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城主过分妖孽[综]》 第1章 穿越惨事 “爹,您知道吗,昨儿个夜里摄津源氏那边来了一批人进咱们村搜村来了” 日沉西山,一辆牛板车乘着夜幕缓慢地行驶在林间一条坑洼小道上,车轱辘年久失修,转动起来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声响。板车上好像躺了一个人,身上盖着厚厚的稻草,一动不动,看不太清身形。 牵牛的是个老头,旁边还跟着个中年男子,两人正小声议论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一件怪事。 “哪个摄津源氏” “爹,跟您说了多少次,大晚上的少去乱葬岗,您看您,傻了吧摄津源氏不就那一支,传说祖上砍了大江山鬼王酒什么童子脑袋的清和源氏后人呗” “哦”老头恍然大悟,“他们啊,那离咱们武藏国挺远啊,咋就跑这儿来了” “听说好像是族里逃走了什么东西,上这儿抓来了。” “这什么东西能跑这么远抓着了没” “应该是没抓着,反正人最后都往后山那边去了,那架势,我估摸着怎么着也得寻个地方呆上一阵子。” 中年男子说道这里,耳边似乎听见板车上有什么动静,他侧耳细听,却只听见车轱辘的声音,便没怎么在意,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您昨晚上没在村里没见着,那可真是一群疯子呐三更半夜的骑着马举着火把就冲进咱村了,二话不说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搜,也不说那逃走的具体是个甚么玩意儿,叫人瘆得慌,谁不知道他们这一族现在尽跟些邪门歪道打交道” “嘘。”老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入夜了,慎言。” 林中深处传来几声乌啼,中年男子打了个寒颤,有些犯嘀咕,缩了缩肩膀,小声道“最近怪事一桩接一桩,拿几天前不归山那边出现的紫光说吧,人人都觉得是瑰宝现世,稀世奇景,依我看就邪门得很,指不定就是什么祸世妖邪,咱们村也是祸不单行,先是兵痞,又是搜村”见老头不吭声,他又道,“我说真的,爹您以后少去乱葬岗,那儿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就是真有被误扔进去的,那也是命,您管那么多作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板车恰巧驶过一道小沟,老头眼神不好,没注意,牵着牛就走了过去,只听“嘎吱”一声响,车轱辘一下子卡住了,又被车子往前的惯性一带,左边的轱辘直接寿终正寝,塌了板车一塌,里面的稻草柴垛哗啦啦滚了一地,连着上面的人也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中年男子回头一看,当场肝胆俱裂,惨叫一声“爹你碾死人啦” 老头“” 高濯当然没有被碾死,本来她都快醒了,结果滚下来的时候,脑袋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磕了一下,又晕了过去。 就在一天前,高濯从一片混沌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当然,只是神智上的苏醒而已,因为她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到一丝力气,连睁一睁眼睛这种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更别说翻个身动一动了。意识到这个状况之后,她的大脑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从不知所措到听天由命,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之所以对时间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高濯在这二十多个小时里,除了听见男人三三两两经过,嘴里说着“晦气玩意儿”,并将什么沉重的物体扔到她身边的震响、闻着周围腐烂尸体一般令人窒息的恶臭之外,她什么都干不了。唯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就只有通过感受炎阳炙烤在身上的焦灼和冷风刮过肌肤的刺骨来猜测时间的变化,顺便在心里默默读秒了。 高濯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地,但是她非常确定肯定以及不否定自己一定是穿越了。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作为一个警校大二的学生,她坚信自己还不至于青天白日横遭绑架。中暑猝死的概率虽然比较小,但如果是在大姨妈期间,被督察队长罚在操场顶着四十度的炎日暴晒跑二十圈的情况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总的来说,穿越而已,不是啥大事,只要不继续上警校,到哪都是天堂。 但是半个小时之前,她被人连拖带拽放到车板上颠簸了一路,得知自己居然是穿到了一个荒山野岭的乱葬岗里的时候,心中居然莫名生出了一股可以被称为“后悔”的恐慌之情。 卧槽,警校和乱葬岗那能比吗以后毕业了好歹也能混个片儿警管管水果摊啊 怎么就让她穿到个乱葬岗的尸体身上了 气的她在板车上差点弹了起来 然而身体不听使唤,勉强蹬了蹬腿,便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高濯半死不活地瘫在一堆稻草上,甚至连耳畔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谈话内容都无暇去听,脑子里浑浑噩噩,再然后,板车一个急刹车,她滚落在地,耳边响起“咚”的一声,昏迷之前思考最后一件事是“我不会重生成了个植物人吧”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高濯才渐渐恢复清明。然而四肢依旧乏力,动弹不得,总算五感尚在,只能靠耳朵去捕捉周围的有声讯息,就听见耳畔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争执 “老爷子,您就别管她了,把她交给我们吧” “是啊老伯,时候不早了,再不上路怕是要误了时辰啊” “要是去晚了,让那将军怪罪下来,咱们一整个村子都得完” 高濯“”感情她这个乱葬岗里还阳的人是个稀罕货,引了不少人围观呢。 唇上一片濡湿,有人正一勺一勺往她嘴里喂又苦又涩的药汁。 这些人也不知道急个什么劲,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高濯觉得不对劲,心说还是暂时不要睁开眼睛为好。打定主意,她一边酝酿口水吞咽这苦涩的药汁,一遍竖着耳朵仔细听周围人在说些什么。 原来,此地名为小河村,民风淳朴,生活和乐,本是个再安宁不过的小村子。两个月前,此地大名一时兴起,发兵攻打另一座相邻不远的城池。两边军队交战数十日,愣是谁也没占上风,干脆退至两岸隔河相望,互相叫嚣了足足一个多月。时间一长,军中物资不济,将士缺衣少食,身心俱疲,照这般下去,怕是僵持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此消息传至大名耳中,令其大为不满,当即下令让每个村子上供一定数目的粮食,和女人。 美其名曰慰劳将士。 这边带兵驻营的将军得了令,当下便率了一群兵痞上最近的村子里挨家挨户一通搜刮,粮食物资大包小包顺走了不说,还放话让人今晚用牛车将村里的年轻女人全都聚集起来给他往营地里送去,如若不从,回头便要放火烧村。 这村子里所有的年轻女子,加上村长家那刚满八岁的幼女,总共也就才六名。村长念其女儿年幼,不忍将其送入虎口,而恰恰当天,村里唯一的老药师赶着牛上山采药,回来时牛背上多了个半死不活的少女,身份不明,昏迷不醒,于是大伙商讨,干脆用此女替代村长的小女儿,凑个数。 那昏迷不醒的少女,不用说,肯定就是高濯本人了。 此刻她躺在地上,听着一群古人吵吵闹闹,先是云里雾里,连蒙带猜了半天,捋清了大致情况后,心中不由卧了个尼玛的大槽。 让个乱葬岗里刨出来的人去当军妓咋那么牛逼呢你们 穿在乱葬岗里那只能说是惨一点,穿越去当军妓还是个警校生,怎么想想都不能忍。 高濯正要有所动作,不料那送往她嘴边的药匙突然一顿,随即头顶上响起一道老人沉闷的低喝 “都住口” 人群登时鸦雀无声。 药罐“呯”地搁在地上,老人语气愠怒“阿和,你这个村长当的好哇,别人抢你村里的妇女,你不领着人跟他们拼命,倒是巴不得赶紧装一车给人家送过去横竖这姑娘不是咱村的人,不该蹚这摊浑水况且,人是老夫救下的,这人还没醒,老夫说什么也不同意” 高濯那个感动啊心说这大概就是把我捡回来的那个老头了,真真是个心善的好人啊。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一把抓起身边的药罐子,仰头一饮而尽,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擦擦嘴边药渣,转头,对上一干神色各异的村民,淡定开口“给口水喝喝行不”她快被那药给苦死了。 可能是惊于此女不同寻常的古怪行为,方才还围绕着她鸡争鹅斗的一群人,此时竟无一人敢接她的话。一个个目瞪口呆愣在当场,看高濯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高濯顺着众人惊异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 入眼是一副陌生的躯体,然而衣衫破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浑身血污泥泞不说,身上可见部位几乎到处都布满了大大小小或新鲜或结痂的伤口,可谓是惨不忍睹。 是魂穿,鉴定完毕。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个灵魂的缘故,高濯自个儿倒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但这毕竟是一副伤势严重的身体,眼前这群古人竟也想着把她送去当军妓,简直丧心病狂,道德沦丧。 高濯倒不怎么担心如何解决眼前这几个古人,只是感慨自己穿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古代,以她只知道清朝阿哥全是秃瓢,唐朝美女都是胖妞的历史水平,她搞不好是个文盲。 “闺女,你醒了啊。” 一听这个声音,高濯立马半跪下去,朝身边一位鹤发老翁匍匐一拜“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 老头脸色缓和,摆了摆手,和蔼道“哎,没什么大不了的,闺女儿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人” 高濯无语,别问我,问就不知道,我只是个借尸还魂的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绝佳替身 乱葬岗里的尸体,别是罪人奴籍就该感天谢地了,哪里还能指望有什么身份。就算有,估计也是个出于种种原因无法回去的地方,这些村民赶着把她往火坑里推,就是算准了她这个身份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绝佳替罪羊啊 那鹤发老翁见高濯一脸愁云惨淡,心中明了,叹了口气“那闺女儿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何事” 高濯眼神飘忽作回忆状,半晌后一摊手“不记得了。”顿了顿,似乎有些沮丧地又道“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众人果然态度不屑,又开始躁动。 一人道“姑娘,咱实话跟你说了吧就你先前在的那地儿,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啥出路了,要不是老爷子死马当活马医把你刨出来,这会儿你还指不定是进气还是出气呢你帮帮咱们,就当报老爷子的恩了,怎么样” 老翁气的胡子颤动,指那人“阿和你、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 那叫阿和的中年壮汉闻言顿时有些心虚,低头不敢看老翁。原本自己的女儿才是要被送去军营的那一个,可那孩子毕竟太小,委实不忍。再说此女命本该绝,阴差阳错被救下来,又是重伤又是失忆的,既没个依靠,拿来牺牲一下保大伙性命又有何不可 众人哪里看不出村长的心思,这会儿纷纷附和 “是啊姑娘你看你长得这么好,浪费了可惜” “可不是那乱葬岗里再怎么如花似玉,就是能活着爬出来,难道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可入了军营伺候好那帮军爷,万一打了胜仗,回头人家封个领主城主什么的,你还真能跟着鸡犬升天也说不定啊” 高濯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心说我他妈先把你踹上天去跟太阳肩并肩 在警校被压抑太久了,如今好容易身心都得到解放,她早就想好好发泄一番,实在是碍于陌生环境才没有发作。 高濯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群人来。 但见男人们都将头发短短一束扎在后脑勺上,女人们多披发,有的在头顶裹了条布巾,衣着是再简单朴素不过的古代农家装束。高濯历史不好,看了半天也没瞧出是哪个朝代的衣服,只得向老翁求助“老人家,敢问现在是哪一位皇帝执政” 此问一出,众人俱是满面惊疑,转而开始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看高濯的眼神也愈发怪异。 那鹤发老翁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皇帝”叹了口气,道“姑娘可是指天皇当今是后奈良天皇,可也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空壳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执政啊近几年来统治咱们武藏国的上杉氏也不知为何,势力大不如从前,惹得这片土地上上下下一片混乱,到处都在打仗,我们老百姓活的啊唉,不提也罢。” 那什么武藏国上山市的她听不懂,但是天皇这世上还能有几个国家的统治者被称为天皇 高濯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和表情来抒发满腔震惊了 从睁眼到现在,她耳朵里听到的尽是标准普通话,完全没发现这帮父老乡亲说的是日语。 多新鲜啊穿越风潮发展到现在,连同声传译服务都给整出来了 虽然她对自己本国的历史稀里糊涂一知半解,但如果脚下踩着熟悉的土地,至少心里能踏实一些,谁知道给穿来个异国他乡后奈良天皇是哪位大兄弟啊这会儿是明治维新前还是后啊对应的是大中国的哪个朝代啊她能搭艘船出海回国吗 许是见高濯面色太过诡异,那鹤发老翁担忧道“孩子,你没事吧” 高濯默默盯着老翁,叹口气。 看开点不管怎么说,咱至少穿来之后没有语言不通,不存在交流障碍,简直不幸中的万幸 于是打起精神,正要回话,忽然一道劲风刮过,草帘被掀开,风风火火冲进来一年轻小伙儿,见到屋内情景,那小伙儿先是惊讶,接着慌忙道“天都黑啦,其他人早在牛车上候着了,我说你们还在等啥,这姑娘不是已经醒了吗” 一听这话,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凝重起来。 村长望向那鹤发老翁,迟疑片刻,有些恳求地道“老爷子,我知道您是心好,可再怎么说也该为咱们整个村子想想啊” 老翁冷哼一声“我今天要是没带人回来,你当如何” “” 高濯早就从震惊中回魂,听闻两人对话,心中已有了计较,偏头道“此处离那军营很远” 年轻小伙儿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搭话,摇头“也不算很远,乘牛车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现在几点何时了” “这会儿差不多亥时了。” 古装剧看多了,时间换算她还是会的。高濯掰着手指算了算,差不多晚上九点到十一点的样子,古代一炷香好像是半小时,她道“那有什么好急的,难不成那个什么破将军还规定了人送到的时间” “那倒不是。”小伙儿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若是送几名男子前去,自然不必着急,可要是送女子,就须得小心为上了,因女子属阴,个聚在一辆牛车里更是会加重阴气,大晚上的,怕是会引来妖邪作祟” 哦,妖邪啊。 嗯妖邪 高濯瞪大眼睛“卧槽,你们这儿还闹鬼的” 那小伙儿也奇“古往今来,妖魔鬼怪遍地横生,作恶猖獗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姑娘没见过,莫不是从世外桃源来的”鹤发老翁道“她失去记忆,想来是不记得这些了。”小伙儿了然,看高濯的眼神就带了些怜悯。 高濯只觉得手心拔凉拔凉的。方才她还想着实在不行就干脆顺水推舟乘牛车离开这里,半路上再来个溜之大吉,哪想这鬼地方竟然还有妖魔鬼怪那可不是几发子弹就能解决掉的东西吧再说,她现在哪有枪啊 “要我代替你女儿也行,先答应我几个条件。”高濯盯着那个叫阿和的中年壮汉,不疾不徐地说道“第一,我想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物,第二,给我一把镰刀路上防妖怪。” 这两个要求跟他们的强人所难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众人皆愣此女居然会答应 那村长却犹疑“这将军要是见姑娘带着刀,只怕不妥。” 高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村长面前,往那儿一站,痞气十足地道“你可拉倒吧乡野村姑,种田织布,身上有把镰刀剪刀小刀怎么不妥了还是说你怕我路上对赶车的人的不利半路逃走我要逃走还用得着等到半路”话至此,她突然蹲下,以迅雷之势一把抓住村长的臂部,轻轻巧巧一拽一提一甩,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一声惨叫,村长整个儿在空中翻了一圈,眼看就要摔个大马趴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木头椅子不偏不倚被高濯踹到了他的屁股下,硬生生承受了人重重砸下来的力道后,“哗啦”散成一堆废木头渣,只余村长一人呆坐在其中,满脸虚汗,惊恐不已。 高濯揉揉胳膊,心说这人真重,朝地上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大哥给把镰刀,赶紧滴。” 走出草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小河村口停了辆牛车,面帘半掩,静于原地。村中火光通明,家家户户都举着火把出来为高濯她们送行。 高濯此时已经换下了那身又脏又臭的破衣服,身上是一件珊瑚色的小袖,将她胳膊肘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遮了起来,腰间系着把月芽镰刀。她走向牛车,拉开帘子正准备钻进去,不料衣服一紧,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高濯诧异回头,就见身后站了个小姑娘,约莫只有八九岁,正怯怯地盯着她,双手捧着个小布包举到她跟前“姐姐这个给你,你路上吃。” 高濯大为感动,忙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道谢,小姑娘已经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回了人群。 顺着望去,赫然发现小姑娘身边站着那叫阿和的村长。 难怪村长放不下自己的女儿,原来那孩子不仅年幼,还是个瘸子 小布包热乎乎的,高濯打开来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个还挺大的烤红薯,和几根小黄瓜,顿时心中五味陈杂。方才在草屋里并没有见着这小姑娘,想来是她早就听说了这件事,心里过意不去,不敢来见自己吧。 “时候不早了,姑娘上车吧”之前跑进屋子报信的小伙子上前撩开车帘,对着高濯咧嘴一笑“我送你们过去” 车帘落下,不一会儿,牛车便缓缓驶向了一片黑夜之中。 一路上,同行的五名女眷皆安安分分低头坐着,各个无精打采,缄默不语。高濯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一根黄瓜,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以她的身手,要想翻窗逃走简直是易如反掌。就算那村子会因为自己的逃走而遭殃又怎么样,要不是老药师把她带到村子里,她能虎落平阳被犬欺吗那小女孩是给自己送了吃的没错,可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替她以身犯险的缘故吗她是警校生怎么了,谁规定警校生就要多管闲事 狠狠心,高濯三两口吞掉黄瓜,转身就要开始爬窗。 突然,身边响起一名女眷低声啜泣的声音,渐渐地,那啜泣声越来越大,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高濯扒在窗边的手僵住。 受那名女眷影响,其他几名女眷原本一声不吭,这会儿竟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车帘被一只手掀开,赶车的小伙探头进来,神情紧张:“我说你们几个小点声吧,这里可是树林深处”目光落在窗边,他诧了一下,面色渐冷“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高濯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没好气白他一眼“咋地我红薯吃多了放臭屁,开窗通通风不行” “”小伙儿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而训斥女眷们“别哭了小心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多少起了点作用,哭声瞬间小了不少。小伙儿见状,合上了帘子。牛车继续缓慢平稳地行进,轱辘吱呀吱呀地转动,树林深处偶尔响起一两声狼嚎,格外瘆人。 高濯在车厢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对面的座椅底下隔了一道布帘,里面像是有一个隔层。她蹲下去撩开布帘,惊喜地发现那里面除了软垫皮鞭,还有一捆麻绳高濯揣了皮鞭在怀,又将绳子拾起,抖散,用镰刀切断成几份,压低声音对车里几名女眷道“嗨嗨嗨女士们,诈死装疯卖傻逃跑,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只知道在这哭哭哭,不如咱们来整点有用的呗” 女眷们泪眼朦胧地抬首,见此女正对着一捆麻绳忙活不已,其中一人哑着嗓子道“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高濯将裁好的麻绳一人一条分出去“都互相把双手绑好了。” 几人大为不解“为何还要绑手” 高濯拿着镰刀在她们眼前晃了晃“你们是想让自己人绑呢,还是等那群士兵来绑” 几名女眷会意,忙不迭互相搭把手,将双手有模有样地正绑在了身前。 “首先,我不清楚到了军营会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先赌一把了。”高濯将绳子打了个活结,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种高难度姿势将双手反绑于身后,紧了紧绳子,道“咱们要做的就是让对方亲眼看见我们的人一个不少地被送到,这样他们才不会找村子的麻烦,但如果人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丢了,那就是他们自个儿看守不当,可怪不得别人喽。” 一女忧心忡忡道“可若是他们直接上来动手动脚,该如何是好” 高濯砸吧砸吧嘴,道“那就想办法让他们不要得逞嘛”说罢,屁股一撅,翘起个兰花指,抛了个媚眼“将军奴家累了可否先歇息一番,攒足了力气才好来服侍将军嘛”捏着嗓子说完,众女皆抖了三抖。 正带着众女眷做临阵演习,车帘忽然被掀开,赶车的小伙再次探头进来,正要开口,却见一车女人各个双手被捆,不仅毫无沮丧之意,反而精神抖擞地在那儿插科打诨,做出各种没眼看的奇葩姿势,愣了半晌,张嘴“那个我们已经到了。” 高濯站起来,大声道“同志们记住了表情要愉悦要表现出我们是很乐意来做这种事的,这样才能消除他们的警惕心,明白了吗” 众女“明白了” 赶车小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白衣公子 女眷们依次下了牛车,高濯殿后,赶车的小伙走在人群最前面。走了没多远,前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拦住了去路,隐约有嘈杂的人声对灌木丛对面传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熏烤肉类的刺鼻油烟味儿。 小伙走上前,拨开了那一丛灌木。 随着视野开豁,不远处的景象也随之一览无遗但见河岸边的一片空地上架起了数座燃着烈烈篝火的高台,周边一大群身披铠甲,头戴兜帽,举着白条长旗的武士群聚在一起,站着的、蹲着的、躺着的、坐着的、喝酒的,猜拳的,吃肉的一派懒散肆意,毫无纪律可言。 一行人的突然出现显然引起了那群武士的注意,立刻便有个虎背熊腰,衣着厚重盔甲的魁梧男子在几名武士的簇拥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将将军。”赶车小伙子哆哆嗦嗦地喊了声,被将军一脚踹开,大手一伸揪住最前面的一名女眷的衣襟,将她整个儿拖到了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大笑起来“他娘的可算是来了,等死老子了”说着便抬手抚上女人的脸颊,眼中欲望浓烈,“小娘们长得倒是水灵怎么手还给绑着了不愿意来伺候老子,嗯”最后几个字分明是恶狠狠的质问语气。 女子被吓坏了,身体抖如筛糠“奴奴家将军饶命啊”连站都站不稳了,腿一软就要跪倒,引起边上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当中有属那将军笑声最大,抚摸着女人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滑去。 不料,那只手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连带着那将军整个人都被撞得一个趔趄,当即勃然大怒,顺着方向吼了句“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就见那“不长眼的狗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右手边,赫然是个巧笑嫣然的少女,正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他满面娇嗔“将军别光看别人嘛来看我看我奴家也很水灵的” 见过主动贴上来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那将军望着少女愣怔半晌,遂冁然而笑“哈哈哈哈哈,不错,你这小娘们倒是识相” 少女也跟着嘿嘿嘿陪笑“那是自然,小女子不仅识相,还识英雄将军大人您英明神武,奴家早就想一睹大人风采,只是”少女杏眼微转,秋波盈盈,“我等姐妹几个怕耽误时辰,未曾用过晚膳便匆忙赶来,这一路上又累又饿的将军您看能否先安排个地儿让我等歇息片刻等休息够了,再那个什么,也不迟嘛”说着拿肩膀又撞他一下。 佳人既知晓风月,又何必急于一时那将军被撞得心神荡漾,又自觉是怜香惜玉之人,立即爽朗道“好说,哈哈哈哈,好说”当下便招呼副将“把她们全都送我营帐里去” 副将道了声“是”又问道“将军,是否要派人看着她们” 将军一摆手“多此一举,没见有绳子绑着送我帐子里就赶紧出来,本将军有要事交代。” “遵命” 本以为还得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傻大个倒是爽快。高濯松了口气,赶车的小伙见事情已成,忙道了声“将军,人已送到,小民这便回去了”语毕一躬身,飞快倒退着溜了,生怕在这多呆一秒就会被这帮武士大卸八块似的。 副将将几人带到最大的一顶营帐中,也不多话,合上帷幔便退了出去。待脚步声远了,高濯利索地挣开手上的绳子,小声道“把绳子解了,别出声。” 女眷们吓得大气不敢出,连连点头。高濯轻手蹑脚上前,轻轻将帷幔分开一道缝隙向外看去,就见不远处,那将军走到两座篝火台前大马金刀坐下,见状,原本还一地松懈的众武士立刻打起了精神,迅速立正列队,排成两队十分整齐地举着旗子一路小跑而至,位列在将军两侧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 “将军大人” “将军大人” 洪亮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嗯。”那将军扫一眼地上跪着的众将士,颇为满意地点头,沉声道“船只已备齐,明天就能渡河去和援军汇合,杀阿佐野城的那帮渣滓们片甲不留对方坚守城池已有一个月之久,兵粮已尽,士气也十分低落,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不足为惧” “不愧是将军大人” “将军大人作战有方,我等佩服” “将军大人神勇威武骁勇无双” 阿谀奉承不绝于耳,将军痛快放肆地大笑起来“诸位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今晚有酒有肉,吃饱喝足了还有女人服侍,大家尽情放纵一番,准备明天的战斗吧” 一通演讲下来,众将士无一不欢呼喝彩。声势浩大,如火如荼。 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凄厉至极的马匹嘶鸣,犹如穿云裂石般,伴随着武士们的惨叫声划破天际直冲耳膜方才还在豪情壮志的众将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各个甄心动惧,有恐是敌军来犯,也顾不得什么喝酒吃肉了,当下便火速朝着事发地飞奔而去。 “是什么人” “什么人站住” 一时间,整片天空响彻着阵阵怒喝,此起彼落,沸反盈天。 绝佳的逃跑时机 高濯来不及细看发生了什么,当即转身朝身后的女眷们低声道“趁现在赶快离开动作要轻” 那几名女眷一开始还犹豫不决,经高濯一番催促,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出了营帐。眼下外面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高濯压着声音对她们道“这会儿牛车应该还没有走远,你们跑快点,追上了远远跟着就好,千万不要让赶车的人发现了要是有人来追,就躲进树林里,回了村子以后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即使将军带人去搜,你们也要等他们搜完才能出来,否则全村都会因为窝藏罪遭殃,懂了吗” 女人们不住地点头,其中一人问道“姑娘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高濯边推边搡地将她们往外赶“哎呀我本来就不是你们村里的,万一被发现逃跑也好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别多问了,快走吧”开玩笑,她就是睡大街也不可能再回那个破村子啊 目送着女眷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高濯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略一思索,就近选了棵粗壮结实的树,三两下爬上树杈把,伏在枝头上往人堆里望去 玉轮之下,立着一道谪仙似的白色身影。 