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蒜么》 第1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8月的W市如蒸笼般闷热，在街头匆忙行走的男男女女，不是穿着短裤背心的清凉简装，就是举着遮阳伞戴着墨镜。在暴烈的日光照射下，人们宛如儿童踩格子般踏进街边建筑的树荫里，或是走进商场小店内，享受就算只有一秒钟的冷气。 现在中午十二点，不管有事没事，大多数人都已经坐在餐桌前正饱餐一顿 。然而对于在此地开张近五年的相约私房菜菜馆内，早已人满为患。 古朴简单的外装装横，在大门口两边的柱子上用金漆填描了一副对联—— 上联：烹调春夏秋冬菜谱 下联：笑迎东西南北来客 横批：相约私房菜馆 每当进出往来的人从旁经过，总得斜睨看一眼才走。 店里的摆设家具全都是人工雕刻而成精致纹理的桌椅，古朴典雅，端庄大气。 此时正是一天当中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满堂食客皆座无虚席。 相比熙熙攘攘冒着人烟味的大厅，写着“天上人间”的包厢内，气氛就不怎么美妙了。 能坐下八人的圆形餐桌前，两男一女静默不语。 程青此时如同鹌鹑般拉耸着脑袋紧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秀气的五官在无人可见的阴影下露出崩溃的表情，五味陈杂的心情无法言喻 ，此时他只想仰天长叹 ——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绝不答应，并坚定信念、坚决拒绝李岚的请求，死也不答应！ 回忆起五天前的夜晚。李岚风风火火赶在菜馆打样前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情并茂地向他控诉自家母亲的霸道行径。 一边听着她陈述，一边程青十分理解同情对方，因为这段时间不仅只有她一人在煎熬，已经26岁的程青，也正好被自家太上皇后提捏着耳朵天天催婚，弄得他现在不得不躲到店铺的阁楼上，在烈日酷暑的季节里咬牙打地铺！ “不是，你才25岁，急个什么？”听完李岚的抱怨，程青十分不解的问。 李岚面无表情说：“呵呵 ，我妈介绍的。” 相识四年，他们的友谊虽比不上其他那些发小同学之类的时间长，却也因为某些原因，两人的关系意外的不错，言语间，对彼此的家庭状况都有所了解。 想到见过寥寥几面就印象深刻的李母，程青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哦，懂了。” “我两同病相怜，所以……”李岚拍了拍程青的肩膀，“帮个忙呗。” 程青预感不好，嘴上却下意识回道：“什么忙？” 李岚试探性地说：“假装我男友。反正你也被伯母天天唠叨受不了地躲出来了，不如这次我们假扮情侣蒙混过关，怎么样？” “不怎么样。”程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跟你妈妈虽然不熟，却也是认识的，让我当搅屎棍，你别怕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吧。” “别这么说呀。”李岚挣扎道，“正好你缺个‘女朋友’我也缺个‘男朋友’，咱俩各有所需，谁都不吃亏，就将就这一次嘛，事成之后就分手，大家还是好朋友。你条件也不差 ，如果相亲对象换成一个现成男友的话，我妈应该不会说什么的……吧？” 说到最后，李岚自己都没底气再说下去了。 程青双手环胸，挑眉冷笑道：“条件差不多？哼，对方条件比我差那倒好说，如果不是——想分手？你信不信，你妈立马举着菜刀冲到我店里来让我对你负责！” 李岚伸长了脖子想反驳，可嘴巴张张合合，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程青态度坚定，可李岚没法了，这已经是她第四次相亲，如果这次再无故告吹的话，别说她妈，李家上下全家老小都得集火她。 “拜托啦青儿，就一次，之前我跟我妈斗智斗勇磨破嘴皮子才了事，这次她下了最后通牒，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 说着李岚忽然对程青双手合十，满脸悲愤，委屈得两眼泛泪花，就差向他跪地恳求了。 “……” 程青扶额，原本坚定想拒绝的心态有所动摇。实在是李岚的妈妈太极品了，他想答应，可也怕李妈妈的纠缠啊。 知道程青为何纠结，李岚接着承诺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心，事后我妈那边绝不会打扰你。” 见她夸下海口，程青不好再拒绝了。 “算了，没有下次。”他满脸无奈的从餐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对方，“说话算话啊。” 话虽如此，可是李岚心里清楚，再有下次，只要她开口，再不行就求求他，程青这个心软的家伙还是照样会答应的。 不晓得她哭是因为激动的还是其他原因，程青只觉得她不容易，见她这幅可怜样儿，也不怕麻烦了，直接劝道：“小岚，你还是搬出来住吧。” 这不是程青第一次这么说，很久以前他就不止一次地劝说过让李岚搬出来住，李岚自己也有这个想法，可惜任她费尽口舌，李母都不同意，最后只能作罢。 “……”李岚随手抹完眼泪 ，沉默片刻，说：“青儿谢谢你，我现在家里有吃有喝还不用我花钱，都挺好的……” 程青：“……” 心里门清儿的他根本不相信李岚的“都挺好”。只不过不相信又怎么办？李岚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了，他说得再多也叫不醒装睡的人。 “好吧，好吧，跟我说说你的相亲对象。” 程青顺手拉开餐椅，坐下：“与其指望我这个‘男朋友’，让他知难而退才是最优选择……还有你家幼安知不知道这事儿？” “……不知道，你别跟她说哦。”李岚吸吸鼻头。 程青无奈的摆了个OK的姿势。 哭完后的李岚皱着红彤彤的鼻头，艰难回忆：“那人我不怎么清楚，听我妈说比我大，独生子，还是海归？回国创业的？讨厌吃蒜？长得不错……没有了。” 歪靠在桌前的程青一下子坐直了身：“嗯？没了？名字呢？工作呢？父母是干什么的？” “呃，我妈朋友介绍的。她自己也不清楚……说是让我们先见个面再说。” 原本程青是随便问问的，结果他真是被这个“随便”给气得想拍桌骂娘。从来只晓得坑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娘坑女儿。 见他脸色难看，李岚解释道：“之前还好，就这次是别人介绍的，没弄清楚状况。” “懂了！时间地点约没？” “没有。” “订好时间，把他约到这里。”程青一只手翻看着菜单目录，在上面挑挑拣拣随意点了点，笑道：“倘若消息没错，那就没问题了。” 见状，李岚秒懂。她的问题解决了，那么—— “什么时候去见伯母？”良心不安想补偿些什么的李岚突然问道。 伯母？ 程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岚话里的意思：“算了，这次就便宜你了。” 跟李岚不同，他不需要为了这种事去应付敷衍程母。 直到五天后，程青起了一大早，在后厨师傅和店服务员的惊奇的目光下，心情甚好的程青洗手烹饪，做了一桌子菜肴。 不论事情成还是不成，浪费粮食都可耻，饭菜都是无辜的，与其便宜了垃圾桶，还不如都便宜给他的胃。 等快到饭点时，李岚独自一人来到了相约私房菜馆，走进事先约好的包厢，看着满桌的菜肴，难得打扮的李岚，化了细致妆容的脸瞬间扭曲。 “有必要吗？就三个人，随便几道菜就行了。” “又不是给你们吃的。”程青喜滋滋的说。 李岚一听，了然了，既然是给自己吃，那这一桌子菜，想来都是由他亲自操手过的。 什么蒜泥白肉、蒜蓉粉丝蒸扇贝、蒜蓉粉丝蒸虾啊 ，什么蒜香苋菜、蒜香茄子…… 荤素搭配，都见蒜蓉。 “最近忙得要死，好不容易闲下来，这些就当犒劳自己的。”程青美滋滋的想，反正对方也不喜欢吃这些。 李岚知道程青的喜好，也就没说什么，拉开程青一旁的椅子坐下，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等着那位倒霉蛋上门。 没过一会儿，“咚咚咚”几下敲门声，两人立马闭嘴，挺直腰杆，齐齐望向房间门口。 先进来的是店内服务员小芳。小芳笑眯眯的朝程青咧了嘴，然后侧身让开，露出身后高大的人影。 来人身高将近一米九，四肢修长，五官挺拔，刻意打理过的头发，穿着西装革履，配上他清冷的气质，瞬间拉高了在场所有人的品味。 程青瞅了眼对方，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这身打扮。半年没剪就扎了个小揪揪的头发，夜市地摊上买来的30元白体恤，穿了不知多久的牛仔裤和一双运动凉鞋。 完败！ 只不过…… 程青扔下那些没用的情绪，思考眼前这人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哪里见过。 陷入进思绪里的程青，并没注意到，来人再见到他时那一瞬间、露出隐晦惊讶的神色。 李岚倒是注意到这一幕，却以为对方是在惊讶这里多出来个人，就没放在心上，全身心的把注意力放在了接下来的事情上。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男子收回目光，转头向李岚抱歉道。 李岚摆摆手：“没关系，我们也才刚到。” 说完，她瞥了眼餐桌上的一道道“蒜蓉菜”，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陡然对男子升起一丢丢愧疚感：“我们先点了菜……要不你也点几道自己喜欢的？” 坐在旁边的程青不客气地踢了她一脚，李岚心里头刚冒出来的苗苗，霎时被掐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男子脱下外套，随李岚的询问，视线移向满桌的菜肴上。起先是愕然，随后清冷的气质陡然一变，眉头皱起，也没开口回答李岚，只是把视线往程青身上投去，看得程青心里直发毛。 “这位……”刚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的程青，忽然记起自己还不知道面前这位男子的姓名。 李岚在旁小声提醒：“姓白。” “这位白先生。”程青从善如流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先点了自己喜欢的，你想吃什么就自己点，我顿饭我请了！” 白先生没说话，盯着程青片刻，牛头不对马嘴回了一句：“不是白先生，是白佑石。” 程青“……” 程青愣怔地张了张嘴，像是被卡住喉咙一样，半晌没发出声。 白佑石蹙眉重复道：“我的全名是白佑石。” 相亲对象正朝自己的“男朋友”介绍姓名，李岚懵逼了，自我怀疑起来。 “嗯，我叫李岚。”李岚下意识自我介绍起来。她歪了歪头，视线在两人间来回徘徊，“……是你的相亲对象？” “您好，李小姐 。” 白佑石打完招呼，下一秒，又将视线放回程青身上。 只见程青如同太阳般热烈外放的性子，现已经枯萎凋零，仿佛之前他张扬自信的嚣张模样是他们的错觉。 盯着程青的白佑石：“……” 垂首不语的程青：“……” 像是在比赛木头人，两人不言不语僵持住了。 等了半晌，心有疑惑的李岚终于熬不住这莫名尴尬的气氛，僵着脸把手伸向桌底，像扭皮筋一样捏着程青的大腿肉，对坐在对面的男子道歉说：“不好意思啊，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李岚顿了顿，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燥热，手下的动作更用力了些：“……这是我男朋友，叫程青，性格害羞不喜欢说话，看起来不讨喜。之前一直不敢跟我爸妈交代，这次实在是逼不得已……所以对不起啊白先生，让你白跑了一趟，真的很对不起啊 。” 说完，程青微不可见的抖了抖身子，头埋得更低了。 道完歉后，李岚本以为，结果要不然是对方不接受她的歉意，双方不欢而散；要不然对方大方点，客客气气地说声没关系，然后双方平淡收场好聚好散。然而却没料到—— “李小姐不用道歉，反倒是我要感谢您……” 男子话还没说完，被李岚形容为“性格害羞不喜欢说话”的男朋友程青，这下身子不抖了，而是直接腾地站起来，语速飞快对李岚说：“对不起啊小岚，我想起家里有急事，先走一步啊，这顿饭你随意点，想吃什么吃什么，我请！” 脑袋昏沉，思绪混乱的程青，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一门心思想逃离此地。 话音一落，他立马奔出包厢消失在门外。 白佑石下意识起身向前迈出一步，然而又骤然停下。 包厢内突然沉静下来，尴尬瞬间蔓延。 他淡定坐回原位，转头看向不知所措一脸懵逼的女生，道：“李小姐，事到如今我也跟你实话实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人定胜天 白佑石正在玄关处换鞋进屋。此时白母吃着水果，盯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爱情剧看得津津有味，坐在客厅看报纸的白父抬头瞄了眼，问道：“怎么样？” 他放下公文包，扯开领带：“谈好了，下星期开始装修。” 白父放下报纸，取下眼镜：“不是这个，是问那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没注意，没感觉。”今天一天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有想法也没那个心情。 自从白佑石回国后，白父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总觉得他在国外学坏了，后悔当初受不了白母的劝说同意他出国进修。 看，现在装傻充愣得多顺溜儿。 “问你话呢，好好回答！” “凶什么凶，他是你儿子又不是你的学生。”白母突然插话，“成年人了，他喜欢谁就喜欢谁，不喜欢那姑娘就不喜欢，那姑娘还不一定喜欢我们家石头呢。” 白父一噎，虽然日常对自家儿子各种挑刺找茬，可是周围人都知道他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全家对儿子最满意的倒不是白母反倒是他。 在他眼里就没有姑娘能拒绝得了他儿子的。可惜有姑娘愿意相处，他儿子眼光高脾气臭坏习惯一打，对方就是天仙也入不了他的眼。 “哼，当初那个小孟挺不错的，就你儿子那臭脾气非要分手，看看，现在出国回来心比天高一个都看不上眼，以后让他单生一辈子吧。” 白母呛声：“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他单身你就不急？还有那个小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老拿出来炒冷饭有意思？” 白父瞬间精神，浑身充满干劲，倒把儿子忘到脑后，全神贯注的跟白母杠起来。 …… 胳膊弯里挂着西服外套，白佑石淡定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对自己父母的抬杠斗嘴他只当做长辈间的情趣，毕竟这种场景对话在过去十年如一日的发生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就算他们挣得面红耳赤，过不了多久，白父也会最先服软道歉，两人又会重归于好。 简直像十几岁的小年轻，还是那种欢喜冤家的情侣恋爱模式一样，打闹一番后，男方哄哄女方，然后二人和好如初。 在国外几年，白佑石性格变化之大，如白父白母这些朝夕相处的亲人都看在眼里，他本人又何尝不知自己的脱变呢。 只是想起今日与程青久违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对方看向他时那种陌生疏离的眼神，还有在程青身旁与他举止亲密的李小姐。虽然之后从跟那位女士对话中的细枝末节处判断出了个事情大概，但白佑石心中那股不知名的怒气，到现在仍然徘徊在胸口上，并且随着时间愈演愈烈。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情，仿佛不久前刚品尝过。他嫉妒他们的亲密，嫉妒程青愿意为李岚做出违心的事情，嫉妒……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被一个陌生女人所取代。 上次生出这种负面情绪，还是他在上高中的时候呢…… 白佑石揉了揉头发，一双双丹凤眼微微眯起，黑亮的瞳孔闪过一抹利光。 不过这次，可不会再像当初那样重蹈覆辙了…… *** 从饭馆小跑出来，又恍惚的在太阳底下游走半天的程青，整个人气喘吁吁地靠在家外的防盗门上，汗流浃背，长时间的运动和日晒，让他额前细软的刘海湿哒哒的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等呼吸舒畅了些才站直身体，从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就见程母剑拨弩张地抬手举着扫帚，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地挥打下来，脚边还有一只柯基犬正扒着他的裤腿冲他吐舌头流口水。 程青：“吓——！！！” 他怎么忘了家里还有尊大佛就直接跑回来了呢。 见来人是程青，程母长吁了口气放下举着扫帚的胳膊。刚才门口有异响，看多了社会新闻的程母以为是入室抢劫，紧张兮兮地抄起扫帚，躲在门口拐弯处，随时准备攻击。等钥匙“咔嚓”一声转开，露出门后，竟然是自己多日不见的儿子，也幸好她反应快，要不然这一扫帚下去程青肯定得毁容。 “你还记得回家？”程母面无表情地说着抱怨话，“这几天躲得连人影都见不着，怎么突然就晓得回家啦。” 程青赔笑道：“妈，这不是我几天不见你想你了嘛。” 说着，程青一边兜起衣摆往脖颈擦拭汗水，一边换上拖鞋走进屋：“我这大热天地赶回来，身上全是汗，您看我多孝顺啊。” 程母瞅了一眼他身上湿透得都看得到肉色的白体恤和被晒得彤红的脸颊，小声嘀咕道：“呸！油嘴滑舌。” 程青耳朵动了动假装没听见。 最后刘瑶还是心软，进厨房捣鼓了一会，端出一杯冰镇西瓜汁搁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程青吹着空调，笑眯眯地捧着西瓜汁大口喝起来，嘴跟抹了蜜似的，好听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倒。 “哎呀，还是家里好。” “小瓜，几日不见竟然长胖了不少。” “妈妈你榨的西瓜汁还是那么好喝。” ……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程母，抱着家庭成员小瓜顺毛，面无表情道：“喜欢就多住几天。” 正喝着果汁的程青差点被呛住：“……” “我这几天想了想，感情这事不能强求，毕竟是你的终生大事，也是以后陪你过日子的人，只要你心里明白有打算，不要浑噩度日就行。” 程青一愣，忽然鼻头酸涩，视线模糊 ，他湿润的嘴唇蠕动半天：“……谢谢妈，这些我心里都清楚明白着呢，如果有合适的人，绝对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知道自己年龄不小了，这岁数没结过婚不算什么，可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在旁人眼里看就很奇怪了。 可惜……那么多年过去，他到现在都还没理清自己的感情，走不出过去那段往事。 程母今年五十二岁，虽说人到中年，但接受现代潮流知识时却不像其她同龄人那样艰难晦涩，相反她知识吸收得极快，还能举一反三，迅速成为姐妹中独立鸡群的领头羊；不仅如此，她还能跟上潮流实况，追影追星追剧一个不落，拥有与姐妹们在网络上力战群雄的实力和丰厚伟绩。 所以每当想到至今为止没有恋爱经验的儿子，被网络熏陶后的程母，几乎一度怀疑他是同性恋。当然，话虽这么说，但那也只是她无聊时天马行空的个人猜想罢了。 然而以后程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一时的怀疑猜想竟然有天成真。 程青喝完西瓜汁，顺手摸过小瓜毛茸茸的脑瓜壳，然后回到房间。他掏出手机，就看到李岚发过来的几十条信息，内容不出意外，都是对他中午临阵脱逃的谴责，细细往下看，竟然有几条是说白佑石好话的。 【白先生真好说话，刚才他跟我聊天说，他也是被他父亲坑过来相亲的。】 【哈哈，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白先生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怎么样，这下不需要你出马了哦！】 【我们俩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说真的，他确实好讨厌蒜哦，到现在都没动过筷子。】 …… 【感觉他总是拐弯抹角的打听你的事。青儿，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程青瞪大眼睛，猛地关上手机，过了会儿又点开随即又关上…… 重复几遍，最后他还是发了个信息给李岚。 【等着明天把话说清楚了！】 那个笨蛋！自家兜底儿不知不觉全被白佑石给套完了，还一点也没打听到对方的任何信息。纯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这事儿我要告诉你对象！绝对！】 心有不甘的程青又发了条消息威胁她。 八年不见，再次相遇的地点在相亲餐桌上，两人的身份立场更是尴尬无比。 高中的白佑石身材瘦小，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雪白，一双眼睛是不问世事的冷漠。然而如今再见，他长高长壮了，肤色也从常年的苍白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一双黑眸仍旧疏离淡漠，却多了几份世故圆滑。头发一丝不苟梳得整整齐齐，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模范精英…… 细数完毕，也不怪程青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实在是他跟八年前的模样判若两人，若不是两人相识，他也绝不敢相信那个社会精英竟然是从前的阴郁少年。 程青脱下衣服，看向身旁的落地镜，里面的男子有着天然栗色的微卷中发，长相青涩如同刚出校园的大学生，骨架瘦长却因长年累月的体力活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全身上下也就五官稍微长开了些，其他几乎没变过。 时间是把杀猪刀，白佑石从青涩冷漠的少年人，成长为如今伟岸圆滑的成熟男人，而他仍在原地踏步，似乎从未从那个怪圈里走出来……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程青这么想着，当晚，他久违的梦到了那段无法忘怀的时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回忆过往 八月盛夏，蛙鸣蝉噪。 在其他小初中学生正享受暑假尾巴的悠闲时光时，此刻已步入高中大门的程青跟母亲提前来到学校报道。 人来人往的高校门口，程青穿着一身运动装和程母在校门口与保安滞留攀谈，引得旁人侧目围观。 “真的，我儿子头发没染没烫，天生的。” “叔叔你看。”配合母亲的话，程青轻车熟路地低头弯腰，两手拨开焦糖色的头发露出头皮，“看，连发根都都一样。” 程母故作凶狠的接话：“他要是敢染发烫发，我第一个打死他！” “真的？”校门口保安大叔狐疑地走近瞧了瞧，还特意眯眼，确实没发现颜色的分界线，“奇怪了，难道是混血儿？” “没有没有。”程母解释说，“他爸是地地道道的Z国人，而他是天生的，从小到大都这个颜色呢。” 保安大叔听后，抬眼仔细观察，见他眉清目秀长得一表人才，那双黝黑灵动的眼睛四处转遛，微笑时还能看到一对小酒窝。嗯，确实是国人普遍的五官长相。 眼见校门口的家长学生越来越多，保安不好细究便放人进去了。 程母携同程青走出保安室，松了口气。 打程青出生后，他的头发就没黑过。本以为是遗传问题，可他们为此翻阅程刘两家的家谱，连个外国名儿都没见着，又猜测是否是营养不良，就每日吃补不断供应不停，直到长成16岁，他的发色仍然没变，发质反倒卷翘丝滑不少，身强体壮连个感冒都少有。 也幸亏程青只有头发丝儿变异，要是五官再深邃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程父程母收养在家的外国人呢。 “妈，我一个人来就好了。”程青边打理杂乱的头发边说道。 今天这出，在他过去十六年的生活中无数次上演，他早已见怪不怪习惯了，一个人也能解决好问题。 倒是程母今天特意请假，就为了能在第一天陪他进出校门，向班主任和校门口保安解释清楚留个印象，免得日后学校突然来个电话，让她领着“不良”儿子回家教育再来。 “你一个小孩子说话能顶用？你班主任老师会信你？”程母经验丰富的教育儿子，“最后还不是要叫家长跑一趟。” 程青听完翻了个白眼。扭头嘀咕说：“大不了让我爸来一趟呗。” 程母耳朵向来灵敏，程青地小声嘀咕没逃得过她的耳朵。程母伸手，原先想拍他后脑壳儿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然后转而用力拍向程青的背脊，“你以为你爸就有时间啊。” 程青被突如其来地袭击向前跄亮了半步，“嘶！妈，你下手轻点啊！” “快走别废话，早点解决，之后你想干嘛干嘛，你妈我没空管你。” * 程青初中就读于离家附近的普通中学，当时他的成绩中上不好不坏，再加上家人对他在学业上得过且过的态度，他自然而然养成容易满足且毫无野心的心态。 所以中考前夕，程青突然转变态度努力学习，紧接着大手一挥填了个省重点高中为第一志愿，这一行为可真把程父程母给吓坏了。 一开始他们不赞同程青如此草率的决定，可当知道隔壁齐家儿子的中考志愿后便放弃劝说。程青到底努力并付诸行动的想考上，如果考得上当然好啦，失败也没关系，反正还有第二志愿在嘛。 等中考结束成绩下发时。程父拿着程青的成绩单，看着上面的分数笑得合不拢嘴，另一头程母手捧录取通知书喜出望外。 本抱着失败的打算，还真让程青考上了。 他们可不理睬亲戚们嘴里说着“踩狗屎运”的酸话，怀抱庆幸欢喜的心情，然后——又愁了。 虽然得偿所愿录取上，但在能人辈出的实验高中，程青那点分数根本不够看，如今看来还真如亲戚们所说是踩了狗屎运。 实验高中省重点学校，师资力量雄厚教育水平高端，放弃了可惜；然而换个角度想，程青成绩一般，万一入学后跟不上学习进度心态不稳，不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吗？本着最好的不一定是合适的想法，两位家长愁眉苦脸的思索起来。 最终还是程父拍板决定，让程青自己做选择。 两人把利害关系讲清楚，程青想了想：“既然考上就别改了，如果再不行就报个补习班。” 就这样，高一年级18个班级里，程青被划分到高一14班。 程青的母亲刘瑶女士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程青的班主任谈谈有关自家儿子的形象问题。 高一14班的班主任姓沈，教语文，今年40岁，是位拥有丰富资历的老教师，原本这位沈老师准备在今年提前退休的，可惜运气不好，同年还有几位适龄的老教师退休，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校方自然拒绝了她的申请，之后双方经过沟通协调，校方才答应，教完这一届就放她退休。 此时程母和程青站在这位老教师面前，就他的发色问题等待回复。 “要不这样。”沈老师建议道，“让他回去把头发染成黑色。” 为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沈老师提前翻看过全班同学的家庭资料，当视线扫到程青的头像时，她瞬间冒出“一匹狼混入一群羊”的想法。现如今听完程母的诉求，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见程母沉默不语，沈老师又补充道：“……不染也成，只是程青同学太过特立独行的话，不利于他在学校的校园生活。” “谢谢沈老师。”程母向班主任道谢，“染发就不用了，毕竟对身体不好。只是麻烦沈老师，如果班里有同学问起来，请您帮忙解释一下。” 母子俩出门前商量过，他小学初中都顶着这头黄毛过来了，没道理上高中以后就要染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不用担心，这事我自然会在集体班会上说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二人向沈老师告辞，直到走出办公室五米开外，程母嘴角两边的笑意骤然消失：“我跟你阿姨有约就不陪你了，待会儿自己打车把校服课本领回家。钱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你爸不在家，午饭你随便在外边买了吃……还有记得把明天军训要用的东西收拾好，别等我回来你还摊在那一动不动！” 程青听完母上的絮絮叨叨，然后眼睁睁看着她风风火火潇洒快活的离去背影，随即脸色一黑。 啧，目的达成就扔下亲儿跑去跟小姐妹逛街？还不如换老爸请假过来呢，至少老爸对逛街不感兴趣，还能帮他分担一点书本的重量。 * 第二天一早，在家吃完程父做的早餐，程青换上墨绿色的军装，背着黑色双肩包出门。 等走到小区门口，就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杵在那，正双眼朦朦胧胧半闭半睁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切。 “南子！”程青小跑上前。 齐南和程青两家同住这片小区十八年，双方互通有无交情匪浅，他和齐南又同年出生，婴儿时穿着同一条尿布兜，吃着同个牌子的奶粉，长大后跟着一起玩耍，调皮捣蛋时被家长双打乘以二，到了上学读书的年纪，从幼儿园到初中也还是同班同校。十几年下来两人不是兄弟胜兄弟，再加上从小到大同甘共苦的革命情谊，关系更是铁打的好。 这次齐南也考上实验高中，只是他成绩好，分到高一四班，跟程青呆的高一十四班相隔楼上楼下的距离。 齐南向来爱睡懒觉，除去上学，就没见他准点起床过。昨日去学校报到领课本资料，要不是程母的要求，程青是准备下午跟齐南一起作伴过去的。 “早啊青儿。”齐南用白嫩得在晨光下发光的手捂住嘴，向他打招呼，“有糖吗？早上走得急忘带了。” “早。”程青从背包里拿出递给他，“送你了。” 晨间齐南睡意难消，习惯每天早上含颗无糖薄荷糖醒神提脑，这也间接导致程青习惯性的随身携带一盒薄荷糖以备不时之需。 齐南倒出一粒含在嘴里：“好烦啊，我真不想动，你说我请假怎么样？” “放弃吧，叔叔阿姨不同意的。”反而会欢天喜地推着齐南往外赶。 “可是我真不想动诶，这世上怎么会有军训这种可怕的东西存在？”齐南哀叹，想到今后为期七天要在太阳底下暴晒站立跑步，不死心说，“我还是请假吧。” 程青打击他：“请什么假？又没感冒受伤，你想请谁批啊。” 齐南说：“……真羡慕，你都不怕运动流汗。” “明明是你太懒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徒步花了四十分钟走到学校，门口不是穿着军装的新生，就是神态轻松身着校服的学长学姐们。 齐南再次发出羡慕嫉妒恨的感叹：“真好。” 程青则嘀咕道：“浪费时间，还是准备一辆自行车吧。” 程青所在班级在一楼，往前步走几米就到，齐南的班级在三楼靠里。不同地理位置，程青很满意，齐南很艳羡。 他们在教学楼楼梯口分别，各自离去。 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教室里才刚到一半人数。稚嫩青春的同学们挑好座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从陌生逐渐到熟悉地交谈起来。 程青随便选了个空位坐下，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进出，不到十分钟，整间教室空无虚座。 这时班主任沈老师抱着文件夹走进来，她数了数人数，满意地点点头：“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姓沈，大家叫我沈老师就行。在座的各位同学……” 一段轻松简洁的自我介绍和开头白，过后轮到新生的自我介绍，顺序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很快就轮到程青。 跟其他人如出一辙的自我介绍，只是临近结束时，班上有学生突然举手发言。 “老师，学校不是不允许学生染发的吗？” 这位同学问出了在场所有学生的心声。 自程青进来，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位与众不同的同学，只因他那头黄毛卷发的形象，实在令人望而却步。 沈老师面露了然之色，淡定解释道：“程青同学没有违反校规，他的发色天生如此，希望各位同学要抱着友好理解的心态和平相处。” 讲台下同学们顿时议论纷纷，他们神态言语间不见恶意，反倒羡慕居多。特别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女，视线时不时扫过程青的头顶，露出垂涎的神色。 等全班同学介绍完毕，沉老师看了眼时间，便组织学生到操场集合。 所有学校开学第一天的传统——不论你是新生还是老生，都必须到场的开学典礼。 除去校领导致辞，其中必不可少有新生演讲致辞。 程青混在队伍里，抬眼看向演讲台，一名身材瘦小的新生孤零零站在台上。程青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是远远瞧他明明瘦得跟竹竿一样，却让人产生“英武魁岸”的气势来。 程青好奇，向身旁的同班男同学小声打探道：“台上那人是谁呀？” 男同学回答：“八中出来的，听说是这届市里的中考第一名，好像叫什么……” 这时，一个清冷淡然的声音顺着校园广播在程青耳畔忽然炸开。 “……我的名字是白佑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一颗篮球 程青对那位瘦弱矮小的年级第一感官印象奇特。 明明看起来风吹就倒不喜言语，身上却拥有与外貌截然相反的存在感。 这种想法在之后与他第一次正面对视后，更加强烈到让人在意。 当时全体高一十四班学生，在教官的命令指导下，列队整齐地站在篮球框下练习站军姿。所有人头顶毒辣的日光，就算已经汗流浃背，眼眶辣疼，在严厉的巡视下也一动不动，全都抬头挺胸面视前方，就怕一不小心被教官提溜出来当场批评，或是全班加罚延长站立时间。 仰赖他多年在课外兴趣活动中积累下来的好底子，程青在烈日下站立十五分钟也只是出了一层薄汗，不像其他人，都开始体力不支摇摇欲坠起来。 程青的位置在第一排最末尾，教官巡视走动间，他总能趁机背对视线转动自己那双灵动的眼睛，扫视四周来分散注意力。 这次也不例外，趁教官往队伍后面走去，他便转遛着眼，视线肆无忌惮地到处瞄，直到一个又一个有气无力的少年少女，拖拉着脚步从高一十四班的队伍面前经过。 那些是高一一班的学生，负责他们的教官姓方，据说是个不苟言笑做事雷厉风行的人，而且还是教官队伍中的队长，所以其他人总会看到一班同学们活跃在操场上的各种身姿。 有了对比，心怀不满的学生态度自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自班教官感激戴德。比起可怜见的一班校友，他们这些还活在人间的人还有什么不满的资格呢。 这时程青的视线在某处顿了顿。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认出来的，只直觉眼前这位在太阳底下晒得大汗淋漓、面色充血，唇色却惨白干裂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厥的男生，就是开学典礼上致辞的白佑石。 之前距离远没看清楚，如今近看，程青才发现对方虽然才一米六多的个子，但五官长相却英俊耐看，微微勾起的丹凤眼，细眉薄唇，周身气质更是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 程青看得愣怔，正咬牙忍耐体难受的白佑石察觉一股陌生的视线，抬眼望去，正巧与程青刚要收回的视线撞着。 偷看别人又被正主抓见，尴尬的程青朝白佑石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白花花的牙齿在夏日强光的照射下仿佛在发光，微微上扬的嘴角旁，酒窝清晰可见。 白佑石看得两眼发花，浑身软绵，差点忘记抬脚迈腿的动作。 “都跑起来！全都给我跑起来！如果让我看见有人偷懒，全班重跑一遍！”远处传来方教官的怒喝声。 白佑石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回神扭头继续麻木地跑起来。 啊，真高冷。 程青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想。 *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程青跟新班级的同学打成一片，更别提他开朗大方、热心助人的性格，令他短短时间内迅速成为班上最受欢迎的人。 周二放学后，他跟几个同班同学在操场上打篮球，齐南无事也跟在后头，只是他不参与而是拿着课外书本，坐在旁边等程青玩完一起吃晚饭。 在众人激烈的包围下，程青高高跃起，举着篮球的手腕微微一动，橘黄色的球体以一种优美的弧度毫无声息地入框进篮。 程青落地站稳，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旁人看得舒心畅意。 “我靠，程青，你跳得真够高的啊。”说话的是一位个子一米八多的男生。 程青一米七一的身高在班上只算中等，在一群普遍一米八零身高的男同学们面前更是劣势，然而他弹跳力惊人，弥补了他的缺点。 “啧，我还羡慕你的身高呢，要不我们换换？”程青打趣道。 “那还是算了。”男生拒绝。他又不是专业运动员，要跳那么高干嘛。 几人聊了几句后，迅速进入比赛当中，随着篮球重新转动，他们的视线与身体紧紧追逐在它身上，等待下一轮时机，传球投篮。 下午六点钟，大部分学生正赶集般吃饭休息。白佑石抱着一叠习题卷，从操场边路过。 平常这个时间点，他都跟其他人一样吃饭，然后看看习题资料，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再打个盹儿补充精力。可惜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打铃声响后，对方有事，让他帮忙把习题卷送到办公室去，为此打乱了日常习惯。 夕阳下，白佑石面无表情地走着，除却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前方的路，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晚饭该吃什么”的思绪上。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他左边传来。 “喂！那边的人快让开让——开！” 毫无防备下，某个不明物体飞来，突然撞上他的左臂，伴随一阵剧痛，白佑石整个人向右边倒去，手上的习题卷洒落满地。 他下意识捂住胳膊，蹙眉忍耐的等待阵痛过去，他微微抬眼，就见那个“不明物”咕噜咕噜的从眼前红色的橡胶跑道上滚过。 这时一双白球鞋停在他面前：“喂喂，同学你没事吧？痛不痛，要不要去医务室？” 白佑石顺着裤腿露出来的皙白脚裸往上看，就见夕阳下，对方的头发被晚霞的微光穿过，发丝透明到通透，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心焦急，整齐亮白的皓齿微微露出半截，一对酒窝因肌肉紧张而忽隐忽现。 “喂，你没事吧，有事没事都说句话啊。” 不远处的齐南，见程青手中的篮球砸到路人，连忙起身赶来。 见对方坐在地上像个呆头鹅般双眼发直，他便问道：“青儿，他是不是砸到头了？” 程青急忙辩解：“别瞎说，我看得清清楚楚，刚才砸到的是手！” “那他怎么不说话？” “别说真砸到头了？” “他还捂着胳膊，是砸到手了！” …… 一群人围住白佑石议论纷纷，也没人上前碰他。 谁敢啊，一句话不说，就看着程青发愣，他们生怕碰一下，他就昏过去了。 见询问他半天也没反应，程青只好主动握住对方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用力把他拉起来：“对不起，刚才那篮球是我砸的。你还能站起来吗？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从“天外飞球”到现在已过去五分钟，白佑石被砸到的胳膊早就不痛了。他躲开程青帮扶的手，自己站稳，然后拍拍灰尘：“不用，我很好。” 程青皱眉，看向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可是你的胳膊都乌青了，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 程青这番话说得委婉，白佑石的皮肤本就是那种陶瓷般的嫩白，现在受伤的地方青肿鼓包，瞧着更是吓人。 白佑石抬了抬手臂，只是轻微的动作幅度，受伤处就传来阵阵刺痛的感觉。 一旁齐南也劝他：“还是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万一伤口恶化就不好了。” “我还要送作业……”白佑石找借口拒绝，然而话还没说完，众人七嘴八舌就帮他做了决定。 “送作业？” “你是哪个班的？给哪个老师送作业呢？” “要不你们去医务室，这些东西我们帮你送过去？” …… 最后患者在众人热情地劝说下答应去医务室，只是—— “你们别跟着，我一个人可以。” 其他人无所谓地耸耸肩，程青却过意不去：“我陪你去，毕竟是我害你受伤的，我得负责。” “不需要。”白佑石坚持。 “如果严重要去医院的话该怎么办，所以别客气了。” 白佑石沉默抗议：“……” 见他态度坚决，程青放弃好言相劝，直接拉起他完好的另一只胳膊，向医务室的方向奔去。 “放手，不用你负责！” “不行！” 两人拖拉带扯地走。 齐南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声说：“那我先去买饭了啊！待会儿食堂见！” 程青头也不回地喊道：“多打两份！” 白佑石不满地说：“放开！我有饭卡！” “等我们回来，食堂的饭菜早被打完了。” …… 幸运的是，等他们赶到医务室，校医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医务室老师检查完白佑石的胳膊，又问了些问题后，拿出药水用棉签在乌青的地方来回抹了一遍。 “还好，是皮外伤，只是看上去吓人了些。”医务老师收拾好工具，对两人说，“以防万一，你最好再去医院拍个片，毕竟这里设施简单，不能保证骨骼没问题。” 听完老师的话，程青刚放下去的心又顿时提紧了。 出了医务室，程青思考了片刻，开口问：“白佑石，你爸妈电话是多少？” 之前关于“送作业”的问题上，大家互通了姓名。虽然程青久闻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但对白佑石而言他门还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白佑石警惕：“干什么？” “晚上请假去医院，给你爸妈说一声。” “？！”白佑石震惊，“你脑袋被门夹了吗？我什么时候答应去医院了？” “刚才老师说让你最好去拍个片嘛，看骨头有没有问题。” “我没答应。”白佑石扯着嘴角，加快脚步，“还有，现在你可以走了。” 程青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追上前：“诶，等等，我让我朋友在食堂点了份晚餐，一起吃呗。” “我去外面买了吃。” “点都点了，你不吃就浪费了。”程青拉住他，“还有去医院拍片的事，跟你家长说一声呗，反正照你这伤势，想瞒也瞒不住。” 走在前面的白佑石骤然停下脚步，猛一回头，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没长耳朵还是听力有问题，都说不用不需要，还自顾自地跟过来，现在又让我去医院……真是烦死了！” 要不是看在……他早就骂人了，而不是等到现在才发作。 程青：“……” 哇哦，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这么长一段话，看来是气狠了。 他不是听不进人话的傻子，也知道自己独断专行的行为令人反感，但是他有责任对对方负责。现在抱着侥幸的心理尊重他，可若以后出事的话，不论是谁都会追悔莫及。 然而自我安慰的程青多少还是有些生气的。 此时，他话语间少了几分笑意地对白佑石说：“你别想太多，我那么做并不全是为了你，更多还是对我自己负责。” 言下之意：别自恋，对你好只是怕我自己自责。 白佑石一哽，更气了，却半天找不出一句能反驳他的话，只能发泄似的闷头往前冲。 根在一旁的程青侧头瞧他沉默郁闷的模样，唇角翘起，心中恼火的情绪骤然消失，心情顿时愉悦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所谓责任 最后白佑石迫于无奈，还是留下来吃了饭菜，至于去医院的事，程青倒没在多费口舌了，因为后来一班班主任知道白佑石受伤的事，第一时间联系了他的家长，在大人长辈的强制要求下，他在不情愿也不得不去。 当然，作为元凶，程青在一班班主任和白佑石地注视下，对电话另一头的白父郑重有声说：“因为我的原因让白同学受伤，十分抱歉，请您让我承担这次的医药费！” ……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白父接到老同学的电话时是懵逼的，他当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吃饭，电话里的老同学对他说：“你家石头的胳膊被学校同学的篮球给砸伤啦，肿了好大一块，校医建议去医院拍个片看看骨头有没有事。老白你现在有时间吗？” 他哪儿来的时间啊，每天从早忙到晚，也就晚上能跟儿子见上一面。 “那小戚有没有空？”方老师又问。 “她出国巡演去了。”白父回道。 方老师愁了，今天一班的晚自习正好是他的数学课，他也没时间啊。 程青作为当事人，全程听完他们的对话后，他小心翼翼道：“要不然我去？” 方老师立马转头看过来，程青挠挠脸，不要意思地说：“我跟家里人打过电话了，他们让我陪白同学去医院检查，还有这次医药费也由我们承担。” 程青说得好听，现实状况是——白母听完他的解释后，大发雷霆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通：“都说了多少回了，让你打篮球注意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别砸到人，你就是不听！” 程青撇嘴，觉得这要求委实强人所难了些，毕竟在竞技运动的赛场上，全身心为一颗篮球拼搏的情况下，哪儿还有时间精力分神关注场外的情况。 “好好跟人家道歉，那同学去医院检查你也得全程陪同！医药费我们承担，如果真有问题的话再电话告诉我。” 回忆完毕，程青对方老师说：“能不能让我跟白叔叔说几句话？” …… 这才有一开始程青对白父说的那番话。 白父听完他的道歉，心里那点疙瘩消失不见。他从中感觉到他话里的真心，并且是有诚意和打算负责的。既然对方态度诚恳还诚心诚意抱有歉意，作为成年人，白父再跟一个未成年小孩计较就有失风度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医药费就不必了。” 想到程母，就这件事，程青也不想跟他纠缠下去，直接开口直球说：“白叔叔，我妈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让我付钱，回去我爸妈会拿皮带抽死我的。” 几近哀求的语气中掺杂了一分俏皮可爱。 那可怜样儿，看得白佑石瞪目结舌。他哪儿见过有人这么跟他父亲说话的，平日逢年过节上门拜访的父亲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神情肃穆恭敬有加，全是尊师重道的模样，还真没人敢在他父亲面前撒娇卖俏的。 白父：“……” “叔叔您也别急着拒绝，我妈已经帮我跟班主任请好假了，正巧你们都没空，我就跟白同学做个伴儿，这样大家都放心，还有……” 许是第一次碰到个不怕他的学生，白父没反应过来，半天都没插上话，强行听了一耳朵对方叽叽喳喳的絮絮叨叨。 半晌，他找回声音，犹疑地说：“……那就麻烦你了，还有这位同学，你贵姓啊？” “免贵姓程，叫程青，是高一十四班的学生。” * 最后两人收拾东西，结伴去医院。 虽然程母加班没法赶来，向来心思细腻的她却提前跟在医院上班的朋友打了招呼，让他们过去的时候直接拍片。 因为关系户，两人没等多久很快结果就出来了。那颗篮球没让白佑石伤筋动骨，就是外伤难消看上去吓人。 “幸亏是手不是头，要不然就得脑震荡了。”女医生用沾了药水的棉签在白佑石的胳膊上轻轻涂抹，叮嘱道，“回去吃点消炎药，用热毛巾外敷，再拿药酒擦拭按摩，但记住不要做激烈运动。” “我们知道了，谢谢李阿姨。”程青道谢。 两人走出医院，程青背着自己的书包，怀里抱着从白佑石那儿抢过来的背包，跟在他后头，脚踩对方的影子一步一步紧跟在后。 白佑石手提装着药的袋子问：“你住哪？” 走了半天，他们一前一后仍然在同一条路上前行，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出不对劲，更何况白佑石本人就聪明机敏，双商在线。 程青抬头：“青春花园。” 白佑石：“？？” 青春花园在南边，现在这条是通往北边北清小区的大路。此时程青距离他家是越走越远，完全背道而驰。 “把你送到家我在回去。”程青颠颠手里的包，把它往上托了托。 白佑石的身板太瘦了，个头只超过他肩膀一点，露出在外的手臂瞧着也没几两肉，跟骨架似的，遇上抢劫的话，无需拿刀威胁，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松搞定。 “多管闲事。”熟悉之后，他们互相说话是越发不客气了。 “嘿，我就多管闲事怎么着，不仅今天，我明天照样还送！”程青咧嘴坏笑，想气死他。 “你……你这个……” 白佑石“你”了半天，心里有无数无耻、不要脸等等词汇话语可以脱口而出，可抬眼迎面见着他的脸时，那些尖酸刻薄地难听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见他气急，憋了一晚上气的程青更高兴了：“等你伤哪儿天好，我这服务就哪儿天关闭。” 白佑石深吸口气，嘲讽道：“我以为你知道，我伤的是手不是腿。” 程青点头：“嗯嗯，确实是手，但那又怎样？你家住北清小区是吧，那里虽然距离学校近，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抢劫事件，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拎遇到事故该怎么办？用脚跑吗？以你这胳膊身板估计也跑不过人家。” 白佑石脸色更臭了，他想说他可以让家长接送，但想到白母现在身在国外，白父又连续几日早出晚归，这话刚到嘴边又被吞回去了。 “当然。”程青本不想为难他，只是他说话太拉仇恨，无所顾忌并高高在上的态度，总让人忍不住呛声，“如果你有朋友跟你同路的话，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没有。”白佑石身体骤然僵硬，随即渐渐放松，像挤牙膏一样地说，“……我没有同路的朋友。” 稍微了解白佑石情况的人都知道，他别说同路朋友，开学一个月时间，他连班上能说得上话的同学都没有。 导致这一情况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开学以来有不少同学借聊天或学习的借口接近白佑石，而结果就是不论讨论课题，还是课外八卦闲聊，他都冷脸尽量回答对方，然而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副作用——那张随时随地喷吐毒液的嘴，在一张一合的对话下，会瞬间让你陷入自我怀疑、崩溃、难以为继的漩涡当中。 再优秀的人，性格如此也会让人望而却步。 对此一无所知的程青听完他的回答后，就当他默认这件事。 之后程青把白佑石送到楼下，亲眼见他上楼后才转身离去。 * 第二天，程青坐公交上学，陪同一起的还有自认哥们儿义气的齐南。 程青打了个哈切。他昨晚一进家门，就见程母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搞得他心惊胆战，以为她要动用家法。 程青下意识的双眼四处巡视，想找程父求救，却忽略程父前天去外省出差办公，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这一事实。 最后他唯有欲哭无泪的等待程母的教育批评，等了半天，棒棍没落下，程母倒是脾气甚好地对他说：“听你李阿姨的话，你那同学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看起来吓人了些。刚好我炖了汤，明天你带到学校去给他补补。顺便好好跟他赔礼道歉。” 随即程青松了口气，恢复原样，他眨巴着眼，忽略最后那句话，问：“什么汤？” 程母淡定回道：“猪蹄汤。” 程青顿时喜出望外。 白佑石爱不爱喝猪蹄汤，他不知道，反正他爱喝就行。 当下他迅速遛进厨房，自己盛了一碗汤，配着腌蒜饱足一顿，全然把它当成夜宵。 * 慵懒地撑起下巴，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程青想起家中冰箱里还剩下的一碗猪蹄汤，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刚吃完早饭没多久的他，感觉自己可以再战一百回合都没事。 经过昨天下午的篮球事件，班上那几个男同学全然没心情再到户外运动了，课余时间难得都待在教室里聊天嬉笑，顺便八卦地向程青打听，昨晚他们去医院的经历过程。 程青趴在窄小地桌面上，耳边是同学们嘈杂的说话声，他心想要不要去一班看望病患。这一念头刚升起，下一秒又他被打消。一班跟十四班相隔太远，来回时间都不够他们聊天的。 中午放学，多数学生收拾好东西回家吃饭，程青骑着昨天放在学校车棚里的自行车，脚速加快的赶回家。 家里没人，程父出差，程母上班，冰箱里除了没加工过的生鲜，只剩下一碗汤面漂浮着猪油的鲜汤。 他的视线在那碗猪蹄汤面前停留了半晌，接着伸手拿出青菜、几颗辣椒和一碗鲜肉，再加上番茄和鸡蛋少许，然后屁股一翘，冰箱门便关上。 淘米煮饭，切菜剁肉，打蛋倒油……他动作游刃有余心闲手敏，想来在家经常动手下厨。 程青一家三口都会做饭，但要论饭菜好吃的程度，就属程父的手艺第一，程青第二，程母排末位。 只要有时间，厨房掌厨必然是程父，然后才是程母。程青那是因为兴趣使然，自学了一段时间，再加上父母时常不在家，便养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习惯。 没过一会儿，一盘清水白菜、西红柿炒蛋和青椒肉丝上桌完成，这时电饭煲也发出“嘀”的响声，表明米饭已经煮好。 程青从柜子里拿出两个两层盒饭，“唰唰唰”几下，空荡的盒饭被填满，新鲜出炉的饭菜瞬间只剩底儿了。 他从餐厅柜里抽出保温袋，把碗筷准备齐全并全部装好。 两盒饭菜加一碗猪蹄汤，这就是程青为他们晚餐所做的准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你吃饭我做菜 程青手提饭袋跑到四楼，侧头一边默念，一边抬眼看着班级门口上的门牌号。 “……三班、二班、一班，找到了！” 他在门口驻足，随即后退两步步，歪头透过窗户往里看，看到其他同学都准备动身出门吃饭，而白佑石仍坐在讲台中央的第三排的位置上埋头奋笔直书。 这时正巧有两个女同学相谈甚欢地走出来，程青连忙拦住她们，客气道：“同学，我找你们班白佑石有事，能不能帮我喊他出来一下？” 程青笑容满面，说话客气有礼，可面前的女生听完他的请求后，骤然笑容渐失，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犹豫说：“你是要找白佑石？” “嗯。”程青点头，重复说：“能帮忙把他喊出来吗？” 再三确认下，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她们踌躇片刻，其中一位女生神色纠结，朝程青点头应下，然后返回到教室，在白佑石身旁说了几句，下一秒，白佑石皱眉地朝窗外瞥了一眼。 程青远远的见白佑石对女生点头说了些什么，然后女生连招呼都没打就嗖得窜出教室，抱住另一个女生的胳膊。 她轻呼了口气，轻松地说：“我跟他说了哦，可是他好像不想出来的样子。” 程青了然：“没关系，到这里就行了，谢谢你们的帮忙啦。” 无需解释，白佑石的反应他全程看在眼里。 刚才女生跑开后，白佑石又重新埋头书写，那淡然不为所动的神态举止，全然不打算理会外面的人。 女生们见程青还站在门口不打算走，直觉有八卦，看想留下来当吃瓜群众，可现在午饭时间，她们又饥肠辘辘，在填饱肚子和吃瓜两者之间，她们选择了前者。 等她们走后，程青探头探脑地在一班门口张望，时不时朝教室里小声喊：“白佑石~白佑石~” 波浪般起伏不定的语气，瞬间吸引住班上几位还没离去的同学的视线，只瞧见门口一个陌生的别班男生，像叫魂一样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喊着班级高岭之花的名字。 一分钟过去，忍无可忍的白佑石在众人的瞩目下拍案而起，疾步走到门口，拉起程青消失在人前。 他们三两步走到一处角落，没等程青打招呼，心情糟糕的白佑石就先发制人。 “你在这里干嘛？” “找我有事？” “没事别来烦我！” 程青：“……” 三连问下来，其语气不善，态度恶劣，情绪不佳，全身散发黑气的模样，让他下意识闭紧嘴不敢出声。 白佑石见他装哑巴，面色依然难看，但还是稍微放缓了语气：“有话快说。” 昨天看得还算顺眼舒心的脸，今儿搁在他眼前就各种不满挑刺起来。 耳边回响起昨晚白父的话：“这位同学品性好啊，做错事还知道负责任，知廉耻懂敬畏，性格也活泼开朗，在你们学校肯定很受欢迎朋友也多。” 想起跟在程青旁浑身散发臭汗味儿的男生们，白佑石赶紧闭上嘴巴不予评价。 接着白父开始批评教育他：“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自闭了，多学学你同学，他以后出门在外绝对比你吃得开。” 白佑石脑海里顿时蹦出程青傻笑着对他叽叽歪歪的画面，他撇嘴偷偷翻了个白眼。 “我上次去你学校，瞧你同班同学各个一米七的个头……要不然你去跟他学打篮球？多跳跳长得高。” 神烦！没说几句话没见一次面，就知道人家这儿好那儿好，那当初每天压着他学习不让他出去耍的人是谁啊！？ 听着白父不断数落的话，白佑石没吭声，端起一碗没吃完的饺子躲房间去了。 …… 眼瞅着程青笑得越发灿烂的脸，还有高他一头的个子，白佑石更不爽了。 程青不在意他的态度，毕竟白佑石从没给他好脸色过，他自然也放低要求容易满足起来。 程青把饭袋举高，晃了晃：“找你吃饭。” 两人份的饭菜和一碗汤水都装在袋子里，看上去体积不小，容量惊人。 白佑石秒懂，然后惊疑不定道：“……我记得我们昨天没说过吃饭的事吧……？” “嘿嘿，是我妈特意给你煲的汤，说是为了赔礼道歉。”程青笑嘻嘻说，“当然，如果你不想要的话，我现在把我妈的电话给你，你自己亲自跟她说去。” 白佑石刚想拒绝，面前这人又冒出后面一句话，他刚压下的火气又陡然窜上来。 “那你给别人吃。” “不行，这是我妈煮给你赔礼道歉的，你要给别人我得给我妈报备一声。” “……”白佑石这会儿回过味来了，“你是在威胁我？” “冤枉啊，我这是负责任的在完成我妈交给我的任务！”程青大义凛然地说。 听到“负责任”这三个字，白佑石突然手痒，想打人。 眼前的少年，用“负责任”让同班同学帮忙送作业，护送他去医务室，让兄弟替他打饭，陪护他去医院检查、付医药费，然后打算每天接送他放学……现在又来送晚餐……莫非他伤到的不是手，是整个人被打残废了不成？ “啧。”白佑石想了想，妥协了，“在这儿等着。” 说完返回教室收拾东西出来。 程青心情巨爽，经过昨天短暂的相处，他不说把白佑石全摸透了吧，但要找他七寸在哪儿，他是一抓一个准。 …… 在学校食堂点餐的人不多，大多是借着座位多方便外买来吃，或者家里没人做饭就跑来食堂点餐的，像程青这样带饭或家里送饭过来的也不少。 三碗饭盒三块钱，站在服务窗口前，程青掏出硬币正递过去，就被一旁的白佑石抢了先。 “你请吃饭我付钱，公平公正。” 在程青诧异的目光下，白佑石义正言辞地说。 程青笑了笑，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叮”的一声，两人的饭菜热好了。 他们没急着找空位，因为齐南提前帮忙占了一桌位置。 长方形的桌子，齐南占了一边，程青和白佑石坐对面一排。 程青打开饭盒，菜香扑面而来，一旁吃饭的齐南抬眼扫过饭盒里的菜色，顿时觉得味如嚼蜡。 他朝程青控诉：“青儿，你就不能多做一份吗？” “不能。”程青拒绝的干脆利落，“如果你现在发烧感冒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话，你要满汉全席我也给你做出来。” 白佑石接过自己那份晚餐，听到他们的对话，狐疑地问：“这些是你做的？” 听出他话里的质疑，程青回：“对啊，饭菜是我做的，可是这碗汤是我妈给你炖的。” 程青把一碗没揭开的保温碗推到他面前，示意他打开。 白佑石看着眼前跟他饭盒一套的绿色汤碗，迟疑了一会儿才揭开盖子。 伴随香气四溢的味道在空气中肆意散播，映入眼帘的是漂浮着油花的汤面伴随几颗被煮烂的红枣枸己点缀，还有被长时间煲炖到透明软糯的猪蹄，颗颗圆润饱满的黄豆在餐厅灯光下闪烁晶莹光泽。 “咕咚。”这是齐南吞口水的声音。 “青儿，还有没？分我一口。”齐南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碗离他不出一米远的汤，半饱的胃瞬间被钩得饥肠辘辘起来。 “没有了，就一碗。你想喝？等下次我有时间再给你煲一盅。”同样内心也饥渴难耐的程青，故作正直地说。 “能不能现在给我煲，我现在就想喝。” 看着两人打牙配嘴，一副喝不到汤就会死的样子，而白佑石——拿起筷子夹住猪蹄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肉质鲜嫩多汁，肉皮入口即化。 再喝了一口汤，接着又喝了一口。 黄豆和猪肉的鲜香已然入味，再加上红枣枸己的搭配，喝到最后，唇齿间竟还带有一丝甜意回味不散。 白佑石动作一顿，继而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最后饭菜没动多少，汤水已见底。 端着碗，白佑石惊疑不定地看向程青的侧颜，十分怀疑他家是不是开餐馆的，要不然这汤怎么会那么好喝。 不是他孤陋寡闻没喝过猪蹄汤，而是自己父母手艺一般，对食物要求和自身健康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坐在对面的齐南眼巴巴瞧着白佑石一个人，三两下把汤解决完，心里是又好笑又羡慕。 程青闻着香味儿，赶紧埋头吃饭饱腹。 没汤喝怎么样，有菜吃就行！ 一碗汤不多，白佑石三两口就干完，然后视线移向盛满炒菜的饭盒。 他紧蹙眉头，为难纠结半天都没有动筷。 程青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便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白佑石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青椒：“我不吃辣椒。” 以为他怕辣，程青解释说：“这是甜椒，吃上嘴不辣的。” 白佑石依然皱紧眉头，神情抗拒：“甜椒也不行，我一点儿刺激的都不能吃。” 哦，挑食啊。 程青没继续劝，而是把白佑石那份装菜的饭盒拿过来，把青椒往自己餐盘里夹，又瞧见旁边零散的肉丝，又问：“那肉你还吃不？” 白佑石摇头：“不吃。” 程青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筷子从“夹”，变成“扫”。 幸亏他家饭盒是上下双层，上面一层自带隔间装不同配菜，底下一层装白米饭。要不然饭菜全混到一起，白佑石估计连筷子都不会动一下。 “扫”完青椒肉丝后，他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和鸡蛋番茄夹了一些到对方饭盒里。 白佑石见状，阻止道：“不用，太多了！” 程青把饭盒还给他：“我拿多少还你多少，公平公正，都不吃亏。” 白佑石：“……” 他僵硬地接过盒饭，扯着嘴角道谢。 此时他的肚子已有八分饱，在让他吃完这些分量满满的饭菜，非得撑死不可。 平常在家跟吃猫食一样，有汤喝不吃饭，没汤喝小小一碟吃食就搞定。现如今面对味美十足的饭菜，白佑石定了定，咬咬牙往嘴里塞。 瞧他吃饭露出如此痛苦的模样，程青忍不住说：“吃不完就别吃了，下次我少带点。” “！！？？”白佑石先是开心，然后又愣住了。 下次？？还有下次？？ 虽然饭菜好吃，汤也好喝 ，可白佑石没打算吃白食啊，他以为只有这一顿就完事了。 他不可思议地说：“你是闲得慌没事干？” 哪儿有人上赶着给别人当保姆的，又是接人放学又是给人做饭，他是圣母吧。 “别看我，是我妈要求的。”程青也不愿意，“你是重点班的吧，又是年级第一。这不是快月考了吗，我妈一听我把你胳膊给砸伤了，生怕影响你的学习成绩，特意给你补补。” 所以才炖了猪蹄汤，打算以形补形呢。 白佑石：“……” 想起程母的再三叮嘱，程青生怕他拒绝，劝道：“你想想啊，你都答应我的接送服务了，现在再来个送餐服务也不吃亏，是不是？” 说完程青心里不禁泛酸，在程母眼里，他不是程母的亲儿子，而是服侍白佑石这个宝贝疙瘩的侍从、仆人！ 估计白佑石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赶着上门推荐自己当保姆，他一脸“你脑子没问题？”“你妈是你亲妈？”的眼神看着程青。 一旁齐南为程青辩白：“同学，你要理解一位做母亲的心情，自己的学渣儿子把学神同学给弄伤了，万一影响到你的学习成绩、下次月考失利、成绩下滑该怎么办？” 白佑石听得一脸懵逼，他心想学习成绩不是靠脑子吗，关手什么事？ 见他还不上道，齐南懒洋洋地抬眼，感叹地说：“你不懂做父母的苦心呐！” 一番话下来，齐南保证没有半分参假。程青一家子都重情重诺，白佑石本人成绩优异，如果这次他月考失利，程母绝对会大包大揽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反正子不教父之过嘛。 “……那好吧。”白佑石恍然大悟，然后吃了口饭菜，垂眸隐藏住羡慕。 如果那样能让他们的愧疚感少一点儿的话……送餐服务……也不是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朋友 晚自习放学，程青蹭蹭几下收拾完东西，往一班方向跑。 不是他不放心，而是白佑石的态度实在令人无法安心，为以防万一，程青打算提前逮住他，防止对方偷偷跑路。 一口气爬上四楼，身强体壮的程青都有点气喘吁吁。 其他班级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而灯光通亮的一班教室却寂静无声房门紧闭。 程青探头往窗户里瞄了眼，见一位女老师坐在讲台上，台下学生皆是安然自若地做着卷子。 真可怜，所以能读重点班也不是没道理。 等了将近十分钟，其他班级都差不多关灯锁门了，走道上一排漆黑的屋子，只剩下一班教室还亮着灯。 程青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是晚自习，老师没继续拖堂，很快让人收回试卷放大家放学。 一群学生一拥而出，就看到黑咕隆咚的走廊上，一名陌生少年一声不吭、双眼冒光地呆站在漆黑的角落里。 “卧槽！！” “妈呀！！” “我去，这人是谁？！” “吓死人了，怎么都不吭声。” …… 准备下楼梯的一班学生接二连三发出惊呼声，他们下意识退后几步，然后挤到身后的同学，紧接着又传出一连串其他人的不满抱怨声。 为了躲避灯光下的飞蛾飞虫，程青专门挑了处暗一点儿的角落等人，没想到人没等来，自己却先吓倒一片人。 他从阴影里缓缓走出，一脸歉意：“抱歉啊，我等人。” 乌漆嘛黑的人影走到灯光下，头顶焦糖色的头发露出白净的脸来。一眼看去帅气逼人，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在继续骂他了。 有些学生瞥了眼走人，还有些没来得及走的，其中有人认出他是今天下午来找白佑石的学生。 “唉，你是在等白佑石吗？” “是啊。”程青不以为意。 这回答顿时让还没离开的几人议论纷纷。 一个男生上前揽住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问：“哥们儿，你跟学神什么关系？” 学神？？ 程青歪头：“如果你是指白佑石的话……是朋友关系？” “我去，跟学神是朋友？” “真的假的？第一次见唉。” “稀奇稀奇。” 程青：“？？” 这是什么反应？有朋友不行吗？很正常啊，大家谁没几个朋友，有必要大惊小怪的？ 其中一位个子娇小的女生兴奋地问：“你跟学神认识多久了？是青梅竹马还是邻居关系？” 都问的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程青一脸莫名其妙：“就昨天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他所以才认识的……” 哦，怪不得学神昨天晚自习请假，今早就顶着伤来上课，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呀。 众人想……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照他那么说，他和学神岂不是才认识不到两天？！ 几人顿时意兴阑珊地离去。 “切，无聊，走了走了。” “啊，还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呢，结果空欢喜一场。” “不可能啦，我们都没成功，更何况是外班人。” …… 人群散开，走廊上安静下来，之后路过的同学都只是好奇的瞥了程青一眼，没在上前搭话。 此刻这处小小的角落里，只剩下之前亲密揽着程青的男生还待在原地没走。 他拍拍程青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同学你长点心吧，别搞到最后是你一头热。” 男生说完后，转身离开。 程青：“……” 好吧，他已经猜到他们的态度为何如此诡异了。 程青都能脑补出“一班众人不畏狂风骤雨的身心捶打，一心交友，却惨遭折戟”的故事。 虽然白佑石是冷漠了一些，毒舌了一点，但他其实是个尊师敬长的人，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不近人情。 思考中的程青没察觉到，白佑石已经悄声无息地走到他面前。 “可以走了。” “嗯，嗯！？”程青茫然地抬头看过来，“啊，已经好了吗？” 白佑石垂眸：“如果觉得麻烦，可以不用等我。” 瞧他此时冷然淡定、气场三米八的高冷之姿，如果不是心理强大的人，面对他确实会产生出一种无形的压力。