透明。这情景如梦似幻。——可是,蛮儿的手臂连同整个身子都渐渐变了透明,悠忽没入水晶瓶儿的光辉中。 平凡大惊,伸手去拉蛮儿,却捞了个空! 平凡转手挥拳击在文昌的下巴上,怒吼:你使了什么妖术!快将妹妹还来! 美少年文昌竟是一脸受惊的样子:怎会这样!决无可能!此药是我师傅亲手炼制。可要知我师傅乃是与你父亲齐名的法师,怎会伤害到你妹妹! 那如今怎么办? 眼见得蛮儿全身透明,即将消失。 少年急道:快跟了进去!摸那个瓶子! 平凡更不说话,一手拖了少年,一手去摸那只水晶瓶儿。 全身变得透明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梦中,就好像是平凡常常做的那个凌空飞翔的梦,那种感觉……轻快,美好,令人身心非常畅快。 要飞了。 要飞起来了。 快一点,飞吧…… 蛮儿知道自己身体起了变化,但是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什么。只觉得,身子非常轻灵。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常抱着她,飞到半空中,又轻轻落下。蛮儿喜欢飞起来的感觉,并且喜欢父亲抱着她。 那时候蛮儿还看得见。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令有着一双动人明眸的蛮儿从此双目蒙尘呢?蛮儿对此完全没有记忆。只记得,那时平凡哥哥还没有来,蛮儿不过是个没有母亲,父亲又被乡邻所不容的怪人的孩子。 爹爹……蛮儿呢喃。是爹爹么?为什么爹爹不来看蛮儿呢? 爹爹还是那么年轻,笑容温暖。我的小蛮儿,来,到爹爹这儿来。爹爹疼你,蛮儿不要离开爹爹。 嗯,爹爹回来了,蛮儿不要爹爹再离开…… 蛮儿忘记了平凡哥哥,忘记了叔叔婶婶,忘记了洛和森林以及妖怪美少年文昌。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什么能比上爹爹呢?蛮儿觉得很安全。有爹爹在的地方,一定是世界上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呀。 来啊蛮儿…… 来啊蛮儿…… 一声一声地呼唤。蛮儿跟随呼唤而去。 蛮儿! 平凡焦虑之极。蛮儿会到哪里去呢?当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弥漫着灰雾的沼泽之后,并不像少年文昌想象的那样,惊惶失措。平凡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为了保护妹妹,他会不惜一切。他是很恐惧,但是,另一种感情更为强大,压住了恐惧,那就是对蛮儿妹妹的爱。因为我是哥哥,我发过誓要保护你,我一定会做到! 平凡心中满是怒火。是谁在那里捣鬼?把蛮儿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快把妹妹还给我! 平凡手中的短剑雪亮,发出金色的光芒。少年哀号道:快放开我!那是经过法师付了灵符的凶兵,我等小小妖怪承受不住。 平凡想了想,放开少年。这把剑怎么说? 这就是说,此地有强大的邪恶法术。我等小妖没有能力令它放出金色灵光,此地必有老妖,或者邪恶法师。 少年吞吞口水。我想,可能后者更有可能。 邪恶法师?平凡不解。法师怎会有邪恶的? 少年苦笑。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有一种欲望叫做贪念,人有了贪心,便什么也满足不了了。世间万物,总有更好的物事值得去追求,也不管为了得到这些,要付出什么代价。 平凡若有所思。这就是说,有些修行之人一时欲望膨胀,去修习不正道的法术,做了很邪恶的事情……并且越陷越深,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可能也是不愿回头吧。人类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就即使妖怪,也有那种修身人身之后,沉迷花花世界,利用辛辛苦苦修来的法术为非作歹,终免不了被法师收了去,千年道行毁于一旦。 你一定认得出那个命你拦阻我兄妹的主使,对不对?平凡逼视少年文昌。 我真的不知。他来了,施展法术威吓我等,我这样小妖,怎有能力看到他面目?少年一脸无辜。 平凡怒视少年许久。滚! 平凡不相信妹妹会就此不见。灰雾浓郁,三步之外看不见人影,脚下是随时致命的沼泽,平凡缓慢小心的前行。渐渐的,他觉得自己视力提高,竟可以看见十步之外的低矮灌木。平凡绕过灌木,忽地脚下一空,掉进一个洞里。 洞很浅,干燥,不该出现在这样的沼泽中。但是平凡已经学会不以常理度量之。 洞壁光滑,有一个窄窄的出口。平凡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是一个极其长极其光滑的通道,平凡不知道这个通道会通向什么未可知的前途,但是为了蛮儿,他豁出去了。 通道里没有光亮,感觉四周的泥土随时会压向自己,平凡拼命鼓励自己,就快到了,就要见到蛮儿了。不知过了多久,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平凡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大极大,大得无边无际的洞穴。 之所以平凡很肯定这是个洞穴,是因为此地的天空很低,就是一大片的岩石。这么低矮的天空未免令人压抑,可是它以面积弥补了不足。 平凡觉得可能更像是一个地下城邦。 那么,这是谁的居所呢? 平凡从洞口跳下来,手中短剑金芒更盛。 邪恶的法术。平凡喃喃。 平凡听到蛮儿的声音,咿咿呀呀,娇美动听。平凡蹑手蹑脚,循声而去。 少顷,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平凡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说一句,蛮儿也说一句。蛮儿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很满足。 可是,这男人是谁?这绝不是父亲的声音。平凡愈发焦虑了。蛮儿,莫不是受了邪恶法术?一定是的。 然后,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加了进来。是父亲!平凡听得出来! 近了些,平凡勉强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父亲道:多谢道兄代为照顾小女,风某感激不尽。 那个男人道:风道兄为何这样说?此乃小女蛮儿,自幼跟随我四处云游,风道兄年前还见过小女的。今日何出此言?难道小弟连自家女儿也会弄错? 父亲道:道兄笑话!蛮儿是我的女儿,身上有我风家护体灵符,何时变成道兄千金? 那个男人哈哈大笑:你莫不是被那三千鬼众弄得糊涂了!你听蛮儿叫谁父亲!蛮儿! 蛮儿娇娇的声音响起:爹爹……我是你的蛮儿呀,这个叔叔是谁?说话好没来由! 那个男人得意之极:你听见了么?蛮儿是我的女儿! 父亲忽然不语。 平凡已赶到近前,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屋,蛮儿坐在桌子边上,父亲站在她面前,另一个男人在蛮儿身旁。 父亲沉声道:道兄,恕小弟无理了! 双手当胸捏决,口中缓声念咒。 平凡第一次看见阴阳师施术,奇的是,那个男人的手势与父亲一模一样。 临! 父亲身躯微动。 兵! 邪恶法师向后退了一步。 斗! 父亲嘴角渗出血丝。 者! 邪恶法师狂吐数口鲜血。 皆! 父亲身躯直飞了出去。 阵! 一片蓝芒笼罩在邪恶法师身上,法师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不相信的模样。 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有这样的功力。三千鬼众不是好应付的。 父亲缓缓走过来。三千鬼众是不好应付,可是你这样私自开启鬼门,冥界不会坐视不理。我知你想法。你一直以为我负了你的重托,没有理会你妻儿的生死。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解释。你的夫人我没有办法救回,可是你的儿子活得好好儿的,你不想见见么?过来吧平凡,我知你在门外。 平凡惊得呆了——一直以为的父亲,竟然不是亲生父亲! 父亲对他和睦微笑。当时你受了惊吓,我为了安抚你,封了你的记忆。 阴阳师左手捏决,右手凌空划个小小卐字。法术解除了,六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 平凡放声大哭。六年前就该流出的泪水冲刷邪恶法师心中的悲愤。法师颓然:我错了,我错了…… 时间倒流。 六年前,阴阳师修释与同为阴阳师的好友苏维联手封印魔林鬼王,当时苏维身陷魔林魔瘴中,自料不能支持,必死无疑,决意背水一战,与鬼王同归于尽。于是千里传音给在魔林外施法封印魔林的修释,托他照顾家中妻儿。 最终鬼王败在苏维手中,但是苏维亦身受重伤,返回雪鹤山修养近三年方愈。而三年后当苏维得知妻儿死在鬼王部下之手,不由怒火冲天!苏维先去收复了鬼王残余部下,后四处寻找修释以及修释家人,终于被他得知了修释女儿蛮儿的下落,便在蛮儿住地不远的洛和森林中设了迷境,诱捉蛮儿,迫使修释现身。他不知平凡便是他的儿子苏放,险些亲手伤了自己骨肉。 苏放当时目睹母亲被鬼部所杀,惊吓太甚,一度失语。修释不得不封住他的记忆,又改名平凡,安排他与自己女儿同住,给他新的记忆,令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蛮儿的哥哥,修释的儿子,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世。 如今真相大白,苏维不过是错怪了修释。平凡——苏放与父亲相拥大哭。 好在,蛮儿没有受到伤害。 好在,一切还可以弥补。 那么我们的这个故事便如此这般的结束吧,虽然略显仓促,但是是个足够美满的结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深渊 有勇气跳下无垢深渊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在今天傍晚之前,旭光还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是啊,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拥有如花美眷,事业有成的二十七岁青年烦恼到想跳下无垢深渊的呢?