来人是一名身长玉立的白衣公子,即使置身于重重包围之中,他面上也不见一丝波澜。一袭雪色华服如同身披皎月,高洁而优雅。长长的雪发飘拂及膝,如雪白的瀑布,同月华交织缠绕,随风轻轻舞动。魖魖夜色中,那一头雪发竟泛着一层极淡的月白色光晕,分外耀眼美丽。 高濯看的好一阵心潮起伏,这这这,莫非是九天月下神仙下凡 明明四周还有武士嘈杂的质问声,篝火劈啪作响的燃烧声,白衣公子却置若罔闻,薄唇微启,声音很轻,好似空山中一潭冷冷清泉,掺着一丝不屑与鄙夷,分外清晰而凛冽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让开。” 下一刻,他侧过身。高濯那因极度震惊而睁圆的瞳孔中便倒映出了一张冷冰冰的绝色容颜 但见那公子额间一抹苍月,生的是细眉凤目,鼻挺唇薄,双眸清澈似寒泉,本该是温润如玉的绝美面容,却因冷漠疏离的神情同脸颊边两道骇人的赤色条纹而无端端显得冰冷凉薄,仅仅是远观一眼便令人望而生畏。 我的天呐高濯两眼发直,一手捂嘴做岳云鹏式惊呼,世界上竟有如此冰山美男 然而还未等她对美男做进一步细细品赏,人群中已陡生异变,一时间惨叫声一片 高濯回过神,只见那白衣公子平静地微抬右手,绣着六角赤梅的袖摆松松而垂,指尖处泛着一道幽幽冷光,竟是条流光溢彩的绿色光鞭,而那身材魁梧的将军僵硬地立在原地,依旧维持着拔刀进攻的姿势,双目空洞,表情狰狞,胸口被那光鞭刺了个对穿,血如泉涌,腥红一片。 明显已经断了气。 白衣公子眼神冷漠,片刻也没多在死人的身上停留,仿佛丢弃一片废纸般,指尖轻轻一挑,那将军整具尸体便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狠狠砸进了一众呆若木鸡的武士群里。 见此一幕,一阵麻意沿着高濯的脚底细细密密一路爬至头皮,如遭蚁噬。 妈的妈我的姥姥这哪里可能是神仙分明是凶狠残忍的妖怪 那将军再怎么说也是个体格魁梧的铁汉,身上衣服更不是一般的繁复厚重,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白衣公子一条光鞭穿了个透心凉,实在悚然有几名胆小的武士已经沉不住气,慌不择路四散而逃。余下的人见主将被弑,各个怒火冲天,刷刷刷一片长刀出鞘声,将不善来者团团围住。 白衣公子目光冷如九尺寒冰,指尖光鞭流光璀璨,犹如长蛇吐信,蓄势待发。 却在此时,一旁的草丛里响起一个公鸭嗓的声音“杀生丸大人,人头杖在这附近一直感应不到令尊的墓地” 草丛被分开一簇,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身形极其矮小,头戴乌帽,尖嘴猴腮的墨绿色小妖怪。 那怪甚至还不及白衣公子的小腿一般高,双手抱着柄高出它两个头的木制手杖。细细看去,手杖的顶端竟连着两颗相互背对的人头,形状极为逼真,像是两颗被切下来的人头风干了嵌合在上面一样。 那怪走到白衣公子脚边,表情看起来有些沮丧,灯泡似的大黄眼睛滴溜溜四下扫了一圈,瞄见人群里一具尸体,啧啧摇头道“区区人类竟也妄想挡杀生丸大人的路,真是不自量力。” 如果说白衣公子的外貌还尚存一丝不确定的迷惑性,那么这只怪物的出现则是完完全全坐实了两人绝非正常人类的猜测。众武士见状,纷纷盛怒而叱 “他娘的哪里来的妖怪,这般不知死活” “混账东西竟敢杀了将军” “把这该死的妖怪除掉,给将军大人报仇” 喊话一声盖过一声,一声比一声狠厉,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白衣公子面上隐隐浮现出一丝不耐,朝身后冷冷道“邪见。” “小的在”被唤做“邪见”的小怪应了一声,忙上前两步,咧嘴嘿嘿怪笑道,“杀生丸大人放心,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小人吧”说着高举人头手杖三两步来到人群面前,未等那群武士反应过来,手杖顶端其中一颗老人的头颅猝然张开了嘴 霎时,一串火焰从那头颅的口里喷薄而出火焰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暴涨成一大团燃势凶猛的熊熊烈火,迅速将前方众武士尽数吞没。也不知那火是什么来历,转眼间就将一群活人生生烧成了灰烬。待火势散去,即现出地面上焦黑一片,冒着丝丝青烟,竟是连那群武士身上的佩刀都没留下一把 高濯在树上看得瞠目结舌,能熔铁为泥,你他妈这是普罗米修斯盗来的天火吧 要是被这两只妖怪发现,自己只怕是可以含笑九泉了 高濯额角冷汗直冒,浑身热一阵冷一阵,整个人服帖地不能再服帖地趴在树枝上,连气儿都不敢喘,恨不得立刻天降巨石把自己砸成一片儿薄薄的树皮。然而由于太过发憷,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不止,她只觉得腰间一松,什么东西滑了出来,顺着树干一路磕磕绊绊往下,“啪嗒”一声落在了草丛里。 不是别的,正是村长给的那把镰刀 此声一出,不远处登时有四道目光投射了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水路难行 那一瞬间,高濯连心跳都悬止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她这重生后还没蹦跶两个小时呢,这下倒好,有命穿越没命活,当真是一首凉凉献给自己。 邪见转了个身,两只巨大的黄眼珠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位,尖声道“什么人在那里” 白衣公子目不斜视静立于原地,恍若未闻。 高濯趴在树上,浑身冰凉,冷汗涔涔,抖得无法自制。 那边邪见等不到回答,再听之下也并无异响,喃喃道“莫不是我听错了杀生丸大人您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白衣公子淡漠不语,以行动回答了邪见的质疑他直接转身,朝高濯所在的位置踱步而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高濯要是还敢在树上装空气,只怕等到被这位白衣公子“请”下来,就真活不成了横竖都是一死,干脆主动一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这么一想,高濯把心一横,从树上探出半个脑袋,高声道“这位大人您且慢咱们有话好说啊我马上下来给我一个亲自向您谢罪的机会好吗” 虽勉力保持语调平稳,但因过于害怕导致嗓子眼儿瑟缩,“慢”字出口即转为一道破音,后续的结结巴巴更是出卖了高濯此刻的胆战心惊。她也顾不得什么面不面子了,手忙脚乱撑起身子,抱着树干子慢慢往下滑,边滑还边不放心地朝两只妖怪喊“我这就下来了有什么话等我下去后再说哈,中途偷袭者非好汉也” 白衣公子居然还真的止了脚步,驻足而立,冷眼看着树上那人一路狼狈地滑下树,不料落地后没站稳,“扑通”一下以猛虎落地式在他脚边不远处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叩拜。 趴地上的那一瞬,高濯就知道自己十八年以来的尊严全打水漂了。 不过她这人有一点好识时务,懂规矩。面前那可是妖怪,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甩出条鞭子能把她给戳死,为了自己这条小命,对人家表示一下尊敬怎么了别说是五体投地了,就是要她当场给这妖公子表演一段三叩九拜她也绝不带眨眼儿的 这么一想,高濯干脆跟请罪似的,爬起来身板一挺,脑袋一垂,那模样看起来要多顺从有多顺从,跪姿要多标准有多标准。 耳边响起一串利索轻快的小碎步,邪见公鸭嗓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我没有鬼鬼祟祟。”高濯嘟囔着为自己辩解,瞥见邪见走到她身边,爪子一伸,将草丛里那把镰刀捡了起来,“还说不是鬼鬼祟祟老实交代,是不是想用这玩意儿偷袭杀生丸大人” 大哥你抽根中华冷静一下,用你那小鸡壳子一样的脑袋想一想,换你你有这个胆子吗 高濯抬起头,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并正气凛然地回道“没有的事儿这位大人天人之姿,且身手不凡,一下子就把那主将甩飞了出去,一把火就将那群兵痞灭了个团,小女子在这边为大人拍手叫好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想谋害大人”答的是邪见的话,盯着的却是白衣公子的脸。一句话说完,高濯迅速垂头跪正,声音也小了半分“然后就觉得这位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啊,那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儿的,两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对,明眸秀眉,姿容绰约所以就一不小心留下来多看了几眼” 白衣公子“” 邪见“”手指抖抖抖,“一派胡言一派胡言那把火明明是我邪见放的”转头恭敬鞠躬“啊杀生丸大人,小的绝对没有居功的意思,您可千万别听这人类女人花言巧语。”转回来手指继续抖“那这把刀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高濯瞅了一眼那只拿着镰刀的绿爪子,把手伸进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小布包,展开,恭敬递上前“我用来切烤红薯和黄瓜的。” 邪见“” 白衣公子扫了一眼布包中被压成泥状的不明物,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嫌恶。 高濯将布包重新包好塞回怀里,无比怜惜地摸了摸,语气十分诚恳,还带着点委屈“这位公子,深山老林里,弄点吃的不容易,您当奴家愿意在这儿趴着啊胸都压凹了好吗” 此女语出惊人,邪见惊得简直要给她跪了“你这女人好生没脸没皮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污杀生丸大人的耳” 高濯生怕他又给自己乱扣罪名,赶紧打断“总之奴家真不是想吓您实在是因为饿极了迫不得已,想等这群士兵睡下后看能不能偷点烤猪肉吃” 邪见听了想放火“简直是胡说八道哪有什么烤猪肉” 高濯继续委屈“本来有的,被你一把火烧没了。”她举起右手,一本正经地发誓“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真的,今日能目睹公子倾城容颜,小女子已是三生有幸,也不枉人间走一回了”高濯说着,把脖子一仰,眼睛一闭,倍儿有血性地发表遗言“来吧公子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墨绿色的小怪睁着一双又鼓又大的青蛙眼,呆了半晌,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一旁的白衣公子看着那跪在地上强作镇定而不自觉发抖的身体,似乎对这一切都失了兴趣,施施然转身,自右肩膀绕至小腿的一团长长的绒状物随着袖摆飘飘,竟是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眼看白衣公子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河边渺渺水雾之中,邪见再无暇顾他,丢下那把镰刀,扛起人头手杖,撒开两只鸭蹼追了上去,嘴里还喊“杀生丸大人,您慢点请等等小的啊,杀生丸大人” 两只妖怪走远了,高濯依旧在原地扯着衣襟昂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跪的腰杆笔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灯光师就位话筒递给演员一下谢谢,对就是我我刚刚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儿好吗 高濯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直至河边传来船桨入水的声音,这才缓缓站起身。 瞧瞧,不论什么世道,再怎么千穿万穿,马屁它照样不穿 揉了揉跪得汗湿了一片的膝盖,高濯捡起镰刀,往河边走去。 如果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古代社会,她这会儿早就掀开一顶营帐进去睡她个昏天暗地,睡到自然醒。可现在不一样,这是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道,随便一处旮旯缝儿里都可能有妖怪出没。方才这里还有一大群人被烧死了,谁知道会不会就地化作冤魂作祟 再说,那白衣公子气场如此强大,一看就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妖怪,如果走经他开过道的水路,想来是要比这黑漆漆的深山老林安全的多。 话说那白衣妖怪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杀生丸 高濯打了个颤,心说这还真是个符合他杀人不眨眼的作风的名字。 她跳进一艘沙船,不太麻利地解开锚绳,双手执桨,尾随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另一艘船,摇着桨破水行进,不多时,离岸边已有数十丈远。 河面上水雾缭绕,高濯边摇船桨边打起十分精神眼观水路耳听八方,生怕会突然从暗处跳出来什么诡异的东西。熟料只分神了片刻,再往前看时,白衣公子乘坐的沙船早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随着沙船驶入河流中央,河面上渐渐起了一片蔽天大雾。茫茫的一片白色,别说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清前后左右,甚至连沙船的轮廓都快看不见了。阒寂阴森的夜晚,水流声几乎轻不可闻,只有那轻微的浮沉感表面这艘船依然漂浮在河面上。 真是见鬼。 高濯放下船桨,握紧了镰刀,紧张地环顾四周。然而漫漫大雾如同白翳般蒙蔽着她的视线,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间,船身猛地重重往下一沉,脚下的一块夹板随之响起一道轻微的“嘎吱”声。 高濯吓出一身冷汗,迅速缩脚退后,可沙船太过窄小,没两步后背便抵上了船尾。 一派寂静中,忽闻一串儿孩童的嬉笑。 咯咯嘻嘻,咯咯嘻嘻。 那笑声听着十分愉悦,像是小儿在水中嬉戏玩闹时发出来的欢声笑语,伴随着串串水花声,有些闷闷的,仿佛就在水下,却又萦绕在耳边。若是白天见到一副这样的画面,必然是格外赏心悦目的,然而此刻已是夜半,这声音听在耳中,只无端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原本随波逐流的沙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如同一片树叶般,一动不动地静浮在水面之上。 高濯早就在听见诡异的小儿笑声那一刻惨白了脸,她强忍着没有叫出声,紧了紧喉头,心跳如擂鼓,抓着镰刀柄的手抖个不停。心中不断默念社会主义好,党的光辉普照我,咱当兵的人神马都不怕 笑声蓦地戛然而止,一如来时一样的突兀,四周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高濯不敢大意,一双眼睛像是要渗透白雾一样瞪得溜圆,警惕地四下环顾。这一顾不要紧,冷不丁就瞥见一双惨白的小手,正悄无声息地扒在船头上。 高濯当即被惊得魂飞魄散双腿一阵无力,整个人都瘫在了甲板上,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连叫都叫不出来。 那双小手在船头摸索了一阵,略一停顿,手撑着甲板猛地往前一探,一颗硕大脑袋就这么突兀地从水里钻了出来 水鬼 高濯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手持镰刀摆出进攻姿势,一瞬不瞬紧盯着船头,咬牙低吼“滚开” 话刚落音,水里的那颗脑袋顿了顿,高濯还以为它怕了,哪想下一秒那脑袋便往上一顶,露出两只泛着幽幽绿光的大眼睛,冷飕飕地盯着她。蓦地,那双小手用力一撑,只听“哗啦”一声水响,水鬼整个儿爬上了船 高濯一声尖叫顿时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出乎意料,那水鬼竟是个看上去极其弱小的孩子。 它的脑袋并非高濯所想的那般硕大,而是在头上戴了一顶宽大的草帽,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往甲板上淌着水。 这水鬼长了一副又瘦又小的躯体,穿一身青葱色的短布衫,湖绿色的大眼睛下,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水渍,一头齐肩短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一时竟无法分辨出男女。要不是那两条瘦成竹竿儿的腿下长了两只鸭蹼状的绿色小脚,外形几乎同四五岁的人类孩童无甚区别。 水鬼上了船后就没了多余的动作,像是有些顾忌高濯手中的镰刀,只远远地坐在船头的位置,睁着绿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高濯的胸口瞧。高濯被她瞧的发毛,忍不住嚎了一嗓子“你看什么看” “黄瓜。” 啥玩意儿高濯茫然。 “我要黄瓜。”水鬼直直的盯着她的胸口。 “”高濯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布包,捡出两根黄瓜丢过去,对面的水鬼眼疾手快接住,嘎吱嘎吱在那儿自顾啃了起来。 高濯无语了,壮了壮胆子,道“小鬼,刚刚是你在笑吗” 那水鬼两口解决掉一根黄瓜,小脸皱了皱“我不是小鬼,我是河童。” 河、河童 高濯呆了半晌,忍不住就多看了小孩两眼,心说竟然真有这种东西啊 话说回来,那白衣公子又会是什么妖怪她记得他的额头上好像有一道蓝色的弯月纹,别是嫦娥姐姐的玉兔精吧 想起他一身雪白,还有肩膀上那条长长的毛绒绒的东西,妈呀,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高濯摸摸下巴,心说好凶的玉兔精。 正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道曼妙飘渺,似幻非幻的歌声 渡河郎,渡河郎,乘小船,摇小桨 雾茫茫,雾茫茫,迷了眼,心惶惶 这声音又软又细,犹如夜莺啼鸣,婉转悦耳,唱出来的歌更是娓娓动听,但高濯听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方才那个嬉笑的小儿的声音声音的主人还在继续唱着 小儿笑,鱼儿跳,把路指,把歌唱 勿要惊,莫要闹,执小桨,紧跟上 船舷边的水面上,一道黑影倏地破水而出,高高跃起,在空中翻了道身子,而后一个猛扎子落入水中,激起的一道水柱也跟着落下,溅了高濯一头一脸。 见高濯还愣着,河童道“快跟上。” 高濯有些发懵。 水面上又跃出一道黑影,还是之前的方向,只不过远了一些,这回高濯看清了,那道黑影的上半身依稀是个少女,然而下半身却是拖了一条长长的,鳞光闪闪的鱼尾巴 竟是一条人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落魄大仙 当人鱼第三次跃出水面的时候,高濯心中一动难不成,这条人鱼是在为她引路 她看了一眼船头坐着的河童,后者也回望她,声音带了丝疑惑“你怎么还不划船” 高濯立刻来了精神,一股子萎靡劲儿顿消,忙抓起船桨划了起来,边划边问小孩“小河童,这雾是怎么回事啊,唱歌的又是谁” 河童似乎对这歌声十分喜欢,大半个身子都扒在船舷边上,双手捧着脸,一双眼睛痴迷地追随者不远处的人鱼“是阿鲤,阿鲤唱歌儿可好听了。” “确实好听。”高濯连连点头,“你们难道是特意来给我指路的吗” 河童奶声奶气道“方才有只大妖怪经过,却不知何故留下了一大片妖雾,夜里不如白天,我们担心渡河之人会被妖雾困住,因此前来引渡。” tf 这妖雾难道是那叫杀生丸的白衣妖怪为了阻止自己继续尾随他而留下来的吗 高濯无语凝噎,心说这兔子真小气,至于么,咱一个人类还能把你怎么地了。 想起自己方才对河童的无礼,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刚刚还以为你要吃我。不过你也把我吓个半死啊大晚上的,咱能低调点,不用这么恐怖的出场方式吗” 河童又惊又委屈,瞪着那双湖绿色的大眼睛弱巴巴地道“我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跟长相没关系”高濯给他讲道理,“你就是一根黄瓜,大晚上在水里冒个头,那也吓死个人好吗” 河童闷闷道“哦。” 高濯有些郁闷,心说你戴那么大个草帽,跟向日葵成精了似的我都没说,至于这么消沉么 又想起人家是好心来引渡,她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回来,这妖雾难道不会过一会儿就散掉吗” “会,只不过在那之前,你可能就没命了。”河童戴着大草帽的脑袋转过来,“此雾中妖气浓烈,对于妖力不够强大的小妖怪来说,是难得一遇的修为和养分,不仅有助于修炼,还能增强自身妖力,所以定会赶在妖雾消散之前争先赶来吸食享用,到那个时候你就危险了。” 果然,仿佛是为了印证这番话一样,头顶上空渐渐响起一大片嘈嘈杂杂的桀桀怪声,听起来像是一大群鬼怪成群结队盘旋在头顶上空扑腾撕咬,令人汗毛倒竖。 高濯失色,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图个方便,远远尾随了一下白衣妖怪而已,他却要置她于死地这样对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人类,简直杀鸡用牛刀。 况且自己都离他那么那么远了,居然也能被察觉出来,那位妖公子的感官还真不是一般的灵敏 高濯心里那个苦啊自己身上别说枪了,连根电棍都没有还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 眼看头顶上空的鬼怪越来越近,河童抬头望了一眼,朝河里喊了声“阿鲤” “哗啦”左边河面上突然间水花四溅,钻出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姑娘,一双眼睛似新月弯弯,张嘴“呼”地对着高濯吹出一个又大又圆的水泡泡,一下子就将她裹在了里面。小人鱼在高濯面前欢快地翻了个身,高濯惊奇的发现溅起的水花全都淋在泡泡上,自己身上没有沾湿半点,啧啧称奇“厉害了我的人鱼小姐姐” 小人鱼再次发出了咯咯嘻嘻的笑声,不同的是,高濯现在只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了。 她伸手戳了戳包裹住自己的泡泡,又凉又软,弹性非凡,好像在戳一块凉皮儿。 河童见她好奇,颇为自豪地道“阿鲤的泡泡之盾可以隔绝你身上的人类气息,那群妖怪定然发现不了你。” “nice啊” 高濯感激涕零,心中却无比唏嘘,连条鱼都这么厉害,相比之下她在这个世界上可谓是朽木枯株,一无是处。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妖雾汇聚的地带,白雾散开,现出一片深邃幽暗的夜空,广袤无垠。 头顶一轮银月,照的河面波光粼粼。原本死气沉沉的河水似乎都在这一刻湍湍流动起来,高濯倒悬的心终于得以放下,一抹额头,手背全是冷汗。 放下船桨,高濯凑到船舷边以手掬水而饮“说起来,你们也是妖怪吧为何对那只大妖怪留下的妖气无动于衷呢” 河童老老实实道“我等水中生灵同陆生妖怪并非一类,它那妖气自然也不能为我们所用,吸收了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与本身妖力相斥,弄不好就会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唔船靠岸了。” 甫一说完,船头便抵上了岸边,高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等船停稳后踮起脚轻轻一跃,稳稳落在岸上。那叫阿鲤的人鱼也游了过来,趴在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高濯瞧,橙色的大鱼尾巴一下一下拨着水花,好不活泼灵动。 高濯心情好极,笑眯眯问她“你是哪一种鱼呀” 小人鱼也笑嘻嘻“是鲤鱼” 哦,怪不得叫做阿鲤 高濯立刻做肃然状,双手合十朝鲤鱼精拜了两拜“锦鲤小姐姐,保佑我一路平安好运”她倒是想撒两枚许愿币下去,然而身上连一个子儿都没有,只得作罢。 虽然想好好谢谢这两只小妖怪,结果猥琐地摸遍全身上下,只掏出那块包着烤红薯和黄瓜的布包,高濯正在为难,一旁的河童却动了动鼻子,湖绿色的眼睛一亮,指着布包道“黄瓜” 高濯眼睛更亮“原来你喜欢吃黄瓜那都给你了”说着将烤红薯拿出来啃了一口,递给河童包着最后两根黄瓜的小布包,含糊不清道“给你红薯我得留着,不然这一路上得饿死。” 河童迫不及待地接过布包,对着里面的黄瓜一副馋的快流出口水的模样,欢欢喜喜地同水里的鲤鱼精分了起来。 同两只妖怪道别,高濯在原地略作整顿,没多久便又迈开两条腿出发了。 河童告诉她,顺着寅丑方向一直走到尽头会有一处悬崖,悬崖的下面就是人类的一处城下町。 果然,走了约莫半柱香便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高濯蹲站在崖边往下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娘诶这悬崖足足有几十丈高冷风裹挟着碎石呼啸着从崖底飞旋而上,吹得她面颊生疼。 虽然鲤鱼精说过她身上的泡泡能起到一层隔绝保护的作用,绝对不会摔伤,可她高濯既没当过空军,又没做过跳伞兵,实在没有豁出去来个信仰一跃的勇气。纵然她在警校有过五十米攀爬的经验,但这两者一个有安全绳,一个没有,完全不同的好吗 悬崖下灯火通明的街坊,鳞次栉比的町屋,一排排红色的纸灯笼随风摇摆,衬得整条街道暖意融融这一切激起了高濯内心深处意图融入人类社会的强烈渴望,她踌躇站起来立于悬崖边,闭上眼,想象自己是奥运会十米跳台国家代表队员,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再深吸气吐气深呼吸 我跳 出乎意料,预想中的自由落体情况并没有发生,身体仿佛一团棉絮,轻的似乎感觉不到重量,又像是整个人乘着一片柔软的羽毛,就这么轻飘飘悠哉哉地一路缓缓而落。 等到高濯心中经历了一系列诸如妈呀要摔死了咦怎么是飘的卧槽我高某人会飞诶等等一惊一乍复杂多变的心理活动之后,人已经是安安全全,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一块平地上。 裹在身上的泡泡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破碎,化作无数串小泡泡四散远去 待泡泡散尽,高濯回过神来,顿时愣住。 面前已经不知何时站了几个大汉,一个个盯着她双目发直,背脊僵硬,呆若木鸡。 那几个大汉浑身酒气,各个站的东倒西歪,却还保持着相互之间勾肩搭背的姿势,傻傻的盯着高濯看,样子十分滑稽。一看就是几个狐朋狗友刚扎堆喝完酒没事儿在街上瞎晃悠。 有了先前那座村庄的男人做榜样,高濯根本懒得理这几个大汉,抬脚正准备绕个道,不料“咚咚咚”的几声响,眼前几人竟扑通一下齐刷刷跪在了她脚下,张嘴就喊“大、大仙活的大仙呐” 高濯“” 酒后大嗓门,那几个大老爷们堵在高濯脚边好一通嚎天喊地,惊动了几乎整条街的人,没多久,街坊上便响起一片哐哐当当的开门声,挨家挨户都探出了脑袋朝她们这边张望过来。 “干干干干什么”高濯勉强保持镇定,内心流着宽面条泪咆哮神呐,救救孩子吧 中间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男人胡乱擦了把眼泪鼻涕,扑上来抱住高濯的一条腿,哭天抢地“大仙啊你帮帮我们吧我们实在不想去啊” 高濯被他扑的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稳,又扑上来一人,把她另一条腿也抱住了,嚎道“是啊大仙我们都是再再普通不过的人,就是去了也无力回天,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儿啊” 高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忙喝止住这帮人的哭嚎“我不是大仙,你们找我没用啊” “大仙何故推辞” 老娘不是大仙 “大仙方才从天外降落,周身金光缠绕,气度不凡” 那他妈是鲤鱼精的泡泡 “大仙在天上之时,衣袂翻飞,那叫一个仙气飘飘” 你特么从悬崖上跳下来,你衣服也飘 “您就是活大仙啊大仙,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濯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都别嚎了先说清楚怎么回事儿上来就喊大仙帮帮帮,帮宝适纸尿裤啊我” 那几个男人哭了一场,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被高濯这么吼一下,一个个都清醒了过来。大约是觉得被围观得难看,都忙不迭站了起来,抱她左腿的男人道“大仙可否借一步说话”不等高濯答话,男人左右望望,从围观人群中拉出一名年轻女子,“此乃拙荆,大仙要是不嫌弃,不妨来屋里歇一宿,也好商榷此事。” 高濯动了动嘴,终是没有把那句“不帮忙的话能去屋里歇一晚不”说出口。 那男人见她没反对,当下扯着嗓子招呼周围人“大伙也进来一道坐吧”于是人群呼啦啦地涌上来,拥着高濯进了一间居酒屋。 入座后,那名男子,也就是这间居酒屋的老板便拉着高濯在榻榻米上坐下,老板娘进了灶房,其余一群男女老少围着高濯七嘴八舌,如雀喧鸠聚,好不聒噪。 原来,此地五里外有一座小城池,名为出月,这里便是其所管辖的城下町。城主年事已高,夫人早故,膝下仅留有一子。 数日前的一个黄昏,城外的不归山中忽然紫光大盛。万丈紫辉同艳艳晚霞交相辉映,照的整片天空璀璨夺目。城中上下连同城下町一时间万人空巷,家家户户皆出门一睹这千年难遇的奇景。 不知谁说了句“此乃瑰宝出世,天降祥瑞,必将民康物阜,天下太平”,此话一出,即如插翅般不胫而走,很快便传至城主耳中。 瑰宝现世,焉有袖手旁观之理是以城主遣了一行人,由少城主亲自带领,入不归山搜寻瑰宝。 这一去,就是三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俊俏法师 按理来说,这不归山也不是个多大的地儿,三天过去了,半点消息也无,总不至于因为名字叫“不归”,人就回不来了吧 瑰宝找不到就算了,可唯一的儿子丢不得啊刻不容缓,城主又遣了二十名侍从,不问瑰宝,寻回少城主便足够。 这一次,人不到半日便回来了。 却只回来了一个人。 那侍从身上的武士服早已破烂不堪,乱七八糟的割痕切口遍布全身,整个人活像是在血水里滚了一圈,黑黑红红的血迹驳杂,两只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吊着几块鼓囊囊的脓包,脓浆混着凝合的血块糊的满面都是,整张脸溃烂无形。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跟疯子没什么两样,问他出了什么事也说不清楚,只会淌着口水张开四肢在地上爬来爬去,边爬边吃吃地笑,嘴里来来回回只重复两个字好吃,好吃。 “好吃”高濯身上掉下的鸡皮疙瘩简直能炒盘菜了,“什么意思” “谁晓得”坐她对面的居酒屋老板一摊手,“人都半死不活了,还不忘图嘴上快活” “那他回城的时候也是用爬的吗” “哪能啊不归山虽不至远,但也绝不可能在半日之内用爬的回来,听说那侍从是被少城主的马驮着一路飞奔回来的,否则以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怕连城门都还没进去就被乱棍打死咯” 老板娘端了一碗鲜香四溢的汤面从灶房中走出来,俯恭恭敬敬递与高濯,道“大仙请用。” “谢、谢谢”某大仙心虚,接过托盘放在榻榻米上,对面的老板还在唾沫横飞地描述侍从的惨样,她哪还有心思吃东西,“你说的这件事,跟你们找我帮的忙有关系吗” “有有有,大仙别急,别急,就要说到了”酒屋老板望着那碗面咽了咽口水,正要接着往下说,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三道轻叩声。 