可转而想到“他没有朋友”，那点儿压力在程青面前就荡然无存，甚至倏尔产生出对方可怜兮兮、想要伸手摸头安慰的冲动。 程青不自觉的放软了语气：“还好啦，才十几分钟而已，你们班老师又不可能天天拖堂。” 九月底的季节，天空依然亮的早、暗得晚，这时候老师还能时不时拖堂一次，如果换成天冬天，为了学生安全，教师们绝无可能再出现这种情况。 出了教学楼，白佑石直直朝学校大门方向迈进，程青则转而往学校后门处走去。两人背对背，然后愣怔地停下。 白佑石转身蹙眉喊住他：“等等，你去哪里？” 程青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去车棚取车。” 静寂的夜里，两人站在无人空寂的操场上，相距两米，对视而望。 白佑石困惑：“我没有自行车。” 倒不是他不会骑，他也有一辆，只是学校离家步行十五分钟的距离，并没远到需要借助代步工具的地步，所以就放在阳台上积灰。 “想什么呢，就你这胳膊有车也不能用。”看出他疑惑，程青笑说，“我骑车载你回家。” 白佑石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压抑隐忍些什么，断然拒绝：“……不，你自己骑车回去吧，我还是走回家。” 说完继续迈腿前进，程青愣怔了几秒，连忙跑过去挡住他。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对方神情依然淡漠，可程青依稀看到他脸颊上若隐若现的一抹嫣红。 程青眨眼，小声试探地问：“你……这是害羞了？” 白佑石瞪大眼，并不想说话。 程青说：“还是说生气了？” “……闭嘴，你这个笨蛋！” 被骂地程青委屈极了，在他眼里，自己的行为举动有因可寻、有理有据，而白佑石确实是气恼不满的样子，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不喜欢绕弯子的程青想开口询问，然而强烈的求生欲倏然作祟，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能贸然出声，不然后果严重。 他叹了口气，烦躁地挠了挠头：“……真是的，又不是小姑娘，干嘛婆婆妈妈的，干脆点答应了呗。” 看着眼前懵懂无知的人，白佑石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是个笨蛋，他干嘛对一个一无所知且不自觉的蠢货生闷气？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下定决心，今晚回家就把放在屋里落灰的自行车找出来骑！ 白佑石自我安慰着，连走路的脚步都重了些，他率先越过程青走到前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取车！” “咦？诶！？”程青惊讶，“你怎么变得那么好说话了？” 他原以为要磨上一阵子对方才会答应，没想到这次竟然那么爽快的应下。 白佑石绷紧脸：“难道我说拒绝，你就会放弃？” 程青想都没想回答说：“不会。” 两人相处时间不长，却已交锋数次，且次次以白佑石败北告终。这次也不例外，然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白佑石，却一开始就失去了战斗的欲望，号角还没吹响，已经举旗投降了。 反正他总是最先妥协的那方，不如一开始就顺从程青的心意行事，免得最后他不仅落不到好，还得怄气，得不偿失。 暖黄的灯光一闪一烁，空荡的校园车棚内，零星几辆自行车被随意摆放在周围。 程青推出一辆军绿色的自行车，车身简单大方，车头还按了车篮，可以装放些小物件。 他把白佑石的书包放到前头的车筐里，然后摆换角度，勉强能容下。 他稳稳地坐在车坐上，双手紧握车把，侧头对旁边默默看着他的白佑石说：“上车。” 白佑石：“……” 硬邦邦只有一点面积的后座，坐上去骨头碰铁丝儿，肯定不舒服。 程青以为他嫌弃位置，安慰道：“将就一下，改明儿我找个垫子垫垫。” 白佑石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翻了翻眼皮，慢吞吞坐上来。 等感觉到自己衣摆一角被他拉扯住，程青坐直身体，昂扬挺胸：“抓紧了！我们这就出发！” * 一去一回十五分钟的路程，程青愣是把自行车开得像汽车般风驰电挚，坐在后座的白佑石双手一开始捏着衣服一角，眨眼间变成环抱住他的腰。 他迎风大喊：“骑慢点！！听见没有，减速——！！” 等到达目的地，一直神经紧绷的白佑石还没等双脚落地，就差点从车上摔下来，还是程青反应及时，从旁扶住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正在蹦迪的心跳缓慢减速，渐渐变成优雅古典的钢琴曲。 此时寂静的小区楼房下，昏暗的绿化道前，唯有白佑石急促的呼吸声在此时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程青握紧车把手，仿佛是一名战士，随时待命，如有异动，立即冲锋陷阵。 白佑石缓缓吐出堆积在胸腔内的浑浊气息，倏然扯下车篮里的书包，用尽全力猛地朝程青脸上砸去。 “程青你个混蛋！王八蛋！给我去死！！” 骤然响起的叫骂声瞬间引起周围邻居的呵斥和狗吠。 程青反应机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过对方的攻击。随即脚踩踏板，骑着自行车消失在黑夜里。 * 程青回到家，一进屋就闻到弥漫在空气里、熟悉的猪蹄汤味儿。 “妈，明天喝排骨汤呗，天天猪蹄汤都喝腻了！” 刘瑶正在厨房关火，听到程青的话，心情顿时不爽：“挑什么挑，有你喝的就不错了！” 程青放下书包，随手从茶几上拿了颗苹果，咬下一口：“我倒无所谓，可我这不是为了同学着想嘛，万一他喝腻了怎么办？” 刘瑶隔空喊话：“我看是你喝腻了吧。” 母子俩互相贫了几句嘴，程青就拿着没吃完的苹果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不晓得是不是太过安静的环境容易引人遐想，程青作业写到一半，脑海里不断闪现今晚发生的种种事情，令他对此耿耿于怀，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最后，他从抽屉里拿出翻盖手机，按下拨号键。 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 “喂，南子，问你一件事儿。”程青开口问道。 【“什么事？”】 “白佑石的人缘是不是特别差啊……没朋友的那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友人 距离两人相识已经过了四天，那天晚上的飙车后奇怪遗症在接下来每晚显现出来。 明明当时气得跳脚，恨得拿书包打人，第二天上学臭着脸一副爱理不理的人是他。等到晚自习放学回家，老实坐到自行车后座的人也还是他。 诡异的后遗症是，除了第一次惊险惊叫外，任他自行车开得多快，白佑石始终淡定如常，跟那晚反映激烈形成鲜明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回忆电话里，齐南说的话。 【“听一班的人说，他们一开始对他也挺热情的，毕竟是学神嘛……但是他那张嘴和态度一亮出来，就吓退不少人。”】 【“不不不，怎么可能孤立冷暴力？通常而言是他孤立别人吧。”】 【“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真是神人，那张嘴张口就能把人说哭！”】 【“真的哟，他把那个班花当场说哭，我亲眼看到的，当时在场有很多人，这件事在年级里很出名的。”】 【“毕竟第一次见识到用嘴就让所有人退避三舍，想想都觉得很厉害呀。”】 【“话说回来，跟旁人相比，他对你的态度确实算是‘和颜悦色’了，看得出有所克制，对你特别宽容呢……不然以你缠人的功夫，换谁都得发作，这点跟他往常的行事作风有所不同。”】 …… 通过观察，就如齐南所言，一班没人排挤欺负白佑石，最多绕道走人，如有必要交流，也会瑟缩着长话短说。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来看，这位瘦小的男生是被霸凌的可怜对象，而换个视角再看，一脸理所当然的白佑石反而更像校霸，令人心生畏惧。 只遭受过“笨蛋”、“王八蛋”、“混蛋”等口头待遇，相比之下，生活在“草履虫的脑子”、“初中没毕业吗”、“无聊，我跟你无话可说”里、水深火热的一班同学，他享受的简直是贵宾级待遇。 * 程青提着饭盒袋，又一次来到高一一班门口，遭受到所有人的热情欢迎。 “哟，又找学神吃饭啊。”说话的是上次好心提醒他的男生，名叫李晓龙，性格豪放爽朗，待人热心真诚，是一班的人气王。 程青挥手打招呼：“嘛，人多热闹，要不要一起吃？” 李晓龙摆手拒绝：“算了，我怕胃受不了。” 程青笑笑，也知道他不会应承下来。 就算遭学生冷待遇，一班大多数同学对白佑石的感官一般，其中好奇居多。高冷的姿态，居高临下的学神光环，特立独行的神秘气质，这些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同龄人的目光和好奇心。 当然也有部分人因为被他毒舌奚落过而心怀嫉妒不满，可是在第一的学霸光环下又不敢轻易暴露，只能伏蛰于地底下，等待哪天天神坠落到泥潭，再来讥讽嘲笑。 程青不知道后者有多少人，但李晓龙这类绝对是前者。 白佑石出来时，正见程青周围三三两两围着一班同学，又是有说有笑，又是举止亲密，他不禁心中发酸。 “喂喂，他出来了，那我们先走了啊。” 有人见到他，立即出声提醒，其他人见状，皆收回视线，如鸟兽散，纷纷离去。 白佑石走过来，怪里怪气说：“你看起来挺受欢迎的。”才短短几天时间，瞬间打入班级群内。 程青回：“大家都挺热心的。” 瞧他大大咧咧还满脸高兴的模样，白佑石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下次不用上来了，直接去食堂等我。” “诶，不要，我还想跟你的同学多聊聊天。”程青抱着饭袋跟白佑石齐平走一排，余光时不时扫过他的脸，“你们班同学人很好啊，特别是李晓龙，上次碰到还帮我搬过东西。还有李佳佳，长得柔柔弱弱，没想到是个机车模型达人，真看不出来诶，她跟我推荐过几个购入渠道，说下次带个模型过来看看。对了对了，还有王新文……” 白佑石一脸不满，却沉默地听着。 李晓龙他知道，班上的人气王，平时找他帮忙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拒绝……李佳佳？哦，那个戴眼镜不喜欢说话的女生，看上去挺文静的，竟然喜欢机车模型！？人不可貌相……王新文…… 不知不觉间，程青几乎把一班同学的兴趣爱好都说了遍。白佑石浑然不知，自己作为游离在外的旁观者，竟然记住这些话并一一对应上，且听得津津有味。 一边程青瞅他面无表情，却倾耳细听的专注神态，不禁感叹八卦的力量真是无穷无尽，连高冷的学霸大神都能静下心来浑然忘我的倾听。 * 齐南大老远见他们进来，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朝程青挤眉弄眼，然后看着白佑石动作自然地从程青手里接过饭袋，去服务窗口热饭。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齐南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了，怎么就成朋友了……” 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凑到一起，虽说时不时地吵闹斗嘴，却也相安无事。就算白佑石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关系确实很好。 程青弹了弹他的额头，洋洋自得道：“这有什么，只要脸皮厚，加以持之以恒的耐心，在顽固的石头也会被我撬开。” 这些话程青也对好奇心重、跑来询问的一班的部分人说过，而他们的反应跟齐南如出一辙。 “你还嘚瑟起来了。”齐南捂额，翻了个白眼，“不管是你还是白佑石，都很奇怪。” 作为程青的亲朋好友，齐南自始至终都了解他的为人。 程青是古道心肠的人，出于一次误伤，让他心生愧疚，关心受伤者，做出一定补偿，这无可厚非。然而充当送餐员、化身伺机接送放学，在齐南眼里属于出格范围，显然热心肠并不代表不自量力的多管闲事。 “你到底怎么想的？”齐南撑着下巴，慵懒的神态下，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从我这打听消息，然后故意跟一班他们交好 ……你有什么阴谋？” 程青摇头：“没有，就是单纯想交朋友而已，你太大惊小怪了。” “哇哦，这话说得我差点就信了！”齐南身体倾前，认真道，“我两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要撒谎我帮忙，我若惹事你垫后，好事坏事都一起干过，难道就没一点儿默契吗？”显然不相信他的解释。 程青脖子一梗，差点被口水呛住：“咳咳，有默契有默契……但也没必要那么说啊，什么叫‘好事坏事都一起干过’啊。” 齐南冷漠脸：“需要我举例说明吗？” “呸！”程青制止，“就小时候的那几个破事，有什么好举例说明的。” 齐南淡定自若：“哦，那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我说。”程青无奈举手投降，一头漂亮的卷发有些恹哒哒的。 “啊，我看那家伙可怜兮兮，连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也没有，就想拉他一把啦。” 刚才还认真听着的齐南，顿时两眼一翻变成了死鱼眼。 他面无表情，故作棒读地说：“啊，程青，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有做圣母的潜质呢。” 那是白佑石唉，那个年级第一啊，他自己都不急，你这个旁人倒先替人家着急起来，这难道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闭嘴啊，正常说话。”程青窘迫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殷红，“都是朋友，我关心关心他不可以吗？！” 齐南一针见血地说：“可以啊，但对方需要吗？如果他想，他完全能交到朋友吧，何况至今为止他都独身一人，所以……” 程青忽然打断他的话语，此刻神色严肃，完全不见刚刚的随意嬉闹：“南子，不管我怎么蛮来生作，他都压下脾气忍让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在我与同学聊天时，他虽然冷漠疏离，视线却总是飘过来，在无人的地方露出羡慕的神色……我想他并非不需要朋友，而是不懂‘交友’该怎么做……作为他的友人，我总不能眼看别人误解他，放着不管吧。” 听完，齐南神色复杂起来。他和白佑石的交集唯有在食堂的餐桌上，二人互相颔首算打招呼，在他与程青起争执时做和事老……这么一看，虽然只有点头之交，但他并非如外头传言那般难以相处。 作为唯一近距离旁观两人互动的人，齐南迷茫的想，难道是他想岔了？ “青儿，就算你所说属实，你难道就不觉得白佑石对你……！！” 坐在对面的程青眼见齐南身体倏然一僵，闭嘴不谈，随即问，“怎么了？” 齐南突然浑身一震，与白佑石的视线相互碰撞，他下意识颔首。 “……没什么……青儿，我们改天再说。” 说完，端着餐盘，起身离开。 这时候，白佑石已经走到餐桌旁，坐在齐南之前坐过的位置上，望着对方的背影沉思。 刚刚在等待热饭的闲暇时间中，他大老远看到他们正争执些什么，然而等他走来，齐南又别扭地起身离开。在他敏锐的观察力下，齐南神色闪躲，盘里的饭菜也未吃完，想来两人的争执话题与他有关。 然而白佑石并不关心，他专注于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程青和齐南的“友情危机”瞬间被他抛之后脑。 他突然出现，可把程青吓了一跳，观察他脸色正常，以为没有发觉，便偷偷舒了口气，随即兴致勃勃转移话题：“十一长假快到了，你有什么活动？如果没有我们去W市新开的主题游乐园玩怎么样？” 白佑石含着筷子，一脸懵逼抬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游乐园上 十一黄金周，让繁忙窒息的高中生欢呼雀跃的节日，作为学生党，虽然不能完全享受到假期带来的快乐，但难得可贵的喘息时间让他们格外珍惜，并欢欣鼓舞的计划出行安排活动。 国庆节假期，是大人们出行旅游放松身心的黄金时间，是商家小贩的天堂。 早上九点，W市万乐谷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小朋友地欢声笑语，大人们无奈地叮嘱吩咐，混杂一起，形成令人活跃热烈的节日氛围。 游乐园前门一角，程青身着白色T恤和九分牛仔裤，脚踩黑色运动鞋，双手插在裤口袋里，站在树荫下，点点白光从茂密的绿叶细缝间投射在他身上，焦糖色的发丝被光线照射得仿佛在发光。他眺望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程青眼力极好，目光从高矮不一的人群里一扫而过，猛地停驻在某处。 找到了！ 他垫脚，开心地朝那处挥手：“喂——白佑石，在这里！” 可惜人群熙熙攘攘，带来的嘈杂笑闹声，让他地呼喊像一滴水珠坠入海洋，毫无波动。 “……算了，还是打电话吧。” 程青一手拿出手机拨号，另一只手抵住耳朵隔绝来自外界的噪音。 他眯眼看着远处的少年接起电话，嘴里大声说：“喂，听得见吗？我在你左前方那里……对对，往左边，再往前走……看到了吗？” 白佑石手机贴在耳朵，左顾右盼了会儿，才看到大门小卖部旁，站在树底下、笑得咧嘴露出皓齿酒窝的人。 “……看到了。” 他神色微闪，小心避让前行，可惜人群拥挤，依然必不可免与旁人产生肢体摩擦。 等到达目的地，白佑石脸颊通红，额头上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接过程青递来的水，开盖猛灌几口，一股凉意顺着喉咙下肚，被炙阳晒得火辣的脸稍微降温：“去买票吧。” 话落，两人齐齐望向购票处。 W市唯一一所项目设施齐全的游乐园外，此时此刻，五个购票窗前排起长龙般的队伍。 “……” 白佑石瞬间想自抽嘴巴，并冒出打道回府的冲动，然而—— “铛铛铛，看看这是什么！” 程青不知从哪儿拿出两张蓝色、写着“万乐谷”的门票，在半空中晃了晃：“刚好齐南的妈妈有朋友认识在这里上班的工作人员，就帮我要了两张。” 白佑石松了口气，瞥了眼入场券，又瞅着远处的“长龙”，问：“齐南不来吗？” 程青无奈说：“他太懒了，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公共场合，更情愿呆在家里吹空调打游戏机。” “……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白佑石皱眉扫过面前的人海，感受高温带来的闷热，刚降下去的燥热又蠢蠢欲动想要爬上来，“下次这种活动别叫上我……” 他也想吹空调…… 程青微笑不语。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他能说出“如果不答应，我就直接去你家楼底下喊你，直到你出来为止。”那种反派才会说的话来威胁白佑石，就能使出第二次第三次。 有了现成门票，两人跳过步骤直奔游乐园大门，然而不仅仅购票需要排队，检票也排成长龙。等他们进入园区，放眼望去，无论是温和的儿童游乐项目，还是刺激如过山车等等，排队队伍都拐成回形针般绕绕弯弯的打转转。 “……失算了，早知道过几天再来的。”程青垮下脸，失望地说。看这阵势，光排队就得花费不短时间。 白佑石难得好脸色地提议道：“不然我们先回去？” “不要！进都进来了，不玩一玩就走的话那就太可惜了。”程青用怀疑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过，“而且——你是不是在打坏主意？告诉你哦，今天不成就明天，反正十一假期必须出来玩一趟！” 铿锵有力的回答令白佑石的面色瞬时阴沉下来，他认命的放弃继续游说，反正每每都是他先败下阵来，在大热天太阳底下跟他争执不休，那就太痛苦了。 他们就近选了个项目排队等候，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轮到他们。如此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才玩完两个项目。 白佑石颤颤巍巍脚步轻浮的从游戏设施上走下来，程青跟在他身后下去，不动声色挽住他微微轻颤的胳膊，扶着冷汗涔涔的人慢悠悠走到路边的木椅上坐下。 程青没开口调侃，而是沉默地递出水瓶和湿纸巾，看着对方喝水擦汗。 呜啊，就算事先知晓他体力不行，但区区海盗船就把他吓成这样，那待会儿坐过山车，难道让他坐在下面光看自己一个人在上面玩儿？ 想到是他拉着白佑石玩海盗船的，心怀歉疚的程青便说：“先歇会儿，待会我们去玩旋转木马，或者摩天轮也行。” 出乎意料，白佑石拒绝了他隐晦的好意。 “不。”他微白的脸庞上缓缓渗出粉红，语气坚持，“去坐过山车。” 从第一个项目开始，他们就按照距离远近的顺序排队游玩，海盗船旁边是过山车，而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在后面另一条街上。此时程青突然变卦，白佑石自然看出他背后的意思。 “……诶，等等，你真没事？”自行车速度一快就受不了，海盗船下来就腿软，再去坐过山车……确定待会儿不会昏死在上面？ “没问题。”感受到发冷的身体渐渐回暖，白佑石回想起在海盗船上眺望到的风景和心如擂鼓到窒息的冲击，他迟疑说，“……感觉出乎意料的好？我是说状态。” “嗯？真的？”程青站起身，俯视的上往下打量他，“你确定不是在安慰我？” “呼——笨蛋，我可不会安慰人。”白佑石扯了扯嘴角，眼睛一眯，露出百年难得一见，令人稀奇的表情。他一字一顿重重地说，“我现在想立刻再玩一次，甚至想到即将‘坐过山车’这件事，就兴奋得停不下来……” 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程青顿时大惊失色，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白佑石，对方的神情从平静骤然兴奋，却又因为极力想要控制住表情，反而使面部变得更加扭曲，随着神态的变化，他周身气质也倏尔变得异常起来。 程青呼吸一滞，随即镇定下来，小心翼翼说：“可是你之前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看起来马上要昏过去的模样……” 白佑石抽搐着嘴角说：“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游乐园，但那些刺激的游乐项目我确实是第一次玩，身体不适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多玩几次就好。” 听完他的解释，程青惊疑不定，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淡漠冷静的白佑石，私底下竟然是个没自觉的闷骚男？ 一番下来，程青不得不相信他的话。兴奋这种在大脑皮层受到外部刺激下产生的情绪，能让人亢奋，然而情绪最能跟身体机能产生挂钩，健康的人无所畏惧，然而身体虚弱的人，太过激动的情绪刺激会对自身产生过重的负担。比如白佑石，精神上活跃，让他出现颤抖、发冷、手脚无力、头晕目眩等一些列症状反应。 就算感官上适应，若硬件跟不上那也白瞎。 程青问：“你身体受得了？” 白佑石回：“可以，我能坚持。” “……算了，不过过山车不行，我们换一个，嗯……就天地双雄吧！”程青无奈妥协，然后一锤定音，更换掉游乐项目，继而对他强调，“但之后你若还没‘适应’完，你就得乖乖去坐摩天轮和旋转木马！” 白佑石点头同意，两人随即绕了一圈来到天地双雄。 十分钟后，程青和白佑石从设施上下来，前者神色亢奋，却不忘关心白佑石的状况，而后者，只见他脸颊微红，浑然忘记要控制表情，开怀得露出笑容来。 程青一呆，双眼直勾勾看着他的脸发愣。 等走过一段路，白佑石一改之前精神抖擞的面貌，顿感身体空虚无力，精神颓废，像熬了一宿肝完几本习题集后的第二天清晨，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这下无需程青开口，他自觉跑到街边椅子上休息，抬头仰望眼前不断传来惊呼声的空中轨道，眼底充斥着渴望不甘的神情。 程青轻轻舒了口气，看了眼手表：“还差一小时就十二点，我们在玩一会儿就准备吃午饭吧。” 以白佑石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再支持他去玩其他刺激性项目了，程青斟酌片刻，在近距离和就餐方便两者间选了后者。 万乐谷为游客提供了种类繁多的餐厅，而真正称得上好吃的也就几家。程青来之前咨询过齐南，又从街边地图上找到那家餐厅地址，正好在旋转木马那条街边上，玩完后方便就餐。 白日里旋转木马被人群包围，要么是大人带着小孩坐上去玩一圈，要么是青春可爱的少女或情侣在上面嬉笑摆pose做照相留恋，热闹极了。 可惜现在不是晚上，倘若夜晚降临，在繁华灯光的点缀下，眼前普通不起眼的游乐设备瞬间变身成梦幻华丽的童话王国，在那种场景下拍照，定然比白日唯美。 一层座位都被小朋友和大人包办，唯有因为高度问题的二层空置出许多位置。 两人排完队，顶着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一前一后往楼上走。 坐在一层靠楼梯口的南瓜马车里的小女孩，眼见他们上去，手指着大声问陪同在旁的母亲。 “妈妈，爸爸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不玩小孩子的游戏吗？为什么那两个大哥哥就能上来？” “嘘，萌萌小点声，那两个大哥哥才十几岁，你爸爸都是老油条了，没得比，知道么。” 白佑石脚步顿了顿，随即淡定自若继续上楼，坐到程青旁边的白色木马上。 随着一声铃响，音乐响起，机器启动，伴随欢笑声，两层高的旋转木马转动起来。 虽然二层面积小又拥挤，但视野好，转悠了几圈，两人把周遭景观一览无余。 “喂喂，白佑石，那是不是你的同学？” 突然，程青出声，手指不远处的人群。 顺着方向，白佑石侧身眯了眯眼，模糊地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在“空中飞人”那儿排队。 等他们从旋转木马下来，队伍已经排到最里边儿了。 程青率先走近，隔着几排人往里瞧，果然是一班同学，其中还有些生面孔，他脑袋过了一遍，恍然大悟那是二班的学生。 程青刚想伸手打招呼，身后白佑石突然扯住他的衣角，脸色不耐想催促他离开，然而对面某人显然也看到程青，他率先朝这边打招呼。 “程青！程青！你是一个人还是 ——！？” 周围人瞬间投来疑惑的目光，恰巧这时，程青被路人挤开，露出身后的人影，对面隔空喊话的李晓龙顿时哑然失声。 程青忍俊不禁地看着对面一班同学的神情，从上一秒高高兴兴，陡然一下秒就转变成惊悚，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怪兽般，一个个吓得大惊失色。 程青指了指自己和白佑石，然后手势一变，又指向不远处餐厅的方向，随即在对方“终于获救”的庆幸下摆手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游乐园中 外头炎炎烈日，餐厅内却寒气逼人。 十月的天，屋内却开着二十三度的空调冷气，程青冻得直打颤，更何况瘦弱的白佑石，此时他已经双唇发白，上下牙齿正哆嗦得互相殴打摩擦。 程青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对餐厅的服务人员说：“阿姨，能不能把空调开高点，我们都冷得受不了了。” 大妈翻了个白眼：“我也冷啊，可这中央空调不是坏了嘛，不开热，要开就这么吹着，能咋办？” 说完大妈背过去忙活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端出餐盘给他们：“给。看我四十好几的人都没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更没问题。” 两人瞅了眼对方身上长袖长裤像是秋装的工作服，沉默不语端起餐盘离开。 中午外头阳光正烈，落地窗前恰巧有一桌顾客吃完离去，两人连忙跑去占位。这位置好哇，正对太阳又没树荫，正好中和一下屋内的冷气。 座位宽敞，能容下六人，他们面对面往窗边坐，就算已经饥肠辘辘，两人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吃饭，而是贴近玻璃，摄取日光下的暖意来消除身上的寒气。 程青拿筷子戳了戳饭菜，抱怨道：“外面热死，里头冻死。哎，世事难两全，早知道这样我们该换个餐厅吃饭。” 白佑石等身体暖和点，就往嘴里挖口饭然后咽下，催促说：“快点吃，吃完就出去。” 这冷气冻得他骨头刺疼，一冷一热下来非得感冒不可。 程青不是安静的主儿，他往嘴里扒拉几口饭菜以示听见，等吞下后又叽里咕噜开始说：“不过刚才吓我一跳，竟然碰上李晓龙他们，怎么看着还跟二班的混在一起，他们关系不错啊。” 白佑石回了一句：“一班二班挨得近，成绩都差不多，两班有活动都一起。” 程青点点头。也对，一二两班包罗了年级前五十的重点班，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成绩都挨得近，有什么组织活动肯定都得绑一起，只是—— “那刚才他们是碰巧偶遇？还是你们两班组织的？” 因为前几天说来万乐谷，他也没见提过这事。今儿遇见，怕万一是后者，双方见面尴尬该怎么办？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青话音刚落，伴随少年人青春活泼的斗嘴声，只见一群学生推门进来，随着扑面而来的冷气，齐齐打了个寒颤，然后舒爽地长叹一口气。 白佑石背对着没见着，程青头也没抬，仅眼角余光扫过，就见队伍里有几个熟面孔。 嘿，竟然不是李晓龙那伙人，而是之前没影儿的李佳佳几个，看她们跟生脸孔的熟络劲儿，估计也是二班的。 好了不用猜了，两拨人马一模一样的组合，估摸着是班级组织的活动。 程青一心二用，边漫不经心地瞄着远处，边侧耳听白佑石说话。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先前碰到李晓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现在为避免双方尴尬，他决定装作没看见。 他想法好，然而队伍里有一女生似乎发现他们，正鬼鬼祟祟往这边探头探脑。 程青连忙催促说：“快吃快吃，我们不聊了，吃完就走。” 这转移话题的技术，让白佑石莫名其妙。 …… 另一边，还是二班女生最先发现白佑石他们，只是介于某个不可言说的原因，一行人没敢上来打招呼，都装聋作哑闭口不言。 可惜想法好，过程并不顺利。 仅仅呆了五六分钟，凉爽的冷气如今变成催命符。一伙人刚才还爽歪歪，点完餐没多久就立马后悔的直打哆嗦。外面有遮阳棚和桌椅供人休息，而一群女生宁愿受冻也不想出门晒太阳，可转悠半天，也就程青那一桌有空位又暖和。 几个男生爱面子，强撑不说，还找个正对中央空调下边的位置吃饭。女生则不行，实在受不，最后商量了一会，在李佳佳的带领下，向程青一桌走去。 程青两人正吃着饭，突然一句话从旁边插进来，把他们吓了一跳。 “那个……程青，你们这儿有人坐吗？” 两人愣了愣，抬眼一看，六个女生不知所措站在旁边，神情局促，浑身抖得和鹌鹑似的，瞧着怪可怜的。 “都是空位，来来来，快坐下……” 程青咽下饭，热情洋溢地说，可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回事儿，都不怕见面尴尬的吗。 六个女生，只有四把椅子，程青又说：“啊，你们等等，我去搬两把过来。” 众人拒绝，其中两名女生自觉把其他座位上的空椅搬过来。 六人桌，八人坐，挤挤也够了。 李佳佳抢先坐到程青左手旁，偷偷推搡了他一下。 程青疑惑地看过来，李佳佳低头小声说：“麻烦你一件事，说出来也怪不好意思的。这次我们一班跟二班组织活动，想着白佑石反正都会拒绝就没通知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我们怕他心里不舒服胡思乱想，他跟你关系最好，能麻烦你帮忙做下心理工作吗？” 程青心里一惊，下意识抬眼看向白佑石，瞅了半天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过分了啊，都是同班同学，就算他不答应，你们至少也要问一声吧。”程青皱眉不赞同道，“还有做错事就该亲自道歉弥补。换成别的我准帮忙，这次就算了，你们自己跟他说去。” 说完，程青不禁直冒火气，他一直以为白佑石知道呢，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想着对方是女生，这事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心里这团火也就无处可发，只好自己憋着。 “……好吧。”李佳佳丧气，然后又说，“这个忙帮不了，那另一个呢？” 程青说：“还有什么？” 李佳佳小声说：“看到白佑石旁边那个女生没，二班班花陆雪。不让你干嘛，就是如果他们俩吵起来，你帮忙劝架总可以吧。” 顺着李佳佳的话，程青眼角往对面瞥。嗯，眉目清秀、身材高挑，挺漂亮的姑娘，就是跟白佑石坐一起显得畏手畏脚了些。 他点头答应，随即骤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是他们两，难道他们有过节？” 李佳佳无奈地说：“上次他们就一道数学题在班门口吵起来，白佑石嘴巴毒又不饶人，陆雪就哭着跑回去了，直到现在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的，你不知道？” “……噢噢噢知道知道，原来是她呀。” 程青恍然大悟，他听齐南说过，只知道对方是班花，却不晓得是哪儿班班花姓甚名甚。 他们说话声音小，可奈何桌子就这么大，两人咬耳朵也不晓得遮掩一下，全桌人都隐晦地看过来。 等商量好后，李佳佳挺直腰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思索着补偿事宜，琢磨半天，才正大光明对程青提出邀请：“你们人少，要不下午我们一起玩儿啊。” 程青听出门道来，生怕白佑石拒绝，立刻抢先应下：“好啊，人多热闹嘛。” 白佑石放下筷子，不满地看向程青。旁边班花见状，刚要开口，她身旁另一个女孩便拉住她。 对面程青眼珠子一转溜，觉得李佳佳说得对，他是该多注意一下两人。 程青和白佑石先吃完饭，便跟众人打了招呼说去外面转转。刚出门又跟李晓龙他们碰上了。 从李佳佳口中得知，她们和李晓龙说好在这家餐厅会面，这时候碰上，程青他们并不惊讶。 “哟，李晓龙，今天我们跟你混了啊。”程青笑嘻嘻说。 李晓龙不动神色地瞅了眼白佑石，转头道：“你们遇上李佳佳了？” 程青点头：“嗯，跟她说好了，你可别嫌弃我们啊。” 李晓龙讪笑：“怎么会，乐意之至。” 双方交流几句，便分开了。 等他们走远看不见人影后。白佑石忽然开口：“你为什么答应李佳佳。” 之前人多口杂他不好开口，眼下无人，他自然而然把抱怨疑惑跟他说出来了。 见他恼怒，程青反问：“你生气了？” 白佑石回：“没有。” 程青没跟他死磕：“没生气你干嘛不愿意？都是同学，一起玩也热闹嘛。” 白佑石不满：“那是他们的班级聚会，跟我们没有关系！”这话说地跟他不是一班人似的。 程青摸了摸下巴。没想到他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挺在意的。 先前他才拒绝了李佳佳的请求，如今这情况也容不得他继续打哈哈了。 他解释道：“别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他们每次约你你都决绝了嘛，这次就没跟你提，现在后悔了呗，这才想主动弥补你。所以别在意了。” 白佑石撇过脸：“我不在意！” “是是是。”程青忍俊不禁，“好啦，我答都答应了。大不了到时候跟他们一起行动，我们自己玩自己的呗，这下总行了吧。” 听完，白佑石转头，映入眼帘的是程青露出浅浅酒窝、安慰鼓励的温柔笑容。他呆愣片刻竟下意识点头应下。等缓过神来，他又生了一阵闷气，弄得程青是莫名其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游乐园下 程青说得轻巧，待下午人员到齐，他玩得最疯，浑然忘记对白佑石的承诺。 开始白佑石见他乐得合不拢嘴时还不情不愿，心里憋气。等轮到“激流勇进”这个水上游乐项目之后，他霎时变脸，压抑的气氛顿然开朗起来。 “激流勇进”项目门口有售卖万乐谷的周边产品和雨衣，每人自掏腰包买了件廉价的塑料雨衣套在身上，避免待会儿淋湿。 他们排队看着一轮又一轮的驱动车从上至下瞬间滑过，伴随人群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尖叫声，水花四溅的在阳光下闪着钻石般的细碎光芒，然后终于轮到他们。 …… 十分钟后，其他人神情亢奋，边脱雨衣边回味适才在船只上的精神冲击。程青也抹了把脸，扒下塑料衣往垃圾桶里扔，他眼尾撇向某处，顿时目瞪口呆，惊呼出声：“白佑石，你怎么搞的？衣服怎么都湿了？！” 众人闻言，转身看去。落在队伍后面的白佑石，乌黑的头发紧贴在脸颊上，还滴着水，眼睛雾蒙蒙的，不仅上衣，就连裤子也湿透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仔细观察，大家才发现他套在外面的雨衣不知何时竟破了个大洞，根本防不住水，穿了跟没穿一样。 陷入懵逼状态的白佑石，浑身湿哒哒地，冷硬的气质比往常柔和了不少。 二班陆雪见状，犹豫片刻，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东西，递给他：“给、给你，你先擦擦，别感冒了。” 白佑石愣了愣，看着眼前干净小巧的粉色手帕，上面还纹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他慢吞吞说了句谢谢，然后果断拒绝：“我身上太脏了，这手帕你自己用吧。” 被拒绝的陆雪倒没生出“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气恼，反而兴高采烈，拉住身旁的女孩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这一幕被程青尽收眼底。不是挺好的吗，能友好递手帕，还会说谢谢，不像吵过架的样子。 其他人不像白佑石那般夸张，却也或多或少沾了点水，用纸巾擦擦，然后再太阳底下溜达一圈就好。 倒是一班有几人连忙跑去买毛巾，买来后没第一时间给女生，反倒献殷勤地先递给白佑石，等他挑完后，剩下的才被其他女生拿去分发。 白佑石心中意动，可刚淋了水，现在浑身冰凉发冷，怕待会儿风一吹就生病了，便没参与接下来的活动，反而主动提出看行李的活儿。 众人惊讶，受宠若惊的纷纷向他道谢。 李佳佳和李晓龙拉住程青的胳膊把他扯到旁边，小声嘀咕：“他今天这么好说话哦，是发生好事了吗？” 程青说：“估计心情好吧。还有，他一直很好说话，只是你们现在才发现。” 二人沉思片刻，惊觉今天一天白佑石都极少开口，难得的几句也是罕见的正常对话，并没随口喷人。 难道真如程青所言，他其实很好说话？ * 夕阳西沉，霞光满天。 橙红色的天幕之下，他们聚集于万乐谷门前，一一不舍道别。 微风拂过，群鸟惊飞，程青二人正准备离开，被身后的李晓龙和李佳佳喊住。 对于这次班级活动的事情，李晓龙鼓足勇气诚心诚意向白佑石道歉：“对不起，我们以你拒绝为由没通知你，这种做法显然是不对的，没顾及到你的感受，非常抱歉！” 白佑石愣了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哦，没关系。” 李佳佳见状，赶紧乘热打铁道：“刚好后天还有班级活动，你去不去？” “……”白佑石抿唇不说话，程青在后边偷着推搡他，让他应下。 他犹豫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询问：“什么活动？” 李晓龙受宠若惊：“K、KTV。” 白佑石顿时皱眉，他平日的休闲活动要不是看书，要不然做习题集，像一些娱乐场所，只有白母在家时才会偶尔被她拉过去。 见他要拒绝，程青笑眯眯地抢着代答：“哎呀，他答应了答应了，时间地点报出来，我们后天保证准时到场！” 李晓龙诧异：“你也来？” 程青故作不满：“虽然不是一班一份子，但我好歹跟你们认识那么久了，唱个歌也不许啊，太小气了吧。” “没有的事，你来我们当然欢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连连说道。有程青在，这位高冷学霸或许会平易近人些？ …… 事后白佑石又骂他多管闲事。 程青满嘴跑火车：“第一次去那地方，我紧张呗，又不让你唱歌，你就陪我去壮壮胆而已……诶，别生气啊，要不到时候你上去唱一首？……你又生气了，那你别唱了，我来唱怎么样……” * 假期时间，除去班级聚会，程青隔三差五约白佑石出来耍儿，恨得对方牙痒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期间不说一班，程青在二班都混了个眼熟，能说上几句话。 等到开学后，一班所有人恍然发现，长期游离在外的白佑石，忽然话多了，脸不臭了，问个问题也耐心许多，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喷毒墨了。 假期家中有事，并未参与班级活动的部分同学都一头雾水，直到其他人私底下告知，才恍然大悟他们中间错过什么，顿时捶胸顿足万般后悔。 渐渐的，他们慢慢察觉到，除去学习上的问题，在其他方面白佑石这人其实很好说话。只要你顺从他，别强迫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便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当然某个厚脸皮家伙除外，此“厚脸皮”数次不顾白佑石本人意愿替他当家做主，直到现在都没被喷死……一班众人思索着，是此人脸皮太厚毒不死？还是他有什么特殊之处让白佑石都另眼相看？ 时间越长，大家逐渐练就了一双“抛去外表看内在”的火眼金睛，从而对白佑石时不时喷出的毒液习以为常，甚至有时候还会向他投以关怀的目光，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 一个月过去，如今白佑石伤势恢复，这次月考也稳占年级第一，毫无下滑迹象。按理说程青已经没理由在为他免费送餐送行了，可这人狡猾，被问到后，换来另一番说辞—— “刚开始我们不认识，客气客气嘛，现在熟悉了、成哥们儿了，你吃我我送你那都是常事，别专揪着这些斤斤计较，放大方点。” 听得白佑石是两眼一翻，心想：吃喝送都不放心上，这到底是谁大方啊。 下课、放学、周末……接下来的生活中仿佛随处可见程青的身影。 白佑石实在被缠得没法儿了，最后机会送上门来。 “这个周末我们去市图书馆吧。你不是跟家人商量好，说下次月考考进年级前300就给你买最新出产的掌机吗，这次我帮你补习，下次月考你准过。”白佑石轻描淡写的许诺道。 前几天食堂吃饭的时候，程青为这事向齐南抱怨一通，话里内容倒不是“发誓认真读书”那类，而是齐南成绩好，作为奖励，新型掌机一经出世就买到手，程青正央求齐南借他玩几天，顺带埋怨父母提出来的要求是多么无理取闹。 他颓丧道：“哎，我想要掌机，可是也不想学习啊……你说有没有哪种不用学习，成绩就直接上去的方法？” 白佑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是天才吗？不是的话就醒醒，日上三竿，别白日做梦了。” “唉，你又损我。”程青平日里被他毒舌惯了，现已经达到麻木不仁的最高境界，“那我再去求求南子，让他借我玩几天，或许玩完后我就没有想买的欲望了。” 白佑石斩钉截铁说：“不可能，他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爸妈跟他父母特意嘱托过不要借你，如果被发现的话，齐南的掌机也会被没收。” 这就是两家通好的弊端吧，父母交好，两小孩儿连带隐私权也没有。 程青思考片刻。对齐南的从小认知告诉他，为保全自己的掌机所有权，齐南绝无可能借他玩儿，估计连看都不让他看一眼。 “唔！”程青霎时悲愤、痛苦、神情扭曲、戏精上身，“白佑石，就拜托你了！这周末、不！是接下来的所有周末假期，请你务必全力输出，让我下个月月考稳进前300！” 白佑石问：“那你的篮球、游戏厅、还有游戏机呢？” “……”程青咬紧后牙槽，忍耐说：“不！你……请你监督我！为了掌机，为了年级前300，请你务必对我严加看管，严厉指导我学习上进！” 终于听到一直想要的答案，白佑石露出淡淡的笑容：“好，一言为定。” 最后—— 图书馆内，多数人手捧书籍，享受惬意的安静时光。 而此时白佑石二人正窝缩在一角，桌上凌乱的摊满了课本习题集，程青的嘴巴张张合合、哔哩吧啦小声说着什么。 “这个图我看不懂，白佑石你教教我。” “喂，白佑石，这个单词怎么读？” “照你所说，我把公式套用到这里，但结果还是不对。你看看，是不是我哪里弄错了？” …… 白佑石：“……” 白佑石几乎崩溃。他如愿以偿把程青拉到图书馆学习，也称心如意能好好坐下来看书习题，然而事与愿违，事故不断。所谓的成绩一般，放到学霸眼里便成了“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这让白佑石又气又叹又惑。 …… “你在听吗？” 耳畔是他叽叽喳喳的询问声，白佑石回神，抬眼看着他的脸庞发了下愣，随即叹了口气，点点头，然后继续埋头在课本上划重点，边跟他做讲解。 算了，毕竟是他先提议的，能怎么办呢，只能咬牙发狠，逼他学习上进，等他月考达标后就能解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情书 最后程青月考成绩如何，从他如愿以偿抱着新上市的掌机开怀傻笑，就知道结果了。 可惜好景不长，直到下次月考，程青的成绩犹如坐过山车般，向下直坠，又回到起点。 对此，程青的母亲刘瑶女士一把夺过掌机，揪住他耳朵用力向外拉扯，她气得破口大骂：“不求你一飞冲天进年级前百，但至少先把成绩稳住啊！掌机没收，什么时候稳进300名，什么时候再给你！” 然后程青哭唧唧跑去找白佑石，伤心欲绝的让他在救自己一把。 白佑石合上书，淡定说：“当初我也叫你先忍耐一段时间，等成绩稳定后再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话？” 程青眨眨眼，回忆一番。啊，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正抱着新鲜出炉的掌机打游戏，正玩得起劲儿，全神贯注中，对白佑石的劝诫不以为意：“没事儿，反正掌机到手，成绩什么的就别管了……哎哎等等，啊，又死了！” 程青：“……” 他捂脸悲愤：“白佑石，你变坏了，以前你话少时最多只是嘲讽我一句 ，现在都学会挖苦踩人痛脚了！” 白佑石现在人缘极好，以前半天蹦不出一句屁话，现如今都能跟人侃侃而谈不哑火，变化之大，连白父都惊诧不已。 “呵，都是跟你学的。”白佑石冷笑。见他还埋着脸不肯起来，便说，“你到底还想不想学了，不想我就走了。” 程青立马跳起来拦住他：“不不不，我学我学。” 寒假来临，除去三人一起写寒假作业的那段时间，白佑石回了父母老家过年，程青重新拿回掌机，窝在家中和齐南打了将近十天的游戏，顺便应付那些前来拜年的七大姑八大姨。 实验高中高一下学期开学。带着淡淡的忧伤，高一学生们即将面临分科分班的重要决定。 白佑石和齐南选了理科。程青则是文科。 程青曾幻想过与齐南二人同班共处的画面，可惜这只是痴人说梦，他自己明白，以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就算有白佑石这位年级第一在旁辅助，他也进不了重点班。 十几天没见，两人再次碰面是在学校餐厅里。 食堂屋内没开暖气，却也因着人流问题倒也暖烘烘的，不过环境封闭，空气里避不可免的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程青脱下外套，然后看了眼白佑石。一个寒假过去，乍一看，他长高了，原先瘦得皮包骨的脸蛋堆出了几两肉来。 程青真心实意地夸奖他：“过的不错哎，都长胖了。” 白佑石身穿黑色毛衣坐在他对面，斜眼回了一句：“彼此彼此，你也更壮实了。” 程青动作熟练，把饭盒推到他面前：“……总感觉你在骂我。” 一旁齐南说：“呵，骂你怎么了？就你这断时间大鱼大肉胡喝海吃，说你壮实都是在夸你。” 程青瞪了眼齐南：“闭嘴，吃你的饭去。” 为感谢白佑石的免费补习，程青包揽了他的晚饭。可惜一开始两人胃口并不统一。他喜欢大鱼大肉重口味的，特别是加了蒜末那就更好了。白佑石则相反，喜好以清淡蔬菜为主的饭菜，辛辣点儿不占，味重点儿不吃，弄得他跟着一起吃素戒斋，没剃发出家，就过起当和尚的日子了。 放假期间，白佑石不在，他难得放纵一回，敞开肚子把之前没吃到嘴的东西都通通补了一遍。 所以倒不是他长壮实了，而是他从胖到瘦，又从瘦长到胖了而已。 过会儿，程青出了一身热汗，便把毛衣脱下，齐南受不了空气里的怪味儿，先行离开。 此时桌上只剩他和白佑石两人。程青脱完毛衣后燥热消减，正准备继续吃饭，抬眼发现白佑石饭盒里的饭菜没动一半，而他本人还一副犹豫不决欲语还休的模样。 程青问：“……你那什么表情？有什么事就说。” 白佑石有些难以启齿，这事儿是他今天中午才看到的，一时间不知所措，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程青那张脸。 他慢吞吞地从旁边文件袋里抽出一张信封。 “从课本里掉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想问问你该怎么办。” 程青瞥了眼，紧跟着眼皮一跳。 不会吧…… 他接过来，上下翻看一遍。信封的颜色是少女气息浓重的粉嫩，不用看都知道写信的人是男是女。 他抽出信纸从上至下一字不漏地看得仔仔细细…… 果然…… 嘈杂的食堂，程青这一桌风平浪静无人发声。 见他拿着信纸端详半天没个反应，白佑石难得提紧心房。他刚想开口，一声暴喝在他耳畔突然炸响。 “我去！凭什么连你这种人都有人送情书，我就没有！” “小点声！”白佑石吓得跳起来，隔着桌子倾身捂住他的嘴，“你疯了，叫这么大声干嘛。还有什么是‘你这种人’啊，我这种人怎么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被他这一捂，程青头脑冷静下来，背脊上猛然生出冷汗。他缓缓坐下，尴尬地看着白佑石生气的冰块脸：“哈哈……那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长得又高又帅，经常被人当做混血儿，你都有情书了，我还单身十六年连个告白都没有……” 见他脸色越发冰冷瘆人，程青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蚊子般的喏喏声：“……额，好啦，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半晌，白佑石叹气，夺过信纸，重新装回信封内：“算了，看来问你也是白问。” “等等！”程青见状，连忙喊住他，“你打算怎么办，是要答应她吗？” 白佑石面无表情，人生第一次收到女生的情书，他一开始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被程青一通嬉笑打闹后，一惊一乍下 ，他竟无法产生半点失措的感觉。 “我跟她素不相识，怎么可能答应。”白佑石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吃完你先走，我待会儿去拒绝她。” 程青问：“需不需要我陪同？” 白佑石犹豫：“算了，毕竟是女生，你在场她会尴尬的吧。” 程青打趣儿：“哎，那么体贴啊，难得难得。” 也不知是被屋内热气给闷的，还是被他的揶揄给气的。 白佑石脸颊微红，咬牙切齿说：“闭嘴吧，赶紧吃饭，下午把我之前给你划出的重点知识背出来，我要突袭检查！” 程青一听，赶忙埋头吃饭：“别别别，我不说就是了。” 事后程青回到教室，心里总不得劲儿，暴躁来回绕圈子，转悠半天，眼前总是冒出在餐厅时，白佑石体贴又恼羞的模样。 最终他还是没敌过忽然冒出的好奇心，溜到一班拐角处偷瞄，等了会儿，见白佑石出来，他浑身一震，顿时来了精神。 紧接着，白佑石走到三班门口，不久一位女生出来，两人疾步走到一处角落里。 四下无人，程青躲在不远处，看着他把信封交给对方，然后又跟对面的女生说几句，女孩原先羞涩的脸顿时惨白。 程青呼出口气，忍着复杂的心情转身离开。 之后接连几天，程青总会时不时的关注在白佑石身旁出没的人，尤其是女生。只要出现在他们跟前，程青总会神经质地盯紧对方。 有时候齐南见了，都忍不住笑话他：“你是思春了还是怎么着，一有女孩过来说话就死盯着对方看，你知不知道现在都有女生说你神经病了好吗。” 程青自然明白自己状态不对，不论长相清秀还是美丑，只要跟白佑石聊上一句，他就忍不住打听探究，并愈演愈烈，几乎上升到不论男女性别的地步了。 * 这天程青从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把其中一瓶可乐递给齐南。 程青开盖喝灌了一口：“南子，你说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初春阳光温暖得令人不想动弹，齐南懒洋洋靠在墙边上：“什么什么情况？” “自从白佑石收到情书以后，我总忍不住观察他身边的女生，长得好不好看，学习怎么样，穿着打扮如何……唉，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以前从不注意那些的。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 齐南说：“你嫉妒啊？” 程青一愣：“哈？” 齐南眯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唔，你们两人的优缺点很明显嘛。除了成绩外，你比他高，长得也是全校独树一帜的有特色，人缘比他好，还有性格方面也超出他许多。怎么看也该你先被告白吧。” 程青神色复杂，犹豫道：“额，还好吧，其实白佑石他本人……” “所以你在嫉妒他吗？”齐南伸个懒腰，“关注他身边的女生，是想挖掘出他受女生欢迎的诀窍？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找不出其他问题了。” 程青慌张不确信：“诶？我？嫉妒？确实是……有一点吧？” 才一学期时间白佑石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朋友，他既替他高兴，又不知为何而感到是失落，到现在更是产生了莫名的复杂感情。 “……就这样，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自私啊。”程青把苦恼一股脑倒出来。 齐南说：“没有啊，作为旁观者，我倒觉得你很厉害哦。当初他那德行，估计除了他父母外，没有几个能受得了的，也就你脸皮厚愿意去自讨苦吃。” “他能有今天，全靠你不懈努力从中周旋。”齐南拍拍他的肩膀，鼓励说，“你现在只是嫉妒他先你一步收到情书而已，这没什么，只要你比他先交到女朋友不就成了。” 齐南表示：告白情书无所谓啦，结果最重要！ 是夜，程青收拾好书本，躺在床上，侧脸看着窗外漆黑无星的夜空，脑中响起齐南白天对他说过的话语。 他喃喃道：“结果最重要吗……” 伴随告白、情书、女朋友、嫉妒等字眼，程青辗转反侧至半宿，才渐渐合眼入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长大 第二天天没亮。 程青僵坐在房间地板上，一头栗色的卷发跟鸡窝一样杂乱不堪，他一脸愣怔，双眼无神地目视前方某处。 初春的季节，程青却感觉自己浑身冒火，似乎即将要烧着了般滚烫发热。对比屁股下的触感，没铺地毯的木质地板就更显冰凉刺骨了。 一股冷意从脊椎迅速窜到脑壳里，他打了个寒颤，随即回过神，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半晌他才撑着床沿站起身，脑袋混混沌沌的，就连腿脚都有些发软像踩在棉花上，没走几步，又向前倾倒。 还没触碰床单，程青一个激灵，倏尔来了个鲤鱼打挺，然而腿一软又坐回原地，还差点把腰给闪了。 “叩叩叩”伴随着敲门，还有刘瑶的催促声。 “青儿，快起床，再不起来就赶不及了！” 程青浑身震动，脑袋顿时放空，他下意识把被子堆到床中央，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干净的裤子，边换洗边喊道：“好的妈，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好。” “我去我去我去，怎么回事，我擦！”程青崩溃地低声嘶吼，马不停蹄地换下睡裤。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也不是第一次碰上，然而之前几次，他都能淡定自若的在刘瑶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收拾好，然后假装不知道的翻篇过去。 可是这次…… “我艹，真疯了，我真是疯了……齐南误我！！” 骂到最后，话音实在压不下了，声调忽然拔高，吓得他立马收声。 程青动作迅猛，不到一分钟，该藏的藏，该遮的也遮，一眼望去看不出蹊跷来。 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然后拉开门——霎时，把他吓得差点下意识甩手关上门。 刘瑶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疑惑地问：“你刚才在屋里头说什么呢？听着像在骂人。” 程青猛摇头：“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刘瑶狐疑地看着他，想探身进来，程青反应极快，立即侧身用肩膀挡住她的视线。 程青鼻头微动：“妈，你厨房还煮着东西呢，快回去看看。” “啊。”刘瑶动作一顿，继而转身离去，走时还不忘叮嘱他，“那你快点洗漱。今天下雨，你爸正好有事能顺带捎你一程。” 见人离去，程青放缓动作小心地轻轻合上房门，然后大大舒了口气。 等洗漱好来到餐厅，就见程父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旁打哈切。 “爸，你没休息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程白眨了眨眼睛，拿起桌上的金丝边眼镜戴上：“昨天夜里看图睡得晚，今早还要去工地上核查一遍。” 程青说：“外头还下着雨呢。” 程白挠了挠头，无奈道：“跟人约好时间 ，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程青没再说话。这时刘瑶在厨房里喊道：“青儿，过来端饭！” 程青连忙跑去帮忙。 今天的早餐是稀饭包子油条，如果不想喝稀饭，家里还有果汁牛奶供人选择。 程青把碗筷摆好，见程父夹了个肉包进盘里，而桌子另一头却不见程母的身影。 程青心底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来，连带身下的椅子发出“刺啦”的噪音。 程白侧目：“怎么了？” 程青僵硬着脸刚要回话，就听到他屋里传出程母的放声大笑：“我就说你早上鬼鬼祟祟的在干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妈——！” 程青窘迫地大喊一声，迅速跑进房间，只见单人床的被子被掀开，暴露出床单上的一团湿印，而程母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条他刚换下来的睡裤。 “……”程青瞠目结舌整个人僵在门口。 后面跟过来的程父见状，随口问了句：“你们一个个围在这里干嘛呢，发生什么事了？” “你儿子长大了。”刘瑶不顾程青羞愤不已的模样，甩了甩手中的裤子，“真会藏，还知道害羞啊。” 程白愣怔了会儿，才恍然大悟：“哦哦，这是好事啊。青儿你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这一遭，不要害羞。” 被自家母亲公开处刑，还被父亲夸奖鼓励，程青羞愤地捂住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再也不出来。 看着窗外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的天空，刘瑶忍不住抱怨道：“真是的，今儿天气不好，床单衣服洗了也不容易干。你可真会挑时间。” “妈，你别再说了！等我放学回来自己洗可以了吧！”程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刘瑶嫌弃道：“等你回来洗要等到什么时候。” 程青憋红了脸，梗着脖子倔强的不认输。 为这已经事浪费不少时间，刘瑶看了眼墙上的钟，掀开床套，对父子俩说：“好了，都出去吃饭，别围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见程母动作麻利地换洗被单床套，程青垂头丧气飘回客厅，一屁股跌坐在座椅上，一脸生无可恋。 程白路过，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别丧气，你爸我当年可是被你爷爷奶奶姑姑伯伯全家人围观过。还好我们家就你一个孩子。” 程青侧头挑眉，目光投向程父淡定微笑的脸，他不自觉代入进角色，不到两秒，程青顿时抖了个激灵，双手环抱胳膊一顿猛搓，然后整个人舒爽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程父自爆黑料的举动他报以热烈崇高的敬意。 程父以身作则的高尚行径给予了程青莫大的安慰，然而他的思绪又忍不住飞回昨晚的梦境里…… “哐当”一下，是筷子连带油条掉落在桌面的声音。 程青埋头伏在胳膊拐里，紧闭双眼，脚跟猛蹬，恨不得当场升天。 程父正咬着包子的嘴一顿，他含着柔软的面皮，眼珠子微微转动到他身上。 难道还在害羞？唉，男人脸皮薄可不好。 他松口刚要劝慰，程青猛一抬头，拾起筷子和油条大口大口吃起来。如若不是他神色闪烁，脸颊涨红，程父还真信了他没事。 吃完早餐后，程青和程白撑着伞小心躲过脚下的水坑，一路磕磕绊绊坐上汽车。 窄小的空间里，程青瘫软在车后座，伸手抹去窗上朦胧的水雾，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大雨滂沱下街道两旁行人纷纷行走匆忙的人景。 坐在前头开车的程父这时候说：“听你妈说，你这次成绩进步很大。马上要分班了，你打算选哪科？” 程青说：“下学期选科，高二就分班了。我选文科吧，数学方面实在不擅长，看着就头痛。” 程白问：“那南子呢？” 程青说：“南子啊，他不像我，成绩一向好，选的是理科。” “哈哈，不要妄自菲薄嘛。”程父笑了笑，换个轻松的话题，“听你妈说，学校还有同学给你补课？”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程青，顿时撇过脸，挡住程父的视线。他心虚道：“嗯……是，就是，就是之前被我用篮球砸伤胳膊的同学，他成绩好，性格也不错，周末有时间顺便帮我补习一下。” “那你得好好感谢他啊。” 程青烦躁：“知道啦，为感谢他的慷慨相助，我可是每天中午回家做饭带给他吃诶，以前瘦得跟麻杆似的，现在都被我养壮了。” 说到最后，他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程白通过后视镜看着洋洋自得的儿子，不禁感慨万分。 他工作忙，在家时间少，平常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致使他对儿子生活学习的信息都是从程母口中知晓，导致现在想跟他亲近一番竟无从下手。 开车驾驶到学校，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二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到了。 程青撑开伞下车，程父拉下车窗一脸可惜地叮嘱道：“路上小心，多看路，别踩到水坑。” “知道了。”程青背着书包摆摆手，“你也要好好工作，多挤点时间出来休息一下或者陪妈妈聊聊天。” 免得她没事干，专跑来盯梢他一人。 看着程青渐行渐远的背影，程白轻笑一声，关上车窗，扬长而去。 今天难得一节体育课，因外面下雨，便改成由班主任坐镇的自习课。 程青趴在桌上感慨，感叹一声祸不单行，然后放空思绪，发了一天呆。 下午放学铃响起，程青从抽屉拿出饭袋，神情纠结，磨磨蹭蹭来到食堂，扫视一圈没见着白佑石人影。估计又被拖堂了。 他连忙跑向服务窗口台，食堂阿姨接过饭盒，诧异道：“咦，今天是你来热饭啊，那个小伙子呢，怎么不在。” 经常带饭占座又不掏钱买饭的二人，已然被食堂阿姨们认熟了脸。 程青假装镇定：“他没到，我先过来热饭。” 阿姨没说话，把热好的饭盒递给他，说：“你们关系真好，我在这干了几年，只有你俩在校期间天天过来报道。” 明明隔着布袋，可程青却觉得手里的饭盒异常沉重，还有些烫手。 “铁哥们儿嘛。”程青回了句，几乎落荒而逃。 他把白佑石的那份装进保温袋里密封好，剩下自己那碗，拿起筷子，深呼口气，随即大口大口动作迅速敏捷地往嘴里塞，边噎边吞，惹得旁人侧目而视。活像饿了几天的流浪汉，忽然被请吃山珍海味。 “呼——咳咳。”程青咽下最后一口饭，一抹嘴，擦下几粒米饭。 短短十分钟不到，他就干完这顿，还等来齐南。 “……你是被阿姨虐待了？吃得这么急。”齐南从外套里拿出一瓶娃哈哈给他。 桌面不至于狼藉不堪，却也让人侧目。 程青一口干完，喘着气说：“呼——舒服多了。没有啦，就是中午没吃饱饿得慌。” 他把饭袋推过去：“帮我个忙。我待会儿有事先走，帮我把这交给白佑石。” “呜啊，每天见你给他送餐送饭就算了，现在还要让我帮你看饭啊。”齐南叫嚷着，“没良心，亏我还给你带娃哈哈喝，到底谁才是你的发小啊，有了新欢忘记旧爱的家伙。” 程青一梗，差点把刚下肚的娃哈哈给咳出来：“咳咳咳……好啦好啦，明天我带你那份总行了吧。” 齐南立即眉开眼笑：“可以的可以的。我明天要吃酸辣土豆丝，糖醋排骨还有可乐鸡翅。” 对他得寸进尺的不耻行为，程青发出怒吼以作回应：“呸，没有，都没有！只有清水煮白菜，爱吃吃，不吃拉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生病 今天数学课拖堂占据了不少时间，白佑石小跑过来，没见着程青，反倒在齐南那儿看到熟悉的保温袋，而对方正对着袋子边吃边瞧，有些望梅解渴的感觉。 他问：“程青人呢？” 齐南抬头瞥了眼，把东西推到他面前：“哦，他说有事先走了。给，这是你的饭。” 白佑石接过，摸着还是热乎的。他漫不经心打开饭袋准备食用，对程青的不告而别，只当做普通事情略过。 之后几天，要不是齐南代交，要不是匆忙吃完饭，借口有事离去，甚至连周末的补习计划都被他拒绝。 察觉不对，白佑石逮住他询问，程青的回答依旧棱模两可，说是忙，可到底忙什么，接着就问不出来了。 这天，程青眼下青黑，有气无力把饭袋交到齐南手上。 “帮忙转交给他。” 齐南靠在门口没接，而是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顺滑微卷的头发如今变得枯燥杂乱失去原有的光泽，原先健康的皮肤更是尽显苍白无力，双眼无神并伴有红血丝，眼皮半搭着没精打采。 “快点，我伸手很累的。”程青举着袋子在半空晃了晃。 “昨晚做贼去了？”齐南接过，放到旁边的鞋柜上，“还有，这是这星期第几次让我代送了，把我当快递员啦。” 程青皱眉：“有什么好抱怨的，又没少你一顿。” 他昨晚又做梦了，并且比上一次还要清楚全面，醒来后连对方眼睑上的睫毛数量都记得一清二楚，惊得他半夜未眠，到现在只睡了四个小时。 “我不介意啊，反正被好吃好喝供着，又不需要我花钱。可是白佑石不一样了，他现在天天没胃口，一顿饭要吃四十分钟，最后还不一定吃得完呢。”齐南弯腰拿出拖鞋给他，边往屋里走，边说说道。 程青垂眸无言：“……” 大中午家里没人，也就程青家住得近关系好，想什么时候过来串门都可以。屋子格局跟程青家一样三室两厅一厨一卫，他熟络地换上拖鞋进去，直奔客厅沙发躺下休息。 见他毫无形象躺在沙发发呆，齐南自觉倒了两杯橙汁。 “你怎么回事？老躲着白佑石。说要绝交又不像，饭菜照样天天做天天送。”杯子放在茶几上，齐南捧着自己那份缩进沙发另一头说。 被梦境折磨到快秃头的程青，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南子……你说如果一个人接二连三梦到某个人，还……就是那个对他做出这样那样的事……” 齐南：“？？” 见他一脸问号，程青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春梦啦，我连续梦到一个人两次了，你说这正常不？” “噗咳咳咳。”齐南一口橙汁差点喷出来。 “咳咳，你一上来就爆这么大个料啊。”齐南抽出纸巾擦嘴角，“我问你跟白佑石的事，你跟我聊这些干嘛？” “……别管他，你先回答我正不正常。” 拭去眼角的泪花，齐南摸着下巴说：“嗯，不正常，你很不正常。” 程青紧张等待他的下文。 “你恋爱了，你喜欢她，要不然不会梦到跟她这样那样。” “噗——”这下换程青喷口水了。 他从沙发蹦起，弯腰捂住嘴巴：“咳咳，南、南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干嘛这么激动。”齐南贴心把餐巾纸递给他，八卦追问，“那女生是谁？应该不是外校的吧，哪儿班的？我认识不？” 程青擦着嘴，眼神闪躲：“不……啧，反正你别管他是谁，帮我分析一下就成。” “这还需要分析？”齐南胸有成竹地说，“肯定是喜欢她啊，再不然是有好感，不然你还能连续梦见同一个人两次，你以为这是在演连续剧啊。” “……”程青捂脸，低声骂了句，“艹！” 程青没说对方是谁，齐南自然而然替他补充空白，还好心替他着想的自我解刨，甚至出谋划策。 “……你告诉我对方名字，我找人帮你打听一下她有没有男朋友。二班我有认识的人，三班也有……还有十一班，我有朋友认识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唉，都不对？难道是高年级的学姐？” 齐南兴奋的滔滔不绝。半晌，程青惨白着脸，在他诧异的目光下起身离开：“你慢慢想，我先回去查资料。” “唉，你查什么资料？跟我说，我家有电脑。” 程青侧身摆摆手：“……学习资料。” * 程青撒谎了，他确实要查资料，但查的不是学习资料，而是有关某些敏感词汇的资料。 回到家，看了眼时间，还剩一小时就要上学了，他用手机设了个闹铃，然后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输入密码。 点开千度，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随即用力按下，输入关键词，瞬间出来一串资料新闻，内容眼花缭乱、千奇百怪。 鼠标滑动，程青不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微光照在他的脸庞，显得气色如涂了墙漆一样惨白。他眼珠上下转动，神色愈发难看并绝望。 