而现在,旭光站在无垢深渊的边缘,面临这样的选择:跳?还是不跳? 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不跳,也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旭光的心里,宁愿这样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也不愿落在他们手里,生不如死。 决定了,跳! 那一刻漫长得似乎永无止境。 旭光醒了来,一开始他以为自己身在地府,周遭一片昏暗。可是渐渐,有亮光透过他的眼皮。他想,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吧。但是那个亮光不答应,渐渐靠近他的脸庞。 是蜡烛的温暖,旭光闻得到蜡烛的油脂味道。 谁? 旭光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活着? 旭光沮丧得几乎想哭了。 “喂!” 很好听的声音,未成年的男孩子的稚嫩声音。 旭光不由诧异,眯缝起眼睛看烛光后的少年脸庞。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个子倒是很高,穿一身极长的灰色长袍,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你醒了?长老要见你,快跟我来。” 少年用手轻轻碰触旭光,他的手指纤秀,冰凉。 旭光欲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旭光一惊。少年察觉到他的窘迫,伸手递给他一件衣物,“穿上吧,这是你今后唯一的衣服。” 旭光展开看,是一件白色长袍,裁剪与少年的灰色长袍相同。旭光穿上长袍,自我感觉自己穿着长袍看上去不错,就像三天前穿着那件新郎袍一样,帅帅的。 旭光的心忽然一疼。 柔柔,柔柔!我本想跟你一起去了的,可是我没有做到。柔柔,你不要怪我。很快,我很快就会来的。 少年走在前面,昏黄的烛光摇曳,映在岩石墙壁上,恍若鬼影。旭光不由觉着浑身寒毛战栗。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还是无垢深渊么? 旭光想起无垢深渊的传说。 无垢深渊,通向地狱的深渊。就像一个永远不能痊愈的伤口,无垢深渊是雪影村居民心中永远的痛。大概是两百年前了吧,无垢深渊当时还不像现在这样,被视为绝望之人的最终归宿。那是一个凄美到无望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两个青年之间,男孩爱上了女孩,可是女孩的家人死活不同意,理由是常见的所谓“门不当户不对”。其实这也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故事,家长嫌贫爱富,相爱的人不得不被迫分开。可是,那个男孩在绝望之中,同女孩一起跳下无垢深渊。且自此以后,有更多的人在无路可退之时跳下无垢深渊。 无垢深渊变成绝望之人的最终归宿。 旭光想起一件事:如果我没有死,那么,以前那些跳下无垢深渊的人,是不是也没有死? 少年回头看他:“不要去想那些无谓的事。” 旭光又是一惊。 “大概每年都会有人从上面跳下来,可是能活下来的人不多,长老愿意接见的更是少得可怜,”少年道:“年轻人,你的运气很好。” “嗯?”旭光不解:他凭什么说我是“年轻人”啊?他可不见得有多大。 少年露齿一笑。 这儿项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到处都是嶙峋怪石,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凿出的墙壁上,布满晶晶发亮的小小宝石,在烛光的辉映下,幻出七彩光芒。 恍如仙境。 旭光不由伸手触摸墙壁,发现那些宝石是不规则的小晶体,触手之处粗糙。 阶梯向上,渐渐陡峭,旭光看到有很多阶梯在此会合,或者又分离出去,看上去无垢深渊的底部很是宽广,不然如何会有这么多道路?道路总是根据需要来开拓的。 这条阶梯通向一个窄门。“到了。”少年说,“你自己进去吧。” 尽管极为疑惑,旭光还是勇敢的叩响了房门,他预感到,一切解答都在这扇门后面。 房间里稍稍明亮些,几支蜡烛点在天花板下,房间中央放置一张樱木书桌,桌后坐了一名灰袍男子。 “你好,欢迎来到无垢深渊。” “无垢深渊?我还在无垢深渊?” “你想不到无垢深渊会是这个样子的是吧?”男子脸庞容长,眉骨很高,眼光深邃,面无表情:“同人们想象的不同,无垢深渊的最深处不是阴暗的死亡之地,不是无名之人的埋骨之所,而是不老不死的长生之地。” “不老不死的长生之地?怎么会?如何能做到这一点?”旭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他的大脑正常吗? 灰袍男子无声的笑了:“旭光,你在怀疑什么?” “你……”旭光想到那个少年,“你们……都是不老不死的生命?” “当然,你也是。”灰袍男子面带玩味的微笑,他在观察旭光的表情,进而揣测他的内心。 旭光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是不老不死?” “长生不老有很多种,比如某些修炼成精的动物,或者植物;或者修习法术。但是那些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我们跟它们不一样,我们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一点……只要一点点鲜血就可以做到……”灰袍男子站起身,慢慢踱到旭光面前:“现在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你可以回去,报复那些伤害了你的人。” 灰袍男子大力地挥舞手臂:“那些庸俗小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你不想回去报复他们么?他伤害了你的新婚妻子,使用最卑劣的手段玷污了她,你要报仇,你那可爱的小妻子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而你,将背负着杀人凶手的罪名令你的家族蒙羞!你要告诉他们你没有做错!” 旭光痛哭出声:柔柔,柔柔!你不能就这么死了!玷污你的那个人还活着,我没能杀死他,却不得不跳进无垢深渊。柔柔,我会为你报仇的! 熊熊的怒火在旭光心头燃烧:我要回去杀了那个卑鄙的家伙,不管他家的权势多么大,不管他会派多少人追杀自己。 该死的家伙!我不会轻饶你的! 旭光愤怒地咆哮,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 那天夜里,旭光又跳下无垢深渊。跟上次不同的是,他不是被人追赶无路可退才跳下深渊的,他带着柔柔一起跳下去。 旭光的心中很平静。他的双手沾了那个罪人的血,他用一把利剑结束了那人的生命——那人还不配他去咬他。即使用剑杀死他,旭光仍觉得那人的血污染了自己的手。 旭光去见灰袍男子:“我想求你救救柔柔。” 柔柔躺在床上,长发乌黑,面色苍白,好像睡着了一样。 灰袍男子摇头:“我只能救尚有一丝呼吸的人,她不行。” “柔柔没有死。”旭光急切的道:“柔柔只是昏迷过去了,你瞧,她还有心跳,她的呼吸虽然很微弱,但是她还活着!” “这样的话……”灰袍男子沉吟:“我或可救她一命。你想好了,愿与她终生相守?” “是的我愿意。” “你要知道,我们已是不老不死之人,我们的一生极为漫长,你今日一旦作了决定,就决不可反悔,不然,你将遭受无比惨痛的惩罚。” “我在决定娶她的时候就已经发过誓要一生守候她,我不会毁了我的誓言的。” 灰袍男子深深注视他:“好,我救她。” 时间似乎停滞不前了,旭光焦急地在门外踱来踱去,间或有人从他身边走过,都穿着灰色或是白色长袍,面色苍白,双眼放射怨恨的光芒。他们的目光在旭光身上扫过,此时旭光便忍不住打个寒噤。 黑暗之中,只有蜡烛的微弱光线摇曳,更显鬼影橦橦。 灰袍男子在烛光下凝视柔柔的脸庞:蔚儿,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在经过了七世轮回后,你还是回到了我身边。蔚儿,蔚儿,你听得见我么? 仿佛是回应着灰袍男子的内心呼唤,柔柔动动眼皮。 灰袍男子无声地笑了。蔚儿,你逃不出的,不管你到什么地方,不管你到哪个空间,我都能找到你。 灰袍男子俯下身,轻吻柔柔发青的嘴唇,然后,他吻下去,吻到柔柔的脖子上,随即张口咬了下去。 他吸吮着那个两百年前逃离了他的爱人的鲜血——尽管这已是她第七世的转生,他还是爱她,蔚儿,可爱的蔚儿,俏皮的蔚儿,热情如火的蔚儿,背叛的蔚儿。 他的双唇沾了鲜血,他的表情狂喜。他用一柄银质小刀划破自己手腕,血管中流出暗红色的血,慢慢滴了下来,滴在柔柔——蔚儿的转生之人的嘴唇上。 过得片刻,柔柔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 “你暂时看不见东西,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灰袍男子很温柔的声音。 “你是……”柔柔困惑地问,但是很快她便想起来了,因为他的血液在她体内,他的记忆也随之传给她。 柔柔——或者该叫她蔚儿记起了自己的前世,七世之前的自己。 “明兰……”蔚儿轻唤,“明兰,我还能见到你……” 这一瞬间明兰忘记蔚儿的背叛,忘记蔚儿走了之后,自己是多么的悲痛欲绝。 忘记了。 两百年而已,明兰等到蔚儿重回自己怀抱,其他的,不用再说了。 门外的旭光,此时忽然混身颤抖不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多罗星噩梦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哦不对,从时钟上可以知道,现在还是白天,只不过赤金之日正被银印之月遮挡住了,所以多罗星球上仍是一片黑暗。 戈兰度□□一声,在门铃声中伸手摸索昨夜放在床边矮柜上的眼镜。