哒,哒,哒。 不急不缓,不重不轻,带着七分礼貌,三分耐心。 屋子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门的方向望了过去,窃窃私语声响起 “这么晚了,什么人在敲门” “可别是现在就来赶咱们出发吧” “不会吧不是说好了辰时出发吗” “那怎么办,要不你去开门看看” “凭什么要我去啊,你去” “兄弟,这可是你家” “” 挑牙料唇之声仍在没完没了,纸门却哗地一下被拉开,响起一道优雅的男声“哎呀,抱歉抱歉打扰到各位了。” 众人没料到来人会擅自开门,皆是一惊,待看清来人的模样,登时一片静默。 只见屋外站了个长相颇为俊俏清秀的青年,身形修长高挑,戴着两只小巧的金耳坠,穿一件深蓝色的袈裟,右手持一柄金色锡杖,不长的黑发在脖子后面系了一条短短的小辫子,看起来俏皮不失稳重,既清爽又利落,人也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 他站在门外,一双眼睛含笑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见到高濯的时候眼神一闪,摸了摸头,笑的一脸纯良无害“哎呀,深夜造访,怕是惊扰到各位了呢,实在是非常抱歉。” 众人交头接耳 “这人谁啊” “这身装扮看起来像是个法师啊” “法师” “这么年轻,靠谱吗” “嗨英雄出少年,有志不在年高”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请法师大人进来坐啊” 众人七手八脚将门口那青年迎了进来,安置在某大仙身边坐下,端茶的端茶,捶背的捶背,酒屋老板娘从见到青年第一眼起就面露绯色,端起某大仙一口未动的汤面就递了过去,低头羞涩“法师大人,您请用” 高濯“” “多谢,多谢,您太客气了,茶放边上就好,面就算了,还给这位姑大仙吧。”青年端坐着一一谢过众人,整了整凌乱的衣摆,亲切温和地道“在下法名弥勒,乃是一名云游法师。不瞒各位,方才的谈话在下在门外都听到了,巧的是在下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诸位若是不介意,不妨将详情细说与在下听听,或许能各位排纷解忧也说不定。” “好” “有法师这句话,咱们就放心了” 众人赞许不已,呼啦将青年围成一个圈,方才还炙手可热的某大仙转眼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丫也乐得清闲,只管端起面埋头呼呼吃了起来,边吃边竖着耳朵继续听说书。 酒屋老板道“且说我们城主赔了儿子又折兵,大发雷霆,下令其所管辖的城下町每家每户派出一名男丁,于明日辰时前往不归山搜寻,誓要将少城主寻回。可法师您有所不知,这不归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可是有一番来历的。” 青年法师颔首“愿闻其详。” “相传五十年前,那座山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林中妖兽盘踞,时不时还会成群结队下山觅食,搅得人心惶惶,终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更有传言道,不归山中的妖物专吃男子,但凡男子进山,从未有能活着从里面出来的。原本大家只当是传说,不曾理会,哪知有一回,城主请了不少得道高僧前去剿灭妖怪,可谁知那些人进去了,竟没有一个人回来直到有一天夜里,妖群再次下山作乱,人们发现,当中竟然有好几只蜘蛛头” “蜘蛛头”青年法师微愣。 高濯嘴里叼着一根来不及吞掉的面,惊恐“啥玩意儿” “没错,蜘蛛头”另有一老者插了进来,脸色惊惧,道“蜘蛛头指的是那些有着人类身体,却长着一颗蜘蛛脑袋的妖怪,传说是一些死于战乱的无头武士,身体经由野蜘蛛啃食而化,但是但是那天晚上的蜘蛛头,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分明就是之前被雇去除妖的那群高僧啊”老者像是生怕旁人不信,不安地缩了缩肩膀絮叨,“是真的啊老朽当年亲眼见到的,绝不会看错” 高濯默默地放下手里的碗,有气无力开口“这这么厉害的吗。” 她自知不是胆小鬼,然而事实却是,可以边看生化危机异形僵尸大屠杀活死人黎明还能面不改色边吃红豆稀饭的她,是个见蜘蛛即腿软的怂包 长着蜘蛛头的怪物,光想想她就浑身发毛 那老者看高濯一眼,目露赞赏“可不是大仙果真非凡,一眼就看出厉害来” 高濯“” 老者又道“后来,我们城主便从一个叫枫之村的地方请来了当时颇有盛名的巫女大人前来驱魔,方才知道那不归山专吃男子的是何妖物你们道是何方妖畜” “是什么”青年法师肃然。 老者顿了顿,颤声“是是女郎蜘蛛啊” 青年法师一脸了然,某大仙则遍体生寒。 蜘蛛蜘蛛怎么偏偏是蜘蛛她高濯打小抓蚱蜢打蟑螂,连蛇都玩过,什么虫子都不怕,唯独怕蜘蛛 曾经有一次射击课,地上爬出来一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蜘蛛,高濯当时手里还拿着把92式手枪,吓得差点就对着地板俩子弹招呼上去了 “大仙大仙您不要紧吧”有人叫她。 高濯回过神,这才惊觉后背出了一阵冷汗,那老者见她面色发青,宽慰道“哎,大仙不必烦扰,这女郎蜘蛛,最后自然是被那位巫女大人给除掉了,也是多亏了那位巫女大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妖怪敢下山滋扰民生啦” 早说嘛某大仙松口气。 一旁的青年法师不动声色将目光从高濯身上移开,道“即是说,你们怀疑当年有残余的女郎蜘蛛匿伏于不归山,因此才不敢前往寻人,对吗” “对对对。”众人点头不止。 “可那个侍从又是怎么逃回来的”高濯冒出疑问。 “这”众人支吾。 青年法师看她,和蔼“他变成那副模样,想来应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吧。” “”高濯面不改色哦了一声,心中默默祈祷这位法师能够自己揽下重任,好让她解脱。你们这些人又是高僧又是巫女又是法师的,哪个没有傍身的术法本领老娘身上只有一把镰刀,切切红薯还行,切妖魔鬼怪就算了吧。 “我明白了。”青年法师突然站了起来,一脸正气凛然,字字掷地有声“诸位乡亲请放心,我弥勒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绝不会放任此事不顾”突然弯腰,执起依旧闲坐着的高濯的手将她一并从榻榻米上拉了起来,面向一屋众人“今日辰时,我将与这位” 他转向高濯“大仙姓甚名谁” 高濯目瞪口呆“我日” 转向众人“我将与这位日大仙一道前往不归山探个究竟,诸位且安心等好消息便是” 谁特么答应你了啊 要不是被拖下水的人是自己,高濯简直要给这位法师的骚操作鼓掌了 朋友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想当大英雄you can you u嘛,扯上我这个吃瓜的做啥 她甩开弥勒的手,然而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底下已经响起一片感天动地的热烈欢呼 “多谢弥勒法师” “多谢日大仙” “有劳二位大人了” “二位真是活佛转世啊” “有救了,有救了” “那么”青年法师单手立掌行了一礼,微笑“可否为我和这位大仙准备一间屋子休息呢” 还他妈一间屋子高濯眼睛都直了 青年法师呵呵笑,神色敦厚,语气自然“大仙放心,在下只是觉得在一间屋子里比较方便详细谋划此次行动,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嘛。” 众人欣慰不已,连连称赞。 酒屋老板喜悦“法师言之有理我这就去给二位准备房间” 高濯“” 纸门合上,弥勒转过身,双手合十,好看的眼睛笑的微微眯起“呀,只有我和姑娘两个人了,真好” 高濯眼皮子直跳,心说你那是个什么笑容,怎么跟个流氓似的 弥勒丝毫不在意高濯怪异的表情,将锡杖往墙角一靠,伸手就开始解身上穿的袈裟。 “”高濯惊地跳起来“打住你要干什么” 就见弥勒脱了袈裟扔在一边,一只手扯了扯里面的白色中衣,另一只手做扇风状,叹气“哎呀,天气真热” 高濯心有余悸瞪他半日,见此男确实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略微放下心来,摆出严肃脸“这位弥勒法师是吧,咱商量个事儿呗” 弥勒微笑“姑娘请说。” 高濯道“你打算怎么帮这些人” 弥勒道“明日辰时,城里会派人前来抓这些男人去搜山,在下会说服领队,放过其他人,只让咱们跟着去就行。” 高濯咳嗽一下,指他“不是咱们,是你。” 弥勒不解“我” 高濯点头“对,你去。我不去。” 弥勒惊讶“哎,那怎么行呢,您不是大仙么。” 耍赖谁不会,高濯只比他更惊讶“你看我承认了吗” 弥勒善解人意的“哦”了一声,为难“可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都吃了人家的斋饭了。” 高濯丝毫不为所动,叉腰“嗨那酒屋老板哭的时候还把鼻涕蹭我衣服上了呢我吃他碗面怎么了” 弥勒于是不说话了,两道好看的眉毛悬起。半晌,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展颜一笑“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高濯大喜“你答应了” 弥勒点点头,道“那姑娘现在可以将名字告诉在下了吧” 人在江湖飘,真名乃是浮云,高濯眨眨眼睛“你可以叫我条子。” 弥勒笑的若有所思“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高濯摆摆手“哪里哪里,爹娘随意起的罢了,哎哎,你真的答应一个人去了” 弥勒微笑“嗯不过,在下也有个条件。” 高濯大方地点头“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弥勒笑意更深“你当然能办到。”音落,他突然踩着榻榻米三两步走到高濯面前,一把执起她的双手,一脸郑重其事并深情款款地道“那么,条子姑娘,就请你为在下生个孩子吧” 高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临危受命 十八年来第一次被尬撩,高濯先是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傻了,下意识甩开弥勒的手,血气上涌结结巴巴“滚、滚滚滚再胡说八道老娘嗨你一锤子” 哪有一上来就要女孩子给自己生孩子的,这人怕不是个变态 弥勒痛心疾首“此次行动,凶险难料,能否生还尚未定数,在下三代单传,实在不忍就此断了香火,还望姑娘能为在下生一个儿子,继承在下的遗志” 高濯肝火大动“继你香蕉个巴拉的遗志不生快滚” 被此女的凶悍吓到,弥勒瑟缩了一下,弱弱地一摊手“那就只好请姑娘明日和在下一同上山了” “”高濯忍住踢死他的冲动,“这个不作数,你换个别的条件” 弥勒叹息“在下真的就只有这一个条件哇啊啊啊啊”他突然惨叫一声跪倒,一条胳膊被人劈手扯了过去“我看你是老鹰打饱嗝鸡儿吃多了,欠收拾”高濯抓着弥勒的胳膊,猛一膝盖顶上对方小腹后迅速绕至背后,使劲儿一翻转,再往上一提 “疼疼疼疼疼放、放手,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跟姑娘开个玩笑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高濯“哈”了一声,心说骂你不听,非要等我打你才知道老娘文武双全一个屈膝压住弥勒的背,“告儿你老娘可是天朝战力最强部门武装警察候选分子,你那眼睛被什么牌子的猪油糊了也敢在老娘面前刷流氓” “姑娘大仙手要断了在下错了真的只是开玩笑饶命啊”弥勒哀哀痛嚎,求饶不止。 纸门被拉开一道小缝儿,担忧的声音响起“那个大仙,法师,你们不要紧吧” 高濯扭头,瞥见酒屋老板夫妇探进来的两颗脑袋,咬牙切齿“不碍事儿,我跟法师切磋两下热热身” 弥勒虚弱的声音从牙缝儿里飘出“对对,我正和大仙练、练身手呢” “嚯那确实应该,二位继续,继续,我们就不打扰了”啪地关门。 脚步声远去 高濯松开手,弥勒瘫坐在地,喘气不止,汗流不息“得得救了” “还生孩子吗”高濯一把揪起他的小辫子。 “不、不了”弥勒偏了偏脑袋把辫子从彪悍女手里解放出去,心有余悸地揉着酸痛的手臂,屁股挪开老远。 高濯哼一声,不再管他,走到角落铺着的一张席子上躺平,盖好被子,睡觉。 次日,天色微明,东方欲晓之时,高濯醒了过来。 昨夜经历诸多惊险,她虽然困得要命,但在警校养成的生物钟还是准时唤醒了她,屋子里只有她一人,那个不良法师居然比她起得还早。 高濯惺忪着眼睛,披头散发坐起身,纸门忽然被拉开,弥勒端着个托盘走进来,脸上挂着热情讨好的笑容“哎呀,条子大仙醒啦,在下给你拿来了早膳,快起来吃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高濯也懒得跟他计较昨晚之事,迷瞪瞪看了两眼那所谓的早餐,几个饭团,一碟腌萝卜,那寒碜的,比她二舅带的那条警犬吃的还差。 第二个饭团尚未来得及咽下,街上远远传来一阵沸沸扬扬的喧嚣,高濯鼓着腮帮子和弥勒对视一眼,冲出房间,迎面撞上慌里慌张的酒屋老板“不、不好了城里来人了” 高濯跑到门口,望见长街尽头走来一队人马,约莫有十几二十人,正在挨家挨户往外拖人。为首的武士头领抬脚踹翻一名跪地求饶的男子,拔刀出鞘,声如洪钟,响彻整条街坊“所有人听好了城主授意,原定于辰时的行程提前,所有男子立刻整装出发,即刻前往不归山,如有反抗,就地斩立决” 此话一出,顿时哀嚎遍街。 “这位将军大人,且慢且慢。”弥勒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那名头领面前,单手立掌,语气温和。 那武将斜眼打量他两眼,冷哼一声,粗声粗气道“怎么。和尚莫不是想管闲事” “是法师。”弥勒一本正经地纠正,笑道“在下确实有此意,不过可能与将军大人所想的不大一样,在下愿意一同前往不归山。” 武将凝目,收刀入鞘“和尚此话当真” “是法师。”弥勒郑重其辞“出家人不打诳语,只不过我等僧人做法之时,未免殃及无辜,闲杂人士须得退避。况且,把这些连兵器都使不了普通男子带上山非但没有帮助,反而会碍手碍脚,不如就不带他们了吧。” 武将面露怀疑“就你一个人去” 弥勒不好意思地笑笑“光凭在下一己之力确实把握不大,不过如果还有另一人作伴,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武将道“是何人带他过来见我” 正靠在门边嚼着腌萝卜隔岸观火的高濯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龟缩回屋子里,就见那柄锡杖一横,直直指向了她。惊得她差点把腌萝卜都喷了出来“别啊老哥我也不会使兵器好不好” 武将皱眉看向她,神色不屑“不过是个女人,能有何用处” 俩带刀武士过去抓人,被高濯条件反射一肘一个撞飞,反应过来后才惊觉自己这番举动落在武将眼里乃是多么惊世骇俗,忙扯着嗓子亡羊补牢“对对对我超级没用的,大人千万要坚守本心万万不可听信佯言啊” “大人无需担忧。”弥勒边笑边煽风点火,“您瞧此女身手不凡,尤擅长徒手空拳,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她。” 高濯气的吐血,揎拳捋袖恨不得冲上去打死他“你特么胳膊又痒了是吧昨晚没给你卸下来你还不舒服了” 众武士大惊,大晚上卸胳膊还行 这气沉丹田奋力咆哮的气势深深震撼了武士头领,联想此女方才彪悍的行为,他完全相信了弥勒的话,头一点,沉声道“好那就依法师所言,带这女人一同前去” 高濯“” “若是能将少城主活着救回,回城以后我们城主自然重重有赏但”武将话锋一转,眉峰渐冷,“倘若敢使诈,这一整条街的人命,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队伍于是浩浩荡荡地朝不归山进发,武士头领稳步在前,高濯和弥勒紧随其后,其余侍卫各据一列走在两侧,最后面跟着街坊邻里,为一行人送行。 一路上,整支队伍气氛凝重。高濯周身霉气缠绕,一声不吭闷头走路,弥勒也很识趣地没有去踩雷,一时间,耳畔只闻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在这种规行矩步,不苟言笑的氛围里,高濯心中更加愁闷。 她本人确实擒拿散打样样精通,打靶在队里不说第一,那也是排的上号的,可是这些让她引以为豪的技能到了如今根本一无是处她现在甚至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完全不明白堂堂一个法师为何极力拖她下水,也绝对不信自己那点武力值到了妖怪面前能有半点作用。 早知如此,当时那两个武士过来抓她的时候,她就该装柔弱不反抗啊这破条件反射害死个人 一旁的弥勒步态悠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高濯看着那张清秀儒雅的脸就来气,有心慢了两步想同他隔开一段距离,不想弥勒也跟着缓了步伐,状似关心道“诶,条子姑娘走累了吗” 高濯翻他一记大白眼,提步加速向前,那厮也跟个牛皮糖一样贴了上来,好脾气地笑道“哎,要不在下给你讲讲女郎蜘蛛的故事吧” 等了许久不见高濯回应,他也不在意,干脆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其实啊,女郎蜘蛛就是一种半人半蜘蛛的妖怪。她们生活在深山中,白天呢化作漂亮女人的形态,诱惑那些误入的男子,男子一旦被引诱,便会逐渐丧失心智,沉溺在她们的温柔乡里,到了被诱惑的第三日晚上,女郎蜘蛛就会在同男子交欢最激烈的时候现出原形,一口将男子的头颅吃掉。” 毕竟是十分重要的信息,高濯虽然表情像是在神游天外,心里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弥勒描述的画面,着实恶寒了一把,幸灾乐祸地道“哦哟那完了你这样的大色鬼遇上她肯定凉透了” 弥勒摸着脑袋干笑“是吗啊哈哈哈” 武士头领突然回头“我听说,女郎蜘蛛原是镰仓时代一名领主的侍妾,容貌美颜非比寻常,然而私生活放浪,水性杨花,背着领主同别的男人私通,领主发现之后,将她扔进了一只装满毒蜘蛛的木桶里,受啃噬致死。” 弥勒夸赞道“将军阁下知道的真不少。不过众说纷纭,这只是其中一种说法罢了,事实上,女郎蜘蛛只不过是民间的叫法,在我们修道之人中比较流行的是她们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络新妇” “哎,等一下。”高濯不解,“既然这东西是女子死后形成,那不应该是鬼吗为什么你们说她是妖怪妖魔鬼怪当中,除了鬼以外的都是生灵所化吧” 弥勒摇头道“非也非也,在下方才不是说了吗半人半蜘蛛,即是说此物是女子的怨灵同活的毒蜘蛛结合而形成,主体是蜘蛛,故依然算是活物。还记得在居酒屋时人们说的那些蜘蛛头吗” 高濯打个寒颤,面色极度不自然“记得啊。” “如果在下所猜不错,那些蜘蛛头很可能就是受女郎蜘蛛诱惑的高僧,头颅被咬掉的时候,毒素也侵入到了身体里,因此才长出了蜘蛛的脑袋。” “都是高僧了还能被妖怪诱惑啊” “当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高濯听了咋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身后侍卫们原本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都变得踉跄了 一席话下来,不知不觉,人群已经行至一座山脚下。抬眼望去,晨光熹微,山色空蒙,层林郁郁葱葱,一派绿意盎然之景。 弥勒上前两步,伸出锡杖,闭眼感受了一番“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一股邪气盘桓于此呢”他松开手,锡杖掉落在地,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从这边上山。”语毕又转身,朝前来送行的一干父老乡亲道“各位送到这里便好,快些回去歇息罢” 居酒屋的老板夫妇隔着老远朝高濯和弥勒招手“大仙法师此行多久回来” 高濯也在心里冲他们流泪挥手老娘现在就想回去啊 那边酒屋老板见二人都没有回话,干脆一路小跑上前,将一个布兜塞高濯怀里,悄声嘱咐“这里面是拙荆做的一些小食,管饱不成,充饥有余,大仙拿着罢”高濯接过来,隔着布都闻到了香味,忙郑重地道了谢,酒屋老板便掉头跑回去了,远远传来几句争执 “不是叫你把这个给法师的吗” “你这婆娘,都是来帮忙的,我给大仙怎的了” “哪里都是来帮忙的,我瞧那大仙就一直在推辞” “你懂个屁大仙那是在演戏,她越是表现的不想去,那帮武士反倒越要她去没瞧见人家大半夜和法师两个对戏呢” “” 高濯顿觉无力,眼见弥勒一行人已经将她落下一段距离,叹口气,快步跟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山野村姑 一行人从山脚搜至山腰,一路上排查了树洞,浅坑,水洼甚至连横在土里的一截空心木头都没放过;直到晌午,头顶一大片树荫都抵挡不住的炎日炙烤蒸干了众人最后一丝精力,也没有发现半点活人的踪迹。 几个时辰的搜寻下来,高濯简直苦不堪言。以往她走个三十公里都不在话下,那是因为穿了双好鞋现如今她脚上只有一双草履,这会儿连鞋底都快被磨掉了。 那边,兵哥哥们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有几名武士干脆扔掉鞋打起了赤脚,却不想当中一人扔鞋的力道太大,那双鞋穿过头顶茂密的枝叶,狠狠擦过几道树枝后才落下,紧跟着又响起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皆惊 随着那双鞋掉落下来的,竟是把没了刀鞘的野太刀。 野太刀刀尖朝下,刀柄朝上,垂直插入土里。一武士上前抽出那把刀,看了两眼,大惊“这、这是敏夫那家伙的刀啊” 武士头领接过那把刀,仔细端详片刻,神色渐峻“确实是他的刀没错,那小子是我们当中成家最早的,原本佩刀都是统一下发,但敏夫这把刀柄上的缠绳是她家那位贤内用红绳另缠的,那家伙成天拿来在哥几个面前炫耀,绝不会错。” 弥勒道“你们说的那位敏夫,是在先前失踪的人里面吗” 武士头领道“不敏夫是唯一一个回到城里的人,只不过虽然活着,和疯子已经没什么俩样,连他的女人都不认得了。” 原来是昨晚酒屋老板说的那个只会在地上爬,嘴里只会说“好吃,好吃”的可怜侍从。 高濯同弥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你们看这刀上怎么缠着这么多丝线啊”不知谁喊了一声,引得众人纷纷围过去看。 只见那刀身满是细碎的缺口,像是常年在凹凸不平的巨石上磨砍过,而在这些缺口之间,竟缠绕着几股两指并拢粗细的丝线,透明中呈现出淡淡的乳白色,若非以刀面为底,肉眼根本难以察觉。 最先发现刀的侍卫悚道“这玩意儿该不会是蛛丝吧” 弥勒拈了几缕丝线在手,沉吟不语。 众武士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心中惶恐更甚。这时,人群中长相最为凶悍的一武士走上来,劈手夺过那把刀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豪气干云吼道“瞧你们那怂样蛛丝怎么了哪个林子里还没两只蜘蛛结网啊” 他一开口,便有几名胆子大的也跟着一道附和“就是路上听个女郎蜘蛛的传说就让吓成这幅德行,亏你们还是武士” “说的好甭管什么女蜘蛛男蜘蛛,不过是条臭爬虫,要给老子遇上,上去就是一刀劈得它娘都认不得” “再剁了那八条腿回去下酒” “哈哈哈哈哈” 几番豪言壮语下来,原本紧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不少。弥勒搓掉手里的丝线,笑着拍了拍手,语气轻松“嗯,无论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丝线呢” “瞧见没”那凶悍武士闻言,底气更甚,言语也更加豪宕,“人法师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怕个鸟蛋” “啪啪啪”高濯捡起刀夹在咯吱窝下,在旁边拼命拍爪子“帅啊老哥瞧这嘹亮的这大嗓门儿平时得练好几个时辰吧” 凶悍武士“”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谁”高濯猛地回头,身边的武士头领早已率先掠出,只听一声尖叫,一个背着竹筐的村妇被武将单手从一棵大树背后拎了出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见是个女人,在场所有人非但没有松懈,反而更加警惕,四下顿时一片长刀出鞘声。 那名村妇见状简直要吓晕过去,浑身抖的像筛糠,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那样惊恐无助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众武士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弥勒叹息一声,拨开面前一名握着刀蓄势待发的武士“让一让,让一让。”脚底生风般走向那名村妇“唉,你们这是作甚,把刀都放下,一个个这么杀气腾腾的做什么,看看给人家姑娘吓得”他蹲下来将村妇扶起,语气满是怜爱“这位姑娘,可否请你为在下生个孩子” 众武士“” 高濯抽抽嘴角“这位法师小哥,还记得你路上亲口讲的女郎蜘蛛的故事吗” 弥勒用眼神将她谴责一番,又伸手把旁边武士头领的刀推回鞘里,温和“不要大惊小怪嘛,女郎蜘蛛再怎么说,也是不可多得的艳丽女子,你们再瞧瞧这姑娘。” 众人望那村妇两眼,皆默。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还长着点点麻子,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也同白皙水灵相差甚远,不论怎么看都只能勉强算是耐看,委实难以和传闻中妖娆妩媚,能诱惑男子上钩的女妖怪沾上边。 众武士不再犹疑,接二连三收刀入鞘。 高濯继续善意提醒“那个,有些男人办事的时候是不看脸的。” 那村妇听了这话,一下红了眼眶,望着高濯悲愤道“这位姑娘,妾身自知不如你貌美,可妾身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苦如此折辱妾身” 弥勒也道“条子姑娘,话不可如此呢。” 高濯很是无辜地哦了一声,退到一边,心说咱长得好看原来是真的之前还以为小河村那帮村民诓人呢,有机会照照镜子 那边弥勒温声软语安抚了村妇好一会儿,好容易待她终于平静下来,看众人的眼神也不那么恐惧了,方才问道“这位姑娘,你何故出现在此地” 村妇怯生生道“妾身本就住在山中。” 武士头领大喜“可曾见过同我等一样装束的其他男子上山” 村妇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见、见过一面。” 凶悍武士受不了她墨迹,急道“一面是几个意思他们人呢” 村妇被那大嗓门吓一跳,眼底又有泪要涌出,颤声道“妾、妾身不知” 高濯翻个白眼“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围着能问出个屁就有鬼了,交给弥勒一个人处理吧。” 弥勒早有此意,不等高濯说完就揽着人家村妇的纤腰往林子深处走去。 虽然有弥勒的话在先,然而女郎蜘蛛始终是众人的心头刺,武士头领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皱眉“法师一个人会不会有问题” “要不你去替他” “这” “那也要他肯让给你才行。”高濯嘿嘿一笑,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打开酒屋老板给她的布兜,“快别担心法师了,有烤鱼诶,大叔来一条吗” 弥勒足足磨蹭了半柱香才姗姗归来,脸上洋溢着享受过后的,身后跟着满面娇羞的村妇。 那村妇也不知道受了弥勒什么甜言蜜语,人不抖了,话也敢说了,低垂着头软声软语地道“诸位大人要找的那些人,此前确实同妾身打过照面,询问是否在山中见过什么瑰宝他们所说的紫光奇景,妾身那日恰好在山中采药,也看得清楚,便为他们指了方向,那些人也就顺着走了。没想到过了三天,又来了一群人,妾身本以为他们也是为那瑰宝之事而来,不想他们却是问妾身之前那些人的行踪妾身隐约猜到许是出了什么事,不敢隐瞒,也告知了方向,再后来就遇到各位大人了。” 高濯正在用野太刀上的蜘蛛丝铺鞋底,闻言抬起头,一脸瞎子都能看出来假惺惺的崇拜之色“厉害啊小姐姐一个人住在山里这么久也没被狼虫虎豹吃掉哦” 那村妇愣了一下,求助似的望向身边的年轻法师。 高濯猥琐一笑,站起来蹬了蹬鞋子“小姐姐,这儿子还没生下来呢,就开始把人家当夫君依赖啦唉,我就说嘛,有些男人办事的时候是不看脸的。” “你”那村妇气的又红了眼。 弥勒忙上前打圆场“这位姑娘并不是一个人住在山中,她家中还有两个姐姐,一个久病于榻行动不便,另一个下山进城卖药尚未归来。三人并非亲姐妹,都是在战乱中失了丈夫,又不堪被村里其他男人骚扰,这才迁至山中定居,相依为命有数年了。” 沉吟片刻,武士头领道“这么说,接下来我们得往这位姑娘所指的方向去一趟了。” 没有人反对,众人拾掇拾掇便要上路,村妇却一脸不舍地拉住了弥勒的袖摆,双目含情,满面绯色“弥、弥勒大人,你们若是回来晚了不便下山不嫌弃的话,可以到妾身家中暂歇一宿,就是方才指给您看得那间木屋,您还记得的吧” 高濯继续唯恐天下不乱,挤眉弄眼道“哦哟一间木屋怕是容不下这么多人呀小姐姐,还是说你只想要弥勒法师一个人去呀” 那村妇咬着下唇看高濯,眼中水雾漫出,弥勒见状,忙反握住她的双手,柔声安抚“阿萤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会去的。” 众人无力,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走了一段距离,高濯左右看看,确定那村妇没有跟上来,立刻凑到弥勒身边“嗨嗨嗨,她到底是不是女郎蜘蛛啊” 弥勒摇头“她的确有些奇怪,然而在下并没有察觉出她身上有妖气。” 高濯嘿然“我方才那样针对她,仇恨值肯定都到我身上了,也亏得她不是,不然我现在就该来个就地伐木给自个儿准备棺材了” 弥勒被她逗笑了,摇头安抚“女郎蜘蛛不吃女子的。” 高濯白他一眼“废话,不然我能这么卖力地配合你吗”你闲命长老娘还闲命少呢 就在不久前,弥勒用眼神谴责她的同时,还朝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唱白脸。 而她竟然十分神奇的看懂了俨然日语读唇术十级 弥勒笑不见眼“哎呀条子姑娘真聪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在下还担心你会看不懂呢。” 高濯“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唱白脸的作用” 弥勒解释道“女郎蜘蛛姿容艳绝,尤以为傲,然而不归山有关她传说太过骇人,若继续以原本容貌示人,难免会让人有所防备,因此,为了消除猎物的戒心,女郎蜘蛛很可能会改变自己的外貌,不过女妖怪嘛,向来本性难改,假如遭到比自己漂亮的同性挑衅,极有可能为逞一时之快而不自觉现出原形。” 高濯顿生佩服“你连她本性都知道这么厉害” 弥勒眨眨眼“在下猜的。” “”高濯受不了地冲他龇牙“得得得,这种突发情况别再有第二次了,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也能办到。” 弥勒温言道“好好好,在下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来来,这个给你。”他从衣襟里掏出几张符篆递给高濯,“赤手空拳难免会失手,这是阴火符,无需念诀,以自身之血为媒即可催动,附着妖邪则燃,蜘蛛一类的妖怪畏火,你且收好,必要时可用来应急。” “nice啊”高濯欢欢喜喜地接过来,数了数,“这才三张不够不够,法师小哥哥你行行好,多给点儿呗” 弥勒的眼神在高濯接过符纸的一瞬不易觉察地忽闪了一下,闻言笑道“不是在下不给,你并无法力,剩下的高阶符篆也驱使不了呀。” 高濯数符篆的动作一顿,眯起眼睛瞪他“你知道我没有法力还拉我下水” “嗯因为条子大人身手过人嘛。”