直到闹铃陡然响起，他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多分钟，此时在不动身就要迟到了。 他小心谨慎地清除页面浏览记录，电脑关机，合门离开。 整个下午，程青都浑浑噩噩，世界仿若被划分成两部分，坐在台下的他犹如在观看一场无声的黑白电影，百般聊赖地看着台上的老师、嘴巴一张一合激昂畅言，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也听不进去，只有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新闻消息才会让他神情微变。 啊，同性恋是病吗？被人知道会让父母蒙羞？会见不得人？会被社会批判被谩骂被嘲笑被恶心……？自己……只喜欢男生吗？ 不，他不喜欢，他……只对白佑石产生过冲动，只在意他周围的女生，害怕他与自己愈行愈远，害怕失去，更……害怕被他讨厌。 一堆问题堵塞住大脑，对未来的悲痛和犹豫让他神情恍惚。直至放学，晚自习，回家，做完作业，洗澡，躺在床上……他都没回过神。 程青不知道自己怎么完成这些行为动作的，仿佛精神和□□被分裂成两份，全然忘我的看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自行行动。 最后程青终于困顿地缓缓合上眼睛，沉沉陷入深眠。 * 凌晨四点，整个世界静寂无声。程青猛然从床上惊起，他浑身颤抖着冒着热腾腾的汗汽，打湿了头发和衣服，他大口喘着气，半晌，才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 对方灼热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边，还有四肢交缠的触感……梦中绮丽激烈的画面一一于眼前闪现，程青仰头捂眼轻叹一声。 他这个笨蛋，大笨蛋！不用想了，不必纠结，无需再找借口，他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他了。 两行眼泪从他掌心滑过，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 他不知该为此高兴还是悲痛，此时烦恼和困苦皆化作蔓藤紧紧攀附缠绕着，遮住他的口鼻让他几近窒息。然而答案，无人告诉他，也无人能告诉他，此话他无法诉之于口。 吸了吸鼻子，用袖口擦拭眼睛。程青歪头看向身侧，镜中的自己头发杂乱，双眼通红水肿，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粉红。 等哽咽尽数被他吞下，程青这才发觉□□的脚底如踩在刀尖般寒冷刺人，而自己浑身滚热发烫，连呼吸的气息都带着惊人的灼热感。 他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幸亏他醒得早，只是裤子湿了，床单被套还完好无损并未沾染到污渍。 换下睡衣，迅速洗了个热水澡，程青浑身软绵绵地缩进被子里卷成一团，朦朦胧胧睡去。 * “老程你快过来！” “怎么烧成这样？家里有没有感冒药？” “我去找找……有是有，但都过期了！” “我现在下楼去买，你跟他班主任打电话请个假。” “好、好的。” 程青浑身发热粘腻，睡梦中隐约听到父母的对话。他迷迷糊糊睁睁开眼，朦胧间似乎看到程父程母焦急匆忙地离去背影。 “喂，是方老师吗，我是程青的妈妈……不好意思现在才跟您打电话……对，他现在发烧了，想跟你请两天假……没关系，谢谢您的关心，麻烦您了。” 依稀听见程母的说话声。程青强撑着晕眩，虚弱地呼喊：“妈，妈……我发烧了吗？” 听到屋内有动静，程母连忙放下手机，上前关心道：“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程青艰难地点头，程母急匆匆跑出去，没一会儿端着水杯进来，小心扶起他，把杯子放在他唇边。 “真是的，自己发烧都不晓得的吗，如果不是我早上进来喊你起床，你就要被烧傻啦。” 咽下温水，干涩滚烫的喉咙舒服多了，程青说：“咳咳，谢谢妈，麻烦你了，爸他人呢。” 见他虚弱得连话都说不清，刘瑶不好再继续责怪，回答说：“他去给你买药了。这两天你在家好好躺着休息。都烧到四十二度了，幸亏发现及时。” 说着，见他刚润好的嘴唇又干裂起皮，程母担忧问：“感觉怎么样？要不然还是去医院打针挂水吧？” 程青缩回被子里，嘴巴呼出的空气就像吹火球般炽热：“不用，躺一会儿就好。” 这时程父脚步急促地走进来，他脸色红润，气息混乱，手中提着透明塑料袋里可以看到几盒药，想必是从药店跑回来。 他气喘吁吁，边说边放下袋子：“呼，我跟公司请了假，老婆你先去上班吧，青儿这里有我照顾。” “老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做决定！” “哎，我难得可以请假陪儿子，你就别跟我争了。” 刘瑶不赞同：“你现在请假，到时候还不是要补回去。” 程青被他们吵的耳朵嗡嗡直响，忍不住打断说：“好了，你们都出去上班，我自己可以。” 两个大人异口同声，反对道：“你还病着，这怎么能行？！” 双方争执不休，直到程青以“不吃药”做威胁才让他们妥协。 程父无奈：“既然如此，就让南子中午过来照看你一会儿，怎么样？” 程青嘴巴埋在被子里，他声音嗡嗡地从里头传出：“哦，随便都可以。” 程母瞪了眼程父，拿起手机：“那我去跟南子打声招呼。真是的，你们父子俩都属驴的吧，脾气个个倔得拉都拉不回来。”说完“啪”地关门离去。 见状，父子俩面面相觑，无奈一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距离 程青吃完药后，又睡了过去，似乎要把这几天失眠的时间都补回来一样，他睡得昏天暗地，连手机显示的来电提醒和短信铃声都没听到。 直到屋外的门铃声犹如交响乐般不断奏响，他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灯光不时闪烁，翻盖一看，全是齐南发来的信息和十几通未接来电。 屋外不断传来的门铃实在叫人无法忽视，程青连忙起身去开门。 齐南驼着背，一只手麻木不停地按着门铃键，直至防盗门打开，食指差点戳到程青的脑门上。 他反射极快，“唰”地收回手，忍不住要脱口而出的抱怨话在见到对方之后，荡然无存。 “……病得这么厉害啊 ，才一晚上你就消瘦不少。”过年间才堆起来的肉，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程青侧身让他进屋，自己则慢吞吞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齐南熟络的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然后跑进厨房里翻找饮料汽水，顺便给病怏怏的某人倒了杯热开水送出来。 冰箱堆得满满的，又是新鲜生疏又是处理好的鸡肉牛肉，还有难以保存的作料伴酱，任你是煮火锅还是面条或者炒菜都没问题。 “青儿，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并不信任他的厨艺，程青语气软绵地随口道：“冰箱下面有饺子，帮我煮一碗。” “是阿姨自己包的吗？” “你说呢。” “那就是阿姨自己包的了。”齐南欢欣雀跃地肯定道。 程青家里除了青菜肉类，剩下的像饺子包子油条馒头之类的都是在家自给自足动手做的。按程母的说法：“外边的还没家里做的好吃，也没家里的干净，还不如自己动手自力更生呢。” “正好我中午没吃饭。”齐南翻箱倒柜，他大喊问：“你是要蘸酱还是加汤！” “要加汤！冰箱上面有昨晚没喝完剩下来的鸡汤！” 齐南开心了，他搓搓手，端出冰冻饺子和汤碗。这下又有口福了。 十五分钟后，二人坐在餐桌上，呼着热气，咬了口皮薄馅大的饺子。 齐南忍不住赞叹：“好吃！” 程青问：“味道是不是太淡了？” “没有啊，我特地放了撮盐，是你病了吃什么都寡淡吧。”齐南直接一口吞，随后突然想起地问道，“对了，你现在生病，白佑石的晚餐该怎么办？” 程青捏紧了筷子，垂眸遮住眼睛：“你帮我跟他说声吧。” “你自己打电话跟他说去。”齐南喝了口汤，“我现在都成你们的传话筒了。” 程青沉默：“……” 一顿饭下来，齐南吃饱喝足满载而归。程青则回到屋里，拿出手机，呆看半刻，才缓缓动手点了点，发出一条信息。 他已然确定自己怀抱的感情是什么，然而这种情感，在当今社会并不被认可，且容易被扭曲。他自己无所谓，忍着不吭声，辛辣酸甜放在肚子里发霉放烂就好，但一无所知的白佑石何其无辜，这些破事不该拿出来麻烦他，他只要好好做自己的年级第一就成。 这时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垂头丧气。程青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脏陡然提起，他慌张又不知所措，盯着屏幕半天没敢接通，直到铃声断开，他这才舒了口气。 一分钟后，对方发来一条信息。 【身体还好吗？需要我带学堂笔记帮你补习吗？】 程青忍俊不禁，连关心人都不懂得直接，还要拐弯抹角的询问，显得他异常别扭又可爱。 他满眼笑意，然而似乎想到什么，眼中暖意骤然凝固，半天，程青才抿着唇角，客气回复。 【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才看到。吃过药身体好多了，笔记的话我有让南子帮忙，不必麻烦你了。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再上床躺一会儿，谢谢你的关心。】 …… 另一边，收到回复的白佑石，看完信息内容后骤然蹙紧眉头。 讯息内容简单，然而他总觉得某些地方不太对劲……这语调是不是太过客气疏离了？ 想起程青平日嬉皮笑脸的贫嘴模样，再看眼前透出一股“礼貌讲究”的信息内容，完全无法想象是一个人发送过来的。 他满心担忧，想继续问候，然而对方表达的拒绝之意太明显了，让他一时无所适从，只好放下手机，破天荒的心不在焉一下午。 说是两天休假，然而第三天是周末，算下来程青在家躺了三天。期间被程父关心呵护，程母也前所未有地放软语气，难得小心温柔起来。 三天后，他站在学校班级门口，恍然间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程青如往常般跟同学打招呼，被方老师关心问候，然后上课学习，下课立马窜出去闲逛，接着中午放学回家做饭，把两人份的饭菜交给齐南，自己则老鼠见到猫一样，晚饭像逃命般解决完毕。 一如往昔，唯一不同的是，他对白佑石的躲避从暗处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这几天，白佑石忍无可忍，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同学们不敢上前攀谈，嘴巴毒舌更胜以往。他仿佛回到当初入学时的样子。 李晓龙倒是被养肥了胆，直接在体育课上找机会把问题问出来。 “你和程青吵架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见你们待在一起。” 他们俩闹掰的传闻，几乎可以说是全班众所周知的秘密。 白佑石皱眉，考虑该不该跟他坦白：“没有吵架……可就是没吵架才奇怪。” 按理说学校就那么大，逮个人也不是难事。可是他下课去寻，放学去找，让齐南做诱饵引蛇出洞也失败，就算如此他也照样收到对方做的晚饭……程青犹泥鳅，滑不留手……不，他是长了天眼，随时随地知道他的动静，要不然怎么藏如鼠洞抓不到人呢。 李晓龙猜测：“你难道做了对不起程青的事？又或者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心虚躲起来了？” 白佑石毫不犹豫否定道：“没有！” 他想了几天，猜了许多，可真没找到任何问题，所以十分被动，感觉莫名其妙又憋屈。 “那他什么时候疏远你的？”李晓龙仿若化身成福尔摩斯，捏着下巴思考。 这点白佑石知道：“……上次收到情书后，没几天就成这样了。” 事到如今，他也无需隐瞒。当初碍于女生的颜面，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然而不到半天时间，就发酵到一班三班甚至几乎全校同学都知晓的地步。 当然，他不认为是程青大嘴巴在外乱说，而是因为那个女生事后哭着回到教室，那一幕被许多人看进眼里，想瞒也瞒住。 李晓龙挠了挠头，无奈道：“听起来很正常啊……不然你去跟他的朋友咨询下，或许对方知道呢。” “问过了，他也不知道。”见他一连几个问题都没找到重点，白佑石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恶劣，没闲功夫跟他继续耗下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李晓龙连忙喊住他：“等等，要不然你再去问问？现在过了那么长时间，心里烦闷总该找人唠叨诉苦下。” 白佑石脚步顿了顿。确实，要不再去问问齐南，或许这次会有结果。 下课铃响，学生们蜂拥而出，他们要么是解决生理问题，要么在操场上闲逛，不过最热闹的非学校小卖部莫属。十几平米的屋内被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犹如战场打仗一样，比肩继踵不见屋里阿姨繁忙的身影。 白佑石从齐南同学的口中得知他的去处，便到小卖铺门口守株待兔。 没一会儿，人山人海的大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艰难地从里面钻出。 齐南抱着薯片辣条和冰可乐，弯腰喘气，没待他缓过来，一双白色球鞋映入眼帘。他缓缓抬头，仰望眼前背着光的脸，顿时吓得往后一跳：“喝？！” 等看清来人，他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没好气道：“是你啊。” 白佑石伫立在原地：“我有事找你。”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操场旁的树荫下，齐南怀抱零食汽水，十分想回教室，享用刚到手的零食，然而眼前的人神色肃穆，动作不容置疑的强势把他拉到此处。 白佑石松开他的胳膊，转身认真问：“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我做错事让程青不高兴了，所以他才躲我？” “……”齐南翻了个白眼。这是第几回了？他问完程青，白佑石又跑来问他。合着他是根电线，没他，他俩就不能正常通话了？ 没有舍己为人的爱好，齐南豪不客气地撕开薯片包装袋，边吃边说：“是思春了吧。前几天跟我聊起‘思春期烦恼’这种话题，估计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白佑石愣怔，满脑子“思春期”“喜欢”“姑娘”的声音回放，恍惚片刻才回过神：“……这跟我有关系？他干嘛不理我？” “哦，或许上次那事让他大受打击了？”齐南嘴巴咀嚼，不忘补充道，“你收到情书后，他找我抱怨了一通。感觉超级介意的样子。我猜是你太受欢迎，让他产生威胁感了吧。” 白佑石疑惑。当时他把情书递给程青看，对方反应确实激烈，但之后又如往常般若无其事了啊。难道他心里其实是介意的？ “还有啊。”齐南把吃完的空袋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恋爱使人降智，他虽然不谈恋爱而是暗恋，但也差不多。建议你等他冷静后再去找他谈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告白 不，他等不了了！ 白佑石心中汹涌澎湃，他从未想过一场暗恋会轻而易举瓦解他们的友谊！ 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想找到程青，与他当面对峙。质问他，他们的友情就那么不堪一击？ 他虽然经常埋怨并毫不留情毒舌他，却从未把他看轻，甚至作为人生当中第一个朋友，程青在他心里的地位仅次于父母亲人。 心中的委屈愤怒犹如火山喷发般瞬间爆发出来，里面流淌的岩浆一点一滴蚕食他的理智，让他发狂无法保持冷静。 然而当白佑石走到高一十四班门口，他的双脚骤然像被焊住了一样，无法前进移动半分。 白佑石：“……” 他沉默半晌后转身离开。并不是胆怯，而是现今他的思绪乱成一团的浆糊，根本无法理智的面对程青，两人碰面估计忍不住又得吵起来。 此时白佑石，如同猎人，埋伏于林间，伺机而动，一击必杀。他浑身充斥着惊人的气势，然而那沉着冷静下是起伏不定的狂风骤浪，让人胆颤心寒。 中午放学铃响起，程青放缓速度，难得悠闲跟在同学身后离开。 四天了，程青在没见过白佑石，也没收到齐南的通风报信。或许被他的拒绝给伤害到了，又或者是失去耐心打算放弃。 都无所谓，程青淡淡地想，比起被他这种变态缠着，跟正常朋友呆一起肯定更开心，更适合他。 程青下楼来到车棚内取车。实验高中有条件的学生都会配置一辆自行车以便上下学出行。此时车棚内，三三两两的人成群结队而来，然后形单影只离去。 程青解锁跨坐，从侧门骑车离开。 路边行色匆匆的青年，嘻笑打闹的少年，还有飘香十里的油炸小吃的香味。 熟悉的生活街景，然而程青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行驶到半路，忽然一辆自行车从旁边漆黑的小巷里冲出来挡在前面，速度之快令他反应不及，下意识紧急刹车后，也没让他身形稳住。 惊心动魄的一幕突如其来在此上演，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其他人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停下动作。 程青向前跄踉几步才站稳身体，而他的代步工具就没如此好运了，整个车身翻倒在地，两个车轮吱呀呀转动不停。 他弓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肌肉紧绷，心脏几乎要从胸腔跳出了。他来不及抬头，怒意上脑，破口大骂道：“艹，哪个王八蛋！会不会骑车啊，不会骑滚回去多练练再……！” 程青满身冷汗，边骂边抬眼，然后一堆话骤然堵在喉咙，不上不下没能喊出。 此时一辆黑色的自行车上，一名少年人单脚踩地坐在上面，微风拂过对方额前的碎发，露出明亮到似乎要灼烧掉的双眸。 对方瞪着眼，一声不吭咬着下唇，倔强地立在程青面前，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白、白佑石？！”程青一惊，火气全消。他赶忙站直，扶起倒地的自行车，“我现在赶时间。有空再见！” 白佑石握着车把的手轻轻一扭，车头拐弯又堵住他的前路：“我有话跟你说。” “别，我真赶时间啊，要不等下次？”程青冷汗泠泠。 白佑石说：“等我把话说完。不然我们就在这里耗着，反正我不怕丢脸，也有的是时间。” 程青焦急，周围议论的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其中他还看到几个眼熟的身影。许是做贼心虚没底气，他如芒在背感觉视线异常刺人。 最终程青忍不住向他妥协：“大庭广众之下……反正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哈。” 听到答复，白佑石从车上下来，两辆自行车，他一手一个车把，推着向前走。 “哈哈，没必要吧，我自己来就好。”说着，程青覆在另一个车把的手用力使劲，然而自行车悍然不动，紧紧跟着白佑石的步调行动。 “不了，我怕你直接跑了。”白佑石瞥了他一眼，耿直地回道。而手背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并不美妙。 “呵呵。”被戳破心底的盘算，程青尴尬地笑了笑。 两人穿着薄薄的针织衫在万物复苏绿意盎然的草丛树木间穿梭而行，直到来到附近一家公共公园里的树林草丛中停下。 这几天，白佑石冷静旁观并打探消息总结信息，然而关于程青“暗恋”的线索，却毫无进展。 没有发现，可他却认识到另一个与众不同的程青。 被人拥簇，环绕，那样开怀大笑的少年让他目不转睛根本移不开视线。可惜如此景色，却总有人贸贸然闯入，一个个热情洋溢又可爱漂亮的女孩们，围在他身边，倾听触碰他，而对方浑然不知，还笑嘻嘻逗他们开心。 仿佛火上浇油，白佑石刚压下去的情绪轰然炸裂，他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些手一个个拍掉才好。 冷静下来后，白佑石发现了问题。那胸口激烈到让人心神绞痛的感情，不仅仅有愤怒，更深的……再深一点、再复杂点的是…… 他看着程青亲密地帮扶一位羞红了脸颊的女生，并对她粲然一笑，恍然察觉那是什么。 是嫉妒。 为什么嫉妒？白佑石不懂，隐约感觉这个答案很危险。他不该知道，不能触碰，最好停继续追问，永远沉默下去……然而距离程青已然越来越远，他无法警觉，唯有视而不见…… 收回思绪，白佑石转身把车辆停在旁边的树干上。看着对面视线闪躲的人，说：“齐南都跟我说了……你暗恋一个女生？所以疏远我……为什么？两者有关系吗？我不能理解。” 细碎的阳光从树杈间投射下来，打印在二人身上，照射在白佑石的眉眼间，闪闪发光，仿若眼角含泪。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还是我做错事了？” 白佑石注视着程青，向前踏出一步。光束移开，露出那双清亮懵懂的眸子。 什么都不知道啊…… 眼前骄傲从未低头的少年，如今站在他面前，口吻卑微，姿态凌然却又隐含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程青看得心酸不是滋味儿，不禁感叹，不理解很正常啊，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女生嘛。 程青忽然想痛殴齐南一顿，叫他瞎猜瞎想乱传话！而如今……算了，将错就错吧。 他烦躁地回答：“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怎么没关系？！都到这地步了，怎么想都有关系吧！”白佑石咬牙反驳道。 程青急得满嘴冒泡，无可奈何下，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你……你就当我们绝交了，可以了吗？！” 白佑石不可置信的愣了愣，双眸顿时充血通红。 他终于没忍住情绪，当场爆发大吼道：“没有理由的绝交我不接受！当初是你自说自话缠上来的，现在又自作主张绝交……反正我不答应！除非给我个合理理由！”说着，一串水珠从他眼眶落下，打湿衣领。 他几近失态，程青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惊慌失措到处找纸巾：“诶，你别哭啊。” “我没哭！是你这家伙太过分了！”白佑石眼中含泪要掉不掉的样子。 “没，不绝交了，我们不绝交了！刚才那话我是说得好玩的！”找不到纸巾，程青又赶紧反悔安慰他。 “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你必须把事情原尾给我讲明白！还有这些天我每天胡思乱想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如果这次月考失利，我就找你算账要负责啊！” 白佑石气得直哆嗦，不仅觉得四肢发麻，连脸颊舌头都气得麻木发烫，更别提自己嘴巴哒哒哒往外说了些什么，根本没过脑的。 程青叹气，事到如今，就算他再撒一万个谎也无济于事。 “你真想知道？” 白佑石点头。 程青再次确认，期望得到拒绝：“就算听完后恶心、讨厌我，你也要知道？” “对，你说吧。”对于他的言辞和忐忑，白佑石疑惑不解，隐隐不安又饱含期待， 程青沉默片刻，随即艰涩地开口道：“我没有暗恋的女生……不，应该说我不喜欢女生。” 白佑石心里咯噔一下，被黑幕遮住的双眼瞬间曝光。他神魂恍惚看着他面露痛苦纠结的神色，心中骤然涌出的喜悦和不知名的惊惧交织一起，使他精致俊秀的面孔顿然扭曲一起。 程青继续说：“我喜欢的人，是个别扭的大笨蛋。不会说话脾气又臭，明明有较好的优势，却把人缘关系经营得如此之差。当然如今已今非昔比，他交上许多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了……” 白佑石心有悸动，微微张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我啊，知道有人喜欢他的时候，懵懂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吃醋……然后才发现是喜欢上他了，才特别在意。” “所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程青悲伤地抬头看着他，似是期待，又似绝望。他在等一个让他解脱的结果。 “……”白佑石浑身震动，“是……我吗？” 程青微笑：“所以，你就该离得远远的，不知道才好，至少能保留住一点念想嘛。” 白佑石紧抿唇，神色闪躲。 程青垂下手臂的手猛然握紧，他转过身，咬紧压槽，把所有疯狂的情绪堵在喉间不准溢出。 程青隐忍说：“……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别再缠着我。” 他肩膀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握住车把手缓慢向前行——一只手从身后倏尔拉住他。 程青身形僵住，他惊诧地回头，点点星光在半空散落，露出泪流满面的脸来。 白佑石脸蛋微红，强装镇定地紧盯他，认真又一字一顿地说：“我、我也是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但、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与你形同陌路，变成陌生人！” 程青登时睁大双眼，双手无力的松开车把，自行车顺势倒在一边。 “不……你，不该这样的。你不懂，这是同性恋，被人知道是会戳脊梁骨的，你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我知道！”白佑石打断他。 他鼻头微微出汗，呼吸急促，神情紧张，双眸却如繁星般闪亮耀眼，“这些困难我都明白清楚……但我还是不想放手！我不清楚以后会如何，被人发现会怎样！可我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 他也害怕啊！如果曝光，被人用看垃圾的眼神注视，被世人称之为社会变态……光想想他就害怕得动不了……可是、可是他更不想放手，如果现在放手他会后悔一辈子！ 程青眨了眨湿润的双眼，挣开对方：“你冷静些……你与我不同……你现在情绪激动，不要意气用事做出让自己后悔终身的决定。” 白佑石咬唇，深吸口气，挺直腰杆，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可靠些。明明他自己脸上的笑意惊喜都没收敛住，还让他冷静不要冲动……真是傻瓜。 他斩钉截铁道：“呼，我考虑的很清楚，如果现在放手我才会后悔！” 程青愣怔了会儿，才接受现实，捂住脸缓缓蹲下，骂道：“你这笨蛋……为什么突然这样回答，明明我已经做好绝交的准备了，还都说不了……你这个大笨蛋！” “不，你才是。”白佑石上前环住他，神色温柔说，“成绩差，爱贪玩，满嘴跑火车……还跟齐南撒谎说喜欢女生，早跟我说不就好了吗。” “不，我没说！”程青把头埋得更深了，“是他自己脑补的，我根本没说对方的性别！” 程青肩膀一抽一抽，满是哭腔道：“……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如果反悔的话，不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连朋友也做不成了？！那还不如现在绝交！ “不后悔。”白佑石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起：“只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甜蜜蜜你笑的多甜蜜 二人一前一后从树林里走出，皆神情羞涩，目光闪躲，面红耳赤，别扭地观望两边的风景，就是不敢看对方一眼。 程青尴尬低头。抱头痛哭又互诉情意，满嘴肉麻的煽情话，事后真是谁想谁尴尬！ “时间不早，我们在外买了吃吧……”白佑石低眉垂眼，伸手拉住程青的手腕，然而还没等他握紧，就被对方轻轻挣脱开。 白佑石：“？？” 他涨红了脸，声若蚊蝇：“不是说私底下交往吗。被人看见不好吧。” “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白佑石淡定自若地说，可惜发间殷红的耳廓出卖了他。 程青咬紧唇忍耐脸颊上的燥热。平时挺冷淡的一个人，私下竟然比他还开放，真看不出来啊。 中午午饭，二人在马路边的小摊上点了两碗牛肉面，待到付钱时，他们动作整齐，伸手掏钱。 两只手两张钱。 小摊老大爷一怔，笑了笑：“唉，你们俩商量好我在收。” 说完抓起面条往水里烫煮。 二人面面相视，然后白佑石说：“我付。” 程青挤开他：“我是你……呸，反正我付钱。” 白佑石跄踉几步，随即抓住他的衣领往后拉：“我付，都是你请我吃饭，这次换我请你。” 旁边忙活着的老大爷，眼看他们为付钱的事都动起手来，咧嘴劝道：“哎哟，抢什么抢，随便哪个付都行。你来我往的事啦，没必要计较。” 白佑石瞪了程青一眼：“听到没，你来我往！” 程青灿灿收回力道，咕哝说：“才不是你来我往，这事关……” 在白佑石地眼神威胁下，程青不甘心地消声，改口道：“好的，我不说就是了。” 白佑石把一张二十元纸钱递给老大爷，老大爷笑眯眯接过，从抽屉拿出零钱找给，随即对程青说：“唉，小伙子，这次他付钱，下次你请客回去不就好了嘛。” 程青不吭声只道了句谢谢，抢先接过两碗牛肉面，小心端到外头的矮桌上。他倍感委屈，觉得自从跟白佑石告白以后，对方变得格外强势，而他自己因为之前的事底气不足，还气短，不敢跟他起争执。 小摊面积虽小，环境倒不错，东西摆放整洁，桌椅地面也收拾得干净。 两碗牛肉面，一碗清汤寡水几片牛肉什么配菜都没有，另一碗香菜葱蒜末样样俱全，程青还不满意，又加了一勺辣椒和醋，汤面立刻浮起大片红色的油花，酸辣味扑鼻而来，让一旁白佑石蹙眉扭头，端起自己那份，猛嗦一口去去味儿。 餐饱饭足后，已是一点四十。此时太阳正烈，周围陆续出现身着实验高中校服的学生、去上学的身影，二人心照不宣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脚步缓慢安静地行走在这条小路上。 风中带着花香和草木的清新。他们谁也没开口，一路步行走到学校。 * 坦诚过后，两人变得更加亲密，虽然依旧做着跟往常别无二致的事情，但那种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理解明白的默契感，叫他们清楚明白二人关系变化后的与众不同。 他们的和好让一班同学们和齐南同时松了口气。因为白佑石不放冷气不毒舌了，程青没有在自怨自艾，齐南不用当他们的传声筒了。 简直普天同庆啊！ 大家高高兴兴 ，白佑石和程青则比他们更加开心。虽不能广而告之这点很让人郁闷，但每当大庭广众下说话对视，一举一动，只有他们俩才理解的默契感，让人产生隐秘的刺激。 见他们真的和好，齐南放心后还偷偷跑来问程青：“你们好了，那这个女生是谁该告诉我了吧。我帮你谋划追求，保证手到擒来。” 都过去那么久了，他的八卦之心依然熊熊燃烧，无时无刻不催促他充当发小的知音，从而挖取更多信息。 程青一拍脑袋，恍然想起齐南做过的好事。然而…… 算了，还多亏他从中传话，误打误撞下才有了现在的结果，就不暴揍他了。 “没有，你搞错了，我没有喜欢的女生。” “诶？”齐南惊讶又失望，“可是你上次说……” “不，只是随便问问。”被他提起，程青不好意思地连忙打断他，“……事后才发现并不喜欢她，就放弃了……” 齐南眨眨眼，失落说：“什么啊，我还特别期待。还跟白佑石也提过……” 程青扯着嘴角，弹了他脑袋：“多读书少看小说电视，别整天瞎脑补，好好学习。” 说完懒得在搭理他，留下捂着额头，愤愤不平的齐南：“呸，你自己成绩差还说我。” * 成功交往后，两人过起蜜月期，手牵手谈一场说走就走并电灯泡无数的恋爱。比如—— 吃德鸡内，飘香四溢的油炸食物让人垂涎欲滴。 程青趴在桌上，瞪大眼求饶道：“亲爱的，能不能直接告诉我答案？” 白佑石挑眉，捏着根薯条，高冷俯视：“不行，限你二十分钟内做完，我待会儿检查。”说完一口吞下。 “啊。”程青垮脸，笔头不停戳着草稿本，小声嘀咕，“还以为谈恋爱就不同了，怎么还是这样啊。” “我在认真对你负责。”白佑石神色肃穆地说。 程青脸顿时爆红，他结巴地接不下话，只能立即埋头露出一双眼偷瞄他：“我去，你怎么老说那种令人害羞的话啊，不害臊吗。” 内心正直的白佑石反应过来，脸颊跟着爬满羞红，他撇过头：“你这个蠢货，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自己思想太肮脏了！” 程青歪着脑袋，说：“哼，咱们半斤八两。”要不然你脸红什么啊？ “闭嘴！”白佑石扭头瞪他，恼羞成怒的威胁：“还剩十八分钟，没做完待会不准去玩，还有这包薯条没收！” “啊啊，你就只晓得用这招威胁我！”程青挠了挠头，栗色顺滑地发丝被他弄得得乱七八糟。 他埋头赶作业，却没看到白佑石此时柔和的脸庞上，嘴角微翘，神情是说不出来的柔软。 * 春去夏来，一学期又过去，成为高二生的同学们面临分班的那天。 新班级，新同学。 暑假期间，因最后的“全员聚会”，一班又组织了一次“万乐谷”活动，这次二班组织的“海边游”跟一班撞档便没有参与。而程青自己的班级活动在十天后，他又跟一班他们玩得好，就蹭着白佑石的关系加入进来。 跟上次不同，全班齐聚一堂。白佑石带着笑容玩到最后，毫无遗憾。 此时开学典礼，新生沿着老生走过的路前行。 高二一班，某些人走了，又有许多熟面孔进来。 程青从十四班分到十三班，班主任还是教语文的方老师。 而高二一班的教室从A栋搬到B栋二楼，而程青的十三班仍然在B栋一楼，两班相隔比以往更远了。 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 一班新教室桌椅齐全，就是空置许久积满灰尘，班主任分好座位后，全班开始大扫除。 白佑石放下书包，拿起工具走到讲台边的水桶旁，浸湿抹布。 刚蹲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在眼前，他侧目看去，身旁蹲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看侧脸还是个熟人。 对方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朝他莞尔一笑：“白同学，你好啊。” 眼前的女生他记忆犹新，高一上学期在班门口跟他为一道题目争执过，事后谁也没说服谁就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活像小孩一样哇哇大叫，毫无任何美感可言 。记忆深刻的是，她原本清雅淡然的脸，哭得皱巴巴又扭曲难看，让他连做三天的噩梦。 “有事？”白佑石扭干抹布问。 “啊。”女生说，“没有，就是想问你还记不记得我。” 白佑石感觉莫名其妙：“记得，二班陆雪。” “现在是一班啦。”陆雪笑着说，手指讲台下方某处：“现在是你的同桌哦。” 白佑石下意识看去，他的座位在教室正中央，从这里望去看得很清楚，跟他并排的另一张桌面上，摆放着粉红色笔盒和水杯，一眼看出是女生用的。 “我来跟你打声招呼。”陆雪撑膝站起，“接下来高中两年请多指教了。” …… 见她走开跟另一个女生边聊天边打扫。白佑石歪头蹙眉。 特意跟他打招呼？这是下战书的意思？ 他可没忘记她当初哭得有多凄惨，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活像他把她怎么着了一样，令人不爽。 白佑石抿了抿唇，走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清洁。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普通同学，难道他还怕她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帮忙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加入新班级的同学而言，足够他们融入到新环境中。虽说仔细对比下来，还是能看出关系上的生疏远近，而接下来高中两年，总有机会和时间让大家完全融入到集体里，把自己当成班级一份子。 因某人有前科记录，程青担忧他是否能适应新环境，在多番打听和接触下，才发现他是多此一举。 白佑石混的极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还隐约有成为一班龙头老大和领头羊的趋势。 对此，程青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然后被白佑石一巴掌用力打散。 “恶心！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程青吸着气，勾着手在背后摸了摸：“痛啊，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替你高兴啊。” 白佑石冷漠脸：“看不出来，就觉得你笑得让人反胃。” 程青委屈嘟嘴。唉，自从交往后，他的地位都跟着下降许多，说句话挨骂被打，开玩笑会用作业威胁。哎，真是甜蜜的负担呐。 …… 新加入一班的同学，大多数都是二班的学生，陆雪和她的闺蜜张倩茹就是属于熟人范畴，她们的学习成绩排名年级前五十，选择的科目是理科，自然被分到一班。 然而比起反应平淡无奇的张倩茹，陆雪更加高兴，因为能跟白佑石同班同桌。 高一上学期的事情让她耿耿于怀。并不是说记恨介意白佑石，而是她冷静下来后，仔细审题检查，发现争吵源头的那道题目的答案，确实是她错了，白佑石给出的结果答案完全正确。回忆起当时失控的场面，她到现在都羞愤到无地自容。特别是想到当时在场同学那么多，自己的丑态被所有人围观，就恨不得回到从前，自打一巴掌，让她脑袋清醒清醒。 整件事情最让她无法介怀的是，事件本身的对错无人关注，大部分人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白佑石把陆雪惹哭”上面。 并没有人在意问题本身，反而都对白佑石不满批评，觉得他在欺负女生。 陆雪自认标榜新时代的女性，对攀附谦让的行为深恶痛绝，现在竟然因为“女性”的性别从而得到优待，这一事实结果让她无法认同和产生抗拒心理。 然而在她反思后悔期间，白佑石依然我行我素，对旁人的议论谴责无动于衷。他越是漠不关心、不为所动，陆雪就越是在意。 愧疚，一开始怀抱歉疚的心情关注他，可伴随时间推移，她对他惭愧感逐渐演变成恋慕之情。 这时，白佑石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名少年人，他一头违反校规的浅栗色卷发 ，让她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学校混混，直到一班同学告诉他，那是他头发本来的颜色。 少年喜欢笑，并且笑得让人心旷神怡，他也喜欢缠着白佑石叽叽喳喳，就算被对方嘲讽拒绝给脸色看，也满不在乎，像牛皮糖一样黏着。 有时候陆雪也不禁感叹，那是怎样的厚脸皮才能坚持下来。 直到那次万乐谷聚会，到场时没见着白佑石的人影，她随口跟认识的一班朋友打听。 对方说：“没人愿意啊。之前几次有同学邀请过他，但都被拒绝了，所以这次就没人去说，反正结果都一样……嗯？如果让程青死皮赖脸去纠缠的话，他或许会被拉过来吧。” 陆雪听得心酸。就算人家拒绝，那也不是你们不去邀请的借口啊。 为他打抱不平没多久，她们就在游乐园的餐厅里偶遇白佑石，陪同在旁的还有那个少年。 接下来是神奇又魔幻的一天，这次近距离的接触，让所有人对白佑石产生了莫大的改观。 更让陆雪清楚明白，程青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之后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书，两人疑似绝交又和好，然后关系更加亲密，这些她都有所耳闻。 一点一滴下来，再回过头看，白佑石变化之大简直令人诧异。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那就是——程青。 * 此时陆雪焦急不已，在操场上来回疾走，一旁跟着一位娇小的少女，两人手挽手低语着。 “去告白呗，据我所知其他班也有人暗恋他，但都不敢开口。你应该乘现在情敌不多抓紧时机赶紧告白。”闺蜜张倩茹如是说道。 “可我不敢啊。”陆雪犹豫，“平日跟他说话我都是鼓足了勇气假装淡定，现在让我去告白，我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张倩茹面容娇俏地翻了个白眼：“哦，那你就像上次那样看着别人抢先一步，最后有一天他碰对了人，愿意接受对方的爱意。然后你一个人咬着手帕像怨妇一样，在旁边看他们浓情蜜意，自己后悔莫及？” 陆雪气得拍了她一下，但力气小没打痛张倩茹。 她说：“我才不会变成怨妇。如果真有那天，我就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呵呵。”张倩茹冷笑，反问一句，“还永结同心？到时候你真能无怨无悔说出口？” 陆雪一怔，神色纠结，然后垂眸，不确定道：“还是……不甘心的吧。可那有什么办法，到那时才懊悔不就显得自己的气量窄小了吗。” “所以说啊，你现在告白还来得及，就算被拒绝，那至少你也是努力过没留遗憾了。”张倩茹认真说，“总比将来追悔莫及要好。” 陆雪犹豫：“……那要是被拒绝了该怎么办？” “这么没自信啊……哎，要么这样！”张倩茹忽然灵光一闪，“程青不是跟他关系好吗。你先找程青咨询一下，做好准备再去告白。这样成功率该会很高吧。” “信心点，你跟白佑石同桌，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张倩茹拍拍她的肩，鼓励说。 眼前闪过对方清冷俊秀的面庞，陆雪最终握紧拳头，用力点头：“好，那我去试试。” 另一边，程青正叼着棒棒糖，忽然就打了个喷切，身体惯性的弓腰弯下。 他摸摸鼻尖，挺直背脊，喃喃道：“难道是白佑石想我了？” 越想越觉得是，他脸上逐渐露出傻笑，他挠挠后脑勺，“嘿嘿，晚上请他吃好吃的。” 可惜没到中午，某个出乎意料的人便寻了过来。 听到同班男同学喊他说有人找，程青疑惑地走出班门，然后顿时懵逼。 眼前的女生身材高挑，实验高中土里土气的校服在她身上都能穿出清纯不做作的味道来。很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有大美女找程青，班级其他同学探头探脑的在一旁八卦看戏。程青别扭地挠了挠脸提议道：“我们走远点说。” 二人疾步来到操场不远处的樟树下。 程青再次打量眼前的人。别说，还真眼熟。 周围是篮球落地和学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他想开口询问，可又怕人误以为他在向她搭讪示好，只好沉默思量该怎么开口。 “不好意思，这时候把你叫出来。” 出乎意料，对方先出声说话。她的声音清澈动听，话语间温柔带有歉意，与此相反，行为举止间却局促不安。 “呃，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生，程青确信自己过目不忘，可又真记不起她是谁。 女生不安道：“我是一班的陆雪……” 程青：“？？” 见他疑惑不解，她又补充了几句，甚至比刚刚说得还要仔细：“高一上学期我们在万乐谷碰到过啊，当时我是二班的，这学期分科分到一班了。” “哦，想起来了。”程青恍然大悟，“是你呀。” 高一二班陆雪，跟白佑石有过节的那个女生。 果然没错，他就说在哪见过她！只是除了上次在游乐园有所接触，之后他们就没交集了吧。 “你找我有事吗？”程青问。 陆雪脸颊绯红，不好意思地开口说：“嗯……就是想找你帮个忙。” “唉，帮忙？你是说我吗？”程青手指自己，惊讶道。他并非不愿意，只是诧异于两人一面之交的关系，实在想不出什么事非他不可。 “啊，如果不行的话就当我没说！”见他反应激烈，陆雪连忙摆手说。稍微有些后悔自己贸贸然跑来找他帮忙的行为了。 陆雪失落又懊悔的表情，此时在程青眼里暴露无遗，他马上安慰道：“不是不答应，你先说说看，等我听完再决定帮不帮忙。” 说完，就见对方害羞扭捏，神色闪躲，双手放在身前无意识的捏玩。 瞧她这番作态，程青瞬间大悟，后退几步。 他想：这反应，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 陆雪说：“我想想你请教白佑石的事。” 此话一出，程青拍拍胸脯松了口气，随即又冒出疑惑来，然后对方接下来一句话，听得他差点岔气。 陆雪说：“我想跟白佑石告白……却对他一无所知，所以想向你咨询一下。” 程青顿时百感交集。拜托，你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男朋友好吗，你知不知道你此时此刻的行为是让我绿了我自己啊。 程青一肚子吐槽话想说，可条件不允许，只能憋着。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艰难开口道：“不……你没必要问，直接跟他告白不就行了？” “可是太直接的话很大几率会被拒绝的吧。”陆雪突然激动起来，她郑重地说，“要先了解对方的喜好再对症下药，之后告白就容易多了！很大几率会成功哦。” 哇，态度真认真，看来是十分喜欢白佑石了。 然而作为白佑石的正牌男友，他不可能去帮助情敌来撬自家墙角。就算现如今，他俩前路未卜，未来令人堪忧，可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不战而败！ “不，我拒绝。”程青双手插入袋，闭眼不再看她可怜兮兮又羞涩倔强的表情，生怕没忍住就醋意大发酿成惨祸，“这是白佑石的私事。我无可奉告。” 原本惦着脸，向暗恋人的朋友请求帮忙已经很让她羞耻了，现在一下子被拒绝，陆雪差点飙出泪来。 与此同时，相隔两棵树的距离外，一名女生突然从建筑物里面冲出来。此人娃娃脸加上妹妹头，个子不高却有股惊人的御姐气势。 她一上来就揽过陆雪，用母鸡护小鸡的姿势把她遮在身后，转眼瞪着他。 程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醋意 女生一上来就不满地说：“不就让你帮个忙吗，干嘛推三阻四不愿意啊。就问几个问题，问完我们就走。” 开口就是扑面而来的□□味，程青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然后视线移向她身后的陆雪。 不在状态的陆雪立马回神，拉住女生的胳膊小声说：“倩茹啊，我不是让你等我的吗，怎么跑出来了。” 原来两人事先商量好，女生躲在一旁为她加油鼓气，然而见到程青拒绝，陆雪弱气的接架不住，她实在看不过眼，就忍不住跑出来为她撑腰。 陆雪转头对程青道歉：“对不起，她是我朋友，没有恶意。” “没事，是你熟人就行。”无所谓，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只是一照面就噼里啪啦一顿说，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更不爽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这时，张倩茹躲开陆雪，绕了个弯，张开手臂，挡住他的路径：“你先回答完几个问题再走。” 这下可引爆□□桶了，被情敌请求帮忙撬自己墙角已经让他够不爽了，现在又上演霸道女拦路逼问的戏码，程青整个人立马原地爆炸。 他看着眼前的女生，说：“想必之前的话你也听见了。拒绝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帮忙，所以我们没话可说。让开，我要回教室上课。” 毫不留情的话语让两个女生当场愣住。之前回绝时态度还挺友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变脸了。 陆雪不知所措，而张倩茹这暴脾气瞬间被点燃。 她伸长脖子道：“就问下白佑石的兴趣爱好，还有喜欢女生的类型，几句话的功夫都不愿意。作为白佑石的朋友你别怕是嫉妒他吧。” 陆雪脸色顿时一白，连忙上前拉住她，对程青说：“对不起，对不起，她就是个急性子，你别把她的话当真，我们不问了，现在就走。” 说完用力拉着她要往回走，可是被张倩茹一胳膊甩开了。 “怎么，还想道德绑架啊？他是我朋友，但这跟你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无权要求我做我不愿做的事！”程青气得完全无视陆雪的存在，满眼只有张倩茹这张可恶的脸。 本是轻松欢乐的校园氛围，操场一角处却剑拔弩张，似乎一有动静就会一触即发。 陆雪手忙脚乱地看着对峙的两人，一边是自己的闺蜜，一边是暗恋者的朋友，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上课铃响起，陆雪松了口气，连忙跟张倩茹好声好气说：“好了，我们先回去上课。” 说完，转头对程青道歉：“抱歉程同学，浪费你的时间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来的。 耳畔是熟悉的钢琴曲，程青也冷静下来，他深吸口气说：“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旁边那女生，性格格外讨人厌，但陆雪不同，虽然彼此是情敌，但她态度好又谦虚，没必要把气撒到她身上。 程青从头到尾一点余光都没分给张倩茹，看得对方是火冒三丈，要不是时机不凑巧，她还可以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不泄气的。 两人一前一后像磨驴一样离开。程青所属班级教室在一楼，动动腿赶在老师来临前跑回去。 因这事，他一上午都无法集中精神听课，满脑子想的都是陆雪和她朋友的话。 他沉下心，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毕竟有他这个正牌男友在，陆雪就算鼓足劲的告白，白佑石也不会接受。 可是让他告知陆雪，作为正牌男友，他心里也不舒服啊。 程青纠结来纠结去半天才下定决心。他从草稿本上撕下一页空白纸，拿起圆珠笔在上面涂涂写写，半晌后写完仔细检查一遍，然后折叠成正方形装入口袋。 等到中午放学，程青拒绝了齐南的陪同，在校门口等到独自一人放学回家的陆雪。 他上前把纸条塞到她手里：“给你，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我不清楚，但喜好方面我倒知道一二。” 陆雪愣怔地捧手，随即如花朵绽放般眉开眼笑：“谢谢你。” “别高兴太早。”程青扭过头，“等你成功后再来谢我也不迟。” 之后，白佑石打开饭盒，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青菜花椰菜油麦菜辣椒…… “没有肉？”他夹起花椰菜对程青说。 “心情不好，只有青菜。”程青不爽地翻个白眼，打开自己那份装满饺子的饭盒。 白佑石问：“为什么你的是饺子？我的是青菜？” 程青用筷子发泄般使劲往碗里一戳：“因为我是厨师我愿意。” 白佑石皱眉，以为他心情不爽，不在意的忍了下来。之后几天，他才发现不是程青心情不好，而是只针对他态度差而已，要不然他阴阳怪气又全部素菜的晚饭该怎么解释。 *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一天终于来临。 二人吃完晚饭正收拾餐具，陆雪和张倩茹大老远走过来。 最先发现她们的是程青。他心有所感地看向食堂门口，不自知的放缓了速度，而白佑石见他出神，也跟着望过去，就看见自己的同班女同学朝这边走来。 两人不一会儿来到眼前，陆雪先朝程青微笑颔首，然后才对白佑石说：“你能出来一趟吗，我有话跟先你说。” 白佑石放下空碗，道：“我还有事，你有话在这说就是了。” 最近这位同桌很不对劲，突然跟他亲密起来不说，还时不时送来关心问候，或突兀的聊天说家常。 陆雪难为情：“……但是，那些话很隐私，我想单独跟你谈……” 程青抢过白佑石手里的饭盒，对他说：“餐盒我洗，你跟她先出去谈谈吧。” 见状，白佑石无奈，留下一句“等我去去就回”便与陆雪出去了。 程青低头收拾好碗筷，往外头水池方向走去，刚跨出两步，张倩茹便挡在他面前，不让他离开。 “你什么意思？” “怕你偷听。” “嚯，没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吗。”程青举手，“我是去洗碗才不是偷听！” 嗯，他才不会承认，刚刚有一瞬间想顺路偷听的。 “呵，谁知道呢。”张倩茹似是而非的笑着。 自从上次争执后，他俩一见面就得互相嘲讽一句才舒服，针锋相对的连陆雪都无可奈何。 二人你当我闪，气氛逐渐紧张，眼看就要动手了，这时白佑石他们终于聊完回来。 见陆雪过来，张倩茹扭头甩下程青赶忙上前低声询问，程青则瞥了眼神色淡然的白佑石，又瞅着陆雪脸上遮掩不住的失落表情，舒口气，随即向她告辞：“既然事情谈完，那我们先走了。” 他们来到食堂外的水池边。程青沉默地洗碗，白佑石这时突然开口说：“你不问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程青兴致缺缺地回道：“没兴趣。” “是吗。”白佑石面无表情地说，“可是陆雪特意跟我向你道谢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青正冲洗饭盒的手顿了顿，随即关上水龙头，反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白佑石道：“她说——” …… 听完她的告白，白佑石当场拒绝并告知她自己心有所属。 陆雪就那么愣怔住了，“哦”的一声，然后牛头不对马嘴问了一句：“……那你有跟程青说过吗？” 白佑石感觉莫名其妙，却机敏的回道：“这跟他有关系？” “……”见他如此，陆雪反倒松了口气，沉默片刻，便不好意思地说，“不，该怎么说呢，我……告白之前我有向他做过功课……” 此话传入白佑石耳里不亚于地震海啸，令他不可置信。 他不可思议问：“你找他做恋爱咨询？！他还答应了？！” 陆雪点头，见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说：“刚开始他是拒绝的，但后来突然反悔，塞了个纸条给我，上面写了一堆你的喜好习惯。一开始我还心有疑惑，等观察下来，竟然全部说中！……真是超厉害啊，白同学有程青那样的朋友真是超级幸运！” 白佑石脸色难看：“……那纸条上都写了什么？” “关于你的喜好习惯之类。”陆雪笑得温柔，“比如讨厌蒜葱香菜芹菜这些，不喜欢辣椒等刺激性的食物，还说你有些洁癖，兴趣是看书，讨厌人多嘈杂的环境……对牙口好的人没辙？嗯，最后一点我也很好奇呢。” 听到这里，白佑石怒火中烧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意：“啊，我们确实是对很好的‘朋友’。” …… “我们是在交往，对吧？”白佑石这么问道。 程青点头。他继续说：“那么你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的情敌？” 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同样一件事，其他人早就勃然大怒了，程青倒好，还为情敌的告白成功添砖加瓦。真不晓得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跟陆雪沟通交流的。 “废话，这忙我根本不想帮！”程青一想就来气，忍不住跟他抱怨，“但那有什么办法，她们主动跑来问我，我不答应，就说我嫉妒你。真是有苦说不出！” 程青碎碎念道：“之后想了半天，就觉得算了，跟她说了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可能接受她的告白，断了她的念想总比一直吊着她好。” 白佑石靠上来：“所以这就是你对我阴阳怪气、餐餐全素的理由？” “怎么着，还不允许我吃醋嫉妒啊。”程青恼羞成怒，没好气地推开他。 白佑石顺势站直：“嗯，我也吃醋了。” 正装好碗筷的程青一愣，抬眼看着面前从容淡定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说：“你吃醋？没看出来啊。” 白佑石双手环臂：“因为我刚吃完，现在正在吃糖。” 抱着饭袋的程青一开始没听懂，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羞红脸，一巴掌呼过去，打到白佑石的手臂上。 “闭嘴啊，你这个毫无自觉、无时无刻不再说情话的家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情敌成朋友 经过这次事件，程青再次正视到两人关系变化后带来的不同之处，这次正视的结果并没有甜蜜的感觉，而是恍然让人感到空虚无力。 唉，地下恋曝光死啊。在校都要隐瞒，等出了社会年纪渐长后，同事问起，朋友打趣，父母催促结婚，该怎么办？ 正读高二的程青未雨绸缪的思考起未来，愁眉不展地从小卖部出来，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喝了口冰可乐。 “咦，是程青吗？” 忽然一个女声从他身后传来，程青吞下汽水，扭紧瓶盖，转身望去。是一班的陆雪，她正抱着一袋早餐包和牛奶站在他身后观望着。 “是你啊。”今天日照并不大，但就是又闷又热，一会儿功夫，他身上薄薄的校服就汗湿了一大块。 陆雪上前，看着汗流浃背的少年，说：“上次的事情还没向你道谢。” 程青摆摆手：“算了，道谢就不必了。” 算得上是让她告白失败的罪魁祸首，他可不敢接受她的谢意。 陆雪想了想，撕开包装袋，从里面拿出两块早餐包：“可是你确实帮过我，虽说结果不尽人意，但我还是要感谢你……虽然我还是有些不甘心。” 程青惊讶，做出掏耳的动作：“你的意思是——还要追求他？在明知他有意中人的情况下？” 这真是吓到他了。 “不不不。”陆雪连忙摇头，解释说，“哎呀，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等哪天他不再喜欢那个女生了，再去重新追求他。” 程青愣怔了半天才结巴出声：“……有、有毅力。” “所以这就当是我给你的贿赂，以后有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我。”陆雪把两块早餐包塞到他怀里。 程青下意识抱紧，扯开嘴角勉强说：“这点东西就想收买我？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喂喂喂，别开玩笑了，既然对方都跟你坦白清楚了，你就早点死了那个心吧。 陆雪微微一笑，只当他开玩笑：“这只是甜头啦，还有你有手机号吗？” “有，你要干嘛？” “当然是想跟你交朋友，你是个好人。”陆雪语气真诚地说。 那张纸条到现在都还被她放在笔盒里。她永远忘不掉里面的内容多让人多震撼，毕竟现在能有几个人会牢记好友的喜好和习惯，并贯彻到底，而程青做到了，所以在陆雪眼里，他就是认真负责重情义的好人。 程青表示：不，我们是情敌，不是朋友。 此时她热情洋溢，跟上次见到的唯唯诺诺的形象判若两人。程青开口转移话题问：“我忽然发现你的性格突然变得开朗了呢。” 陆雪一愣，惊讶对方的明锐度。 “我不擅长应付不熟的人和尊敬的长辈，感觉跟他们交谈，压抑又说不上话。”陆雪说，“等熟悉后，性格就会放开点。” 所以，他这是有幸被划分到熟人这类？ “好吧，你现在的性格比较好。”大方自然，沟通交流比上次舒服多了，“那我走了。” 程青满脑子想遛人，然而—— “等等！” 陆雪喊住他：“那个，手机号还没给我。” 他骤然刹车，无奈地转身。程青忽然发现她的性格在某些方面非常固执，不论感情还是交朋友、还是要电话号码，这些都挺让人无奈的。 她是那种认准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托付信任的人呢。 混觉视听失败，程青看她拿出手机，只好把自己的号码报给她。 等陆雪离开，程青一手勾住衣领往外拉，另一只胳膊正揽着可乐和已经变形的早餐包。他双眼无神看着湛蓝的天空，浑身燥热得几乎要冒火来。 明明秋天到了，怎么天气更热了呢。 当晚，程青就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你好，我是陆雪，很高兴跟你成为朋友。】 程青仰躺在床上，高举手机，看了一眼，又一把扔开，盖上被子捂住口鼻长长叹息，“啊，真麻烦。明明第一眼是个害羞的女生，怎么眨眼间变得热情大方起来。” 纠结一会儿他才掀开被子，重新拿起手机打字回复。 【我也很高兴。】 之后，两人通过简讯聊了数次。或许是程青不拒绝又认真倾听的态度给了陆雪莫大的鼓励，接下来两人每天都会交流几句。有时是简单的几句问候，有时是聊校园八卦新闻和倾诉她的日常烦恼。在学校偶遇也会停驻脚步，上前攀谈。 看上去从普通校友逐步变成关系较好的朋友。 对程青而言，只谈及平时生活上的琐事的话，他会觉得陆雪是性格脾气都很好的网友，然而每当谈起关于白佑石的相关话题，他就心如针扎，跟打翻醋坛子一样，醋意翻天。可是没办法，白佑石和陆雪同班同学又同桌，两人天天见面，许多有关与白佑石的事情，他或多或少都能从陆雪口中打听或无意间知晓。这点真令他又气又叹。 一会儿是嫉妒，一会儿又对她感官不错。两种情绪互相交替，再这样下去，他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而跟他们关系密切的白佑石和张倩茹来看。程青跟情敌忽然变成网友，这一骚操作令人费解。张倩茹眼里，好友陆雪跟她讨厌的程青突然变成朋友，让她也一头雾水。 张倩茹并不反对他们交往，也没想过介入，但平日在学校里偶遇，见他跟陆雪能关系好地平淡打招呼，到了她这边就是拌嘴翻白眼了……时不时来一上回，简直让人心塞。 到高二下学期升高三的时期，实验高中是所重点高校，学习氛围就更加紧张了，连平常游手好闲的程青都有些吃不消，就更别提一班二班这些重点班了。有次程青闲得无事课间跑过去偷看，不说走廊两三人，就说他从窗户偷瞄一班里面，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埋头学习，那压抑沉重的气氛令站在屋外的程青汗毛直立，感觉地狱也都不过如此。 算下来，整天时间也就中午和下午吃饭时期才能喘口气放松一下。 今天下午有英语随堂考试，程青难得背书包回家，打算趁午休时间临时抱佛脚。 防盗门打开，程青的视线在某处停下，正低头换鞋的动作顿了顿。那里有两双成人大小的皮鞋被随意放置，看款式，是父母平时穿出去的那两双。 “是青儿回来了吗？”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程青换上拖鞋，“啪嗒啪嗒”跑进屋，见父母身穿早上外出的服饰坐在客厅沙发上。 “你们今天不上班吗？”程青惊喜地问。 最近他总会看到父亲在家进出忙碌的背影，感觉他忽然比往常悠闲了许多。 程父微微露出笑容：“是啊，最近没接到项目通知，我想着趁不忙的时候请年假回家陪你，怎么样，开不开心？” 一旁刘瑶勉强露出笑容来：“呵，我倒情愿你每天忙活得不着地，这样多赚点钱回家不更好。” 开始了，父母日常的打情骂俏。 “哦，老爸那你趁假期要好好休息啊。”程青心情好，提议完后走入房间。 先前还谈声说笑两人顿时沉默下来。 程白从屁股下的沙发垫里拿出纸袋，对刘瑶说：“老婆你先稳住他……等他高考完再说。” 此时刘瑶不复先前的镇定，两眼骤然通红：“……混蛋，我才不说，到时候你自己跟他说去，反正我是不会开口的。” 程白叹了口气，语气哀求道：“老婆……” “你们吃午饭了吗？！”房间里的程青忽然大声问道。 夫妻俩立马闭嘴，刘瑶撇头望向窗外，程父动作迅速地把纸袋塞回沙发垫下：“没、没有！” 程青卷起袖子走出来：“今天我下厨，你们想吃什么就说，别客气。”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程青也不嫌麻烦，兴奋得想在他们面前表现一番。 程父说：“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我没意见。” 刘瑶倒不客气道：“做清淡的……你爸最近在外面大鱼大肉吃多了，煮点稀饭就好。” 程青一口应下：“没问题，清粥小菜马上好！” 随即走进厨房，淘米煮粥，倒油炒菜。 需要准备中午和晚上的分量，工作量挺大，做完这些，剩下来的时间也不够他复习了，然而程青并不着急，因为在他心里，更在意的是中午的饭菜合不合父母的胃口。 吃完午饭，程青挤了几分钟背英语单词，便背上书包准备上学，路过父母房间，里面鸦雀无声，他估摸两人正在午睡，便轻手轻脚关门离开。 到学校的时候，还剩二十分打上课铃，程青停好自行车放慢脚步往教室方向走。 走到半路，一个不明物从楼上忽然掉下砸到地面上。程青一愣，弯腰捡起，他动作随意地翻开，是一本杂志书，内页几乎都是彩图，看上去不便宜。 “啊，对不起对不起！”这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那是我的书！” 程青捏着杂志内页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张秀丽的脸庞探出围墙。她面容着急歉疚，在两人视线对上后，异口同声：“啊，是你！” 半晌，女生抚着胸口喘气站在程青面前。 “对不起，刚刚吓死我了，幸亏没砸到人。” “给。”程青把杂志还给她。 之前他随意瞥了几眼，上面都是有关舞蹈艺术之类的专业信息报道。他随口问：“一班应该很忙吧，你还有时间看杂志？”白佑石可是忙得连他们周末补习的事都推脱了几次。 “是的。时不时拖堂，天天随堂考试，还有休息日的补习班……”陆雪无奈道，“大家都吃不消……口渴我想报考B市舞蹈学院，所以最近都在看有关的专业书籍……” 程青惊讶：“诶，是那个出了很多舞蹈家和演员的舞蹈学院？” 陆雪点头。 这所大学在全国都属于如雷贯耳的地位，随便大街上拉个人问一问都知道，更别提每年报名会和入考那天，都因人山人海并且俊男美女云集而上电视，被全国观众所熟知。 回想起电视里的新闻画面，程青忍不住咋舌道：“听说竞争激烈，很难考的。” “我小时候学了几年的民族舞，还是有点底子的。”陆雪失落地说，“我的梦想是考上B市舞蹈学院，毕业后加入戚夏荣老师的追梦舞蹈团，所以现在为此提前做准备。” “啊，戚夏荣？是那个、那个……”程青想了半会儿，才说出一个名字，“那个跳过《孔雀东南飞》的戚老师吗？！” 当初《孔雀东南飞》第一次出现在舞台上，可是惊艳了许多人，到了程青这代，更是闻名遐迩于全世界。 “是的，戚老师很厉害，不管是民族舞、芭蕾舞、现代舞又或者是舞蹈编导，她都有涉及！”谈及自己的偶像，陆雪激动得双眼发光，漆黑的眸子像盛满了星辰般闪亮夺目，“她获得过许多国际大奖，还有国家颁发的证书，还有现在正在海外巡演的追梦舞蹈团……真是超级厉害！” 一连串滔滔不绝的感叹和赞扬，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心理，跟程青介绍着，到最后并不满足，翻开杂志摊在程青眼前：“看看，这期《舞蹈》就有介绍追梦舞蹈团，还有戚老师难的个人采访哦。” 程青接过，仔细浏览，虽然一些专有名词不是很懂，但不妨碍他知道此人的丰功伟绩，也不禁连连感叹赞美道：“……嗯，是好厉害，不过也很辛苦哦。为了梦想奋斗是好事，但对家庭就疏忽不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梦想 “……为了梦想奋斗是好事，但对家庭就疏忽不少。”程青感叹道。 陆雪听闻，兴趣勃勃地探头看过来：“咦，哪里哪里？” 这本杂志她刚到手，就忍不住好奇心在走廊过道上随意翻看，手一抖就直接掉到楼底了，所以并没有全部翻完。 程青侧身让出点位置出来，两人挤在一排顺着他的食指看向杂志上的对话。 小编：戚老师得到许多国际上的荣誉，然而这么多赞誉的背后，戚老师最遗憾的是什么？ 戚夏荣：嗯，我在这个舞台上竭尽全力到现在，经历过低谷和高潮，并无遗憾。但在家庭方面，我对我的儿子和丈夫感到十分愧疚。 小编：是工作原因吗？毕竟戚老师平时的巡演时间非常紧凑且行程安排密集，想来没有时间陪伴家人。 戚夏荣：他们并不反对我现在的工作，反而非常支持我。每次在外地巡演，他们虽然没有陪同在旁，但父子俩都会发简讯为我加油鼓励，让我非常感动。 小编：既然家人都有支持您，那您有何遗憾？ 戚夏荣：我沉浸在的自己梦想和事业中，必不可免的对家庭有所疏忽。我的丈夫是成年人了，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平时时间宽裕的话还会飞过来探班。但儿子正在读书，他学习压力大没有时间，我们又时常相隔两地，对他的学习生活我没参与过多少，每次都是从丈夫口中得知他的生活日常的。 小编：戚老师很少在媒体上谈及自己的家人。这次怎么突然聊起这个话题呢？ 戚夏荣（笑）：他们都是低调的人，未免打扰到他们的生活，我才尽量避免在社交媒体上谈及他们。而现在是因为高兴吧。我丈夫的性格与我相反，儿子也几乎是被他从小带到大的，必不可免沾染到他父亲古板不爱说话的性子，这点让我一直非常苦恼和愧疚。然而最近一次回家，我发现他的性格开朗了许多，所以忍不住在这里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小编：那戚老师巡演结束后，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安排？ 戚夏荣：闲赋在家。我前半生为了梦想事业到处奔波，后半生我想多陪陪丈夫儿子。所以之后的行程安排会尽量减少，不像现在这样密集了。 小编：最后戚老师有什么话要跟大家说？ 戚夏荣：对于那些追逐梦想的孩子们，我希望她们在旅途中多回头看看，不要忘记支持自己的亲人朋友。也希望所有看到这段采访的父母，在工作之余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着想，是不是关心少了？孩子的生活中只有单亲参与没问题吗？多思考这些问题。 …… 看完后，陆雪不禁感叹：“戚老师真厉害，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我也希望像她那样。” 程青不敢苟同：“虽然梦想事业两手抓，看起来成功励志，生活幸福美满毫无遗憾，但她儿子很惨吧。” “可是戚老师的老公孩子不都是支持她的吗？”陆雪不赞同。 程青淡淡地说：“支持她是因为爱她信任她给她自由，这种被全家宠爱于一身的……很少有家庭能接受并做到。戚老师只是其中少数的个例而已，而且一个家庭长期只有父亲没有母亲，简直就像单亲家庭一样。再看戚老师说他老公的性格，肯定是个古板又严厉的人，他儿子天天待在这种生活环境下成长，那得多压抑啊。” 陆雪歪头思考，光想想就有些汗颜：“这、这也是呢。” 程青合上杂志，交还给陆雪：“戚老师有家庭做后盾，那你的家人答应了吗？” “……”陆雪一噎，脸色为难，沮丧道：“不答应，我读高中以后家里人就不让我继续跳了，说跳舞只吃青春饭，他们认为以我的成绩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和专业……可那是我的梦想，我不想放弃。” “学舞蹈确实很辛苦。”程青点头，“女生要保持身材不能乱吃，舞蹈动作耗费体力很累人，等毕业后能不能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都成问题。” “我知道。”