戈兰度当然没有视力问题,他只是认为自己带着眼镜会给人一种稳重感,会令自己看上去成熟,足可信任。作为一个即将规划上百亿联邦通用币的工程的人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戈兰度是个建筑师,政府指派他来到多罗星球,参与建造地球在多罗星球上的定居点。 多罗星球围绕多罗星系的太阳公转,以地球时间来算,多罗星的一年是三百八十天,极接近地球。这也是太阳联邦议会决定选择多罗星为太阳系外第一个殖民星球的原因。第一支探险航队的指挥官是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家伙,他在报告中称呼多罗太阳为“赤金之日”,从此作为多罗太阳的正式名称,出现在口语及书面语中。 多罗星球是多罗星系中第三颗行星,有三颗卫星,被称作“红牙之月”、“银印之月”、“澄空之月”。红牙之月及银印之月都有足够大的体积,轮番遮挡赤金之日,使得多罗星球上的日照日不足全年的三分之一。 戈兰度三十二岁,年富力强,经验丰富,在地球以及其他殖民地上有无数成功案例。有四个合法妻子,是个很花心的家伙,同时也说明他经济能力超群。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究竟是谁破坏了戈兰度的美好睡眠。 “戈兰度先生,我是莫里,莫里·吉普森,歌剧院工地负责人。可以打搅您一会儿吗?”通话器里,莫里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急促喘息,好像刚刚经过一场激烈运动似的。 戈兰度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如果担心会被不相干的人听到的话,他还可以使用内部通讯系统,戈兰度甚至觉得内部通话系统比电话还要好——当然至少因为它是保密线路。 “你好莫里,什么事儿?”听上去不太友好,对于胆敢骚扰他美好的睡眠的家伙,可别指望能从他这儿听到好听的话。 戈兰度的多罗兽站在床边,戈兰度随手把矮柜上的半只面包扔到它嘴里。 多罗兽,是一种行动缓慢的多罗星原生兽,杂食——食腐动物,人们用它来清除垃圾,只要是会腐败的东西——多半是食物——都可一古脑儿塞到它的嘴里。“爱尔市”每个人都领养了一只多罗兽,很好的解决了生活垃圾的问题。 莫里不停擦拭他的额头,看上去他的前额没什么东西好让他折腾了,他的前额基本是个平原。 “是这样的……我们的工期不得不推迟了……”莫里尽可能做到“婉转”,他可不是第一次来传达这种坏消息了,关于戈兰度想念他的两个妻子的这份(两份……嗯哼)炙热感情,是没有人好去怀疑的。戈兰度到多罗星球四个多月了,每天分别给两个妻子传送去洋洋洒洒的长篇情书(多么浩大的工程),并且不得不为归期的一再推迟分别安慰两名妻子。莫里有时候会想:天哪,他是如何做到的?光是不喊错妻子的名字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反观莫里自己,只有一个妻子,很走运的是个温柔的女人,可是如果莫里一不小心把她的教名弄错的话,就会死得很难看——可是这种事情常常发生,谁叫那个木星女人有一大串堪称可怕的名字呢?足足有十二个名字,六十多个字母,一般正常的人不会全部记得的。 果然,戈兰度完全清醒了:“什么!”简直快要吐血!哪有这种事?!本来说好了只要三个月就可带着支票回家,谁知……戈兰度几乎可以想象到,两个老婆不日将挥刀杀来……再次吐血。 “又——是怎么一回事?”戈兰度嗓子眼儿冒火,伸手按下按钮,放莫里进来。 莫里继续跟自己脑门儿过不去,似乎决心把寸草不生的脑门儿擦得可以当镜子使。 “是这样的,负责制定进度的小林完治今天请假了。”莫里觉得戈兰度可能没有开空调,不然自己怎么会觉得越来越热了呢? “他生病了?这点小事不用来找我吧?你应该去找茜茜医生。”戈兰度差一点喊了出来。 当然,莫里不可能不知轻重,随随便便因为一点小事来找他,并且自作主张推迟进度。 “不是……也可以说是病了。跟之前的几个一样,只是有点迷迷糊糊的,脑袋受了什么影响,不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莫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戈兰度的眼神带有杀气:“什么——以前有人生病为何你从没对我提起过?啊,我知道了,这就是为何工期一拖再拖的原因,是不是?” 面对着仅仅只是眼神便可以杀人的戈兰度,莫里哪敢说“不是”。 “这个病非常奇怪,头一天还是好好的,第二天便昏昏沉沉,没有精神,常常忘记自己在干什么。” “茜茜医生知道吗?”戈兰度脑海里浮现茜茜医生的倩影,茜茜医生久闻他的多情花心,总对他不假辞色。不过不要紧,戈兰度很会欣赏女性,即使是一个通常情况下都会绷着脸的女性。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了。茜茜医生的意思是,这不像是普通病症,可能有人蓄意破坏,为的是不想让定居点建成。”莫里复述茜茜医生的话。 戈兰度点点头。这种可能是存在的。这个鬼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戈兰度与莫里来到建筑工地。在多罗星上建筑房屋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多罗星的引力只有地球的三分之二,而现在的建筑工艺是先做好预购件,然后像搭积木一样把房子拼起来。建筑工地上没有很多人,没有一个半世纪前的传统建筑工人,几乎都是技术员,大量工作交由建筑机器人来完成。 戈兰度到达工地的时候,茜茜医生刚要离去,戈兰度及时留住了她。定居点仅有的类似警察的工作人员,市长助理芦苇·夏先生在一旁暧昧地微笑。 戈兰度压制住在他完美的脸上狠狠揍一拳的冲动——就是这个看上去非常孩子气的家伙,把他从几十光年之外的地球上骗来的!是的,完全是用骗的!戈兰度忘记自己看到合同上的酬金时的情景了。 芦苇·夏二十二岁,作为市长助理(市长还不知在那里),实际上是正在建设中的“爱尔市”的最高政府代表。戈兰度完全是在他的巧言令色下被征召来此的,戈兰度相信这儿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来的。 “小林怎么了?”戈兰度皱眉,看躺在椅子上的苍白青年。日裔的小林完治是戈兰度的班底之一,基本上戈兰度把所有后期工作都叫给他,所以毫不夸张地说,小林是这项工程的领导者。 小林眼光呆滞,茫然扫视戈兰度一眼,好像不太认识他一样。 机器人领班β报告:“小林先生九点十分来到工地,在调度室发呆近十分钟,直到莫利先生进去提醒他我们的进度已大大落后原定计划。然后小林先生下达了至少十三个错误指令。莫利先生发觉后立即停止小林先生的工作。” 戈兰度转向茜茜医生:“您给他诊治过了吗?”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最早一例出现在工程开始仅两个月的时候。病人表现出记忆力衰退,倦怠,肠胃功能紊乱。暂时无药可治,只有等他自己慢慢好转。” “这是正常的病症吗?会不会有人散布病菌,令工程无法顺利进行?” 芦苇·夏沉吟:“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已经着手开始调查。” 戈兰度忍不住抱怨:“希望你能赶在我们全体倒下之前调查出一些什么。一个月前我就该回家的,我的合同可只签到四月底。” 芦苇·夏莞尔一笑:“我会的。” 戈兰度接替了小林的工作,他以前没做过调度的工作,所以难免手忙脚乱。好在建筑图纸是自己画的,这样中午的时候,他竟也勉强赶上今日的进度了。 芦苇·夏带了食物来看他。芦苇·夏是很懂享受的人,带来的食物居然是有中国风味的自治食物。 “这是我自己烹调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请尝尝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你看芦苇·夏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很期待从戈兰度口中听到赞赏的话。戈兰度可不会吝啬区区几句溢美之词,把芦苇·夏好好夸了一通。 “我家的美兰尼是个挺不错的机器人,但是你知道,机器人的想法跟人类大不一样,她只做她认为对我最合适的食物。她说我要多吃一些热量高的食物,因为她认为我太瘦了。”芦苇·夏叹了口气:“所以,我只得自己动手□□吃的东西,而把美兰尼的作品偷偷塞给多罗兽吃。” 戈兰度打量打量他,“美兰尼说得对,你的确需要增加高热量高脂肪的食物,你太瘦了!华裔都具有令人嫉妒的吃不胖的身材。” 戈兰度自己是很注意热量的摄入量的,他很辛苦才保持了健壮而不硕壮的身材。 “小林不知怎么样了。他明天能来上班吗?”戈兰度满怀希望的问。 芦苇·夏摇头:“不可能,据我所知前面八个有同样病症的人至今还躺在医院里,恢复最好的一个已经能认出他的亲属了。” “那可不行!我可不想每天都呆在工地上!我该待的地方是我的家!”戈兰度要抓狂了,“我是建筑师,不是建筑工人,你得找个人来做小林的工作,而不是我。” “好的好的,我会想办法的。要不你叫莫里来做,我会加他薪水。” 芦苇·夏几乎没动面前的食物。看来他的压力比戈兰度大得多——哼哼,谁叫他是这儿管事的人呢。戈兰度恶毒地想,也该让他有点儿烦恼吧。 下午,戈兰度把工作交由莫里,自己则跟着芦苇·夏来到小林完治的住所。芦苇·夏给每个人都安排了相应的住所,像小林及莫里那些需要每天到工地的人,住的地方离工地比较近,而戈兰度几乎住在“爱尔市”的另一边了。 小林完治是个遵守了日本人习性的青年,居室收拾得一尘不染。比较起芦苇·夏曾到过的其他人的房间,这里就像从没住过人似的。 “我们该做些什么?”戈兰度问。 “看看他的冰箱,储物柜,他的枕头下面。”芦苇·夏在看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在他们进门之前,芦苇·夏从仪器上抽出一根极细的金属线,塞到门缝里。 “空气成分略有不同,”芦苇·夏轻声自语:“多了一些氮。这跟前八人的房间里测量到的一样。”芦苇·夏摇头,“这是什么意思呢?空气成分不会是致病的原因。” 戈兰度一声尖叫,芦苇·夏即刻奔过去看,戈兰度在厨房里,被一只多罗兽吓得脸色惨白。 “它……它拉我衣服。”戈兰度一幅惊魂未定模样。 “你在开玩笑吗?