弥勒煞有其事地摸下巴。 山都上了,她还能甩袖走人不成是以高濯虽心有不忿,却也不好再跟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只得妥帖地收好符纸,愁眉苦脸继续前行。 沿着村妇指的方向走了几炷香,沿途渐渐可见稀疏的马蹄印和草履鞋印,以及刀刃在低矮的灌木丛中翻找的痕迹。这些踪迹歪歪曲曲,时而在左,时而往右,有时隔几步便有一道马蹄印,有时数十丈才发现一处被踩踏过的草丛,毫无规律,让人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才能勉强看清。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直到所有痕迹完全消失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土坑,一根箭矢断成了两截落在土坑边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危机四伏 鉴证员同志弥勒弯腰捡起那两截断箭,十分认真端详片刻“唔这似乎是破魔之矢啊,看起来年代还挺久远的样子。” “破魔之矢是啥”高濯凑上去瞄了两眼。 弥勒给了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和蔼解释“大部分巫女善使弓箭,除魔时射出的箭就叫做破魔之矢,当然,也有少数巫女是用剑的。” 高濯哦了一声,俯朝土坑里看去 土坑很深,目测至少有十米,坑壁都是沙土,不见半块凸出的石块,十分松散,人若是掉进去了,除非从上面放下绳子把他拉上去,否则根本不可能爬出来。 弥勒趴在坑边朝里面望了望,众武士也有样学样,围着土坑趴了一大圈,看得无比聚精会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坑里在上演什么年度818。半晌,弥勒拍拍身上的灰土站起来,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年代太久远了,这里面已经没什么残留的,不过确实有一股微弱的邪气,我听说五十年前,这儿的城主请了个巫女前来驱魔,有这回事吗”他问身后的武将。 武士头领颔首“确有此事。” “那这里很可能就是当年巫女除魔留下的遗址,没什么看头,也没有人掉进去,咱们返程吧,明日继续。” 他话是这么说,但高濯当然不会认为所谓的“返程”是指下山,因为那厮手搭了个凉棚,朝着西边落日的余晖凝望片刻,摸摸下巴道“嗯咱们一路走过来花了好几个时辰吧,就这么下山的话,明早还得再爬上来一趟,多有不便啊。不如就去方才那位阿萤姑娘家歇一宿如何” 高濯翻白眼,假戏真做也不带这样的。 武士头领迟疑“这怕是不妥吧,我们这么多男子,人家好歹是个姑娘” 弥勒早就抬脚往回走了,闻言头也没回“嗯,也对,那就去借个火,在屋子附近落脚吧。” 高濯手里三百六十度转着野太刀,边转边道“大叔,法师的意思是,他今儿个就赖在阿萤姑娘家周围不走了” 武将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执着于流连花丛的和尚,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出言阻止,原地犹豫了半天,眼看弥勒已经越走越远,摇头叹了口气,招呼手下武士跟上。 众人跟着弥勒走了一路,前方依稀可见星点火光,浮现出一座木屋的边角轮廓。走近了看,两个女人正抱着东西进进出出,似是在忙,其中一女正是先前见过的村妇阿萤。听见脚步声,阿萤本要进屋的脚步停下,驻足回望,随即惊喜不已“弥勒大人” 两人不负众望开始执手互诉衷肠,高濯扛着刀打量这间木屋。出乎意料,屋子竟比想象中大上许多,至少她刚穿来的小河村里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光躺着睡觉啥都不干的话,兴许真能装下这几十个人也说不定 正想着,忽闻里屋传出几声咳嗽,有个轻柔的女声道“阿姐,起来喝药罢” 对了,此前听阿萤说过自己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姐姐,想来是不能跟外人同住的。高濯不免朝里屋多看了两眼,心中觉得奇怪。 这门口燃着火堆,屋里怎么黑漆漆一片,半点火光也没有虽说现在应是夏日,然而昼暖夜凉,且山中不同于外界,昼夜温差极大,到了夜晚冷风更甚,她方才一路走来都冻得直打哆嗦,这屋里的那位病人居然受得住 “这屋里是卧病的大姐,方才你们见到的是二姐,她申时才从城里回来。”阿萤腼腆地向众人解释,“大姐病的久了,平日里都起不了身,城里的那些郎中也没有一个敢来这山里的,便是出高价也请不动,无法,只能由我采药,二姐下山去换了钱,买了药方回来给大姐煎药” 高濯心下了然。 其实古代许多看似严重的绝症,放到现代的医学那都不是事儿,有些穷乡僻壤的人请不起好的医师,不管大病小痛都是那几种常用的药方,导致病情越拖越恶化,最后免不了一命呜呼。现在看来这位生病的大姐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弥勒听了这番话,露出一个笑容,抬手就挑开了屋帘。屋里两道惊呼响起,阿萤脸色微变“法师不可” 弥勒顿了一顿,回身付与安抚的一笑“可巧,在下略通一些医术,可否让在下进屋为里面的姑娘诊断一番” 阿萤扯住弥勒的袖子,语气急切“大姐不喜见生人,还请法师体谅。” 高濯啧啧称奇道“刚才是谁说请不到郎中来着,怎么这会儿法师主动给人瞧病,反倒跟防豺狼虎豹一样啊” 又是一阵咳嗽声起,较先前的更为剧烈急促,足足咳了有半分钟才缓住,片刻后,响起一道沙哑的女声“阿萤,让人进来。” “大姐”阿萤迟疑了一下,手松开。 弥勒前脚进屋,高濯后脚正要跟着步入,迎面撞上一个容貌清丽的年轻女子,挡在她面前。女子手里拖着一只药罐子,同高濯对视了片刻,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只笑道“眼下法师正在为家姐诊治,怕是不便被打扰呢。” 高濯眨眨眼睛,“哦”了声,乖乖退出屋外。 女子便不再看她,对着屋外的一群武士柔声道“诸位大人都累了吧鄙舍还有别的房间,就让阿萤带各位去歇息吧。” 那边阿萤带着众武士进了侧屋,她又看向高濯,道“这位姑娘,我们还有一间用以储备物资的小屋,离这不远,我带你去那里将就一宿可好” 高濯瞪眼“我一个人去别的地方不在这里” 那女子也诧异“难不成姑娘要同这些男子睡一个屋这”看高濯的眼神便带了丝不可言说之色。 高濯“” 这不能怪她,在警校的时候,那都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用,谁还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呢。 跟在女子身后走了一段距离,果然看见一间小屋,是由树枝粗制滥造修葺而成,十分寒酸简陋,隐藏在一片繁茂古木之中,毫不起眼。走得近了,只觉一股泥土的湿气隔着草帘从屋内飘出,阴风阵阵,好不骇人。 高濯站在离门口两步远的位置,两条腿怎么也不肯往前迈了“美女,咱回去拿个火把成不” “拿火把做什么。”女子掀开草帘,露出一片黑魆幽深的空间,仿若一个黑洞,似要将人的三魂六魄都吸进去一般。她转过脸来,嘴角噙笑,眼神幽暗诡异“姑娘这便进去吧。” 瞥见那古怪的表情,高濯心中没由来咯噔一下,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转身拔腿就跑然而没跑两步,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嗖的窜了出来,瞬间在她脚踝处缠了几道,猛地朝屋子的方向用力一扯 “啊”高濯一声尖叫,连人带刀被整个儿拖进了一片漆黑之中草帘在她被拖进屋子的瞬间在眼前闭合,隔绝了山中最后一点微弱星光。 高濯脸朝下摔在一片散发着霉味的潮湿泥土上,那把野太刀从她手里飞出,翻出两道银光后落在手边,发出一声闷响。高濯鼻尖被撞得发麻,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呸呸吐掉嘴里的土,迅速爬了起来,斗牛一样冲上前,卯足了劲,转身一个回旋踢踹在那面草帘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哪是什么草帘啊,简直是他妈一道钢板门她的大腿根子都快被震裂了 抱着腿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高濯疼的五官移位。 都怪现在的这副躯体之前爬山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具身体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比原先的自己差了好几个档次,说白了就是空有一身的本事却没力气使,简直不要太弱鸡。 她当即对天发誓要是老天保佑老娘这次能大难不死,回头老娘保证沿用警校的那套魔鬼训练方式,天天翻山越岭爬坡跑圈,非把这破身体锻炼的壮如牛不可 高濯坐在地上揉了揉腿,忽然想起了那把野太刀,忙捡起来对着草帘一通戳刺劈砍,然而除了有几根细丝落下,根本徒劳无用。 她颓然而坐,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觉小腿似被什么东西给扒住了,正顺着她的裤脚缓缓上爬。高濯登时三魂六魄全部离体,白着脸颤抖着手摸出一张符篆,抓起野太刀在自己左手心里用力划过,胡乱将血往符纸上一抹,“啪”地往刀尖上一扎,刀尖一转将异物挑起,又迅速翻转过来,狠狠将那异物刺了个对在了地上 一阵吱吱嘎嘎的刺耳惨叫声中,地上霎时亮起了一道刺目的火光,火光明明灭灭,高濯却看得清清楚楚,地上那四仰八叉,八只节肢胡乱扑腾挣扎的东西,赫然是一只蒲扇大小的斑斓花蛛 那蜘蛛被野太刀牢牢钉死在地上,在阴火符的灼烧下疯狂尖啸锐鸣不止,腹部滋滋哔哔往外吐着蛛丝,间或夹杂着些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裂口流出,被烧出一股腐烂般的恶臭,好不恶心。高濯浑身都瘫软了,想离得远点,却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便在此时,漆黑的角落里,响起了一道低沉而慵懒的轻笑。 这屋里除了她竟然还有别人 高濯被这声吓出了一身冷汗,瞬间魂魄归位,发觉自己能动了,她立刻站了起来,不想起身时太急,一阵头晕目眩,她竭力稳住身子,连带着蜘蛛一起把太刀拔了出来,借着依然在蜘蛛身上燃烧的火符四下一通寻找,高声壮胆“谁啊躲在这里养个破蜘蛛也敢暗算你爹老子我滚出来” 火光在漆黑阴暗的空间里上下左右跳跃摇晃,定格在了角落里的一道黑影上。 看清对方装束的一瞬间,高濯猛地住了口,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底。 乍一眼看去,那是个衣香鬓影的女子,穿着一身极其华丽繁复的紫色十二单和服,散落在地的衣摆上绣着团菊、牡丹、凤凰等纹样,说不出的华美绮丽。 虽是个女子,其坐姿却并不端庄优雅。她背靠墙根而坐,一条腿盘着,右手闲闲地搭在另一条腿屈起的膝盖上,一派惬意闲散之姿。 在这种地方,有女人出现就够可怕了,更何况还是个这般模样的女人。 高濯这两条腿就有点哆嗦,她僵立着,老僧念经一样催眠自己镇定镇定不定也要装定然后咽了口唾沫,摆开架势,鼓足气势,先发制人大喝一声“呔你丫就是女郎蜘蛛吧告儿你,小爷我可是盛名在外普天下妖魔闻我丧胆邪祟谈我色变鬼怪望我而逃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牛皮吹到这儿不由打住,古代日本比较有名的降妖除魔人士叫啥来着“算了名号太响说出来怕吓死你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尤其不准现出原形否则就让你死啦死啦地,你滴明白” 寂静。 满室寂静。 良久,久的高濯就快要忍不住破功的时候,角落里的女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缓缓抬起了头,美目中波光流转,嘴角勾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美人抬眼的那一瞬间,高濯终于看清了她隐藏在黑暗中的容貌 三千青丝如流墨倾泻,衬得白瓷般的脸颊如凝山巅之雪,清秀隽雅。眉似翠羽纤长秀美,眸若一潭春水潋滟,精致挺翘的鼻子,淡粉色的唇瓣丰润盈泽,似一株暗夜下悄然绽放的紫罂粟般夺人心魄,美的不食人间烟火,不止诗词几句。 高濯被眼前这般妖孽的绝色容颜晃花了眼,一时看得呆了,竟可耻产生了一种“罂粟花下死,不枉穿一回啊”的错觉。 紫衣美人轻启唇瓣,语调中带着一丝嘲弄“怕蜘蛛吗。” 这声音似幽兰吐芳,如美酒甘醇,任谁听了只觉心中发颤,恨不得就此沉醉,再不醒来。 然而,美人一开口说话,高濯登时就不害怕了,连着此前濒临绝望而沉抑的心跳也跟着渐渐复苏过来。 这、这分明就是个男子的声音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妖孽惑人 犹记弥勒说过,女郎蜘蛛的容貌美艳,是不可多得的艳丽尤物,方才高濯第一眼瞥见角落里的女人,瞬间就和脑海里女郎蜘蛛的形象来了个大重叠,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葬身蛛口了 结果对方一开口,赫然是个男人。 并不是她忘记了杀生丸这个先例,而是两者的气质实在太过不同。 前者虽美,给人的感觉却过于冷肃凌厉,且行事作风冷酷无情,叫人难以忽略他身上的男子气息。 反观眼前这位 身形单薄纤弱,气质慵懒淡雅,眼角眉梢也多添了几分阴柔之色,加之他身上穿着女子的和服,所处环境又太过幽暗,这才导致高濯并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他的性别。 短短时间内,高濯心头已是几个大起大落,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男扮女装,虽然连着两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听,但高濯完全不在乎,此刻满心都想的都是不是女人就好啊 她甚至恨不得当场冲上去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妖孽美男来个超级大熊抱 而那只妖孽至始至终都在墙角以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着高濯,将她从头到尾变幻莫测的神情尽数欣赏了个遍,自然也没有忽略她此刻面上掩藏不住的喜悦。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此女兴奋的源泉,眉梢和唇角微扬,声音低澄清靡,似水如歌,带着三分蛊惑,七分柔和“我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能让你这般开心” 作为一个声控,这嗓音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高濯只觉得心尖骨头一并都酥了,不由自主捶了锤胸口,叹道“开心开心大哥你为什么不早点吱声啊” 妖孽“啊”了一声,颇有些无辜地瞅着她,“我不敢啊。” “不敢”高濯瞄一眼刀尖上的蛛尸,顿时就悟了,善解人意地对他道“哦你也怕蜘蛛啊” 妖孽身子向后微倾,仿佛真的被蜘蛛这两个字吓到了一样,嘴上却悠然自若道“还好。” 高濯只当他是不好意思。 毕竟一个大男人,怕蜘蛛像什么话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怕蜘蛛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就怕的要死啊而且还是那么大的蜘蛛,谁不怕我跟他姓好吗不过你放心,那玩意儿已经被我送去成佛了你瞧”她像是怕人家不相信似的,手里举着野太刀就往前走了几步,给他看刀尖上串着的蜘蛛尸体,“看见没刚刚还在动,现在已经不动了,真的死啦” 高濯这个人,对弱势群体有着不自觉的保护意识。这倒不是在警校养成的,她从小就有这习惯。比如八岁时跟邻居家的小妹妹一起看咒怨,伽椰子爬出来的时候简直没把她吓得失禁,扭头一看,小孩子早尿了,于是立刻强迫自己无所畏惧瞪大双眼盯着屏幕上的鬼脸,安抚妹妹“别怕啊这种东西来一个姐姐打一个,来两个姐姐打一双”结果看完恐怖片,楼梯不敢爬,电梯也不敢坐,躺在床上失眠三天。 可即便如此,这个习惯却是还是一直保留了下来。 就听那角落里的妖孽淡淡地哦了一声,瞟了刀尖一眼,道“不是这个。” “啊”高濯看看他,又看看刀尖上的蜘蛛尸体,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那是哪个” 无声瞧她片刻,妖孽忽然错开视线,看向了她的身后。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身后有东西。 犹如后颈被人刺入了一根细小的针,高濯登时一阵头皮发麻,汗毛根根倒竖,寒意顺着脊背密密麻麻爬上天灵盖。她僵着身子,脸上是视死如归的死白,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脑袋。 身后五米开外,不知何时涨潮般冒出了无数双红凄凄阴恻恻的眼睛,隐伏在阴暗处对着她虎视眈眈,闪烁着骇人的刺目猩红。高濯登时脑中一片空白,手一松,野太刀跟着落地,浑身力气都在那一刻消失殆尽,无意识地张了张嘴,灵魂仿佛都化成了一道青烟从口中飘了出去。 并不是那些眼睛有多可怕,而是那些眼睛根本就是长在一颗颗蜘蛛头上更令人悚然的是,蜘蛛头的下面竟然连着人类的身体,而原本该长着手脚的部位却长出了四条蜘蛛的须肢 高濯脚底一软,踉跄地后退两步,不想那十几颗蜘蛛头也跟着往前爬了过来,嘴里发出古怪的吱吱声。高濯后知后觉地想起地上还有插着阴火符的刀,边退边弯腰去捡,其中一只蜘蛛头突然一声尖啸,径直朝她窜了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往后倒退的脚步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里,顺带将那本就快要燃尽的一簇火焰给踩了个灭 整个屋子霎时陷入一片魖黑。 那被她撞到的人似乎僵了一瞬,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掀开了。耳边旋即响起一声古怪的惨叫,高濯就地打了个滚,爬起来忙不迭又摸出一张符篆,“啪”地往左手心一拍,而后用力往旁边一甩 符篆为血所催动,飞出后准确无误地附在蜘蛛头上,轰地就烧了起来,顷刻间,满室亮堂那蜘蛛头原本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此刻竟生生被疼的活了过来,惨叫着四肢立起在室内一通乱奔乱撞。见此惨状,其余正鬼鬼祟祟往这边靠近的其他蜘蛛头齐齐停住,那颗着火的蜘蛛头没头苍蝇一样冲了过去,吓得他们立刻吱吱嘎嘎作鸟兽状四下散开,倒爬着返回了屋子的另一角,再无声响。 高濯便不再管那烧成火球的蜘蛛头,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转头朝身边的妖孽由衷道“大哥,谢谢你啊” 妖孽愣住,朝她微微侧目。 高濯挪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下,与他面对面“谢谢谢谢,刚才真是好险幸亏你反应快把我推开了,不然我可能又得穿了,救命恩人啊哦对,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磕个头” 听到“磕个头”,妖孽的眉梢微微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瞧了高濯半晌,忽然一勾唇“你好像搞错了,我并没有救你的意思。” 高濯一听就乐了,心说这人还挺别扭,道“那还是救了嘛要不我现在能好好的吗” 妖孽还是笑,似在说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语调却极冷淡“把你推开,是因为你碰到我了。” 此人有洁癖高濯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理解理解,那就多亏你不喜欢与人接触啦,总之因为你把我推开了,我才能免于一死嘛,一样一样” “”嘴角笑容微滞,妖孽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高濯,仿佛从她嘴里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良久,他敛了笑,眼神渐黯,嗓音低沉的略有些暗哑“好啊,那这条命,以后可是要还的。” “嗨,那必须的啊等我练就一身本领,将来给你拆刀挡剑哈”高濯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并未多想,不假思索应下。 妖孽于是轻笑一声,似是不愿再与她多说一句话,移开了视线。 高濯依旧在他面前坐着,盯着那张俊美阴柔的脸蛋瞧了许久,不行不行,再看下去可能忍不住要犯罪了,咱要克制,“哎,你就是那个出月城的少主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妖孽抬眸,淡淡睨她一眼,并不搭腔。 见成功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回,高濯朝他嘿嘿一笑,指了指他的腰间“我看到你的佩刀了,武士大叔说你们家的刀都是统一下发的,好认得很。” “哦。这么说你是上山来找我的”妖孽不答反问。 “是啊,不止是我,你们家的武士也来了一队哟” 妖孽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神色颇为轻蔑“我还以为,至少会多派几个人来找这个宝贝儿子。” 高濯道“没毛病啊,原本想派一整条街的男人上山来着,后来遇到个云游法师,把这活儿给揽下了,顺便还拉了我一把,我说这位小哥,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呗,不然我随便喊了啊,美人哥哥” “”妖孽沉默片刻,道“你身上的阴火符,是那个法师给的吗。” 高濯简直惊了个呆,心说卧槽这个人,这么希望被人家喊美人哥哥吗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是啊美人哥哥。” 妖孽怀疑地瞧她两眼“你身上并无法力。” “诶我脸上写着没法力了吗这都能被你看出来” 妖孽盯着她不做声。 桃花眼中水波缭绕,带着一丝无辜之色,简直能溺死人,高濯遭不住了,无奈道“好吧,我确实没法力,不过法师说这种符篆不需要念诀,用我自己的血就能催动。” 妖孽微微挑眉“闻所未闻。” 高濯摊手耸肩“对吧我一开始也不信啊没想到弥勒小哥虽然不正经又好色,给的东西倒是很靠谱的” “弥勒”妖孽神色微动,“你说的弥勒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高濯挠着下巴陷入回忆“挺年轻,挺秀气,贼鸡儿好色哦对了”她忽然一拍大腿,语气激动“我跟你讲啊美人哥哥那厮见到陌生姑娘就让人家给他生孩子你穿成这样可千万别让他看到,不然妥妥的让你给他生孩子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妖孽那双淡若琉璃的眼瞳里似有一道红光一闪而逝。 高濯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惊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不认识。”妖孽平静地看她一眼,道“他们现在何处” “”高濯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要怎么说一大群人奉命上山来救这位少主,结果全都误入女郎蜘蛛的老巢了这也太丢人了,叫人难以启齿啊 她忐忑地拿眼睛四处乱瞟,含糊其词“嗯他们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座木屋里”目前生死不明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了,给人家留点希望吧。 妖孽听了,桃花瓣似的唇瓣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濯心下纳闷,怎么他这样子不像是生气,反倒还有点愉悦似的 偷眼瞄他半晌,高濯道“那啥,美人哥哥,你问了这么多,也让我问两句成不” 妖孽似乎心情甚好,眼尾轻挑瞄她“好。两句。” 高濯有些郁闷,心说我那是客气的说法好吗 无奈,此人摆明了说一不二,她只好一切从简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 “在你之前。” 妈的废话“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人活着吗” “有。” 高濯愣了一愣,追问“我是说,除了那个回到城里的武士以外,还有别的人活着吗” 妖孽认真地看着她,道“两句了。” “”高濯给他讲道理“美人哥哥,其实咱是从东土大唐那个地方来的,我们那边的算法跟这里不大一样,一加一等于二,也等于田”她伸手在地上画了几笔,“你看你看,田有5画,两句就是五句的意思,你再让我问三句行不” “”妖孽冷淡地看一眼地上的字,面无表情转过脸。 知道没戏了,高濯无法,只得叹了口气,无言静坐。 地上那只蜘蛛头四肢蜷缩,整个儿缩成一了团,身上火势也渐渐消下,高濯根本不敢看它被烧成了什么样,好在这东西并没有散发出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怪味。她在妖孽面前跟个和尚似的静坐了半柱香,就快要坐化的时候,一声“咕噜”十分合宜地从肚子里传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女郎蜘蛛 高濯下意识捂住肚子,无比尴尬,佯装没听到这个声音,斜眼偷偷瞄向妖孽。 妖孽依旧安安静静坐着,姿态慵懒不曾变过,长睫微垂,眉眼间淡泊一片,琉璃瞳中琥珀光流转,高贵中带了点忧郁,优雅中有一丝颓废,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妖异。 看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估计就是听见了也会装作没听见的。 说起来,那只蜘蛛头是怎么回事 高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团焦黑。 在接触到阴火符之前,蜘蛛头好像就已经倒地半死不活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你刚刚对那玩意儿做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妖孽歪头瞅她,不解“我做了什么吗”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那啥数吗高濯无语。 然而对方神情无辜,实在不似作伪,难道那只蜘蛛头确实是被阴火符烧死的咱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大脑混乱记忆出了岔子 纠结半日无果,腹内又饥饿难耐,想起自己腰带上还系着早上居酒屋老板给她的大布兜,高濯索性不再纠结,飞快地解下来往地上一铺,那里面用荷叶包了十几个饭团和几串炸鱼丸,还有几条不大的烤鱼,可以说是非常丰盛了高濯献宝似的将它们往妖孽面前推了推,道“恩人你比我先被抓进来,肯定饿死了吧来来,吃点东西” 妖孽漫不经心扫了眼地上的食物,没什么兴趣的移开目光,道“那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高濯饿的眼睛发绿,自顾拿起一串鱼丸吃起来,“咱们可是有过命的交情,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想吃啥自己拿” 她吃的一点也不优雅,甚至带了点狼吞虎咽的味道,活像刚刚度过三年自然灾害。妖孽默不作声看着她连吃完两串炸丸子,又伸手去拿饭团,突然开口“听说过灵媒吗。” 高濯抬头,嘴角挂着两粒米,茫然“林梅没听过,我只知道梅林,哈利波特里面的人经常用它表示惊叹。”她说着做捧心状,“噢梅林的胡子” “”妖孽盯着她无语半日,又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高濯愣了一下,指自己“我吗”她咽下饭团,道“不知道啊我被人从乱葬岗里刨出来的,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你问这干嘛,查户口” “无事。”妖孽笑了笑。 如果不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并没有一丝笑意,这一笑可以说是令人如沐春风了。 “不想再吸引那些东西的话,就把手处理一下。” 高濯惊得一回头,就看见角落里无数双猩红目光在幽暗之中闪烁不停,蠢蠢欲动,吓得她赶紧摸出一张符篆往左手一缠,恐吓似的向身后晃了晃,成功吓得它们缩了回去。 一阵衣香卷过,却是身边的妖孽翩然起了身,朝门口踱步而去,在草帘面前驻足,道“过来。”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在叫她,高濯胡乱收拾了满地食物,又看了一眼串着蜘蛛尸体的太刀,果断选择放弃,爬起来就奔了过去,乖乖在妖孽身边立正站好。 这么并排站在一起,高濯才惊觉妖孽的身形不是一般的颀长,她甚至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那弧度优美的下颌。 感受到此女毫不矜持的视线,妖孽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步,道“阴火符。” 高濯眨眨眼,递上自己的爪子,符篆依旧缠在手上,妖孽盯着她的手无言片刻,淡淡道“自己用。” “哦。”高濯摸摸鼻子,被人看穿心思,饶她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当即取下符篆往草帘上一甩。符篆飞出附于帘面,却意外的没有燃烧,反而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高濯愣了一瞬,捡起符篆“这” 妖孽没说话,抬手置于草帘上。只见那掌下覆盖的帘面滋滋几声异响,竟散出了几缕紫黑的烟雾,像是什么东西被溶解了一样,浓雾迅速扩散开来,犹如滴墨入水,不多时,整面草帘便化为了齑粉,簌簌落得满地都是。 卧槽搞了半天,这人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高濯看得瞠目结舌,直到妖孽整个人都出了屋子才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回头一看,那些蜘蛛头也跟着爬到了门口,却仿佛在忌惮着什么,徘徊在那摊齑粉边踯躅不前。再一看,身后哪有什么小屋,分明是由无数蛛丝裹缠而成的一团厚厚的茧子 “nice啊美人哥哥陈独秀都没你优秀所以你之前为什么”高濯惊叹了一半,忽觉一阵阴风拂过,她下意识回头,却见身边已然一片空旷,哪里还有那妖孽的影子。 月上柳梢头,山风萧瑟,吹得头顶一片树叶沙沙簌簌。 高濯如同做贼般,缩头低腰伏在一棵老树后,凝神屏息,暗中窥视不远处的那座木屋。 之前她还想着妖孽会不会是先行一步去救自己的属下了,这才两脚生风赶了过来,路上还把鞋给跑烂了,摔了个狗吃屎。 却只见屋帘紧闭,四下一片寂静沉谧。 并不见那只妖孽的身影。 高濯有些郁闷,没有那只妖孽,她一个人能救得了谁啊。 虽然弥勒确实说过,需等到男子被诱惑的第三日晚上,女郎蜘蛛才会现出原形。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连一日都不到,弥勒同那群武士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也难说,被诱惑的时间越久,这帮男人的脑子说不定就越糊涂,可别到时候咱一门心思救人,人家反而跟着女郎蜘蛛倒打一耙,那咱可就亏大发了。 