陆雪撑着下颚，食指在杂志封面上戚夏荣的周身打转转，看着自己偶像浑身仿佛沐浴在圣光下的模样，她既向往又无奈，叹息道：“唉，可我真的好想像戚老师那样站在舞台上尽情跳舞啊……” 她小学参加过一次市级的舞蹈比赛，虽然只是团队中小罗卜丁的一员，但站在舞台上被人注目的感觉，她到现在都无法忘却，甚至过去许久，每当回忆当时的场景，心情就汹涌澎湃，无法自持。 “唔，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你而言到底好不好。”程青挠挠脸颊，犹豫地开口道，“这是你的梦想吧，既然如此就全力以赴，努力得到父母的认可吧。” 陆雪猛地抱紧杂志，认真点头：“嗯，我会的。” 随即她勾起唇角，露出灿烂的笑容说，“程青同学真是好人，每次都认真听完我的唠叨，都不嫌我烦人。换成倩茹的话，她早就不耐烦了。” 程青默默地叹了口气，平时还好啦，只要不提白佑石，他还是挺乐意听她叨叨絮絮的。 似乎想到什么，陆雪打趣说：“每次隔着手机屏幕聊天，都觉得对面跟我说话的是个知心大姐姐呢。” “大姐姐？”程青一愣，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说。 “哈哈，开玩笑的啦。”陆雪笑出声，“但真的非常感谢你，每次都听完我的抱怨话，还认真给出答复。因为有你的劝解，我现在好多了。” “那你加油吧。”眼看时间不早，程青向他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腕表，“再不走就迟到了哦。还有，杂志藏好，被老师看到可是会没收的。” 这话他说得不假，这学期他班上几个女同学看小说，然后被老师发现没收的事，已经发生不下五次了。 陆雪听后，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废弃的习题报纸把杂志包裹住。 “诶？！好的，我会注意的。”高中关键时刻，不论看什么书，只要不是课本习题，大家就会认为对方在不务正业，会被批评教育。 * 夜晚寂静无声，街道旁路灯的微弱光芒打在地上，还有周边楼房窗户里透露出的点点光亮，照亮小区一角。 白佑石骑自行车在小区园内行驶，微风吹拂耳旁带起发丝，伴随自行车链条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夜晚里异常响亮明显，为街道带来一丝人气。 他疲惫地停车锁好，背后的书包重量让他不由得弯腰驼背才能让人好受些。 现在才高二下学期，待升高三后会更加繁忙，压力更是现在的成百上千倍。 白佑石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然后掏出钥匙开门。铁质的防盗门才来了个细缝，昏暗漆黑的屋内顶灯骤然亮起，突如其来的白炽灯光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挡，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畔炸响。 “surprise！”伴随礼花爆开，一个面容轮廓优雅又不失活泼靓丽的女人从旁跳了出来，“欢迎回家！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一头光亮如黑珍珠般丝滑的长发，皮肤凝滑如脂，在一身大红色的长裙衬托下仿若发光，周身气质雍容尔雅。 白佑石呼吸一滞，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女人，然后又转向一旁双手环胸的白父，他此时看似不耐烦却神色柔和，显然心情不错。白佑石不可思议喃喃问道：“……妈妈？” “铛铛铛！”白母张开双臂拥抱他，笑着说，“从今往后我就在家陪你们父子俩了。怎么样，开心吗？” 白佑石还在震惊当中，他下意识回抱她，然后放下书包，不敢相信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呢？没关系吗？” “晚上到的，工作还要继续，但接下来会渐渐从前台转向幕后。” 白佑石问：“你以后都不上台了吗？” “嗯——不，只是次数减少，重点专注培养新人。”白母歪头解释，然后笑道，“石头，你想不想妈妈啊？” “想。”白佑石满眼笑意，随即又说，“但比起我，爸爸更想你一些。” 两个大人同时一愣，白父皱眉刚想开口，就被白母推开。她如若手捧珍宝般抚摸他的脸颊，兴奋地说：“哎呀，宝贝，多日不见你嘴巴变甜了，跟谁学的？你老爸该多学学你才对。” 白佑石连忙后退躲开，脑里闪现程青那张白皙又带着酒窝的笑脸。他眼神微闪：“没跟谁，我自学的。” 白父看不过眼，斥责道：“一天到晚不学好，油嘴滑舌倒学会不少。” 这话白母就不爱听了，她回来半天难得听到一句舒心话，白父这时候跑来煞风景，这是诚心让她不爽呢。 她转头怒瞪他：“难道你不想我！？呵，幸亏石头如今开朗了许多，如果像你一样半天放不出一个屁，那就真倒了八辈子霉！” “有辱斯文！”白父跳脚，气急败坏道，“你一个文化人怎么总是出口成脏？！” “怎么不能说。”白母反驳，还挺胸叉腰不以为然，“你个老古董呆一边儿去，我跟我儿子讲话。” 冷哼一声，她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白佑石，神情骤然变得慈爱，并给予他爱地摸摸头：“石头，别怕，你妈回来了。你爸以后要是再敢对你大吼大叫，又是教训又是斥责，看我怎么修理他！。”说完举着拳头晃了晃。 白佑石偷偷往白父那边一瞅。哟，看把白父气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的。他随即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点头回道：“哦，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吻 “喂，白佑石你怎么回事，上次、上上次、还有大前天，你说没空也就算了，如今连周末都这样？你其实是在敷衍我吧？！” 程青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从房屋传来。白佑石已经连续三天向他致电失约，联想一班的教学环境和质量，他体贴入微便没放在心上，一口应下并关怀备至地说了许多安慰话。 没料想，等到学校周末放假，对方出乎意料的又失约了。这次程青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听信他的话了！ 在他的逼问下，白佑石终于说出实情。 “我妈回来了。”白佑石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准备长期待家，为补偿多年的家庭空白，决意带我们进行家庭聚会……” 自白母回来后，一到放学时间，他家全员出动在外就餐，连周末都打着“放松精神，拉近家人间的距离”的口号，组织出门郊游。 直至现在，不仅白父，连白佑石都感觉筋疲力尽，见到白母的惊喜心情顿时都喂了狗，他宁可埋首学习，也不愿跟白母“有爱互动”。 “诶，那恭喜你啊，难得一家团聚。” 程青怒火中烧像被人泼了盆冰水，从头淋到脚，骤然冷静下来，然后恭贺道喜。 程青只知道白父是W大的教授，而白母工作繁忙长期出差在外，然而具体做什么，白佑石讳莫如深。这种暧昧态度导致他总是下意识避开话题，至今对此一无所知。 白佑石无奈说：“……对不起，估计今后这种事情会时常发生……我妈她……性格比较热情。” 程青失落，随即勉强打起精神，语气故作欢快对他说：“算了，你们一家人难得团聚。那我们改天再聚。” 难得相聚，情绪发泄是正常事嘛，等过段时间，大家冷静下来逐渐会习惯这样的生活。 程青和白佑石皆以为，距离那个日子不会太遥远。 然而无人料到，白母突如其来的母爱关怀，竟持续那么长…… * 晚上程青一开家门，就见客厅中央，行李箱敞开放在地上，仔细一瞧，箱子内的物件十分眼熟。他便问：“妈，你收拾行李干嘛？” 刘瑶手捧一叠衣物从屋内走出来：“为你爸出差准备的。” “他最近不是休息吗？怎么还要出差啊？”程青环顾四周没见到程父的影儿，又问，“爸呢，他怎么没回来？” “公司突发任务。”刘瑶没好气道，“你爸今晚加班不回，明早我顺路把行李送到他公司那儿，他明天飞上午的飞机直接走人。” 程青顿觉失望，明天周四上课，他起得再早也赶不上飞机，更别提见程父一面了。 大号行李箱里什么都有，长袖短袖、长裤短裤、内衣袜子，样样齐全，就是—— “这些都要带去啊，是要出差几天？”程青每次见程父出差，都是背个轻便的行李包，再不然是小号行李箱。眼前这种恨不得把全身家当塞进去的阵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刘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淡然说：“至少两个月……之后视情况而定，如果那边不行，你爸就直接驻扎在那儿不回来了。” “唉——”程青惊讶，他知道程父平日忙赚钱也多，但工作变动还是第一次。他担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要跟过去吗？” 他们全家都是地地道道的W市人，他可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到陌生的外地生活。 “别瞎说。”刘瑶关上行李盖，“这事儿谁都说不准。” 程青松了口气，“哦”了一声没在说话。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程父出差后能尽快回来。 然而事与愿违，直到他升高三，程父都没回家，因为项目困难，他被直接留在了S市，家人相隔两地，只有平时手机电话联系，想要视频通话还得看程父那边的时间安排。 家里少了个人，程青怎么也不得劲，白佑石也越发忙碌起来，两人见面次数愈发减少，难得休息假期，只要白母一个电话打来，白佑石便不得不放弃原计划回家，参与白母组织的家庭活动。原是情侣的俩人，现下更像普通的陌路人…… 程青心塞，感觉日子越发不顺心。而自程父出差后，程母便经常半天不见人影儿，有时甚至连夜不归。一个朝九晚五的会计工作，她晚上哪儿有加班的可能啊。 程青不满的想，要不是每次跟程父煲电话粥时，她表露出的关心劲儿，他都以为她有外遇了呢。 空荡荡的房屋，程青独自在家，用冰箱里的剩饭炒了个鸡蛋炒饭，又拿出一罐腌蒜，随便打发顿晚饭。 * 第二天上午，第四节课突然换课。程青跟在队伍后面走出教室，不动声色地捂嘴哈气。 昨晚贪嘴，一个人干完一罐腌蒜，直到现在口腔里依然还弥漫着大蒜味儿。他本人无所谓，就怕影响旁人。 实验高中有两个操场，一个在前门，从大门一眼望去就是，只有学校举办运动会或开学典礼这类活动时才会征用；另一个则在中央办公楼后面，学生们平时上体育课就在那块操场上课。 今儿这节原先是数学课，可是数学老师家里有事，就跟下午的体育老师了换课。 零散分散的学生渐渐聚集在一起，等排好队伍后，他们忽然发现另一群学生从另一栋教学楼上下来。 按理学校体育课通常被安排在下午进行，而程青他们是因为换课导致上午上课。现在发现还有其他班级学生在操场上课，他们一个个都惊讶地侧头看去。 程青侧目，在人群里一眼看到陆雪和张倩茹的身影，两眼顿时一亮，到处张望，随后在楼梯口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刚想垫脚打招呼，体育老师的视线陡然扫过来，他立马缩回脑袋，肌肉紧绷，等炙热的视线移开后才舒了口气。 列队站立报数，做手脚关节运动，然后绕操场跑两圈。 这差不多是众多高校体育老师上课前的例行热身活动，不出意外之后就是学生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全操场唯二两个班级，互相引人注目，等老师一声哨响，不到百人的学生四处散开。 “好巧，我们都上体育课。”程青跟一班同学们打完招呼后，不掩兴奋地来到白佑石跟前开心地说。 白佑石轻轻点头，他早注意到程青，只是碍于上课时间不能交流，现在终于可以轻松回应：“是挺巧的。” 不言而喻的默契蔓延开来，他们边聊边避开人群，来到一处楼房角落。 其他两班同学对此见怪不怪，他们关系好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因为学神的光辉事迹，连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都有所耳闻。 此处墙壁环绕，僻静怡人，唯有透过教学楼墙上的窗户才能看到底下的风景。 程青偷偷拉扯住他的胳膊：“你带我来这干嘛？” “这里安静。”白佑石说，“难得见面，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程青环望四周，除了草地、花坛和树木，不见一张供人休息的桌椅。他不嫌脏地随意坐在草地上，想了想，又从口袋抽出几张纸巾小心垫在旁边，继而抬头拍地，示意白佑石坐下。 “坐吧，既然是聊天就得放松身心才能畅怀。” 白佑石垂眸，随即坐下。他虽然有些小洁癖，但这种程度他还能稍微忍耐一下。 接着聊了起来。两人许久未见，话题自然围绕着学业和自身近况展开。 白佑石说：“最近我妈缠人，突然觉得她挺不讲道理的。” “这就是所谓的痛并爱着？”程青耸肩问。 白佑石点头同意，随后说道：“最近跟他们聊起升学的事情。我打算报考S市医学院。” 程青单手抵唇：“啊，那我也努力一把，跟你考同所学校。” 以往是齐南在哪儿他往哪儿钻，现在有了男朋友，注意力自然跟着转移过去。 “你是打算学医吗？”白佑石摇头不赞同道，“如果没下定决心，我是不建议你报考S大医学院。” 白佑石怀疑地看着沮丧的程青，补充道：“而且以你的成绩……除非现在开始拼命努力学习才勉强够得上边，还有你是文科，学校录取率这方面……” “停停！STOP！”程青越听越生气，无奈地打断他，还比了个叫停的手势，“好吧好吧，我既没那个决心，也没那个实力……所以退一步报S市同城学校，我俩做个苦命鸳鸯呗。” 反正都是相隔两地，只是从班级变成学校，跟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吧？ 白佑石忍俊不禁，但还是严肃劝说：“我不是在开玩笑，事关你今后的人生方向，你应该认真规划在慎重选择大学专业。” 程青狐疑地看着他：“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照你这说法，我该报考W大才对。离家近，本地人录取分数有优惠，还有国家政策上的补贴，怎么看都比去S市来得强，所以听你的谏言，我该报考W大。” 程青话毕，白佑石一噎扭头不语，随即尴尬转移话题：“咳，这……我们……” 角度问题，程青虽看不清他的脸，却也从发间处通红的耳廓那里，想象得到，此时他的模样定然是窘迫和无语。 光想想就…… 一股冲动轰然涌上脑门，程青眨眨眼，努力忍耐，语气欢快地打趣道：“好吧好吧，我开玩笑的，我加把劲儿努力考上S市的大学，你帮我参谋参谋哪所学校好。” 发觉他在说笑，信以为真的白佑石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转脸瞪眼指责他：“都说认真点！这时候还开玩笑！？” 程青嬉皮笑脸地耸耸肩：“嘛，是你太严肃了，我只是想放松气氛而已，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了。” 古灵精怪的无辜模样，看得人是又爱又恨。 白佑石紧紧咬着下唇，听后更加恼怒，狭长的丹凤眼死死锁定程青，随着充斥在脑间不断叫嚣的窘迫和羞恼，促使他做出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乘程青反应不及，白佑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骤然拉近，然后——程青一愣，唇瓣碰触到比果冻更加柔软清凉的湿润触感，此刻对方的脸庞在眼前无数放大，几乎近到能看清对方脸颊上毛茸茸又可爱的汗毛的地步，和明亮耀眼到逼人的双眸。 此时此刻，教室里的郎朗读书声，操场同学的玩闹嬉笑声……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分这一秒，瞬间湮灭。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面对面四目相对，整个世界唯有对方眼中的自己。 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细微声音，陡然打破此时静寂到似乎下一秒就会燃烧殆尽的火热气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沉默爱上 两人如惊弓之鸟般迅速分开，局促不安的四处张望，最后齐齐仰头，视线落到面前的教学楼上——白色的建筑物，一格格窗户排放整齐，或开或关的透明玻璃窗前不见任何活物的踪影。 程青脸颊通红，不禁担忧道：“……刚刚的声音……” 白佑石看似从容不迫，眼神却闪躲不愿与他对视 ：“或许是你的错觉。” 程青仍皱眉不放心。 那声音细小尖锐，突然响起，在这处安静的角落更是被放大，显得十分突兀。 这时两只麻雀停落在草地上，它们动作灵活，四处跳跃寻觅食物。 也许是麻雀或其它鸟类呢。 程青自我安慰，随后也顾不上悲伤春秋的胡思乱想了，他立即陷入另一个漩涡当中。 只见白佑石突然捂住嘴，原先脸上淡淡的红晕骤然消退，变成难看的青紫色。 他蹙眉，从手掌下传出闷闷的说话声。 “唔，刚刚……有点奇怪……感觉味道不对……怪怪的……” 程青一愣，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撇头捂嘴，然后哈了口气——一股淡淡的大蒜味在鼻尖环绕，久久才散去。 “呕——”干呕声在此刻突兀响起。 他浑身一僵，小心翼翼地垂首回头，不出意外见白佑石面色难看，正弓腰捂嘴干呕，因为难受，眼角还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程青坐如针毡，猛地起身，然后手足无措地拿出纸巾，蹲下递给他。 “啪！”白佑石一把挥开面前伸过来的手，白色柔软的纸巾轻飘飘落到地上。 他微微仰头，瞪大的双眼通红含泪，咬牙切齿并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吃了蒜……” 程青缩回手，神情有些尴尬不敢与他直视：“……呃，昨晚就吃了一点点……” 说着还比了个手势。 随着跟白佑石见面次数逐渐减少，他的饮食习惯也慢慢恢复到从前，时常忘记顾虑，稍有放纵。 他真没想到今天两人会碰面，更别说对方突如其来做出如此出乎意料的举动……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大蒜……！！呕——” 白佑石心里明白这不是对方的错，但还是反感恶心，忍不住指责他，话说一半，又反胃地干呕起来。一肚子酸水搅来搅去，恨不得从肠道蹿上喉咙。幸好现在时间将至中午，肠胃里的早餐已然被人体消化系统分解吸收，不然现在他不仅是干呕了，还要当场呕出秽物来。 起先那个冲动的吻有多甜蜜，现在他就有多后悔。 他们双唇只是轻轻触碰并未深入，那味道也极淡，他还是过后才回过味儿来。可只要联想到程青吃过蒜——白佑石浑身鸡皮疙瘩瞬间起来，条件反射性的恶心干呕。 就感觉一股大蒜味不断在口腔里扩张蔓延。 程青既担心又着急，急忙扶起他，“你没事吧……要不然去厕所漱漱口？”知道他讨厌蒜，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激烈。 白佑石没理会他，而是等站稳脚跟立马甩开胳膊上的手，极力忍耐住怒火和把最恶毒的话语压在舌尖下。 他语调低沉，听不出喜怒：“……你别跟过来……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对眼前的罪魁祸首口喷毒液。 冰冷刺骨的视线直直射过来，程青顿觉在身体里肆意弥漫，四肢无法动弹，只能伫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方转身小跑离去，心中生出无限委屈。 又不是他让他亲的，就算厌恶，也不该把问题都丢在他一个人身上啊！？ 直到那抹白色离开视线范围内，他才恢复行动力，整个人仰倒在柔软的草地上，默默无声看着湛蓝的天空，然而后陡然捂住脸。 “……完蛋了……” * 整整四天，两人在没说过一句话，就连发送过去的道歉信息对方也没回复。 程青沮丧的想找人诉苦，却发现无人可以倾诉。 他们的地下恋情无人所知，连发小齐南也被他瞒在鼓里。 程青眨眨酸涩闪着水光的眸子，觉得自己是在四面环海孤助无援的荒岛上，没有食物、淡水和生存技能，只能干巴巴看着宽广无际的海面，等待饥饿降临，然后饿死沙滩上。 白佑石对讨厌的食物是生痛恶绝的，但凡能不碰就不碰，有时见程青吃，也就皱眉别过头，视而不见。 而这次……他不仅闻到了还间接尝过味…… 想到那个吻，程青再无任何暧昧的遐想，只剩下后悔和气愤。 正常情侣谈恋爱是什么感觉？程青不知道，因为他和白佑石是地下恋，更是不符合社会主流的同性恋…… 他们的爱情，除了点点甜蜜，程青从头到尾印象最深的是胆颤心惊——亲密时旁人投射过来的视线，白佑石的爱慕者，或者对他们将来的担忧，这些都让他焦躁不安。 有时夜深人静，他总会冒出“是不是因为‘绝交’的关系，白佑石才跟他交往？”的这种想法。 他能察觉到自己十分缺乏安全感，跟以往无忧无虑的生活想比，现在甜蜜又苦涩的恋情，让他不动声色的慢慢改变，逐渐变成患得患失的恋爱脑？ 陷入自我厌恶情绪里的程青，恍惚间回到家。 自从白佑石说出“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程青大部分时候都在食堂买得吃，次数多了，连食堂阿姨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跟朋友吵架了。 因为总被人问及跟白佑石的事，听了一耳朵，让他烦不胜烦，到最后他放学直接跑回家寻求清净。 程青随意换鞋进屋锁门，然后有气无力仰躺在床上，全然没胃口吃饭了。陷入柔软带着太阳气息的床被里，程青渐渐合眼，陷入浅眠。 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之际，他隐约听到屋外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声音不大，却十分耳熟。 程青翻个身，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随着头脑逐渐清醒，哭声也越发清晰真切起来。 他揉眼的动作陡然一顿，喃喃道：“等等……这个是……” 他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前，耳朵紧贴在木门上，闭气细听。 程青：“！！！” 果然没听错，真是她！ 程青大吃一惊，然后小心翼翼把门开了个细缝往外偷瞄。只一眼，他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猛然开门冲了出去。 程母正低头哭泣，身旁的垃圾桶里还堆满了湿哒哒的纸团。 “怎么回事？！”程青蹬蹬蹬跑出来，怒火中烧的问，“谁欺负你了！？”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垂眸擦泪的刘瑶身子一缩，迅速抬头，便看到儿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卧室跑出来，一脸怒容的朝她大声诘问。 她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问：“……你怎么没去上学？！” 程青怒气上头，没回答她，反而追问道：“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还是怎么着了？！跟我说，我去教训他！” 能让聪明能干性格要强的程母哭咽出声，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程母吸吸鼻子，把手里湿软地卫生纸团扔进垃圾桶内：“没、没有谁欺负我，是我心情不好想发泄出来。” 拙劣的解释并没说服程青，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看程母不同往日气势的弱气样！更让他恨铁不成钢，恨不得立马知晓凶手把他暴揍一顿！ 程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内熊熊燃烧的怒意，冷脸坐到程母旁边：“妈，你跟我实话实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哭得红肿的眼皮没妨碍到程母翻白眼的动作：“最近工作压力大，控制不住情绪……啧，反正你别管了，等我哭完就好。” 程青狐疑，显然知道对方是在敷衍他，便焦虑地跺跺脚，随即感觉一个不明物体突然贴在他的小腿上。 他立即抖了抖腿，低头一看，是个没拉拉链的黑色背包，从上至下的视角，能看到里面有黑色的保温杯、一件白色毛衣和帽子等物件。看着眼熟。 “妈，这包里装了什么？”程青随口问道。 然而程母听后反应激烈，她身手敏捷，越过程青把背包夺回再拉上拉链：“没什么东西！” 程青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淡然的移开视线，开口说：“……那我先去学校了。如果你有事就跟我讲，别把事情都憋在心里。我都快十八岁的人了，别什么事都满着我……” “……嗯。”程母喏喏道，“那你快去上学，以后我就把你当闺蜜成了吧。” 程青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笑了笑随后便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程母下楼来到小区门口，她此时已经换上一身轻便装束，背后背着鼓鼓的双肩包，四处观望了会儿，才招招手，一辆的士停在跟前，随即上车。 这时不远处的住宅楼里跑出一名少年，他身着实验高中校服，背着跟程母一样的同款背包，一出小区门口，便拦下一辆的士。 “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没等司机开口询问地址，少年便语气焦急地吩咐道。 “唉？啊！？”司机师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重复问道，手下的动作却不带停顿，“是前面拐弯那辆车吗？” “对对对。”程青连连点头，“麻烦您了。” 司机应下，等上路一段时间后，才理清思绪。 他通过后视镜，从对方身上的校服判断出少年就读于实验高中，而现在已经两点多了，是学校上课的时间。 “同学，你这是在干嘛啊？”司机师傅随口说道，“我没听说实验高中今天放假哦。” “呃。”少年抿唇说，“不，我请假了……” 正巧此时红绿灯交换，司机只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少年，然后直视前方转动方向盘。 “实验高中好哇，升学率全市第一，那你要好好读书哦。”既然请过假，他也就不多嘴嚼舌了。 少年尴尬地笑了笑，直到的士停在市医院门口，脸色才勃然大变。 他匆忙付钱下车，一路跟在程母后面，直至看到对方裹了一身医用外套，进入一间无菌病房里。 在那一瞬间，少年的表情骤然崩溃、不可置信，随即又满怀期翼地慢慢向那处走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沉默爱下 程青泣不成声呆立在走道拐角处，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那幅画面。 他原以为程母被人欺负才躲着哭泣，等看到背包里父亲用过的保温杯，和上次“寄”过去的毛衣帽子，这才察觉事情不对，然后毅然逃课跟踪程母来到这里。 怀着忐忑不安的自我安慰，等程母进屋后，他从小小的玻璃窗往屋里一看——程青顿时当场崩溃。 此时不论白佑石，还是任何其他事情，都无法在他脑内停留半刻，除了全神贯注重复回忆往日跟父亲的交流通话，他已经无法顾及上其他的事物了。 点点滴滴的温馨画面从眼前一一闪现。 为什么程父工作突然调动，为什么程母逐渐繁忙到不着家，为什么他们总会挑着时间视屏通话……等等以往被他当成理所当然、忽略而过的事，被揉碎在建，重新摊开在眼前。 程青咬唇隐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也急促哽咽。等他恢复理智，这才发觉浑身发麻无力，脑袋昏沉混乱。 此处人迹罕至，异常安静，他情绪激动又刚痛哭流涕过。一名护士路径这里，见他年纪轻轻便孤零零独自一人的躲在角落里呜咽，于心不忍的上前关心道：“同学，你没事吧？” 高大个儿的男生哭得像小孩子一样。他深吸口气，努力放缓呼吸：“没、没事……我在这里等人。” 护士小姐担忧地问：“你是病人的亲属吗？” 程青点头，迟疑说：“对……我自己偷偷跑过来的。” 护士小姐轻舒了口气：“要不你先进去跟家人打声招呼。” “……我。”程青犹豫了一下，然后拒绝道：“……不了，我在外面等等，她马上就会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名女子急匆匆从屋内跑出来，她举着手机贴在耳旁，显然正跟人通话中。 刘瑶远远瞧见程青他们，顿时不知所措，满脸震惊，她嘴巴咕哝了几句，挂上电话。 “我妈来了。” 护士小姐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那你们好好谈谈，我先走了。” 程青说：“谢谢。” 程母局促地走过来，视线扫过他脸上的泪痕，便知事情瞒不住了。 她没责怪他逃课，而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程青握紧拳头：“……我看到背包里的东西了。” 那件毛衣上个月才“寄”过去，现在又忽然冒出来，还有保温杯和帽子等一些小物件，都不贵，无论在哪儿都能买到，而程母非要一个个“邮寄”过去，家里关于父亲的东西也再一点点减少，再加上母亲突如其来的哭泣和精神恍惚……这些都在今天突然爆发出来。 “妈……”程青鼻子酸涩，视线稍微模糊，“你告诉我，爸他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住院那么久。 程母性格坚强，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她艰难开口说：“你、你爸他……你爸他得了白血病……” “……唔——”程青忍不住呜咽，“那、那是早期吗？” “……不，是晚期。” 咚地一声闷响，程青用力锤墙。他呼吸一滞，脑袋一片空白：“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听到他的责怪，程母终于崩溃了。 她没嚎啕大哭，而是隐忍的默默流泪，咬紧后压槽：“你爸不让……你现在读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这种关键时刻我们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事……” 程青打断她：“那我宁愿不读书！我也要我爸！” “混蛋！”程母喘着气，一巴掌挥过去，打在他的手臂上，“就因为你在读书我们才决定瞒着你，你现在说这种话对得起你爸吗？！” “……”程青跄踉一步，瞬间脱离愤怒的控制，冷静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比起一无所知的他，老妈作为如今的家庭纽带比所有人更痛苦吧，毕竟要照顾老爸，上班回家后还要假装不知道的面对儿子。 想到自己竟然责怪程母，还冲她发脾气，程青就自责不已。 “妈——对不起！” 这下程母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了，眼睛都哭成核桃。 她说：“……算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你爸。” 程青紧紧咬住下唇，艰难拒绝道：“不，既然他不愿意，就当做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话落，又顿了顿说：“……妈，学校那边……” “你逃课的事？”程母颤抖着手擦泪，没责怪他，“我跟你班主任解释过了……但检讨要写，明天早上交给方老师。” 程青点头，程母忍不住再次提议：“……你真不进去看看？” 程青摇摇头，随即停顿，然后迟疑地看向程母。记忆中圆润嫩白的脸蛋变得消瘦不少，她神情憔悴，面色微黄，饱满的眼角也逐渐爬上浅浅地细纹…… “不……”他犹豫不决，“我还是……” “去看看他吧。”程母向他轻轻摇头，轻声细语道，“虽然他没说，但其实还是想你的。” 程白每天拿出相片发呆，跟朋友打电话也在谈论儿子……最期待的事，就是跟他视屏聊天或通话的时候，每当那时，他总是乐呵呵，笑得特别开心。 沉默片刻，静谧地空间，响起程青迟来的答复。 “好。” * 程白翻开相册，正一张张仔仔细细地专注看着，并用手指轻轻描绘相片里小男孩的轮廓。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程白抬头瞥了眼，继而垂眸继续。 “老程。”刘瑶抿唇走进来，“跟你说件事。” 听到刘瑶的声音，程白这才移开视线，见她两眼红肿，原先洁净的脸庞上都沾满了灰色的泪痕。 他皱眉：“你又哭了？” 刘瑶一惊，连忙用袖口擦拭脸蛋，嘴里咕哝着说：“才没有，我只是沾了点灰。” 程白笑了笑没反驳她，继而转移话题说：“好吧，你没哭……咳咳，你不是说有事吗？什么事？” 刘瑶擦脸的动作一顿，神情变得微妙起来：“老程……我说了，你可别激动啊。” 程白沉思：“嗯——那可说不准，你先告诉我才行。” 程白狡猾的回答令刘瑶无从下手。半晌后，她才泄气地拉耸下肩膀，起身离开，紧接着不到一分钟，又重新回来。 程白脸上的笑意，在瞥到她身侧的少年之后，顿时僵住，不可置信地陡然望向刘瑶，又倏尔看向少年。 两人沉默地对视，紧张压抑的气氛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 程青眼眶微红，轻声呼唤：“……爸。” 之前他透过窗户心神慌乱不定地瞅了一眼，到现在面对面相见，才发现程父头上戴的帽子下只露出几缕枯燥发黄的发丝，健康强壮的体魄变得瘦柴如骨，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斑斑点点，看上去甚是吓人…… 仔细打量后，程青心脏骤然绞痛，愈发清楚现实的残酷可怕。 他努着嘴，用尽全身力气忍住哭意，可尽管眼睛睁得在大，眼泪就是不听使唤的呼啦啦往外流淌。 程父恍若初醒，惊慌失措道：“青儿，你别哭啊……老婆，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对不起，老程。”程母撇过脸，不忍直视这一幕，“……他自己偷跑过来的……” “跟妈没关系。”程青抹泪，“是我自己发现偷溜到这儿的。” “……唉。”程父倾身牵起他的手，“青儿，你……都知道啦？” 程青沉默地点头。先前满肚子话想说，可见到真人却又都说不出口了。 程青沉着脸，一双漂亮的双眸黯然无色，明明正处在朝气蓬勃的年龄阶段，现在却倏尔散发出死寂的气息。 程父拍拍他的手，安抚地说：“放心吧，你爸我还要多活几年，看你考上大学呢。” 程青说：“才不要，我要你看着我长大变老。” 程父笑着点头：“对对对，还要亲眼看你结婚生子还有抱孙子呢。” “……”程青垂眸，嘴唇颤动了一下，轻声应道：“嗯。” 父子俩温情脉脉地高声谈论对未来的规划和畅想，程母静静站地在一旁看着，浑浊的眸子此时绽放出明亮的色彩。 她悄悄退出病房，把短暂的时间留给屋内俩人。 直到医生过来查房，程青才依依不舍退出房间。一出门，便看到不远处的走道上，正望着窗外发呆的程母。 他脚步轻盈地走上前，紧挨着她说：“妈，家里钱还够吗？” 程父得的并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是血癌，每次住院化疗那都得烧钱。程青一家算不上大富大贵，只能说是小康家庭，不愁吃穿，每年出去旅游一次就很满足了。然而现在…… 程母回神：“……别担心，家里还有积蓄。你只要好好考虑学习的事就够了。” 程青并未放心，他想分担家庭压力，然而未成年的他进入社会，找兼职也没人敢要，现在唯一能做的—— “妈，你还有工作，放学休息后让我来照顾老爸吧。” “不行。”程母一口拒绝，“你现在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分心呢？” “没关系！学校有人——”程青一愣，紧接着说，“还有南子！他成绩好，叫他帮我补习。” 程母无奈道：“青儿，就算他学习成绩再优异，但也要花时间复习的。” “妈——”程青哀求她，“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就让我尽分心吧。” 程母直愣愣看着他半晌。自己儿子什么性格当妈的她一清二楚，他既然下定决心要帮忙分担家庭压力，就一定会做到，现在如此作态，不过是想得到她的认同罢了。 “我可以答应。”程母说，“但是你不能耽误到学习。” 程青猛点头。 这天程青一下午没回家，在医院里忙前忙后，跟程父谈声说笑，死气沉沉的病房顿然变得欢声笑语起来。 直到夜幕降临，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在天幕上，街边路灯一个个亮起，万家灯火通明，医院走道内饭香诱人。 考虑到程青明早还要上学，程父程母赶忙让他回家，耐不住两人的催促，程青只好黯然离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程父眼眶顿时盛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无声哭泣起来。 程母俯身轻轻抱住他：“好了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现实 程青开始发奋图强，努力勤奋到其他同学都纷纷侧目的地步，特别是齐南这个跟他从小玩到大的竹马，头一遭见他如此上进的，只是—— 晚上八点，齐南父母在外旅游未归，家中无人，程青背着书包屁颠屁颠跑过来蹭吃蹭喝，做完作业后顺便让他帮忙补习。 “喂喂，你通常不是找白佑石的吗，怎么改找我这里来了？” 齐南懒洋洋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程青埋头苦读，一边咔嚓咔嚓吃着薯片，好不惬意。 换做往常，程青听到这话早就跳起来跟他闹了，可此时他有心无力，一门心思放在读书学习上，看得齐南是啧啧称奇。 程青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两家挨得近，比较方便嘛。” 实际是，程青家庭变故，他满脑子程父、学习和家庭生计，根本没时间考虑其他问题，逐渐淡忘了那个吻。等过几天回想起来，一个拉不下脸还在生气，另一个已经无心纠结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了。 “哦，也对。”齐南淡淡应了句，觉得他说不错，便认真教学起来。 高三上学期末尾，程青的学习成绩缓慢上升，渐渐稳定在年级前两百的范围内。然而他跟白佑石的关系，与其是和解，不如说是忽近忽远的暧昧着。自那条短信后程青再也没向他道过歉，而是越发忙碌起来，甚至在白佑石难得主动提出约会时，都被他谢绝了。 一次次惨遭拒绝的白佑石气恼不已，更别提程青突然疏远的态度了，叫他隐隐生出恼意来，赌气的对天发誓再也不理他了，加上学习繁重，两人根本没时间好好坐下来聊聊，最多通过网络讯息互相打声招呼。 寒假来临，程青家冷冷清清，全然不见过年的氛围。程母白天上班，一有空闲时间，便对外接私活来补贴家用。程青见她繁忙，全家收入来源都担在她身上，便主动扛起责任，每天医院住家来回跑，整个人瘦了一圈。 作为朋友的齐南，自然从父母口中得知了程青的家庭现状。他嘴巴笨拙，说不出好听有效的安慰话，唯有抽出更多时间来帮他补习。 医药费是个无底洞，仅程父一人的花销就耗去家里大半的积蓄，程母压力更大，身体直接受不了，于某天在家中突然昏倒，还是程青从医院回来后发现倒在客厅里的程母，他连忙打电话给齐南的父母，在两个大人的帮助下，将她送至医院救助。 医院病房的白炽灯下，程母脸色蜡黄憔悴，嘴唇苍白，一头枯燥的发丝里掺杂了几缕白发，骤然发现她苍老了许多。 医生对在场的家属说：“她是疲劳过度昏过去了，让病人好好休息在补充些营养品就好。” 他们连声道谢：“谢谢医生，谢谢您了。” 程青松了口气，随即被齐父叫出病房，齐母见状便带着齐南去医院附近的超市里购买些水果上来。 程父感谢道：“谢谢叔叔，要不是你们我……” “别跟我道谢，我们都看着你从小长大的，不用这么客气。”齐父摆手打断他，“青儿，你晚上到叔叔家里住下，你爸妈都进了医院，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很不安全。” 程青摇头拒绝：“我都那么大，有没什么安不安全的。再说我还得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家里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呢。” “唉。”眼看面前的孩子突然稳重成熟起来，齐父心中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好吧，那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总行了吧 。” 程青刚想拒绝，齐父又说：“你不来住就算了，叔叔邀请你过来吃饭你可不能再拒绝了啊。” 程青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他心里其实不想麻烦这些长辈的，因为他或多或少从程母的电话交谈中和其他方式得知一些消息。比如家庭拮据，程母找那些亲戚凑治疗费，可他们要不然托词生活困难，要不然是借到手还没捂热就天天过来催款还钱，最后程母实在没法儿了，便从齐南父母那借了一大笔钱，这才托关系把程父送到市里最好的医院，又把那些天天上门讨债的亲戚打发走人才好。 世间冷暖自知，这出大戏程青毫无避讳的从头看到尾，眼睁睁瞧着昔日有事相求便笑脸迎人的人，是如何在程母的央求下纷纷脸色骤变避之不及，也清楚地看明白他们的嘴脸和现实的冷酷。 而程齐两家虽说是通家之好，但人情难贵，再如何亲近，程青也不好意思继续麻烦齐父一家了。 等程母醒来后，她一拍腿，出院回家。照她的说法：“就是营养不良、作息混乱、精神压力大而已，住什么院呐，浪费钱！” 理所当然又精打细算的模样，让程青无比揪心，私底下通红了眼，埋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 这些破事都瞒着程父，然而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个别不安好心的亲戚借看望的名义找到他，在他面前添油加醋旁敲侧击了一通。等母子俩来到医院，只见程父收拾行李要出院回家，旁边的护士小姐们围了一圈怎么苦口婆心劝说他都不听，等看到程母过来，她们立马两眼冒光，跑上前你一句我一句跟她说明事情原委。 “那些混账家伙！”程母听后气得大哭起来，“当初有事相求，老程脾气好没拒绝，想着能拉一个是一个，没想到各个都是白眼狼，见我们家日子不好过，一个个都跑来打秋风了！” 程青也很愤恨，抱住程母，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妈，没事没事，别理会他们。” 程母咬牙切齿，气狠了，口不择言道：“就算要卖房，我死也不会把它卖给那些人！！” 程青一听大吃一惊，愣怔了会儿，才喃喃地问道：“妈，我们家要卖房？” “！！”程母一惊，急忙补救，“没有的事！都是那些亲戚瞎起哄！” 程青垂眸不语。他不傻，他们既然都找到程父哪儿了，定然是程母有这个想法他们才生出那个心思的。 果不其然，一天夜里，程母走进程青的房间。她神情严肃，眸子里的点点光亮在夜灯下闪烁不定。 “青儿，跟你商量件事。”程母满脸疲惫，口吻镇定，“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程青：“……” 见他沉默不语，程母有些着急：“……你爸的医疗费我们快交不起了……现在实在没办法，只好把房子卖掉凑钱，到时候我们在附近租个房子，现在先把你爸的费用凑齐再说。” 程青轻轻点头：“……没事儿，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住哪儿都一样。” 他乖巧懂事，比以往沉默安静的模样让人揪心。程母眨了眨眼，压下接着说：“我跟你齐叔叔他们商量过，让他们帮忙找下买主。” “妈，现在急不急啊？”程青想了想说，“如果不急就先缓缓，我们先提提价再说。” 程母笑道：“这话还要你说。”她自己就是做会计出身的，对金钱的操作流程那是一清二楚无需旁人提醒，可见到他忧心忡忡的模样，看起来怪好笑的。 程母商量好买房事宜，便回房睡觉。 程青躺在床上，眼神涣散无焦距，外表看上去淡定从容，其实内里挺仿徨无措的。 程青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便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开一看，才晚上九点钟 。他心情烦闷，眼睛一撇，随即看到一个未接来电和讯息。 是白佑石。 程青这才恍惚发觉，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在学校照面，也只是匆忙的颔首离去。 他点开信息。 【在吗，听说你最近发愤图强努力上进，需要我帮忙吗？刚好后天有空，我们在老地方见面。收到请回答。】 时间还早，程青没选择讯息回复，而是直接拨号过去。 “嘟嘟……” 没人接听，程青在拨了一遍……又第二遍，都未接通。 程青想了想，大拇指噼里啪啦眼花缭乱地点击输入。 【OK没问题。我打电话你没接通，你有空就回个电话过来，我们好定个时间。】 * 美国夏夏威夷 AM：3:00 一行三人拖着行李走在酒店大楼的廊道上，因为已是凌晨，酒店内虽通火灯明，但走廊楼梯间却寂静无声，安静到连一点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 白佑石沉着脸，脚步一下又一下用力踩在地毯上，不爽的怒意环绕在周身，凉飕飕地冒着寒气。 直到进入提前预定好的套房内，门一关，白母勉强的笑着：“哎呀，石头，还在生气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小心翼翼地搓着手，尴尬地补救说，“别生气了，我赔你一个新的怎么样？想要什么牌子，你说，我保证买到！” 白佑石冷哼一声不理会她，旁边的白父无奈地揉了揉鼻梁，十八小时的时差让他们都劳累不堪，任谁都得抱怨：“……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亲朋好友正在另一边过年过节，享受一年一度的节日氛围，他们却突然被白母拉到机场，坐上飞机前完全不知道目的地，只是一头雾水的盲目相信她。 等飞机起飞，狭小封闭的机舱内，广播里的女音轮番用各国语言播报航程情况和注意事项，父子俩才恍然大悟，紧接着勃然大怒。 因环境因素，他们没法当场与她对峙，只好隐忍不发，散发低气压来表达不满，冻得周围其他乘客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一瞬间都以为机舱空调失灵了。 一下飞机，骤然天崩地裂。他们三人在机场里上演了激烈的家庭情景剧。 白母委屈，她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便迅速付诸行动，计划安排好行程，然后直接拉着他们飞往目的地，可见行动力是杠杠的。 白父亲戚朋友都在国内过节，他突然出国，根本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 而白佑石则是因为日积月累下来的不满陡然爆发出来，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事情发酵到白热化，等回过神来，原先口头不满上升到争执紧接着变成吵架，中间历经的种种不可言喻，最后以白佑石手机摔碎为代价，这场闹剧才画上了句号。 他僵硬地看着散落一地的手机零件，满脑子唯一想到的是，那条发送没多久的信息消息。 …… 为颠倒时差，三人已经筋疲力尽了，没力气再为此事争吵下去，皆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而地球另一边，程青靠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时间慢慢过去，头颅渐渐垂下，他小鸡啄米般点了点，然后咕咚倒在一旁睡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流言 先不论那天程青到底去没去“老地方”，就高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学校暗地里忽然流传出一则谣言，不知是真是假，但对于部分喜爱某类小说的女同学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大喜过望啊，好奇心促使她们争相议论，然后总是“无意间”路过一班十三班的班级门口偷瞄两人、紧接着利用聊天的机会旁敲侧击。 程青一头雾水，全然没听出话语间隐晦的含义，白佑石倒好，他本人没闲工夫八卦，再加上班上的学习氛围紧张，那些流言蜚语根本传不到他的耳里。 然而当两人齐齐出现在公共场所相谈时，那种灼热刺背的视线再迟钝的人也感到了不适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次手机一摔，不仅把白佑石的电话摔得粉身碎骨，还把他的手机卡给摔得不知所踪，等回国去营业厅补办后，号码倒是找回来了，里面储存的大量联系人却无法恢复，而且当时临近开学时间，没有手机号，白佑石根本联系不上程青，也就无法道歉解释之前的事情。 这次他特意找到程青为自己辩解。 白佑石对程青说：“对不起，寒假那天我们全家出国不在内地，那部手机也摔坏了，回国后才重新办理好……” 程青淡定地打断他的话：“我又不傻……跟你打电话发短信都没回复，那天我自然没去。” 真实情况是，程青抱着侥幸的心理，自作主张订下了时间把它发送出去，然而依旧没有回复，然后那天下午，他在图书馆里呆坐了一天，直到一个小时后还没见到人影，这才面无表情的回家。 说生气吧，他确实生气，但倒不是生白佑石失约的气，而是感觉浪费了一下午时间，还不如去医院陪老爸，或者在家自习呢。 白佑石眉头陡然松开，一直堵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他难得轻松地说：“呼，这周末我有空，一起去图书馆吧。” 程青诧异：“你妈妈不是……” “现在好了。”白佑石微微勾起唇角，话语间是遮掩不住的欣喜之情，“她现在没空管我们。” “出国”一事发生后，全家经过语重心长的家庭会议，把话说开了，事后白父又拜托白母的那些好闺蜜，让她们邀请闲赋在家的白母出去逛街旅游来打发闲暇时间放松心情，事情这才消停，父子俩终于松了口气能轻松过个愉快美满的假期。 程青一愣：“唉，可是……”想起现在的家庭状况，他实在心无力根本没空啊，平日里家务、做饭、去医院送饭陪伴程父聊天等等，这些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课余时间，现在的补习计划都还是他绞尽脑汁后调整在休假的晚上七点，在齐南家一对一进行补习。 “我没空哦。”程青有些为难，“我家里有事，最近都是周末晚上找南子进行补习的。” “是吗……”白佑石眉眼轻轻落下，半遮挡了眼中失落的情绪，“那你家……” “啊——”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打断了佑石要说的话。一边程青皱着眉头，却在心里偷偷吁了口气，并万般庆幸、十分感谢那位突然打断他们对话的女生。 两人侧身望去，便见躲在角落里两眼冒绿光的女生们，她们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被发现后不晓得躲藏道歉，反而正大光明朝他们笑了笑，接着脸上升起十分可疑的红晕，然后——两人情绪更加激动地埋头咬耳朵，还手牵手晃来晃去，仿佛刚刚看到的不是同校校友，而是偶像一样抑制不住自己兴奋心情，化身为追星少女呼声呐喊。 其中一名戴眼镜的女生健步如飞跑上前，在两人的瞩目下，双手握拳抵在胸前，嘴角都要咧到耳后跟了，还发出诡异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嘿嘿嘿，学长们，加油！我们支持你哟。” 说完，就举拳在半空中晃了晃，接着脚步轻快地飞回同伴身旁，手拉手像是收到偶像的亲笔签名一样既兴奋又恋恋不舍的离去。 两人歪头，异口同声：“……加油？” 这段插曲让他们浑然忘记之前的话题，全都面面相觑，一副糊里糊涂的模样。 之后返回教室，程青刚进门，一个黑影迅速冲过来趴在他的后背上。 同班男同学笑着说：“哟，你还跟白佑石玩儿啊。”他刚才亲眼看到了哦，程青和白佑石相谈甚欢，甚至在两个女生上前打气鼓励后，反应十分平静淡定，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不……为什么不能一起玩？”见同学如此说，程青才重新重视起这个问题，“你们一个个都很奇怪耶，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经常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特别是女生，眼神更露骨了，看得他毛骨悚然。 男同学惊讶地问：“唉，你还别不知道吗？最近全校都在传你们的流言啊。” 程青一脸懵逼：“什么流言？” “你跟白佑石的绯闻啊。”男同学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便凑近了小声说道，“学校贴吧啊，几乎全校都传遍了，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啊。” 程青心里咯噔一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凝神沉思，摇头表示不清楚：“……什么绯闻？我从没听说过。” “网传你跟学神谈恋爱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跟真的一样。”男同学好心提醒他，“你最近小心点，那些女生跟疯魔了一样到处八卦你们的事情，有些人更变态，都开始无中生有了。” 程青脸色骤变，表情僵硬地说：“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呢，我和白佑石可是好哥们儿！” “我就说啊，你们就是普通玩得好的朋友，被那些女生传来传去都变味了。”男生面露同情之色，拍拍他的肩膀道，“都不知道她们脑袋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天天看那个什么耽、好像叫的耽美的小说吧，简直跟被洗脑了一样，见到有男生勾肩搭背就以为是那种关系，真无聊。” 程青尴尬地点头附和道：“呵呵，对啊，只是……好朋友而已就瞎想瞎传。” 他面上平静不屑，看上去无所畏惧的表露出坦荡的君子风范，然而心中波涛汹涌，恨不得面前立马出现一台电脑上贴吧看看。 程青一整天心神不宁，等到中午回家，更是马不停蹄地冲进书房打开电脑搜索贴吧。 他刚点开实验高校的贴吧想翻找信息，一眼看去，高高挂在首页第一的便是标题写着“扒一扒那个高三学神和吊车尾的隐藏秘密”的帖子，发布时间还在寒假里，标题后面附带着血红色的“HOT”字样，和显示出的一百多页的数字，而紧跟在后的新帖皆以此为主题，排满网页第一面。什么“聊聊那个不可言说的两个人”“这CP感觉不匹配”“学神和学渣的爱情故事”“发帖骂人，一群腐女神经病”“失落，我喜欢的男神竟然是！！”“兄弟情变恋爱关系，世界上的腐女能不能擦亮眼睛消停一会儿”……标题千奇百怪，有人萌也有人骂。 程青看得两眼发直，整个人僵硬住了。他颤巍巍地点开排名第一的帖子，第一页所有人路人都以“不敢相信”“胡说八道”对楼主进行反驳，直到—— 86L:楼主别说瞎话啦，你这起代号的能力不行啊，生怕我们不知道是谁？什么学神，高三年级能被称之为学神的有多少人，别人用屁股都能猜到是谁，那个吊车尾就更别提了好吧。 87L：什么吊车尾，对方学习成绩还好吧，年级前200名，算中等的了，你这代号起得夹带私货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对方真是个学渣！ 88L：同意楼上，虽然跟学神相比他真可以说是学渣那类的，那照这种说法，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都成学渣了吗？ …… 95L：感觉楼主跟对方有仇，这一口学神一口吊车尾的……怕不是对方哪儿得罪你了，你特意跑上来污蔑他们…… 96L：+1 97L：+2 …… 楼主：……才没有污蔑他！他们就是在谈恋爱好吗！我都亲眼看到了！ 158L：话筒给你，请说出你的故事。 159L：卧槽，你说你亲眼看到？那你说出来啊，时间地点在哪儿，楼主说出来啊！ 160L：这瓜好吃，嗯嗯，坐等楼主讲故事。 161L：天，楼主说亲眼看到，难道有石锤？ 162L：都说不定呢。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看楼主这激动样儿，怕是被其中某人给绿了吧？嗯，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罢了，请楼主路人嘴下留情别喷我啊。 楼主：…… …… 175L:卧槽……楼主这反应……难道被说中了？！ …… 楼主：没被绿，真实情况一言难尽……反正他们在谈恋爱，时间地点不可说，就是看到他们躲着在接吻！！ 208L:！！！ 209L：吃惊，瓜掉一地…… 210L：接吻接吻接吻接吻……！！？ 211L：语无伦次中……！！ …… 389L：楼主……你来真的？ 390L：真恶心，他们就是普通好朋友，你开口闭口就说接吻什么的，你别以为隔着个网络就能说话不负责啊，除非你拿出相片石锤不然没人相信！ 391L：你们这些腐女有完没完了，他们关系好在你们口中就成了同性恋！？那是不是天下所有男人，只要关系亲密点的，都是同性恋了！？ …… 561L：上来瞄一眼。 562L：呜哇，这都多少页了。 563L：一群神经病腐女。 …… 752L：他们俩关系是真的好，从高一到高三都不同班，又不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还聊那么嗨。学神对其他人都一副爱理不睬的样子，也怪不得别人会想歪。 753L：楼上，关系好不行吗？他们俩性格互补成朋友也不奇怪吧。 754L：学神的同学。你们不知道，他们关系好是有原因的，认识的方式很有戏剧性……但最近不常联系，两人看起来都挺忙的。个人认为楼主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名誉侵害，建议楼主删帖，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情。 755L：请问那是什么原因？ 756L：+1 757L：+2 …… 楼主：不删！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如有撒谎我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 程青直愣愣地翻看聊天记录，身体越发僵硬冰冷，几乎要口吐白烟灵魂出窍了。 如果这些都是腐女的自我幻想他无话可说，但楼主说亲眼看到……他们在接吻！！！是那天！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程青一个激灵咻地站起来，他和白佑石交往后最多牵手搭背，唯一一次出格行为是在那节体育课上！ 程青满头冷汗，焦急的在书房来回踱步行走，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他想过未来某一天他们的关系终将暴露在人前，或许被人发现，也许是主动跟父母坦白曝光……这些都在他的料想之中，然而完全没猜到会如此之快，而且还是在高三这个阶段被人在学校贴吧上爆料出来的……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那个楼主从头到尾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无图无录像，显然手上没有致命硬锤，无法让路人完全相信她的话。再加上男生对这方面十分敏感，这种话题让他们集体不爽，感觉那些又萌又激动的人不可理喻、匪夷所思，完全无法沟通理解。他们跟那些脑内畅想又自我补脑的女生们在贴吧上斗得硝烟四起火光四射……到最后，双方越吵越热，这帖子慢慢爬上来，牢牢占据贴吧首页排行第一的位置。 全校流言蜚语，他却一无所知……还有那个楼主，他/她到底是谁？ 程青极力保持冷静，握紧拳头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软肉都不自知。 能看到那处角落的窗户，都是教学楼走廊上的。而那天那个时间点能悠闲自得在校园里闲逛的，全校除了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同学之外，只有老师或请假出来解决生理问题的学生会看到，前者的话，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是叫家长到学校，然后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倒是后者……除了上课请假的学生，一班和十三班的同学都有嫌疑。 锁定嫌疑人的大概范围后，程青不禁想到另一个主人公，更是担忧不已。今天见面聊天，对方态度自然，言谈交流间毫不避讳，显然他还不晓得这件事情。 “……应该没问题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删帖 白佑石最后还是从班主任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在于其并无事实证据，空口无凭。方老师和沈老师知道这件事时，也是大吃一惊，接着嗤之以鼻，认为有学生凭空造谣，捏造事实，其行径十分恶劣，必须严惩。 事情牵扯到一班和十三班的两个男同学，方老师和沈老师商量了一下，先把他们叫到办公室进行安抚，如果不行的话在叫家长过来。 白佑石就在这种情况下被班主任当面告知，当他听完整个事件的原委后、露出诧异的表情时，坐在办公室里仔细观察对方反应的老师们就知道他不知情，对此感到十分惊讶。 “白同学，你什么都没听说过？”高三十三班的班主任问道。 白佑石僵硬地摇摇头，旁边知晓点内情的一班班主任方老师开口说：“应该不知情的，不然他早就跟我说了，我们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发现。” 沈老师叹了口气，好脾气的她都忍不住动怒：“作孽啊，不好好学习尽跑去造谣生事，这事决不能姑息！” 现在高三下学期，临近高考没多少时间了，忽然冒出这种事，两个话题当事人还是高三的学生……其心可诛啊。 方老师也很生气，白佑石是他老友的儿子，且学习成绩优异，长期占据年级第一名，这次高考不出意外的话，他十有八九会是这届的省状元，如今刮起一阵邪风简直是战前造谣扰乱军心呐。 “咚咚咚”门外程青轻轻叩响房门，缓步走进来，他视线从两位老师身上缓缓移开，然后下一秒陡然凝固，微微上扬的唇角拉耸下来，他若无其事走上前，向两位老师打招呼。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沈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温声重复了一遍现在的情况，然后问“……对方是谁，你自己心里有人选吗？” 那个贴吧楼主言语间透露出对程青毫不掩饰的恶意，这种敌意，似乎两人也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才特意针对他，而不是对另一个主人公进行同样刻薄的言语攻击。 程青半合眼，说“这事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现在突然问我怀疑对象……我也不知道啊。” 身侧的白佑石讶异，显然不明白十三班班主任为什么会问程青这种问题。他紧跟着说：“他人缘好，平时并没跟人起过。争执。” 老师们不信邪，问题如子弹般一个接一个迅速发射，两人即使心里在心虚，面上却展露茫然震惊，一问三不知的齐齐摇头。 五分钟过后，班主任一无所获，眼下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只剩下—— “既然如此，这事你们就别管了，学校会自行处理找出幕后人，给你们一个交代。” 方老师语气温和的安慰眼前手足无措的学生。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学校的高层领导，其中甚至牵扯到高三的年级第一，必然不可能轻拿轻放了，必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灭灭那些歪风邪气。 作为学生的班导，这次谈话的主要目的是为安抚学生的情绪，再尽量从受害人口中挖出线索来。如果没有线索，学校将会采取极端手段，对贴吧的发帖人进行排查，找出楼主的真实身份。 学校暗地里的小动作，作为“受害人”的程青和白佑石自然通通不知情，然而光是听到方老师平淡冷静的陈述，两人就警铃忽响，预感事情不妙——那个楼主的结果绝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沈老师放下茶杯，神情肃穆的对他们说：“虽然都是些流言蜚语，不可相信的话，但其中有多少同学听信进去就不得而知了。为避免事态继续恶化，你们接下来尽量减少来往……” 她顿了顿，生怕他们误会，又解释说：“老师不是让你们绝交，而是想等流言过去、那些非议少了以后，你们重新来往或许会更好。” 方老师在一边连连点头，觉得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能减少事态激化，还不影响两人的友谊。 程青却不甚赞同：“等等，老师，我们……” 话没说完，白佑石抢先打断他，对两位老师说：“没问题，我们同意。” 程青立马僵直在原地，脑袋倏尔转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 刚走出办公楼，程青动作迅猛一把抓住白佑石的胳膊，把他拖到无人的角落里。这座办公楼平日只有教师出入，除非有事，学生很少到这边玩耍闲逛的，程青这才有胆量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般亲密的行为。 等四周无人后，程青才松手放开对方，转眼不满的质问他：“你为什么答应老师。” 白佑石甩动酸胀的胳膊，说：“这是当下最有效最快速的办法。” “但是……”程青皱眉，他当然觉得老师的提议没有错，但故意避开，不就显得他们做贼心虚了吗。 他的意思白佑石心里清楚明白，但—— “实际上，我们确实在谈恋爱，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那个……楼主也没有撒谎骗人，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分开一段时间，等这势头过去再说。” 程青张了张嘴，垂头丧气的同意了。 * 实验高中处理的速度极快，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不到两日便揪出发帖人，并网上封贴删帖，一个都不漏网。 一班的数学委员刚从办公室回来，他站在张倩茹面前，说：“老班叫你过去一趟。” “什么事啊？”张倩茹抬头说，“真是的，下节课要随堂考试，我还没复习完呢。” “老班没说。”男生想了想，又道，“不过他脸色差，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你去了之后可别触他霉头。” 张倩茹敷衍地点头称是。 上课铃响，物理老师带着一叠试卷进来，张倩茹还没回来，直至同学们做完试卷下课后，她才慢悠悠脚步虚浮的出现在一班门口。她此时红着眼眶，嘴唇被咬破了口，不远处还有一对中年男女站在那儿看着她进屋。 班上顿时炸开了锅。 “不会吧，那好像是张倩茹的爸妈吧。” “对啊，上次家长会见过。” “怪不得一节课没回。原来是被老班给□□了啊……” “发生什么事了？干嘛□□她，还要叫家长来啊。” …… 陆雪挤开围观同学，小跑上前拉住她：“倩茹……你没事吧？” 一见到陆雪，张倩茹漂亮的杏仁眼逐渐冒出泪光来。她皱着鼻头，一抹泪，说：“没事儿，我好的很！” “是不是那件事被方老师发现了……”陆雪小声说，“倩茹……该怎么办啊。要不然我去跟方老师解释……” “别去！”张倩茹拉住她，故作凶狠地说，“我实话实说，可老班就是不相信我……反正这事我没完！” 她斩钉截铁信誓旦旦的发言，让陆雪眼前一黑，顿然感到一阵绝望。她用力扯住张倩茹的衣袖，语气几近哀求道：“倩茹，算了吧……这件事就算了吧，就当我求求你了。”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啊。 “他们这对狗男男！”张倩茹充耳不闻，几乎疯魔的自言自语，“如果不是白佑石，学校才不管这些事呢。” 说完，她猛然转头，恶狠狠地瞪向坐在教室中央冷眼旁观的白佑石。两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顿时电闪雷鸣火花四射，一边陆雪仿佛闻到空气里硝烟弥散的呛鼻味儿，眼睛一眯，泪花渐渐盛满眼角。 当天中午，学校广播点名批评这件事，其言辞严厉不留情面，属于实验高中难得一见的大事件。 学校没点名“楼主”姓甚名谁，但当天一班同学亲眼看到张倩茹被老班叫家长领回家了，顿时流言四起议论纷纷，可他们搅破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事儿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 张倩茹在家检讨了三天才返回学校。 当她走进教室，空气顿时凝固，所有人仿佛都带着面具，表情骤然僵在脸上。她抿了抿唇，大步流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甩下书包坐好。 像是被按住开关建，所有人继续有说有笑该干什么干什么，做自己的事情，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视线时不时扫过那处，说话声、笔下的动作，都比先前小心翼翼了许多。 张倩茹冷着张脸，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对走过来的陆雪说：“给。”把一张纸条塞给她，“帮我交到白佑石手上。” 陆雪一愣，连忙打开瞥了一眼，瞬间吓得收紧拳头，被整整齐齐叠成方块的纸条下一秒变成了纸团。她心惊胆战，连说话声都忍不住发出颤音来：“倩茹……你、你这是做什么？！” “放心。”张倩茹翻了个白眼，“我不找他打架，就是好好协商，跟他把事说开而已。