多罗兽几乎没有手。” “可它总是有类似手臂的短肢的,不是吗?那就是它的手,我知道,我在书上看到过。” 芦苇·夏又摇摇头,那只原生兽可怜巴巴地看着芦苇·夏,他拍拍它的头顶,“好了,我们到小林的卧室里去看看。” 戈兰度厌烦地掸掸衣角。 小林的卧室里有一种淡淡的奇怪的味道,戈兰度用力嗅嗅。芦苇·夏对他说:“那是氮气的味道,当你把大豆的根部从土地里□□,就是那种味道。” 小林的床上散乱地放了几件衣物,芦苇·夏逐一拿起来察看,戈兰度讥讽的道:“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了吗?”他根本不相信芦苇·夏的调查会有结果。 “你看——”芦苇·夏胜利的举起手——在他左手食指及中指上,沾了一些晶亮而黏稠的液体。 “看来小林在出门前检查了他的衣柜,问题是——小林的衣物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戈兰度耸耸肩:“天知道……” “我们必须得知道。” “你想怎么做?” “我们可以给爱尔市现存的所有居民家里都装上监视器,二十二小时不停监视所有动静。”芦苇·夏双眼放光,戈兰度在考虑他是不是偷窥狂……那个,茜茜医生也会在监视器的关照之下?呵呵,戈兰度这会儿觉得这可能是个好主意。 “我会叫人安装的,马上!”芦苇·夏一向雷厉风行。 赤金之日在西天微微露出一线光芒的时候,戈兰度终于回到了家。这是多罗星的黄昏,在银印之月遮挡赤金之日的三个月里,只有这时才能见到阳光。戈兰度疲惫地倒在床上,忘记检查一下监视器到底装在什么地方了——这有什么关系呢就凭芦苇·夏那个年轻冒失的小脑袋,真的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吗? 戈兰度睡了大概十个小时。 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多罗兽慢慢地来到自己床前,用它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看他。那样子的多罗兽令人心生恐惧——没有道理的害怕。戈兰度想蜷缩起身体,他做到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小,小到——小到只有多罗兽那么大,不足一米高,像一个不太规范的圆柱体。而多罗兽——戈兰度看见它慢慢地无声的长高,它的短肢变得细长,末端变得扁平,并演化出五个分叉;它的身体下面长出两条完全可以称作是“腿”的肢体;它的眼睛周围隆起,变成一个圆球状的东西——那是人类的头颅! 多罗兽变得跟人类无甚区别! 但是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戈兰度惊怖地发现,多罗兽的新头颅上,分明就是自己的五官! 戈兰度知道这是个梦,只是个荒唐的梦。他想大叫一声好从这个令人不快的梦里醒来,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出声。 他好像看到了焰火。 好像有人在放鞭炮——一定是芦苇·夏,只有中国人才喜欢那种东西。 后来他失去了知觉。 戈兰度再度说出话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了半年之久。两个妻子分别来看过他了。她们听说他大概一辈子都要在病床上度过,立即找律师办理了离婚手续。不过没关系,戈兰度现在眼中只有茜茜医生,我们很乐观的估计,不久的将来戈兰度又会举行一次婚礼。 “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戈兰度问来探他的芦苇·夏。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芦苇·夏非常怀疑。 “嗯……真的不太清楚了。当时你在场吗?我好像感觉到有人开枪了。” 那没什么,只不过是多罗兽在变身。当时探险航队的时间短暂,没有发现多罗兽会根据身边动物形象变身,而联邦政府决定建造定居点之后,也没有人想到全面研究多罗兽。人们都被它们缓慢、无害的外表欺骗了。 芦苇·夏在下午装上的监视器起了作用,如果不是那样,戈兰度就会变成多罗兽,而原本的多罗兽摇身一变,成了戈兰度。芦苇·夏尽了责任,所以现在戈兰度还是戈兰度,而那只多罗兽当场被打成碎片。 “现在怎么办呢?政府要放弃多罗星的移民计划吗?” “那当然不可能。政府已经花费了几十亿联邦通用币,不会就这么放弃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不让多罗兽靠近人类就可以了。” 不管怎么样,戈兰度还是觉得这个方法不牢靠,他决定再也不会去多罗星——他会在茜茜医生的家乡,月球上找到很好的工作,并且这一辈子给再多酬金也不去太阳系以外的星球。 戈兰度对芦苇·夏宣布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芦苇·夏倒也没生气,只是叫戈兰度好好休息。 茜茜医生进来,“戈兰度,你看这个小家伙,多好玩。” 茜茜的肩上有一只小小的绿色动物,它有一个三角形的尖尖的头,一对带皮膜的翅膀,小而有力的双足,牢牢抓住茜茜的肩头。它还有一只足有八英寸的长尾巴,尾巴末端呈三角形的倒钩。 戈兰度直觉地不喜欢它。 可是茜茜喜欢得不得了,“这是‘多罗龙’,我们领一只回来养吧。” 戈兰度除了点头同意,还能做什么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赏花赏月赏烟火 城市的上空有一个坚固无比的防御顶,据说是玻璃做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能看见,所以关于“到底我们的头顶有没有这么一个聊胜于无的东西存在”这种话题,打从市政府与研究所联合宣布最新防御设备以来,就一直在人们的舌尖翻滚。 对于一般的市民来说,相信政府相信科学似乎是唯一的出路。可是对于那些靠着老老实实倒买倒卖兼种田的新一代富农来说,有防御顶这件事实着实是一件迫切需要被证实的事情。未证实防御顶存在与否之前,还是自力更生比较保险一点。 在盘算着手里囤积的资源与日产量之后,B盟内的农商工会决定与海盗派达成秘密协议:即海盗派保护盟内农民与投机倒把分子的人身财产安全;农商工会在尽可能的财力允许下,供给海盗派在战争中损失的资源。 这个协议通过超空间即时通讯被发往所有B盟所属的星球。 对于BOBO星球来说,处在遥远的第2银河系的好处就是远远离开主战场:第1银河。战争的危险在BOBO星几乎可以视而不见,如果忽略时常穿梭在透明的防御顶上的各种星际飞船,很难意识得到另外一个银河系正在进行一场——或者是数场非常混乱的战争。 第1银河现存的大盟B盟A盟C盟F盟K盟P盟,相互之间投掷被简称为BB的战列舰,混编舰队包括数目庞大的巡洋以及重歼,几乎每个参战星球上的船厂都满负荷运转,生产效率之高以及战事之激烈在第二宇宙前所未有;有人试图使用全重歼武装自己的星球,但是却在调度不及、情报缺失的情况下,惨遭覆灭。 在这种毁灭性的打击中,也有人从中获利:竟然在舰队全灭、资源被掠夺一空的情况下,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在废墟上出现了月球…… 作为B盟遍布第1银河、第2银河的连锁生意,血路酒吧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由B盟农商工会正式出面注册,实际上也有海盗派参股的血路,一向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包括各种战报以及八卦。传说农商工会与海盗派的核心人物另外有一处隐秘内院,至于到底是实物的某处,或者仅仅只是个虚构的称谓,外人不得而知。 “大新闻!”一个清脆的声音随着一阵凉风扑到血路酒吧内,正在企图说服老板卖给他烈性酒的金蝉不禁吓得一阵哆嗦。 外表看起来像一个不良少年,实际上也是个不良少年的镜子一眼看见坐在吧台前面的金蝉,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喂,幼-齿,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金蝉一咧嘴,讨好地笑:“镜子哥哥,我来玩儿的。” “你还没有到允许饮酒的年龄噢。”小不良少年镜子在金蝉身边坐下,大大咧咧的拍桌子,“老板,拿月影星系一号行星出的红酒来!” 被指出实际年龄的金蝉心有不甘,嘟囔着说:“你不也是没有到饮酒年龄……” 镜子瞪他,拍拍他脑袋,“你记性有时候未免太好。” 金蝉立即紧紧地闭上嘴巴。 BOBO星球唯一一家血路酒吧的老板+酒保递过来一杯暗红的液体,“什么大——新闻?” 镜子抿了一口那种红色的液体,过了三秒钟之后很愤怒地指着老板,“不良商人红月亮!居然卖掺水酒!” 酒吧老板充耳不闻小不良镜子的指责,“快说,是什么新闻。” “P盟的大头目,NateLau,昨晚被推倒了。”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饮料的镜子,无精打采的报告。 红月亮哦了一声。过一会,“啊?!!!” 酒吧内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嗡嗡声,然后是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拿出便携式监控显示器登陆情报网。 “战报应该已经发过来了,你自己可以看。”镜子对于红月亮英明神武坚决不提供原味红酒的行为表示愤慨,并且无奈。 “小样儿的,谁敢给你不掺水的酒喝?”红月亮拧镜子脸颊,“你的酒量之差可是整个第2银河无人能比的。再说了,你现在代理4家商号的生意,喝醉了交易赔本了,还不是要来找我麻烦。” 一个人悠悠道:“喝醉了交易赔本了也就罢了,万一一个不小心,输入错误坐标,把资源发送到敌人那里去,可就大大不好了。” “龙,你也学坏了!”镜子跺脚。 习惯了每天窝在血路酒吧的龙微笑起来,看看手中的便携式监控显示器,“镜子,跟你交换一点资源。公价,1:3,10万HH换金属。” “亲爱的,现在HH不值钱了。”镜子也拿出便携式监控显示器,“1:1.5,如何?” “你是JS啊镜子。” “这年头,HH过剩啊。” “那是因为你手里的商号都是以种田为主的原因吧。” “正解。