眼下高濯既不能大张旗鼓呼喊叫嚣把弥勒喊出来,又不能单枪匹马一个冲进屋子里去,只得在心中默默祈祷弥勒能来个夜半尿急,一个人出来解决一下,也好同自己接个头。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间屋子应当也是蛛丝茧子所化而成,然而她并没有妖孽那样大的本事,无法令其现形,自然无法助弥勒等人识破陷阱。 高濯扭头望望来时的方向,心中疑惑就之前的经历来看,那只妖孽明明力量踔绝,茧子根本无法困住他,又为什么故意在那破茧子里呆了那么久 而且,出来后挥挥衣袖说走就走,半点声息也没发出一个。 就像在茧子里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刻意出声,高濯恐怕根本无法察觉出他这个人。 那只妖孽真的是出月城的少城主吗 高濯在树后龟缩了半个钟头,正愁云惨淡,背后忽然嗖嗖几声劲风刮过,高濯警觉地伏低身子,余光瞥见两边树丛中鬼魅般闪过几十道黑影,身形极快,直冲木屋的方向。 隔了好一会儿,高濯才稍稍直起身子,探头看去,这一看,顿时脊梁骨阵阵发冷。 只见木屋顶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人,析微察异,那些人身上清一色穿着武士服,原本应是头颅的位置却长着蜘蛛的脑袋,螯牙外露,双手形似一对须肢,手里拿着野太刀,只有胸部以下还保持着人体的模样。数量之多,区区一座屋顶根本容不下所有,余下的便将屋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嘴里不时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诡异至极。 如此可怖形貌,竟和她先前在茧子里所见的十几只蜘蛛头无甚差别唯一不同地方,便是眼前的这群依然保留着人类的下体,而从衣着武器看起来极有可能是先前上山的那两批武士。 高濯只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脚底下意识就想开溜。 说真的,她本来就没义务来折腾这桩麻烦事,要是别的妖怪,她或许还能勉为其难混在人群里意思意思,可偏偏是她最恐惧的蜘蛛,而且是连弥勒一个法师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女郎蜘蛛 啊都怪弥勒这个烂色鬼非要拉她来不归山,信誓旦旦地说什么阿萤绝不是女郎蜘蛛,屁颠屁颠地进人家屋子里献殷勤,这下好了,非但自己变成妖怪的口粮,还害的她跟蜘蛛打了一晚上交道。 高濯越想越丧,狠了狠心,心说去他的警校生,去他的警校校训,去他的舍己为人吧,老娘逃命去了 转身就走。 熟料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轰天震地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崩塌了,一股巨大的气流裹挟着无数碎石树叶自背后猛烈袭来,伴随着一道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撕破夜空,响彻了整片树林 高濯没有防备,被这股气流冲的往前一个狗扑,大惊之下匆忙翻身爬起,回头一看,就见身后的木屋里狂风冲天,屋顶被吹得四分五裂,整座木屋几乎是顷刻间土崩瓦解,从里面爬出来一只巨大无比的斑斓大蜘蛛 那蜘蛛足足有数丈宽高,俨然一座小山丘,八条须肢上倒刺横生,浑浊的液体顺着一对螯牙直淌而下,所及之处皆腐蚀一片。背部几番咕嘟咕嘟的上下鼓动,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从里面瓜剖豆分般钻出了一个女人裸露的上半身 高濯一见蜘蛛就腿软,眼前这还是个巨无霸款的当场叫她吓得面无人色,两股直打颤。 尘土飞扬之中,滚出一个只穿着白色中衣的年轻男子,还在捂着嘴巴不住地呛咳,高濯眼睛一亮,哆嗦着两腿往前挪,边挪边喊“弥勒法师” 弥勒甩出一沓符篆,百忙中挥了挥袖子打招呼“咳咳条子小姐来啦哎呀,在下本来想用更加温柔的方式解决的呢” 高濯扇着烟尘“是你把她打回原形的吗”她隔着飞散的尘土仔细辨认蜘蛛背上的女人,既非阿萤,也非引自己入陷阱的女子,“这、这是那个卧病的大姐吗” 蜘蛛背上的女人吃吃颤笑几声,阴阳怪气道“能从妾身的幻茧里活着出来,小丫头还真不简单妾身还以为这和尚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女人说话的语调怪异至极,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阴湿感,弥勒苦笑着叹了口气“你高估在下了你本就虚弱,又以生人和药物隐藏妖气,我本来还不是十分确定,若不是你非要同在下行那等之事,在下或许还真发现不了,再怎么说普通良家妇女都不可能像你那样奔放的。” 明明是再讽刺不过的话语,女郎蜘蛛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夸奖,咯咯娇笑起来“可不是么再多莽夫的头,也不够一个法师的脑袋来的精贵,妾身委实等不及三天了呢”她顿了一顿,又道“妾身还当法师是个多么怜香惜玉的主,不想动起手来竟是那么狠心,那一下打的妾身可真疼,看来只好暂且先拿他们的头补一补身子了” 在说“他们的头”的时候,高濯突然发现弥勒身侧的不远处有一只更为巨大厚实的白茧,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正由那茧子里不断地响起 “怎么了怎么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俺出不去啊这帘子怎么搞的这他妈是帘子吗” “他娘的咋跟石板一样厚” “都给老子后撤老子就不信踹不开了” 闷响一声接一声从茧子里传出。 是那群武士女郎蜘蛛要吃掉他们了 那边,女郎蜘蛛已有了动作,只见斑斓大蛛的腹腔两侧各射出一股粗长的蛛丝,一左一右,直取关着众武士的幻茧“轰”的一声,那幻茧被蛛丝牢牢粘住,拔地而起,朝着斑斓大蛛张开的血盆大口飞了过去 弥勒神色一凛“条子姑娘快到在边来” 高濯本就离的不算远,虽不知为何要去他身边,但眼下情况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忙朝那边奔了过去。甫一到达弥勒身边,就见他迅速将右手上缠着的一串蓝色念珠扯了下来,紧跟着以左手拖住右手腕,向着那已被拉至半空中的大茧子伸出右手,五指大张,喝道“法力风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歪打正着 随着他的右手张开,掌心现出一个紫黑色的空洞,像是祭出了一道大气旋涡,所及方向霎时狂风怒号,飞沙走石,大片大片的树木朝着黑洞弯曲倾斜,地上那几十只武士所化的蜘蛛头更是抵不住巨大的气流吸引力,连同无数枯枝败叶,大小碎石一道被尽数吸入那黑洞之中。受那两股蛛丝拉扯的茧子自然也受不住这阵强大的风力,在半空之中摇摇欲坠。 “卧槽66666法师你太优秀了自带无底洞啊”高濯在旁边激动握拳,“加油加油那两根蛛丝就要断了” 刚说完,两股蛛丝应声绷断,就连茧子都被这股飓风扯的底盘崩裂,里面的人下饺子似的哗啦啦全掉了出来,在涡旋中一通鬼哭狼嚎,眼看着就要顺着涡旋被吸入黑洞里 千钧一发之时,弥勒猛地收回右手,左手紧跟着快速将那串蓝色念珠缠回,巨大的气流涡旋便在瞬息消失无踪。那群武士从低空中跌落在地,一时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恐又是呆滞,说不出的精彩。 闲不容息,弥勒甫一收了风穴,左手即入怀中掏出厚厚一沓符篆,右掌单立,口中默念梵咒,道声“火来”手一甩,符篆如同活了一般,挟一股劲风呼啸着袭向斑斓大蛛,在贴上蛛体的瞬息便化作幽幽蓝焰燃烧起来,熊熊烈火顷刻间便将整只蛛体自下而上吞没 女人的惨叫声冲天,混杂着一种扭曲可怖的桀桀怪笑“嘻嘻嘻法师大人,妾身此次复活已是不死之身,区区几道火符燃在身上,不痛不痒” “这不可能”弥勒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幕,一贯悠然的表情有些凝重,“女郎蜘蛛素来畏火,天火符没有理由不起作用。” 高濯安慰他“别急别急,说不定是刚才那几张符纸放太久发霉了,你换一沓试试” 弥勒憔悴“方才那是最后的天火符了,在上未带纸笔,无法现画” “”高濯听了想打人,急道“那就不用符咒了,直接把她吸进你手上的黑洞不就完了嘛难不成你还想要给她讲佛家大道理大哥你不要学唐僧啊你醒醒” “不”弥勒神色复杂,“女郎蜘蛛复活之事蹊跷,在下怀疑她身上有其他东西。” “哦不愧是法师,真是好眼力”火焰渐熄,明明灭灭中,女郎蜘蛛曼妙的上半身笑的花枝乱颤,“妾身五十年前死于那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之手,却不想五十年后得了一块四魂之玉的碎片而复活,看来,那叫桔梗的守玉巫女该是死了罢” “四魂之玉的碎片”弥勒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又是什么高濯茫然。 “哎呀莫非,法师还不知道四魂之玉重现之事”蛛背上的女子半掩唇角,咯咯咯笑个不停“一小块儿碎片方能让妾身重见天日,四魂之玉的力量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强大,不知若是得了整颗玉又该有何等奇效妾身已经迫不及待要恢复妖力,出这不归山寻找其他的碎片了,还请法师大人委屈点儿,把这颗脑袋送与妾身罢”她倏地张嘴,口中喷出一张蛛网,弥勒闪身避开,他旁边的高濯躲避不及,整个人顿时被那飞来的蛛网当头罩住,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见状,弥勒正待再次取下右手上的念珠,两道身影忽然鬼魅般从他身后冒出,一左一右将他制住,力大无比,一时竟无法挣脱,回头一看,却是阿萤同另外一名村妇,二人皆双目空洞,面无表情,脖子后面连着一根极细的蛛丝。 那边,女郎蜘蛛仍在咯咯笑着“法师大人,您最好在那乖乖站着别动,这两人可是娇贵的人类女子,一不小心误伤可就麻烦了”她说着,从斑斓大蛛的口中又射出一股蛛丝,瞬间缠上了弥勒的颈子,“妾身一定会很温柔的取下您的头颅,还请法师忍一忍罢” 电光石火间,却见地上覆盖住高濯的蛛网突然亮起一簇幽蓝的火苗,继而沿着蛛丝蔓延而下,瞬间将整张蛛网烧了个干净,火灭,从里面钻出个蓬头垢面的少女,一个灵巧地翻身,自腰间抽出一把镰刀迅速窜到弥勒身后,当机立断斩断了两名村妇颈后的蛛丝,末了附上两记手刀打晕两人,冲弥勒大喊“法师快快快上啊” 弥勒陡然回神,一把将念珠扯了下来,却在此时,漆黑的树林里蓦地闪过一道锃亮银光,下一秒,蛛背上的女人双目圆睁,脸上的愕然还没来得及消失,身体便被什么东西拦腰一斩为二,肚脐以上的部位晃了两晃,一歪,竟“啪嗒”一声从蛛背上掉了下来,顺着坑坑洼洼的蛛体一路碰撞磕绊而下,一颗粉紫色的亮晶晶的东西从她腹部齐根的切口处落下,同半截身体一起掉在了泥地上。 没等高濯看清发生了什么,一把雪亮锋利的野太刀从天而降,“铮”地一声垂直插入她面前的土里。 密林之中,款款走出一道纤长玉立的人影,乌发如瀑垂散,紫衣长18003曳地,手里一把没了刀的鞘。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延伸向无尽的黑夜。 地上的女郎蜘蛛虽只剩了半截,却奇迹般的还活着,顽强地伸出手,蠕动着朝身边不远处的粉紫色碎片爬去,嘴里断断续续“还还给我我的碎碎片” 在她枯瘦如柴的手即将摸到那枚碎片之时,另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自她头顶伸出,先她一步将地上的晶体拾了起来。 高濯顺着那只漂亮的手抬眼一路往上,待看清手主人的容貌,顿时眼前一亮,叫道“哎呀美人哥哥” 弥勒一见到美女就来精神,胡乱抹了一把脸,爬起来就要往前冲,被高濯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大哥你清醒一点那是个男的” 原本在地上倒得七扭八歪的众武士一见来人,登时喜极而泣,各个忙不迭手脚并用爬起来跪好,颤声道“少、少主” “少主殿下您还活着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众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畔沸沸扬扬,弥勒深受打击,指着来人艰难开口“他他是你们那个,失踪的少城主他不是个女的吗” 武士头领跪的腰杆挺直,老泪纵横“是啊少主殿下,您怎么穿成这样了您这几天都是怎么过的啊” 那边的妖孽听若未闻,拾起碎片后犹自端详了片刻,方才转身,踏着女郎蜘蛛那绝望的,直直伸出的手,步履轻款向人群走来。身后那被他踩过的手一阵痉挛,颓然无力地垂下,连着的半截女体同巨大的斑斓蜘蛛一起,化作一道尘烟消散而去。 妖孽行至武士头领面前,伸手解了衣襟,将身上那件厚重华丽的十二单衣随手丢给他,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淡紫色的羽织。他状似随意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群人,轻启朱唇,淡淡道“回城。” 妖祟既除,邪气消散,此时东方的天色已依稀泛出了鱼肚白。 一行人同来时一样,朝着山下浩浩荡荡而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历经了一道生死之劫,有的人脸上洋溢着劫后重生的喜悦,有的人却一脸愁云惨淡,眉宇间忧心忡忡。 弥勒自然就是那后者。 一路上,弥勒都盯着走在前面的妖孽,面色愁闷,还时不时叹口气,高濯见他那副模样实在不太像是因为得知人家不是女子而感到惋惜,不由好奇“你咋了嘛” 弥勒不答反问“条子小姐下了山后作何打算” 高濯抓抓腮帮子,含含糊糊“这个么,我没有固定居所,打算先找份工作,存点钱再盖个房,偶尔助人为乐,扶老奶奶过个马路什么的弥勒法师呢” 弥勒不说话,又叹息一声。 高濯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想要那颗什么四魂之玉的碎片啊” 弥勒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高濯顿时就悟了,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早说嘛,我跟那厮好歹有过独处一室的交情,我去帮你探探口风,看看他多少钱愿意出哈” 无视弥勒在她身后伸出的尔康手,高濯蹦跶着来到妖孽的身边,酝酿了一下感情,开口“那个美人哥哥呀” 妖孽悠悠的眼神睨向她。 高濯努力稳住荡漾的心神,想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道“我看你一刀就干掉了那个女郎蜘蛛,很是熟门熟路的样子,你是不是老早就摸清了她的底细啊” 妖孽轻笑一声,还未开口,走在他前面的一武士刷的回头,煞有其事道“那可不我们少主殿下向来英明神武未卜先知料事如神” “英什么武先什么知料什么神”高濯瞪着眼睛一嗓子嚎过去,“大人说话小孩憋插嘴”他娘的,比老娘还会拍马屁。 “你你你”那武士一口气没说完,噎着了,瞄了一眼自家主子,见没什么反应,只得梗着脖子悻悻然转头。 高濯收回目光,正对上妖孽兴味盎然的视线“你又是如何想到用阴火符去解女郎蜘蛛的蛛网呢。” 高濯一听,艾玛,美人哥哥这是在夸自己呢立刻眉飞色舞地解释“那个容易因为在上山之前,弥勒法师说过女郎蜘蛛是一种女子的怨灵同活的毒蜘蛛结合而形成的妖怪,咱们之前在的那个茧子那么大,光凭女郎蜘蛛她自己那张嘴,怎么可能吐出那么多的蛛丝所以,茧子肯定是那只斑斓大蜘蛛的蛛丝形成的,既然蜘蛛是活物,它的丝阴火符当然也起不了作用,但是我身上那张蛛网不一样,既是由女郎蜘蛛吐出来的丝,必然带有邪气,所以我才想着用阴火符试一试。” 众武士闻言,纷纷赞许不已 “厉害啊” “姑娘真聪明” 只有那方才被高濯训了一顿的武士不屑地哼了一声“歪打正着。” 高濯白他一眼,有些心虚,她当时就只剩下那一张阴火符了,幸好当初在茧子里没用上。 妖孽望着她,唇角微扬,眼中似有流光潆绕。 高濯蹭到他身边,讨好的笑到耳朵根“美人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女郎蜘蛛的弱点的你不说的话,那我替你说了啊” 妖孽显然被这话挑起了一丝兴致,侧眸瞧她“哦” 高濯于是自顾自接道“首先呢,我遇到你的时候,你穿的就是女装,和你一起上山的第一批人中,只有你一个人没有被吃掉,这说明你应该对不归山里的妖怪非常了解,知道是只吃男人不吃女人的东西。再而,你明明有能力逃出那只茧子,却直到遇上了我之后才出去,我当然不会认为你是在英雄救美,思来想去后,我确定你是在听到我说同我一起上山的人当中,还有一个云游法师之后,你才决定出去的。为什么呢我猜,大概是这个法师的到来让你原本的计划有了变动吧” 桃花瓣的唇瓣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妖孽抬了抬下巴道“继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世代诅咒 “那我就继续啦”高濯朝他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我和弥勒法师上山之前,曾经借宿在城下町里的一间居酒屋,老板告诉我们,数日前的一个黄昏,城外的不归山忽然间紫光大盛,城主因为坊间流传的一句此乃天降瑰宝于世而遣了一批人,由你带领着入不归山搜寻瑰宝,却因你们的失踪而不得已派出了第二批搜寻者,这第二批人中又仅有一人幸存,回到城里通风报信,可他却跟疯了没什么区别,只会在地上爬,说好吃,现在想来,他分明就是在模仿女郎蜘蛛的样子。以他那种疯癫状态,我不认为他有那个本事自己找回城里,这个时候马的作用就出来了,注意,驮着他回城那匹马,是少城主你的马。” 妖孽“嗯”了声,歪头瞧她“有问题吗。” “怎么没问题”高濯道,“我之前问过你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人活着吗你回答有,而且在我说到那个回到城里的武士的时候,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奇那么这个活着的人是谁自然就是那名武士了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因为就是你帮助那名武士逃回了城,因为你需要他给城主通风报信,好派更多人上山寻你。” “你在听我说只有一队武士上山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还以为至少会多派几个人来找这个宝贝儿子,这说明你很失望,你觉得上山的人数与你预计的相差甚远,但是,在听到我说还有一位法师的时候,你就明显表现的不一样了,接着就离开了那个茧子,说明你认为有这样一个法师的介入,比起源源不断赶去送命的普通武士来说要有用的多。” 妖孽眼神闪烁,唇边的笑意愈发加深“继续。” 高濯接着道“第三,弥勒法师察觉到女郎蜘蛛复活之事有古怪,怀疑她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因此不敢将她吸进自己右手的风穴里。联想之前不归山的那道紫光奇景,不难猜出那东西肯定就是你们说的什么四魂之玉。然而就在女郎蜘蛛亲口说出自己身上有四魂之玉的碎片之后,原本不见踪影的你,几乎是立刻出现将她杀掉了,目标非常明确,一刀毙命” “为什么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女郎蜘蛛说出自己有四魂之玉的碎片的时候才出现呢我猜,你是不想做无关紧要的事,因为你的目标本来就是这四魂之玉的碎片,如果女郎蜘蛛身上没有你要的这个东西,你绝对会毫不留念的一走了之。”甚至,毫不犹豫地抛下这些武士这句话,高濯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这山上明明有两名货真价实的人类女子,可你的那些侍从又的的确确被吃掉了,既然是以人类为食的妖物,没道理放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吃,反而去吃那些五大三粗的带刀武士,这只能说明妖物是只吃男人不吃女人的东西。然而女郎蜘蛛早在五十年前就被城主请来的巫女除掉了,现在出现在不归山中的又是什么呢你虽有所怀疑,却不想冒险亲自查看,因此打扮成女人假意被擒获,并且暗中帮助那名武士逃走,好让城主派更多的兵力前来,这样,在妖怪同其他人交手之时,你就有机会判断究竟是何妖物,身上有没有四魂之玉的存在,我说的对吗” 妖孽听完,先是似笑非笑,继而忍俊不禁,最后竟是笑出了声,肩膀微微颤动着,优雅妖冶的笑靥晃得高濯一阵目眩“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真的吗真的吗”高濯立刻嬉皮笑脸地贴上去,“那美人哥哥刮给我看看” “丫头,不得无礼。”武士头领小声呵斥,伸手将她拉回。 弥勒走上前,带着一脸的求知欲,道“传说,倘若让四魂之玉留在体内,妖怪无论被斩杀多少次都能复活。敢问阁下是如何知道那四魂之玉碎片的确切位置的” 妖孽听到弥勒的声音,眼波微转,狭长的桃花眼悠悠乜了他一眼,道“也没什么。” 众人忙竖起耳朵。 妖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四魂之玉碎片,道“我不过是觉得,络新妇死前被投进桶里的时候,大约是头朝上,脚先着地,所以才成了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蜘蛛那副鬼样子。蜘蛛是活物,女体是死物,那么那具身体的死亡分界点,约莫就是腰腹同蛛体相结合的位置。传闻四魂之玉只有被放入死者生前受伤最严重的部位,才会发挥出死而复生的奇效,如此,络新妇身上的碎片,便只有可能在一个地方。” 甫一说完,四下只余倒抽冷气的声音,众武士纷纷向自家主子投去各色火辣辣的目光,惊讶的,崇拜的,瞻仰的,谄媚的妖孽统统无视,只管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高濯瞅了一眼身边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蔫蔫的弥勒,有心想安慰他“哎呀,我们弥勒法师也超厉害的哦对对对,你右手那个什么法力,就是把一大群蜘蛛头都吸进去,还救了这些兵哥哥的那个招式,哎哟卧槽那可真鸡儿帅气该不会是你的祖传秘技吧” 熟料听了这话,弥勒的脸色明显黯淡了下来,勉强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是啊还真是祖传的,却不是什么秘技呢。” 高濯那欲出口的鼓励顿时没了去处,瞥见弥勒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不是秘技那是啥” 弥勒将右手举至眼前,看着裹缠着护腕和念珠的手掌,神情落寞“是诅咒。” 诅咒 高濯不自觉停下了脚步,连带着妖孽并一众武士也滞了步伐,皆望向弥勒。 弥勒叹道“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原来五十年前,弥勒的祖父还年轻的时候也是名云游法师,边除妖边修行,日子过得倒也潇洒自由。后来听得传闻,说是东国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一只极为凶狠残忍的妖祟,邪气极重,喜好吃人,作恶多端为祸四方。向来嫉恶如仇的弥勒祖父自然有心去除掉这只妖怪,为民去患消灾。 然而那妖怪生性狡猾,诡计多端,尤擅变化形貌,弥勒的祖父同他的战斗持续了好几年,每次相遇,妖怪都以不同的样貌出现。小到一些村夫,野武士,婢女,老人家;大到一些领主,城主,大名是以也从没人知道那只妖怪的真实面貌是何等模样。尽管如此,弥勒的祖父依然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妖怪的踪迹,终于有一天让他再次寻得了那妖怪,然而这一次,妖怪却变成了一位极为貌美动人的贵族女眷。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罕见的形态,且那妖怪当时明显力不从心,不在状态,而弥勒的祖父又是个法力十分高强的得道高僧,这委实是个难得的绝好除妖时机,可巧就巧在,这位祖父,丫丫也是个好色的不良法师 高濯汗颜“巧啊真是太巧了你不消说,我只要看看你,都知道接下来发生啥了,那妖怪铁定下了好一番功夫研究了你祖父的喜好” 弥勒沉痛地点头“嗯确实十分遗憾。总之么,那妖怪将我祖父散出的符咒全反弹了回去,还将他的右手掌心打穿了一个洞,诅咒为风穴。这个风穴能吸入一切东西,随着吸入的东西越多,会一年比一年扩散,直到大到把整只右手都吞没,就会将整个人都吸进去。如你所见,这个诅咒是会代代相传的,祖父和父亲都没有逃过被吸进风穴的命运,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忽然看向高濯,目光热切“可是只要消灭下诅咒的那只妖怪,这东西便会消失在下自知很可能活不到那一天,因此才会那么渴望能够留下子嗣,越多越好这样,倒了一个,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站起来,去完成在下的遗志所以,条子姑娘” “我拒绝。”高濯十分同情,然后拒绝了他。 于是弥勒那红光满面,饱含激情的面庞,再一次的,憔悴了 大家虽然都同情弥勒的遭遇,但传宗接代这种事还真不是光凭一颗同情心就能马虎应下的,是以众武士都摇头叹息,有几个甚至还过来安抚性的拍了拍弥勒的肩膀,以表爱莫能助之情。 此时离山脚已不甚远,队伍只原地稍作歇息了片刻,便再一次动身了。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城里,还能领到一笔丰厚的赏赐,众人心情都十分欢畅,走在前头的武士们一开始都还只是小声交头接耳,时不时还回头偷瞄一眼自家主子,后来见妖孽一声不吭,既不制止也不反对,便也渐渐放开胆子有说有笑起来。 高濯和弥勒走在队伍末端,虽然她很想挨着前面的妖孽走来着,但是弥勒这家伙刚刚才跟她倾诉自己凄惨的遭遇,自己要是就这么抛下他,未免太没有革命情谊了。高濯自诩不是重色轻友见利忘义之人,因此沿途一直陪在弥勒身侧,卯足了劲想要鼓励安慰他 “我说,你那个风穴既然是吸得越多,大的越快,那你就干脆别用了撒兴许还能活一辈子呢我看你刚才用的那么顺手,平时肯定没少用这玩意儿除妖吧这么一想,估计你老爹和爷爷也没少这么干,所以才导致风穴大的越来越快,还没等到多生几个儿子就一命呜呼了。” 弥勒道“条子小姐说的没错,可在下毕竟是个人类,道行尚浅,法力也有限,有时单凭一己之力实在有些勉强,父亲和祖父大抵也是觉得如此吧,因此才会不得已借助风穴的力量,反正终归是要被它吸进去的,早一点和晚一点其实并无区别,若是能在活着的时候做多点事,也没什么遗憾。” 高濯摸摸鼻子“你们对那个妖怪万般不待见,喊打喊杀的,对他给的东西倒是用的挺顺手的嘛。” 弥勒一脸不以为然,反倒是前面的妖孽,在听到高濯这句话之后,似乎嗤笑了那么一声。 哎呀差点忘记了一件事儿。 高濯一拍脑袋,往前跨了两大步蹭到妖孽身边,同他并排走着“美人哥哥呀你好像对四魂之玉很了解的样子,我听那女郎蜘蛛的话,这玩意儿好像不止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吧” 妖孽垂眸淡淡扫了她一眼“怎么,你感兴趣” 高濯嘿嘿道“也说不上多感兴趣,生老病死,顺其自然,我就是想问问,这玩意儿的市价大概是多少啊万一以后偶然给我碰上了,我还可以拿去卖了换钱嘛” 妖孽不动声色地瞅她,像是在掂量这句话有几分可信,半晌,忽而展颜,不咸不淡地道“无价之宝。” “这、这样哦”高濯尴尬地打哈哈,回头朝弥勒使了个“老哥,你放弃吧,他不会给你的”眼色,弥勒耷拉着脑袋,样子十分沮丧。 高濯倒退着回到弥勒身边,拿肘子碰碰他“嗨嗨嗨,给我讲讲这个什么四魂之玉呗,你们一个两个都拿它当宝贝。” 弥勒道“在下并没有把它当宝贝,只不过觉得那只妖怪一定会对它感兴趣,想来个引蛇出洞罢了。” 高濯摆手“nonono你看,这东西不论是对人还是对妖怪都非常有用啊万一什么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都在搜集其他的碎片,你连那妖怪长啥样子都不知道,要怎么把他分辨出来你知道他叫什么吗就算知道他叫什么,人家也未必会顶着真名大摇大摆地在外面晃悠吧” 连条子这种诡异的名字都能信,我很怀疑你的能力啊弥勒法师这句话,高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弥勒双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沉默良久,摇头“别的在下不敢肯定,但他的名字应当是真的。” 高濯奇道“何以见得” 弥勒叹道“这话说起来又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好罢”弥勒稍作回忆,开始娓娓道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另寻生路 古有倭国,天武年间,天皇以“五畿七道”划分六十六国,自近畿以东为东国,自近畿以西为西国。 东有一国,名武藏,自室町时代起便由关东地区的“上杉氏”统领,如今随着这一势力逐渐衰弱,不少大名主纷纷如饿虎扑食,欲趁机将其统领地划入麾下。 彼时,武藏国内各小领主亦为领土,屡屡兵革互兴。一时间,动荡四起,战火纷飞,各方势力纷争不休,是以武藏国常年大小战事不断,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源于战争带来的饥荒,致使这片土地为冤魂与尸骨所堆砌,滋养了一众自平安时代后便鲜少于世的各类妖魔鬼怪。众妖物以血肉死魂滋育而成,不论是数量还是力量,尽较此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因彼时武士阶级兴于皇权,阴阳师逐步没落,余下少数也仅仅以军师身份奉守各大名身边,司占星禊事之职。如此一来,驱除妖魔之重任便由法师,武将,除妖师及巫女一众所取代。 这其中有一名叫做桔梗的巫女,拥有纵古观今也鲜少有人可匹敌的强大灵力,守护着一颗不论是人非人都垂涎三尺的宝珠,名为“四魂之玉”。 相传此物是于百年前的平安时代,一位灵力高强的巫女,翠子,在同无数邪祟的斗争中将自己和妖怪们的灵魂融合,再排出体外所形成的结晶体。有驻颜益寿,死而复生之奇效。又因此玉集结了巫女同无数邪祟的灵魂,因而储存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一旦为妖魔鬼怪所获,便能将自身妖力增强百倍,所向披靡。 故而此物自出世以来便引得三界为之争夺,百年来无止无休。几经周转,直到最后传到了那名巫女桔梗的手里,三界混乱才得以缓解。 然天有不测风云,那巫女虽有着强大的灵力,却终究不过是个碧玉年华的普通人类女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道,竟被个横空出世的无名妖祟给设计害死了。临死前她吩咐自己年幼的小妹,将四魂之玉同她的尸体一并火花而去,真真应了那句“香消玉碎佳人绝,粉骨残躯血染衣。” 弥勒总结道“那罪魁祸首本是一介无名小妖,急需一番成就来为自己树立威名,熟料一遭精打细算竟是这个结果,虽极为负气,却也无可奈何,便只将自己除去了守玉巫女一事散布了出去,一时间在妖界声名大噪,可谓是风光无限。” 高濯咂咂嘴“这五十年前发生的事儿可真够刺激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她啪地一拍手,“既然那妖怪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名扬天下,当然只可能以真名行事” 弥勒赞许地笑道“条子小姐也这么觉得吧。虽然事情经过了五十年,当中细节已无从考据,不过既然守玉巫女的确早逝,那这个传说应该是有几分真实度的。” 高濯立刻竖起大拇指“那就没问题了知道他的真名总比啥都不知道要好所以”她眨眨眼“那只妖怪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弥勒敛了笑容,道“他叫奈落。” 