你如果担心他可以留下来听听。” 陆雪愣怔了一下，小心翼翼问：“……真的？”张倩茹什么脾气，没有人比陆雪更清楚的了，她显然不是吃亏不还手的主儿。 张倩茹冷笑：“呵，都说了你可以跟我一起，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白佑石没错……”陆雪垂眸，耳后一缕发丝落在起伏不定的胸前，“是我傻，把他当成朋友来推心置腹……” “别说瞎话啦，白佑石可不清白。”张倩茹冷哼，“若不是他，程青这会儿早就名声扫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累了 那张纸条落到白佑石手中。 他打开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条，把它摊平在桌上，看完内容后，对等待在一旁的陆雪说：“没问题。” 自从“楼主”的身份曝光以后，从对方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上来看，白佑石瞬间明白对方的行事动机，还隐约察觉到这件事并不会简单落幕。真是个大麻烦啊。 中午放学，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拥挤的房间顿然空旷寂静起来，等到教室空无一人，最后一名学生锁门离开，张倩茹才带着陆雪原路返回。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动作敏捷流畅的解锁开门，进去前停驻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才重新关上房门。三分钟后，另一名少年背着书包晃悠悠进屋，之后四周窗帘才被拉上，昏暗无光的教室内亮起刺眼的白炽光。 “你找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白佑石甩下书包，不等对面两人开口，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哈，你说为什么？”张倩茹满脸嘲讽，“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好了，你能不能别插手我跟程青之间的事？” “你们之间？”白佑石上前一步，无法形容的压力骤然向她们扑面而来，“据我所知，这只是你单方面的污蔑他，而程青并不知情吧。” “污蔑？别说笑了！”张倩茹把手插入口袋里，侧身挡住陆雪，对白佑石说：“我们亲眼看见你们在体育课上接吻。这怎么能说是污蔑？！明明就是事实！” 白佑石冷笑道：“你有证据吗？空口无凭的指证都是污蔑，你这种行为已经对我和程青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如果你还打算继续散播这种无聊的言论的话，接下来不是简单的警告就能了事了。” “你是在威胁我？”张倩茹神色冷凝，眼中几乎要冒出火光来了。 “不。”白佑石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一错再错。”只不过他姿态向来高傲，说话语气一直如此，在别人耳里听来更像在威胁嘲讽罢了。 任白佑石百般否认，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陆雪则气得浑身颤抖。她和张倩茹亲眼看到那一幕，这是无可辩解的事实。然而白佑石开口闭口否认外加威胁——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厚颜无耻……陆雪忍无可忍当场发作。 “你们谈恋爱我不管，但程青不该骗我！我真心诚意把他当朋友相待，他却看我的热闹……把我耍的团团转，这很好玩吗？！”说着陆雪忍不住委屈的掉起眼泪来。 白佑石不为所动，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她哭泣，心里还甚是好笑。不耐烦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说：“……这就是你们在网上大肆宣传这种不现实际的事的原因？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抹黑报复程青？”换做任何一种方式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闭嘴！”张倩茹拥着陆雪的肩膀，怒吼道，“到底是谁卑鄙无耻！他程青明明什么都晓得，但就是不跟陆雪说清楚讲明白，这不是拿她当傻子耍，还是什么？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吗？！” 白佑石越听越烦躁，觉得像鸡对鸭讲话，无法沟通。 “够了！”白佑石面露不耐，“事到如今，现在这一局面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怪不了别人。如果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动脑子愚蠢不堪意气用事，冲动起来全然不顾后果。” “哈，你的意思是说我自讨苦吃？”张倩茹一挑眉，被这番话给气笑了，“呵，照你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在谈恋爱了？” “嗯？”白佑石一愣，“我承认过吗？” “你没否认啊。”张倩茹说，“所以，我不管你们两什么关系，只要你不插手我跟程青之间的事，我也不会找你麻烦，怎么样？” 问题又绕回来了。 白佑石忍不住笑出声：“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你现在这反应，与其说是为陆雪打抱不平，不如说是不甘心想挽回一局。” 两人你来我往，对峙僵持了近二十分钟都没争出个结果来。白佑石持有否认的态度对她的话进行反驳，张倩茹始终坚持的认为他们俩在谈恋爱，意图让对方承认，或让对方撒手不管这件事。 渐渐地，两人对话上夹带了一丝□□味儿，硝烟弥漫，让一开始抱着冷静心态过来旁观的陆雪都抛却理智，忍不住放出狠话来。 …… 张倩茹消耗掉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她暴躁的冲对面的少年吼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你觉得那种感情真的正常吗？看到两个男人手牵手还做出那种情侣间才能做的亲密举动，不觉得恶心反胃？还是说你是支持同性恋，认为那是正常的感情？”如果你敢说是，那你就是同性恋，你就是喜欢程青，你们两就是在谈恋爱，我没撒谎骗人，我是清白的！ 一旁的陆雪愣怔了一下，骤然睁大眼，冷静下来。她微微皱眉，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拉住对方的衣袖，欲言又止道：“倩茹，你这话说的——” “哈，你说什么？”白佑石平静无波的心终于被激起脾气来。他勾起唇角，毫不掩饰自己此时浓稠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恶意，说—— * 程青从办公室一出来，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抬脚跨步，飞速冲向高三一班，想看看白佑石走没走，如果没离开，就这件事跟他聊聊。 他边跑，耳畔边回响起沈老师说过的话来—— “程青，我很抱歉，为避免冲突，那位同学的真实身份还不能跟你讲，不过请你放心，经过学校和家长的协商，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委屈你了。” “校方跟对方的家长商谈过，毕竟现在临近高考，为不影响到学习，现在你们还不能见面，之后学校会在高考结束后安排时间，让她对你和白佑石面对面当面道歉。” …… 程青抿唇沉思。虽然并没被告知对方的姓名班级，但从老师嘴里透露出的零星消息上来看，那个发帖“楼主”正读高三，学习成绩好，很有可能是高三一班或二班的学生，不然校方态度不会如此谨慎，竟连一句简单的道歉都要推迟到高考结束以后。 他大脑迅速转动，委实找不到嫌疑人的身份。他跟一班二班的同学都很熟稔，如果有人对他心怀敌意，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人是谁。 难道是三班的？ 此时整个学校都静寂无声，这时程青的脚步就显得特别突兀了，在安静的环境下哒哒哒响个不停。 他爬上楼梯站在高三一班门口。房门紧闭却没有关锁，窗户被窗帘遮挡看不见里面，然而——程青伸手推了推门，原本没有上锁的房门竟纹丝不动，显然里面有人反锁或有东西挡在门口。 程青抬起手，刚想敲下去，便隐约听到零碎的说话声从里面传出，他顿了顿，随即高举在半空的手掌缓缓垂下，然后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半晌，他陡然瞪大眼睛，闭合的嘴唇微微张开，显然是听到了什么，才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里面的争吵声，那是……白佑石，还有……张倩茹和陆雪！！ 一瞬间，所有零碎的线索都被串联起来，程青恍然大悟，猛地捂住唇抑制住嘴边的惊呼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都是误会呐，那我该进去解释，还是……想到张倩茹的脾气，程青又犹豫起来，然而陆雪本人通情达理，跟她好好解释还是会听的，所以他还是—— 这时爆呵的质问声在空旷无人的走道上炸开，程青听出来那是张倩茹的声音，但那些内容…… 程青再次停下要推门而入的动作，他不由自主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然后听到—— “哈，你说什么？”白佑石说，“别尽说些惹人发笑的话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同性恋就更别谈了，那种黏糊糊的亲密举止，光想想我就恶心好吗。” 没有反驳声，唯有三道急促的呼吸声在房间内十分突兀。 “对了。”白佑石又说，“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们也给我消停一会儿，别再没事找事给人添麻烦了，我每天忙着学习真的没空管你们那些破事。如果还有问题，你们可以去找程青当面对峙，别再找我说些废话，浪费时间。” 话落，耳畔传来的脚步声越发清晰。程青张了张嘴，全身力气都集中在脚下，他飞速跑开，白佑石一开门，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消失在拐角处。 程青脚步飞快，如强风一般刮过街道旁边的路人，不知不觉间从学校跑回了家，大汗淋淋的开门进屋，然后甩下书包把头闷在被子里。静谧的屋里传来细微的呜咽声。所有的疲惫和委屈在此时此刻全然爆发。 他真的太累了，他好想放弃，就这么永远睡过去那该有多好…… * 夜晚，程青收到了一份陌生讯息。 程青一脸疲惫从床上起身，翻开来一看，是一段录音文件。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手指点击在文件夹上，一段熟悉的对话声从手机传出…… 直至录音播放完毕，他卷翘的睫毛犹如羽毛微微颤动，伴随阴影打落在眼睑下，形成优美的弧度。程青动了动眼珠，手指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敲打片刻，然后按下发送键，随着叮咚的提醒声，他扔下手机，倒在床上翻过身闭上眼，逐渐陷入成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回忆完上 自那天起，程青肉眼可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脸上的笑容逐渐减少，连敷衍的意思也没有，整天坐在教室里看书写习题，对同班同学的邀约通通拒绝，瞬间仿佛从一个阳光开朗的运动型男孩，突然变成死气沉沉只晓得学习的书呆子，让人索然无味起来。 距离高考仅剩二十天。教室后排的黑板上用红色粉笔写着高考倒计时的数字，沈老师一边让同学传递志愿表，一边站在讲台上语重心长的教育叮嘱他们要认真仔细的填写。 坐在下方的程青接过前排同桌传过来的一摞表格，从中抽取一张，随即向后桌递去。 他转动笔尖，从容不迫下笔填写。他的志愿选择已然告知于程母，对方对此并无异议，显然因为他的成绩逐步提高，对此很是放心。 第一志愿、第二志愿……不一会儿，程青填报完毕，率先走上讲台交给老师。 解决完这件事后，一个消息从程母口中说出：“……房子已经有买家了，你最近有空收拾一下屋子，我们马上搬出去住。” 程青点头并无异议，程父现在情况着实不妙，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他随口问道：“卖了多少钱？” 程母面色难看，慢吞吞报了一串数字。程青顿时震惊：“……不至于那么少吧？”他们家小区绿化好，环境不错，还是临近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对方给出的价位显然低于市场价，卖他就亏大了。 程母无奈：“按市场价卖确实有人买，但都是按揭付款，唯有这家是一次性付清，我们自然会降价……还有你父亲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手头上确实紧，凑不出钱了……” “妈，你别说了。”见她越说越多，越说越紧张，程青抬手制止她，“我都么明白了……那现在房子有着了吗？” “你齐叔叔帮忙找的。”程母勉强笑道，“距离你学校很近，房租也便宜。” 说完，她掏出手机翻开相册给他看：“瞧，我上次去看过，装修环境还不错。” 程青只瞥了一眼，把搁在眼前的手机推开，夸赞对方：“不看了，你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这几天一有空我就收拾东西。对了，你们房产过户没？” 程母收起手机，说：“还没，我跟对方约了明天下午去过户。” * 过户手续很快就办下来，程青的家务能力不错，没到三天行李就大包小包堆满客厅里。 在他们即将从这户充满温馨回忆的房屋里搬出来前。临走前一天晚上，齐南恋恋不舍地拉着程青同住了一夜，俩人埋在被窝里说了些悄悄话。等到第二天天亮，齐南一家收拾整齐，前来帮忙了。 “你要经常来找我玩啊。”往日总是懒散打不起精神的齐南，一大早顶着晨光在小区门口为程青一家送行。 程青面露微笑，一拳锤向对方的肩膀，语气轻快地说：“哈，隔得又不远，想什么时候过来玩都可以。等我们把新屋收拾好，你也要记得上门来玩啊。” 齐南难受的点头。 不远处的街道旁，坐在车上的程母跟齐父齐母说完话，便冲程青招手道：“青儿，快点，车要开啦！” 程青耳朵动了动，瞥了一眼那处，转头跟齐南说：“没时间了，那我就先走了啊，等以后有时间过来看你。” 说完程青蹬蹬蹬跑过去开门上车。 齐南站在原地，看着装载了家具行李和友人的大货车渐渐远行，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他和程青从小一块长大从未分离，就算随着年龄渐长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圈，他们也不会吃醋生气，因为彼此明白，比起朋友，他们更像是兄弟，混杂着亲情友情两人互有默契，而此时从未想象过的场景突然出现在眼前，齐南再也保持不了冷静，展露出自己内在最真实的情绪。 * 高考第一天，屋外烈日当空，破败老旧的教室内却没安装空调，窗户敞开，闷热的气流顿时涌了进来，令原本燥热的房间像堆了个火炉一样更灼热了。 程青趴在桌上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他用手扇了扇风，拿出文具一一整齐摆放在桌面上，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程父，烦闷的心情陡然变得格外平静。 当天夜半三更，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下雨声。 第二天，昨夜刚下完暴雨，今日天色灰暗，乌云压顶，地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水坑，潮湿的气候比昨日还要闷热燥人，压迫得胸腔几乎让人窒息。 考试铃响，所有学生放下笔，等监考老师收卷。 程青舒了口气，他信心十足，携带工具离开教学楼，刚出校门，放在裤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程青摸了把额头上的薄汗，掏出来一看，竟全是程母的电话信息。 他按下接通键，手机还没放到耳边，便传来程母语无伦次的哭泣声。 “青儿！你、你快回来，你爸快不行了！” 程青：“！！！” 晴天霹雳，伴随程母的痛哭声，程青整个人呆愣在那儿。他两眼一黑，下意识斜靠在旁边湿漉漉长满青苔的水泥墙上，几道呼吸过去，视野才渐渐清明。 程青：“妈，我现在赶过来，你等我啊，一定要等我过去！” 程青扶墙站稳身形，话没说完便挤开人群直冲向马路边。然而今天高校门口全是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们，马路狭窄拥挤，车辆根本无法行驶进来。 程青一咬牙，加快速度狂奔到两条街外的马路边上才打到一辆的士。 “师傅，去市中心医院！”一上车，不等气息平稳，程青便气喘吁吁地说，“拜托了，开快点！” 司机师傅刚要开口说“今儿高考堵车，实在开不快”，然而转眼看见后视镜中，少年正默默无声的哭泣起来，联想起他报出来的目的地，伺机师傅便了然于心，“好勒，你坐好，保证十五分钟内到达！” 说十五分钟，司机加快马速，不到十分钟就到医院门口。 程青付钱下车，连零钱都没来得及找，便冲进医院。他着急地瞅了眼电梯，转头跑向隔壁的楼梯走道，一步步往上跑。 等他大汗泠泠喘着粗气地爬到八楼过道之后，便见程母蹲在病房外的墙角处抹泪。相隔十几米的距离，程青边喊边跑过去：“妈，爸呢，他怎么样？没事吧？” 程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哽咽到无法话语：“你、你爸在里面，医生……正在检查……呜呜，青儿，该怎么办啊，你爸要是没了，我、我……” 眼看程母哭得几近昏厥，程青唰地流下眼泪，他惊慌失措地抱住她，语无伦次道：“妈你别乱说，爸他之前明明好好的，他不会走的，这次也一样，这只是例行检查，我们一家人还要……” 这时病房门从里边打开，一位身穿白大褂，口戴蓝色口罩的主治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连忙站起跑上前围住他。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医生取下口罩，露出节哀的表情，并朝两人摇摇头。他们顿时钉在原地，当场愣怔住。 半晌，程母脸上挂着泪痕，满眼期翼地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医生，我、我老公他……” 在医院这种特殊的场合下，生离死别的场景天天在这些职业人员面前出现。此时主治医生一脸麻木，心有不忍：“抱歉刘女士，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程先生……” 不等医生说完，程青忍不住率先冲进病房，直直朝病床上的程父跑去。 程父半闭着空洞的眼，在见到来人后，眼眸才微微转动看向对方，嘴巴颤抖的张合说着些什么。 程青咬破下唇，极力忍耐哭声发出。他微微侧下身体，倾耳听着。 “青儿……瑶瑶……” 程青猛地握住对方瘦骨嶙峋的手，轻声唤道：“……爸，是我……” 程父口齿不清地喃喃道：“青儿……你、你妈呢……” “老程……”这时程母走进来，她神色悲戚，走上前，轻颤的手掌覆在两人的手背上。 彼此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程父努力勾起嘴角，想展露一抹安慰的笑容：“……抱歉，我要食言了……” 程母摇头，努力憋住哭腔：“唔……你、你这混蛋，你不是答应过，要看青儿考大学、结婚生子、抱孙子的吗……你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为什么偏偏这次就……” 程父双眸的神光渐渐暗淡，他呢喃着：“……抱歉……对不起……你们别伤心，还有……青儿，你……已经长大了，要、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她……” 声音戛然而止，屋内随即响起被拖得长长的滴滴声，程父半阖着眸子，嘴巴微微张起，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和呼喊声顿然彻响，伫立在房外的主治医生和护士们齐齐叹了口气，随即收敛神情，不动声色的默默离开。 * 下午程青踩点赶到教室，他整个人神情恍惚，脚步虚浮，看得一旁的监考老师是一阵皱眉，忍不住出声问：“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这鬼天气闷热潮湿，乌压压的天空电闪雷鸣，却不见一滴雨水落下，搞得学生和监考老师都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 程青愣愣地侧头，朝对方露出难看到快要哭的笑容：“……我、我……只是……”他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想找人倾诉，然而想到此时此刻身负重任的情况…… 程青话头一转：“……谢谢老师，我只是有点头晕。” 监考老师身着白色短衬衫，黑色长裤和皮鞋，这一行头下来，看上去威严气势，十分符合他当下的身份，然而在这种天气下，再如何应景都变成了一种负担。他吐出口热气，道：“呼，那你先忍忍，等待会雨落下来可能会好一些。” 这是全国高考，又不是普通的学校月考自然不能请假了，老师唯有安慰几句，便继续尽职尽责的监考。 等考试铃响，试卷分发下来，程青拿着笔，在半空悬浮半晌，无论如何都无法下笔书写。他脑袋昏昏沉沉，以往死记硬背的知识像被蒙了一层薄雾，明明熟悉看得见，却怎么也摸不着、写不出正确的答案。 等雷鸣骤响过后，屋外渐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程青写着写着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缓慢流下，直到泪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滴落到试卷，在白纸上打出一圈水韵，他这才眨眼回神，然后举手一抹脸再摊开—— 原来是下雨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回忆完下 高考过去，程青考完试后马不停蹄参加了程父的葬礼。举办流程、客人安排、地方习俗……这些注意事项和准备由程青为主、程母从旁辅助完成。 葬礼上人来人往，程父生前的亲朋好友、同事友人从五湖四海赶来奔丧，他们皆神情悲痛上前鞠躬祭拜，起身后又与一旁身披白色粗麻布衣服的程母和程青交谈。 齐南站在人群当中，远远瞧见程青面色蜡黄疲惫不堪一副随时要倒的模样，便心有戚戚的收回视线，沉默不语起来。 * 等返校日来临，所有同学从老师手中接过高考成绩单和毕业证书时。 程青沉默地捏着纸张看了整整近五分钟才收到背包里。上面写了语文、数学、英语等科目分数……而程青这份分数加起来才堪堪能上三流大学…… 沈老师：“程同学，你平时成绩很好，这次考试失利还是能上大学的，别灰心。” 对于程青的家庭情况，沈老师略有耳闻，如今再见他，与入学时活泼开朗的模样截然不同，整个人死气沉沉、槁木死灰，仿若无所畏惧的消沉样儿，看得她唏嘘不已。 沈老师继续劝导他：“如果不想读大学，去念大专也行，学门专业也好。” 程青抿唇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嗯，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沈老师了。” 对方一口应下，沈老师不晓得他是真听进去还是敷衍了事，不好继续问下去，便话头一转，说：“你在等等，之前那个造谣生事的学生待会儿跟你和白佑石道歉。” 程青一愣，才想起还有这件事没解决，可惜现在他……已经打算放弃了。毕竟对方所言没错，他和白佑石是情侣。 “算了。”他拒绝，“都毕业了，没必要再追究下去。” 沈老师问：“真的？不去听听她的解释和道歉？” “嗯。”程青点头，“沈老师，算了吧，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原谅她了。” 她虽然没撒谎，可是为了报复而做出的恶劣行为，他和白佑石都无法接受。 程青说：“拜托了，沈老师。” 沈老师愣怔了下，才缓缓道：“……好。” …… 程青独自行走在走道上，此时偌大的实验高中内人山人海，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返校拿成绩单和暑期作业，高三毕业的同学与家长结伴而来，各自的喜怒哀乐皆表露于脸上，可以从中窥视到不同的结果。 程青脚步沉重拖沓，却也坚定不移的缓慢向前移动。忽然他的身形顿了顿，随即拿出手机瞥了一眼，然后不为所动地摁下关机键放回口袋。 回到家，程母接过纸张看着成绩单沉默不语。 “不读书了。”程青下定决心，突然跟程母说，“我这成绩继续念下去也没用，既浪费钱又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打工。”家里积蓄见底，他们还在外边欠了一屁股债，他再去念书，大学费用也是笔并不小的开销。 “不行！你不念书能干什么？给别人端盘洗碗吗？”程母放下成绩单，情绪激动道，“在这社会，人若没有一技之长是活不下去的！” 程母嘴里说着反对的话，心里却十分愧疚，若不是自己当时一意孤行通知了正在考试的程青，对方高考应该会超常发挥，现在不说一本，上二本绝对没有问题。 程青第一志愿填写的是S大大学，第二志愿是W大，然而他现在的成绩根本够不上边，连第三志愿也挨不着。 “妈，我有自己的计划。”程青坚持，“你信我一回，我相信不读书也能够出人头地。” “你会什么？有什么一技之长能支撑你在社会上打拼赚钱？你如果放弃念书，走到社会上，你既没学历又没有一技之长，你能干什么？你告诉我你能干什么？！是去工地搬砖还是洗碗打杂？”说着，程母转而看见程青紧皱眉头的难受模样，自觉这番话说得过分了些，便放缓口吻，苦口婆心道“……不是我瞧不起那些工作，青儿，你要明白，不论是读大学还是大专，只要拿到文凭，就是进入这个社会的敲门砖，就有一份就业工作的机会，之后成败皆靠个人……” 听着程母絮絮叨叨的话，程青默默垂下头颅，轻轻应了一声。 等到夜半三更，屋外静寂无声时，程青窗内透露出点点微弱的橘色灯光，那抹淡淡的微光直至天明才熄灭消失。 第二天，程青找到齐南把一封信交到对方手上。 “南子，帮我交给陆雪。”见齐南表情惊奇，程青警告说，“不是情书，不要偷看，不要多问。” 齐南疑惑不解，然而眼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显然在经历过那些事情后，已然不好插科打诨随意开玩笑了。 见他乖乖把信封收好，程青又道：“若白佑石来找你，你就说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齐南愣了愣。 程青说：“如果他来找你问我的家庭住址和情况，你不要告诉他，就说不知道。” “不对，你们怎么回事？”齐南惊了，“难道又闹绝交？” 上次那回，搞得他和一班那群人是人仰马翻都不好过，这次还来啊？！ “不，这次不是闹着玩儿。”程青说，“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绝交吗？”齐南抓耳挠腮，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别问了。”程青双手环胸，撇过脸不愿多谈，“就绝交了，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反正到时候他问起来，你什么话都别说就成。” 瞧程青紧抿着唇，嘴巴跟缝了线一样怎么也撬不开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齐南实在没法儿，无奈下只好答应他。 十天后的下午，齐南被齐母赶出家来采买生活用品，他顶着烈阳踩在阴影上如蛇般弯弯绕绕走出小区门口，才甩着布袋刚走到半路，一抹黑影突然袭来，对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扯住他不让他走。 “吓！！”齐南浑身一颤，先是僵硬得不知所措，等转头看清来人的面孔后才长舒了口气。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仿若在哪里发生过，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找你有事。”白佑石脸颊通红，额头上布满细细的薄汗。他打电话程青关机，发信息对方不回，实在没法儿了，只有在小区门口守株待兔，可连续等了五天人没见到，却不幸中的万幸，等来程青的发小齐南出门采购。 程青把情况跟他讲清楚：“……我知道他住哪儿个小区，却不晓得住在哪栋哪单元。” 齐南讶异：“不，青儿早搬家啦……你还真不知道啊？” 他上次听程青说过，还以为开玩笑呢，没想到真是那样啊。 白佑石一愣，细长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他没跟我提起。”随即也顾不上其他，赶忙问，“你知道他搬哪儿去了？” 白佑石态度焦急不似开玩笑，齐南见着心有动摇，然而想到程青的再三叮嘱请求，齐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半晌后，齐南才稍微透露点消息：“青儿跟我说过，不能告诉你。” 白佑石蹙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然以程青的性格不会一声不吭、只发条讯息说分手，其余说明通通没有。 看起来冷静自持的白佑石，下定决心缠起人来，简直叫人无可奈何，他总有法儿从你嘴里听到想听的话来。 被缠得不耐烦了，齐南说：“反正他家出事了，房子卖了搬走了，我只能回答这些，其他的一概不知！” 白佑石：“什么事？干什么要卖房子？” 齐南说：“程叔叔得病，为凑齐医药费他们家把房子给卖了。” 白佑石喉咙干涩，他半张着嘴，喃喃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会问出这些问题，显然真是一无所知了。 齐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臭着张脸，也不打算替程青隐瞒了：“高考第二天，程叔叔就走了，为这事儿，青儿考试发挥不稳定，成绩不理想……这之后我们只见过一面，其他时候都是通话联系的。啧，你们是朋友吧，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问我呀？” 越往下听，白佑石神色越发阴沉，脸都黑出墨汁来了。他猛地抓住齐南的手腕，说：“那你告诉我他搬哪儿去了，我当面问他。” 齐南吃痛的嘶了一声，道：“喂喂喂，松手松手！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没去过他的新家呢！” 白佑石松开手，齐南立即后退几步避免对方忽然突击。他揉着印有红痕的纤细手腕，神色不善，想当即甩脸走人。 瞅了眼对方的动作，白佑石轻声道：“抱歉。你能现在打电话给他吗，我有话想问他。” “不能！”齐南说，“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破例告诉你很多事了，你该满足了吧。” 怕他继续纠缠下去，齐南又道：“再说了，打电话有用吗？一听是你，青儿准得挂断电话。” 这话说得也对，齐南作为程青的好友定然是向着对方的，他再怎么威逼利诱也套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白佑石沉思片刻，随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好吧，那麻烦你知道他家地址后通知我一声。” 齐南：“……” 白佑石知道对方不会应下，说完后直接转身走人。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齐南顿时松了口气，拿着采买物品的布袋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片刻过后，他向前左边的小道上跨出一步，接着犹疑的顿了顿，然后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这才返回朝右边的大路离开。 等齐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不远的建筑物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正是刚刚离去的白佑石。他用力抿了抿发白干燥的嘴唇，急速向那处飞奔而去，继齐南后消失在拐角处。 * 整整一个暑期，其他高三毕业生享受着愉快无作业的假期，而白佑石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外奔波踩点，原先牛奶白一样的皮肤此时顿然黑了几个色调，呈现出小麦的色泽，让白母每每见到都惋惜不已。 然而任他跟踪齐南，还是到熟悉的场合踩点等待，或是找同年级校友打听，都没有程青的消息。如此之下，毫无头绪的白佑石这才发觉，自己竟对程青的喜好习性一无所知——除了在吃食上让他印象深刻之外，两人每次约会学习，都在白佑石指定的地点集合；如有出去游玩，也是跟班级群聚出发，从不落单；若是悠闲无事，就附近商场里的小吃店内约会谈天……程青从来都由着他的喜好，自己的习惯却从不表露出来。 直至新学期来临，白佑石整装出发去S市。此时他在不情愿也不得不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还有那个不见踪影故意躲避他的男友。 当天早上，白佑石在家人的陪伴下乘坐前往S市的飞机离开。 临近晚上，在漫天彩霞的映照下，程青身披橘光携带行李而来，同齐南坐在街边的烧烤店里，望着窗外的人生百态，嘴里聊着熟稔的闲话，吃着烤串喝着啤酒，做最后的道别。 等桌面洒满竹签，翠绿光滑带着水汽的啤酒瓶已然空荡以后，程青在齐南稀里哗啦的眼泪下，提着行李，背对着对方摆了摆手，然后离开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那些年那些事 天灰蒙蒙才刚刚亮堂，程青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屋内空调放着低温冷气，他身上却满是黏腻的汗水，白色背心时不时贴在滚烫的皮肤上，配合低温冷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时隔多年，他又午夜梦到高中那段难以言说的时光，然而相隔八年时间，那段令人揪心难耐的记忆，对已然成熟长大的程青而言，早已能面不改色地坦然面对。 程青挠了挠乱糟糟的鸡窝头，从床上跳下来，顺便抬头瞅了眼墙上的挂钟，才早上六点多，屋外客厅已经响起霹雳乓啷的声音，估摸着是程母在做早餐。 程母早已辞去公司职务，自己带着一条名叫“小瓜”的柯基狗，在家闲玩。她有时跟姐妹出去旅游，有时在家看剧追星，当然极少数的时候，作为资深会计师，她也会顺便接接外快，赚点零花钱。 程青慢吞吞地开门出来，就见程母头戴遮阳帽，身披防晒衣，手提拉杆箱，一副说走就走的潇洒模样，看得程青一个激灵，顿时来精神了。 “妈，你这是要出去旅游？” 程母脚边的小瓜以为自家主人带它出去玩儿，兴奋得又蹦又跳，扒拉着她的裤脚不肯离开。 “正好你回来了，我也不用把小瓜送到宠物店内寄养。”程母蹲下身子抚摸小瓜柔软顺滑的皮毛。她忍不住唠叨地说，“记得每天带小瓜遛弯呐，它的拾便器和绳子都放在鞋柜里头，还有每天喂它三顿饭不能多不能少。如果没事的话，你自己煮点肉食喂给他，后天记得带它去宠物店洗澡……” 絮絮叨叨的话没完没了。程青边听边吃味地瞅着活泼可爱朝他望来的柯基，怎么看都觉得傻缺的很。没料到，当初怕程母孤单寂寞，他难得从外地回来，便抱了只朋友狗窝里的小狗给她作伴，如今五年过去，他的家庭地位显然因为小瓜，瞬间从第二降到最末尾。 “是是，我知道啦。”程青无奈地抱过小瓜，说，“你安心去吧，从现在开始，我在哪儿小瓜就在那儿，不给你弄丢，也会照顾得好好的。” 程青做出承诺，程母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废话，立即转身离开，留下呜咽着嗓音的小瓜和程青俩、呆愣愣看着被合上的防盗门。 “切，什么嘛。”程青回过神抹了把脸，无力道，“直接跟我说不就成了么，非得拐弯抹角。” 程青放下小瓜，用脚尖轻轻耸了耸它肥胖敦厚的身子，道：“小瓜，听到没，跟着我你要乖乖听话哦，不然零食玩具通通没收。” 似乎听懂他的威胁，小瓜水汪汪的眼睛顿时望过来，喉咙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作出委屈难过的表情。 程青吃完早餐，想起昨日饭桌上遇见的人，心惊胆战不敢像往常去店里坐镇，便打了通电话过去，把今日要交代嘱咐的事情交接好，挂完电话依然一肚子苦水想吐，又给齐南打了通电话叫他中午过来一聚。 程青一上午游手好闲、不问世事，难得放松在家吹空调逗小瓜，自娱自乐玩得很欢。 等中午午饭，他准备了一桌子麻辣小龙虾，从冰箱里拿出几听冰镇啤酒，待工作完成，屋外门铃骤响，程青踩着拖鞋满脸笑意，赶忙开门。 齐南满头大汗，头发丝儿湿哒哒黏在脸颊上，没等房门全开，便跻身溜进来。一阵冷风顿时吹拂上身，他舒爽地吁了口气，把手中装着下饭小菜的塑料袋递给对方。 “热死了。”齐南蹬掉鞋子，赶忙换上拖鞋跑到沙发上瘫坐。他抱怨道，“怎么每次都是我到你家，你怎么不来我家坐坐。” “齐阿姨再三叮嘱我，让我多拉你出来逛逛啊。”程青摆好小菜，说，“才走一段路就喊累，你天天宅在家里码字，不晓得锻炼身体，齐阿姨每次去你那儿给你添补家用，怎么叫都叫不动你，头都大了，这才拜托我的好嘛。” 程青在外闯荡多年，回到家乡开了间餐馆，如今生意兴隆，有望再开分店。齐南到好，大学读的经融学，毕业后自己开了家清吧，然而这还不是他的主业，他的主要工作牛头不对马嘴，竟是网络小说作家。如今写作多年，他从小透明逐渐成为大神，手下多部作品商业化成功，影视动画化通通卖座叫好，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 对此，齐父齐母仍旧不满意，因为齐南太宅了，天天面对着电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体素质比读书时还显孱弱，两位大家长生怕一不注意，他就得了不治之症。所以年年强制他去医院体检，再不然就喊程青帮忙照看这个宅男。 程青叹了口气。以往只知道齐南懒，却没料到他会懒到如此地步——一日三餐都点外卖，连手底下清吧的管理权都交由齐母打理，而自己住在楼上，坐收渔翁之利。 对，没错，是住在楼上。齐南手头一有钱，便从家里搬出来，自己在清吧楼上安置了个几十平米的房子，而那房屋正好在二楼，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一楼二楼打通连接，方便出行——都这样了还宅在家里，可见不是一般的懒。 等身上汗水蒸发，齐南喜滋滋地摸了把小瓜毛茸茸的脑壳，然后坐在餐桌旁拿起小龙虾剥壳入嘴，边吃边夸赞道：“唔，不愧是大厨，做的小龙虾W市一绝！” 程青一身手艺，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打滚练就出来的，自然信心满满，无需齐南献媚吹捧。 他淡定自若，拿起一个虾球，剥了壳把沾了红油的嫩肉放到对方碗里，冷冷道：“我昨天碰到白佑石了。” 齐南刚想夸奖对方，嘴里的虾肉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连连咳出声来。 “咳咳、咳咳……我去，他不是在国外吗？”他含泪红眼，来不及吞下虾肉，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什么反应？你们说了什么？” 我去，多年前不告而别的情侣再次相遇，那场面得多刺激啊。 瞧他看热闹的劲儿，程青翻了个白眼，道：“能有什么反应，就那样呗……” 齐南抽出纸巾，抹了一嘴油，道：“……怪不得叫我过来吃饭，是来诉苦的啊。” 八年前，十八岁的程青留下一封信便离家出走。他在火车上与母亲通话，如实告知他的打算，不顾对方的极力反对，来到一座城市定居下来，找了份可以饱腹的厨房工作，先从后厨学徒做起，等生活步入正轨，他从洗菜学徒逐步成了后厨厨师，眼见工资渐涨，程青留下几百元的生活费，其余全寄给W市的程母那边。 那段时间虽然难熬，现在回想起来却又十分温馨。就如程母所言，社会底层的工作十分艰辛，很难出人头地。然而出发前，程青思索一晚，花费五天时间进行计划安排，他最终还是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地步。 三年前，程青带着手艺和存款从外地回W市定居，除了在家与程母聊了些近况和对未来的计划之外，他第一时间冲进齐南的清吧想找他相聚夸天。 不凑巧，那天齐南失恋，正窝缩在楼上房屋内喝闷酒。 等程青被服务员带上楼，门一开，人没见着，一股酒臭味扑鼻而来，待他进屋后，满客厅的酒瓶映入眼帘，啤酒、鸡尾酒等等各种酒类都七零八落滚满一地，而齐南则斜倒在墙边角落，满脸通红抱着一罐没开盖的啤酒，手指迟钝麻木的扣着易拉罐拉环，扣了半天也没扣下来，嘴里便嘟囔着“连你都欺负我”“我真是太没用了”这类自贬的话语。 程青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夺过啤酒，拉开拉环自己猛灌一口。 “呼——”他长长舒了口气，道，“怎么回事儿，把自己搞成这样。” 虽说齐南开了一家清吧，但本人却很少喝酒，最多就是低度啤酒或水果调制而成的鸡尾酒，而现在——程青蹲下身，从一堆酒瓶当中随便拾起一个，上面正好写了“二锅头”三个大字。 “谁、嗝……谁、抢我酒！”齐南猛然挺直腰杆，卷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道，等迷蒙的视线看到程青后，他整个人又放松的瘫软下来，“嗝！原、原来是你呀！你……嗝！你怎么回来了？” 程青没回答，反而问道：“都喝成这样，还有空关心我？” 他扶着齐南，把他放到窄小的沙方上安置好，问：“说吧，发生什么事了，让向来不碰酒的你借酒消愁。” 齐南愣怔了会儿，脑袋晕晕乎乎地，消化许久才反应对方说了什么。 顿时，他两眼唰地掉下眼泪，他哇地一声，整个人猛地扑向齐南，抱住对方的腰身，埋头哭诉。 这半年来，齐南谈了一场地下恋，原先甜蜜的恋人如今突然跟他提出分手，原因竟然是与上司的女儿结婚—— “噗咳咳——”程青陡然喷出嘴里的啤酒，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声质问，“上司的女儿？！！”恋爱对象难道不是女性吗？ 齐南两眼迷蒙，点头道：“嗯，上司的女儿……我想不通，他明明跟我谈恋爱，喜欢同性，怎么突然就跟他上司的女儿结婚了呢？！” 说到这，他更伤心了：“不道德，欺骗女生……我本来打算揭发他的，可、可是……呜啊，他竟然威胁我，说、说如果我说出去，就……” 程青收敛起伏不定的心神，小心翼翼问道：“就？就公开床照？” “不——嗝。”齐南打了个嗝，“他就去跟我父母揭发，说我同性恋的事……” 程青拍腿怒道：“岂有此理！”他安慰说，“这种人分了也好，现在及时止损看清他的真面目也好，免得投入过大将来吃亏。” “我就伤心自己眼瞎！”齐南嚎啕大哭，“呜哇——我怎么那么倒霉，第一次谈恋爱碰上这种人！” “呃。”见他哭得鼻涕横流，程青既高兴对方信任他，把话说开，又不禁为此气恼。他迟疑片刻，缓缓开口道，“南子，我也有件事跟你说。” 齐南止住哭意：“嗯？” 程青斟酌片刻，组织了下语言，说：“别灰心啊，同性恋不可怕，我高中的时候……” 第二天中午，两人一人从沙发上坐起，一人从地板上爬起，两人眼对眼，按着太阳穴，皆一脸懵逼，昨晚记忆顿时如潮水般回放。 昏暗的灯光下。 程青喝着酒：“我高中时期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对方那么说，我当然生气呀，但分手后我又心虚……” “原、原来你跟我一样啊。”齐南敞开肚皮，哭笑着，“我以为就我一个另类呢……” …… 齐南扶着额头，不敢置信：“……你、你也是同性恋，还高中谈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程青捂脸：“……别说了，为宽慰你，我把自己老底都揭了。” 过了那么多年，齐南的八卦之心依旧没变，他没等程青反应过来，一串问题突突突不喘气的倒出。 程青撇过脸，敷衍道：“事已至此，现在再问对方身份有什么用。” 齐南歪头，试探道：“跟你关系好，最后又单方面分手的……只有白佑石了！” 齐南越想越觉得是他，想想高考过后，对方满大街抓人的着急样儿，那毅力看得他于心不忍，都想破例告诉他了。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程青脸色扭曲，别扭地起身走人。 瞧这反应，齐南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大吃一惊：“被我说中了？还真是他呀！” 齐南扒拉对方的衣角不让程青走：“别装鸵鸟！知都知道了，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十分钟后，齐南撑着下巴一脸叹息。他不禁唏嘘道：“原来如此，你们这般也算是天意弄人……” “不、不对！”沉思之后，齐南又惊坐而起，大声嚷嚷道，“我明明听说他在大学——” 眼睛瞥到程青失落的脸庞，齐南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发出诡异的声音。 “青儿，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哦。”他缓缓坐回原座，纠结地看着对方点头后，才说，“几年前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听闻白佑石在S市医学院谈了个朋友……” 程青愣了愣。 齐南说：“……对方交往的好像是女朋友哦。” 程青整个人都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慢吞吞地说：“……嗯，挺好的，这样挺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误会 当程青和齐南在W市谈论白佑石时。 此时当事人已经踩在S市机场上，正循着饭香味儿找到机场外的餐馆内就餐。等他抹嘴吃完饭，餐馆街旁正巧停了一辆黑色保姆车，白佑石坐在屋内，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车门从里边打开，车内走下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正观望四周寻找什么。 白佑石双眸微闪，起身出门，招呼道：“在这里。” 男子循声望来，见白佑石阔步而来，连忙恭敬道：“白医生，让您等久了。” 白佑石微微摇头：“还好，我正好吃完午餐。” 两人互相寒暄后，进入车厢，男子坐在前排副座，示意伺机开车。 “抱歉，白医生，老板正陪同二少爷就餐，如今赶不过来。”男子看着后视镜里的白佑石，出声抱歉。 白佑石摆手道，“清逸，我们都是熟人，你太客气了。” 男子名叫杨清逸，是白佑石留学时认识的好友苏承毅的秘书。他此次被邀前来，是专门为解决苏承毅的弟弟苏宇泽而来。原先的计划是两人中午吃顿饭叙叙旧，然而苏宇泽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情绪激动，苏承毅无法，只能派秘书杨清逸前来接机，自己则亲自陪同在弟弟身旁，监视他以免对方逃跑偷溜，这顿午饭自然而然也就泡汤了。 车辆行驶到一家私人医院里，两人上了电梯来到一间装修豪华金碧辉煌的房间内，若不是房间一角装有工作台和各类齐全的机器的话，不知情的人进来还以为这是哪家酒店的豪华套房呢。 屋内的皮质沙发上坐着两位年轻男子。 其中一人身材纤细，明明面孔精致冷淡，却处处透出一股令人战栗的艳丽感。 对方的丹凤眼一瞅到他，顿时撇过脸，炯炯有神的双眸立马露出厌恶惧怕的情绪。 白佑石淡淡的瞅了眼，便收回视线。对方这般态度他早已见怪不怪了，毕竟他是如此讨厌牙医，每次见到他就跟见到鬼一样，作为长期负责对方牙齿健康的牙医，他已经习惯了。 反观另一位男子，见到白佑石后，连忙起身迎上，轻轻抱住对方，随即一触即离：“抱歉，又要麻烦你跑一趟。” 白佑石从文件包内取出眼睛戴上：“只要管好你弟弟，让他节制甜食，就没有我的事了。”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男子无奈地挑眉，“我一天有大半时间在飞机上度过，而小泽的工作特殊……我根本没时间监督他。”更别提小泽作为公司太子爷，其他人有心没那个胆，更不敢阻拦他的行事。 苏承毅今年32岁，作为娱乐公司老董，工作忙是正常事，而他的弟弟苏宇泽，作为时下当代最热门、拥有过硬实力的最年轻的影帝，工作一样繁忙，甚至比作为公司老董的哥哥还要忙碌。 而此时此刻，两个娱乐圈大佬相聚一堂，为的仅仅是苏宇泽的牙齿健康。 白佑石偷偷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不是没时间，是舍不得吧。” 被好友打趣，苏承毅没有尴尬，反而表情十分宠溺，视线转而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宇泽。 他不禁叹气道：“唉，没有弟弟的你什么都不懂。” 白佑石懒得跟他贫嘴，直径走向工作台，换上工作服，戴上口罩，套上塑胶手套，冷冷地说：“好了，让他过来躺好。” 话落，苏宇泽的身形明显僵硬起来，他抿唇看向门口，心中蠢蠢欲动，欲逃离此地。 不等他有所动作，拉耸的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按住。苏宇泽僵硬的转头，看见自家哥哥面带微笑，浑身却散发着压抑的黑气。 苏承毅：“小泽，乖，自己躺上去。” 苏宇泽手足无措地看着对方，脸上被一片阴影笼罩。 苏承毅说：“乖~听话。” …… 二十分钟以后，白佑石取下口罩和手套，从工作台走出来，淡淡地对苏承毅说：“比以往稍好，就是有颗蛀牙。” 苏承毅唰地看向正从床上起身的弟弟。苏宇泽捂着嘴，两眼含泪，苏承毅硬是从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委屈来。 苏承毅心疼地上前扶住他：“小泽，我不禁止你吃甜食，但要适量、节制啊。不然白医生下次来就不单单是洗牙，而是拔牙了。” 这幅惺惺作态，看得白佑石是一阵牙酸。他今年26岁，明明跟苏承毅相隔6岁的年龄，私底下聊天时却毫无隔阂相谈甚欢，可每当碰到有关苏宇泽的事情，对方顿时幼稚起来，这时两人就像隔了巨大的横沟，产生明显的代沟。 苏宇泽甩开手腕上的手，阴沉的一句话不说急匆匆跑出去，离开前还偷偷瞪了眼白佑石，萌得苏承毅不要不要。 白佑石面无表情，真看不出对方哪里萌。直到苏承毅回神，见他淡定地收拾好东西，表情仍然是万年不变的不为所动，仿佛任何人和事物都不能打动他分毫。便摸着下巴，打趣道：“外号美牙狂魔的你，估计很难找到符合心意的人吧。” 白佑石面色柔和地轻笑一声：“那倒不一定。” 一听有戏，苏承毅兴致勃勃地问：“哦？是谁？” 白佑石只笑不语。 * 程青接连五天未曾踏出房门半步，直到第六天实在没法儿了，作为餐馆老板，他必须去店里看看才能放心。 当他放松心神，踏进玄关，服务员小芳立马迎上来，朝他挤眉弄眼道：“老板，有人在包厢等你。” 程青一脸莫名其妙，问：“谁呀。” 小芳说：“不知道，他说他姓白。” 程青停驻脚步，惊疑不定地问：“姓什么？” 小芳回：“姓白。” 程青不死心地再问：“……男的女的？” 小芳一头雾水：“男的。” 见他沉凝不语，小芳小心翼翼问：“老板，这人有问题？”如若不妥，她便叫店里的伙计把人“请”出去。 “没问题。”程青深深吸了口气，吩咐她，“待会儿别让任何人进来。” 临近午饭时间，店内的工作人员皆行色匆匆，为战前做准备。程青缓慢走在走廊上，那步伐能有多慢就有多慢，虽说已经下定决心跟对方划清界限，但眼下真见面了，他还是忐忑不安的。 等站在“天生人间”的包厢门前，程青踟蹰片刻，才伸手轻轻敲响房门，待里面传出“进来”，他才慢吞吞开门进屋。 偌大的包厢内，一张大桌前只坐了一位男子，对方一身休闲装，悠闲坐在椅子上，手捧茶杯慢慢品尝，还未老就做出闲云野鹤的模样来。 程青攒紧拳头，忍住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故作镇定地坐到白佑石对面的座位上。 白佑石放下茶杯，视线如雷电般闪射过来。他寒暄道：“许久不见。” 程青垂眸，淡定自若说：“嗯，有八年不见，如今找我有什么事？” 白佑石轻笑：“找你能有什么事。是当初为何一声不吭躲着我？还是单方面分手？” 程青说：“这都是过去事了，现在你我各自有各自的事业生活，没必要在纠结这些。” “那可不。”白佑石微微倾身，双手交叉抵在下颚，撑在桌面上，“当初你单方面分手，我可没同意。” 程青眉头跳了跳，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八年过去，我们之间难道还有感情存在？” 白佑石：“有，我觉得我们有。” 程青咬牙切齿，觉得对方不知羞耻。他故作不知的问他：“你……那么多年难道就没谈过恋爱？” 白佑石被问得哑口无言，唯有沉默以对。 见状，程青乘火打劫道：“你跟别人谈过恋爱，既然还大言不惭跟我提感情？” 程青虽没有说明，但白佑石却感到对方什么都知道了。 “大学的时候，我的确谈过一场恋爱。”白佑石向他坦白，“那次是对方先告白，而我为了确定自己的性向才答应对方，事后我们也分手不再联系。” 程青骂：“人渣！”随即翻了个白眼，道，“谈了就谈了，没谈就没谈，别为自己找借口。” 白佑石哑然，这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他认！然而他对他的感情也确实是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这我不否认。”白佑石说，“那你呢，当初一条短信就结束我们的感情，不等我追问，便躲得不见踪影……你自己就不心虚吗？” 程青一愣。 他当然心虚啦，当时父亲去世，高考失利，再加上白佑石与张倩茹的对话，这些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神经，最后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待他长大成人，见过更广阔的世界以后，那些青春期的烦恼顿然明媚开朗起来——在白佑石对张倩茹说出那番话后，他为什么不去质问他，反而是逃避呢？当程父躺在医院就诊，家庭经济困难拮据时，他为何不与作为男友的白佑石诉苦抱怨呢？ 这些问题在当时、作为学生时期的他，是无论如何没法考虑周全的，等他长大回顾，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成熟视角再来看待事情的发展，他才发觉两人的矛盾早已埋下，不成熟的青涩时期，分手是必然结果。 见程青沉默，白佑石追问：“发生在你家的变故，齐南已经全部告知与我，然而分手的缘由，除了那些事，还有其他我不知晓的原因存在吧。” 白佑石：“你能告诉我吗？” 程青烦躁地挠了挠头，卷翘的发丝从额前掉落在脸颊上：“多年未见，你待人处事变得圆滑不少。” 白佑石说：“还要多谢这些年我出国在外独自生活的经历，那让我学到许多东西。” 都是成年人了，少年时期发生的事故，如今与另一位当事人谈起虽然没有难以启齿的感觉，但还是有些羞涩不安的。 “高三下学期那年，你跟张倩茹的对峙我都听见了。”程青缓缓叙述道，“当时我家庭情况不容乐观，而且高考将临，有什么烦心事都憋在心里，不敢告诉旁人。当时突然听到那番话，我大受打击，加上高考失利，压力太大，就直跟你提分手了。” “……所以，这些年……”白佑石皱眉道。当初他不仅找齐南问过话，还找到十三班的其他同学询问过，皆一无所获，直至现在，每年十三班班级聚会，都不见程青的消息。 “高中毕业后，我直接去外省打工，三年前才回来创业开了这间餐馆。”程青面无表情说，“我父亲病重时，家里在外借了许多钱，我若继续读大学，家庭经济就全压在母亲身上了。”所以他才一意孤行不顾程母的阻拦，到外地边学手艺，边打工赚钱，为的是彻底还清债务，能让家人正大光明走在马路上不被人催款还钱。 白佑石半阖眼，道：“当初跟张倩茹说的话……”他有些羞于启齿，“那些话我都是胡说的，为的是打消她的怀疑……” 程青伸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我都明白……当时我不懂事，把你的话当真，现在长大了，自然明白你那时的顾虑。” “不，你不明白，那些话一半是真，另一半是假。”白佑石说，“我不喜欢男人，讨厌与人亲密接触，更别谈接吻了，这些都是真……然而前提条件下，如果对象换做是你，不论接吻还是其他，我都愿意接受，不会产生抵触的情绪。” “那当初那个吻呢？虽然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事后你跟我说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什么的……”程青心情五味成杂，忍不住翻旧账来劝说自己稳住心神，“那些话你不记得了吗？” 白佑石扶额：“不，我记得……不过那是因为当时我很生气，怕会对你说出难听刺耳的话，才叫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程青一噎，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意思，害得他当时惶恐不安，每天忧郁得悲伤春秋，还以为对方真生气不想理他了。 两人无语相视，果真少年人和成年间看待事物的理解能力和处理事情的方法截然不同，导致的后果也截然相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李岚 虽说把当年的误会解释清楚，然而对于白佑石提出的复合请求—— 程青斩钉截铁一口否决：“不，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又如何确定彼此适合自己呢？” 白佑石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程青反驳：“八年的空白时间，我们彼此陌生，我也不想重蹈覆辙，把精力浪费在磨合感情上面。” 白佑石倏尔握紧手中的茶杯，一字一顿道：“你不愿，那我自己来！” * 另一边，李岚挽着手提包，刚走进一户古典气息浓厚的别墅院内，一辆耀眼的荧光色跑车停在大院门口，随即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另李岚忍不住蹙眉。 敞篷车内，一名身着黑色性感吊带背心的女子，亲密挽着驾驶座上的男子，浑身软绵靠在对方胳膊上，直到男子倾身在她精致的脸庞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对方发出清脆银铃般的娇笑声，松开男人的手臂，放他下车离开。 李岚停驻在别墅的房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男一女大庭广众下做出如此肉麻亲密的举止。 她在市里的小学任教音乐老师，平时有空，会接些家教工作来补贴家用。而她现在站着的楼房住址，正是她女朋友的家，女友把她介绍进来，让她教导年仅七岁的侄子弹钢琴。至于面前这位刚与女伴打完啵，下车后大方让女伴开走自家跑车的男人，正是她女朋友的同胞弟弟，自家学生的亲身父亲。 直到跑车消失在视野内，男子才转身看向伫立在门口的李岚。 他染着一头栗色的卷发，吊儿郎当地单手插在裤口袋里，朝李岚招手打招呼：“哟，过来上课啦。” 李岚皱着眉头，对他点头示意。 这般艳丽的场景，几乎每月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不下八次，每当看到一名父亲，流连花丛毫不顾忌被儿子看见的坦荡模样，她都忍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想开口教育对方，而然眼前这人是她学生的爸爸，是她的顶头老板，那些话每每在嘴边徘徊，最终唯有咽下肚，装作视而不见。 想起前不久，在钢琴房里，年仅七岁的白嘉木坐在矮凳上，天真无邪地问她：“为什么爸爸每天都能出去玩儿，我只能呆在房里学习？明明我是小孩儿，爸爸才是大人。” 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李岚顿时愣住，她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他：你爸爸每天花天酒地，天天换女伴犹如换衣服，你爷爷奶奶不指望他继承家业了，转而培养你，所以才对你严苛，不许你去玩耍？ 这种话能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七岁小孩说出口吗？显然不能的。 “哎呀，你爸爸其实每天在外赚钱养家，很忙的。”她只有违背良心替对方跟儿子解释清楚。 想想，李岚就忍不住心虚。 这时房门从里边打开，一名身着白色蕾丝长裙的女子缓缓走出，乌黑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皮肤雪白细嫩，一双水灵灵的黑眸温柔含笑。她先是看到男子，愣了一愣，随即眼眸一转，看向李岚，露出微笑道：“你怎么还不进屋？小木一直吵着找你呢。” 李岚双眼顿时一亮，神色明显变得柔和起来：“嘿呀，幼安，我这就进屋。” 说完还朝对方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赶忙小跑进屋。 白幼安侧身见对方的身形消失在楼梯间，这才转移目光，对男子道：“弘博，又被小岚撞见了？” 白弘博无奈地挠了挠头发：“见鬼，每次亲热都被她撞见……还摆出个臭脸，也就面对你的时候，才会活泼一点。” “你若能安定下来，想必小岚对你会有改观。”白幼安轻声道，“毕竟作为一名父亲，在外乱搞关心，如此不负责任，任何老师见到自家学生的父亲这种做派，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打住打住！”白弘博摆摆手，道，“姐，你就不能不说这些吗？每天在家听他们念叨已经很烦了，你现在还来教训我，是想让我头秃？” 白家经营着全国最大的餐饮行业，两位家长努力打拼才有今日的成就。他们膝下唯有两个孩子，一女一男，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异卵双胞胎。 身为姐姐的白幼安温柔贤淑，被教养成大家闺秀，让白父白母很是满意。而作为家庭事业继承人的白弘博，不知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明明小时候乖巧听话，长大后却拥有一副花花肠子。女伴不停更换，直到大学时期交了个女朋友，两位家长还以为他改性了，乐得合不拢嘴。然而之后的事情发展告诉他们，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对情侣火速结婚怀孕，等孩子落地后，白弘博狗改不了吃屎，没安分多久，又跑去花天酒地过自己的潇洒日子。女方实在受不了，再加上当时事业转型，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纸离婚，两人分了，孩子归白家抚养。 身边没老婆约束，白弘博更是放飞自我，无所顾忌起来。 一楼，姐弟俩在客厅说家常，二楼，白父白母从屋外门缝往里看，见自家闺女请来的钢琴老师满脸温柔笑意，对着亲亲孙子轻声细语的手把手教导。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互相满意地点点头。 等二人下楼来到客厅，第一眼便见不孝子跷着二郎腿，嘚瑟地抖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而闺女则安静的捧着专业书，看得津津有味。一番对比下，让两位老人捶胸顿足，咬牙切齿。 白父后悔怎么没把闺女生成男孩，白母则恶狠狠瞪着不成器的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气得牙痒痒。 白父越看越气，忍不出冲白弘博吼道：“玩玩玩，每天就知道玩！我们一家打拼出来的钱，都给你败完了？！” 想想这个月白弘博花销几十万在酒吧、猪朋狗友和女人身上，白父就心痛不已，恨不得断了对方的粮，把他扔到外边自生自灭，然而—— “你凶什么凶，我们家还缺那点钱？让他花怎么着？不给他花给谁花！”明明也在怄气，但白母就管不住自己的心，每每心慈手软非得维护这个逆子，自己一边骂一边护，还不准别人骂他的心肝宝贝。 白父抖着手，指着白母：“你、你慈母多败儿！”就是有她的纵容，白弘博才变成浪荡子，他这才不得不转而培养孙子。为避免重蹈覆辙，孙子的教育权被他死死拿捏在手心，为此事，他每天要跟白母争吵至少一遍。 白母道：“你把小木给抢走了，还不准我宠自己的儿子呀。” 白父抖着双唇：“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儿子！老大不小了，还一事无成，每天就知道和那些猪朋狗友花钱玩女人？！” …… 父母俩站在楼梯间互相指责，坐在下方的白幼安和白弘博一脸无奈。前者是听得耳朵起茧，事不关己；后者是练就了一身厚脸皮，听着老父亲的训斥，自己照样玩得很嗨。 白父白母朝楼下走去，刚坐下，话头立马调转到白弘博身上。 白父对儿子说：“我管不了你了，但你毕竟是小木的爸爸，他得有个母亲，你今年内考虑好，娶个老婆回来。” 白母紧接白父的话头说：“如果没找到，我和你爸有人选，保准你满意。” 白弘博一惊，收起手机，抬头说：“……小木不是有妈么？还让我娶亲结婚？” “他那妈有的跟没有一样！”白父没好气，“天天忙事业，一年到头不晓得回来看孩子……这种女人能给小木母爱？” “当初是你不对，离了就离了，我们无话可说。但她占着位置不负责，那就不行。”白母跟着附合，“你老大不小，小木也需要母亲照顾，是该考虑这些问题了。” 白弘博无语。 白幼安放下书，皱眉不赞同：“感情的事不能草率决定……如果只是为了小木的身心健康，那更没必要让弘博特意娶妻结婚了。”这种不含感情的将就婚姻，对女方不公平。 白母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这事你没资格插嘴，你今年二十七岁，年龄不小了，连婚都没结。你弟样样不如你，但这点比你厉害，倒是给我们家生了个白胖孙子。” 白幼安闭嘴了，不再触白母霉头。倒是白弘博忍不住替她说好话：“妈，婚姻大事需谨慎。我一个特例摆在眼前，姐哪儿敢轻易结婚谈恋爱呀，别找的男朋友都像我一样混账，结婚后不着家，不就苦了我姐吗？” 白弘博一顿自黑，逗得白母忍俊不禁：“好好好，就你说得对。” 白父见不惯白母的偏心眼儿：“幼安不结婚我也能养一辈子！她工作能干，做事雷厉风行，比那逆子好一万倍。”当然，如果她是男儿身就更好了。 白弘博脸不红心不跳，没半点羞耻心，仍然笑嘻嘻。反观白母顿时炸锅了：“要工作能干有什么用，她一女孩迟早得嫁出去，她还能继承家产吗？” “不。”白弘博反插亲妈一刀，“我不介意，十分欢迎姐继承家业，努力把自家事业发扬光大。” 刚才还维护女儿的白父，立马跟白母统一战线，恁他：“你怕是忘了还有小木在吧。” 三人阵营不断变化，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斗嘴甩锅。白幼安事不关己，安静的垂下眼眸，嘴角淡淡勾勒出一抹笑容，她重新拿起书籍慢慢翻看。 * 两小时过去，李岚带着手挎包从楼上下来，白母白父正在房间陪白嘉木说话，白弘博从车库开出一辆新车潇洒离去，此时客厅只有白幼安一人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到李岚下来，她放下书籍从容不迫走上前。 “累不累？要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白幼安关心道。 李岚摇头：“坐了两小时，我正浑身僵硬，想动动。” 白幼安说：“那我送你出去。” 这块临近商业区的小区，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地方，里边居住的全是省内富人或明星，园区内除了几栋高楼大厦，其余皆是独门独户自带庭院的别墅。从白幼安家徒步走到小区门口，也需花费二十分钟。 天空渐渐昏暗，一道道彩霞照亮地面。两人肩挨肩手牵手，缓慢走在静寂无声的小道上。 沉静的氛围下，白幼安突然开口说：“小岚……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来了。” 李岚歪头疑惑：“为什么？这个月小木还剩下不少课程。” “听话。”白幼安握紧对方的手，漂亮的眉眼微微蹙紧，“剩下来的课推到下个月。” 李岚：“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幼安犹疑片刻，道：“……家里准备让弘博娶妻……我怕这件事牵连到你……” 李岚忍俊不禁，笑道：“怎么可能，他娶妻关我——”她话语骤然顿住，不敢置信地渐渐回过味儿来，“难道说……” “嗯。”白幼安看着对方在暖橘色的黄昏下一闪一闪的眼眸，点头道，“好人家是不会把女儿嫁给弘博，真正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我们也高攀不上……而你性格开朗大方人品并无问题，又在我家工作多年，小木十分喜欢你，想必我爸妈是把注意打到你身上了。” “我？”李岚手指着自己，脸上笑容难看，“其他人不愿意，难道他们就肯定我会答应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全家都知道。”白幼安说，“但你父母的为人……想来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以后才通知我跟弘博的。” 李岚：“……” 哦，的确，她家就是团乱麻，如果李父李母听闻她能嫁入白家，绑也得把她绑到民政局，先把结婚证搞到手再说。 白幼安牵起她的手，认真嘱咐道：“拜托了，如果之后我爸妈找你，你千万别接电话别出声，立马联系我，我来解决他们。” 李岚呆愣愣看着对方严肃的面孔，点头应下。 