若是晶体倒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也缺晶体呢。”龙叹气,在便携式监控显示器上划来划去,“我的星球产量太低,根本不夠投入再生产的。” “那你哪里来那么多HH的?HH的产量可是所有矿产中产能最低的。” “平时要善于搜刮,囤积,偶尔打劫。”龙笑眯眯地。 “……” “1:2。” “成交。送货地点给我。” 交割完生意之后,镜子惯常开始八卦:“龙,你的保护人呢?” “呃?”龙愣住,“什么保护人?有这种生物存在么?” “嗯……似乎有传闻说水-雷大人是你的保护人噢。”听到八卦就会双眼放光的人们把耳朵都竖了起来。水-雷大人……虽然没有B盟前三巨头的赫赫威名,但是在B盟的战力榜上,是排名在十位之内的。这点就足够令人心生敬畏了。 “啊,那个人啊。唉,他现在忙着备战呢。”以如此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表示“这种八卦就到此为止吧”。 “第1银河据说战事激烈到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啊。” “与我无关,我是老实本分的种田农民。”龙决心撇清。 镜子眼珠一转,“公会要求各商号主动提供资源。” “……” “如果收到支援令,我会配合商会的。不过我的星球都是才开发的,产量有限啊。” 镜子翻白眼:这才是JS吧,吃亏的事情一定不做。正要说什么,酒吧老板忽然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月亮,现在不是满月。” “出现了……” 红月亮的脸红扑扑的,令人有好想上去拧一把的冲动。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又变得发白,“出现了传说中的东西……” “是什么?” “第二波战报发送,嗯,被推倒的NateLau的基地,星球周围堆积了过多的战场废墟,以至于——凝聚成为传说中的:月球……”龙念着情报网上的最新消息。 月球……出现了…… 这不是第二宇宙出现的唯一一颗月球,第一颗月球出现在一周前的一场战斗中,仅有1%的月球出现几率,竟然也凝聚成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运气了吧;但是在今天的战报中,居然报出了高达20%的月球出现几率,除了感叹战斗的规模之大损失之巨之外,出现月球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月球……现在不值钱了啊。”龙喃喃道:“不过月球有什么实际上的作用呢?它不能使用资源自行生产,只能用战场废墟凝聚。这就说明在实际战争中,并不是一个必要的事物……或者武器?” “空间密集阵在防御和反打击中是很有用处的。”酒吧老板红月亮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神态,“在战争中可以及时了解到敌人舰队的航线以及目的地,这样就可以及时调动舰队拦截或者追击,实在是杀人放火、居家打劫最佳秘密武器。” …… “不懂。我只会老实本分的种田,打仗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男人们去做吧。”龙收起便携式监控器,“我走了,回家睡觉。” “8888!好梦!抱抱再走。”镜子站起来。 “都要比我高了呢。”结结实实的拥抱之后,龙哀叹了一声。 无视头顶飞来飞去的各种飞船,大概会有种错觉“这生活原来很美好”。六颗殖民星球上的出产虽然差强人意了一些,不过靠着偶尔做做兼职海盗,在种田派里面,还算活得满滋润的。 托平衡神教的威名,龙的几颗星球只是曾经被人用间谍卫星探过,从来也没有人动过攻击的念头。在这种表面平静的宇宙中生存久了,简直连最基本的安全措施都弃之不顾了。大概半个月之前,龙的主星包括六颗殖民星球上就开始时常堆积着数量多到无法运输的各种资源。在起初几天的担心之后,主人就完全不把安全问题放在心上了…… “小心啊,你简直是上等肥羊。”可爱的镜子这么告诫龙。而一向把这些不放在心上的龙,哈哈笑道:“不会啦,平衡的牌子还是很管用的,实际上我到底在哪几颗星上有防御自己也不记得呢。” 镜子很华丽地败了…… 对于防御方面的满不在乎,与其在星球建设上面的混乱无序是成正比的,所以水-雷大人在远距监控龙的星球24小时之后,相当郁闷的对她说:“你到底是怎么管理星球的?基建一塌糊涂,研究低得离谱,舰队只有运输。这是标准肥羊啊。” 龙只好打马虎眼:“外面天气很好正适合饮茶哈哈哈……” 没有做海盗的天分,也没有做农民的本能,倒是对倒买倒卖热情高涨。在一塌糊涂的基建之外,经常会有数目不小的资源进进出出,基本上可以用的每条航线都在运转着,很少有空闲的时候。 继NateLau的月球事件之后不久,B、A盟联手,追击疯狂掠夺平衡神教种田派农民的大海盗Leixing同学。Leixing的综合实力排名前二十名之内,在第一波打击中,舰队损失惨重,一度排名掉落到五十名之外。 某个夜晚,仍然逗留在血路酒吧等待交换资源的龙,在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之后,无聊的翻看起便携式监控显示器。酒吧内尚有不少人,有的人趴在桌子上打盹,有的人在看天,有人在苦苦哀求其他人去他家饮茶……真是够热闹。 “咦?这是什么消息?”指着显示器,龙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酒吧老板红月亮嘟囔着:“又大惊小怪……” “哪里有?!你看么,最新的盟内消息。” 所有人从各种状态中转化为整齐划一的动作:查看自己的便携式监控显示器。 “啊?大海盗Leixing由于气候原因,无法调动舰队,希望各位有战斗力的同僚把握机会,将其一举打发回同温层时代……” 一边就有人匆匆离去,返回自己星球调度舰队,参与行动。红月亮也摩拳擦掌。 “啊,那岂不是意味着,最近HH会很走俏?”龙是不会想到“战争”这个词的实际意义的,天生的JS直觉令她及时捕捉到这样的讯息,于是也急匆匆离开血路酒吧,回去调整HH矿的产能。 第二天,在联盟同步发送的超空间即时通讯中,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是合数人之力,连续4波以上的攻击,将Leixing的主星球以及八颗殖民星球上的舰队全部击落,Leixing从此再无半点战斗能力,各个联盟内的农民与商人也长吁一口气,终于解决了这个无恶不作的海盗,第一银河可以有暂时的安定了。 ——而坏消息则是:Leixing因此得到了二颗月球……确切地说,Leixing是第二宇宙中唯一拥有两颗月球的人…… “啊……Leixing将会是第二宇宙最有可能制造出空间跳跃门的人……”被水-雷称为“假仙”的贾诩喃喃道。 “空间跳跃门?那是什么?”从来也不关心这些研究技术的龙,抬头问了这么一句。 跟她说了半天话,她都全不理会,只顾埋头计算属地产出以及库存,说到一些陌生的名词就会很后知后觉的忽然发问,还没有习惯她的大脑回路的贾诩只得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声,“从《银河帝国军事指南》中我们可以知道,”以一种学校老师的口吻抑扬顿挫地开始解释,“空间跳跃门是巨大的传输工具,能够使庞大的舰队瞬间穿越银河。这个传输工具不消耗重氢,但在2次跳跃之间必需有1个小时的间隔。因为跳跃门会温度过高,资源不能通过跳跃门传输,跳跃需要非常高的科技。” “噢,知道了。”龙又继续埋头计算,贾诩实在很想告诉她,她的算术才能基本上……嗯,很有限,还是乖乖交给机器人管家去计算的为好。可是龙一向不大相信其他人……以及机器。 “可是空间跳跃门究竟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呢?”三秒钟后龙猛然问道。 “啊……嗯……哦……那个,你既然决定不发展舰队,专心做你的农民加商人,就不用操心了吧。”贾诩苦笑,心里道:反正你也理解不了,就不用费心思去了解了。想起来,单纯的人还真是幸福啊……而身为原平衡神教的成员,曾经保护过这样单纯的农民,好像也是一种幸福呢。 “噢,这样啊……”想了想,又问:“为什么会说‘Leixing将会是第二宇宙最有可能制造出空间跳跃门的人’?你的意思是他现在还没有空间跳跃门?” “嗯。这个人……已经全盘放弃自己的属地以及殖民地了呢。” 据传Leixing倒也豪爽,兑现此前的承诺,“如果你们将我打废了,我的星球送给你们做ATM”。从这一点来看倒也不失为一个有志气的男人。当然,不管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少傲视天下的成分,现在也都随着他的舰队浮云了。 龙眨眨眼睛,“好象很有趣的一个人啊……” “有趣?”贾诩几乎打跌,“要是他曾经掠夺过你,大概你就说不出这种话来了吧。” 龙认真的推测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会的啦,水-雷大人的殖民地离我的主星很近,而且我这里这么偏僻,联盟情报部的间谍卫星都从来没有探查过我,我都觉得自己安全得不得了。” “……” 真是败给她了……贾诩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唔……想知道平时水-雷都是如何跟她沟通的呢?很好奇啊。大概即使水-雷那种好脾气有韧性的人,也会无可奈何的摇头认输的吧…… “我想……” 某日,龙很认真的对水-雷说:“我想弄个月亮玩……”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跟龙聊天的水-雷,将一口美酒尽数喷在龙的全息虚拟形象上。全息虚拟人像晃了晃。 龙很恼怒,“你不用这样吧。”叉腰做茶壶状。 “……啊对不起对不起……” “说‘对不起’是没有用的。” “呜呜呜……那我赔偿你好了。” “1纳米吧。”龙眨眨眼睛。 水-雷差点又将一口美酒尽数喷出去,“你你你……你这个财迷地主……” 纳米现在已经成了公认度量衡,1纳米资源=100万金属+50万晶体+10万HH,自从平衡神教的情报部长温少决定用纳米计量赔偿额度后,就变成了第二宇宙默认的计数单位。 “至于月亮……”龙沉吟着:“还是要有2个月亮才比较好玩,那个空间跳跃门仿佛很有趣的样子。” “嗯……真想要的话,可以考虑叫人推平了你家,然后看你人品好不好,能不能出月亮。” “啊,那不是我的人品好不好的问题吧……有人攻击别人,只不过1%的可能性就会送月亮。” “你可以考虑找十个人分批来推你家,看看谁人品比较有质量。