二人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呼喊,高濯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山麓边,前方草地上驻扎了几座营帐,十来个武士围坐在一堆烧过的柴跺处,附近的树干上栓了十几匹战马,有的半卧着在休息,有的则低头吃着嫩草。听到动静,那些武士忙伸长脖子来看,认出来人后各个都惊喜交加,跟着就欢呼着冲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停 “殿下” “统领”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那山上可有什么东西” “其他人呢” “找到宝贝没有” 妖孽微撩眼皮扫一眼他身边的武士头领,后者立刻会意,上前道“殿下乏了,其余的事就别多问了,你们何时来的” 一武士道“昨儿个晚上城主不放心,又派了咱们前来,谁知道上到半山腰就上不去了。” 武士头领皱眉“怎么回事” 武士道“咱们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一直在一个地方转悠,标记刻了好几道,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了。” 高濯凑过来“鬼打墙吗” 那武士看她一眼,脸有些红,结结巴巴道“这大概是吧” 高濯露出个你丫完蛋了的表情“哎哟呵昨晚我们在山上跟女郎蜘蛛大战三百回合,打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累死累活,你们倒好,又是被困茧子又是被困鬼打墙的,啧啧,回头叫城主判你们一个护主不利之罪,统统罚月例再绕出月城跑一百圈” 众武士齐齐色变,求助似的望向妖孽“殿下” 妖孽正盯着手里的碎片出神,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连余光都没分给他们一眼“闭嘴。” 众武士闻言立刻噤声,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转身就开始拾掇。收帐篷的收帐篷,牵马的牵马,只有一个小个子武士站着没动,武士头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话就说。” 小个子武士犹豫了一下,道“是这样的头领,城主大人自殿下失踪后就病倒了,神志不清的,这么多天了也不见好转,昨晚更是严重到连话也快说不出了,法师和这位姑娘的酬劳,怕是得由殿下来决定了。” 武将略一迟疑,转而向妖孽请示“少主殿下,您看” 妖孽云淡风轻地道“好啊。”那双桃花眼便朝高濯和弥勒悠悠地看了过来,“二位可有什么想要的” 高濯和弥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含义可得好好敲诈丫一把 不等他们开口,妖孽微眯了眯眼,又补充了一句“四魂之玉的碎片除外。” 于是弥勒那满含期待的面容,再一次的,憔悴了 历经三番憔悴的弥勒终于一蹶不振,对其他赏赐也提不起兴趣,只草草收了几日盘缠便不再多要,接过高濯递给他的装着食物的布兜,同众人告过别,先行辞去。 “你呢。” 正望着弥勒远去的背影行注目礼的高濯被一声天人之音唤回了神,猛一回头,差点撞上妖孽那有着绝美弧度的下颌,顿时反应过来 对啊眼前这位这可是堂堂大城主的儿子,半座城的主人,妥妥的一头肥羊啊 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高濯望着妖孽,咧嘴讨好地笑到耳朵根“嘿、嘿嘿,美人哥哥,你家哦不,你的城那么大,肯定缺人吧我留下来当个婢女给你打工好不好我这个人吃的不多,能干的活儿可不少肩能挑手能提,身手倍儿棒必要时还能混进安保队给您当贴身保镖,乃居家出行不二人选,怎么样考虑考虑呗” 只要能留在妖孽的城里,那就相当于同时解决了户口、工作还有住宿三大问题,简直一箭三雕啊哎哟我高某人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高濯丝毫不顾周围武士们或震惊或鄙夷的眼神,兀自陶醉在自己的完美计划里,越想越喜不自胜,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妖孽好整以暇地听她发表完一长串慷慨激昂的自荐演讲,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都是促狭之色“不好。” 哗啦啦的倾盆大雨兜头浇下 高濯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回,一下子僵住,不死心地嗷嗷叫“为、为什么啊不就是一个婢女嘛我又吃不了多少,工钱也好商量啊” 妖孽淡淡哦了声,居然还佯装为难地思忖了片刻“因为我不缺婢女啊。” 高濯仿佛听见气球撒气的声音。 完了,计划泡汤,工作没了,房子也别想了,煮熟的鸭子全都飞了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又要露宿荒山野岭,天天跟各种不知名不成形的妖魔鬼怪打交道,高濯心里就苦不堪言。 她正在嗒焉自丧,却听妖孽又懒洋洋地开了口“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个去处。” 闻言,高濯勉强打起两分精神,充满希冀地望他“哪里” 妖孽抬起手,袖子滑下半边,露出一截雪嫩皓腕,指向她身后。 高濯便顺着他的动作回头,手搭了个凉棚,入目一片夏和景明,山青水绿,沃野千里。 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纳闷道“干嘛你该不会是让我去修地球吧” 妖孽蹙眉“何为修地球” 高濯做了个拿锄头刨地的姿势“种田哇小时候我妈老这么训我”她把腰一插,手指妖孽鼻子作泼妇骂街状,“考不上警校就给老娘滚回老家修地球去” 四下一片眼睛脱眶下巴掉地的声音。 “”妖孽很是沉默地盯着她,那眼神黯幽幽的,直把高濯看得心底发毛。 许久,他才移开视线,漠然道“此去一百五十里,有一座人见城,听闻是正值用人之际,你去的话,兴许能谋得一份差事也说不定。” “一百五十我靠”高濯瞪大眼睛,悲愤地伸出两个爪子,左手比了个“七”,右手五指大张“那我岂不是又要走七十五公里七十五公里啊我的哥徒步拉练也才三十公里好吗你看看我的鞋”她抬起一只脚来了个金鸡独立,破口的鞋尖露出几颗动来动去的脚指头,“看见没都破成这样了我就这一双鞋没了你给我买新的啊万一去了人家又说不缺婢女了,把我赶出来怎么办” 妖孽放下给她指路的手,眉眼间尽是不以为意,语气颇为轻描淡写“那与我何干。” 高濯抖着手指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众武士假装没看见那露在外面的脚指头,集体沉默。 妖孽瞅她半日,“啊”了一声,道“这样好了。”他朝身后一名牵着马的武士瞟了一眼“把这匹马给她。” 那武士利落地应了一声,走过来就要把缰绳递给高濯,高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会骑马的” 武士安慰她“姑娘,您就一千个一万个放心吧啊咱们这战马可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性子稳得很呐保管您上去了就摔不下来,指哪儿走哪儿” 高濯“我就是上不去啊” 武士“那反正殿下说给你了。”不由分说把缰绳硬塞进高濯手里。 高濯愣愣地拽着缰绳,同面前那匹高大的枣红色马大眼瞪小眼,马大哥马眼看人低,一脸鄙视的表情,刨了刨后蹄子,冲她打了个响鼻。 “如何”妖孽揉着额角,语调慵懒“还有什么想要的。” 高濯没法了,想了想,道“我想买几卷书看,但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把钱都给她。” “” 什么叫做血淋淋的贫富差距这就是 半个时辰后,高濯右手牵着枣红大马,左手拎着个鼓囊囊的钱袋,孤身一人返回了城下町。 同一时刻。 一队人马行至出月城门前。 偌大的城,里头却是空旷僻静,不见仆婢来往,甚至连个看守城门的侍卫都没有。 “殿下,您怎么了”见少城主在城门口驻足,武士头领疑惑,“城主还在等着您呢。” 身后的紫衣男子没有回答,却有另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你该回去了,主人。” 这声音苍老阴哑,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阴毒冷意,犹如百足虫缓缓爬过耳廓,众武士只觉一阵胸闷发堵。 紫衣男子像是心不在焉一样的嗯了一声。 武士头领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声音来源,心中惧意更甚,吞吞吐吐道“殿、殿下,您是在跟谁说话啊” 沉默片刻,紫衣男子抬手,掌心里赫然卧着一只红色的蜘蛛。 那蜘蛛胸腹臌胀,八只单眼滴溜溜地转着,低哑苍老的声音正从那一张一合的口器里传出“还有这些人,也要处理掉。” 见此一幕,众人无不惊恐失色,蜘蛛说话的是蜘蛛 “闭嘴蚩勼。”他淡淡叱了一句,“你吓到他们了。” “幻虫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他们迟早会恢复记忆,东西既已到手,多留无益。” “好吧。”他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离幻虫死亡还有多久。” “快了主人,你莫不是还想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我还不想暴露。” “这是早晚的事,主人。” “嗯,但过早可不行。”他笑了,“至少在那个女孩到达人见城之前不行。” “你就这么确信她会来” 沉默。 身后无人再说话,武士们像是陷入了深眠,睁眼一动不动。 半晌,他蹲下身,伸手放下红蛛,看着它缓缓爬进城门,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她必须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东奔西跑1 清晨时分,出月城的城下町笼罩在早间朦胧的晨雾之中,静如画境,只有一间店面飘出袅袅炊烟,伴着食物的香气,分外诱人地牵动着行人的嗅觉神经。 高濯吸着鼻子牵马走过,探头朝店里瞄了两眼,赫然望见两张熟悉的面孔“哟这不是老板夫妇嘛” 正在忙着张罗开店的酒屋老板夫妇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几乎是双双跳着转了个身,回头见是高濯,大喜不已“哎呀大仙,您可回来啦”老板娘伸着脖子一个劲儿朝高濯身后张望“怎的不见法师大人” 高濯咳嗽两下“弥勒大人他赶着去别处除妖,先走一步啦。” “法师大人可真是心系苍生,善行天下啊”老板娘咬着手绢哽咽。 酒屋老板很是受不了地翻她媳妇一个大白眼儿,转而热切地望着高濯“大仙啊,咱们不归山那档子事儿可是解决了” 高濯点头“解决了解决了,那必须肯定得解决了嘛。” 老板于是大为高兴,将手里的抹布往肩上一甩,跑到门口就扯开嗓门大喊起来“各位乡亲们大仙回来了咱们的事儿解决啦”整条街一时间都回荡着他的破锣嗓,不多时便有好些人陆陆续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众人将高濯堵在居酒屋门口团团围住,嘘寒问暖甚是关怀,顺道听她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地再现不归山惊魂一夜,包括如何剿灭那再度复活的女郎蜘蛛,如何涉身犯险从蛛口夺得瑰宝,连带失踪的少城主也一并寻回,期间不费一兵一卒,且无一人伤亡,结局皆大欢喜 忽略掉自己几乎零作用的细节,再将整个过程添油加醋地渲染一番,一个天衣无缝且惊心动魄的降妖伏魔故事华丽丽出世,高濯抚摸着胸口,脸不红气不喘地做讲话总结“大体上就是这样了。” 四下一片哗然 “嗬大仙真乃神人也” “过奖过奖” “可不是嘛听得我们都为大仙捏一把汗呐” “惭愧惭愧” “要我说,大仙屡次化险为夷,果然神通广大,仙力非凡” “哪里哪里” “大仙救我等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容小民在此磕头谢过” “客气客气哎哟我的妈这可使不得”正无言愧对八方赞美的高濯登时吓得慌忙出手将下跪者一把捞了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整个过程中出力最大的是那位弥勒法师,我不过起了点辅助作用而已,此等大礼可是万万受不起啊” 擦擦汗,何止辅助作用啊,咱那是根本没用,这一跪还不得折咱的寿 “不过,有一件事还得请各位帮个忙。”高濯正色。 立刻有人响应“大仙尽管吩咐,若是能尽绵薄之力,我等自是万分荣幸” 高濯摸了摸一旁枣红大马的辔头,讪讪地笑“这个,你们都知道的,我以前在天上都是用飞的嘛,这凡间的马还真没骑过,你们有谁能给我搭个马拉板车么” “没问题没问题小民这就把自家板车卸下来给大仙装上”人群中一汉子拍着胸脯,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样子,牵马走了。 “还有,这儿有书屋吗”高濯发现这个世界的妖怪,各个都精的要命,她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先看看民间的画册子了解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有有有”一年轻小伙上前道“小民的书屋就在旁边,大仙可要随我去看一看” “走着”高濯跟在他身后走进一间店面,甫一掀开面帘便有一股子书墨的香味扑鼻而来。小伙子躬身将她引进屋里,开始介绍“大仙您看,话本,传记,史料,画册全都在这儿了,不知大仙要的是什么书” 满满一屋子卷轴看得高濯眼花缭乱“这个有介绍各类妖魔鬼怪的书吗” “妖魔鬼怪”小伙子一愣,道“哎唷,这可老久没人问过了,我给您找找去”说罢一弯腰,钻进两摞堆得高高的卷轴之间,紧接着一通翻箱倒柜,杂物书卷乱飞,好半天才从里面重新探出个脑袋,似有为难,“有倒是有,就是” “行行行有就行”高濯脑门上顶着个飞过来的卷轴,打断他“配照片不” “啥” “我是说,有画像不” “那必须的有,这您放心” “那行,都给我包上了” “得嘞”小伙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眉开眼笑地去包书了,顺便把没说完的那句“有倒是有,就是不太全”给忘了个干净。 走出书屋,板车也装好了,枣红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濯,表情很是阴沉,响鼻打个不停。高濯大概也猜得出它不高兴的原因,战马变成拉板车的马了,搁谁也不爽啊她生怕马大哥朝她尥蹶子,决定先缓一缓,好吃好喝照料它几日再说,于是跟居酒屋老板打了个招呼,说要接着住两日,顺便请他帮忙照顾一下自己的汗血宝马。 大仙都开口了,酒屋老板自然二话不说应下。 两天之内,高濯拿出了当年备战高考的斗志,愣是凭着考前临时抱佛脚练就出来的超强记忆力把十二卷画册给死记硬背了下来。背完之后,她觉得自己全身心乃至灵魂都光荣升华了。 但是有哪里不对。 明明所有的妖祟画像都在这里,可她从头到尾看下来,却没发现其中有叫做“奈落”的妖怪。 不是说丫邪气极重,凶穷恶极,名噪一时吗这么声名狼藉为祸四方的妖怪,这些画卷上居然没有一丁点儿记载太不严谨了 高濯不禁开始怀疑起弥勒的情报来,别是严重掺水的吧啊,该不会整件事根本就是弥勒为了博取她的同情,好让她给他生儿子而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话 联想了一下弥勒巧捷万端的行事作风,她忽然觉得一切皆有可能啊 于是她禁不住唏嘘惆怅,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世上也许就少了个邪恶的妖怪,弥勒或许就不会被风穴吸进去,忧得是,他娘的画卷上的妖怪怎么这么多这他妈得有好几百了吧她就是一天见一种,一年也见不完啊 唉,还是二十一世纪好,毕竟建国后就不许成精了。 高濯收好了画卷,尽数送与酒屋老板,告诉他可以把这些当做消遣读物供来的客人酒屋老板笑呵呵接下,心说怕是脑子有屎才会边喝酒边看妖魔鬼怪呢。 这期间,高濯时不时就去马厩探望一下枣红大马,同它套近乎混眼熟,酒屋老板送她的玉米棒子她一口不吃,全拿去孝敬马大哥了,甚至还在大中午烈日当头的最热时段拿着把大蒲扇去给它扇风,以至于酒屋老板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一丝同情大仙一定是没见过马 第三日清晨,高濯牵马出厩,同前来送行的人们一一告别后,朝着人见城的方向踏上了路。 随着最后一丝晨雾也褪去,冉冉旭日初升天际,一时间霞光万道,照的大地一片融融暖意。 枣红马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高濯枕着胳膊躺在板车里,嘎吱嘎吱啃着一只脆苹果,时不时抬头看看有没有岔路口,偶尔拉拉缰绳调整一下方向。 这一带尽是些绿油油的田埂,田边官道经常人来车往,极为平坦,因此一路上马大哥走的很是稳当,除了偶尔车轮会碾过几颗小石子儿颠簸两下,那都不算事儿。 望着两边一望无际的沃野,高濯一扫先前阴霾,心中豁然开朗。 比起现代,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不论是上警校,还是当警察,都是爹妈指定的道路。 “我们一家子都是警察,所以你也必须干这行”这样的话,她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老茧了。 她多了解自己啊不服管束,随心所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麻烦事能躲则躲,日子得过且过,平生最大心愿是养两只德国牧羊犬,去银行at机取款时,二狗往她脚边一站,吓不死那些想抢劫的 为此她当初差点就去报考刑警学院警犬技术系去当警犬训导员了结果被老爹发现后耳提面命好一通挨训。 就这样要能当好警察,怕是猪都能上树哦。 现在这个世界虽然妖怪多了点,但好歹身心解放了啊还有什么能比不继续上警校更让人开心的吗不存在的 “穿越好哇”高濯由衷感叹了一句。 “什么好哇”耳畔冷不丁传来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 高濯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唬得一个激灵,神识立刻归位,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汇集了一大群人,皆步伐匆匆,似在赶路,当中有一个七旬老汉,手里抱着个灰不溜秋的土罐子走在她的板车旁边,边擦汗边看着她笑。 高濯也对老汉咧嘴一笑,扬了扬手中的苹果核儿“我是说,苹果真好吃哇老大爷您也来一个”她摸出一只苹果,递过去。 老汉乐呵呵地摆手“老啦,牙口不好,闺女儿自个儿留着吧。” 高濯“噢”了一声,收回手,又摸出一根香蕉递上“来一根活到九十九哦” 她盛情难却,老汉便不再推辞,接了过去。高濯道“您抱着罐子不方便,放车上吧,我替您看着。” “那真是谢谢闺女儿啦,真是好心肠啊。” “您太客气啦”高濯接过那罐子,好奇,“这里面装的是啥啊” 老汉嚼着香蕉,口齿不清“系我老伴儿的墓土和骨黑” 高濯“” 她僵着胳膊将罐子轻轻放下,生怕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斟酌了一下言语,小心翼翼道“您这是带着您老伴儿的骨灰去赶集” 老汉道“哪里是赶集,明儿就七月十五了,今晚是那陶窑山主人开窑的日子,大伙这会儿都赶着去陶窑山哩”见高濯一脸疑惑,不似作伪,老汉不由惊讶起来,道“闺女儿跟我们一道走这条路,难道不是为了去那里” 高濯摇头“不是,我是去人见城来着。”主要是妖孽给她指的方向就这一条官道,也不知道要走多久,那些林间小道她可没胆子穿行。 老汉吃完了香蕉,咧开缺了牙的嘴“也是,俺瞧着闺女儿也不像是有需求的样子。” 需求什么需求高濯更好奇了“陶窑山在哪儿那的主人是干嘛的收婢女吗”收的话老娘就不去人见城了 左边一个牵着牛的髯须大汉见她俩聊的热乎,也走过来凑热闹,大嗓门震得高濯耳朵嗡嗡响“还能是谁,鬼女里陶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东奔西跑2 鬼女里陶 高濯立刻调动所有脑细胞在记忆里进行了一番扫荡式搜索,不多时便梳理出了相关资料。 鬼女里陶,顾名思义,属于鬼族。生平同猝年不详,自平安时代起便活跃于世。擅长鬼术“陶土再生”即用已故之人墓地的湿土与墓中死者的骨灰互相浇融,然后置于陶土所砌凿而成的人形陶俑中,以鬼火烧制成死者生前的躯壳之后,再进行招魂。 若死者灵魂成功被召回,便可将躯壳转为肉身,一切特征与死前无异。如若招不回魂魄,则以他人死魂填充躯壳使之行动。与前者不同,此类重生者无血肉之躯,为陶土所铸之身,不畏火,不畏寒,无味觉,无痛感。 虽身为鬼族,此鬼却不食生人,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前一晚,其盘据地陶窑山的结界将开放,凶险评级为无害。 高濯脑中迅速过完一遍信息,再看一眼板车上装着骨灰的罐子,心下好一阵怅然,这老大爷莫非是想自己的老伴死而复生 她又看向那名牵着牛的髯须大汉,这个人手里并没有骨灰罐子之类的东西啊,他又是想复活什么 那髯须大汉对上高濯探究的眼神,似乎明白她心有疑惑,豪爽地笑了起来“姑娘莫不是在想,俺这两手空空的,去那陶窑山作甚” 高濯如实点点头。 大汉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老牛“大妹子,你看看俺这老伙计已经不太利索了,是不是” 高濯愣了愣,一下就明白了,不由愕然“可它还没死呀。” 大汉道“哎,差不多啦俺这老伙计怕是没几天好活了,家里就这一头畜生,可等不到明年七月十五啊干脆带着它去陶窑山,让那鬼婆子一并处理得了” 说白了,就是要让它安乐死,然后再被复活。 高濯看了一眼那头走路都颤巍巍的老黄牛,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抚摸着枣红大马硕大滚圆的肥臀,喃喃自语“你吃我那么多根玉米棒子,不活到九十九可说不过去的啊。” 枣红大马“” 日上三竿,又渐渐西沉。 为了锻炼身体素质,高濯邀请老汉坐上了她的板车,自己则牵着缰绳跟着这群人一路走走歇歇,终于在日渐余晖之时来到了一处山麓。 落日融融,天火烧灿云霞。整座苍山在霞光的映照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沙金,灿灿生辉。 此山一看就颇受世人重视,远远望去,人工开凿出的山道直通向山顶,着实让还以为自己又要磨破一双新鞋的高濯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这双鞋是从不归山回来的当天在城下町一间鞋铺子里找老板专门订作的,不是草履,而是双鹿皮靴,大夏天穿着虽然热了点,但好歹结实多了,花了她整整五贯钱 还是看在她是大仙的份儿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快到七月半鬼门大开的缘故,陶窑山中一片死气沉沉,林中半点蝉鸣也无,树干上都附了一层厚厚的红色土壤,上面坑坑洼洼,形似马蜂窝。上到半山腰,两边尽是些木乃伊状的陶俑,同先前树上附着的土壤一样的红色,让人无端端觉得诡异。 一群人沿着山道走了一阵,迎面走下来一行人,手里抱着各种瓶瓶罐罐,皆是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 打那些人经过身边时,髯须大汉朝他们喊道“可是选出人来了” 当中一人唉声叹气回了句“嗨,你们自个儿上去看吧,我们反正是没那个运气了。” 上山的一群人见这行人下来,原本都有些紧张,一听这话,顿时悬着的心都放下,满怀希望地继续朝山上行进。 老汉在板车上睡的正香,高濯便没打扰他,问那髯须大汉“你刚说的选出人是什么意思” 老黄牛累的不肯再走,髯须大汉死命往前拽着牛绹,气喘吁吁道“自然是、是有幸能被鬼女选中,使用那陶土复生之术的人嘛。” 高濯一想也是,上山之人这么多,真一个个的满足要求,里陶怕是要累成帕金森综合征。 “能选几个人” “哪有几个,就一个”大汉似乎很不满里陶定的这个规矩,本就粗鲁的嗓门不由更大了些,老黄牛被他这么一吓,终于又迈出了步子。 “”高濯震惊了,“闹了半天,你们一路跋山涉水大老远赶过来,感情只能有一人能得眷顾啊”她不可思议地“哈”了一下,“现在微博抽奖超过100个人转发我都懒得当分母了好吗根本就不可能抽到我的” 髯须大汉虽没明白她说的什么抽奖转发分母,但最后一句他听懂了,似是很不满意她这种消极态度,板着脸正色道“那又如何,不来试一试怎么知道,万一鬼女选的就是俺呢” 高濯不忍打击他“那好的呗,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我也不跟你抢。 只是不清楚这鬼女里陶选人有什么讲究这么多人,就挑那么一个,要拿出什么才能打动里陶让她选择自己 高濯虽然对陶土复生之术没需求,但她板车上拉着的老汉有啊,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跑一套多不容易,没被选上多可惜。 沿途时不时就有几批人丧着脸往山下走,高濯略略一数,不由咋舌,光是这些下山的就有百来人,她已经不敢想象山上会是如何一番热闹场景了。 高濯绕到板车旁边“嗨嗨嗨,老爷子,醒一醒” 没反应。 “老爷子”高濯又喊两声,还是没反应,她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伸手推了推老汉的胳膊,“老爷子醒醒,里陶选你了” 话音未落,老汉猛地睁开眼睛,龙精虎猛地就坐了起来,山羊胡都激动地在颤抖“选我了选我了” 高濯“骗您的,叫您半天也没个反应。”靠,还以为那根香蕉把你吃死了,吓老子一跳 老汉也不恼,乐呵呵道“哎呀,年纪大啦,睡的沉了点,不好意思啊闺女儿” 尊老爱幼乃中华民族美德,高濯也不与他计较,一本正经道“您别睡了,一会儿给鬼女看见,还以为您不尊重她,要是因为这个不选您,您找谁哭去” 老汉一听,忙一骨碌翻下了板车,动作敏捷的像一只老猴子,好一通整理衣着,这才抱起罐子一脸肃然道“瞧我这大意的,闺女儿说的极是” 又走了一段路,人群终于到达了山顶。 四周密林环绕,树影婆娑,此时落日已沉西山,天色昏暗,高濯这行人上山的时候并未携带火把,离得远些的人影已然看不太真切,但依然能看见前方的一片空地上正密密麻麻跪着一大群人。 一人跪在人群中,梗着脖子歇斯底里“我愿死后魂归陶窑山,死魂只供鬼陶主驱策,仅为鬼陶主所用,但求鬼陶主为我复活爱妻” 另有一名女子不甘落后,振臂高呼“妾身自愿折损十年寿命献与鬼陶主但求换妾身夫君一命” “小的愿留下来做牛做马求陶主婆婆赏眼,救小的娘一命” “陶主选我啊我自损二十年寿命” “我三十年” “只要陶主救俺女儿俺即刻就地自裁” 高濯“” 还真是如料想般的热闹啊。 不过她总算知道了,每年一次的陶窑山结界开放并不是鬼女里陶搞得什么慈善活动,正如眼前这一幕,如果想要为自己求得一年一次的陶土复生的机会,只怕不付出相应的代价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些人看起来无一例外都是穷人,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话显然不能在她们身上付诸实现。 髯须汉子和老汉明显不曾料到会出现眼前这番情景,二人此刻俱是满面惊骇,高濯奇道“咦你们上山前难道不知道陶窑山的规矩” 髯须大汉咽口唾沫,泄气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从未听说过还有拿魂魄和寿命做交换的俺本来还想要是成了,俺就拿每年地里收成的一半献给鬼女,但这帮人一个一个不要命的换法,哪还有俺的机会” 高濯一下就明白了。 里陶毕竟是鬼族,比起向她进贡粮食,人类的寿命和灵魂显然更能获得她的青睐。 有些人就是这样,为了得到自己的那份利益而使出浑身解数,不顾后果,更不会在意他人的感受,嘴上说着不怕死,真死到临头了只怕哭的比谁都响亮,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倒是那个为了救女儿愿意就地自裁的父亲,高濯觉得他还挺了不起。 然而明知希望渺茫,髯须大汉和老汉还是在人群中跪了下去。高濯没需求,自然不用跪,手里拿了个桃子站在人群后面看热闹,吃的满嘴桃汁儿。 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天已经黑了,她可不敢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瞎晃悠,万一遇上个吃人的妖怪,枣红大马只怕跑的比她还快。 反正里陶不吃生人,她便在陶窑山呆一晚上好了。 不过虽然不吃生人,鬼女里陶那张脸看着还是挺瘆人的。 高濯边啃桃子边打量人群正前方那个灰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苍老身影。 同画卷上描绘的一样,此鬼一身蓝色长袍,发间别着一枝新鲜桃枝,手里握着把八尺长的巨大战镰,面颊枯瘦凹陷,鼻子又长又尖,尤外凸出两只巨大的灯泡眼,三分之二都是眼白,红色的瞳仁极小的缩在一片白色中央,低头看人群的时候,那双眼珠子简直像要掉下来似的,不可不谓是惊世骇俗之貌。 穿来了这么多天,这货真的是咱见过的最丑的鬼怪没有之一。 高濯默默低头,在心里把尊老爱幼默念两遍,停止了对里陶的吐槽,老人家连人都不吃了,你还想咋地 忽然一阵风动,高濯抬头,眼前赫然出现鬼女里陶那张狰狞可怖,布满皱纹的老脸。 “卧槽”她惊得一个激灵,桃子啪嗒掉地。 里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红红的眼珠子在那片眼白中上下左右缓缓转动,似在打量,半晌,她粗嘎一笑,涂得艳红的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四颗尖牙,阴森森道“女娃儿,老婆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高濯脱口而出“那哪能啊” 您老长得这么别致,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真要见过我能没印象吗 里陶眼珠急转,忽的贴近她,尖而长的鼻子在她身上嗅个不停“唔你身上这味道,老朽甚是熟悉啊” 高濯愣了一下,联想到鬼族皆是由死人所化,遂心中了然,伸出大拇指“老奶奶,您这鼻子可以的啊我前几天刚在乱葬岗里滚了一圈出来,还洗了个澡呢,这都被你闻出来了” 里陶桀桀怪笑两声,似是很受用,道“你这女娃儿倒有意思。” 高濯谦虚摆手“哪里哪里,您那陶土复生之术才叫有意思,人才啊” 里陶嘎嘎大笑起来,鸡爪似的手指一伸,将她的脸直戳地凹下去,尖声道“那就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偷梁换柱 高濯正一头雾水,四下已是一片倒抽冷气,扼腕哀叹的唏嘘之声。 脸被那枯爪般的手指戳的歪向一边,她吐词漏风“里嚯狠么” 里陶收回手,高濯揉着脸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满脸惊讶“您选我”她把两手一摊,掌心空空如也,道“选我干啥我又”话说至此戛然而止,高濯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人群里看了一眼,迟迟没接下半句。 人群开始躁动不安,有人不服,指着高濯大声嚷道“鬼陶主此女并未跪拜,如此不尊重您老人家,如何能选” 此话一出,四周先是有稀稀拉拉的人赞同,见鬼女里陶并未出声制止,众人胆子渐渐大了起来,附议之声大有沸沸扬扬之势。 人前热闹看,锅从天上来。高濯不想生事,原本还懒得搭理,结果扫了一眼人群,发现除了老汉一人,其余所有人包括那髯须大汉,无一不是在指责自己,当即一个白眼翻出,朝那最先起头的人龇牙“嘿小哥这话有意思,不选我,你就一定能选上了” 那小青年把头一昂,无比正气凛然地反驳“我选不上没关系但绝不能让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小辈抢了别人的机会” “nice啊”高濯被这话逗笑了,啪地拍了个巴掌,道“好说我可以不要这个机会,完全o98k” 那小青年听懂了前半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她如此坦率,反倒有些狐疑。 