八月的季节，燥热的微风拂过脸颊，吹起耳畔的碎发，李岚却感觉不到一丝热意，反而像泡在冰冷的水中，浑身发冷，唯有被包裹住的手掌散发出点点暖意，令人安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诉苦 天刚刚暗下，李岚坐在的士上，整个人沮丧得都快自闭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一个默默无闻没钱没势的小女子，竟然被纳入花花公子白弘博的结婚对象名单内。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能理解白父白母的打算。自己没钱没势更好，人品过关，金孙白嘉木也喜爱这位老师，如此好拿捏的主儿，就算结婚后怎么闹腾，也翻不出白家俩位大佬的手掌心。 如此易懂好拿捏的媳妇，做婆婆公公的谁不想要。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以往看上去慈祥和蔼的白家父母，在她眼里骤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卧槽，你儿子缺德花心，就拉无辜少女陪葬？这是什么自私的家长式思想啊，就你儿子是人，其他姑娘就不是人了？ 心里委屈的李岚顿时没心情再回家面对那些极品父母和弟弟了。她动作麻利，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过去，之后不顾对方的电话轰炸，立即关机把手机扔回包包内。 她对司机师傅说：“师傅，改道去相约私房菜菜馆。” “好嘞。”司机师傅笑道，“听说那家餐馆生意很火哦，你现在才去估计没座位了。” 李岚笑了笑：“我去找人，不用排队等位。” 的确如司机师傅所言，菜馆生意红火，门口的大院里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除了角落池塘里的小鱼小虾和围栏里的鸡鸭鹅外，其余空地都坐满了等待空位的顾客。这些客人脾气情绪都挺好，并不着急进屋吃饭，反而互不相识的聊起天来，还相谈甚欢。 下车后，李岚进屋，店里员工并没上前接待她，反而是瞅了一眼，接着赶忙接客、上菜、传单，忙得不亦乐乎。 李岚自顾自地走过后厨，来到后边的小院儿内。 那处只有十几平米的院子是老板的私人领地，不准顾客随意进来。整个院子除了门口屋檐下闪烁着昏暗橘黄的电灯泡外，只剩下零星几个破旧的灯笼挂在墙边，微微照亮墙角下的植被和各类蔬菜。 院中央摆放着破旧的矮桌矮凳，程青正曲腿弯腰，拿着冰镇啤酒瓶缓缓向玻璃杯内倾斜倒下。 李岚走近，看见桌上摆放着一盆麻辣小龙虾，一盘青菜和蒜香生蚝，一小碟腌制过后的蚕豆。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随即坐到一旁，伸手念起蚕豆往嘴里扔。 程青用余光瞅了她一眼，拿起盛满金黄色液体的酒杯，喝了一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呐，今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还真被你猜对了。”李岚咀嚼着蚕豆说。 “你妈又喊你相亲了？”程青脸蛋微红，“话说在前头，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他现在自身难保，已经顾不上这位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了。 “不不不。”李岚摇头，伸手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先不谈我妈那边的事，倒是我女友那儿，又出新麻烦了。” 程青猛喝一口酒，没接话。既然李岚都这么说了，那事情肯定跟她有关。 “唉，我原以为她父母是仁慈的人。”李岚道，“没料到一个个都坏得很，尽想馊主意坑害无辜群众。” 程青砸吧着嘴，忍不住笑出声：“呵，生意人哪有仁慈一说，更别谈他们把生意做到全国了，都是精明又下得了狠心的狠角色，不然不会成为业界龙头。” “是啊。”李岚感叹道，“今儿，幼安跟我说，她爸妈打算为了孙子逼婚她弟，结婚对象估摸着有可能是我。” “噗咳咳！”程青一口龙虾喷到地上，“这是什么狗血桥段？你跟他女儿谈恋爱，他们竟然把你和那花花公子凑一对？” 李岚和白幼安的恋爱故事，简单明了，甚至有些老套。就是穷人家姑娘在酒店餐馆勤学检工，然后偶遇富家小姐在相亲宴上被男方家长故意刁难，接着厕所偶遇互相谈心，然后相识，渐渐相爱……两个明明性向正常的人，蓦然成为情侣……听听，多么似曾相识的桥段。 程青和李岚是网上认识的网友，一个地方的老乡自然拥有许多共同话题。当初听闻她交了个同性朋友，程青虽说惊讶，却并不惊奇，直到李岚告诉他，对方叫白幼安之后，远在外省的程青立即两眼发昏，心惊胆颤，打算跟李岚绝交。 听听，多耳熟的名字，一个白佑石，一个白幼安，谐音只差一字。如若不是他向李岚拐弯抹角认真打听情况，知道对方家里只有白幼安没有白佑石的亲戚，估计他们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好好聊天了。 程青忧愁道：“正常啊，毕竟是地下恋嘛，这些问题在出柜面前都算不上事儿。” 月光下，两人一口小龙虾一口啤酒，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抹油，顺便互相吐槽抱怨日常生活中的琐事。 等李岚醉醺醺回到家，帮忙开门的李母顿时连连后退几步，捂住鼻子一脸嫌弃：“死丫头，不晓得回家做饭，竟然有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 李岚念初中的弟弟李浦从房间跑出来，听到李母的埋怨话，跟着凑上前闻了闻，满鼻子充斥着麻辣小龙虾的香气，羡慕道：“她身上哪有钱呐，估计是去程哥儿那儿蹭的饭。” 说着李浦咽下口水，心里盘算计划着，等下次去程青那儿靠老姐刷脸点餐，白吃白喝不是事儿。 两母子各怀心思，扶着晕乎乎的李岚，把她扔到床上便不管不问了。 * 接下来几天，相约私房菜菜馆的员工忽然发现，每到饭点，一名男子总是准时踩点过来找老板吃饭，如若有事，会一通电话打过来，点名道姓要老板送餐服务。 这都什么年代了，网络科技如此发达，人们只需一部手机，上网去APP点菜下单，自然有外卖小哥接送服务，无需店家多花一份人力在这上边。而这男人次次放着便捷的外卖APP不管，专门电话要求老板送餐服务，莫不是对家故意弄出来扰乱军心的奸计吧？ 店内员工私底下议论纷纷，当事人程青对白佑石的无耻之举唯有无可奈何和心服口服。 正如对方所言“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白佑石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并以这为主题展开行动——到点吃饭过来报道，如若没空，便一通电话打过来，指名要他送餐服务。中间任程青如何驱赶嘲讽，他皆岿然不动，每天准时打卡吃饭，估计读书时都没这么勤快的。 这人呐，脸皮厚起来简直天下无敌了。 …… 当天，白弘博满脸痛苦纠结。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左边是白母韩春的苦口婆心，右边是白父白志远的训斥教育，他夹在中间听着两边双管齐下的对话，整个人头都大了。 白弘博握紧拳头，跺着脚：“够了够了，你们能不能别催我了！小木现在好吃好喝什么都不愁，干嘛非逼着我娶妻结婚，给他母爱啊！” 白父一巴掌呼在他后脑门上：“你以为小木是你呀，游手好闲不作为！他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 白弘博吃痛得捂住脑袋，委屈地喊了声妈。白母立即转移炮火朝白父凶道：“你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把我儿子打傻了该怎么办？！” 白父冷笑：“呵，就他这儿智商，把它砸烂了也就那个样，难道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 白母一噎，陷入沉默当中。她转头看向面露可怜兮兮表情的儿子，说：“弘博啊，你找不着没关系，我和你爸心里已有人选，你要不试试看？” 白弘博根本没那个心思，但还是顺着自家母亲的话，问：“谁？” “李岚呐。”白母说，“那姑娘在我们家干了三年，人品性格我们都看在眼里，小木又喜欢她，绝对是个好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白弘博差点没从沙发上滚下来，他不敢置信地问：“是她？”还以为是哪家大家闺秀呢，没想到竟然是李岚？！ 白父说：“小岚性格活泼开朗又勤奋，小木跟她关系好，平日里他经常念叨‘小岚老师’，你婚后只要稍微收收心，不会出多大问题。对小木，她一定比阿琳要负责认真，绝不会亏待小木。” 白弘博轻轻吐出口气，道：“那史琳会答应吗？” 白母表示无所畏惧：“她敢反对！她难道还想让你打一辈子光棍不可？” 嗯，那可说不准。白弘博默默翻了个白眼。 白弘博与前妻史琳的关系很复杂。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可以书写成一本新华字典那般厚的故事书了。 想到李岚明媚开朗的笑容，眼前再次闪现史琳艳丽夺目的面庞，还有她盛气凌人的模样，白弘博心里顿然没了阻力，反而还隐隐有些期待。 “可以啊。”白弘博背着手，随意道，“如果李岚同意，那我也没问题。”反正不会马上结婚，试着相处一段时间也不错。 …… 二楼楼梯拐角处，白幼安神色淡然，手掌轻轻捂住白嘉木的小嘴，唯有露出两颗黑葡萄一眼的大眼在那儿到处转遛。 等楼下说话声渐小，脚步声逐渐放大，白幼安才一把抱起白嘉木，回到房间，紧闭房门。 白嘉木小小的身体坐在柔软的双人床上，两只小腿一下一下地晃动着。他眨巴着眼睛，问白幼安：“姑姑，爸爸是要跟小岚老师结婚吗？” “……”白幼安锁紧房门，随即转身露出笑容，道：“是呀，即将有新妈妈了，小木高不高兴？” 白嘉木连连点头：“高兴，小岚老师可以每天陪我玩，教我写作业。” “那钢琴呢？”白幼安微笑着说。 小孩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蠕动着唇，慢吞吞地说：“……不要，我不想弹钢琴。” “哦。”白幼安说：“那小木，你的亲身妈妈该怎么办？” 白嘉木歪头：“妈妈？” “对呀。”白幼安微笑道，“你即将有新妈妈了，那亲妈妈该怎么办呢？” 白嘉木咬着胖胖的手指头，苦恼的不知所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后妈 当天晚上，韩春踏进昏暗只开了一盏台灯的小屋内，她直径走到小小的单人床边，对半蒙着脸的乖孙说：“小木，小木，你睡了没？” 白嘉木小朋友猛地睁开亮晶晶的双眸，掀起捂在嘴巴上的毯子，奶声奶气道：“没有哇，奶奶。” 韩春：“睡不着么，需要奶奶给你讲故事吗？” “不要。”白嘉木眨巴着大眼，摇头道，“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奶奶念故事也能睡着。” “那么——”韩春思考片刻，随即说，“我们来谈谈关于小岚老师的事吧。” 韩春的本意是想试探孙子对新妈妈的身份的反应，然而事情却超出预料——白嘉木听后，整个人陷入恐惧中，从小声的啜泣，到仿若见到恐怖事物般地撕心裂肺。 白嘉木满脸泪水：“我、嗝、我不要后妈！” 韩春手无足措，明明之前还欢天喜地，说让小岚老师当妈妈的，才一天时间不到，怎么就变卦了？还有后妈？这词他是从哪儿学到的？ “小岚老师不是后妈。”韩春连忙安抚他，“小岚老师对你不好吗？又能陪你玩，又能教你学习写作业，还会弹好听的钢琴。” “可、可是……”白嘉木涨红了脸，扭着手指头，说，“结婚后，小岚老师就不是小岚老师了，她会变成后妈！她会打我，不给我零食吃，让我干活，会抢走爸爸的注意力，我会有更可爱的弟弟妹妹，爷爷奶奶你们就不爱我了！” 韩春目瞪口呆，这可不像是即将读小学一年级的孙子会说出来的话。 她强忍住心底的疑惑，放软语调，好声好气地问：“小木……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白嘉木抹着眼泪，结巴地说：“是、是妈妈告诉我的。” 今天下午打的电话，到现在不到八小时，妈妈的那些噼里啪啦的叮嘱白嘉木早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几句印象深刻的话。 韩春那张长满皱纹的脸顿然木了。能让白嘉木喊妈妈的还有谁，只有那臭不要脸的女人了！ 罪魁祸首不在眼前，韩春再怎么火冒三丈想骂人，在乖孙面前也只能忍气吞声，压下火气。 阴暗的房间，韩春站在床边，微弱的光晕照亮她的轮廓，然而白嘉木揉完眼睛后，再怎么把眼珠子瞪大，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反而感觉凉飕飕的。他敏锐的察觉到，往日与他轻声细语说话的奶奶，此时语气格外冷淡，：“她怎么知道你爸爸要结婚的事？” “呜。”白嘉木瑟缩了一下 ，细嫩的脸蛋被搓得通红，“我听到爷爷奶奶说，嗝、要让小岚老师当我的新妈妈……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亲妈妈不知道，那她不是太可怜了吗……” “所以你就打电话给她，把事情跟她报告了？”韩春轻柔地说，眼睛却冒着一簇火光，“小木啊，奶奶问你，是你亲妈好还是小岚老师好？” 才刚刚七岁的小孩，面对奶奶给出的选择题，犹豫不决，难以抉择。 “……不知道。”白嘉木喏喏道，“我、我俩个都喜欢。” 淡淡白光下，白嘉木半阖着眼，白皙的脸颊带着泪痕，小脑袋瓜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无精打采昏昏欲睡，一看就因为刚才的哭泣，消耗了不少体力。 小孩子精力有限，韩春不好把话跟他说清楚，便道：“你如果不喜欢小岚老师，我们就不让她当新妈妈了。” 白嘉木打了个哈切，耳朵嗡嗡嗡，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便渐渐阖上眼，呼噜呼噜陷入深眠。 见他睡着，韩春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她轻轻为白嘉木盖好被子，转身离开，在走廊上看到保姆阿姨，便吩咐道：“给小木擦擦脸，小心些，不要把他吵醒了。” 等韩春回到房间，怒气冲冲啪地一声用力关上门，惊得正在看报纸的白志远抬头望来：“怎么了？小木惹你生气了？” 刚才还欢欢喜喜跑去看乖孙睡没睡，现在垮着脸进来。 “不是小木，是史琳！”韩春双手叉腰，在屋内来回渡步，“那女人真不是东西！” 白志远放下报纸，问：“怎么了？” “小木知道弘博要娶新妈妈，便找史琳打报告。”说到这，韩春简直气笑了，“那女人背着我们跟小木说，说什么后妈不好啊，会打人，会苛责他，不让他吃饭，还说有了弟弟妹妹后，我们就不爱他了……你说这都是些什么话呀！是当妈的能说的话吗？” 白志远听后，也坐不住了，立马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往外走：“太不像话了！不行，我这就去找弘博，让他好好管管他前妻！” 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韩春忍不住嗤笑一声。 弘博能管得住史琳？他们俩别打起来她就谢天谢地了。 白志远跟白弘博在房内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但白志远离开后，屋内传出白弘博的怒吼声，让保姆阿姨十分确信，对方心情定然不妙。 白弘博冷冷地说：“我不管你在外有没有人，结没结婚，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能跟一个七岁的孩子说那样的话！” 电话另一头，史琳高举刚做好的美甲，看着手指尖在灯光的投射下闪烁绚丽的光芒。她面色淡定道：“你是他爸，我还是他妈呢。当初你在外边美女如云花天酒地，从没想过我们母子俩，现在倒想安生过日子了？”没门！ 白弘博：“……史琳，我告诉你，小岚是个好姑娘，我们结婚后，她绝不会亏待小木！” “我怎么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史琳说，“我儿子的钢琴老师，一下子上位变成你老婆，你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想？” 白弘博抓狂：“这是我爸妈决定的事，跟其他人无关！” “呵。”史琳冷笑，“我只是为我儿子着想，怕他今后有了后妈顺带就有后爸，之后便有后爷爷后奶奶。” 白弘博：“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后不能结婚了？非守着你这个前妻？” “你结不结婚关我一毛钱的事，”史琳说，“我只是在维护我儿子的正当权益！” 白弘博骂道：“疯女人！不可理喻！” …… 怒吼声整整彻响了一晚上，两人如往常一样最终不欢而散。 白弘博胡子拉碴，一脸倦意，仰躺在双人床上。 当年他跟史琳在大学相遇，对方花一般的年纪，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彩，吸引了花花公子白弘博的注意力，当他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整整三个月才把这朵高岭之花采摘到手后，他也过上了一段安分守己的生活。然而史琳，靠着他砸钱吹捧，从一名藉藉无名的模特，慢慢走到时尚前沿的大牌杂志的当家花旦。虽然之后两人关系渐渐冷淡，但依然保持着男女朋友的关系，紧接着一次意外，史琳怀孕了，两人无奈下便奉子成婚，生下小木。 之后婚后生活不如意，史琳越发冷淡，他也受不了没有感情的婚姻生活，便故态萌发，恢复到以往的生活作态。正巧史琳当时的公司给出一个千载难逢的资源，如果成功拿下，她能从一名模特瞬间转行到演员。史琳本身有足够的野心呵和实力，为争取到机会，她直接摔下离婚协议书，白弘博也高兴的签下名字，两人至此离婚。 看上去是分道扬镳，然而离婚后，他们的关系更加恶劣了。以往沉浮在水下的暗流，在拿到离婚证书的刹那，顿然波涛汹涌，在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史琳直接撕破伪装，毫不掩饰自己对白弘博的不满和恶意，几乎一键变脸的转变，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像今日这番话，换做没离婚以前，史琳是绝不敢正大光明说出口的。 忍不住回顾过往，白弘博脸色难看起来，被史琳激起逆反心理骤然发作。 “呸，你越不让我娶，我偏要娶给你看！” * 早上九点，程青停放好那台用了三年的二手车，牵着小瓜从车内下来，还没走到餐馆门口，便远远瞧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挡在餐馆门前。 程青一愣，牵着小瓜小跑上前，绕过跑车，来到门口，便见一名戴着墨镜，吊儿郎当拉耸这和肩膀，砸吧着嘴，满脸不耐烦的男子。 程青问：“你——是？”这人莫名很眼熟，是老顾客吗？ 听到声音，白弘博转头，随手取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双眼视线往程青身上上下扫过，继而又瞄到他脚边，吐舌头，哈哈喘气的柯基。他微微挑眉，道：“……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程青呆愣愣地点头。他努力回忆这段时间里是否招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不然眼前一身铜臭气，像来找茬的男人是谁？ 白弘博高冷不耐的姿态，在对方的点头动作下，骤然软化：“我叫白弘博，是李岚的朋友。” “……”程青沉默片刻后，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啊，原来是李岚的朋友啊，请进请进！小芳上茶！” 说着，他不动声色朝躲在门后的小芳使了个眼神。 程青收回视线，面带微笑地把人迎进大厅，此时整个大厅空旷无人，靠椅皆倒摆在桌面上，显然餐馆还没营业，而那些身着白褂忙碌的背影正是后厨帮工。程青随手取下两把椅子摆正，道：“不好意思，小店还没营业，您先喝口茶，休息休息。” 白弘博好奇地环顾四周。这家私房菜馆在本市挺有名的，当初听李岚随口提过一句，说是朋友开的，他便找个时间带着哥们伙计过来吃顿饭，结果果真如李岚所说，饭菜一级好，就是环境嘈杂了些，只适合朋友相聚喝酒，不适合正经谈事。如今第一次在还未营业的情况下进来，乍一看，这安静的环境，竟别有一番风味。 “李岚在吗？”白弘博收回视线。 “不在呢。”程青说，“这个点她或许正给小朋友做家教。” 听闻对方不在，白弘博跟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顿时消失，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背椅上。李岚突然请假，他又找不着人，一肚子计划没处使，便想到对方有个当老板的熟络朋友，便开车过来碰运气。 “既然他不在。”白弘博说，“那老板——” …… 正午阳光猛烈，白佑石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从相约私房菜菜馆正门进入。路过的服务员们对这位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精英范的男子，早已见惯不惯了。 不怀好意又是找老板吃饭聊天，不过今日老板有事缠身，怕是没空理他。 白佑石直径走到后院，往常这个点程青早坐在这儿，悠闲悠哉摇着扇子，准备吃午饭了，可现在十几平的小院内，除了一张空荡荡的矮桌矮凳和墙角下的绿被植物外，不见对方踪影。 他紧蹙眉头，随即坐在矮凳上等人。直至二十分钟后，仍不见人影。他这才起身走到门口，喊住门前路过的服务员，道：“你们老板呢？” 对方手里端着盘鲜香诱人的菜肴，说：“老板陪顾客吃饭去了。要不您先点菜下单？” 说完，不等白佑石回复，便自顾自的离开，给客人上菜去了。 十分钟过去，矮桌上的一壶凉茶已被白佑石喝完，程青才姗姗来迟。 他浑身清凉，却疲惫地抹了把脸，抬头望天，嘴里喃喃着：“谢天谢地，他们终于走了！”一副死里逃生的解放模样。 唉，那白弘博说是找李岚有事儿，人没找着便缠着他说天说地，拐弯抹角打的听对方的喜好，眼见挖不出更多信息，便又亲热的称兄道弟，厚脸皮的叫上一帮狐朋狗友过来吃饭，美名其曰，为程青这位新哥们儿拉关系增长人流量。 虽说那些富二代整日不务正事，泡吧混日子，但在没用，他们也是有钱人，手里还有点势力。程青这种做小生意的普通老百姓可惹不起，只能跟他们赔笑又陪酒，脸都笑僵了，这才把人送走。 也幸亏他经营的是间餐馆，而不是酒吧，不然那些富二代吃完饭后，还得点酒跳舞，不愿离开了。 这福气，程青消受不起。 白佑石放下手中的茶杯，问：“谁？” “还能有谁。”程青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刚想吐槽，却恍然发现，对方出国在外多年，才刚回国创业，对本地的最新情况估计一头雾水吧。 程青没好气地摆摆手：“算了，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们又不认识。” 白佑石：“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说出来，我或许有办法帮你解决。” 程青托着下巴，忖量这番话的可行性，最后还是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当然，他中间隐瞒了李岚和白幼安的真实关系，把情侣改成友人。 “白弘博……”此时满桌菜肴，都进入饥肠辘辘的白佑石肚子里，他擦完嘴，道，“我知道他，他们家是家族企业，不过比起白弘博，白幼安在这圈子里更出名。” 程青扇着扇子手微微一顿，他瞪大眼：“哦？” 白佑石说：“白弘博是众所周知的纨绔子弟，倒是白幼安，虽然身为女性，但在经商方面却天赋异凛……可惜白家两老重男轻女，任白弘博在无能，也不愿把公司事物交到更有能力的女儿手上，反而把主意打到年龄较小的孙子身上，想培养他成为接班人。” “诶，你连这都知道呀。”程青惊讶。这种消息，他还是通过李岚的关系略有所知。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白佑石翻了个白眼，随即话题一转，“不过，我听闻白家正打算转型，想参与进IT行业。这对从餐饮业发家的白家而言，不是简单事儿。” “说了半天，你光跟我科普去了，一句解决方案都没有。”程青叹了口气，“算了，我自己解决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亲妈找上门 说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可是—— “啊，烦死了！”手机听筒贴在耳朵上，程青烦躁地挠头，“他啊，虽然话多，看上去吊儿郎当不靠谱，但每天带朋友过来吃饭，倒也遵纪守法不闹事，我这个当老板不可能无缘无故赶人走吧！”有哪儿个老板不愿赚钱的，还是花钱大手大脚的富二代的钱。 那天他偷偷使了个眼神让小芳赶紧通知李岚别过来，他们本以为能逃过一劫，万万没料到对方竟跟他死磕到底，学白佑石天天过来打卡报道，还请朋友吃饭，虽说应酬的很累，但每当看到账单上的一串数字，程青就心花怒放，几次冒出想出卖李岚的念头。 哎呀，跟那些金主比起来，喜欢蹭吃蹭喝的李岚就显得格外不重要了。 电话另端的李岚，可怜兮兮地说：“他一天到晚守在你店里，我根本不敢找你玩啦。” “不，我不稀罕你找我玩。”程青冷漠脸，“你去找你的女朋友玩去吧。” 李岚说：“可是她也忙啊，难得的家教时间也被挪到后面了……” 程青叹了口气，劝道：“那你忍忍，等白弘博的婚事定下来，我们俩就解放了。” * 八月三十日，天气晴，早上九点。 白弘博如往常一样来到相约私房菜菜馆，坐在大厅的角落里，吃着菜馆老板的私人手艺，一副饫甘餍肥的模样。 他原先是冲李岚来的，而如今他与其说是来打探情报，不如说是冲着老板的手艺而来。菜馆饭菜好吃，那无可置疑，但若跟老板程青的手艺相比较，就没得比了。 有朋友见他如此执着于一个人的厨艺，便问：“你家餐馆开遍全国，什么美味佳肴没尝过，怎么就倒在一个私房菜老板的手上？” 白弘博翻了个白眼：“那些餐馆千篇一律的口味，都是给普通人吃的，要尝鲜，得去找私人大厨为你特别烹饪。” 而程青，手艺拍马比不上米其林的顶尖大厨，但他做出来的菜肴却有股天然的鲜味和温馨感。总之，他主要尝的不是那个味儿，而是那种环境和感觉。 屁股下的凳子还没坐热，白弘博裤口袋里的手机便发出一阵狂响，在偌大无人的餐厅内十分引人注目。 白弘博掏出手机一看，屏幕显示的是白志远的号码。 他按下接通键，对方的一通臭骂声立即响起：“臭小子你去哪儿啦！快回家！” 白弘博说：“我正在吃早餐呢，你们吃没？要不要我带一份回来？” “你还有闲心吃饭？！”白志远的怒吼声，连远在大厅门口的程青都听得见。对方说，“史琳回来了，她现在正在家里闹腾。臭小子，你给我赶快滚回来！” 白弘博大惊失色，说话声几近惊叫：“她怎么回来了？！” 白志远说：“还能为什么事儿？反正你给我赶紧回来，好好管管她！” 白弘博跑到门口，匆忙地跟程青打完招呼，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落荒而逃。 程青瞥了眼手里端着的烧麦和红豆粥，又目视对方离去的背影，随即掏出手机跟李岚打报告：“小岚，那个白弘博走了哦，似乎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你要不要现在过来一趟，我有免费早餐给你吃。” 李岚心情愉快：“好啊好啊，嘿嘿，幼安跟我说，他前妻正在他家里闹，说是要把小木接走自己抚养。” “前妻？”程青疑惑。 李岚欢欣跃雀，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蹦跶几圈：“对，前妻，小木的亲生妈妈，听说是个挺厉害的女人。” * 白弘博下车还没进屋，便听屋内传来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当他开门，见一位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穿着高跟鞋和漂亮长裙，皮肤光滑皙白，长发柔顺亮丽，整个盛气凌人的站在客厅内，与白父白母互不相让的对峙。一旁的保姆阿姨抱着小木，与一位矮个的年轻女子互相瞪视较劲。 “史琳，这是我家，容不得你放肆！” 韩春见到白弘博回来，连忙跑上前扯住他的胳膊，焦急地说：“弘博，这女人要把小木带走！那是我们白家的孙子啊。” 白弘博收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神情一反常态的严肃认真。他拍拍白母的胳膊，安慰道：“妈，你放心，法院是判小木归我们抚养，她再怎么闹，也带不走我的儿子。” 说完，他朝一边的保姆阿姨示意：“带小木上楼。” 阿姨抱着惊慌失措的白嘉木，刚想离开，又被对面的女子侧身挡住去路。这时，白幼安突然插入两人中间，用身体挡住对方灼热的视线，她头也没回的对身后的阿姨说：“阿姨，带小木上去。” 阿姨连连点头，随即绕过两人，直奔二楼的卧室。那女生见白幼安挡在跟前眼神淡漠地注视她，下意识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从白弘博回来以后，一直没吭声的史琳开口了，然而说话对象并不是前夫和前公婆，而是一直安静无声的大姑子：“幼安，我以为这家就你理解我，没想到连你也站在他们那边。” 白幼安叹气：“史琳，我们做长辈的事，怎么争怎么吵都无所谓，但别影响到小孩，那样不好。” 对此，史琳嗤笑一声，没再回话。她转移炮火，对白弘博说：“你这家伙，潇洒了那么多年，终于想找个人结婚了？对象还是我儿子的家庭老师？” 白弘博说：“我的结婚对象是服务员还是大小姐，都跟你没关系。你自己顾好你自己就成。” “你在跟我说笑吗？”史琳的手指卷着胸前的碎发，“小木是我儿子，他有了新妈，我这个亲妈难道不该把关，看看对方人品如何？” 韩春忍不住呛声：“你放心，小木的新妈妈绝对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比你负责认真！” “白女士，你口中的认真负责是什么？”史琳嘲讽道，“是每天在家相夫教子？还是你说往东，便不能往西？” 想当初她在白家当媳妇过的日子，简直压抑至极。老公不作为，每天在外花天酒地，反观她出门工作还得被这老太婆刁难指责，一副看不上她的模样，又因小木的关系而认同的勉强嘴脸……光想想就来气。 “把关可以。”白志远说：“但你的态度行为，可不像是来商量的，反倒像是来吵架。” “那是因为我不同意。”史琳跨着猫步，慢悠悠走到沙发上坐下，她姿态优雅，动作唯美，加上精致的脸庞，硬是把整个屋子的格调拔高许多，像是在拍电影一样，其他人都是小丑，就她一个主角。 史琳：“从钢琴老师一下子变成我儿子的新妈，我前夫的第二任老婆……我十分怀疑她的品性，是否真如你们所言的那般好。” 闹来闹去，她那点心思，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 “你就是故意来找茬的！”白弘博对眼前这女人已经无可奈何了，“你简直无理取闹！” 韩春气得发抖：“你……弘博就是要娶，你一个大明星还管得着前夫结婚？闹大了不怕上头条，你的粉丝脱粉跟你吵？！” “你以为我混娱乐圈那么久，就没点人脉关系？你信不信，不用我出手这婚也结不成！”史琳云淡风轻地说，“当然，如果你们狠得下心，去曝光我也行，反正我也无所谓。” 韩春大口喘气，颤抖着手指着史琳，对白志远道：“看看，这就是小木的亲妈？！能说出这种话来，是根本不把小木当回事儿！” 白志远揉了揉眉间，对史琳说：“……你这样，是打心里让弘博单身一辈子？你是要报复弘博？” 史琳说：“别冤枉我，我没那么恶毒，也没那个时间。” 白志远：“那你是想闹哪儿样？” “白弘博可以娶妻，但我有条件。”史琳说，“等小木读高中以后，他才能结婚生子。在这之前，他是玩女人，还是谈恋爱，我一概不管。” 白家众人：“……” 这女人，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韩春两眼发昏，脚步虚浮，身形隐隐摇晃，都快站不稳脚跟了，还是白幼安敏锐察觉出不对，及时上前搀扶她一把。 “你、你简直恶毒至极！”韩春握紧女儿的手臂，“我们当初就不该让弘博娶你进门！” 史琳优雅地翘起腿，勾唇露出淡淡的笑容。这番马后炮的指责，见过大风大浪的史琳根本不屑一顾。 然而她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一半，而另一半，则要等到另一个主人公出场才行。 * 李岚端着红豆粥，夹起软糯诱人的烧麦，边吃边喝，还吹着空调，好不惬意。 这时，一群黑衣人一窝蜂涌了进来，他们直接略过站在门口的程青，朝角落里的李岚奔去。程青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吓得手里的花生散落一地：“我去，这是拍片还是干嘛？” 即将中午十一点，餐厅人流量越发集中聚多，眼前这些穿着整齐的西装制服和墨镜的黑衣人，在旁观人眼里，宛如黑社会打手般可怖，程青跟上去的路上，隐约看见几桌客人放下手里的菜单，不顾服务员的挽留，直接起身离开。 我去，不会是来砸馆子的吧？！ 等他追上，便见一窝人围住一圈，其中站在内围的男子从口袋掏出什么东西，看了一眼，随即对旁边的领头人点头示意。见状，程青心里咯噔一响，赶忙往里挤：“诶，等等，让一让！我是这里的老板！” 那些黑衣人不仅身高高，身材也挺壮实的，若不是程青喊出自己的身份，凭他的力气根本挤不进去，这伙人也不会让他进来。 等他来到圈子内围，便见坐在正中央，嘴里含着红豆粥，筷子夹着烧麦停驻于半空的李岚，她一脸懵逼不知所措，见到程青进来，随即吞下口中的吃食，歪头不确定地问：“青儿，你家新接活儿了？这……是剧组拍电影吗？” 程青也摸不清头脑，但明显这些不好惹的“黑社会”是来找李岚的麻烦。程青背对黑衣人，两眼一翻，露出死鱼眼，唇角的笑意也骤然拉耸下来。他先是瞪着李岚，然后转身微微挡住对方的身影，视线看向那些黑衣人，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过，最后停驻在其中貌似领头人的身上。 程青搓了搓手，随即展露出大大的笑脸：“各位兄弟，有什么事好商量，你们看，已经有顾客准备打电话报警了，事情闹大了对你我影响都不好，不如我们去包厢里谈怎么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威胁 原本宽阔的餐厅包厢，此时狭窄逼人，黑衣人站在餐桌一边，程青带着李岚站在他们对面，两拨人面对面互相对立，宛如楚汉交界两军对战，然而如此气势之下，竟有一方举旗投降。 程青和李岚整个人都呆住了。平凡无奇长大成人的两人，平生第一次遇见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他们愣怔的听着一名黑衣人说：“我们的老板希望李小姐能认真考虑一下，如若不然，我们将会采取极端的手段，我想……。” 瞧瞧，对方这语气、这神态，只差一张支票迎面扔来，就成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狗血画面了。 “唉——等等！”李岚浑身一颤，回神打断对方的话，“你、你们是让我辞去白家的工作，安心在学校教书？你们老板以为自己是谁呀，我为什么非得辞职，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 程青连忙拉住激动不已想要上前跟人理论的李岚，对男子说：“你们老板是谁？还有那个‘极端手段’是什么意思？” “老板的身份我们不便透露。”男子道，“……但李小姐现在是在W市最好的一所小学就任音乐老师吧，如果不照做的话，我们将会把她的所作所为如实上告贵校，等那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一所学校接纳一名名誉扫地的老师上任学校教师。” 听到对方的威胁恐吓，李岚头脑顿时冷静下来，她艰难地问：“……我有什么不可告人会名声扫地的事能被威胁？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男子施施然地说：“例如第三者，引诱学生家长，我想这些违背师德的流言，对于一名教师而言，将会是沉重的打击。” 程青和李岚齐齐倒吸口凉气，不敢相信对方会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去污蔑一个无辜人。 对方顿了顿，继续劝说：“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我们的建议，趁早辞去这份工作。” “不对，我根本没有勾引学生家长，更别谈第三者了，我至今都还单身没谈恋爱！”李岚抓着脑袋，崩溃道，“你们这是诬陷！是犯法的！” “不管是真是假，总会有人相信的。”对方如是说。 说了那么多，他们话里话外只有一个宗旨，就是让李岚主动离开白家，好好待在教书育人，别跟白家有任何来往。 程青不傻，一下子反应过来，思索片刻后，看着对方开口肯定地说：“是白弘博的前妻叫你们过来的。”白家上下除了白幼安之外，无一人不希望李岚成为白弘博的媳妇，现在持反对意见的唯有白弘博的前妻了，而对方恰巧今天回来，正在白家跟白弘博他们闹腾。 无人接话。 他们的反应让程青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他自顾自地解释道：“我朋友对他们的家务事一无所知，更不愿参与进来。各位大哥，能不能替我跟你们的老板好好解释清楚。” “小哥，你跟我们说这些没用，李小姐是没那个心思，但多的人是想让她当白家媳妇。”其中一男子突然开口道，“比如李小姐的父母，我想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他们会开心地把李小姐拱手让出。所以趁事情没闹大，希望李小姐考虑清楚，这对双方都是好事。” 话毕，另一名黑衣男子偷偷耸了耸对方，示意他闭嘴：“少说话。” 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正如眼前这位年轻老板所想，是史琳派遣他们过来办事的，然而他们的真正老板并不是她，却另有其人，他们只是听从史琳的差遣，过来替人办事，没料到所谓的“差事”就是去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轻姑娘，让这些“做大事”的汉子们也不好意思为难对方了。 双方僵持住，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壮汉们警告李岚：“给你三天时间，若三天后你还没辞职离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岚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咬唇不敢吭声。一群壮汉威胁一名女生，还恐吓要挟对方，虽说这是在公共场合还有好友程青在旁警备，可李岚再胆大，依旧是个柔弱的女生，面对威胁恐吓，害怕恐惧是本能反应。 一群人被程青恭敬地送出门后，李岚长吁口气，回过神才发现，整个人浑身冷汗泠泠。她趴在桌上委屈唧唧地抱怨：“没天理了……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会遇上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 随着黑衣人，她联想到白弘博的前妻，骤然又想起白幼安的叮嘱。她打起精神，赶忙给对方打电话：“喂，幼安……你弟前妻的手下跑过来威胁我，说……” 李岚告状告得十分坦然大方，所说所言未有添油加醋之疑，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对话一点一滴告知于女友。说完后，她心里的那点忌惮慢慢消失，只剩一点忧愁的灰烬没被吹散。 此时白家，史琳跟她的助理在客房休息，趁着闲暇时间，一家子头痛欲裂窝在书房商量对策。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变质，就算没有李岚这号人物，当下的问题一天不解决，史琳就不会善罢甘休。 白幼安没有紧随父母弟弟身后一起商议对策，而是呆在自己的卧房闭眼沉思，不知想些什么。如若不是李岚来电，她现在已经晕晕沉沉睡过去了。 李岚蹙眉道：“幼安，他前妻是干什么的？又是保镖又是威胁无辜路人，搞得跟黑社会一样，她还讲不讲王法了？” 亏她当初大发善心可怜那女人，觉得她嫁给白弘博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没想到白弘博是个人渣，他前妻也不是个善茬，她的那点怜惜之情简直喂了狗。 在李岚的诉苦下，白幼安彻底清醒过来。对史琳不仅上门逼宫威胁，还找人私底下恐吓李岚，让她主动退出的举动，真真正正让她惊讶了。 “她……”白幼安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最终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好好呆在程青那儿，这事我来解决。” “先等等。”李岚说，“她这般肆无忌惮，到底是什么职业？别怕是混黑吧？” 声音外放的手机摆在桌面上。半晌，小巧玲珑的方块里传来对面人无奈的声音：“唉，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小岚，你得答应我，听完后不能外传。” 李岚忙不迭地应下。 “她是……”对方缓缓道，“史琳。” “诶——！！谁？！” 李岚惊呆了，程青夺门而入。 两人异口同声：“那个女演员史琳？！” * 李岚挂断通话，刚刚程青和白佑石两人不小心听到外放的话语，之后立马向李岚和白幼安道歉，保证保守秘密。 程青返回的路上无意听见，那白佑石则是程青在送那帮黑衣人离去时，在门口偶然碰上的。他见程青和黑衣大汉走在一起，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挡在双方中间，还是程青死死拉住他与他道明事情缘由，白佑石才放弃拨打110报警电话的念头。 房间里三个人，李岚和程青震惊的没回过神，只有白佑石淡定自若，跟没事人一样喝茶，看着两人恍恍惚惚的模样。 李岚呢喃道：“竟然是史琳？” “是啊，白弘博的前妻是史琳。”程青点头附议，脸上跟着显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那个家喻户晓的女明星，刚出道参与一部电视剧女配角而一炮走红，今年二十七岁风华正茂，事业正在上升期，去年差点获封影后的史琳？！ 她居然有过婚史，还生育过一名七岁大的男孩……这消息传出去，必将引起娱乐圈的轩然大波，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头版头条和八卦狗仔的追逐对象。 白佑石小声道：“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程青撇撇嘴，对他的自言自语无视之。就算生活环境再怎么闭塞，稍微关心国内的娱乐新闻或电视剧的人都知道，史琳的身份名气有多火。 然而这位人气超高的女演员，如果被爆出结过婚，并有儿子的话，那么她的演艺生涯必将在此断送——毕竟打着“玉女”的旗号出道走红，虽说现在转型成功，但只要仔细推敲下去，将会发现时下人气女演员在出道前便已结婚生子的事。“玉女”瞬间变“欲女”，不难想象，欺瞒大众多年的史琳会是怎样的下场。 “我对她粉转黑了！”李岚握紧拳头，“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公众人物，竟然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程青说：“没办法，人气高并不代表人品好。你看被关在监狱里的犯人，其中难道没有读过大学、没有良好教育环境的人吗？” 事实上，人的身份地位和教育水平不能影响一个人的人品，那些光环只是块遮羞布，替他们遮挡真身，也是一块免死金牌，叫人能够轻易原谅和忽视对方身上的缺点。 电视里优雅高贵且温柔亲切的女演员走出银屏，却是心思阴沉不择手段的人……幻灭下，李岚生出的怒气更加凶猛灼热，仿若要烧毁她的理智，向全世界人民揭发她的真面目……然而没权没势的李岚如今什么都做不了，这令她沮丧下更加无法忽视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甚至越发火势旺盛。 无辜的人饱受折磨，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毫无影响。 李岚拳头越握越紧：“让他们去学校说去，我才不怕，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 程青问：“怎么鱼死网破？” 李岚说：“哼，就把她结婚生子的消息卖给娱乐报纸，相信会有许狗仔报社愿意出钱买下来。” 白佑石突然淡淡地说道：“如果史琳东窗事发，白家两老的孙子也得跟着曝光……现在想想，或许是为了保护孙子，他们一家才对史琳忍让到现在。” 李岚一愣，恍然大悟，随即打消了刚刚升起的念头。怪不得史琳有恃无恐，白家对她也百般无奈，任她嚣张闹腾到现在都还没出手整治，原来是这样啊。 程青皱眉：“现在只有等待了，看谁先妥协。”这是一场拉锯战，谁更有耐心，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 夜晚月亮高挂，白佑石略过白父和白母的战场，躲进卧室里寻清净。 追求程青的道路看起来一帆风顺，其实暗藏艰难困阻。对方对他的态度没有厌烦不耐，可就是这样友好平淡，如老朋友般相处的姿态，才叫白佑石苦恼无奈，无从下手。 必须另寻他法，才会有所突破。 想起白日发生的事，白佑石斟酌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苏总，问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史琳……” 细碎的说话声在屋内徘徊响起，白佑石望向窗外悬挂高空的明月，表情一直冷淡自持，直到听到什么，眉头才骤然蹙紧，展露出几分人气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结果 整个白家，若非要史琳挑出一个看得顺眼的人的话，她定然选择白幼安…… 当然，这不代表史琳多喜欢对方，而是一堆人里，也就这位大姑子能让她看上眼了。 韩春眼见窄小，自己身为女人，偏偏喜欢刁难同是女人的媳妇和女儿，明明她那个儿子一无是处，可就是眼瞎偏心眼儿，全然忽视其她人的后袖，一门心思放在白弘博身上。 反观大家长白志远，看起来精明，在家拥有绝对话语权，其实是比韩春更重男轻女的人，只不过他聪明会隐藏。一家三个儿孙，属白幼安最优秀，但碍于性别的身份，他选择孙子白嘉木做继承人，然而孙子年纪小，等他长大成人的空白期又大，白志远理所当然的使唤大女儿鞍前马后，使唤得可欢了，可以说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典型范例。也只有在跟韩春吵架时，才随嘴表扬白幼安一番。 虚伪的一家，也就白幼安能让史琳稍感到女性的同病相怜了。然而眼前这位大姑子，看起来安静适宜，像被欺负的主儿，其实私下不论心性还是手段，都比白弘博和白家两位大家长要可怕难缠许多。 史琳靠在软椅上，问：“这是什么意思？” 躲过其他人耳目，把她叫出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白幼安的话，史琳定然甩手走人了。 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是白幼安友人开的，人流量不多，但保密性极强，许多商谈或身份敏感的人都会选择这里面谈。 白幼安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字面上的意思，我希望你及时收手。” 史琳忍不住笑出声，说：“幼安，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除非答应那个条件，不然其余免谈。”话虽这么说，可见着对面白幼安不慌不忙的模样，史琳隐隐不安起来。 眼前淡然喝咖啡的女人，一副温柔娴静与世无争的样子，但内里最是争强好胜，如若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她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白幼安笑了笑，刹那间，就像出鞘了的宝刀，锋芒毕露，陡然划破空气，闪现一抹惊醒动魄的利光。 “史琳，我没跟你说笑。”她说，“你很有手段，但身在娱乐圈的你能走到今天，虽说手段是必不可少的要素，但光凭这些并不能作为你的所有筹码支撑你走到如今这种高度。” 史琳的身体不由得倾前，神态也从漫不经心陡然变得警惕起来。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眼前神色淡然的女人。 “我不懂你的话，这跟我们现在聊的话题有关系吗？” “按理说是没关系。”白幼安低沉一笑，笑声悦耳动听，然而她的说话声太过细小，宛若轻叹，坐在对面的史琳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反而注意力全部灌注在她后面那句话上。 “不懂没关系，只要刘董明白，刘夫人清楚就行。” 刹那间，史琳黑棕色的瞳孔骤然放大紧缩，她全身僵硬，呼吸缓慢轻盈，扶在手把上的指尖微微轻颤，角落处两人周围的时间仿若陷入呆滞。 半晌，史琳才找回声音，不似平日趾高气昂洋洋得意的模样，她干涩的话语，骤然显得她弱势许多：“你……你怎么知道？” 白幼安微微一笑，没回答她：“好了，这下你该慎重考虑我的提议了。” * 最近两天白家着实不太平，连性格奔放喜欢泡吧的白弘博都老实不少，保姆阿姨大气不敢出，整日沉默的打扫煮饭，更小的白嘉木，难得见到亲生母亲史琳，除了第一天一开始露出笑容，接下来都病恹恹打不起精神，显然知晓史琳的出现让爷爷奶奶和爸爸都不开心。 作为罪魁祸首，史琳今日站在白家众人面前，一改咄咄逼人的常态，突然宣布：“我改变主意了。白弘博娶谁都行，我不管，但李岚不能。” 众人：“……” 韩春惊讶：“这……” 白弘博小声呢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两人离婚以后，总共没见到十次面，可是次次都已摔门走人不欢而散为结局。然今日——她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简直让白家一众受宠若惊呐。 史琳为何一改常态的改变主意，白志远不管，也没心思追究，他只担心对方又冒出新的条件来要挟他们。 白志远问：“……你说真的？” 史琳口吻不耐：“当真！” 从惊吓中回过神，韩春不掩怀疑之色，对史琳道：“你……没骗人？” 史琳道：“自然。” 白弘博的关注点转向她后面那句话：“答都答应了，为什么偏偏李岚不行？” “呵。”史琳不动声色的斜眼瞅了白幼安，随即迅速收回视线，背过身，“因为我不相信李岚的人品了。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们在挑选人选时谨慎一些，不要挑小木认识亲近的人……毕竟影响不好嘛，我怕教坏小木。” 史琳顿了顿，深深吸口气，又道：“这是我的唯一条件，如果不答应，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看谁耗过谁。” 史琳说话决绝，可是跟前天那位放下狠话的女人相比，她此刻的态度要求已经足够退让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对史琳的底线正逐步放低，面对她的以下犯上，他们丝毫没有生气，一个个如释负重，像放下某个包裹一样突然轻松起来。 对于史琳的要求，他们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应下。 作为大明星，史琳身上的商演、代言广告和各类影视合约已经排到明年了，如今事情解决，她自然不必继续呆在这里。 临走前，史琳带着私人助理越过白志远、韩春、白弘博，直到白幼安侧旁，她脚下蹬着的高跟鞋才顿了顿，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 “我说到做到，希望你也信守承诺。” …… 史琳离开，白家恢复到往常安静祥和的日子。 白幼安扶着楼梯把手，一步步朝二楼踏去，脑海中不断闪现前天晚上的画面片段。 那天晚上，她与李岚打完睡前通话后，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陌生来电短信。如果是垃圾短信，她就随手删除拉黑，然而短信的内容，却让她不得不在意，继而回拨过去。 等铃声截断，是一个低沉好听的男音。 对方开口直接道出她的名字，“您好，请问是白幼安小姐吗？” 白幼安面无表情，然而眉宇间紧蹙着痕迹却显示出她此刻的警惕之意：“您好，冒昧打扰了，请问您是谁？为什么发这种信息给我？” 对于史琳的过往身份，不仅白家所有人严禁说出口，连史琳自己，除了周围特定的某些人，很少人清楚她有过这段婚姻史。这也估计是唯一一个不做约定，但所有人都主动保守的秘密了。 男子道：“就当我是路见不平的陌生人吧。” 白幼安说：“抱歉……在您身份不明前，您的任何言论在我这里都不具有可信度。” 男子没说话，白幼安紧抿双唇，等待对方回复，安静的环境下，清浅的呼吸变得突兀。 男子沉默了一分钟，随即轻笑出声：“呵，我们互不相识，但我认识程青和李岚，他们是我的朋友。至于史琳的事，我跟你保证，消息渠道正常，内容绝对无假，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 两个熟悉的名字从对方口里吐出，白幼安愣了愣，有些惊讶。 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她跟李岚的对外关系是朋友。而程青，他既然是李岚的好友，白幼安自然也认识他、见过面，可是他们联系少，只能算作是普通认识的关系。对方说出李岚的名字就算了，可是连程青也知道，那就…… 白幼安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么——” * “唉，真的吗？”李岚瞪大眼，突然拔高声音，“她走了？！” 旁边闲的无事的程青，喂鸡喂鸭的动作陡然一顿，直接站直身看向一脸兴奋，又蹦又跳的李岚，仿佛看到小瓜在蹦跶。 白幼安说：“这下你该算放心了。” “嗯嗯嗯。”李岚连连点头，“今天开学，我以为那群人会跑到学校找主任或校长告状呢，搞得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一下班更是直奔程青的餐馆，躲着不敢出来。 现下知道史琳妥协离开，白弘博一家对她也断了不现实际的念头，李岚高兴得笑不拢嘴，压在心底的石头骤然消失，她立即恢复到以往乐观开朗的心态。 她好奇心突发，追着白幼安问事情经过，白幼安不隐瞒，一五一十告诉她当时史琳跟白家一众的交涉场面，说到最后，还试探性的谈起那名神秘男子的事情。 “小岚，你有告诉别人这件事吗？” 李岚急忙为自己辩解：“没有，我保证绝对没有！对天发誓！” “阿拉，别紧张。”白幼安说，“我随口问问，毕竟我也想当面感谢对方提供出这种关键消息。” 李岚一听，轻松地吁了口气，之后两人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她一转身，便见之前还在喂鸡喂鸭的程青，躺在摇摇椅上，惬意地扇着扇子。李岚迫不及待上前跟他分享消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讲到那个神秘男子的事儿，她才露出犹疑的表情：“不会是我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出去了吧。” 半合眼的程青掀开眼皮，道：“就你这脑袋瓜，每天提心吊胆，除我之外还有心情跟人夸天呢，做梦吧。” 李岚一噎。也是，她这几天连家都不敢回，生怕被李父李母看出不对劲上堂问话。 “但是，那神秘人怎么知道的？知道这些事的除了我和你以外，也就白佑石……不对，白佑石？！” 李岚惊呼出声：“他……会不会是他？！” 程青直起身，脸色随即变得古怪起来：“应该不会吧……他有那本事？” 不是他小瞧白佑石，而是对方从国外回来打拼事业，国内能有什么人脉关系啊。 “但是……”李岚仍然犹疑，“前天晚上他突然找我要幼安的手机号……我没犹豫直接给了他……会不会真是他呀。” “嗯？”程青一愣，“手机号？他要你女朋友的手机号干为什么？” 李岚：“我问了，他说找幼安有急事，我便没继续问下去。” 听到她这话，程青不禁自我怀疑起来。 这么一说还挺凑巧的，神秘人难道真是白佑石？ 程青打定主意，等白佑石过来吃饭，就旁敲侧击一番。 * 装修一半的私人诊所内，白佑石撸起袖管，双手环胸，看着面前的工人来来回回忙碌不停，思绪不由跑到前天晚上跟苏承毅的对话。 【“嗯？你说史琳？你提她干嘛？”】 “朋友遇上点麻烦。” 【“跟史琳有关？……她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之前小泽参与的那部电影，她就想搭小泽的顺风车来一波炒作，也不看自己多大岁数了，就跑来老牛吃嫩草？！要不是她身后站着的刘大志有些麻烦，我早封杀她了。”】 听听这怨气，几乎要从手机另端爬过来了，可以想象弟控如苏承毅是怎么对她不满生气。 “刘大志？她的金主？”白佑石猜测的问。 史琳的名字他可以没听说过，但刘大志——稍微看新闻报纸的人都知道他，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鼎鼎有名，一连串尾缀名称可以写满一页纸。比如著名投资家，慈善家，启星航空第三股东，思怡电子公司董事……随便拿出一个名号，都能唬住一帮人。 【“嗯，不然你以为她一个草根出身、长着张稍微耐看的脸，为什么会有源源不断的一线资源捧她，而不是捧其她更有实力的女演员？显而易见，她背后的金主功不可没……不过张大志现自身难保，他夫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正找人打探消息呢。”】 要不然她不会急着下家，竟把注意打到苏宇泽头上，显然这位有演技有奖项的太子爷，在娱乐圈的人脉更能帮助她的事业上升。 【“你拿这来挟她，保准她消停。”】 显然他亲身上阵实验过，不然不会斩钉截铁的下定论。 之后，他照苏承毅所言，联系上白幼安，把把柄亲自送到对方手里。 然后接下来该干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只需坐等成果上门便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开业 晚上白佑石准点过来吃饭。天气炎热，就算太阳落下，夜晚来临，屋外微风中仍旧带着滚烫的热气，程青一改往常在院子里就餐的习惯，把吃饭地点搬到室内的空调房里。 饭桌上，程青捧着碗白米饭，在白佑石和米饭之间犹豫不决，嘴巴麻木地咀嚼，心里则想着如何开口旁敲侧击。 白佑石不动声色偷偷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程青，感到好笑。 跟高中那会儿一样，欠人情或心怀愧疚的时候，便想法回报对方，以期达成公平。 不善做这种事的程青感觉浑身不自在，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在咽下嘴里的饭菜后，故作轻松地说：“听说你找、找李岚要白幼安的手机号？你找她有什么事情？” 白佑石假装没发现他拙劣的试探，说：“嗯，找她有事商量。” 程青一噎，这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不死心的继续问：“什么事？你们说什么了？” 如此直白的话，与其是旁敲侧击，简直跟“想知道”“告诉我”没差别了，那点心思一看就知。 白佑石夹起一块可乐鸡翅，放到对方碗里：“简单聊了几句，帮她解决一个小问题。” 到这里，已经问不出更多消息了。 程青满意了，不问了，也没介意碗里的鸡翅被他沾上口水的筷子碰过，哼唧哼唧的解决起来。 * 九月十五日，星期六，烈阳高照，晨间的日阳稍稍晒人，却比平时要好上不少，直到太阳高挂当空，短暂的清凉过去，气温顿时升温，路边的行人才拿出遮阳伞打开防晒。 今日只是普通的休假日，可要说哪里特别，对正在读书的学生们而言，是一星期里难得的休假日，对白佑石来说，则是新店开业，事业步入正轨的第一步。 白佑石职业牙医，曾在S市的医学院就读大学，中途出国留学进修，毕业后在国外的医院诊所实习转正，然后某天突发奇想，辞去工作回国创业。 这些信息，都在那场酒后摊牌，被齐南全然告知于程青，之后白佑石突然出现，又补充了其他的空白消息。 新店开业，不管怎么说，作为与他认识的普通朋友，程青也得送上祝福才行，他本打算送上一篮鲜花，但眼下白佑石帮过李岚的忙，还活像雷锋不愿邀功，程青自然不好意思敷衍了事，而是改变主意打算亲自上门送上真挚的祝福。 程青从菜馆出发，刚踏出大厅门，就与小芳迎面相撞，小芳手里的一叠碗筷摔得七零八碎散落满地，等程青站稳后，抬眼便见她蹲下身子，用手拾起陶瓷碎片的画面。他连忙跨前一步，迅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道：“你傻啊，拿扫帚扫呀，用手拿不怕割伤自己啊。” 一顿训斥声，小芳呆愣愣地抬眼望来，光看程青唾沫横飞不做声。程青说着，见对方表情奇怪，立马闭嘴，转而关心道：“你没事吧？伤着没？” 小芳还不吭声。 以为她被骂傻了，程青放软了语气：“唉，别生气，我不是骂你啊，只是你这手可是写字读书的手，要注意别受伤。” 小芳眨巴眼，回过神：“哦，谢谢老板，我下次会注意的。” 做餐饮行业的，摔盘子摔碗都是常事，餐馆仓库里有一堆备用碗筷放着没动。程青也不在意，他好说话，不谈赔偿的事，见小芳脸色苍白难看，反而关心地问她要不要休息几天，却被对方一口否决。 这段插曲程青转头便望，他现下驾驶着车子开往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地段。 白佑石的诊所开在市中心的商业区附近，面积大，租金也贵，能下决心一口气租下两层楼，显然花费不少心思和金钱在这上面。 诊所门口此时已经摆满花篮，和慕名而来、有所需求的顾客。程青的花篮是叫花店直接送到这里的，他此时空手而来，见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和身穿大褂的服务医生——还有打扮精英，正在接客的白佑石。 他站在马路对面，看了一会儿，正要抬脚过去，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 “嘿！” 程青转头，见打扮精致的李岚和白幼安携手站在后边，显然她们跟他一个目的地和打算。 见程青望过来，白幼安冲他微微一笑。 李岚笑眯眯道：“嘿呀，好巧我们在这里碰到，你之前不是说不来的吗？” 程青先对白幼安点头示意，转而没好气地回答道：“啧，还不是因为你。” 白佑石纯粹看在他的面子才帮李岚这个忙的，不然他才不理会这种事呢。 打过招呼，三人并排走到诊所门前，白佑石余光扫到他们，随即对身旁的男子说了什么，然后小跑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他说着，目光看向程青，愉悦的心情真么也掩饰不了。 程青说：“你去忙活去吧，我们随便看看，看完了待会儿就走。” 白佑石：“没关系，就这会儿稍微忙些，等会儿人少以后，我们就得正常营业接客了。” 话都这么说了，程青等人不好拒绝，白佑石带着他们楼上楼下参观完，他们便提出告辞。 站在台阶上，白佑石看着程青和李岚她们说说笑笑离开，等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转身步入诊所，准备工作。 …… 路上，李岚神情微妙地看着程青，说：“青儿，你跟白佑石什么关系？感觉他对你特别关心在意啊。” 当初相亲宴那会儿她就奇怪了，她的相亲对象除了一进门和自我介绍那会儿看了她一眼，其余时间，目光全然放在一边的“男友”身上；反观程青，一开始对他反应平平，显然不认识，两人是第一次见面，接着对方报上姓名后，这才反应激烈，几乎落荒而逃。瞧瞧刚刚那会儿，白佑石整个眼睛黏在程青身上，拉都拉不开。 程青翻个白眼，简单解释：“以前高中校友，但是我们同年不同班。” “诶，真的？”李岚被勾起兴趣。 普通朋友会天天过来报道吃饭？会无时无刻亲昵的关心照顾对方的生活？会在店铺开业，扔下一群人前来祝贺的朋友，特意陪伴他们参观介绍？ 怎么想都不对劲，再联想程青的性向，更加让人怀疑他们的关系了。 程青拉下眼尾，挨近李岚，两人肩靠肩，他小声悄悄地威胁她：“够了啊，你再问，我就把我们怎么与白佑石认识的遭遇一五一十说出来给你女友听听。” 李岚立马闭嘴，哀声道：“青儿，我不问了，你要帮我保密啊，千万别跟幼安说。” 程青笑着应下，随后三人兵分两路，在岔道口处分开。 …… 斜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内雪白的地面上，打上一片橘光，屋内头顶的灯光照亮，白佑石带着眼镜，神情专注，手里动作不停，在助手的协助下终于拔出一粒小巧可爱的牙齿。 米粒大小的颗粒被他扔进一边的不锈钢盘子里，他的工作还没结束，接下来止血清洗，短短五分钟内搞定。 就算事先打过止痛麻药，但工具在口腔里四处活动、牙齿拔起时的异样感，让女童没被疼痛折腾哭，反而自己吓哭自己。 女童从床上起身，含泪的眼睛四处巡视，最终一名男子上前抱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地说着甜言蜜语的好话。 白佑石取下手套和口罩，对男子说：“除了这颗牙，你女儿还有几颗蛀牙、和一颗乳牙松动，从片子上看，那颗松动的乳牙周边正在长新牙，建议趁早拔除，不然会形成阻生牙或多生牙。” 抱着女童的男子连连点头应下：“那白医生，我们下次什么时候来复查。” 白佑石拿起桌上女孩的病例和片子看了眼，道：“童先生，之后几天注意你女儿的饮食，复查时间定在下个星期五，到时我会为她取下另一颗松动的牙齿。” 男子应下，在女童隐隐的啜泣声和“爸爸，我不想拔牙”的话语下，他们迎着晚霞走出诊所。 …… 白佑石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了。晚饭他没去菜馆那儿吃，因为工作忙碌更是忘记电话点餐，幸而程青打着“庆祝诊所开业”的名号，派人送餐上门，请诊所所有员工吃一顿好的。 此时白父跟同事到外地参加研讨会，家里只剩悠闲无事的白母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剧，见白佑石回来，她脸上敷着面膜，喝着西瓜汁，说：“石头，厨房里炖了汤，你要是饿了自己盛一碗。” 白佑石放下公文包，到餐厅倒杯水灌下，说：“不了，我晚上吃过了。” 话落，他便听见拖鞋和地板碰撞发出地啪嗒声。白母面无表情跑过来，盯着白佑石的脸一动不动，问：“石头，你是不是有情况？” 白佑石放下水杯：“没情况，别瞎想。” 白母不信，逼问他：“那你每天在外边忙活什么？都几天了，除了早上的早餐，你中饭晚饭都不回家吃，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白佑石回：“我这不是忙装修招工和办手续的事么。” 白母：“嗯？狡辩，你不会忙到连饭也不回来吃。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白佑石先是无奈叹气，随即想了想，他可以趁老爸不在，跟老妈透露点消息为以后出柜做准备。 接着，刚回答“没有”的人，又说：“嗯，没有女朋友，我正在追求一个人，但对方没答应。” 这下白母兴奋了，她掀起面膜扔掉，露出大大的笑脸，凑近地追问他：“是小孟吗？你们复合了？” 白佑石无奈：“不，妈，你和爸能不能别老提她，我跟她没可能的。” “哦，不是小孟呀。”白母微微失落，随即打起精神：“跟妈透露点，是谁？叫什么？做什么的？” 白母追在白佑石身后来到客厅。想想儿子从小到大也只谈过一场恋爱，最终以分手告终，今年26快27的人了，在不赶紧找女朋友便晚了。 这么想的白母下一秒瞬间被亲儿子打脸。 白佑石淡淡地说：“嗯，高中同学，那会儿跟他谈过恋爱，不过毕业后分手了。现在重新追求当中。” 白母瞬间石化，震惊到口齿不清找不着东南西北了：“……高、高中同学？！谈恋爱？！这是早恋呐！我怎么不知道？！老白知道么？嗯？他知道么？” 被白母抵住肩膀前后摇晃，白佑石两眼昏花挣脱对方，跑到沙发另一头坐下：“不知道，当时我们地下恋谁都没说。” 见白母惊喜万分，发出诡异的笑声，他警告道：“这事你别管，等我追到人带他给你看看。” 所有人以为白佑石二十六年的人生当中，只交过一位女朋友，没料到高中时他就早恋过，以为的第一任，其实是第二任。白母陡然从儿子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控制不住想下楼跑几圈。 主动追求，是主动哟，以往他都是被动接受，连小孟也是对方先跟他告白的，然而一直不开窍的儿子竟然会主动了，大新闻呐！ 白母眉开眼笑：“好好，我不管。如果遇上问题，你可以找我商量，想你妈当初什么招数套路没见过，有我帮你出谋划策保准把人追到手。” 白佑石用竹签插起果盘上的苹果片，正要咬下，听到白母的话，他顿时停住。 “……出谋划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父母故事 “不要你出谋划策。”白幼安突然说，“只需告诉我爸当年怎么追得你？” 他一直知道，当初是白父先追的白母，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走到一起，仿佛像他和程青高中那会儿，一个沉默寡言不讨喜的年级学霸，一个开朗阳光的活泼少年，全然相反的两人凑到一起，跟白父白母是如此相似。 白母一愣，脸上兴奋的笑意慢慢融化，变得温柔暖人起来，她没问他为何想知道，只是说：“啊，老白呀，我们公开恋情的时候，可是惊呆了不少人。” 白母名叫戚夏荣，从小生活在离异家庭里，父母离婚后各自有新的婚姻生活，而白母则跟在爷爷奶奶身旁长大，两老有时顾不上来，会把她送去外公外婆那小住一段时间。对于一年见不了几面的父母，她对他们的印象除了高大陌生外便没有其他的了，如野草般生机勃勃自由自在长大的她，不觉得没有父母环绕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在当时的年代，性格奔放如野小子的戚夏荣，是大人口中的坏孩子、野孩子。 直到那年，她躲在小伙伴的家中，第一次从黑白电视机里看到那绽放神秘光彩的舞台，然后在十八岁那年她毅然离开家乡，考上B市舞蹈学院，遇上就读于B大的白父白成仁。 他们不仅家庭情况截然相反，白成仁拥有两位严父慈母的家长，良好的教育环境，连性格都是两个极端。戚夏荣性格外放追求潮流，白成仁内敛严肃，古板得如同古时的教书先生。 在这个既开放又封闭的时代。作为当时学院里长得好看、成绩优异又引人注目的戚夏荣，在舞台上的光芒耀眼夺目，白成仁嘴巴说着“有辱斯文”“太暴露了”等文绉绉老古板的话，却又忍不住在一次次的目光追逐下慢慢被对方的身姿给吸引，全然忽视周身其她的对他抱有好感的女孩。 