送出过月亮的人,似乎还不少呢。” “……好像是个好主意噢……”龙还真的心动了呢。 结束超空间通话后,水-雷一直在想,龙会不会真的去找人来推平自己星球,以达到造月的目的?很难说啊,她做事情似乎一直心血来潮的样子。 而龙呢……是不是真的想弄个月亮玩呢还是只是说说而已……嗯,大概,也许,可能…… 贾诩在听到龙的这个念头的时候,也做出了几乎跟水-雷类似的动作——幸好只是几乎,不然……1纳米就要给出去了…… “这个……你等我算算。”态度相当认真的,“嗯……如果不介意月球的大小的话,100LF已经可以产生1%的出月球几率……” “大小无所谓啦。”龙很兴奋的样子,“能有100LF的人应该不少吧,叫盟内有能力的人都来我家帮我造月好了。” “……” 贾诩实在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梦想……月球这种奢侈品,可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那要看人品,看几率,还要看幸运女神的心情…… 晚上,贾诩睡得迷迷糊糊的,被突然到达的超空间联络请求吵醒了。私人线路,并且是如果不接通就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的那条线路…… 龙带着哭腔,“我……我做了个噩梦。” “唔……”半梦半醒,似醒非醒。 “我梦见,有人开来300+BB,把我的资源抢光光,舰队砸光光……5555555……”头发是乱七八糟的,也是睡眼惺忪的样子,脸上却是发狠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蛮可爱。 “我看见战况提示屏上一片红色警报信息,就是没办法动弹,没办法发出指令……” 贾诩失笑:“……唔……这样啊……那你是不是连对方的坐标都看见了呢?” “自然是看见了的!” “那把坐标告诉我,让我去推平了他,可好?” “那当然!不然我告诉你干啥?”龙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 贾诩开始后悔……唔,她果然是太单线条的女人啊。 “唔,算了,作梦而已。” “你察看战况了没有?确定没有人攻击你?” “看过了,果真没有……”龙很沮丧,“不过这个梦真得很让人不舒服啊。” “安拉,你只要比别人强,比别人聪明,就能够安然无事的。” “我……聪明?我知道自己很笨的,水-雷大人骂过我很多次了。” “……” 贾诩无奈,“你不要理会他,那个家伙,打击别人是他的必修课,当他不存在好了。” “55555……那怎么行?他可是我公开的保护人呢。” “那我呢?” 龙斜睨他一眼,“算你是我暗中的保护人好了。” “……算……唉,我好可怜……” “我不要玩了啦……这样下去我会没办法好好睡觉的。” “……不要任性了,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么?” “……我想睡觉。”龙的神情萎顿。 “那就去睡觉。” “我想要月亮。” “乖,我会帮你造出月亮的。或者要大海盗歪歪来帮你,他可是连1%几率送月几率都能送出去好几个的强人呢,人品好到无以复加。” “送不出月球他要赔偿我的损失哦。” “唔唔,没问题,他不赔给你我赔给你。现在你可以去睡觉了吧。” 关闭超空间通讯系统后1分钟,龙又出现在贾诩面前。 “啊……”贾诩没想到她又会出现,被吓了一跳,“你不是去睡觉了么?” “我又回来看看你不行么。”龙瞪眼,“我想起来,最近据说有个新的平行宇宙被发现了,据说是第九宇宙,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第九宇宙拓荒吧……” “新宇宙啊……我想想……好像比较好玩的样子。从头开始一份事业……似乎很有吸引力呢。” “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还没有。不过我还真动心了。” “我跟镜子说过了,他说交待完手里商号的生意也会过去新宇宙开荒,不过可能要晚几天。” “新宇宙的开放日期呢?” “大概是明天18点。宇宙穿梭系统正在调试,第一批移民据说已经开始报名了。” “啊……都已经开始报名了……” “唔,我已经帮你报了名了。不过□□大人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还真是顽固呢。” 大概就是“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意思。笑,这样的话,还需要询问么?最多不过届时打晕了拖上移民船去。 新宇宙啊……好像……有大把机会与无数种可能的世界,将更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样的世界,龙……只怕更加不能适应吧。不过不扫兴,可是贾诩一贯的准则。 龙以为贾诩会跟自己在一起,但是她没有想到,新型的移民船会将乘客舱从5人舱变为单人舱,分别投入宇宙穿梭系统,随机分布在新宇宙的各处。 这样的新宇宙……龙与贾诩被随机到邻近星域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 贾诩决定放弃第二宇宙的事业,在第九宇宙重新开始打拼; 水-雷坚持留在第二宇宙,勤勤恳恳做着武装农民这一有前途的事业; 镜子同时在第二宇宙与第九宇宙出没,第二宇宙减少到一家商号,做着老实本分的商人;第九宇宙开始做情报贩子; 血路酒吧老板红月,在去了新宇宙一周后返回第二宇宙,并且声称目前没有在第九宇宙开办新的分店的计划; 纯洁的少年金蝉在1%几率送出一个月球之后,对第二宇宙的兴趣大增,主动放弃第九宇宙的星球,专心打理第二宇宙的送月公司; 龙在一次海盗计划失败后顿悟自己实在没有海盗天分,颓然放弃第九宇宙的星球,返回第二宇宙。 有些人来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不停来来去去,走走停停。人生如梦,梦……如游戏。 喧嚣尘上,也终归寂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很想看见你幸福 我叫阿端,这样坐在电脑前,一半漫不经心一半焦虑的写下杜撰的故事,已不是偶尔而是经常。时髦一点说,我是自由职业。这个词的意思是自由,散漫,昼伏夜出,日上三竿才梦醒,拥有大量可支配的时间,不必朝九晚五看人脸色。负面的意思也就是说,从此没有固定金额薪水划至银行卡上。 所以不由自主焦虑。 以前是些虚构的故事,那些在焦虑中不断闪现的片断,我总是努力写下来,扩展成一篇小说,希望可以借此化解自身的焦虑。 做不到。 失眠日益严重。 今日,阴历七月十四日的夜晚,很多天以来第一次重新开始写故事。都几乎忘记如何讲述了。 很乱。 我试图将回忆的视线回溯到那个命定的时间段上。我的努力总是有效的,在自我催眠中,那个时间段漫长清晰。 十二岁之后,我一直都在盼望能与我的白马王子有个浪漫的邂逅,可以是在舞会上,也可以是一个轻率然而必要的碰撞。虽然没过多久我便了解了白马王子这个物种已经在地球绝迹,我要是想得到一个白马王子大概只有去外星球才有可能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像一个普通的女生那样,期待遇见令我心动的男生。所有可能的邂逅方式已经被我列成了一个备忘录……我是那种不把要做的事情列成表格放在收藏夹里面就会心神不宁的强迫症患者。 我遇见他了,不然我现在不会在电脑前写这个故事。通常我并不喜欢将自己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写下来,但是显然,这个故事,这个人必须要被记录下来。 记录。 不然我很可能会逐渐忘记他。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的相貌了,如果没有存在电脑硬盘里面的照片的话。 曾经有人极为悲愤的说我是个冷酷的女人,遗忘前男友不需要三个月。也许吧。我不可能会为了并不喜欢的人浪费感情的。 在心中被反复演练过的邂逅,实际操作中变成了一个不曾出现的场景,所以我十分惊讶。 那天,很偶然的决定出门,因为我已经至少一周没有迈出房门一步了。随身斜挎一个红色亚麻小包,装了钱包、手机、面巾纸、钥匙。我不是很警觉的人,所以当有人突然从身后赶上前来,拉住我的胳膊,很热情地说:“哎呀,天哪,真的是你!”我确实被吓住了。 那人脸上挂着灿烂得要死的微笑,嘴唇轻微翕动,声音低而清晰:“快走……有人偷你钱包!……几个小孩子……别回头看,往前走就好了。” 然后声音稍微提高一点,“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存心躲着我呢。” “怎么会呢?”我不由自主回答,好像真的老友重逢。 “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吧,”他很自然的挽住我胳膊,“我换了新号码。” 我也就顺理成章将随身小包从身侧拿到前面,果然拉链被拉开了,心里顿时怦怦乱跳——我虽然迷糊成性,可是悍然拥有从来没有丢过手机的纪录……可不要晚节不保吖…… 于是,我记下了那个突然跑上来提醒我的人的电话号码。 “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很自然的,他说。 我打量他一番。他很瘦,个子蛮高,刚好是我最喜欢的高度——1.78米,刚好比我高半个头。不过他的脸总让我看不清,我总记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他的五官太没有特征了,没有能够让人留下印象的特别之处。 “我叫胡喜。”他送我到目的地,温文尔雅地微笑,道别。很绅士,态度极好。 而我这个没有记性的,转身就忘记他了。 女人是善于消费的动物,当我看见各种华丽的或者可爱的服装时,我只担心一件事情:银行卡会不会刷爆…… 不过既不常出门,又没有男朋友的我,买新衣服又是穿给谁看呢? 购物之后我总是心情比较好的,用新买的苹果味浴盐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之后,我心满意足的,穿着新衣服躺在床上。我很会犒劳自己的。 这时候手机响了。 