就见高濯往人群里走了两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贱兮兮地笑了两下,大声道“如你们所愿,这个机会,老娘不要了从现在起,你们一人夸我一句谁夸得最大声最好听我就把机会让给他”说到这,她忽而语调一转,伸手指向那始作俑者,一字一顿道“除、了、这、个、人。”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一时间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敢开这个头。唯有那小青年惨白了脸,咬牙恨道“大伙儿别听她的鬼陶主这机会那么珍贵,她怎么可能会拱手让给你们” 高濯掏掏耳朵,撇嘴“不好意思,我还真干得出来,你们到底夸不夸我数三声,不夸我随便找个人送机会了啊” 此女表情轻松,一副压根儿不把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当回事的模样。众人生怕她真的随手指个人就把机会送出去了,当即不再犹疑,立刻争先恐后,无比热切地天南地北海夸起她来,吹捧之声一句比一句夸张,简直恨不得把她吹到上天去,听得高濯鸡皮疙瘩掉个不停,手一摆,喝道“够了” 人群登时鸦雀无声,各个神情殷切望着她,一副为她马首是瞻的样子。 高濯看向身边的里陶,整个过程中,这女鬼一言不发,只瞪着一双铜铃似的凸眼睛盯着她看,眼中精光闪烁,十分诡异。高濯被她看得发毛,咳嗽一下,道“老奶奶,这机会我让人成不” 里陶又是一声桀笑,道“嘿嘿嘿,你可以把机会让出去,老婆子管不着,不过这代价,还是得你来付。” “我靠”高濯顿时就撂担子不干了,瞪眼“老奶奶你这就不厚道了啊这是严重强买强卖知道不”在我们大天朝那可是要蹲号子的 里陶怪声怪气地笑“女娃儿家家忒不懂礼貌,怎么跟老婆子说话的” 你都为老不尊了我还懂个屁的礼貌 高濯原地愁了半晌,心中万般念头涌过。虽说里陶不介意她把机会让给别人,但如果她自己放弃机会,按照里陶的性格,未必就会再选出一个人来,要真是这个结果,这帮人非但不会感激她,反而还会怨恨她丢掉了唯一的机会,很可能会群起而攻之,她高濯就是能一个单挑十个,也不能真的跟这帮老弱病残打起来吧 脑中忽然想起那髯须大汉所说的“从未听过有拿魂魄和寿命做交换之事”,高濯乍然就福至心灵了,紧皱的眉头一松,她笑嘻嘻道“也成,不过既然是您先选的我,那代价我说了算。” 里陶嚯了一声,语调里扬起诡异的兴奋,老树皮一样的脸凑近她“那你说,代价是什么” 高濯编鬼话向来是张嘴连篇,草稿都不带打的,当场就给里陶表演了那么一段儿。 只见她不着痕迹退后一步,比划着两只爪子,表情夸张地跟说书似的“本来嘛我是出月城少城主亲自举荐去人见城人见城少城主的,人家都说了我要去的话那直接就给晋一等侍女,卖身契都不用签,直接安排贴身服侍少城主贴身您懂不懂懂不懂” 她长叹一声,脸上是错过了一个亿的懊恼惋惜,随即又摆出一副名利乃身外之物的淡然,摆摆手道“不过呢,既然是有幸入了您老的法眼,那我再怎么受那少城主青睐,也不能拂了您老人家的面子不是就勉为其难留下来您一阵吧工钱就算了,您看着给赏口饭就成,等您什么时候嫌我烦了,只消一个眼神,我立马收拾包袱滚蛋,保管比屁散的还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里陶尖声大笑起来,一张千沟万壑的老脸笑的扭曲至极,骇人无比。见状,高濯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还以为铁定没戏了,谁知下一秒,里陶粗哑破锣的笑声骤然而止,袖摆一甩自顾转身,拄着镰刀步履蹒跚往前走了,边走边慢悠悠道“有何不可,这便随老婆子来吧。” 嗯 高濯意外极了,看向老媪背影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惊讶老人家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不管怎么说,鬼女里陶同意她这微不足道的“代价”已是难得,再推脱反倒显得她得寸进尺了,忙道声“就来”快步朝跪在人群中的老汉走去,蹲下来伸手笑道“老爷子,把罐子给我吧。” 见此女做出选择,众人皆捶胸扼腕,嗟悔莫及。 老汉抬头,震惊之情无以复加,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闺、闺女儿当真选俺” “自然啊。”高濯一脸理所当然,见老汉犹在愣怔,干脆自己将那土罐子接过手里抱着,拍拍胸脯保证“您放心,肯定给您把老伴儿复活了送回去” 耳畔传来里陶尖哑不屑的声音“老朽复活的东西自会认路,叫他安心回家等着便是” “听见了吧”高濯给老汉一记毋庸担心的眼神。 老汉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嘴唇发颤不能言语,匍匐着身子就要给眼前人磕头,高濯双手抱着罐子,腾不出手阻止,吓得自己也跪了下来,连声道“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我得折寿啦” 好容易才止住老汉跪拜的念头,她正欲起身,却听身边有人喊了声“姑娘” 看清说话之人是谁,高濯顿生鄙夷。 先前同行的髯须大汉正望着她,满眼难以掩藏的热切“姑娘,你看能否顺便把我那老伙计” “nonono”高濯轻飘飘抛出拒绝三连,“给你干一辈子活也够了,总不能连投胎的机会都被剥夺,生生世世做一头耕田畜生啊”说罢,再不看那髯须大汉一眼,笑眯眯起身退出人群,脸上写满大仇得报的 老娘让你刚才瞎特么跟着起哄 万丈深渊之上,横跨着一座吊桥。 桥身极窄,一次仅容一人通过,两人并行的话,稍有不注意便有可能被挤落吊桥,更别提再牵着一头拉着板车的枣红大马了。 高濯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抓着吊桥一边的悬索,心惊胆战探头往桥下看了一眼,所见悬崖峭壁,雾气腾绕,深不见底,冷不防从崖底卷上一股萧瑟山风,吊桥呼啦呼啦地摇晃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得散架分裂,连带着桥上的人一道统统坠落崖底,吓得她两步倒退了回去,惊恐“您这不是危桥吧” 头顶飘浮着一朵祥云,鬼女里陶拄着镰刀立于云上,看热闹一样“磨磨唧唧的,老朽的鬼窑还在前面,快些走罢” 身后,两个武士模样的陶俑走上来,一左一右架着高濯把她往桥上推。 高濯死死抓着枣红大马的缰绳,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的大枣儿怎么办” 听见这名字,枣红大马惊得喷了个巨大无比的响鼻,四射飞溅的鼻涕沾了高濯一头一脸。 高濯“” “就栓这儿,老朽的陶俑守卫会替你看着的”里陶说完,高濯只觉得手里一松,缰绳被右边的陶俑拿走了,那陶俑动作僵硬,步伐迟缓,就像是在机械地执行一道命令,找了棵树便开始拴马。 她很是郁闷地朝云上的老妖怪喊“奶奶哟,您就捎上我一起过桥不行吗整的这么麻烦干什么。” 里陶道“你以为老朽是为什么让你过桥这桥上都是守山的陶俑兵,你若不亲自去跟他们打个照面,往后再想出山,过桥可难咯” 高濯无法了,不过她想既然桥上都是陶俑,那这桥应该也不至于多她一个就散架了吧于是深呼吸几口,抓紧两边悬索,认命似的一小步一小步走起来。 走到桥中间时,面前一道人墙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陶俑兵,肤色惨白,虽然没有眼瞳,只有两只灰白凸起的眼眶,但高濯总觉得那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 她忙摆出张讨好的笑脸,抬手指指天上的祥云,嘿嘿笑“大哥你好我是新来的,您看行个方便” 那陶俑兵抬头看一眼里陶,又看看她,面无表情转过身走了。 这么容易啊 高濯美滋滋地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不料,就在陶俑兵转过身的瞬间,另一只陶俑兵从他身后走了上来。 高濯“” 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目送第二只陶俑兵退下,又有第三只陶俑兵迎上前来。 还有完没完了 高濯一路点头哈腰,“大哥我新来的求罩”“对大哥就是我”“大哥看我一眼,记住了吗”“大哥您后面还有几个啊”等到同所有陶俑兵打完招呼之后,已是皓月高悬,繁星满天了。 高濯趴在鬼窑门口,,气若游丝,连冲里陶翻白眼的精力都没了。 一双黑皮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高大的黑影遮住了高濯头顶的月亮。 高濯条件反射,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开口“大哥我新来的” “母亲大人,您回来了”男人浑厚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高濯一惊,忙手脚并用爬起来退到一边,定睛一看,就见面前站了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中间男子,三四十岁模样,穿一身蓝色盔甲,然而满头白发,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不少。 这货是里陶的儿子那他也是只鬼咯 高濯目不转睛打量着男人,看着看着,突然“咦”了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鬼王传说 陌生少女目光炯炯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男人察觉后不悦地皱眉“母亲,这女人是” 里陶道“今年选的小丫头。” “这”男人惊诧,“您怎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啰嗦”镰刀柄猛击地面的声音,里陶瞪着血红色的眼珠子,面色不耐,“老朽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过问” 高大男人立刻垂首,毕恭毕敬地道“儿子不敢。” 这真的是儿子吗高濯深感奇葩。 正在这时,身后“轰隆”一声闷响,只见一道紧闭的窑洞石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看见高濯,她虽愣了一下,却并不多问,只抬袖擦了擦脸上的灰土,朝里陶唤了一声“母亲。” 窑洞内大火烧的正旺,女子一头深绯色长发,映照在火光下的半张脸俏丽动人。 高濯的视线在那女子的耳边停留片刻,心中疑惑又起。 “陶俑做的如何”里陶问。 “孩儿已按照母亲传音吩咐,制成了一具人形陶俑,只待加入墓土和骨灰便可开始烧制。”女子恭顺地回道。 “做得好。”里陶慈母般拍拍女子的头,转头招呼高濯“女娃儿,你随老朽来” 高濯立刻收回视线,抱起罐子,顶着四道好奇的目光跟在里陶身后进了窑洞。就见地上已经摆了一具陶俑,上面的稀泥尚未干涸,俨然是个囫囵的人形,瞧着就跟刚出土的木乃伊似的。 里陶道“你且将那罐子里的东西,自上而下均匀地撒在这上面。” 既是要“均匀”,捧着罐子直接倒上去是肯定不行的,必须用手一把一把地抓,边搓边撒。高濯打心底抗拒这门差事,光想想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可不是撒佐料,是撒骨灰啊 可她既然答应了要来“伺候”里陶,像这样的差事,以后想必只会多不会少,高濯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待一罐骨灰见底,高濯只觉得手里似有千斤重,不等里陶撵她就逃也似的跑出了窑洞。 甫一出去,迎面撞上了一副坚硬的盔甲,高濯捂着鼻子退后两步,一看是里陶的儿子,她简直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抓着人家的胳膊就问“大哥大哥请问有水吗我洗个手” 男人低头扫她一眼,眉头深皱“没有。” 高濯哪里信他“没水你逗我呢没水你喝啥” 男人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我不需要喝水。” 寄人篱下,高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拱了拱手恭维“唉厉害啊大哥,我在这给你竖大拇指了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附近哪有水源我自个儿去取水行不” 男人又是一声冷笑,直觉告诉高濯这货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然而不等他开口,另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带你去。” 先前见到的红发女子抱着一个陶瓷罐从男人背后绕了出来,对高濯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带你去。” 高濯一听大喜,朝男人挑挑眉,屁颠颠跟着那女子走了。 二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泉眼。女子蹲下来舀水,高濯则用力搓洗着两只爪子,直恨不得把手搓掉一层皮,边搓边热情地同女子搭话“小姐姐你好啊我叫井花,你呢” 比起高濯的热情,女子则显得平静许多,道“我叫炎珠。” “原来是炎珠小姐姐”高濯乖巧地喊了一声,“刚刚那个是你哥哥吧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瓦丸,但不是我哥哥。”炎珠舀了满满一罐水,站了起来。月色下,那一头深绯色的长发被覆上了一层蒙蒙的灰白,一如她此刻空洞怅然的眼神,“我们都不过是被里陶复活的死人而已。” 高濯张口结舌。 这可真是悚然了 先前她就觉得奇怪,这二人虽然喊鬼女“母亲”,但里陶对待他们的态度,比起子女倒更像是在使唤仆人。且不同于里陶的尖耳,这两人分明长着人类的耳朵,她之前还怀疑里陶是不是和某个人类男子暗通款曲才生了俩半人半鬼的孩子,经炎珠这么一解释,她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两人称里陶为“母亲”,既是被复活的死人,里陶于她们而言就是再生父母,这么喊也不足为奇。 说起来,这么大半天了,她都没有发现瓦丸和炎珠与常人有何不同,不得不说里陶的陶土再生术是当真强大无比。 两人在泉眼边相谈许久,基本上是高濯问,炎珠答。不知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同活人说过话,炎珠表现的相当有耐心,高濯问什么她说什么,不光交代了自己和瓦丸的生平,就连高濯一时好奇所问的“鬼女里陶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家伙”都毫无保留地一并说了出来。 原来,这两人生前一个是陶瓷匠,一个是武士统领,被里陶复活之后,二人皆重操旧业,一个帮忙制作陶俑,另一个负责训练陶俑兵。 当今战乱四起,不少大名手下都缺乏骁勇善战的武将,即便大规模招兵买马,到了战场也总有被敌军杀的片甲不留的时候,如此一来,这帮大名便打起了鬼女里陶的注意。 鬼女里陶这个名字,远不如她所做的一样东西来的出名,虽说那东西放到如今已经没几个人知晓,但在百年前的平安时代,那东西往往是伴随着另一个名字出现的,但凡被提起,不可不谓是人人谈之色变,二者一旦同时现身,必会引起巨大的恐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鬼女里陶制作的那个东西,名为“鬼葫芦”,而它的主人,即是百年前大江山第一鬼王酒吞童子。 鬼王,酒吞童子。 这两个名字高濯不仅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因此鬼姿容出众,她当初在画卷上见到的时候还特地翻来覆去欣赏了好几遍。 画卷上的酒吞童子不仅容貌霸气俊美,更有一头火焰般耀眼张扬的火红乱发和一双罕见的雪青色眸子,手持酒盏,斜斜依着一只巨大的葫芦,身边各色女鬼争抢着为他斟酒,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遥想那副活色生香的画面,高濯只想用两个字形容此鬼的作风浪啊 从炎珠匮乏的只言片语中,她大致脑补出此鬼的厉害程度比起弥勒口中的奈落,大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道“鬼葫芦是什么酒具” 炎珠道“是。酒吞童子嗜酒,无酒不欢,寻常大小的酒壶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于是便吩咐母亲烧制成了一只巨大的陶葫芦,里面斟满美酒,取名为鬼葫芦,那鬼葫芦是取酒吞童子的墓土与骨灰所烧成,遍身都充满瘴气,因此还可作为武器使用。” 高濯笑道“这只鬼有意思我看他肯定是怕喝醉了被法师之类的修道之人趁鬼之危给收了,这才想了个法子,喝酒打架俩不误,嘿嘿嘿” 炎珠摇摇头“可他最后还是被消灭了,被平安时代一位源氏大将军所斩杀,鬼葫芦也不知所踪。” 所以说人活一生就不能太浪,浪着浪着,没准儿哪天就凉了。 高濯好奇“他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这”炎珠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听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专门诱惑年轻貌美的处女,杀之后饮其血食其肉,还割下她们的乳房泡酒” “” 大兄弟这么牛逼的吗。 肠胃莫名有些纠结,高濯甚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确定它还在不在身上“拿那个泡酒真的假的里陶说的吗” “嗯”炎珠也有些不确定了“母亲并未说过这些,只是传说是如此。” 作为一个穿越女,传说这种东西对高濯来说就像微博上的某些陈年八卦,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茶余饭后听听还行,认真就输了。她哦了声,不太在意地摆摆手“那咱们不纠结这个,你接着往下说。” 炎珠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长舒一口气,接着道“酒吞童子死后,失了主心骨的众鬼即如一盘散沙,一时被收的收,灭的灭,而母亲因不食生人,身上并无血腥之气,又借泥土隐藏气息,这才逃过一劫,直到五十年前才重新出世,隐居此山,只在每年七月十五的前一晚开放结界,接受世人委托交易,没多久,名声便传到了那些大名的耳中。” “我生前是一名陶瓷匠,瓦丸则是名遭属下叛变杀害的武将,那些大名找上陶窑山后,母亲便将死去的我们唤醒,协助她制造陶俑兵。这些东西坚硬无比,寻常刀剑难以伤他们分毫,陶俑兵多了,参军的人就少了,母亲的名声随之好转,上山拜访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民意为重,那些修道之人,除魔世家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不会来找麻烦。然而陶俑兵的需求日益增多,即便身为鬼族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母亲不食生人,近几年来力量透支的厉害又得不到补充,陶俑兵的供应开始大大减少,偏偏那帮大名整日威胁,说什么不能达到要求便要联合除魔世家上山讨伐,所以母亲几年前便开始以人类的死魂及寿命作为交易代价,并嘱咐他们绝不能走漏风声,唯恐传入那些除魔人士耳中。” 高濯不禁陷入了沉思。 听炎珠的描述,鬼女里陶应该是急需人类的魂魄和寿命来增强力量,怪不得那髯须大汉说以前从未听过里陶需要这两样东西来做交易。但如果是这样,她又怎么会选自己这么一个什么代价都付不起的普通人类 不知为何,高濯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在不归山那只妖孽问她的一句话,忙问道“炎珠,你知道灵媒是什么吗” 炎珠愣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有些着急地催促“时候不早了,再过不久鬼门就要开了,你一个活人在外面怕是会有危险,我们快回去吧。” 高濯这才想起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事,连忙收回思绪站起身,转头就见炎珠将手里的陶罐子递了过来,道“给你。明天一整天你最好都不要单独出来了,这罐子里的水是明天的份,你拿去喝吧。” 我的天呐岳云鹏式惊呼,这妹子带着陶罐来原来是为了接水给她喝吗 顿时把高濯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当即表示以后你炎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甭管什么淘泥、摞泥、拉坯、印模,有活儿只管差遣,我高某人万死不辞 她的想法简单粗暴,自己要是跟着炎珠偷师学艺摸清这制作陶俑的门路,往后岂不是也能接活干她又不是妖怪,肯定不会要人家的寿命魂魄,随便拿点萝卜白菜鸡鸭鱼肉来换就成,长此以往,何愁过不上好生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干嘛还非要去什么人见城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七月十五 二人此去耽搁了不少时间,有恐里陶怪罪,一路上走得脚底生风,片刻便回到窑洞口。 炎珠径自去忙了,高濯举目四望,不见鬼女里陶,窑洞里只有一壮实的背影,弯腰正在检查火候,高濯冲那宽厚的背影喊“瓦丸大哥你妈啊不是,你娘呢” 瓦丸头也不回,粗鲁地回了句“在休息。” “在哪儿休息你给说个地儿呗” 瓦丸不理她,手抱柴火自顾干活。 高濯放下罐子跑到他身边,蹲下来帮他添柴,边添边道“哎,大哥你别气啦先前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的遭遇嘛,真不是故意的,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成不”见瓦丸没吭声,高濯推他两下,“看我一眼啊大哥不瞒你说,我打架功夫还不错的以后帮你训练陶俑兵,保管各个身手敏捷拳脚灵活,好不好” 她言辞温和,语气又十分诚恳,瓦丸不自觉间气已消了大半,哼了一声,总算肯同她好好说话,道“母亲去后山取瓷石了,你找她作甚。” “还能作甚自然是学那招魂之术了”高濯答得无比爽快。 瓦丸不屑地瞥她“你学不会。” “我这还没开始学呢”高濯不满。 瓦丸冷哼“真有那么容易,人人都去学了,这世上还要这陶窑山作甚。” 嗨,不就是想垄断技术市场嘛,高濯不泄气,继续套话“那你给我说说招魂术的基本要领总行吧” 瓦丸直起身,抬脚往洞外走“出来,我要封洞烧窑了。”高濯赶紧跟上,边走边听他道“这要看你招什么魂,招谁的魂,招生魂得用桃树上的聚灵枝,那也得你自己有灵力才行,否则就是一没用的破树枝,倘若生魂转世投胎,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招死魂,生前灵力越是强大的人,需要的死魂就越多,只有召唤死魂虫收集其他死者身上的死魂才能够让身体保持行动,但死魂虫这种妖怪,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召唤,这你想都不用想” 乍听这话,高濯一溜烟就往后山跑。 多新鲜啊死过一次的人说的不就是我高某人吗 聚灵枝她就不指望了,那玩意儿被里陶当簪子插在头发上,就算肯借给她,没灵力也使不了,还是问问怎么招死魂虫比较实际。 跑了半路,有水滴落在脸上。 下雨了 高濯抹了把脸,抬头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骇得硬生生刹住步伐。 不久前还是晴朗的夜晚,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了一轮通体赤红的圆月,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发黑的红色,简直像是快要从里面流出浓稠的血浆来。天边滚滚雷云翻卷,阵阵阴风呜咽,不时有紫电蜿蜒爬过,沉闷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子时了 头顶骤然炸了一道响雷,惊得高濯头皮发麻,哪里还有胆子去找里陶,掉头就往回跑。没跑两步,瓢泼大雨倾盆浇下,犹如银河倒泻,顷刻间就将她淋成个落汤鸡。 衣服湿了事小,回窑洞烤烤火分分钟解决,万一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才叫麻烦大了。 墨菲定律证明,人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眼看窑洞近在眼前,高濯正欢喜,冷不丁余光瞥见身后似有一道寒光闪烁,她下意识一偏头,伴着耳边一阵疾风,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脸颊极速擦过,削断数根发丝,尔后“铮”的一声响,深深插入了她面前同窑洞相连的石壁,震得那石壁好一阵碎石落雨,数道裂痕如雨后春笋般破开。 待看清那物,登时把高濯吓得虎躯一震。 方才那贴着她脸皮擦过的东西,竟是一把雪亮的三叉戟 她猛一回头,就见那血月高悬的半空之上,飘了一道鬼魅似的身影。 霏霏雨雾中看不清那妖怪的容貌,依稀只能看见他头顶长了两只弯曲的角,一头蓝色长发迎着狂风飞舞,披一件玄色大氅,未系衣襟,露出大片精壮结实的胸腹,下裾松松绑在胯部,说不出的邪魅风骚。 大雨滂沱,那妖怪却没有被雨水淋湿一星半点,笑的邪气“啧,不错啊人类,动作要是再慢一点,脑袋只怕要没了。” 此男的骚包程度惊为天人,然而高濯却没心情惊叹,乍听此言只觉心头一沉。 不等她有所反应,不知名妖怪一招手,几缕紫气瞬间缠上了三叉戟,戟身嗡嗡鸣动,倏地从石壁里抽身而出,调转方向直飞入他手里。 收了武器,那妖怪自半空一跃而下,踏着雨水泥浆朝高濯迈步走来,邪恶的语调里带着危险的兴奋“哈,跑啊本大爷倒是要看看是你的脚快呢,还是这黄泉戟的速度快。” 刚提气转身准备拔足狂奔的高濯闻言脚底一个打滑,差点儿摔成高位截瘫,她当即一个180°急转弯,堪堪稳住下盘,双手叉腰也学那妖怪“哈”了一嗓子,“跑多新鲜啊谁说我要跑了你这一身肉白花花的太辣眼睛,老娘不想看不行” “” 风骚妖男阴沉着脸看她半日,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下,再度举起了三叉戟。 真要一叉子下来,她还不得身首分离啊高濯当即扯开嗓子撕心裂肺高呼“来人啊有妖怪来陶窑山砸场子啦有没有人管管啦” 雨水哗啦啦地直往嘴里流,高濯一不小心呛了气管,顶着咳嗽继续喊,“咳咳咳窑洞已经被他砸破个大口子啦” “” 她毕竟才来几个时辰不到,同瓦丸和炎珠的交情太浅,这个时候如果喊救命,人家未必会搭理她,只能换个说法。 再说,那把三叉戟的的确确把石壁戳了个洞啊,没毛病 果然,雨地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顺着声音望去,果真是炎珠和瓦丸,两人身后还跟着长长一列陶俑兵,一路踢踢踏踏而来,高濯顿时热泪盈眶,救星啊 行至跟前,瓦丸看清来人后神色一凛,抬手止住身后的陶俑兵,不情不愿恭敬地喊了声“夜叉大人。” 嗯夜叉 这骚包男莫非是民间传说中的夜叉鬼 上辈子熟悉的词汇化做实体出现在眼前,高濯竟觉得有点亲切,没忍住偷偷往对方身上瞄了几眼,长了一对牛角,还以为丫是牛魔王之类的妖怪呢。 但既然瓦丸喊夜叉“大人”,想必他不是什么轻易就能摆平的角色,高濯不敢大意,开始悄悄地往炎珠身边挪动脚步。 夜叉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将三叉戟在手里打了个转儿“本大爷怎么不知道,这陶窑山什么时候竟有活人了” 瓦丸看了高濯一眼,道“此女是母亲大人亲自带回来的。” “你是在提醒本大爷,这个女人动不得吗”夜叉舔了舔唇,看着高濯,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高濯本来已经缩到炎珠背后了,闻言探出个脑袋,迎着那道邪恶的目光抱拳作揖“夜叉大人您听我一句劝我乃鬼女里陶钦点的守山陶童,是不能离开陶窑山和你双宿双飞的” 夜叉“” 瓦丸,目光惊愕“你想多了他只是想吃掉你。” 高濯又惊又喜,冲夜叉挤眉弄眼“真的吗大人明知我是人你是鬼,却依然想来一段不受尘世束缚的人鬼恋吗我敬你是条好汉啊” 夜叉“” 炎珠,面露担忧“井花你是不是对吃掉有什么误解” 高濯,小小声“没办法,我不想被大快朵颐嘛,只好逗逗他了” 夜叉“” 大雨哗哗地下,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再这么淋雨下去,搞不好要大病一场,高濯不是很想体验这个时代糟糕的医学水平。 于是清清嗓子,冲夜叉抛去个飞吻“大人奴家身体弱淋不得雨,先回窑洞里呆着了,随时恭候光临啊”说完也不看夜叉脸上黑成锅底的表情,转身小跑开溜。 眼下炎珠和瓦丸虽有意保她,但两人不过是陶土复活的死人,实力太弱,只有去鬼窑里面避一避,那里是里陶最为重要的地方,夜叉应该不敢太过造次。 却在此时,身后隐隐传来异动。 一股硫磺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像是一团烈焰挟热浪滚滚袭来,高濯顿觉如芒在背,不由乱了步伐。和夜叉悄无声息的偷袭不一样,那是一种明显带着置人于死地的杀意,凶狠凌厉,令人无端端感到危险迫临的恐惧。 “轰”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在她身后爆炸开来,黑色气浪猛烈侵袭,夹杂着雨声雷声,震耳欲聋。 高濯被这一声震得回头,就见夜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手持三叉戟,戟尖一团巨大的黑色火焰,浓黑强烈的鬼气从那黑焰中溢出,火花闪电在黑焰同戟尖交汇处噼啪炸开,夜叉单手持戟,略显吃力,咬牙一挥手,那团黑焰被甩进不远处的树林,瞬间爆裂,大片树木顷刻间被烧成一片焦土。 高濯一下就怂了,太可怕了这玩意儿要不是夜叉帮忙挡了一下,这会儿怕是要碎成渣渣啊 等等夜叉为什么要帮我挡这一下 正茫无头绪,一个声音由远而近,雄浑中带着十足的中气 “挚友啊是你复活了吗” 不会吧,又来一个 高濯警惕地四下环顾,还未等她寻得声音来源,头顶猛然重重落下一道黑影,震得她面前的地面泥水飞溅,竟是直接将站在原地的夜叉撞飞了 高濯“” 来人身形高大,身上裹着厚重的大铠,头顶两根长短不一的红角,及腰白发凌乱的披散着,如刀刻斧凿般俊美厉然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澄亮耀眼的金红色眸子,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他低头看着高濯,激动之情不言于表“哦不愧是吾之挚友,复活后选的皮囊十分不错啊来吧,与吾来一场阔别百年的酣战吧” 高濯吃吓,禁不住后退两步,谁他妈是你挚友啊还有你对挚友的见面礼就是一个黑火球往脸上招呼吗 “茨木童子,你那眼睛是瞎了吗”夜叉倚着三叉戟冷笑,“那是个人类。” “人类” 衣襟被一只巨大的紫色鬼爪揪住,高濯整个儿被人拎小鸡一样悬空拎到眼前,茨木童子一瞬不瞬凝视着她,半晌瞳孔一缩,目光冷如毒蜥,哼道“果然是个人类。”鬼爪一挥丢开高濯。 这一丢不要紧,跟掷铁饼一样直接把她丢进了瓦丸身后的陶俑兵群里,砰砰砰砸翻了一堆,跟一排积木倒了似的,砸的她眼冒金星,差点没当场去世。 “一个卑劣的人类,身上为何会有吾友的气息”审视的目光落在陶俑碎片堆里的女人身上,茨木童子皱眉。 高濯揉着脑门,疼的龇牙咧嘴,心说一口一个吾,你丫高考文言文满分了吗就在这显摆。 “老子怎么知道”夜叉嗤了一声,“你怎么不去问鬼女里陶那两个手下。” 金红色的眸子果然转向另一处,目光如炬“给吾一个解释。” 瓦丸和炎珠对视一眼。 须臾,后者上前一步,恭敬谨慎地开口“罗生门大人请息怒,此女不过是被家母选中做交易的普通人类罢了,至于您所说的酒吞大人的气息,这”迟疑片晌,炎珠低声道“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我们也不清楚,还请罗生门大人恕罪。” 