宛如光暗、正反，两个价值观、脾性、喜好样样不同的人，每天吵闹斗嘴，意见不同，然而感情说来就来，不知不觉下他们渐生情愫。 戚夏荣的优秀所有人有目共睹，追求她的男生更是排着舞蹈学院三圈都不止。伴随一个个优秀开朗的男生跟她表白，白成仁在戚夏荣再一次拒绝了一位男生的告白后，定了定神，下定决心跟她摊牌。 就算结婚多年，已经是老夫老妻的两人，回忆那时，都不禁感叹，那估计是白成仁一生当中最冲动大胆的一刻了。 那日白成仁有生之年第一次逃课，他笨拙地骑着自行车，载着后座的女生行驶在满是红枫的道路上。伴随如雪花般飘落下来的枫叶，两人都沉默的没说话，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告白，接受，一切都如此自然，两人平淡交往，然而知道消息的其他人坐不住了，一个个哭天喊地，哀嚎不满，总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委屈了舞蹈学院一枝花。 两人的恋情，戚夏荣父母远在外地，多年没管这位女儿，现在更是管不着她。白成仁的父亲则对此十分不满，同样是老古董的他对儿子交个喜欢出头露面的舞蹈学院女学生十分不满，在他眼里，白成仁应该找位如他老伴一样温柔贤淑，能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然而两人只是谈恋爱，以后分不分手，结不结婚都不一定，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谁都以为他们会分手，然而两人磕磕绊绊一路走来，直到毕业准备结婚。白成仁跟父亲的矛盾这才彻底爆发出来。 白成仁人生第一次违逆父亲，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要娶戚夏荣为妻，就算断绝父子关系也在所不惜。 这场家庭战争一直持续了三个月，那断时间，白成仁一气之下搬出来跟独自在外租房的戚夏荣同居，气得白父血压上升差点昏过去，对带坏儿子跟他对着干的戚夏荣就更不满意了。双方僵持下，还是白母最先受不了，当了和事老，才把白父劝下，答应两人成婚。 结婚过日子跟谈恋爱不同，两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许多地方要磨合。比如戚夏荣因为工作关系和家乡地理位置的原因，她口味偏淡，不吃姜蒜葱等重口味食物；而作为地道的W市人，白成仁的喜好跟她全然相反，火锅龙虾大蒜姜葱，来者不拒。 生活上的摩擦要么习惯要么妥协。白成仁选择后者，不知何时开始，家里的餐桌上再没出现他喜欢的菜色，就算戚夏荣出差远行，白成仁也不沾重口食物，坚持吃着老婆喜欢的菜色。 白佑石的习性跟戚夏荣一样，然而他的性格却综合了父母，而程青除了性格之外跟当初的白志远又有什么不同呢。 白母微笑地问：“听完后有何感想？” 白佑石满脸感慨，他和程青与白父白母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嗯，受益匪浅。” * 正欢快吃着麻辣小龙虾的程青，面前如脸盆一般大小的碗被白佑石一把夺走。 程青高举沾满油渍的手懵逼地看着对方，见他手上套了塑料手套，拿起碗里的一个龙虾动作优雅华的剥皮去壳。 以为他是剥给自己吃的程青没有动，看完对方一系列的举止后，满心期待，然后——眼睁睁见白佑石面无表情把鲜嫩的虾肉塞入自己口中。 程青起先一愣，接着跳起来说：“诶等等！你、你就这么吃了啊？这是辣的哦，是麻辣味道的！” 就算沾满酱料的外壳被剥掉，那股霸道的味道已然入侵进内里的嫩肉当中，对不耐辣的白佑石而言，显然是刺激味蕾的食物。 白佑石面无表情地吞下嘴里的食物，想让自己看上去更若无其事些，但细长的丹凤眼渐渐染上水光，薄唇也被辣得红通通，都显示出他的真实情况。 他轻轻吐口气：“呼，没关系，我喜欢吃。” 这番话，加上刚刚反常的举动，程青难得脑袋灵活一次，瞬间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他无奈地取下手套，倒了杯茶推到白佑石面前：“你不喜欢吃就别吃，不必勉强自己，而且，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白佑石又塞了一口沾满辣油的小龙虾：“……嗯，我说过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重新追求你的，对吧。” 所以你拒绝是你的事，我付诸行动是我的事，并不妨碍他向他表态自己的决心的意志。 程青无奈：“……你这样有意义吗？”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重新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白佑石，虽说有时会动摇，但他的心已经被世事无常给打磨光滑，很难再重拾起高中时那段青涩纯真的感情了。 “因为你喜欢。”白佑石面无表情，说着羞人的表白话，“所以有意义。” 他能算计让程青对他怀有愧疚感谢，却不愿意用这种手段让对方接受他，感情被动的他难得主动一回，却笨拙的手忙脚乱，唯有通过父母的故事，才想到这个办法。 就像程青高中给他送饭那会儿，为照顾他的喜好，饭盒里清一色的素食和清淡食物，他也想照顾对方，表明自己的决心。 程青心里一颤，深深吸口气，无视对方的情话，担心的问：“可是你突然吃辣，胃受不受得了？不会有副作用吧？” 不说还好，一说白佑石不仅感觉嘴巴喉咙辣得疼，腹部也隐隐作痛。 “你无需勉强自己……我们……过去发生的事不能改变。”见他没说话，程青斟酌的找了个说辞，道：“比如盘子碎了，就算重新拼回，上面的痕迹也不会消失……” “不。”白佑石打断他，“盘子碎了，我们再买一个。” 程青一噎，他说什么对方都有理，说不过，说不过。 一大盆龙虾被白佑石干掉一半，他两眼泪汪汪，薄唇辣成香肠了，还往嘴里塞。程青实在看不过眼，一把抢过来，说：“别吃了，我给你准备其他清淡点的食物。” 没了龙虾，白佑石把主意打到眼前的蒜香生蚝上，他迅速地抄起一个塞进嘴里，然后脸一阵青一阵白，两颊鼓鼓的咀嚼，程青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连肉带蒜咽了下去。 白佑石：“嗯，不错，我还可以在吃一个。” 见他脸色清清白白的，程青顿时无语了：“算了算了，你爱吃吃，我是不管了了。” …… 当天夜里，白佑石回家后不仅吐了，还蹲了一晚上厕所，胃也抽痛不止，结果白母知道后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但还是心疼儿子，赶紧让他吃药睡觉。 晚上就寝，白佑石躺在床上火烧般翻来滚去未能安眠。第二天早上上班，他眼下一片青黑，一路走来，那姿势，看得前台的工作人员还以为自家老板得痔疮了。 白佑石除了早餐外一日三餐都在相约私房菜菜馆解决，每次见着他宛如自我折磨的点菜，作为老板的程青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依旧不为所动，劝到最后，程青词穷了，自暴自弃的想，反正都是自找的，拉肚子胃不舒服不关他的事，这样想着，可每每见对方吃饭的作态，程青跟着食不下咽，忍不住心疼内疚。 程青跟齐南吐槽：“他这不是追求，是在威胁我吧。” 不过他其实挺感动的，想当初闻个味就受不了的人，这会儿竟然为他吃蒜吃辣，那得多拼命啊。 齐南整个人卷缩在沙发上，说：“反正我看你对他余情未了，要不你还是答应他呗。” “不要。”程青想也没想就说，上一秒还蠢蠢欲动的心，下一秒骤然回归原位。他可不想重蹈覆辙，而且联想起齐南的事，他也心有余悸，生怕步上后尘。 ——交过女朋友的人还找他谈恋爱，怕是个双性恋吧。别等交往后哪天突然反悔，跟他提分手然后回家结婚，被留下的他该怎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住院 雨后清晨，路边游人稀少，潮湿的陆地积满大大小小的水坑，程青走走停停来到饭馆，一进大院，鸦雀无声。 昨日中秋佳节，学生白领们放假团聚，相约私房菜菜馆更是人满为患，连作为老板的程青都下场帮忙端盘送菜，忙得头晕脑胀。 逢年过节，整个行业就属餐饮服务业最忙，等忙活一天大家坐下来休息，程青大方的放所有员工休息，还在三倍工资的基础上加上奖金。 所以第二天一早，除去个别员工如往常一样为中午做准备，其他不忙的员工都放假回家或推迟上班时间。 而此时，程青刚踏入屋内没一会儿，就见到应该放假休息的小芳坐在大厅里，闷闷不乐，一副心情郁结的样子。 程青人未到，声却到：“小芳，你干吗呢，你今天不是轮休吗？过来加班呢。” 程青开玩笑的说，小芳扯了扯嘴角挤出笑容：“老板……我有话跟你讲。” 程青一愣，抬眼见她神情躲闪，微微勾起的嘴角不由地拉下：“那我们去屋里说。” 两人一前一后随便走进一间空包厢，一进屋，小芳率先开口：“老板，不好意思，我想辞职。” 她直奔主题，程青听后却淡定异常。最近一段时间，小芳的工作状态他都看进眼里，除了有时心不在焉外，高峰期的工作她从没懈怠，然而她种忧心愁愁的状态让程青心有所感，所以她现在突然提出辞职，程青并不惊讶，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落地感。 程青拉开椅子，眼神示意对方坐下，说：“你工作能力优秀，又是这里的老员工了，你能跟我说说辞职的原因吗？” 小芳说：“……我打算参加成人高考，没时间打工了。” 程青：“……” 小芳的家庭情况这里的所有员工都知道。她是从偏远地区出来打工的，年纪轻轻做了不少活，现在这份工作属于做得最长的一份。很早以前，她就跟他说过自己对未来的人生计划，边自学边攒钱，等钱攒够后参加成人高考。然而今年的报考时间已过，据他所知，小芳也没有报名今年的成人高考。 程青没拆穿她：“……可以辞职，但小芳，如果你有难处就跟我说，能帮的我尽量帮。” 小芳轻声应下。 程青叹气，然后问：“你急吗？准备什么时候走？” “不好意思，老板，我打算现在走。”小芳双手合十，做拜托的手势说，“能不能请老板通融一下啊？” “这么急？”程青惊讶。按照流程，应该提前一个月辞职，第二个月走人，但现在…… 程青说：“要不这样，这个月还剩下几天，你好好干完，等发工资的时候我多发你一半奖金，怎么样？” 小芳的眼睛顿时瞪得圆滚滚地，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谢谢老板！” …… 程青同意小芳辞职，小芳心中有愧，为感谢老板，打算放弃休假回来上班，程青一听，连忙拒绝，让她正常照休，多一半的奖金权当小芳这些年的员工奖励。 等她离开，程青摸着下巴，总觉得对方的辞职有隐情，但小芳又不说，他就算有心帮忙也无处使，只能吩咐一句。 节假日后的第一天，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各行各业都进入倦怠期，中午菜馆人流量少，大厅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吃饭，直到快两点人烟才逐渐减少，午饭时间过了，白佑石还没来，也没个电话通知。 程青拿出手机，打算联系对方，打开微讯界面，便见白佑石的头像后缀显示+16，是指有十六条新消息未读，程青这才想起昨晚睡觉前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状态。 他点开白佑石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十六条新消息全部看完，才知道这是白佑石跟他请假解释呢。 程青退出聊天界面，又翻到朋友圈看了一眼，一瞧，最新消息还是白佑石的，他发了一张市中心医院的照片，因为两人的朋友圈不重叠，照片下边只有白佑石一个人的解释对话。 程青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他直接站起来，对一边路过的服务员说：“我出去有事，你跟张胖说一声。” 张胖本名张飞，是这家餐馆的经理，因为有个圆滚滚的啤酒肚和名字谐音的关系，大家亲切的喊他张胖。 程青驱车赶到医院时，白母正好搭车离开，他询问了医生病房号和病人的病情，顺着房门号码找着房间，他双脚停在门前，视线透过小小的方形窗口，见白佑石单手捂胃在床上靠着打点滴。 程青深吸口气。 “让你别吃你非要吃，现在好了，把自己吃出胃溃疡住院了！” 人没进屋，程青的抱怨声陡然响起，白佑石惨白的脸转过来，等看清来人，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程青走到床边，拉过椅子摆正后坐下：“跟我说有事不来，却在朋友圈发照片聊天……啧，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白佑石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他的微讯里面都是以往的同事、大学朋友还有现在诊所里的高层人员和顾客，他本人并不爱发朋友圈，但为了维持社交人际关系，他有时不得不发朋友圈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比如这次，怕麻烦的他直接发了张照片顺带表示自己安好的语句，来安抚朋友和关心自己的人，却忘记程青能看到，并行动力超强的顺着网络直接找到这儿来。 “抱歉，这事没跟你说。” 谁关心这种事啊，程青没好气的想，他只是气他不爱惜身体，竟然吃出病来，也气自己没坚持阻止对方，让他吃进医院。 他的视线在病房内随意扫过，马上发现房间里除了其他两位病友的床头柜上放置有沾满水珠的碗筷，空气里明显充斥浓浓的饭菜香外，属于白佑石的床头柜和垃圾桶，干净的没有一丝人气。 程青出来急，忘带店里熬的粥，便问：“你中午吃没，没吃我去医院食堂给你打份午餐。” 白佑石倚着床靠背往上挪了挪：“吃了。” 程青点头，想来是他父母从家里送餐过来的。 可是，瞧他一脸淡定，根本没有丝毫忏悔的表情。程青忍不住咂嘴，“啧，你……” 想放狠话，但见他脸色苍白，下巴尖尖，明显比从前清瘦不少，程青揪心又狠不下心，只好没好气的叮嘱他：“……以后好好吃饭，别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事。” 白佑石没吭声，显然不想应下。 瞧他模样，程青更气了：“听到没有！你在胡乱瞎吃，我就吩咐店里员工不接你的客！” 任他苦口婆心威逼利诱，白佑石依然油盐不进，嘴巴跟撬不开的蚌壳一样紧闭着，最后说到嘴巴发干也没说动他，生怕自己动手打人的程青，转移注意，视线落到快要见底输液袋上，扔下一句“我去喊护士”，便眼不见心烦地跑了出去。 白佑石住的这间病房在角落，要穿过一个拐角才能到护士站。 程青没走一会儿，正抬脚准备拐弯，身体已经探出一半了，下一秒整个人又猛地缩了回去。他手扶墙壁，然后悄悄探头望向不远处，见一位女生正提着开水瓶，急忙忙跑到打水处，等水瓶灌满后，她扭好盖子提起来，走到电梯旁按下上键，看了眼电梯显示屏等了会儿，又转头从旁边的楼梯通道上去。 她长相平平无奇，属于放到人群找都找不到的那种类型的女生，然而随便一个菜馆的工作人员在这，都能认出那个女生是谁——正是今早跟程青提出辞职的小芳。 程青隐约猜到对方辞职的原因了。 他下意识跟踪一路，直到爬到十三楼楼梯口才突然想起，白佑石的输液袋还没换！ 他赶忙转身返回楼下找护士。 …… 时间过去五分钟，程青还没回来，白佑石抬头看了眼输液袋，上面的滴管还有药液不断滴下，随即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手背上的针头，思考要不要自己换药，他虽然是牙医，但一些基本操作还是会上手的。 思考着危险想法的白佑石，没等到自己动手，房门这时从外边打开，是程青，他后面还跟着一位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动作麻利熟练，三下五除二换好药离开，程青拍拍胸脯庆幸自己赶上了，他心有内疚赶忙跟白佑石道歉解释：“对不起啊，刚才在外边碰到熟人，耽搁了点时间。” 白佑石没在意，就算程青没赶上，他也能自己换药：“没关系。” 窗外阳光渐小，程青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忽然问：“晚上你家有人给你送饭吗？” 白佑石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就算有也不会说。 程青随即道：“那好，你等我，我回去准备一下，等我晚上给你送饭啊。” 等程青离开，白佑石立马摸出手机给母亲发送短信，让她晚上不用送餐过来，随即又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无视了白母的讯息轰炸，若无其事的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帮助 程青跟白佑石说回去准备晚饭，可他一进电梯，没按下一楼，反而摁住十三楼的键位。 踏出电梯，他循着病房窗门一间间寻找，最终在某间敞开大门的病房外，看到跟人说话的小芳。 她周身有两人，一位躺在床上一条腿打了石膏的男子，一位正在窗边晾衣服的女子。两位中年男女头发花白，皮肤如太阳底下暴晒过后的粗糙稻子，金色里带了点浅棕，显然是小芳的父母。 他们一家三口虽然有说有笑，但气氛压抑沉重，他们眉眼间堆满了忧愁，明显都在强颜欢笑，故作开朗的勉强自己。 “咚咚咚”程青敲了敲房门，引得屋内所有人的注目。 小芳跟着转头，先是一愣，接着动作几近跳起，她惊呼出声：“老板，你怎么在这？！” 程青走到她跟前，说：“刚好有朋友住院，过来看看，正巧碰到你，所以来跟你打声招呼。” 小芳有些紧张，局促的手足无措，反倒他父母坦然大方，热情的说：“诶，是小芳的老板啊！” 说话的是躺在床上的男子，他露出感激的笑容，吩咐道：“小芳，给你老板倒杯水！” 小芳得到指令，下意识遵从父亲的话去拿杯子倒水。 “不用了，叔叔。”程青挡住她的去路，“我有事在身，打完招呼就走。” 几人寒暄几句，作为父母的他们无外乎是感谢程青对女儿的照顾，而程青则是祝福病人早日康复。 直到他起身准备离开，躺在床上的男子又道：“小芳，去送送你老板。” 小芳赶忙上前，像小尾巴一样跟在程青身后。 两人踱步走到空旷又人烟稀少的角落，程青停下脚步，转身跟小芳说：“这是你辞职的真正原因？” 小芳浑身一僵，她本就不善撒谎，现在被老板当面拆穿谎言，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程青说：“我不是指责你，其实你可以跟我直接明说，我帮你调班休息，没必要辞职的。” 小芳涨红了脸，慌张地摇头：“不是的，老板，我、我不是……就算调班休息，我也没空啊。” “伯父只是腿受伤了吧。”程青疑惑，“几个月时间就能治愈。” 小芳解释：“不……我妈过几天要回老家看地……而且，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腿伤的原因。” “嗯？”程青问，“还有其他原因？” 如果检查出其他问题，她这一举动也情有可原了。 小芳抿唇，表情难过地跟他解释：“……原本我爸是过来治腿伤的，但没想到医院体检后，发现他有胃癌……我妈要看顾老家的农地，我弟……他也在家里帮忙看家。” 听她坦白，程青稍微有点吃惊，却也没惊讶到不敢置信的地步。 他眨了眨眼，很快消化了这一消息，随即问她：“治病的钱够不够？” 谎言刚被揭穿，小芳现是有贼心没那个胆，口气虚弱地回复：“嗯……够了吧？” 不确定的语气，显然是钱不够的意思。 程青说：“那好，住院手术费多少，我先替你垫着。” “不不不。”小芳赶紧拒绝，没想到自己老板那么大方，有些受宠若惊，“我身上有钱！” “你的那些钱不是准备成人高考，以后深造用的么。”程青了解她，她独自在外打拼，租房子买衣服过生活，样样离不开钱，有时还得寄钱回家接济弟弟，能攒下来的积蓄并不多。 “这钱就当是我借你的，等你以后有钱再还。” 小芳踌躇不决，她其实是心动的，但想到老板平时对她多般照顾，就更不好意思麻烦他了，所以提出辞呈时没说实话。 她深吸口气，拒绝：“不了，我没问题，等爸做完手术病好了，我在重新存钱考试。” 小芳本命余小芳，今年二十三岁，当年出村打工也就刚刚十六岁的年龄，七年过去才存了一点积蓄，如果全部花光重头再来，她要么打工再存几年，再不然一边兼职一边读书，然而前者花费时间太长，后者能录取她的工作不多，大部分兼职工作还是大学生在做，那点微薄的工资也是杯水车薪，决绝不了当下的问题。 前方道路险阻，小芳心里清楚明白，可她不愿意麻烦对她颇有照顾的老板，程青也没办法强迫她答应。 “你回去跟你父母好好商量。”程青说，“还有，辞职的事就算了。” “可是我爸那边需要有人照顾……” “那你想没想过，你家就你一个人有固定的经济来源，如果你再辞去工作没收入，你们以后怎么生活？”程青把事情后果刨开讲明，“别担心，你爸那边我去请护工帮忙看护。” “那怎么行。”小芳突然激动地说，“已经很麻烦老板了，在让你破费……” 对于她的推拒，程青感到十分无奈，随即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什么破不破费的。你要明白，在这紧要关头，客气是不能帮你解决问题的，现在你该应下来，然后努力工作还钱，要知道钱是赚不完的，然而生命和机会只有一次。” 程青说动小芳去跟自己的父母商量，然而回到餐馆时，脸上却无开心的情绪，所有人明显感觉到他兴致缺缺无精打采。 等晚上给白佑石送餐，对方一眼看出他的异样，直接开口问：“你难道还在生我的气？” 程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恋！” 他只是想到小芳，就不禁联想起…… 程青倏地沉默起来。 白佑石喝着清粥，吃着白菜，以往下饭的搭配，现如今竟然有些难以下咽了。 白佑石高兴的想：难道他已经习惯了之前的重口味饭菜？ “那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白佑石随即问道。 程青叹口气，跟他简单说明事情经过：“……你说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我现在一想到她，就心里不舒服。” “你还是老样子啊。”白佑石感叹，“乐于助人。” “别，别给我戴高帽！”程青脸上有点燥热。 他年少不懂事时还能厚着脸皮权当褒奖，等在外面摸爬滚打、人情世故见多了，再在听到这种话，对他而言就是嘲讽了。 小忙小事他能帮则帮，然而垫钱的话，换做别人他准不插手，可是小芳的现状，他再冷硬心肠都不禁动容…… “我有认识的学弟是这方面的专家。”白佑石淡淡地说，“需要我介绍给你认识吗？” 程青收拾碗筷，摇头说：“别，我自己想办法。” 虽说自己想办法，可真实情况是，他既没有做医生的朋友，更别提这方面的路子了，简直前路渺茫啊。 “唉。”白佑石无奈，“你今天还对你的员工说教，自己却也犯了这毛病。” “不一样。”程青说，“我帮她是她欠我人情，而你是要我拿你的人情来帮她，两者意义不同。” 白佑石没再劝说，然而沉默的他心里怎么想却无人知晓。 晚上九点，时间不早，程青提着保温桶跟白佑石辞行回家。 开门进屋，程母不像往常一样看电视追剧，而是满脸焦急又兴奋地来回踱步，见到程青进门后，不等他穿上拖鞋，便跑上前不容拒绝地拉住他的手往屋里扯。 程青只来得及把空荡荡的保温桶放在玄关台上，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跟着程母来到客厅。 没来的及询问她，只见程母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放到他眼前，说：“青儿！你看，老房挂售了！”怕程青看不清，手机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在程青卷翘粗长的睫毛上了。 程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眉眼间的疲惫忧愁顿然消失，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 他夺过手机，看向屏幕上挂着的房屋销售信息，上面的图片跟他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唯一有差异的地方，也就家具摆饰有所不同。 看到一张张熟悉的房屋图片，程青倍感亲切，仿若回到年轻肆意，父亲还陪在身旁的少年时代。 他急切地问：“什么时候发布的？联系房主了吗？” “昨天。”白母说，“我一看到就跟房主打了电话，对方说因为工作调动的关系他们全家要去外地居住，听起来很急迫，我跟他约了明早九点看房。” “我也去！” 程青兴奋的上下滑动屏幕，当看到报价数字后眉头骤然一紧，随即又舒展开来。毕竟多年过去，当初几十万的房价如今变成几百万也不是不能接受。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一晚上不能入眠，躺在床上翻看手机里的房屋买卖信息，发现这个房子不仅房主挂售，也有许多中介在上面挂售房屋。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开餐馆以后攒钱买下来的，地理位置偏离市中心，但价格比繁华的商业区或学区房要便宜许多。 那间充满温馨回忆的房屋，当时因为程父的医药费而不得不卖，之后他们不管是租房还是买房，打从心底一直想买回它，不仅仅是回忆的关系，还有对程父的纪念。这个想法深深扎根在他们的心底，直到八年后的这一天，他们终于见到了曙光，为即将到来的事而迫不及待。 虽说这间房屋买了还没住上三年，又要再入手市中心几百万的二手房，这对他们来说压力巨大，可只要脑海里过往欢乐的记忆片段不断闪现，程青咬咬牙，为此能倾尽所有，比如推迟开分店的计划，甚至卖掉现在居住的房屋来凑钱买房……只要有意义，一切都值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遗憾 一大早天没亮，两人齐齐起床穿衣。为给房主留下好印象，程母穿着长裙，抹上淡妆，戴上平日鲜少穿戴的首饰，程青打理好胡子，理顺半长不短的头发，从一排廉价衣堆里挑出西服套装穿上。两人携手同出，光芒万丈，宛若去参加舞会的母子，然而——程青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眼下的淡淡青黑，皆无话可说。 空气里的尴尬越发沉重，程青突然开口提议，打破诡异的沉默：“要不我们先去吃早饭吧。” 程母点头同意。 两人随便在小区附近的早餐店内点餐吃饭，餐馆里面全是穿着老旧衬衫的老大爷或老奶奶，要么上班工作的打工仔或学生，就他们俩突兀的混在人群堆里，频频引人注目。 在各种各样的视线包围下，他们加快速度吃完早餐，逃一样地跑上车。 程母坐在副驾驶座上忧伤地说：“那家的牛肉粉好吃是好吃……但我以后估计不会再来了。” 程青点头附和：“嗯，想来老板都认得我们了。” 刚刚那情景，简直像一窝狐狸窝突然掉入两只小白兔，异类又显突兀。事后回顾依然觉得浑身难受不自在。 程青看了眼时间，距离九点还剩下三十五分钟，开车驱使到地点，只需花费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启动汽车，叮嘱说：“妈，系好安全带。” 驱车等待的时间并不难熬，程母一改闲暇时拿出手机摸鱼上网的坏习惯，难得跟程青侃侃而谈起来，畅享买到房子后该如何布置，要邀请齐南父母过来相聚。 程青侧耳倾听，双眼却一瞬不瞬看着前方马路上的红绿灯和路标，有时还会迎合两句，以显自己认真倾听的意思。 他们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青春花园小区，以往他们家住那里，虽然之后搬家离开，但他们有时会被同住一个小区的齐南父母邀请过去吃顿饭或小聚一会儿。 两人这次前来没跟他们透露风声，而是打算成功入手后给他们一个惊喜，然而—— 从手机里看还算鲜有人气的房子，现今墙角堆满了各类纸箱，显然房主一家正准备搬家离开。 房主姓童，今年三十三岁，当初与女朋友结婚才买了这间二手房，如今他因工作需求要调动到外地长居，便打算转手售出，然后在工作地再买新房。 童先生跟他们解释：“箱子里都是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等我们搬走后，像沙发、床、洗衣机等电器我们都会留给下一位房主，他们完全可以全权处置。” 某些人有洁癖，会嫌弃二手家具和家电，而程青和程母倒没这种习惯，对他们而言，只要东西派得上用场，不管是二手还是三手四手，只要有用，他们都不会介意。 童先生为他们热情介绍这套房子的建成年龄，还有周遭的出行路线和对口学校…… 这些信息，作为这套房子的上一任房主，程青和程母都一清二楚，然而他们闭嘴不提，跟童先生聊得火热朝天。 等看完房，问完问题，该商谈房屋价格时，程母突然来了句：“童先生，这套一百三十平的房子你挂价二百五十万，差不多一平米一万八千多，而且这个小区已经是老房区了，装修设施陈旧，连电梯也没安装，你能不能再便宜点？” 程青愣了愣，没说话。 童先生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起来，他对程母说：“但是程阿姨，你知道的，这个小区虽然老旧，但它是临近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周遭对口文昌小学、八中、实验高中，还有出行买菜逛街绿化，这些样样俱全。至于电梯的问题，你放心，国家有政策，老旧小区都会逐步安装电梯的，这点你放心。” 程母说：“那不一定，你看政策出台多久了，真正按上电梯的小区有多少。” 三人谈了半天没谈拢，程青被磨得实在没精力拉扯下去，便说：“童先生，要不这样，我先跟我妈回去商量一下，等协商好以后在通知你，你看怎么样。” 童先生点头同意：“没问题，那我送你们下去。” 程青礼貌地摆摆手：“不用了，我车就停在小区外边，我们自己开车回去。” 两人在小区内慢悠悠行走，这次交涉并不理想，他们随即交谈。 程青说：“妈，房子降个四五万就好，在压价对方不愿卖的。” “房子能买我也想买啊。”程母忧愁地说，“可是价钱太贵了，我们身上哪有这么多钱？” 这房子虽说在市中心地段，但已超出二十年房龄，实在不值那个价，也就地段和非物质方面引人入手。 程青说：“我有钱。” “你哪来的钱？”程母诧异地问，见他神色别扭，瞬间恍然大悟，“……你不准备开分店啦？！” 虽然心虚，但程青仍然坚定地说：“开分店的事先缓缓，我们现在先决绝房子的事情。” 程母揉了揉鼻梁，不赞同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我以为你会思量好事情的轻重缓急，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意气用事。” “对我来说，房子摆在第一位，其他都可以让路。”程青说，“如果错过这次机会，那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程母突然停下脚步，程青往前走了几步，发觉程母落在后头，也停了下来，转身望向后边。 只见程母一扫刚刚的疲倦之态，神色充满严肃和认真。 她说：“在我眼里，房子固然重要，但你的事业和未来比这更重要。” …… 程青把程母送回家，自己独自驾车行驶到餐馆。 当他驻足在餐馆门口，视线从长满东一块西一块青苔的石阶，到大门的屋檐灯笼，到悬挂在房梁上的牌匾，再到院内石板缝里生生不息茁壮成长的青青杂草……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操办，一手规划，一手把它拉扯到如今这般风生水起的模样，其中他所花费的心血不可言喻。 一年前他便计划在南边开一家分店，分店地址已经选好，店长的人选也想好了，是店里的经理张胖，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便能开业。然而一个惊喜的消息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程青也义无反顾推翻了之前的所有准备。然而因为价钱，程母并赞同买下它，就算他提出分期付款的方式，对于理财达人的程母，这也是个亏本买卖。 陷入思绪的程青，在前院缓慢游走，时而对墙面的青苔发呆，时而用手指头机械地扣着树干上干枯的树皮……直到一声电话铃陡然响起，他这才找回神智。 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来电人提醒。 他按下通话键，说：“小芳，怎么样，打电话过来是你想好了么？” 小芳柔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板……不好意思，我爸妈不同意。” 程青叹气，说：“……没关系，今天中午我过去跟你父母谈谈。” …… 同一时间。 躺在病床上的白佑石跟诊所同事聊完工作事宜，转而点开朋友圈。他的双眸随着页面变动上下来回滚动，直到手指陡然一顿，接着下滑，他的视线骤然停在一处。 他仔细放大翻看，又对内容细心阅读理解，猛地从床上坐起，吓得房内其他病人一跳。他返回联系人界面找到那个人，点开对话框开始一串输入。 …… 中午，程青带着同昨晚一模一样的菜色给白佑石，他扔下保温桶，不顾对方难看的脸色，随即跑到十三楼找小芳父母协商。 程青上来时，在走廊上碰到去医院超市购买物品的小芳，对方见了他，愣了愣，说：“老板，你来这么早啊，中午吃没，要不要我去食堂打份饭？” “我刚从店里开车过来的，你说我吃没吃。”程青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去忙，我跟你父母好好谈谈。” 小芳心有不安，犹豫道：“要不老板你先等等我，等我买完东西跟你一起过去？” 程青不禁好笑道：“怕什么呢，我和你爸妈又不会吵起来。”都是成年人，他自己不是暴躁的性子，对方父母一看也是老实人，双方根本没那个□□引子。 他安慰了几句，便直奔小芳父母的病房处。 跟昨日一样，程青敲门进来，两老一见程青，既惶恐又开心，脸上复杂的神情跟昨天第一次见面时戛然不同。 程青坐在床尾边的靠背椅上，对面床头背靠着余父，还有坐在旁边踌躇不安的余母。 不等他开口，余父便说：“程老板，你找我们是因为医疗费的事情吧。” 程青点头，余母跟着说：“程老板，你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但我们真的没法接受你的好意。” 程青不疾不徐道：“叔叔阿姨，为了小芳着想，我想你们应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就是为了女儿，我们才会拒绝你。”余父疲惫道，“反正医药费总是要付的，我们花自己的钱心里没压力啊，而你是小芳的老板，小芳欠你钱她一定会有压力。” 也对，欠债并不好受，如果欠得还是自己老板钱，那就更难受了。 程青点头同意，余父余母以为对方妥协，随即也是舒了口气。然而下一秒，程青突然“啪”的一声拍手合掌，他说：“你们说得对，那——” “我们换个方式，怎么样。”程青道，“把医疗费换成学费如何？” 余父余母同时呆愣，一头雾水地看向面前笑容满面的年轻男子。 …… 程青起身离开时，余父突然出声喊住他：“程老板，我有一事不明，能请你帮忙解惑吗？” “嗯？”程青道，“什么问题？” 面前的青年身姿俊朗、年轻有为，余父不由得回想起从前的无数个夜晚，耳畔回荡着电话里小芳对他的推崇和尊重的话语。 他现在是真正放下心底的巨石了，神情轻松闲适地说：“小芳只是你手底下一名普通的员工，我们也素不相识，你为何对我们如此执着？这点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温暖的阳光照亮宽敞的病房，细碎颗粒的灰尘在日照下闪烁沉浮，笼罩住程青漂亮精致的脸庞。 程青沉默片刻，随即微微一笑：“嘛，我只是遗憾、追忆、弥补，因为想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这就是我的理由。” 说完，他直径走出病房，一下一下郑重有力地踏出每一步。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自己而已。 * 小芳提着购物袋赶回来，不见老板的踪影。 “爸妈，老板人呢？” 余母：“程老板回去了。” 余父眯着眼笑道：“你的老板是个好人。小芳，你以后要好好报答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专家 中秋过去后立马又是十一国庆节，餐馆员工没喘几天气，便又忙碌起来，这次甚至比中秋还要繁忙红火的生意，将持续七天才会结束，所有人为了假期奖金和充实到无法思考外物的工作量，痛并快乐着。 在堪比春节的人流量下，程青自然无法独善其身。早上天蒙蒙他便帮忙进货，饭点时间同员工接待客人，送餐端盘，这时的程青瞬间化身为服务员并毫无违和感的融入进环境里。 通常在长期客源人流量多的繁忙情况下，程母会自发前来帮忙看场，然而因为买房的事情，两人僵持不下，已有几天没说话了，这次程母更是一气之下，跟小姐妹报了旅游团，外出玩耍去了。 独留一人在家的程青本想趁此机会跟房主先生聊聊，然而事务缠身，他实在抽不出空跟对方坐下来好好商谈，只好把计划推迟到国庆结束以后。 中间他还几次去看望小芳的父亲，对方不论是心态还是身体状况都很乐观，再加上医院忽然请来了一位知名专家为他进行就诊，对于还是胃癌早期的余父来说，这一消息不仅加大了手术成功率，更让他们充满信心。 期间小芳特意向程青道谢，在余父得以康复的前提下，因为有程青的资助，她还能继续追逐梦想完成学业，这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十分感谢！”小芳九十度弯腰鞠躬，“为报答老板的恩情，我会加倍努力工作，不会有丝毫懈怠！” “……” 这番发言感谢程青也是无语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果她以后真能读出名堂出来，程青这座小庙可供不起她。她应该更有追求，自己创业，或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盯着电脑当白领或者公务员才好，而不是拿着点薪水干体力活，永远当个餐馆里的端盘小妹。 余父手术那天，正好赶上白佑石出院那会儿，程青从忙碌的工作里挤出时间，特意到医院看望小芳一家，顺便接白佑石出院回家。 说起来奇怪，给白佑石送饭那么久了，程青每天至少要跑一趟医院，可除了某些过来探望他的朋友同事以外，不见父母长辈和亲戚之类的家属过来看望一眼，如果不是确定白佑石父母双全健在，程青还以为他是孤儿出身的了。 病房内白佑石独自收拾衣物行李，程青跟他打声招呼便去十三楼看望小芳一家。 今天是余父手术的日子，程青来的时候，病房里围满了护士医生，他们正在做术前准备。 小芳和余母伫立在不远处，听医生的叮嘱吩咐。或许是因为临近手术的关系，两人虽然认真听着，但双眼依然焦急不安的时不时扫向病床上的余父。 程青上前，眼角余光瞅见那群医生，问道：“怎么样？” 余母紧张地攒紧拳头：“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高。” 小芳自我安慰：“有唐医生，一定没问题。” “唐医生？”程青挑眉，“是那个S市著名专家吗？” “嗯。”小芳点头，手指向戴着眼镜正跟余父对话的中年男子，“对，那是唐医生，他是这次手术的主治医生。” 说完，她手指微微移动，指尖转向男子身旁的青年，既庆幸又疑惑道：“还有他的儿子小唐医生……说来奇怪，我听护士说，他们原本是来W市学习交流的，不知怎么突然接手了这次手术……还不用病人家属花钱的。” “少说话。”余母轻轻推搡她一下，“这样不是更好么，老余的手术会成功，还不用多花钱请专业医生。” 小芳小声嘀咕：“可是……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呀，我这不是想不通么。” 余母道：“别管什么馅饼了，只要你父亲有救就成！” …… 程青顺着小芳刚才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对父子医生一个温柔和蔼，一个冷静淡然，两人眉眼轮廓间能看出相似的地方。 眼见余父即将送往手术室，程青对她们说：“我朋友还在楼下等我，我先下去了，明天我再来看望伯父。” 程青返回病房时，白佑石正背着背包坐在床边等他回来。出了医院，程青先带他回店里吃午饭，然后开车送他回家。 除去第二天看望手术过后的余父，程青接下来全然投入到工作当中，唯有国庆末尾他才忙里偷闲，带上饭菜去白佑石的诊所送餐。 诊所开张不到一个月，预约客户却每天排得满满的。程青来时，前台小姐跟他说：“白医生在办公室跟朋友谈话呢，要不然程先生先到旁边稍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程青很少露面，但因为诊所开业第一天的时候，他大方请客吃饭的关系，诊所所有的医生员工对这位老板的朋友印象深刻。帅气、阳光、事业有成、还有那头卷翘丝滑的焦糖色头发，引得女士们时常争先恐后追问他在哪家理发店打理的。 程青乖乖坐在前台沙发上，喝着护士小姐特意倒的花茶，悠然自得的等待着。 二楼小小的办公室里，一名青年男子环顾四周打量房间的装横布置。 白佑石把茶杯端给他：“这次谢谢你说服唐老师。” 面对感谢，男子不为所动，淡定地接过对方手里的茶杯，垂眸看着杯子里清澈见底的白开水，不禁感叹，学长那么有才华的人，当初不论在学院哪个系都能成为佼佼者的他，却非得吊死在口腔科上。面对各方老师的劝说，还有老爸苦口婆心的劝告，也不为所动，可以说伴随才华，他的固执脾气也跟一起着名扬四方了。 学长对口腔科至死不渝的爱简直惊呆了全校同学。如果只是有点小聪明，选口腔科没问题，然而他学习能力强，才华惊人，任何医学方面都有所涉猎，这种情况下，只要认真培养，假以时日定然会成长为某方大佬，然而如此之才不去心脏科，脑科等科系，却死守在口腔科，不觉得可惜浪费吗？！ 他私底下偷偷问过学长原因，然而答案简直令人目瞪口呆。 ——“我没有强迫症，但牙齿是例外……别人第一印象看脸，我第一印象看牙……没有一口好牙，我根本没心情跟他们说话……” 不，你既然有这毛病，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去学口腔科？不是更应该转系的吗？！那你以后就职，天天面对那些黄牙龅牙智齿蛀牙，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吗？ ——“所以更要学好手艺，这样我才能亲手把‘错误’‘纠正’过来。” 回忆到此，男子心有所感，他答非所问道：“学长，我想不通，国内的条件不比国外，你为什么选择回国创业？” 为什么？或许是父母家住国内，也许是一直以来不见程青的任何消息？ 他笑着含糊道：“嗯，可能是因为我在这里心有牵挂吧。” “那学长跟学姐有联系吗？”男子喝了口水润润唇，突然道。 他大学的异性朋友只有一个，然而现在……那个唯一也变成了否。 “为什么这么问？”白佑石眨眨眼说：“我跟她不可能有联系。” “哦。”男子面无表情说，“前几天学姐忽然联系我，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白佑石很是冷酷无情地说：“不用管她。” 男子听后愣怔了会儿，很听话的没把接下来没说完的话给说出口。 两人都不是健谈的人，如今聊了一会儿男子便起身告辞 。 白佑石打开门，说：“我送你下楼。” …… 等候多时的程青视线漫无目的的散落在各处，一会儿是门外的汽车行人，一会儿是前台墙壁上的LOGO图案，下一秒视线又落在楼梯扶手的雕刻上。 “抱歉，中午有约，我下次做东请你吃饭。” “没关系，我爸在附近的茶馆等我。” “……唐老师还是不愿见我吗？只是观点不同罢了，他怎么如此固执。” “……学长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要说固执，我爸比不上你的千分之一。” …… 程青埋在碎发下的耳朵颤了颤，隐约听到对话声，伴随脚步，声音越发清晰，那熟悉的清冷调调，令斜靠在沙发的程青陡然坐直，一瞬望向楼梯口处。 因为视角的关系，程青最先看到白佑石下来，而另一个人被墙壁挡住了身形。 白佑石侧身跟对方说：“这次谢谢你了。” “学长，这是第几遍了，你现在热情的让我感到惊悚，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话落，声音的主人慢悠悠走出死角，整个人展露出全身面貌。 程青一愣，下意识猛地扑倒在沙发上，幸亏诊所沙发宽敞，能容下一个成年男子，不然这一扑，他非得滚到地上吃灰不可。 不怪程青躲起来，而是跟白佑石交谈的青年，他认识……当然，对方不认识他，程青只是远远见过他两面，一次在余父手术前，一次是在余父手术后的病房内，见他对病人絮絮叨叨叮嘱询问。 联想小芳说的话，程青蹙紧眉头，心中隐隐不安。 他像做贼一样贴着沙发靠背悄悄探出头，只露出一对杏眼，在对面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脑中随即响起那天白佑石那天跟他说的话。 ——【“我有认识的学弟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靠，不会吧？！”程青压低嗓音，惊呼道，“那家伙，我都说不用了，怎么老喜欢……”多管闲事，这四个字在程青嘴边打转，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冷漠待人讨厌麻烦的人忽然变得热心好助，程青打死不信这事会发生在白佑石身上，然而眼前的一切都说明事实就是如此。 程青忽然烦躁起来。 他气白佑石擅作主张，可又不能打他骂他指责他做的不对，因为显然他做的是好事，都是帮助他人的善事……程青作为受益方没资格指责对方。 眼睁睁看白佑石送小唐医生出门离开，程青转过头坐直身体，垂下的头颅缓缓抬起，刚想叹气以表自己的憋屈，下一秒——“吓”的一声，他肌肉骤然僵硬，背脊瞬间贴在沙发靠背上，他捂着心脏，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前台小姐。 “程先生，你干吗呢？”她望向诊所大门，眨眼又收回目光看向冷汗泠泠的程青，“你刚才在偷看白医生吗？” “不不不，我就是好奇。”程青拍着心跳急速的胸口，立马找了个借口，“我只是好奇跟他一起下来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前台小姐摇头：“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只知道是白医生的朋友，估计也是个当医生的吧。” 嘿，还真被你猜对了，他还是子承父业的呢。 程青想，随即站起来扭动手腕又跺跺脚的活动了一下。 他提起放在桌上的保温袋，说：“谢谢招待，等你下次过来吃饭，给你打五折优惠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姐夫 十月七号，国庆长假最后一天，街边游人比前些天少了不少，或许是即将上班开学所以带来的恐惧期，或许是疲惫在家蓄力，准备明天的工作。 整整忙碌了六天，餐馆所有员工都松了口气。程青也长吁口气，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打电话。 已经六天了，不，加上上个月月底几天，差不多快十天了，这会儿那房子别说卖出去了啊。 程青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接通童先生的电话。 “喂，童先生吗？我是上去看房的程青……对对，是我……关于房子的事我想跟你谈谈……诶！？……嗯，好……不，麻烦你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买房的人是谁……啊，不，我很喜欢这套房子，所以想跟对方联系商谈一下……哦，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程青慢吞吞挂地断电话，心中燃烧的小小火苗得越来越小，直至剩下一地灰尘和最后一抹徐徐上升的烟灰。 他是狂怒的，想为什么不再晚点？如果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定然毫不犹豫的买下；又开始后悔，为何要嫌弃房价贵，他应该第一时间下定金，而不是拖拉到最后被人抢先买去。 程青心中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然而事实已定，他再愁眉苦脸后悔自责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么下次该是何时？ 程母知道后反而松了口气。不是她狠心不念旧情，而是再怎么怀念，死物就是死物，都比不上活着的人的未来。 程青心情沉重烦闷，旁人都看得出来，却怎么也问不出缘由。齐南倒是知晓一二，而他也不好过于插手，只能劝道：“青儿，你在等等，就这老房子过不了几年又会被卖出去的……你看我爸妈就打算在外边买个带电梯的新房。” 也不知道程青听进去没，反正之后他又恢复如初，再没有露出死气沉沉的表情来。 毛病好了，他又开始琢磨其他事情了。 店里的张胖每天见老板撸起袖子进厨房忙活做菜烧饭的，忍不住问：“老板，你这是干嘛呢？天天下厨的，你要跟厨房师傅他们抢饭碗呢。” 程青盛起锅里的菜，说：“没，我给朋友送饭去。” “那位白先生？”张胖挠了挠脸颊。听到“朋友”这个词，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长得白净漂亮的男子，“他之前不是一直吃老刘他们做的东西吗，怎么还要老板你亲自下厨啊？” 程青笑道：“他之前帮了我一个大忙，为报答他我就下厨做饭……嘛，这样算来，还是他亏了呢。” 程青忽然送饭送得殷勤，不仅白佑石发觉不对，连诊所其他员工也赞叹他跟白医生关系好，也就作为正主的白佑石发现，这饭菜的味道越来越熟悉，那口味简直跟之前天差地别——这种微妙的区别是，一个是厨师师傅做的，另一个是程青亲自下厨。 自从开了间餐馆，程青下厨的机会愈发减少，除去每个月尝试创新新菜色之外，他平日都大大咧咧的跟员工混在一起解决饥饱问题。 对方这番积极的姿态，就像高中那时为弥补自己的过失，天天给他送饭放学一样。 ——难道他发现了？ * 明月风清，秋高气爽。 程母跟小姐妹们去商场逛街，程青牵着小瓜在江滩公园附近溜达转圈。 公园里有人夜跑，有情侣散步，也有老人出门走动消食，人多了，路边供人休息的椅子自然也被占满。程青身体健康力气大，走了四十分钟的路也不禁疲惫起来，他一边走一边看，终于找到一个空位，拖着短腿小瓜就往那边跑，一屁股坐下，酸涩的肌肉瞬间轻松舒服不少。 他欣赏着眼前波光凌凌的江景，琢磨着休息一会儿就带小瓜原路返回。 程青喝了口先前买来的矿泉水，又从兜里拿出折叠碗，倒了小半瓶给不停哈气的小瓜解渴。 小瓜在他脚边喝着正欢，程青裤口袋里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他拿出来一看，全是李岚发来的消息，视线快速扫过内容，程青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第二天下午，太阳渐渐落下，天边一片橙红，霞光洒满大地。程青开车行驶在路上，耳边的绿牙耳机里传来李岚的说话声。 “谢谢啊，我今晚有节课，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程青：“这种事我一个外人去……啧，我都不晓得说什么好。”如果不是顾忌到她的心情，他一定骂出来。 “拜托拜托，就一次。你权当去参观浏览。而且我也跟他的老师解释过，没关系的。” 听到这，程青更想打人了。 他关上绿牙，把车停在马路边停好，下车走了近五分钟的路到达目的地。此时天空已经昏暗，街灯随即亮起，橘黄的暖光照亮这条小道，现在应该是最为安静的时刻，然而街两边人流嘈杂 ，其中不仅有身着校服的学生，还有一些中年男女。 程青抬头看了眼上边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W市第十六中学。 他怎么都没想不到，自己一个未婚无子的单身狗，竟然有一天跳过步骤直接跑来给人开家长会。 李岚父亲外出旅游未归，李母打麻将不回，她自己晚上有家教课没时间，事情便落在程青头上了。 程青捏着一张纸条，看着上面李岚给出的信息，循着找到她弟弟的班级教室。 站在外边往里看，屋内黑压压一片人，除了青涩的少年人，其余皆是中年男女，他们有说有笑互相交流育儿心得，听得旁边的小朋友是羞愤交加，不断拉扯自己父母的手，示意对方别说了。 这一幕，看得程青不禁瑟缩地后退一步，瞬间后悔答应李岚过来。 他在门外犹豫不决，坐在教室里的李浦透过窗户看到他，眼睛顿时一亮，举起手臂高声喊道：“程哥！这里，快进来！” 四面八方的视线陡然聚集在一处，程青浑身僵硬，心中暗恨李浦坏事。他扯了扯嘴角随即进屋，直直走向李浦的座位旁边。 李浦的座位在中间那户窗子旁边，他自己挺满意的，这次知道程青来开家长会，可喜死他了，人没到便端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而正位则让给程青坐。 二十六岁的小伙子，长得帅气逼人，一头潮流的焦糖长发随意扎在脑后，让那些家长不觉他流氓，反而感到阳光活泼，而学生们也频频望来，十分羡慕他的穿着打扮。 李浦挪了挪屁股下的椅子让他坐进去：“程哥，你喝不喝可乐？”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 “你自己喝吧。”程青摇头，然后小声说，“小浦，你能不能别这样叫我，搞得我像社会大哥一样，听着怪别扭的。” 李浦扭开瓶盖，自己喝了口，说：“不叫程哥？那叫什么？程大哥？青哥？小青哥？反正都是哥嘛。” 程青听得一脸黑线，好好的称谓，从李浦嘴里偏偏就带了股社会风气，也不晓得是自己想歪了，还是李浦说话的问题。 坐在前面的一位学生家长突然转头说：“诶，你是这位同学的家长吗？看上去挺年轻的。” 程青疯狂摇头：“不不，我是他……”程青一顿。我去，难道真要像李岚说的那样自我介绍？ 李浦笑嘻嘻插嘴道：“他是我姐的男朋友。” 程青顿时仰天捂脸，那位家长瞧他模样，犹豫地说：“看上去不像啊。” 程青放手露出笑脸，连连点头道：“嗯，我和他姐姐才谈恋爱，没过明路呢，现在说这些怪不好意思的。” 那家长恍然大悟。 程青：“他爸妈有事，他姐工作忙，所以派我来给他开家长会。” 一群叔叔阿姨堆里突然混进一个小年轻，不仅前桌家长好奇，周围其他人也竖着耳朵关注这边。听到程青的解释，瞬间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真实身份是单身狗的程青顿时生无可恋，他一个单身GAY为何要了解“孩子不听话该怎么办”、“如何提高学习成绩”、“现在小孩早熟，该如何预防早恋问题”、“你喜欢奥迪、奔驰还是宝马”、“臭小子太磨人，我想要个可爱贴心的女儿”…… 试问一个没恋人没孩子的单身人士该如何回答以上问题，程青唯有沉默，傻兮兮笑着沉默，满头大汗的沉默。 他们如果知道自己的性向，估计会联手把他打出去吧。 幸好李浦的班主任来得及时，不然程青真得憋成哑巴。 家长会的主题内容无非有关学习成绩，剩下的边边角角也就是学生们的近况，还有这学期需要家长配合的班级计划。 李浦的成绩不上不下，在全班四十几人中属中游水平，班主任提到成绩优异的学生会认真表扬，谈到差生或成绩下滑的同学则鼓励一番，到李浦这儿，就更随便了，两三句话轻松带过，不仅节约班会时间，也让程青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待班会结束已经七点半了，程青开车送李浦回家。 在车上，程青叮嘱他：“以后你在外头别喊我姐夫。” “为什么？”李浦坐在副驾驶座上，吃着饼干，车窗大开，秋风直往车厢里灌，那饼干碎末随着风糊了他一脸，“咳咳，李岚自己跟我说你是我姐夫的，怎么你还不承认了。” 现下无人，李浦也不喊什么姐不姐了，直接不客气的直呼李岚的名字。 “说话客气点啊，她是你亲姐。”程青皱眉说，“我跟你姐清清白白的，别瞎喊。” 李浦嘟囔道：“什么清白，我看她天天往外边跑。” 程青气笑，伸出一只手狠狠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你姐那是去赚钱做家教！” 这时车停在李岚家楼下，李浦捂着脑袋下车回家，直到人影消失在楼梯口处，车辆才行驶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无以为报 十一月，树叶枯黄，时不时有落叶飘下，堆满一地。 作为城市的清道夫，环卫工最讨厌夏天的日晒，秋天的落叶，冬天的积雪，而这个季节街道两旁随处可见树木枯黄掉下来的叶子，随着落叶，来年春天光秃的树枝又会长出新芽。 环卫工们扫完一波又一波，仿佛无穷无尽，似乎非得树干光秃事情才到尽头，虽然工作做不完，但这种季节的唯一好处是，不像夏日炎热，不同冬季寒冷，现在只要做好保暖工作，也不觉得太难受。 程青穿着黑色短袄，里边搭配着长袖T恤，整个人不怕冷的大敞衣服，从枯叶上踩过，那清脆的声响和触感，仿佛踩在薯片上一样。 独自走了一段路，听了半天的咔嚓声，程青忍不住烦躁起来，这种每年一段时间总会听到的枯叶发出的声鸣，往常心情好时也就忽略过去，而在心态不同的情况下，再听到这些声音反而感到越发烦躁起来。 为何烦恼？为何焦躁？ 程青不晓得该怪谁，怪白佑石多管闲事？还是怪自己没用又矫情？啊，这么说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问题吧？毕竟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是他自己。 我是在害怕？害怕什么？为什么害怕？ 时间倒退回四小时以前。 程青那会儿被白佑石一通电话叫走，他问什么事，对方也不说，只是叫他去一家咖啡馆等人。 一家名叫“七七天”的咖啡馆，程青从未听闻，便上网搜寻发现店铺地址开在实验高中不远处的商业街上，从网上找来的图片上看，门面店铺设计时尚潮流，桌椅工具设备全是崭新的，显然是最近新开张的店铺。 程青的职业性质让他能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不像白佑石，既是诊所老板又是牙医，每天跟员工一起上下班打卡，毫无自由可言，简直让同是老板的程青闻之落泪。 程青没开车过去，而是乘地铁下站，沿着路边街景和手机地图徒步走来。自高中毕业后，他有八年时间没来实验高中附近逛过了，一是他当时身在外地，二是怕触景生情，三是那会儿刚回来忙着创业，等闲下来，又把这事忘到脑后。 七七天是个小咖啡厅，人流量不多，大多数人都是进来买杯热饮然后打包带走，程青坐在门口对面，已经看到有四波人进来点单，然后拿到热饮后随即离开，整个咖啡厅只有程青一人是坐着，咖啡厅的两位服务员时不时望向这位唯一坐着的顾客。 白佑石推门而入，不用寻找便见不远处的人影。 他走过去刚坐下，没等服务员上前开口询问，便自然而然道：“来杯美式咖啡。” 等服务员走远，白佑石才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程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热摩卡，摇头说：“没有，我也刚到，你喊我出来干嘛，我记得你今天上班吧。” “我了三个小时的假。”白佑石拿起公文包，从里边摸出一个信封。是那种随便在文具店都能买到的大号牛皮纸信封，被叠成方形，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程青从白佑石手中接过，问：“什么东西？” 信封看起厚重，掂量在手里却十分轻盈，感觉里边放到不是硬物，而是些纸质东西。 白佑石颔首示意他打开：“你打开看看。” 程青笑了笑，顺着折叠方向一点点打开，最后信封全部平摊在桌面上。这时白佑石点的美式咖啡也被服务员送上来了。 从手感和视觉上来看，只能猜测里边是个本子一样的东西，具体是什么，程青还真想不出来。 在白佑石的注视下，他把信封口朝下，里面的东西掉落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刺眼的红色骤然映入眼帘，因为正面朝下的缘故，程青只能看到本子光滑的外皮。 “……什么东西？” 程青边说边把本子翻到正面朝上，暗红的硬皮壳子上印着一行金灿灿的大字，大咧咧展露在两人眼前，程青捏着它的手像被热铁烙伤了一样，猛地缩回来。 “……你……什么意思？给我看房本是向我炫耀你买房了？”程青不确定地说。 白佑石叹气，把房产证翻开到正面推到他眼前：“你在仔细看看。” 程青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才垂眸看来。 房屋所有权、共有情况、房屋坐落、登记时间、房屋性质……随着视线往下，程青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喜再到面无表情，最后露出复杂之色。 原来那个买家是他呀…… 白佑石静静观察他的表情，对方脸上的一切变化都放入眼里。这个房产证他上个月中旬便拿到手了，然而一直放在家里的保险柜中直至现在才重见天日，放它吃灰的原因不是忘记，而是他不知该用哪种方式送出去，到最后时间拖得太长，白佑石才无奈拿出来。 程青把面前的房产证推回去：“东西收好，别随便拿出来炫耀啊！我自己也是有房有车的人了，还会羡慕你那点资产吗？” 程青无所谓地说，可心却在滴血啊！管他买房买车，就算有别墅买飞机都不关他的事……然而唯有这个红本本，程青羡慕的快要抓狂了。 白佑石毫不意外他的反应，斟酌地开口说：“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所以送给你。”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两百多万的房你说送就送！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啊！”程青抓狂，搞不懂他是真的大方不在乎金钱，还是这是他追求他的新手段，“我不要，你拿回去！” 说完，他撇头不在看他和面前的房产证。 程青的性格，还有他最在意的事物，不多，然而唯二的遗憾白佑石都清楚。一是高中辍学没继续念大学；二是程父病重，老房被卖。 前者，程青尽量帮助别人，从而弥补自己的遗憾；后者，白佑石毫无私心，真心真意想为对方做到，所以当他在朋友圈里看到童先生发布的售房消息，在一一对上地址信息后，便第一时间联系对方买下。 白佑石说：“真不要吗？机会难得，如果你不要我就卖给别人了。” 程青面露挣扎：“不要！我说不要就不要！” 白佑石道：“正好我一位朋友看中这套房子，急着找我买……” 程青越听越焦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突然焦急地喊住他：“等等！我……我买！我不要你送，这房子多少钱，我出钱买下来！” 放着舒缓音乐的咖啡厅里骤然响起大叫声，本来在安静的环境下，两人的交谈声就显突兀，这时其中一人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冲对面的人喊什么买房多少钱，服务员和其他顾客再也按捺不住，齐齐望来。 发现自己引起众怒，程青脸上一热，咻地立马坐下，咬牙切齿地说：“卖给我！这房子你多少钱买来的，我就多少钱买！” 白佑石喝了口咖啡，淡定的报价：“二百万。” 程青一愣，不淡定了：“二百万？你是不是少报了五十万？” 当时程母怎么讨价还价，对方一口咬死两百四十万不降价，这会白佑石竟然说两百万入手，这…… “你别是骗我的吧？” 白佑石道：“童先生一开始确实报价两百五十万，但他们一家人都是我的老顾客，童先生急着卖，再加上我可以一次性现金结清，他友情价卖我，价格自然要比别人便宜许多。” 程青顿时死鱼眼，没办法，他不是牙医，没童先生这种顾客，二百五十万就当自己活该被当成肥羊宰割咯。 “这房产证你先收回去。”程青打定主意要买，然而当时自己以为错过了，便照计划继续准备开新店，这会儿他合约也签了，店铺正在装修中，现在手里资金不够，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不过说来奇怪，白佑石自己刚开诊所不长，本都没捞回来，他身上哪儿来那么多钱买房啊？ 程青心里嘀咕，也问出口了。 白佑石：“我留学期间跟朋友合伙做过一段时间的投资，当时稳赚了一笔钱。” 对方轻描淡写的解释完，程青听了虽然佩服羡慕，但钱就是钱，他不会因为对方有钱而拖欠债务。 “我先交五十万的定金，等下个月月底剩下来的钱一回打给你。”程青说着，双手摸索着在外套口袋里找东西，“你带笔带纸没？我给你写个欠条或协议书……” 白佑石打断他：“下个月圣诞节不是你新店开业吗？” 程青找东西的手顿了顿，随即抬头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店里员工只知道新店正在装修，具体的开业时间他只跟张胖和程母说过，还叮嘱他们要保密。 白佑石：“齐南告诉我的。” “怎么又是他！”程青捂脸，随后发觉不对劲，“你俩怎么还有联系？” 白佑石：“我手机号一直没变过。” 他的手机号用了八年时间没换，里面不仅存有高中时期的同学电话，连程青的手机号也没删。反观程青，外出打工后第一时间换号码，除了齐南和程母，他决绝的跟所有校友斩断联系，看起来阳光活泼其实最心狠的也是他。 因为程青的事，当初齐南烦了白佑石每日不断的骚扰，自主拉黑手机号跟他断绝关系，直到这会儿他们两人貌似和好，齐南才把白佑石从黑名单里重新拉回来。 在有关程青的事情上，白佑石心如明镜，他劝道：“你手头资金不够，还是选择分期付款吧。” 程青惊讶：“分期付款？你以为自己是开银行的吗？” 没有法律公正，没有可信任的第三方存在，私下分期付款不怕他耍诈呀。 白佑石自然不怕他使诈，不是瞧不起程青的智商，而是相信他的为人。 “我朋友工作调动来W市急需用房子，一个月时间等不了。”白佑石道，“以防万一，还是赶紧订下堵住他的嘴巴。” 程青心中焦急，生怕煮熟的鸭子跑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啧，先分期，到时候我一次性付清。” 白佑石点头道：“那好。”从公文包里拿出纸笔，“我们写协议，然后过几天去把过户手续给办了。” 事后回想起这一幕，程青陡然发现，因为事发突然，精神冲击过大，他浑然不觉白佑石的行为背后隐藏的真正含义，身体随着脑内充斥的亢奋感情而迫不及待地落笔签下协议。 一开始是“送”，再后来是“买卖”。一前一后两个选择，以他的性子定然是后者更容易接受……然而要让他毫无顾虑的答应下来，前者将是最好的对比物。 程青走在小道上，路边来来往往的车流卷起地上枯黄破碎的落叶，它们重重地飘起，又轻轻地落下。 真是败给他了…… 这般恩情，他根本无以为报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前女友 经过这事，程青心在大，也不好意思在若无其事的面对白佑石了。 他不像躲债主一样闭门不见，也不像做过亏心事那般心虚没底气，只是两人间忽然有种莫名的氛围，让程青不由得尴尬别扭，不敢与他对视。 之前他还能底气十足的拒绝白佑石的告白，如果现在再来一次的话，他……他不可能坚定不移的开口拒绝了。 因为一位客户临近中午迟到的关系，白佑石不得不放弃午休时间，程青知道后自然提着饭盒开车去诊所送饭了。 程青的车停在诊所门口对面的马路边，他本人则上二楼的办公室等人忙活完。 程青刚在办公室坐下，诊所门口的马路边又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内一女子一头栗色长发被盘在脑后，身着卫衣和牛仔裤，脚踩马丁靴，她摇下车窗，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诊所看了半天，直到前台小姐发觉不对，狐疑的时不时望过来，她才收回视线走下车。 坐在车上时还不觉得，等她开门下车后，那明媚大方的气质和超越大多数人的高挑身材，忽地给人一种压迫感，前台小姐坐在大厅岗位上眼看对方一步步走来，就跟看到一个美艳动人的女王走过来一样，移不开眼，只觉得女子美艳，却又英气十足。 前台小姐连忙上前接待，可惜对方气势惊人，她被看得满脸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位小姐，您您是预约看医生还是咨询业务？” “我找白佑石，请问他在吗？”女子一顿，又加了句，“我是他朋友。” 听到老板的名字，前台小姐顿时恢复冷静，重拾起职业素养：“白医生？他现在正在接待客人，估计要十几分钟以后才结束，您要不先到旁边坐坐？” 女子点头说了句谢谢转身朝休息区域走去，走到一半，又被前台小姐喊住：“等等，请问小姐您贵姓？” 女子微微侧身，对她说：“鄙人姓孟。” 白佑石工作完后回到办公司，见程青瘫在沙发上，两眼放空没有焦距。他敲了敲房门，引得程青回神。 “诶，你忙完了？”程青匆忙起身，“那我先走了。” 白佑石道：“不等我吃完吗？” 为了健康着想，程青用的餐具都是家里专门装菜盛饭用的饭盒，所以每次要等白佑石吃完收拾好他才能走。 程青瞥了眼茶几上的餐盒：“……我明天过来拿。”他现在一见到白佑石就别扭，如若不是为了讲礼数，他一进诊所门就把餐盒交给前台小姐了呢，才不上二楼等他忙完打招呼。 白佑石也不勉强他：“那我送你下去。” “别。”程青说，“都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你先填饱肚子吧。” 白佑石之前确实很饿，但饿久了，现在又忽然不饿了。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下了楼，在大厅等待许久的女子听闻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见白佑石跟一名青年神态熟络的边走边说，对方眉宇间透露出的温柔之色，看得她是呆愣不已，直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七年前，她认识白佑石那会儿，两人哪次见面对方不是冷若冰霜懒得搭理人的态度，像现在这般柔情之态，几乎罕见…… 然而想到大学他们最后一次交谈时，对方跟她说的那番话…… 女子也就了然了，白佑石这人虽说冷漠不近人情，但如果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便固执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程青跟白佑石交谈着：“我们明天几点在房产局门口见面？” 白佑石答非所问：“不然我去你店里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程青不愿，“我明天早上不去店里，直接从家里开车出发。” 白佑石：“那好吧……” 两人走出诊所，中间路过休息区，毫无察觉那里多了个人。 女子见状，也打算起身离开。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前台小姐看到，喊住她：“孟小姐，白医生工作结束了，我这就带您上去……” “谢了。”女子拒绝，“我已经看到他了。” 白佑石亲自把人送上车，程青觉得他婆妈，又念恩情不敢骂出口，只好说：“你回去吃饭休息，我自己开车回店里。” “嗯。”他这下倒乖，听话的应了声，根本不见之前固执的模样。 程青启动车子，招呼道：“那我走了。” 车辆行驶上路，白佑石收起挥摆的手，插入白大褂口袋里，转身慢慢走回诊所。 诊所前台小姐见他进来，上前说了一句：“白医生，刚刚有人找你。” 白佑石淡淡地问，“是有预约的客户还是过来检查的？” 之前那个客户是早上最后一位预约客人，下一位要等到一个半小时以后才来。 前台小姐说：“都不是，她姓孟，说是您的朋友。” 白佑石微微皱眉，朋友？他认识姓孟的朋友多得去，然而没有一位会不打招呼找上门来。 “他现在在哪儿？”白佑石环顾四周，大厅里除了他和前台小姐不见一个人影。 