我找了很久才在小包里面找到手机。 “你好,我粗心的同路者。” “你是谁?”我听不出来是谁。 轻笑的声音,“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健忘啊。” 我皱眉,“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我今天陪你走了一路,居然那么快忘记我了。我好伤心啊。”有点油滑了。 我想起来了,“啊……是你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我一向直爽的令人抓狂。 “我是胡喜,请你记我的号码的时候务必把我的名字一并记下。我想你大概每个月都会清理一下手机号码,把没有名字的都删除。” 厄……这个人还真是了解我的习惯呢…… “不是大概,是肯定会删除。”我也笑,在床上翻身。 “你还真是直爽呢。”他的声音有点细嫩,像未变声的孩子。很柔软。 “叫我小喜,好么?阿端……” 我忘记问他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忘记问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好像我们本来便熟识。 那晚我们整整通话两个小时,我从来不知道可以跟一个人有那么多话说,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如此善解我意。 像一只豆荚的两片荚,如此合契。 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特意去美容院作了头发和指甲,就不为他,也为了自己心情好。我向来不肯亏待自己,自然也早有人帮我总结过“自私自利一切只为自己”。这个指责分外令人郁结,自己都不肯善待自己了,还能指望别人么? 当面叫他“小喜”,总觉得有点羞怯。面对着那样平凡的脸,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梦幻中。 昏暗暧昧的灯光确实有令人迷醉的能力,点了摩卡沙冰,坚持我称他为“小喜”的男生笑的极为迷人,“彼此照亮……” 我同意他的观点。我们……另类的邂逅,彼此照亮对方的生命。 突然之间我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人,少了很多事情。很久没有开电脑写字,偶尔想起来,大概电子邮箱已经被编辑的催稿信塞爆了。嗯……我的手机已经被某人强行关机,并且美其名曰“要摆脱这种不正常的生活”。嗯……居然向来脾气很糟糕的我,也就容忍了…… 于是我的日程表整个被改变。 不出三天我发觉自己的生活天翻地覆的正常:我居然去看日出了…… 小喜有很温暖的怀抱。我喜欢他的身高,因为那样我可以一踮脚就……吻在他的唇上。 “日出……好美……”我在小喜怀抱里,低声说。 “你从来没有看过日出吧?” 我想了想,“嗯,确实没有。从小就没有。” 美好恋爱中的细节都基本相同,而我与小喜之间所有甜蜜细碎,将留在我心底,回忆一生。 我们去云雾山露营。 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自己了呢?感觉以前的生活都是灰蒙蒙的……或者,是因为从来没有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因而再美的风景也心不在焉的缘故吧…… 刚下过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泥土的腥味,以及草叶的青涩味道。 小喜把帐篷支在水杉林与山涧的中间,我则拿了一瓶水在旁边无所事事的看着——这种活当然是男生来做比较有成就感,我会狠狠赞美他的。 小喜是很细心的男人,有时候一段爱情最终黯然,只因缺少的一份额外的细心。 端着热乎乎的咖啡杯,来不及享受摩卡的香醇,小喜握着我的手,“阿端,一会儿跟我出去走走。”其时天已朦胧,空气已转凉。 “嗯……好的。”只要是小喜说的话,我都会顺从的。好奇怪……没有遇见小喜的我,是以性格古怪、特立独行、难以讨好著称的。 难道……这就是爱情?或者说——爱使人变得愚蠢? 天已经黑了,小喜拉着我的手——如果可能的话他都会拉着我的手,似乎决心要同我做连体儿了——在树林里面绕弯。我很没有方向感,离开帐篷一分钟之后就已经觉得迷路了。但是我相信小喜。 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小喜已经拉我攀到群山中的某座山顶上。山顶是块不太大的平地,稀稀疏疏长了几棵树。 “你知道,这样的群山——森林里面,一直都有很多传说。” “嗯,我知道。我有一段时间特别迷山精树怪。” 小喜笑笑,“有一种传说,说是森林里面会有异世界的入口,进入的密码就是——找到那棵作为入口的大树,左绕三圈,右绕三圈——” “然后大喊三声‘芝麻开门’就可以了。”我大笑起来。 小喜乐不可支,“阿端阿端,你真聪明可爱美丽温柔。” “我想不会有人傻到去顺着树左绕三圈右绕三圈的,那样太傻了。”我看着小喜一本正经的,在一棵大树旁边,顺时针逆时针各走了三圈,笑着,跟着他走。 “通关密语是:一窝狐狸精。” 我当即喷了。 原本,我以为小喜不过是想在寂静无人的群山森林中,与我共渡无人打搅的一段时光。 做-爱做的事。 异世界。 谁知道会进入异世界。 好在我是个公认神经不正常的,女人。 那里……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呢?那个地方——异世界给我留下的映像及其深刻,如果可以,我会努力把那个世界画出来。 第一眼是青翠,无边无际无边无际的青翠草原,令人心情舒畅的颜色;第二眼是洁白——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洁白的感觉,或者更应该是纯净;第三眼是温暖,光线很柔和,不刺眼,不灰暗,没有明暗强度的变化。 我喜欢这里。 “很高兴你会喜欢。”小喜脸上有很欣喜的微笑,“我知道你会喜欢。” “嗯,我喜欢这里。小喜,”我踮起脚,吻他,“谢谢你带我来。” “你不怕我是个狐狸精?” 我看看他,问:“你不怕我杀了你?” “阿端,你值得我冒险。” 有些话,很多话,真的都已经到不必说清楚的地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我会说什么。这种感觉真好,因为我很自私,很懒惰,即使恋爱也不愿多揣摩爱人心思。跟小喜在一起,完全不用费心思,有关他的一切会自动优先排序进入我的处理程序。有时只是拥抱着,安安静静看星看月看林涛,就已经足够。 小喜是狐狸精,这一点对我不是困扰。相反我很觉得“有一个不是人的男朋友”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毕竟不是每个女人的爱人都是狐狸精或者天知道什么异类的。 “你应该进‘非人类研究所’。”我一本正经的说。看来是卫斯理小说看多了…… “在这里你才是少数民族好不好。” 我倒……确实,这里至少有一窝狐狸精——小喜的家人,不过平时我看不见他们。 “为什么我几乎看不见他们?”在参加过小喜的家宴后,我深表怀疑的问。 “因为我警告他们不准吓到我的爱人。” “怎么会吓到我?”我不服气,明明人家很多年前也是无法无天的野孩子。 “狐狸精出了名的爱捉弄人,尤其是我那些野到神仙也抓狂的姐姐妹妹们。你脾气不大好,我可不想惹到你。” 说起来,小喜的家人还真多啊……至少三百坪的超大饭厅坐满了,而我明明记得刚进去的时候也不过几十坪大小,而随着来的人……哦不狐狸精……越来越多,饭厅也随之增大……我总有点担心法术会突然失效,届时我将发觉自己坐在荒山野岭的大石头上…… 我的想象力有不断精进的潜质…… 小喜的姐姐妹妹们不负“狐狸精”的美誉,个个如花似玉(我真俗),千娇百媚(我还是俗),烟施媚行是她们的必修课程,巧笑倩兮是她们的标准招牌动作,勾魂夺魄是她们的毕业论题。整个家宴我好像就光顾着对姐姐妹妹们流口水了…… “你姐姐妹妹太多了。”我像是在抱怨么吃醋么?好像仿佛……女人永远是没有理智可言的生物啊…… “嗯,我也奇怪为什么哥哥弟弟的数量跟姐姐妹妹们不成比例。不过这个问题在狐狸一族中存在了很久,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而且她们都太漂亮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女人是擅长妒嫉的生物呀…… “……嗯,阿端,你是在吃醋么?” “才没有!”回答速度快得心虚。 小喜笑得很像狐狸。 狐狸精的异世界没有时间的概念。逍遥,自得,无忧无虑。 “要跟我一起么?”有一天,小喜问我。 “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我很喜欢吃一种叫“百样花”的狐牌自制点心,小喜说是用一种五瓣花的果实加上桂花、花蜜为原料做成的,基料不过是普通的藕粉之类;其次是“十段锦”(十种花瓣为原料)、“娇兰香”(一种很稀有的兰花花蕊为原料)、“枫林晚”、“明月夜”等等,不一而足。天下竟然有这么美味的点心……我真要贪恋这世界到死了…… “我还不如你手里的点心。”这男人……这男狐狸精在撒娇呢。 “你确实不如点心。”我数给他听,“点心能被我吃掉,填饱我的肚子。你能做什么呢?我又不能把你吃掉。” “我要伤心死了……”小喜装模作样哭,男人——包括男狐狸精都很会这一手,明知道女人会看穿也拼死要装作很纯情的样子。 我踢他一脚,“一边去。” “我们结婚吧。”好没有诚意的求婚。 “啊,好啊。”我想都不想就回答了,然后很有点困惑的说:“咦?难道我们不是已经结婚很久了么?” 小喜看上去表情有点古怪。 婚礼的宴席最后演变成为一个混乱之极的现场。狐狸也跟人类一样,喜欢凑热闹搅场子,估计很多人——不对是狐狸精——根本不认识小喜。从幼齿到清纯到端庄到妖艳的各个类型的姐姐妹妹们花枝招展穿梭寒暄,大部分狐狸不知道新郎是谁,更多的狐狸不知道新娘是谁。进行到半途我跟小喜从婚宴上逃了出来。 狐狸精的婚礼服跟人类的婚礼服不太一样,小喜穿缎子滚边宽袖袍,我穿三镶三滚上衣,刺绣百褶下裳,华丽华美华贵。我很喜欢这套婚礼服,明艳艳的红色,显得肤色很好,喜气洋洋。 “若喜欢,可时常穿。我定当婚姻长新,感情不变,爱你永如今日。”小喜深情款款。 若不是我知道他爱我胜过爱他自己,一定要嘲笑他说话如同四十年代默片男主角。 “默片男主角通常都很帅,谢谢你给我那么高的评价。” 我看着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英俊过。即使是那张相貌普通的脸,也变得神采奕奕。曾经问过:“为何身为狐狸精的你,不给自己一张帅到惨绝人寰的俊脸呢?”小喜的回答是:“既然已经身为需要在人类中长期潜伏的长寿的狐狸精,怎么能拥有容易被别人记得的脸呢?就像间谍一样,相貌出众的间谍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 平凡有时候是福气。 我以为我们的甜美生活刚刚开始。 之后事情发生了——快到无法做出反应。小喜眉头忽然皱起来,脸上表情痛苦,“阿端,阿端,我好难受……” 然后他倒在地上……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别闹了小喜。” 可是只是一转眼,他全身萎缩——不是,他的衣服从身上落了下来,他变回原形,在婚礼服中瑟瑟发抖。我不知所措。 他从婚礼服下面露出一张狐狸脸,眨眨眼睛,然后闭上眼睛。几乎可以看见生命从他身上迅速消逝。这怎么会?狐狸难道不是修炼成精的生物?小喜难道不是已经长生不老? 什么地方出错了? 我不知道应该抱起他,还是转身逃走。 仿佛是一眨眼,又仿佛漫长到已经过了百年。我说不清那种感觉,因为没有语言可以形容。 起雾了,越来越浓,我在浓雾中不知所措。然后,就像起雾是那么突然,浓雾又突然散去。 眼前不再是青翠到如梦如画的草原,目光所及的所有事物的色彩都浓艳到令人心惊。我不由得转身搜寻:“小喜……” 可是小喜不在我身后。 已经非常习惯小喜在我身边,开口必是“小喜,你看如何如何”,太习惯有他的存在了,所以如今…… 脚踝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温柔的蹭着。 是一只火红毛色的小狐狸。 我抱起他,“小喜,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打回原形的狐狸精小喜眨眨水汪汪的眼睛,细不可闻的吱吱叫唤,神情颓唐。 “是你带我来的么?小喜?你要我做什么呢?”我抱着小喜茫然四顾。所有的东西都那么陌生,有楼台亭阁,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在如此陌生的地方,我很害怕,小喜。 前面的楼阁上有依稀的人影,小喜在我怀中不安分的动弹。我慢慢走过去,“小喜,是要我过去么?”小喜微微点头。 我心顿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像看一本实验电影,景物色彩浓艳缤纷,而人物……却是黑白胶片。女孩遇见男孩,油纸伞下的深情对视;女孩与男孩拜堂成亲,成为女人和男人;女人奄奄一息,男人四处寻医,去深山寻找仙草,试图救治妻子;女人在男人怀里,渐渐变成一只小狐狸…… 像剪辑的片花一样,狐狸妻子人类丈夫的半生就在我眼前跳跃展开。现实生活这个无情的导演,看来对这个题材乐此不疲。 可是这仍然不是我想要的解释。 “是因为……因为你们与人类在一起生活的原因么?” 小喜气若游丝,在我怀中蜷成一团。他的火红皮毛渐渐变得发亮,从他身体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以为会看见一个天使的诞生——很明显,我已经神经错乱到胡思乱想的地步了。 亮光耀眼,可是不觉得灼热,在亮光里面,小喜轻柔的说:“我要离开你了,阿端。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人类的认知来说,大概就是我要死了。我希望你忘记我,这样你才能够快乐;可是我又不希望你忘记我。我很自私,阿端。我很爱你,阿端。” 然后,我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现实社会,我的住处。 就好像一场梦。 我也真得几乎要认为是一场梦。 狐狸一族的婚礼服折叠整齐放在我衣橱里面,干净得像一个梦。 我看着数码相机里面小喜的照片,日日哭。 他有令人满意的身高,我一踮脚就吻在他的唇上;他那么瘦,怀抱却非常温暖;他有很漂亮的火红皮毛,我印象深刻。 一周后我收到快递包裹,拆开看,是一条火红的围脖,以及一对火红的手套。狐皮的。 他有很漂亮的火红皮毛。 这次我哭到声嘶力竭。 回忆总是令人伤感的,尤其是,爱过又将他失去。 我搬到很冷的北方,为的是能够更长时间戴着狐皮围脖和手套。如果我不能吃掉你,那么就让我戴着你。这一生如果不能有你,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 今夜,七月十四,鬼节。小喜,你会回来看我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大结局 ⊙看⊙更⊙多⊙免⊙费⊙笔⊙迷⊙屋⊙ https://m. 几个月后,程影的肚子已经很大,预产期就在这几天。陆竟明在网上查过无数资料,月嫂保姆都找好了,甚至他自己都已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烂熟于心。 只是还免不了紧张,因为女人生孩子太痛苦了。 他很心疼,更怕她受不了。 这段时间怀孕夜里腿抽筋已经将他心疼坏了。生孩子还是同时断掉十二根肋骨那么疼,为什么科技这么发达,去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女人生孩子减轻痛苦。他想得快焦虑了,倒是程影比他淡定,握着他的手安慰。 “你还是去公司上班吧,这样在家都寸步不离盯着我,怪难受的。” “不行,你在家我怎么放心。” 他义正言辞拒绝了:“我这个月都不会去公司的,等你将孩子生下来,照顾好月子再说。”他还知道,月子是女儿第二次投胎,一定要好好养着。“可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女人生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我看你睡觉都睡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陆竟明说:“我怕你半夜肚子疼。”程影笑:“我会踹醒你啊,笨蛋。”她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可爱,忍不住靠过去,想被他的怀抱温暖。现在肚子大起来,两人已经不能面对面拥抱了,他多半时候会从身后将她圈住,温柔亲吻她耳朵,脸颊,每次将她火焰跳起来,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预产期不是就今天吗?为什么还没动静呢?” “预产期前后都是正常的,你不用这么紧张兮兮。” 程影觉得,被他这么影响,自己也跟着紧张了。生孩子疼痛是肯定的,身为女人,懂事起就有这样的觉悟,只是想到能为心爱的男人生孩子,那种痛,都是心甘情愿忍受的。 “那今天要是不生呢?” “明天啊。” “哦。” 他还是坐立难安,从早上起,这个男人就没正常过,时而拿着手机在查看,时而发呆,程影很想撬开他脑袋看看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她刚想走过去安慰他几句,突然,一阵巨痛从肚子里传来。 “啊。” 她捂着肚子皱起眉头,冲陆竟明张开手臂。 “我……我好像要生了。”他闻言,瞪大眼睛冲过来,扶着程影顿时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阿姨听见动静,笑着说:“是要生了,不过没这么快,我上去拿包,里面都收拾好了需要用的东西,让司机开车去医院。” “来得及吗?” 月嫂在旁边听见都笑了:“陆先生,女人生孩子,从疼痛到伸出来,可有一番过程,没这么快的。” 陆竟明还是很紧张:“赶紧去医院吧,让医生看看。”他不敢自己开车,扶着程影坐在后面,司机一路沉稳到达医院后,她就被送进产房,陆竟明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紧张得额头到手心后背,浑身都是冷汗。他无法安静坐下来,在门口走来走去。来医院的路上就给双方父母打了电话,没多久,他们也同时赶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 程父最紧张,一来就追问。他当初也是经历过妻子生孩子的,现在是女儿,心里还是止不住着急。程母白他一眼:“赶紧过来等着,一会儿就知道了。” 陆母也笑着说:“是啊,亲家,小影一定好好的,咱们就等着抱孙子吧。”只有陆竟明,怎么都安分不了。他时不时凑过去,趴着门张望,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度日如年。最后程家父母都忍不住开口说他:“竟明啊,那个你还是过来坐会儿吧,你这样来来回回,晃得我们头晕。” 陆竟明满脸无奈:“爸,我……忍不住,我担心。” 陆母说:“你都走了三小时了,等下小影出来你得照顾她跟孩子,别这么没出息。”他没说话,被骂完没有继续走,只是贴着产房大门,心急如焚等着结果。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了,婴儿的哭声很嘹亮,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对他说了恭喜,母女平安。 听到这个消息,他好似一下子从云端落回平地,那一口气终于释放出来。他没看孩子,程影被推出来就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宝贝,宝贝,谢谢你。” 他眼睛都红了,声音哽咽。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哭出来,太心疼,也太激动,胸腔塞满的感动难以言喻,他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对待她,将她放在手心,宠到白头。 程影很虚弱,但她还是伸出手,抱了抱他埋在脖子的脑袋:“我……愿意。” 陆竟明用低哑的嗓音说:“我知道……。”也知道,我爱你!——全文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