夜叉嗤笑道“也是,两个死了的人类能知道个屁,我们要找的是鬼女里陶,她人呢” 炎珠低眉顺眼,小心客气地道“二位大人莫非还是为复活酒吞童子大人一事而来只是,没有墓土和骨灰,家母是无法使用陶土再生之术的,你们这一趟恐怕还是白来了。” 茨木童子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吾已寻得良策,废话少说,速叫老太婆出来见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身世之谜 高濯坐在碎成渣渣的陶俑碎片堆里,脚踝被碎陶片划了好几道口子,她倒没觉得脚有多痛,就是脑壳子疼的厉害。 七月半碰上了两只鬼,一个要削她脖子,一个砸了她脑袋,所有中头彩的事件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信息来的劲爆。 惊了,什么叫有酒吞童子的气息咱不是借尸还魂穿越过来的吗 难道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在生前跟大江山的鬼王有什么牵扯不可能啊,鬼王同志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吗没哪个人类能活那么久吧 高濯完全了陷入鸭子听雷的懵逼境界,甚至连鬼女里陶什么时候来了都没发觉,直到老太婆一声尖利刺耳的“四魂之玉”才把神游中的某人从爪哇国里拉了回来。 “不错。”对于鬼女里陶贪婪渴望的眼神,茨木童子嗤之以鼻,“吾听得风声,五十年前消失的四魂之玉再度出现,却不知何故碎成无数块碎片散落四境,眼下各方都在搜集碎片,若能得到完整的玉,便能使之满足自己任何愿望,如此一来,无需墓土和骨灰,吾友亦能复活” 稀世珍宝自己不要,用来复活好朋友,此情谊何等珍贵,哪里是塑料花姐妹情能比的高濯顿生敬佩,不由多看了那鬼两眼,居然觉得他比之前顺眼多了。 里陶却不这么想,瞋目切齿道“荒唐四魂之玉乃是多少妖怪梦寐以求的东西,仅仅一块碎片便能增强妖力百倍,但用来许愿却是非完整的玉不可,且一旦达成愿望,玉便不能离开宿主,否则宿主将会遭受与愿望难度相等代价的反噬之力,到最后,除了酒吞大人,我们根本没那福气享用哪怕是一小块碎片,简直是暴殄天物” “那又如何。”不容置喙的语气,茨木童子朗声道“吾之所愿乃吾友重生,吾之挚友即吾之力量,四魂之玉,吾并不稀罕” 里陶闻言气噎,旁边的夜叉冷笑一声。 高濯立刻就参悟了这声冷笑的含义妈的,你不稀罕,老子稀罕一个没忍住也笑出了声。 “女人,你笑什么。”鹰目凝向她,茨木童子眼神凌厉。 高濯缩了缩肩膀,在心里翻个白眼,夜叉也笑了你怎么不管他 此鬼气场太过危险,被那双锐利的金红色眸子攫住,高濯浑身不自在,身上像是要被灼烧出一个窟窿来,不敢放肆,忙低眉顺目道“哪有哪有大人您听错了,小的那是撞得脑袋痛,抽泣呢。” “” “说到这个,老太婆,这女人身上为什么会有酒吞童子的气息” 夜叉走上前,三叉戟尖挑起高濯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同他对视。 “嚯”硕大的鬼眼转向高濯,里陶眼中惊诧不亚于他们,“老朽只觉得她身上沾了一种熟悉的气味,闻着亲切才带回来,竟不知还有这茬。” 茨木童子目光沉沉谛视高濯,片刻后道“不止是死人,还有鬼葫芦。” 此话一出,四下沉寂。 鬼葫芦 高濯吃吓,那不是酒吞童子的骨灰和墓土制造出来的东西吗 鬼女里陶明显来了兴致,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唔难怪老朽觉得亲切,经你一说,还真是鬼葫芦的味道。” 高濯望天,那咱是什么葫芦娃 “但她确实只是个人类。”绕着她转了两圈,里陶目露疑惑,“女娃儿,你可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脖子前抵着三叉戟,稍不注意就一戟封喉了,高濯不敢摇头,眨着眼睛无辜道“我我只知道怎么写这几个字” 多新鲜啊老娘连上辈子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好吗 “撒谎”果然,茨木童子并不信她的话。 也难怪,生辰八字在古代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无论是于谈婚论嫁还是推算命理都不可或缺,妖魔鬼怪尚可忽视,但人类一定不可能不重视。 无奈,高濯只得干起老本行,语气无比诚恳,张口鬼话连篇“大人,奴家真不知道啊奴家小时候家里穷,早早就被卖进妓院了,那地方只要你不是丑的跟个鬼似的基本上都能进,谁还管你生辰八字呢”话说了一半,瞥见头顶上方夜叉陡然黑下来的脸,幡然醒悟,当着鬼的面骂鬼丑还行忙奉承道“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大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刚才那是妓院老妈子原话,奴家这不是在妓院呆久了,被洗脑了不是,如今总算知道那老妈子鼠目寸光,见识浅薄,竟敢口出愚言侮辱鬼族风采,论罪当斩当斩” “” 三鬼皆默。 许久,茨木童子冷冷道“此女身上疑点颇多,待吾回去细查后再议,老太婆,看好她。” 夜叉挑眉“何不把她带去冥界,是什么底细,上阎魔那一问不就全知道了。” “愚蠢。”茨木童子冷视他,“复活吾友之事绝不能让冥界的人知晓,否则定会受到阻挠,此女若当真与吾友有关系,你以为阎魔会放任不管” 好心出谋划策,结果却是得了个愚蠢的评价,夜叉脸色很不好,看高濯的目光更是阴沉,抬了抬手中的三叉戟“女人,你最好祈祷自己和酒吞童子有点关系,如果查出没有,老子就吃了你。” 受制于人,高濯顺着他抬武器的动作仰起脸,眯着眼睛看他。 威胁并未起到预料中的作用,夜叉脸上怒意更甚“啧怎么,那样惧怕茨木童子,却敢用这种眼神蔑视本大爷吗” “冤枉啊夜叉大人”高濯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奴家那是雨水流到眼睛里了好吗” “” 此女满脸雨水,眼睛欲睁又睁不开,一副涕泗横流的模样,衣服头发全部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落水狗一样狼狈。嫌恶地瞪她半日,夜叉重重哼了一声,收回三叉戟。 高濯松口气,忙抬手胡乱抹掉脸上的雨水,妈的,眼睛都快被雨砸瞎了,要不是怕被这两只鬼说目中无人,老娘早把眼睛闭上了 索性此女出现纯属意外,二鬼此番前来明显不是为她,很快便将话题转回复活酒吞童子的身上。 对方此行目的太明显,不等茨木童子开口,里陶便道“要老朽制造大量陶俑兵去满世界搜集四魂之玉是不可能的,老朽可没那个精力。”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茨木童子的语气十分笃定,“搜集四魂之玉,一万只陶俑兵也比不上复活一个死去的巫女。” “巫女”里陶喃喃重复了一遍,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激动起来,“罗生门大人是指五十年前死去的那个” “除了她,还能有谁。” 五十年前死去的巫女 难得听见熟悉的话题,高濯愣了下,难道是在不归山的时候弥勒说过的那位是叫翠子还是桔梗来着 正回忆着,就听面前的夜叉道“我们已经打探到了巫女桔梗生前所住的村子,七月十五,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今晚是盗取骨灰最好的时机,怎么样老太婆,跟我们走一趟吧。” 三鬼要去演盗墓笔记了高濯兴奋,巴不得他们赶紧走人。 里陶看起来并无异议,回头嘱咐瓦炎二仆看好窑洞,注意烧窑时间和火候云云,随后便跟在茨木童子身后化作一黑一白两道光飞走了,甚至连看都没看坐在地上尚待鉴定的可疑分子高濯同志一眼。 夜叉却依旧站在雨地里没动。 高濯斟酌片刻,试探开口“那个夜叉大人,您还不走吗” “女人,你敢撵本大爷”琥珀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得,就知道这小鸡肚肠的货肯定又当自己不尊敬他了,高濯连连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谄媚“哪能呢奴家是说,您要是不急着走,要不要一起进窑洞里避避雨哇” 夜叉似是很受用,从鼻子里哼了声,居高临下盯她半日,突然慢悠悠地道“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呆多久” 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高濯被他问得莫名,奇怪道“我不在这呆着,还能去哪” 夜叉却没再开口,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化作一道蓝光遁走。 高濯望着那道光消失的方向,心中疑惑不已,什么意思啊这个鬼,老娘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 而且这个方向怎么好像和前面两只鬼去的地方不一样 身体突然一个哆嗦,淋了这么久的雨,高濯现在才感觉到冷,上下齿打了好几个颤才缓过来,想来是危险过去,原本被吓得罢工的身体机能重新恢复运转了。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烤烤火要紧,至于夜叉算了,管他呢,走了就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一场交易 事实上,夜叉前脚刚走,蔽空黑云即如退潮般一消而散,空山大雨即刻转晴,夜空澄净,缀满点点繁星,广袤无垠。 窑洞门口燃着一垛篝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一男两女围坐在边上,烤衣服的烤衣服,做陶俑的做陶俑,喝酒的喝酒。 “要我说,我怀疑夜叉搞不好是萧敬腾的祖先”劫后余生的某人率先打开话匣子。 一旁正在摞泥的炎珠很给面子地接了一句“萧敬腾是谁” “我们那的雨神”高濯抖了抖烤干的衣服,往脖子上套,“是个唱歌滴经常各地搞巡演,巡演懂不懂就是一边唱一边还能赚个盆满钵满的那种,据说他走到哪儿,哪儿就下大雨我刚上警校啊不,我刚到妓院那会儿还特地给他支了个牌位,没事儿就放几个水果拜拜,一下暴雨我们就可以少训练了,鸡儿灵” 其实妓院和下雨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炎珠张了张嘴,刚想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个训练法,但想到妓院的经历总归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没问出口,只道“那你辛苦了。” “可不嘛,现在总算解脱了”高濯信口胡诌了句,转脸就望见正往嘴里大口灌酒的瓦丸,心头震惊程度不亚于看见泥人吃饭“大哥,你这是怀念以前喝酒的感觉呢” “嗯”瓦丸拖着长调应了一声。 高濯上辈子不擅饮酒,啤酒还好,度数稍微高一点喉咙就被辣的受不了,然而此时此刻她闻着酒香,竟然有种口水涟涟的错觉。 旁边炎珠正好抬头看到这一幕,善意地提醒“井花,你流口水了。” 高濯一惊,一抹嘴角,不是错觉,真在流口水 盯着瓦丸上下滚动的喉结和嘴角淌下的酒液,高濯吞了吞口水,望眼欲穿“大、大哥,给我也来一口好吗” 瓦丸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惊奇地看她两眼,递上酒坛子。 高濯接过来,昂首举坛豪饮噗地喷了。 辣死老娘了 瓦丸哈哈大笑“小姑娘家家也学男人喝酒” 喉咙里辣的够呛,高濯苦着脸剧烈咳嗽,然而滴酒入喉,那种想要畅饮美酒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不是吧难不成咱真的和酒吞童子有什么关系 “这酒你喝不来,尝尝这个。”瓦丸递给她另一坛,“梅子酿的。” 高濯接过来,拿手指沾着吮了两下,意外地觉得还不错,于是没两分钟就干了一半,半坛梅子酒下去,她只觉得脑袋已经有点发晕,身体热热的,浑身毛孔仿佛都在这一刻大开到极致,咝咝往外喷散着热气。 此女喝酒跟喝水一样,吨吨吨吨吨的往嘴里灌,够豪爽自觉找到酒友的瓦丸对高濯改观不少,同她说话的语气也亲切起来“怎么样,好喝吗” 高濯大着舌头,话都说不利索了,点头又摇头“还、还成,就是喝多了那个酸呐”说完还皱着脸直嘬牙花子,又引得瓦丸大笑不止。 炎珠也笑道“我生前也喜欢喝梅子酒,不过这酒后劲大,你喝了这么多,怕是要醉一宿。” 高濯不以为然,心说醉就醉吧,熬了这么久的夜,正愁没个正当理由睡懒觉呢。 结果她看炎珠做陶俑看了几个时辰,看得自己都学会了,也还是精神抖擞,毫无醉酒之意。 高濯暗自惊叹,想不到一朝穿越,居然从半杯即醉变成个千杯不倒了干脆以后到街上摆个摊表演牛饮梅子酒算了,没准儿还能赚个腰缠万贯呢 享禄二年,鬼月,中元节。 夜半长街,万籁俱寂,家家户户门扉紧闭,不见星点灯火,不闻窃窃私语。这一天是鬼门大开的日子,众鬼至阳间嬉游觅食,子时过后不宜掌灯,活人更忌出行,须退避。 尽管鬼多由人死后所化,不少借今夜回到阳世仅为探访子孙亲友,然当今乱世,三界纷乱,众鬼亦鱼龙混杂,尤以险恶者居多。有恐招来恶鬼,各家各户早已不敢同往年那般热热闹闹焚香供食。长街冷寂,到处可见无家可归的鬼哀哭游荡,有鬼甚至哭叫着拍打自家窗沿门扉,求活着的家人开开门放自己进去看一眼,却得不到半分回应,凄惨至极。 碧瓦飞甍之上,悄然无息立着一道奇怪的身影,正低头俯瞰这惨淡的炎凉之景。 从身形上看,那应当是个人,但却看不清面容,亦无法分辨出男女,只因那人全身上下都藏在一件极宽松的,衣摆曳地的灰白色皮草中。他戴着一只狰狞的兽首面具,长吻,尖齿。说是面具,却更像是将什么动物的头整个切下来后掏空制成,可能是白狒狒。面具将他大半张脸遮了个严实,只依稀可见一道好看的,微微勾起的薄唇,以及那略显苍白,线条优美的下巴尖。 阴森的夜晚,诡异的装束。 那人高高立于屋檐一角,下面是孤魂野鬼游荡的人间,他置身事外,居高临下作壁上观,薄唇微扬,似是在笑,可那笑中却隐隐透着一丝轻蔑之意,仿佛脚下的只是一群蝼蚁。 一道蓝光闪过,落地后化作人形。 察觉到有人来,他收回了视线,朝背后来人略略欠了欠身,态度恭敬而不失矜贵 “你很守时,夜叉大人。” 不卑不亢的语调,恰到好处的礼貌,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妥之处,却又偏偏给人一种说不清楚是哪里的怪异。 夜叉哼了声,屈指将一物弹出。 他抬手,那物便轻飘飘落在摊开的手心之中,却是一小撮用细线系好的头发,他看了两眼,声音里含了一丝褒奖“辛苦了。” “东西呢。”夜叉冷冷道。 他“啊”了声,笑道“差点忘了呢。” 说话间,一颗小巧玲珑的粉紫色碎片出现在他的两指缝间。 紫光溢彩,散发着蛊惑人心的神秘力量,映照出夜叉眼中流露出的一丝贪欲,正要伸手去取,他却突然收回了碎片。 夜叉蓦地沉下脸“你敢反悔” “岂敢。”他不紧不慢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略有些遗憾地道“抱歉了夜叉大人,按照事先约定,你应该将她完好无损地送至人见城,我们的交易才算达成,可你仅仅只拿到了她的头发,所以这四魂之玉的碎片,我暂时还不能给你呢。” 过失在己,夜叉恼怒地啐了口“你以为老子不想吗那女人被罗生门之鬼盯上了,老子没那个本事在他眼皮底下把人送走。” 他淡淡哦了声,并无太多表示。 “但老子救了她一命”不甘心就这么与四魂之玉的碎片失之交臂,夜叉忍不住抬高声量“如果不是本大爷帮忙挡了茨木童子的黑焰,那女人早化成灰了” 对方有意提及自己的付出,他则微微颔首,唇边笑意深了些“那我要多谢你。”想了想,又道“当然,如果她最后还能安然无恙的到达人见城,我们的交易依然作数。” 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夜叉面色稍霁,眯了眯眼“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对她被盯上一事并不惊讶。” “哪有,我很惊讶呢。”他低低笑了声,略一抬手,掌心里那一撮乌发醒目,“正因为惊讶,所以才需要这个东西啊。” 夜叉嗤之以鼻“几根头发丝而已,能有什么用处。” “这个么”他似乎并不愿多做解释,只拢手回袖,轻描淡写地道“大概能让我更了解她吧。” 夜叉皱眉,显然不满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两日前,这个行头怪异的人突然找到他,直言自己持有四魂之玉的碎片,想与他做一笔交易。对方从头到脚都藏在古怪的皮草里,光是刻意隐藏身份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可疑,且交易的内容更是离奇,竟让他堂堂地行夜叉去取一个人类女孩的头发,还要将她送到一座人类的城池 他素来讨厌与人类打交道,对眼前那个衣着奇怪,身上有着杂鱼妖怪气息的男人更是连看一眼都不屑,得知交易内容之后,他当场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只要摘了你的脑袋,四魂之玉的碎片还不是手到擒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大爷做交易” 岂料,对方听了这话并无丝毫畏惧之意,甚至连那句羞辱之言都置若罔闻,只同来时一样,风度优雅地朝他欠了欠身 “当然,阁下有选择的权利,我不过是给出了一个提议,只不过”停了半晌,对方轻轻地笑了,“砍掉头颅并不会导致我的死亡,但复活一个鬼王,代价却是让阁下永远都得不到四魂之玉。” “” 一句话,一败涂地。 “那么,夜叉大人,我在人见城里静候佳音。”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夜叉陡然回神,锐利的目光牢牢锁住对方隐约可见的一双眼睛,语气不善“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并不重要。”他微微低头,抬手轻按兽首,将那张脸完全隐藏在面具之下,“阁下的心思应该花在更值得注意的地方,比如,那个女孩” 他话未落音,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紧接着,平地骤然刮起一道巨大的暗紫色旋风,瞬间便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一丝余音在半空中回荡 “如果阁下还想要那枚四魂之玉碎片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初显端倪 后半夜。 一道白光划过陶窑山上空。 手里拖着一只沾满湿泥的罐子,鬼女里陶从天而降,高濯正在同瓦炎二人天南地北吹牛侃大山,听到响动抬头“哟,奶奶您这么快就回来啦” 里陶老脸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见她身后没有跟着另外两尊大佛,高濯正暗自窃喜,乍听这话不禁莫名“走”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七月十五不让我出去吗” 里陶怒其不争地剜她一眼,没好气粗嘎道“那你就在这呆着等那两个家伙回来找你吧” 听出话里有话,高濯眼睛一亮“奶奶,您不想让那个茨木童子来找我麻烦啊” 脑中灵光一闪,她掩口惊疑“难道您是不想让他们复活酒吞童子” 里陶不置可否,拄着镰刀柄行过她身边,突然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除了罗生门之鬼,没谁想放着四魂之玉不用,老朽便宜他作甚女娃子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开,这话你要是敢说出去,老朽可饶不了你” 果然,面对四魂之玉,没有谁不想独吃自屙。 “yes sir绝对保守秘密”高濯喜得就差敲锣打鼓放鞭炮了,一激动还蹦出了句鸟语。 不管她和酒吞童子有没有关系,留在这里都不是长久之举。有关系吧,茨木童子不会放过她,没关系吧,夜叉说过要吃掉她,思来想去,还是掌握一门生活技术赶紧离开才是正经。 念及此,高濯心思一动,举手提问“奶奶我曾经在民间的百鬼画册子上面见过您,那上面把您夸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什么招魂啊再生啊简直无所不能不过吧,有一点我没太明白。” 作为一只鬼,被当今世人画出来大肆称赞,任哪只鬼听了都不会不高兴。里陶果然脸色好转,一挥巨镰将面前的窑洞石壁砸了个稀巴烂,转头慈祥看她“哪里不明白” 高濯跳着躲开滚落在脚边的碎石块,扇扇灰尘“就是就是那个死魂虫嘛画册子上面只一笔就带过了,瓦丸大哥说只有死过的人才能同它们打交道,那究竟是怎么个召唤法总不能仰天大啸一句出来吧我的胯啊不,出来吧死魂虫死魂虫就来了吧” 旁边准备过来帮忙的瓦丸闻言脸直抽。 里陶步履蹒跚迈进窑洞,在那具已经烧的赤红的陶俑面前停下,慢悠悠地道“死魂虫是群聚的妖怪,只服务需要大量死魂填充躯壳的陶土人,这类陶土人无需亲自召唤,自有死魂虫去追随,不过由老朽复活的死人,灵魂也会一并被召回,断不会出现需要死魂才能行动的残次品,这类陶土人至今还没被做出来,你那画册子上面自然没有关于死魂虫的详述。” 高濯再次听见了气球撒气的声音。 不能用聚灵枝,驱使不了死魂虫,咱加盟陶窑山再生连锁店的计划又泡汤了。 好在先前看炎珠做陶俑,耳濡目染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日后看来只有改行去当陶瓷匠了 认命地吸了吸鼻子,高濯决定先将此事置之脑后,兴奋地瞪大眼睛,开始近距离观赏传说中的陶土再生之术。 陶土再生之术,当真妙绝 过吊桥的时候,高濯看着走在前面的老妇人,第十八次感叹出声。 “nice啊” 经由自己手中撒出的骨灰被切切实实复活成了一个完整的人,饶是她再怎么想保持淡定,当时也是难掩激动之情,差点儿就要涎皮赖脸继续留在陶窑山观看“一代巫女复活大法”特别剧场了。 结果最后还是被里陶赶了出来。 同老妇人告过别,高濯站在枣红大马身边热泪盈眶,嘴里冒出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文言词“吾之大枣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似是被她这声嘹亮的嗓门所吵醒,枣红马很是唾弃地打了个响鼻。 拜夜敬腾一场暴雨所赐,板车和马的身上全是雨水,七月十五还没过,高濯不敢走夜路,决定先找棵树爬上去过夜,顺便晾晾板车,等挨到天亮再动身。 很快她便选好了一棵树,正要抱着树干往上爬,头顶忽有一物落下,咕噜噜滚落在一旁的草丛里。 高濯愣了下,弯腰拾起那物,一看,竟是颗榛子,壳子被砸开了一半,露出里面白嫩嫩的果肉。 这可真稀奇,咱选的这棵树又不是榛子树,而且现在是夏季,还没到吃榛子的季节,哪儿来的榛子 不过嘛,有榛子,不吃白不吃 高濯三两下咬开剩下的壳,整个儿嚼着吃了。生的不如熟的,味道不咋地,不料,刚吃完,头顶又落下一物,这回正正砸在她的脑门上,高濯摸下来看了眼,这次居然是颗松塔,层层鳞片绽开,每个鳞片里有两个松子。 惊了,没听过七月十五还能天上掉坚果的。 她抬头细细找寻了一圈,终于在对面一棵高大的苍松伸出来的一截树枝上看到了扔馅饼的妖怪。 那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岁的小女孩,长着一对长长尖耳,尾巴比身体还要大出一倍,蓬松松毛茸茸的一整团。她就坐在自己的尾巴上,怀里抱着一只竹篮子,嘴里啃着一颗松子,两条莲藕似的小肥腿荡阿荡的,见树下的人看她,女童笑嘻嘻地从篮子里抓了颗坚果扔下去,童音稚嫩宛如银铃 “吃榛子咯” 高濯郁闷,咋又是个画卷上没见过的。 眼疾手快接住榛子,她望那女童两眼“小松鼠” “小松丸”女童纠正。 “小松丸”高濯点头表示了解,举起手里的榛子朝女童晃了晃,“这个,很好吃,谢谢哈” 又丢给她两颗松塔,小松丸咯咯咯笑的开心“我还有好多哩” 现在并不是坚果成熟的季节,这只小妖怪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不过小孩子嘛,表扬一下总没错,于是她很配合地捧哏“那你很棒棒哦” “我吃不完,分给你”小松丸说着,把篮子往耳朵上一挂,纵身跳上另一棵树,肉嘟嘟的小胖手朝高濯招了招,“过来呀” 高濯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又退回来。 她有些犯嘀咕。 凌晨的森林,说实话她不太敢进去,但真要让她说什么“不用我不吃我不饿”这种话她的良心会很痛,眼下陶窑山是没法继续呆了,只能按照原计划去人见城碰碰运气,但下了山之后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那个地方,没道理跟食物过不去啊 而且人家请你吃东西,你总不能跟个大爷似的说你去给爷把坚果拿来,爷就在这站着等你吧 再说了,这货看起来像是只松鼠精长得人畜无害的,就那小身板,踹一脚上去不死也残,总不至于还能把自己给吃了 退一步,万一人家真是和鲤鱼精河童一样善良的妖怪呢,自己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原地纠结半日,最终还是警惕性胜过侥幸心,高濯正要委婉地表达拒绝,树上的小松丸却看出她的顾虑,摇着蓬松绵软的大尾巴,十分乖巧懂事地道“你怕的话就别去啦,在这里等我呀,我去给你拿过来” 卧槽,你瞧瞧人家多懂事你再瞧瞧你好意思吗你 高濯在心里对自己耳提面命了半天,到底不好拿真自己当大爷,还是问了句“远吗” 听见这话,小松丸的尾巴尖晃了两晃,笑嘻嘻道“不远就在那里”小手指向不远处一棵参天大松。 高濯望了两眼,还真不远,大概也就不到一百米,对方真要对自己有恶意,这会儿早该动手了,哪还犯得着来回跑两趟专程去取坚果呢。 暗忖片刻,她答应“那成我跟你一起过去” 见她肯跟来,小松丸欢喜不已,在枝头上蹦跶了几下,紧接着往林子里一跳,瞬间窜出老远。 “哎慢点啊”高濯跟着一脚踏入森林,追在后面喊。 等她跑到那棵松树下,小松丸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高濯抬头找了一圈,愣是没发现女童的踪迹。 “去哪儿了这小屁孩。”她嘟囔了句,准备绕着树干找一圈,走了没两步,脚下突然响起咔嚓一声,似乎是踩裂了什么,高濯也没太在意,正欲抬脚绕开那物,冷不丁余光瞟见树下堆了什么白花花的东西。 林间落下稀疏的月光,惨惨淡淡照在那堆东西上。 待看清是何物,高濯登时一阵毛骨倒竖 白骨那些东西竟是一堆白骨 那她刚刚踩到的东西是 高濯战战兢兢低头,脚边赫然是一颗缺了半边的人头盖骨。 心跳剧烈地快要破腔而出,她猛地倒退两步,却在这时,身后隐隐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来不及思考,高濯飞速抽出腰间的镰刀,头也没回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掷出 “嚓” 镰刀钉在树干上的闷响,紧接着,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刺耳尖利的孩童尖叫 高濯大惊回头,就见斜后方的一棵枯木上,一截蓬松的大尾巴被镰刀深深钉进了树干,方才消失的小松丸正以一种奇怪的,像是从高处往下猛扑的姿势倒吊着剧烈挣扎,篮子里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全洒了出来,稀里哗啦滚的满地都是,其中有几颗滚到了高濯脚边,她低头一看,差点没把魂给吓出窍 妈的妈我的姥姥篮子里哪还有什么坚果,分明是一堆被啃得鸡零狗碎的骨头 女童张牙舞爪,四肢乱蹬乱踹奋力挣扎,叫声极度尖锐,刺的人耳膜胀痛,那张稚嫩可爱的脸庞此刻凶相毕露,扭曲狰狞,如同被怨气缠身的鬼童,大张的嘴里密密麻麻布满了倒三角的利齿,看得高濯鸡皮疙瘩直往下掉。 我去,这货居然是个食肉的 你特么早露出这一嘴鲨鱼牙,老娘也不至于被那人畜无害的外表给骗了 身上唯一的武器就这么肉包子打狗了,就算只是把破镰刀高濯也觉得肉痛,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这货虽然暂时被钉着动不了,但她可不敢冒险上去补一刀,谁知道这货会不会下一秒就挣开束缚扑过来给她一口还是跑路要紧 砰 刚跑出一段距离,头顶猛地落下一物,重重砸在她的脚边如果不是她跑得快,这会儿被砸的该是她的脑袋。 高濯头也不回,博尔特附身拔足狂奔。 砰砰砰 空中接二连三砸下数道黑影,高濯左躲右闪,不料脚下一崴,最后一下没躲开,被某种巨石一样的重物狠狠在背上擦了一道,直接将她撞得往前一个狗扑,险些没把肺给吐出来。 待看清身后那些砸下来的是什么玩意儿,高濯眼珠子差点儿没脱框。 居然是几颗栗子 高濯震惊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栗子,那特么能叫栗子吗简直跟少林寺和尚用的金瓜流星锤一样大 巨型栗子暴雨似的源源不断从天而降,累卵一样将四面八方堵了个水泄不通,地面已经站不住脚了,高濯不得不拿出看家本领,瞅准一棵老树,冲破层层障碍物奔了过去,吭哧吭哧往树上爬,边爬边怒吼“靠小破孩,野生栗子现在很贵的好吗你好歹省着点用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漫天栗子雨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突兀的寂静。 不远处的枯树上,女童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把镰刀孤零零地插在树干上。 背部稍微动一下就疼的要命,那感觉就像是脊梁骨被砸裂了,似乎还有粘稠的液体顺着背脊一路淌下,但高濯现在没工夫操心身体问题,而是僵着身体,艰难地扭动脖子四下搜寻 左边没有。 右边没有。 头顶没有。 “嘻嘻嘻” 耳畔猝然响起一声孩童诡异的笑。 高濯登时头皮都炸开了,扭头就见一张利齿密集的大嘴,正咧着夸张的弧度凑在她的眼前,吓得她“嗷”了一嗓子,往后一个大退,冷不防脚下一空 完了,忘了是在树上 脑袋即将和大地亲密接触,高濯悔不当初,在那段短促的自由落体期间深深一通自我反省,外加重点批评卖画卷给她的书屋老板,顺带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了遍。 甘霖娘,什么破画卷,根本就不全 咚。 高濯头朝下着地,激起一片落叶尘土飞扬,尔后再无声响。 鲜血从那摔破的脑壳子里流淌而出,一路铺开,缓缓爬过地上腐败的枯叶,渗透进土壤里。 整个树林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半晌。 树上的女童跳了下来,站在离尸体远远的位置,歪头观察片刻,想了想,从篮子里摸出颗松果丢过去。 没反应。 女童边往前挪步边丢松果,又试了几次,确定人已经死透了,她立刻喜笑颜开,丢开篮子,欢欣鼓舞地朝尸体奔了过去 就在她离尸体只有不到两步远的距离时,一股无形的气浪突然从那身体里爆出女童尖叫一声,慌得跳开,那气流却比她更快,猛地冲了上来,瞬间将她掀出几丈远,重重撞在一颗树上,半死不活。 地上的尸体不知何时已悄然睁开了眼睛,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几缕月光落在那张脸上,映照出一双不似人类拥有的雪青色瞳孔,长发凌乱,隐隐泛着一层火焰般的红色,后脑上的裂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那双眼睛此刻无神地大睁着,似乎并没有任何知觉,而就在她的头顶上空,一只毒蜂一样的飞虫正在振翅嗡鸣。 另一处。 窗外月似纱笼,一只毒蜂乘着月色飞入窗扉。 阴暗的房间里,抬起了一只修长漂亮的手,那毒蜂便顺势落在了上面,嗡嗡低鸣不止。 手的主人裹着一件灰白色的皮草,衣襟微敞,露出里面紫色的羽织。 他背靠窗棂,盘腿屈膝而坐,姿态颇为慵懒闲适。兽首面具被摘落,垂下一头海藻般长而柔顺的乌发,犹如最为上等精致的黑色绸缎,尽泄于背,清丽,优雅,糅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颓废。 “你可看清楚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人回答,空旷安静的屋子里只闻毒蜂振翅嗡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