前台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孟小姐看到您和程先生下来以后就突然离开了。” “小姐？”白佑石一愣，“是女的？” 前台小姐点头，似乎想到什么，感叹道：“嗯，她长得好高，估计有一米八了吧。” 女性，姓孟，个头高…… 白佑石面无表情的想，他认识的人里，符合以上全部条件的只有一个人，还是他最不想见到的那类人。 …… 晚上白佑石过来吃饭，下午程青闲得自在便跟员工在大厅坐着唠嗑，顺便跟张胖商量新店开业事宜。 这时，一名女子独自一人从大门进来就显得十分突兀了。做餐饮这行，除了街别小吃和奶茶店外，正规餐馆的人流量高峰都集中在饭点，其余时间虽时不时也有人进来吃饭，但也是极少数人。而这位女子，长得漂亮，身材跟模特一样，她一进大厅先是打量四周环境，然后挑了个位置坐下，不吃饭，独自一人点了壶茶水和一盘花生米，看起来怪可疑的。 因为身高的关系程青看了她一眼，随后扭头继续跟张胖说话，直到聊了十几分钟过去，张胖忽然用胳膊拐推了推他，挤眉弄眼道：“老板，那女生一直在看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程青下意识回头，见女生面色如常盯着手机屏幕，嘴巴闲了就喝茶吃花生，看起来挺正常的。 “不认识。”程青收回视线，“我看她是在看你吧。” 他和张胖的站位一前一后，很容易视线搅浑。 “别别别。”张胖说，“我都结婚有小孩的人了，人家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程青笑了笑，没在开玩笑。 “不过那女生坐的时间够长了啊，只点了茶和花生米，是在等人吗？”现在三点，就算等人一起吃饭，那至少也要等一个多小时呢。 程青好奇，张胖作为经理便抓住一个值班的员工问了起来。 原来这位客人不等人，也不吃饭，就是路过进来坐坐看一看的。 张胖笑了：“不会真是来看老板你的吧。” 程青翻个白眼：“够了啊，我和她真不认识……” 话没说完，那女子突然起身走过来。两人愣了愣，张胖随即扯了扯程青的袖子，道：“……老板，你还说不认识人家，她都朝你走过来了……” “……你怎么不说她是来找你的。”程青也有些不确定了。 女子一步步走到两人跟前，在他们的注视下，陡然跟程青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孟叶嘉，想找你聊聊。” 一旁张胖听了倒是激动不已，程青则抬头看着她的头顶，满脑子想着对面这姑娘怎么长得那么高啊，都一米八几了，他一个男生都没这么高，还要仰望她。 “姑娘，你认识我？”程青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叫孟叶嘉的姑娘，不然凭借她的身高，就算只有一面之缘他也不会忘记对方。 孟叶嘉笑着说：“老板不认识我，但我认识老板。” 程青懵逼，这难道是新的搭讪方式？ 眼下在场的所有员工都在看他的好戏，程青自然不愿出现在他们的八卦交流中。他虽然喜欢八卦，可不喜欢自己成为八卦的主角。 估摸着对方找他有事，他提议：“我们去里边说。” 他随手打开间包厢门，然后对躲在外边探头探脑的员工使了个眼色，警告他们好好干活别八卦，这才进屋。 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在孟女士的炙热目光下，程青艰难开口问：“孟小姐，你找我有事？” 是来面试的？但看起来不像啊，就她那身穿着打扮比他这个当老板的还要高级，难道是来谈生意的？ 胡思乱想之际，程青听女士说：“或许老板不认识我，但你一定认识白佑石。七年前我和他同读一所大学，在当时是男女朋友关系。” 程青本就商业化的微笑这下彻底僵硬了。 “哈？男女朋友？！” 他这才恍然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白佑石在国内读大学时，的确有这么一个前女友存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答应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孟叶嘉歪头问。 “我就是……呵呵，就是惊讶。”程青尴尬地解释。 他简直惊呆了好吗，白佑石的前女友他只听闻其名不知其人，现在对方突然找上门，还点名找他聊天……别说是来谈天的，估摸着是来找他算账的？ 可是他和白佑石就是前男朋友关系，现在还暧昧着，而她俩也分手多年…… 程青忽地想起之前找李岚麻烦的史琳，脑洞顿时大开，各类幻想止也止不住在脑袋里乱窜冒泡。 她不会是想跟白佑石复合，所以找上他让他离开白佑石？待会儿她是先甩支票让他滚蛋，还是口头威胁一番让他自觉让路？等等，不对，对方又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他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孟叶嘉不是程青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脑海里想些什么，但从对方脸上变化无常的表情都能猜出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别紧张。”孟叶嘉以为他在担心自己会把他们俩的关系说出去，便道，“放心，你们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程青顿时面无表情起来，心脏跟着沉了沉。 高中那会儿的纠葛除了当事人，也就齐南事后才被告知，而孟叶嘉作为白佑石的前女友，他和齐南都不认识她，对方为什么知道，也就只有白佑石跟她说过了。 程青此时心情五味陈杂，他不晓得该为白佑石如此相信一个人而感到高兴还是吃醋…… “……我们多年前已经分手了。”他没急着否认，而是坦然地说出两人现在的关系，“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孟叶嘉笑着说：“哎呀，我倒不这么认为，虽说我和他只是交往了短短三个月时间，但白佑石对待感情的态度可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认真固执呢。” 程青面不改色，心里却十分赞同，毕竟八年过去，他自己都险些放弃了这段感情，而白佑石还死揪着不放手，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直到现在，从生活中许多细枝末节上都能看出，别看白佑石为人淡漠，对许多事物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只是因为没人踩道那颗地雷，如果换作他在意的事物，他宁死也不会轻易放手。 见他沉默，孟叶嘉又道：“想来对此你也感触颇深吧。” “好了。”程青没直面回答，也算是默认，“说正事，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哎呀，其实我只是想跟你单纯的聊聊天，并没有什么大事。”孟叶嘉单手撑在下颚，明明姿态悠闲，整个人却如同沉睡中的狮子，半睁着眼看着他：“实话跟你讲，我虽然对他没有任何暧昧的感情，但我特不甘心，我自认为已经做到女朋友该做的所有责任，然而竟然是他先跟我提分手，这点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诶？”程青绷不住脸皮了，惊讶地问，“不是你主动提出分手的吗？” 据他所知，提分手的不是眼前这个人么？ “哎呀，不是不是。”孟叶嘉没问对方怎么知道，而是大咧咧地说出实情，“是他先开口的，只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就跟周围朋友解释是我提出分手的。” 孟叶嘉出生医药世家，祖上三代要么都是制药的，要么是当医生的，到了她这代，作为全家唯一的女孩子，她不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择业方面，更是比其他同辈兄弟更自由，在其他哥哥弟弟都被长辈压着习医的时候，她的父母亲戚则想着学医艰苦，并不愿让她涉足这方面，便任她挑选其他轻松一点的职业道路。 然而在其他兄弟羡慕的眼睛都要滴血的时候，她自己欢天喜地地跳进医学坑里，让同辈人欲哭无泪地捶胸顿足，恨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这一举动，让那些长辈更是有借口教育自家不愿学医的儿子们了。 看看，你姐姐/妹妹都愿吃苦学医，你们怎么就宁死不屈呢？！搞得我们像逼娘为娼的土霸王一样。 孟叶嘉满怀期待地拖着行李跑到S市医学院念书，家里兄弟又哭又笑地听着父母唠叨，不禁埋怨远在S市的姐姐/妹妹。 优秀的人不管在哪都无法掩盖自身的光芒，成为冉冉升起照耀夜空的明星——而孟叶嘉是如此，白佑石也是如此。 两人本是天之骄子，而白佑石明明有才有能却偏偏死守在口腔科，因此闹出不少风云事迹，孟叶嘉听多了周围朋友说的八卦，挺多了，便不由自主的会关注起来。 这关注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时她还是个温柔淡雅的淑女，虽对白佑石暗生情愫，不敢告诉朋友亲人，但心智胆大想着告白计划。 正好白佑石也在沉思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思考自己到底是同还是双还是只对特定的人产生喜欢。 结果思考着，孟叶嘉便对他告白了，对谁都不假辞色的白佑石沉思几秒就答应了。 两人男才女貌走在一起，可以称得上金童玉女了，无一人不叫好。 可是只有作为当事人的孟叶嘉明白，她虽然得偿所愿和白佑石成为大众人眼里的情侣，但两人之间却根本没有男女朋友之间的暧昧氛围。 两人约会吃饭，不管地点是街边大排档，还是高档餐厅的烛光晚餐，他们嘴里聊得都不是你侬我侬的谈情说爱。而是医学专业知识和时下新闻。 平日他们不论是偶遇，还是网络交流，白佑石都冷冷淡淡少言少语，不愿浪费口舌，也只有在学业上两人才能多说几句话。 就连白父白母从W市过来看望亲子，孟叶嘉知道后想热情招待伯父伯母，白佑石也老不情愿的拒绝她，还是两老在学校偶遇孟叶嘉才知道她是自己儿子的女友。 她热情相待，反观男友冷漠不耐，孟叶嘉的性格在如何心软好脾气，也受不了这个气。 从出生到现在，她一直被众人环绕追捧的存在，难得有心追求一个人，想认真对待这份感情，而对方对她的态度甚至比不上他对朋友的更有耐心，那点喜欢在生活的磋磨下一点点消失殆尽，原先高大上的男子，骤然在她眼里一落千丈。 学习优异长得漂亮有何用？还不个不懂风情的呆愣子。 ——她准备分手。 三个月时间，任白佑石如何努力，他对孟叶嘉怎么也产生不了男女之情，不仅对她毫无爱意，反而越发想念程青，甚至已经产生了欺骗女生的愧疚感和劈腿的罪恶感，两人继续拖下去对双方没有任何益处，及时止损才是优先选择。 ——他决定分手。 一个准备，一个决定，谁先开口一目了然。 孟叶嘉听到分手两个字，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她自认尽职尽责，做到了女朋友的本分，然而对方还敢跟她提分手？孟叶嘉顿时不爽了，追着讨要说法。 白佑石再淡泊，也是有良心的人，孟叶嘉要说法，他便实话跟她说了。 孟叶嘉整个人晴天霹雳。 什么？！我找的男朋友其实对她没有感情？！他高中时有个前男友？！他对前男友还念念不忘？！之所以答应她的告白，是因为想要测试自己的性向？！ ——她是个被骗了感情的同女友？！ 虽说白佑石已经向她道了歉，还对外谎称自己被甩，可这些事仍然在孟叶嘉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影响到之后她每遇到一次恋爱，交往前都一度怀疑对方是否是同。 …… 程青听着故事，喝完一杯茶。 “他真不是东西。”孟叶嘉说了半天，口渴喝口水润润喉，喝完继续道，“你说他缺不缺德，当初分手我就该呼他一巴掌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想当初她也是个小仙女来着，就因为这事少女心破碎了一地，粘都粘不起来，之后更是秒变御姐，性情大变，吓呆不少人，都以为她精神受刺激了呢。 程青点头不是，不点心里又过意不去。可想想这事确实是白佑石做的不对，缺德欺骗人家姑娘感情，他犹豫间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所以我一直在想。”孟叶嘉说，“被他喜欢上的男孩是谁？长什么样的？直到今天中午我看到你和白佑石一起出现时，他脸上那表情才确定你的身份。” 中午？是他去送饭那会儿看到的吗？仅一眼就确定了？！ “很明显吗？”程青惊讶，随后反应自己的情绪激动，立即改口道，“你怎么确定那人是我？或许是别人呢。” 孟叶嘉感觉好笑：“只要知道他性向的人都能看出来。”她道，“再说了，他性情古怪的很，别人第一眼都是看脸，就他与众不同喜欢看牙。你看你的牙齿，整齐密集，又白又亮，想来是从小开始保养了吧。” 第一次被一个女生夸奖牙齿美，程青有些不好生意的微微红了红脸，捂着唇半遮半掩的盖住自己的牙齿，小声嘀咕：“怪不得那家伙高中的时候……” 嘀咕一半，包厢门突然被打开，以为是服务员进来的程青扭头一看，见白佑石合上门直直朝他走来，这才恍然发现，两人聊了近两个小时，现在已经五点多了，白佑石下班开车过来正好是这个点。 孟叶嘉冷静地瞅了他一眼，显然并不吃惊白佑石的出现，镇定的朝他打招呼：“哟，好久不见了。” 白佑石拉开程青旁边的座椅坐下，皱眉语气不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刚进店门口，就听见员工八卦程青的艳遇，还有某个耳熟的名字，想到中午诊所员工说的话，便立马抓住一个服务员让他指路，然后想都没想便失态地冲了进去。 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两人反而有说有笑聊得很开心，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没底。 “你也太紧张了。”似乎第一次见到对方变脸，孟叶嘉惊奇地看着他，摇着食指说，“我只是好奇的想跟程老板做个朋友。” 白佑石对孟叶嘉感官复杂，因为交往的事对她心怀愧疚，但看到她和程青碰上面有说有笑，那场景他真受不了，现在特别想赶孟叶嘉走人，然后仔细盘问程青跟她的谈话内容，生怕本就困难重重的追求道路因此功亏一篑。 白佑石什么话都没说，但从难看的脸色上就能看出他的不愉。 见他不高兴，孟叶嘉就高兴了。 眼见时间不早，她想说的话说完了，戏也看够了，便起身打算告辞，程青见状连忙挽留：“天色不早，要不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了。”孟叶嘉看白佑石脸色不爽，心情更愉快了，她道：“我跟我男朋友有约，改天再聚。” “诶？”程青惊讶，“男朋友？” 白佑石也跟着挑眉，脸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 两人各自的反应孟叶嘉看进眼里，她似笑非笑地说：“我有男朋友你们很吃惊？” 程青摇头：“……只是刚才没听你讲过，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佑石淡定道：“嗯，以你的脾气竟然也有人要，确实让人惊讶。” 孟叶嘉冷笑两声：“呵呵，总比某人好，心心念念那么久，都那么多年了还不是没到手。” 白佑石一噎，冷哼一声，程青听懂了，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如之她前所言，她只是单纯过来聊聊天，聊完后走得潇洒，根本没对前男友有一丝留恋之情。 孟叶嘉走了，屋内只剩下白佑石和程青两人。 白佑石虽然表情淡然，其实心里忐忑不安，程青也不好意思，他们关系暧昧，孟叶嘉看出来门道，之前她那番话看似在抱怨，其实里外给他透露出“白佑石其实一直喜欢他”的意思，这让他不知所措又五味陈杂。 白佑石：“她……！” 程青：“其实……！” 两人异口同声：“你先说！！”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好笑的相视一笑。 程青道：“咳咳，有关于你们交往的原因，孟小姐都跟我说了……” 见白佑石顿时露出焦躁不安的表情，程青又道：“安心，孟小姐很好说话，就是你……你真的很渣诶……” 白佑石扶额，诚心忏悔：“……我知道，我不应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交往……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我真不喜欢她，我们只交往了三个月就分手了，真的……” 白佑石紧张到结巴的跟他道歉解释，见状，程青忍不住笑出声：“好了好了，嘛，我都知道了。” 想到孟叶嘉的话，程青推翻以往的想法，心情舒畅了，第一次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 他突然说道：“白佑石……你之前的告白还算不算数？” 白佑石的表情先是疑惑，接着是震惊：“？？！！！！” 程青再问：“还算数吗？” 白佑石瞪大眼，心如鼓跳，紧张得找不回声音，只晓得下意识连连点头。 “那好。”程青嘴角含笑道：“我答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圣诞夜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 “圣诞快乐！”程青的脸颊被屋内的暖气熏得微红，他欢快的冲推门而入的李岚和白幼安道。 今天是圣诞节，也是周二，白天所有人都如往常般上班忙碌，只有天黑下班以后，不论情侣还是其他人都带着一身疲惫和兴奋，在这种节日下出来约会聚餐。 这天相约私房菜菜馆新店开业，程青白天跟员工忙碌做事前准备，等到天黑后，商场店铺亮起荧光，广场上装了有三天的硕大圣诞树终于在这天夜晚点亮了灯光，绿油油用塑料制成的针形叶子，上面挂满了用各类彩色包装纸包裹而成了礼物，特别是树顶顶端的那颗大大的五角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程青店门口旁也摆放了一颗圣诞树，只不过小了几个型号，上面的礼物也不比商场的大，看起来迷你可爱，路过的小朋友就爱盯着它看，有些活泼过头的孩子甚至会伸手扯下一个拆开来看看，一看里面都是泡沫填充物便一脸失望的扔下，重新回到父母身边。 为避免“礼物”被调皮的孩子扯光，程青特意挪动了圣诞树的位置，在它周边围了圈白色栏杆，里边铺上红色地毯和一堆礼物包裹，让它看上去不在形单影离。 这会儿李岚和白幼安这对情侣都是放了家里人的鸽子出来玩，正好程青的新店今天开张，便询问了地址跑过来捧场吃饭。 两人一进屋，热气腾腾的暖意扑面而来，她们立马脱下外套，顿时轻松凉快不少。 程青走在前面，引着两人来到靠窗的位置，李岚俩人跟在后面，抬眼看到程青的后脑勺，说：“诶，我当初就觉得你俩不对劲，没想到这就在一起了。” 这件事，除了齐南一开始知根知底以外，程青也就只敢跟李岚和白幼安说，其余玩得再好的朋友他也不敢往外声张，毕竟都是笔直的，他这个弯的心有顾虑不好开口直言。 李岚道：“诶，我们还是不是好哥们了，这种事也瞒着我，真不够意思啊。” 程青挠脑袋，说：“当初我没交往啊，所以没跟你说，这不是现在答应交往了吗，所以第一个告诉你。” 李岚叹气，白幼安捂嘴微笑道：“那白先生呢？今天圣诞他不跟你一起过吗？” 程青见她们坐下，心情愉快道：“他待会晚点过来。为感谢你们捧场，今晚想吃什么点什么，这顿我免单。” 李岚翻看菜单：“哟，今天又过节又打折，你还免单？不怕开业第一天亏本呐？” “啧。”程青道，“就你们女生能吃多少？这些我还是能承受得起的。” “既然程老板都开口了。”白幼安不客气道，“那小岚，今晚我们别客气，随他的意。” 难得圣诞节，李岚俩人没打算跟程青一起吃饭，而是单独选了位置就餐。 程青招待完俩人又回到店门口，李岚和白幼安是他的朋友，而他正在等另一位朋友的到来。 齐南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倒不是忙事业，而是齐母拉着他和齐父趁着过节打折的机会采购冬季的衣服，然后中午在外边解决午餐，下午继续逛街，直到天黑，想着今晚酒吧热闹繁忙，齐母赶忙跑回去看场，齐父走了一天的路也受不了的回去休息，而他则受邀去程青的新店捧场。 齐南进门取下帽子：“真是的，你为什么不把开业时间挪到前面一点，或者明天后天也行啊，我累得好想躺着休息啊” 程青翻个白眼：“上月个定好的时间，你现在抱怨这些有什么用啊。” 齐南有气无力道：“我感觉自己今天把一个星期的运动量都耗光了。” 程青把他带到二楼办公室，里边除了沙发茶几外，只有一张书桌和老板椅。 他手指窄小的沙发，道：“喏，你上去躺一会儿，等白佑石过来我们就开饭。” 齐南大大咧咧坐下，然后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暖气开开：“……你俩一对情侣，让我这个单身狗在旁边当电灯泡吗？” 程青无所谓：“我们不介意，就看你介不介意了。” 齐南斜躺下，仰视站在旁边的发小得意洋洋的脸：“我无所谓，就怕你们不自在。” “没什么自不自在的。”程青把窗户关严，准备下楼，“我们就那个样，平平淡淡的，跟以往没啥不同。” 最多也就拉拉手，其他照常。 现在才五点，天空已经漆黑一片不见月光和星辰，白佑石关上车灯，锁门下车。 程青新开的店在繁华的商业街边，此时天气寒冷，街边行人不减，一阵寒风吹过，刺得脸颊生疼，白佑石拉紧衣领快步朝店里走去。 “Merry Christmas！！” 程青透过门窗见他走来，骤然从旁边冲了出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白佑石回以微笑：“Merry Christmas.” 他脱下外套，程青顺手接过，两人齐齐走向二楼，顺带吩咐了一声，让人送饭菜上楼。 阔别八年，三人再次坐在一张桌前吃饭，这也是齐南八年后第一次见到白佑石，他微微挑眉，吃惊对方的变化，程青跟他说时，他还不相信，认为对方夸大其词，现在一见面，果真如程青所言，白佑石跟高中那会儿的瘦矮小简直判若两人。 白佑石对他颔首示意，仿若回到过去，两人每次食堂见面，话不多，跟刚才那样轻轻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服务员陆陆续续把菜上齐，白佑石跟程青你夹一筷子青菜，我给你一块排骨，毫无自觉的撒狗粮，齐南坐在旁边闷头吃饭，以往两人你来我往他不觉得怎样，如见再看，只觉得嘴里的糖醋排骨只尝到了酸味， 他俩真不在意旁边有个电灯泡，反倒他自己，快在两人散发的恋爱下腻歪死了。 两人虽然你侬我侬，却也不忘齐南，一有机会便跟他聊天，三人边吃边说，聊得轻松愉快，吃饭的速度也就降了下来。 这时屋外“咚咚咚”几声，有人敲门，程青以为是服务员，喊了声进来，等门把手一转，房门打开，屋外站着的竟然是个中年妇人，她穿着红色毛衣，下身着黑色绒毛长裙，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微微抬起，胳膊上挂着白色羊绒外套和手提包。 程青一愣，接着站起来，喊了句：“妈？” 程母吃惊的来回看了眼屋里的人，随即视线放回程青身上：“青儿，你们这是在……聚餐呢？” 她自然认得齐南，但坐在程青旁边的年轻男子却是头一回见到。 程青先是看了眼齐南，随后又望了眼举着碗筷的白佑石。他的视线在他身上顿了顿，心脏跟着提了起来。 “这是我朋友。”程青拍了拍白佑石的肩膀，介绍道，“叫白佑石。” 白佑石站起身，微微鞠躬：“您好伯母，我是白佑石。” 齐南见状，笑嘻嘻凑到程母跟前：“哎呀，程阿姨你怎么来啦。” 说着，他挽住程母的手臂，拉着她坐下：“你吃没吃？没吃我叫人添双筷子。” 程母笑着拍拍胳膊上的手，道：“还是南子好，知道关心我。” 她眼角余光在程青身上转了一圈，转而移到白佑石那，见他相貌堂堂，行为举止淡定自若不慌不忙，只当他是自己儿子的朋友。 她对白佑石道：“我是程青的妈妈，你喊我阿姨就好。” 白佑石点头称是，眼前的妇人跟程青长得有三分相像，他又与她儿子交往，态度下意识慎重起来，一举一动都恭敬谨慎，不敢出错。 程青把白佑石拉着坐下，跟自己母亲抱怨道：“妈，你不是说跟朋友看电影的吗？怎么就过来啦。” “这不是新店开张担心你么，所以推了活动特意来看你。”程母放下手提包和外套，“怎么，嫌弃我啊？” “不敢。”程青忙不迭道。他只担心白佑石不自在，还怕程母看出他们的关系。 齐南圆滚滚的眼睛转遛一圈，然后他朝程青使了个眼色，说：“青儿，阿姨肯定没吃晚饭，你还不叫人送餐具上来。” 程青接到他的示意，也管不了多少，立即起身下楼，他在一楼拿了东西，然后顺路溜到后厨跟厨师师傅点了两道菜，提了个保温饭桶上楼。 程母性子直爽大方，没那么多规矩，一桌菜只动了一半，她也不介意，再来两道菜，四个人够吃。 程青左手拿着套餐具，右手提着保温桶上楼，一进门便见程母霸占自己的位置跟白佑石一问一答的聊了起来，反观喊他下楼拿碗筷的齐南，戳着碗里的白米饭，抬眼见他站在门口，顿时心虚地低头吃饭。 程青瞪了他一眼，暗骂他没用，怎么让他妈跟他男友聊了起来。 程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不好意思让人起来，只好坐到齐南手边了。 “南子。”程青小声喊，“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拉住我妈啊？” 看他们聊得那么起劲，程青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阿姨看着我从小长大，我什么底细她不清楚啊。”齐南皱眉，“我们实在没话说啦，阿姨只好找白佑石说咯。” 这时突然传来惊呼，引得程青和齐南的注意力。 “诶，你和青儿一个高中啊？是同班同学吗？我好像不记得你了。” “不，是同年级校友，不在一个班，但我们关系很好。” 他们越聊越深入，程青听得胆战心惊，恨不得打断他们的话题，而他也确实采取了行动，时不时插一句嘴，想转移程母的注意力，白佑石知道他的目的，很是配合，而打断多了，程母也不耐烦起来。 “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是看我不顺眼吗。”程母不满地对程青说。 程青顿时闭上嘴，接下来不敢吭声的埋头吃饭。 他心里紧张兮兮，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 程青掏出来一看，是一条讯息。 李岚：今天谢谢招待，我和幼安先走啦！祝你和白佑石有个愉快的圣诞夜！ 程青捏着手机，瞥了眼一旁聊天的两人，心里哇凉。 不愉快，非常不愉快！！两人交往后的第一个圣诞夜被程母毁了，他还得提心吊胆生怕暴露，他非常不开心！ 程青苦着脸回复。 程青：也祝你和白幼安圣诞快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你姐 程青：也祝你和白幼安圣诞快乐！ 李岚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冷不丁的抱怨：“啊，真是的，才说是校友，现在突然变成男友……” 因为对程青无所不言，所以李岚对他的隐瞒更是耿耿于怀。 “想来之前程青并不打算与白先生复合，怕生事端这才没跟你说。”白幼安安慰道，“换作我，我也会像他那样先隐瞒，如果事有变故再告诉朋友。” 李岚也懂这个理，但就是心有不平：“但他也可以跟我说明白啊。” 想到先前白佑石在她这套出许多消息，她后悔道：“早知道他这样，我就不跟白佑石说那么多话了……” 那时她不晓得两人的关系，心怀感激之下，白佑石问什么她答什么，不知不觉间透露了许多程青的消息，怪不得事后告知时程青那个反应呢。 “感情的事很难说清楚。”白幼安随即想起他们之间的暧昧互动，笑道：“想来程青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他对白先生还是有感情的。” 至于程青先前明明还十分抗拒，到后面突然又答应交往，或许是心里最后一道坎过去了。 “真是的，不谈他们了。”李岚撅嘴“我们两人的圣诞夜为什么要插进另外两个男人啊。” 这么抱怨的李岚，毫无自觉是自己开的这个头。 因为圣诞节而特意装饰了一番的街景，在夜幕下十分美丽，两人望着夜景，冰凉的手指牵一起，不肖一分钟，暖意渐生，可寒风冰冷刺骨，冷风吹得脸颊生疼，白幼安挺拔的鼻头冻得通红，她陡然皱眉，打了个喷嚏，李岚连忙挨近，提议道：“外边风大，我们去商场里边逛逛吧。” 白幼安握了握手里温暖的小手，点头同意。 街边的游人多，商场里头更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人头，温暖封闭的环境下各种味道混合一起，形成难以言喻的气味。 白幼安紧皱眉头：“空气里的味道太难闻了，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虽然外头风大又冷，但总比室内的乌烟瘴气要好。 李岚说：“等一下，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先去门口等我。” 说着她踩上电梯上楼。 “等等！”白幼安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上了商场二楼，不仅走道店面，就连卫生间门口都排起了长队，李岚跺了跺脚，有些着急，在等了十分钟后终于轮到她。 李岚急忙忙跑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她双手搓揉着纸巾，直到手掌上的水分被纸巾吸收殆尽，这才把已经湿哒哒的纸团扔进垃圾桶里。 李岚笑着回眸看向白幼安说：“我们走吧。” “等等！”白幼安拉住她冰凉的手，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你脸上有东西。” 李岚愣了愣，站着不动。 手指举在眼前，淡粉色的指腹上有滴圆滚滚的水珠，白幼安瞥了一眼，淡定的垂下手，任由它滴落。 “好了。”她拉起李岚，“我们走吧。” 伸手摸了摸刚刚被触碰过的脸颊，李岚点了点头，笑着应下：“嗯！” 另一边。 李浦今天跟同学一起出来玩耍，因为吃饭时喝多了汽水的关系，急着上厕所，然而从上至下绕了商场那么多圈，每层厕所门口都排满了长队，直至二楼，最后他实在憋不住了，放弃耍心眼，心里一边谩骂一边老实排队等候。 直到排在他前面的人进去，又有一个人出来，他才长吁口气，赶忙跑进去。 等他甩着湿漉漉的手走出来，先他一步在外的同学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诶，李浦，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你姐姐？” 正到处找纸巾擦手的李浦闻言，边抬头边说：“哪儿呀，她今天有课，不会……” 话未说完，顿时哑然，他眼见跟自家父母解释去上课的李岚，竟然在跟一位陌生女子举止亲密的互动。 不对啊，这个点她不是在人家小孩家里吃饭的吗，怎么跑到商场逛街来了？ 心有所觉的李浦收回视线，假装不在意道：“你看错了吧，我姐现在正在做家教，哪儿来的时间逛街啊。” “哎，可是她真的很像你姐姐啊。”那名男同学抬眼想确定对方身份，却再也不见那对女子的身影，“刚刚还在啊，难道是我看错了？” 平日李浦叫家长，开家长会，大部分时候都是他的姐姐来学校，跟李浦玩得好的都认识他姐，他更不会认错人。 “你肯定是看错了。”李浦懒得跟他纠缠下去，直接拉住他的胳膊扯着往出口方向走，“好了，别磨磨蹭蹭的，他们都在门口等着我们呢。” 一群人解决完餐饱，接下来准备去KTV唱歌。虽说商场内部也设有KTV，但作为初中生他们实在承受不了那个价格，便挑了个便宜的地方，直接从这里出发，徒步走十分钟就到，价格合理路程也不远。 只不过，当两人下了电梯，直径走向门口聚集一处的同伴身旁时，他们一个个呆愣，其中几人再见到李浦时，甚至眼神闪躲，不敢与他直视。 “怎么了？”察觉他们神色不对，李浦问，“干嘛都这么看着我？”说着摸了摸脸蛋，没摸出个所以然来，“我脸上有东西吗？” 一名女同学迟疑片刻，才跟他说道：“李浦，我们刚刚……看到你姐姐了？” 李浦皱眉，再次听到他们谈论自己的姐姐，他心情很不爽：“关我屁事，外头冻死了，我们快点走啦。” 他抬脚挤出人群，又猛地被人从背后拉住。 李浦转头一看，拉住自己的是在学校一直跟他不对盘的刘攀。 “走什么走，你难道是心虚？” 李浦转身，一脸莫名的问：“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姐姐啊。”刘攀不怀好意地说，“你姐姐是个同性恋啊。” “放屁！”李浦顿时来气，他虽然瞧不起李岚，天天驱使她干这干那，纯粹把她当保姆，然而对外还是挺维护她的。听到刘攀污蔑自己亲姐，他想都没想就要上前打人。 一群人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左一个抱着他的胳膊，右一个扯着他的手腕，背后还扒拉着个人。 刘攀小心翼翼后退几步，见他挣脱不了，又继续挑衅道：“怎么着，想打人啊，被我说中了？还是你心虚？” “放开！都给我放开！我要教训他这个满嘴脏臭的家伙！！”李浦剧烈挣扎。 “你姐就是个同性恋！”刘攀不嫌事大，说话声更大了，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放开我！刘攀，你有种再说一遍！”李浦挣扎得更厉害，扒拉着他的三个人苦着脸，用尽全身吃奶的劲趴在他身上，生怕李浦挣脱，跑上去跟刘攀打一架。 李浦成绩一般，但在打架方面算是一流高手，刘攀这种瘦胳膊瘦腿、一推就倒的家伙，放着有三个也打不赢李浦一人。 见他被死死钉在原地，刘攀得意洋洋道：“你姐姐就是……” 旁边男生无奈的打断他的话：“刘攀！你能不能少煽风点火，再说下去，我们可不管了，直接让李浦打你一顿好了。” 刘攀虽然性格讨人嫌，但心眼不坏，就是嘴贱喜欢撩拨人，平日里大家也就随便听听不跟他计较，可这次不一样，真把李浦惹怒，他非把刘攀揍得半死不活。 “我实话实说啊。”刘攀委屈了，“你们还不让我说实话啦。” “实话你麻痹！”李浦两手被旁边人架住，双腿蹬着要踢人，“刘攀你给我等着！看我待会怎么揍你！” 扒拉着他的男生，又累又热，先前觉得寒冷的冷风现在一吹不觉得冷了，还甚是舒服。他无奈道：“李浦，刘攀话虽不好听，但说的确实是事实，我们的确看到你姐跟一个女生……” 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另一边的男神胆大，接着话说：“你姐再跟一个女生接吻呢。” 李浦不动了，他浑身僵硬，满脸呆滞，然后疑惑的哈了一声，陡然激动的挣脱出，遂不及防下，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三两步走到刘攀面前，一把提起对方的衣领，凶神恶煞道：“哈，你有种再说一遍啊！” 刘攀吓得骤生冷汗，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赶忙上前围住李浦，手忙脚乱把他拉扯到旁边，生怕他爆起揍人。 李浦被人群带离身边，没有凶兽在前，刘攀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心有不甘，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举着幽幽闪着蓝光的手机凑到李浦眼前，说：“你看，我有证据！” “卧槽！”不知是谁惊呼出声，“刘攀你牛啊，还录了视频！” 手机屏幕离李浦的眼睛只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上面播放的视屏画面让他渐渐安静下来。 视屏里是自己熟悉的面孔，那是他每日每夜都能见到的容颜，李岚笑容满面，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另一个女生，然后两人的面庞渐渐凑近，直至…… “不对。”李浦喃喃自语，“程哥……难道程哥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见他冷静，刘攀松了口气，随即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没说谎吧，你姐就是个同性恋！” 闻言，其他人纷纷捂额，一脸无语。 “没救了，这家伙没救了。”有人说，“活该被打。” 李浦这时没有大吵大闹，倒是神情诡异的面无表情，仿佛暴风雨前夕，看得人是心惊胆战。 他深吸口气，在刘攀的“诶，我的手机，还我手机”下，一把夺走终端，手指熟练的操作一番，然后扔还给刘攀。 刘攀紧紧抱着自己的手机，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他双手插着口袋急匆匆离去。 “等等，你不去唱歌啦！？” 身后传来同学的呼喊声，李浦头也没回，摆摆手道：“你们玩好，我先回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发现 李岚的脸像被火烧灼了般热腾腾火辣辣，她捂着唇，神光闪烁不定，她小心翼翼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才狠狠吸了口气，道：“幼安……这样不好吧，会不会被人看到啊。” 两人不是没接过吻，不至于害羞到不敢见人的地步，然而那时的场合很私密，都是四下无人才敢这般举动，而现在，周围人群密集，有小孩、老人、情侣、夫妻……各类人在街头行走，李岚在大胆在开放，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对方。 一男一女做这种事还好啦，可她们都是女生……被人看到会惹人非议的。 白幼安手指抵在唇边，微笑地说：“哎呀，圣诞节嘛，大家不会注意到这边的。” 李岚眨眨眼，脸庞依旧火烧般灼热，没有冷却。她深吸口气：“那……算了，但你下次记得要提前打招呼哦，我刚才差点吓死了。” 白幼安：“情不自禁嘛，你不开心的话……要不亲回来？” 李岚顿时涨红了脸，温度不降反升：“……” 她稍微有点心动，只有一丁点动心哟，但是…… “别怕。”白幼安唇角勾起，神色忽明忽暗，“我们躲在角落偷偷地亲。” 话落，她牵起李岚的手，两人走到一处死角，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两半，从这里能看到外边人山人海的人流，而被阴影笼罩住的角落，此时安静异常，嘈杂的欢声笑语远离了这块寂静的小小世界，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窄小挤人的黑暗里突兀的响起。 “好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岚晕乎乎地抬眼看着她，视线从对方的眉眼缓慢落到殷红湿润的双唇旁，半晌，她蠢蠢欲动地咽了咽口水。 白幼安自然察觉到她的视线，缓慢开口道：“现在没人了哦。不管是亲吻，还是其他的，都可以哟。” 粉嫩的双唇一张一合，甚是诱人，李岚最终敌不过诱惑，缓缓靠近，两人的脸慢慢挨近，直至光影重合。 事后羞红着脸的李岚捂着胸口不断剧烈跳动的心脏，看着白幼安拿着手机浏览影院最新上映的影片。 此时还剩下大半时间能让她们玩耍，两人选择看电影。 按理说，恋爱期的人大多都爱看爱情片，然而李岚和白幼安属于女女恋情，对爱情片并不感冒，只对爆米花的科幻片比较喜爱。 白幼安略过爱情片，直接挑选了个最新上映的科幻电影，在询问过李岚看没看过后，得到答案的白幼安直接网上购票，带着李岚进入电影院。 几近两小时片长，电影散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白幼安开车送女友回家，李岚下车后，寒风划过，她立刻拉紧衣领跟白幼安告别。 李岚今年二十五，跟自己父母弟弟住在一处老旧的小区内，虽然环境一般，但她们住着的那户属于小区内的大户，一百三十多平米的面积，够她们一家四口住的了。 她独自踩在窄□□人的楼梯走道上，看着暖黄的灯光随着她的脚步声渐渐亮起，她来到四楼，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头顶灯光骤然暗下，她跺跺脚，灯光陡然又亮了起来。 房门打开，一股呛人的烟草味飘散满屋，没有电视声，没有弟弟李浦玩手游的吵闹声，虽然屋内敞亮，却异常安静。 李岚换下鞋子，走进客厅看见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而父母弟弟坐在沙发上，全然忽视雾茫茫的空气，沉默不语。 她跟他们本就关系不好，就算有异常，她也神情淡漠的忽略不问，往自己房间走去。 “等等。”李母突然出声喊住她，“你过来坐下。” 李岚本就心情好，这时听到李母的声音，乖乖走到客厅找了个空位坐下：“有事？” 李父问：“你今天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家。” 李岚被问得莫名其妙：“我下午走之前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晚上去做家教。” 李父继续问：“你家教做到几点下班。” “八点。”李岚察觉出不对劲，她今天的行程早已告知于他们，怎么现在又来问一遍。 她提紧心脏，有些惴惴不安的补充一句：“下班后我直接在外边吃了点夜宵，这才回来晚了。” 客厅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最先忍不住的是李母，她率先发作，猛地站起身，扯住李岚的胳膊把她拉起来：“你再说一遍？家教？还八点下班？！你这赔钱货！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臭丫头！！”李父紧跟着扔下香烟，“你还撒谎！” 不备之下，李岚被李母拉扯着半跪在地，她懵逼的看着暴怒的父母，愉悦的大脑骤然冷静下来。 李母气得直哆嗦：“你、你……你把你家教小孩的家长电话号码给我，我亲自打电话过去问问！看你是真的在教小孩练钢琴还是……还是……” 李母性子泼辣，但她脸皮再厚此时此刻也难得知道羞耻一词的含义，老脸一红，难以启齿。 李父也说不出口，改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 李岚死死咬唇，半晌开口道：“你们管那么多干嘛！我是上班还是去玩都不关你们的事！” “啪！” “爸！”李浦惊呼。 李岚轻轻捂着脸，愣怔地看着雪白的瓷砖地板，只觉得脸颊刺痛生疼，脑袋浑浑噩噩，整个人如同割裂成两半，一半是与白幼安甜蜜相处时的快乐时光，一半是现在彷徨不安的痛楚。 “小浦，把你手机给我！”忽视坐在地上的女儿，李父收回手忽地说。 李浦犹豫，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知父母是真的生气了，这么多小时过去，他也气消了稍微有点后悔。但最终他还是把手机交到李父手里。 李母拉起浑身软绵绵的李岚，把她扯到沙发上便撒手不管。 李父把手机打开，放在正对她眼前的茶几上。 李岚动了动眼珠，视线渐渐集中在手机屏幕上，视屏画面里，伴随从手机扩音器里传来的阵阵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她和白幼安的面孔缓慢重叠相交，然后分开。 “……” 视频内容不是李父李母第一次看了，甚至已经看了不下十遍。 刚开始他们并不相信，以为就像电视剧里头演的那样是错位镜头，直到瞪大眼反复重播观看，他们才不得不相信事实，就如李浦所言：李岚欺瞒家人，背地跟一名陌生女子交往了。 听闻这个令人惊愕的消息，李母差点当场晕倒，李父也不敢置信，一再追问李浦事情的经过，直到李浦嘴巴都说干了，烦躁沉闷的心情也逐渐冷静下来，才恍然发觉，父母亲脸色难看到发黑，那模样令他浑身一颤，随即冒出不详的预感。 任哪个父母知道自己女儿是同性恋，还在儿子的同学面前上演亲吻的戏码，都会羞愤的无脸见人，李父李母甚至害怕此事被亲戚朋友知道，不敢想象以后每年逢年过节时，那些人会怎样嘲笑讽刺，令他们抬不起头来。 李父双眼充血，宛若凶狠的恶狼，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李岚：“孽障，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女生是谁？你们怎么勾搭在一块的？！” 李岚浑身发冷，她抿唇打定主意不回答任何问题。 “死丫头！”只要想到事情曝光后的结果，李母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她浑然忘记自己手中的力道，狠狠抽打李岚的胳膊背脊，边打边骂，“那女人是谁？是你的朋友还是学生的家长？！你个死丫头别不吭声，说话啊，你是想要害死我们一家才好过吗，你以后让我们怎么见人啊！！” 闻言，李浦的瞳孔骤然缩小，他心中丁点的悔过之意随着李母的话被负面情绪吞噬殆尽。 是啊，没错……就算他把刘攀储存的视频删除粉碎，但现场还有其他同学看到那一幕了，除了刘攀，不知道其同学有没有录像？如果这件事传开，他不仅会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全校师生听说他有个同性恋的姐姐，会不会嘲笑他？还是排挤他？他该如何面对老师同学？！ 李浦冷下脸，所剩无几的愧疚感骤然被恨意代替。 如若不是李岚，今日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李岚咬牙道：“……你们嫌我丢人，怕被人嚼舌根抬不起头，那我就搬出去住，不碍你们的眼！” 她随即撑着膝盖站直身子，乌黑的发丝从耳畔落下，她白皙的脸颊上突兀的显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巴掌印，是刚才李父动手打的耳光。此时伤口红肿的厉害，若不及时治疗，她的一边脸不到第二天天明，便会肿成包子般大小。 此时李岚管不了脸上的伤痕，她只想逃离此地。 “你以为搬出去住就没关系了？”李父冷笑，“就算现在你去跳楼自杀、去沉水溺死，事情已经发生了，脸都丢光了，或许明天还是后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李家出了个同性恋！你不管是死或是断绝父女关系也没用！” 李母：“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那些冷言冷语如锋利的刀尖，瞬间割裂李岚千疮百孔的心，她虽然对这些如同毒药般见血封喉的讥讽轻蔑已经习以为常，可此时此刻，在她最需要家人认同关怀的时候，他们不仅否定了她的感情，甚至还冷酷的直言后悔生出她来。 即使面对父母弟弟的忽视和刁难，也从未心生心灰意冷之意，而如今她第一次冒出“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的念头。 接下来，不论打骂还是威胁，李岚通通闭口不言，死不供出对方的身份。 已经半夜十二点，小区内一片漆黑寂静，唯有李家灯火通明。 李浦明日有课，虽然惶惶不安，但还是熬不住困意回房睡觉去了，李父李母也满脸疲倦，两人实在拿李岚没法子，只好合力把她拉扯回房。 客厅的余光微微照亮房间，两人半拖半拉把李岚带回屋里，也不管会不会受伤疼痛，直接把她扔在地上，然后关门，上锁。 李岚猛地睁大眼，反应过来，立即起身拍门，拼命扭动门把锁企图开门：“放我出去！你们要干嘛？！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是犯法的！！” “你待在家里好好反省！”李父站在门外，对她的呼喊不为所动，“我们是你亲爸亲妈，你就算叫警察也没用！警察不管人家家务事！” 李岚又道：“我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 “呵，你还有脸教书？”李母冷笑，“你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竟然跑去搞同性恋？！还当什么老师，不怕误人子弟？！” 漆黑无光的房间，李岚额头抵住木门，无力地慢慢滑下，最后膝盖跪在地上。 一直坚强、默默努力劝说自己要忍耐的李岚，在听闻两人的话，终于忍不住委屈，咬牙暗自流泪。 她机械地拍打房门：“放我出去！我明天要上课！你们不能这样！！” 李父双手环胸，不耐道：“明天我去你学校请假，你给我待在家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交代清楚那女人的身份，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话落，两人离开，隔着一张木门，李岚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还是放她出来吧，她明天有课，请假是要扣工资的。” “你还有闲心想工资？这事要是闹大，别说当老师了，没一个学校敢要一个同性恋老师……” “真是的……怎么就被小浦他同学给看见了呢。” “她自己活该不争气！现在让她……那女人的身份……然后……男朋友……” 两人声音渐远，李岚转身，弯曲的背脊靠在房门，她满脸泪水，垂头埋在膝盖上，寂静的空间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找上门 程母和白佑石从程青高中，聊到他刚出社会那会儿，再谈到家常。 两人聊得忘乎所以，独留安静沉默的程青和齐南默默吃饭。 齐南举着杯子挡住嘴巴，偷偷跟发小咬耳朵：“没看出来啊，他竟然那么能说善道，如果当初他是这个样，人缘关系就不会那么差了。” “够了啊，别死抓着过去不放。”程青皱眉，“他现在好着呢，不能同往日相比，别老提以前的事了。” “啧啧啧。”齐南上下打量着程青，打趣道，“才交往多久啊，这就维护上了？真是见色忘友。” 程青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斗嘴，随即担忧地看向白佑石。 话虽这么说，但程青了解其为人，知道白佑石表面上看起来侃侃而谈、轻松自在，其实心里也在难受不自在，只是跟他聊天的是程母，他只好强装镇定而已。 幸而齐南和程青吃饭速度快，一桌子菜很快都□□完，他们收拾东西，白佑石也起身打算出门走走，一来消食，二来躲避热情洋溢到让人吃不消的程母。 饭点过去，但一楼大厅仍然排满长队直至门外，白佑石披上外套跟程青在外边晃悠一圈，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因为突然冒出来的程母，两人心里毛毛的，都不敢在街头手拉手走，生怕被程母看见，直到他们手脚冰凉，这才返回店里。 屋里只有齐南一人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见程母的身影。 程青问：“我妈呢？” 齐南：“阿姨跟朋友看电影去了。” 程青问：“……她不是跟人家爽约了吗？” 齐南：“骗你的，阿姨的朋友跟家人一起吃饭，吃完饭后当然是继续看电影啦。” 程青：“……” …… 时间慢慢过去，伴随呼呼刮起的大风，商场街道上的人流量逐渐减少，眼见时间不早，齐南自己打车回去，程青想着白佑石明早要上班，今天过节他又全程陪同自己耗在店里，便心中有愧，让他早点回家休息。 然而白佑石才不在乎圣诞夜怎么过，不论是逛街看电影，还是守着餐馆不走，只要有程青在，时间地点都无所谓。 然后两人约定，后天休息，他们一起去万乐谷玩。 * 圣诞节过去，程青与往常一样，去店铺坐镇，有时跟齐南约着见面聊天，下班时候和白佑石一起逛街吃饭，日复一日的做着相同的事，然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天清晨，天灰蒙蒙还没亮，程青盖着厚重的被窝闷头大睡，此时安静的屋内，一阵刺耳的铃声陡然响起。 程青迷蒙的从棉被里伸出手臂，顿时被刺骨的寒气给冻得起了鸡皮疙瘩，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的手不由得加快速度，在抓住手机后看也不看就直接缩回温暖的被窝，接着接通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就算睡得在迷糊，多年来学到的社会经验也叫他下意识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话里的困顿之意变成平日正常的交谈声。 “我是白幼安，抱歉，这么早打电话给你，真是打扰你了。”虽然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对方实在掩饰不了自己口吻中的焦急，“请问李岚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认出对方是谁，程青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他坐起身，拿起床边的睡衣外套披在肩膀上。 啊，想起来了，是李岚啊。 如果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只有李岚突然失去踪迹这件事了。 不仅消失不见，他打电话发短信发讯息都没有回音，整个人仿佛突然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 “啊，没有。”程青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说道，“她最近没跟我联系，我打电话发讯息过去也没有回音。” “是的，圣诞节过后就失去了联系。我甚至去学校找过她，但听那边的老师说她生病请假了……而且事发突然，是小岚的父亲亲自去学校请假的。” 程青问：“那你去她家找过没？” 白幼安说道：“没有……但之前我有想过，我前几天还准备去找她的时候突然收到她的短信，她让我别去她家，别联系她……我想到你是小岚的朋友，所以这才问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听她这番描述，程青也二丈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他道：“不然这样，我今天上午去她家一趟，你……你要不在家等我通知？或者跟我一起过去，我一个人上去找她，你在小区门口等我也可以。” 白幼安毫不犹豫道：“我跟你一起去。” * 程青跟白幼安约见的地点在相约私房菜馆，他裹着羽绒外套和围巾下车，走在路上，视线在某个红色的汽车上顿了顿，随即脚步加快，不到两分钟赶到店里。 此时白幼安坐在大堂的候客区，神情呆滞的看着茶几上热腾腾冒着蒸汽的水杯。 现在八点半，她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到半个小时。 白幼安今日难得没化妆，顶着一张素颜开车过来，她脸色原本就白皙，此时憔悴下更显毫无血色的苍白，衬得双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 程青走过来，招呼道：“哟，早上好，你吃没？” 听到他的声音，白幼安嗖的一下站起来，看到来人后又缓缓坐下，回道：“我吃了，倒是程青，你吃没吃？” 她虽然故作镇定，但稍微了解其为人的人都能看出，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虑不安。 这种情形，他就算没吃，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吃了。”程青说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刚出门口，程青掏出车钥匙问：“你是坐我的车去，还是自己开车过去？” 白幼安道：“坐你的车……小岚让我别去找她肯定有原因的，那我就在车上等你。” 白幼安坐在副驾驶座上，程青开车去李岚住的小区，路程不远，等到达目的地时，才过去二十分钟。 车停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路上他们商量好，以探病为由上门看望李岚，两人一起下车，在旁边的小卖部里随手买了个果篮和一箱酸奶。 程青把车钥匙交给白幼安：“那我走了，一有消息给你打电话。” 通常程青只在天黑后送李岚回家，这还是第一次大白天过来，老旧的小区里，大多住户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要么聊天晒太阳，要么围在一起下象棋，有些住在楼层较高的住户，还么房子卖了，要么搬去跟自己女儿儿子住在一起。 程青走走停停来到小区最里边那栋，站在楼下往上看了半天，以往他送李岚回家时，着实没注意也没问她住几楼，只能根据记忆里楼梯走道上时暗示亮的夜灯来判断对方住的不是高层，估摸着是三楼、四楼还是五楼的样子。 他直接略过一二楼，直奔三楼开始找。 小区里的房子都是一排两户的结构，这让程青省了很多事。 三楼有一家没人，另一家倒是有人，但开门的个初中生，李岚的弟弟李浦也是初中生，但跟眼前这位性别不一样，她是个女生。 他又爬上四楼，先敲门，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对方和和气气，跟李岚的妈妈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程青懒得一间间找，直接向她打听：“不好意思啊，阿姨，这栋有没有一个叫李岚的姑娘啊？” “有。”妇女点头，随后警惕道：“你是谁，找她有事？” “我是李岚的朋友。”程青说，“一直没听到她的消息，作为朋友我担心她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我经常送她回家，只晓得她住这栋楼，但哪层哪户我不知道，您既然认识她，能不能告诉我她住哪家啊？” “哦，你是小岚的朋友啊。”妇人闻言，见他两手提了东西，便放下警惕，手指了指，说道，“喏，你身后那户就是。” 程青转头看了一眼，随后忙不迭道谢：“谢谢您啊。” 说完他刚要转身，妇人正要关门，程青恍然反应过来，又说道：“诶，阿姨，等一下！” 妇人关门的手顿了顿，然后一脸疑惑地看来。 程青不好意思的问道：“阿姨，我听说李岚病了，你知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生病？”妇人一脸茫然，“没听说啊。” 程青惊讶：“诶，您没听说过吗？她都请假好几天了。” “诶呀，她怎么会生病。”妇人摆摆手，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她这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隔着面墙都能听到他们家传来的声音，怎么可能生病。” 程青：“活蹦乱跳？” 妇人：“是啊，这几天他们家吵吵闹闹的，惹得周围邻居过来抗议了好多次了。” 程青感叹：“还抗议……这么闹腾啊。” 妇人道：“对，特别是半夜三更的时候，简直吵得让人睡不着觉……” 说着，妇人的说话声越发小了，她悄悄地跟他说道：“我们都觉得他们是在吵架。小岚跟他爸妈关系不好，他们经常吵，只是这次动静闹得太大了，搞得周边邻居都受不了。” 程青若有所思：“是么……” 有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了，更多的，作为普通邻居而言，想来她也不会知道吵架的具体原因。 程青把手里的东西拎起来晃了晃，面露无奈地说：“算了，不管生没生病我都要去看看才放心，谢谢阿姨，真是麻烦您了。” 妇人笑了笑，说了句没关系然后关上门。 整个空间顿时安静下来，程青两手垂在两边，站在门口没动作。 思索着妇人说的那番话，他心里的轻松骤然消散。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岚跟家里人关系如何，程青知道个大概，但仅凭那点消息，也能猜测她请假的原因估计不是生病这么简单，很可能是家庭矛盾的关系。 程青揉了揉脸，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他的视线在防盗门上转了一圈，没找着门铃，便伸手敲门。 “咚咚咚。” 没反应，继续敲。 “咚咚咚。” 一个清晰的脚步声从门里处由远至近的传来，程青停下敲门的动作。 “谁呀！” 防盗门打开，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妇女。此时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眼困顿又不耐，一副刚起床的模样。 程青眨眨眼，反应极快的展露出灿烂耀眼的笑容。他礼貌地弯腰鞠躬道：“李阿姨你好，我是程青，是李岚的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试探 最近一段时间，李家人心惶惶，整日吵闹不休，弄得家里乌烟瘴气。 李岚这位当事人闹也就罢了，反正她从未让人省心过，每日争吵一番算作常事。然而李浦每次放学回家后也跟着一个劲地闹腾，说是班上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同性恋的姐姐，他们拿这事嘲笑打趣他，李浦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整个人烦的想直接辍学。 为这事，他回家的第一件事，从放书包变成了痛骂李岚，紧跟着纠缠父母要请假，或者转学也行。 李父李母听闻后自然是气恼的，但他们更害怕事情扩散到人尽皆知、不可挽回的地步，只好苦口婆心让李浦忍忍，让他多跟同学解释。 李浦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说了……我真的跟他们解释过，但他们都不相信……妈，我的那些同学可是亲眼目睹李岚和那女人接吻的，我百口莫辩啊！” 在这个网络科技发达的时代，一点小事都能传遍整个社交圈。学校贴吧、朋友圈、只要玩社交网络，一点小小的信息就成网状一样迅速漫延扩散。到现在，李浦姐姐的性向就跟娱乐八卦新闻一样在网络上传了个遍，几乎到全校皆知的地步。 初中不比高中繁忙，无自制力的同学们感觉无聊，不管真假，把它当谈资聊天也就算了，全当他们年轻不懂事。 老师们毕竟不知事情真伪，不敢多说，怕火上浇油，便明面上冷处理，私下通过联系李浦的家长来了解事情原委。 李父李母自己整日提心吊胆，被学校老师问及此事，他们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而是想着法子找理由隐瞒真相。 在这种环境下念书，难怪李浦暴躁又秃废，竟然生出辍学的念头。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姐弟俩一个赛一个的吵闹，他们做大人的不仅胆颤心惊，还要应付前来投诉的邻居。 一个星期下来，搞得全家日夜颠倒，作息混乱。不仅李父李母两位年纪大的大人了，就连李岚和李浦的身体精神也吃不消， …… 已经九点多了，往常这个点李家两位家长早就起床吃完早餐，李母出门买菜，李父则坐在朝阳的位置，边晒冬日里的暖阳，边抽烟看早间晨报，而现在，整间屋子亮堂堂地，却空荡杂乱，仿佛几天没收拾过。 李浦一早上学去了，家里剩下的几人都经不住疲劳，躺在床上睡死过去。 这时陡然响起的敲门声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咚咚咚。” “咚咚咚。” …… 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吵醒了卧室里补眠的两人。 李父推了推身旁的李母，催促道：“快去开门……” 棉被温暖得让人不想出来，李母最终赖了几秒钟的床，懒洋洋地撑起身子，努力睁开困顿的眼皮，边穿睡衣边嘟囔道：“谁呀，一大早敲门……” 她扭紧衣扣下床，懒得穿袜子，直接撒着棉拖鞋啪塔啪塔疾步去开门。 “谁呀。” 防盗门打开，屋外站着一名年轻俊俏的男子，骤然露出璀璨明亮的笑容。 “李阿姨你好，我是程青，是李岚的朋友。” 那名年轻人弯腰鞠躬，微笑时微微露出的皓齿和脸颊两边的小酒窝，整个人灿烂的宛若在发光，看得李母整个人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 “阿姨？”程青见她两眼无神一动不动，便小心翼翼试探道，“你……没事吧？” “啊，呃、没事。” 李母缓过神，说道：“呃，你刚才说什么？” 程青说：“我叫程青，是李岚的朋友，听说她生病了就过来看望她。” 李母听后，看向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一箱酸奶和果篮，显然是上门探望的慰问品。 “你是小岚的朋友？”李母瞬间提高警惕，“你叫程青？” 见李母的反应，程青心里奇怪，却也点头道：“对，我是程青。” 听后，李母顿时摆出一张臭脸，先前感觉帅气的脸蛋，骤然变得面目可憎了。 程青此人她只远远见过寥寥几面，最多还是从李岚姐弟俩的口中得知他的事迹。 这次李岚突然事发，李父李母跟着怀疑起她周身朋友是否也是同性恋，而程青正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 ——毕竟李岚跟他关系好，还冒充过她男朋友去为李浦开过家长会。 联想到面前的青年也许跟李岚一样是同性恋后，李母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她不敢请客人进来坐坐、喝口热茶，连点客道意思也没有，就让程青站在门外说话。 她说：“小岚刚出去，我们才起床，现在不方便接客，麻烦你过几天再来吧。” 呜哇，真不客气。 程青心里感叹，面上不动神色的往屋里瞄了瞄。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咳，请问阿姨，李岚上哪了，我直接去找她。” 声音大的，连走道都传来回音了。 李母自己说话声音就很大，听到程青突然拔高调子，敞着嗓子喊话不觉奇怪，只感到突然。 “她爱往外边跑，我们管不着，也不晓得。你要不打电话问问她在哪？”说着，李母冷地跺了跺没穿袜子的脚，“你留个手机号，等她回来我电话联系你。” 程青面不改色的报了一串数字，又说道：“……阿姨，到时一定要通知我啊。真不要命了，自个儿生病了还往外跑。” “给。”这时，程青突然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李母，“既然她不在家，那我下次再来。这些阿姨你就拿回去吧。” 李母也不客气，麻利地接过东西，态度和颜悦色了不少：“唉，等她回来我立马通知你。” 谈话间，她没请他进屋喝口茶，反而还收了对方的礼。李母也觉得不好意思。 “那个，小程啊，我喊你小程可以吧。”见他点头，李母从脑海里翻找出有关他的信息，“你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自己开了间餐馆，对吧？” 程青点头：“是的，上个月还开了间分店。” 李母眼睛亮了亮，这条件好哇，自己当老板开了两间餐馆，就是不知他性向是否正常，不然是个女婿的好人选。 “你有女朋友吗？”李母问。 “没有。”程青回答，“我现在专注事业，没心思谈恋爱。” 李母道：“那……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她。我听小浦说你还替他开过家长会。” “不可能啦。”程青害羞得急忙摆手，“我们是朋友，情侣什么的相处起来很奇怪耶。而且李岚很受欢迎的，阿姨你不必替她操心这些啦。” “受欢迎？”李母来精神了，她凑上前，“男生女生？有人追过她？” “呃……”程青后退几步，“阿姨，这……男生女生都有吧，至于追求者，那就不清楚了，毕竟这是她的私事，她不说我也不好主动打听嘛。” 李母盯着程青的脸看了半天，见他尴尬又害羞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同性恋，反倒像没有恋爱经验的小伙子，青涩好懂。 她看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敢随便下定论。 “那……” “砰砰砰！” “……放我……程……” 屋内突然传来的拍门声打断了李母的话。 程青好奇地侧头往里看：“阿姨，里边……” “诶——等等！”李母连忙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另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准备关门。 见状，程青向前跨步，伸脚挡住即将关上的房门：“阿姨，那个声音有点像……” 关不了门，李母便空出一只手，抵在程青的胸膛上，把他用力往外推：“好了，你快走吧，没事，是我老公起床了。” “可是……”程青还想说些什么。 话没说完，砰地一声，程青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跄踉地后退几步，在抬眼时，防盗门已经关上了。 半晌，他忽然从口袋里抽出纸巾，在门上擦了擦，等擦完一层灰后，倾身侧耳贴紧，屏住呼吸仔细听。 ——“你这死丫头，都闹了一晚上，大清早还有精神拍门啊！” ——“吵死了，你们能不能消停下，安静点！” ——“砰砰砰……” …… 重新站直身体，程青确定李母撒谎了，李岚没有出门，而是被他们关在家里不准她出来见人。 看情况，这可不像简单的家庭矛盾便能概括的了，显而易见，是比家庭矛盾更严峻的事。 程青伸手想敲门，随后陡然想到——敲门之后该怎么办？ 李母定然死不认账不让他进门，而他也不可能擅闯私宅。 最后，他垂手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程青特意在楼下绕着这栋楼旧房晃了一圈，想看有没有窗户直通李岚的房间，好让他“曲线救国”跟她搭上线。 可惜他来回绕了三圈，虽然看到四楼有窗户，却没有一扇窗是李岚房间的。 去的时候他漫步悠闲，回来时则健步如飞。 程青上车以后，不等白幼安出声询问，便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一一告知于她。 “……阿姨的反应很奇怪，这事不简单。” 白幼安垂眸沉默，片刻后说道：“……他们知道了。” “哈？知道什么？”程青疑惑。 白幼安道：“他们知道我和小岚的关系了。” 程青顿时神情肃穆：“怎会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这可不是小事，对于同性恋而言，出柜可是天大的事，更何况李岚的父母弟弟的性格超级难搞，她性向曝光日子更不好过。 白幼安把圣诞夜那晚的事跟程青讲明。 “……或许是被人看见了，捅到她父母那里去了。” 当时她只想跟李岚亲热，却没料到会碰上熟人，害得李岚被迫出柜…… 程青恍然大悟。他喃喃自语：“怪不得她妈会是那种反应……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这是在怀疑试探他的性向呢。 根据白幼安的叙述，和李母的反应来看，两人的恋情八成曝光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好责备她们不注意保护措施，只好说：“现在李岚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们先回去再说。” 今日阳光充足，照在皮肤上暖洋洋，白幼安却捂紧衣领，感觉浑身发冷。如果换成她，定然能淡定自若，无需谁出手，便能自行解决这些事。 而李岚…… 白幼安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感情。她低落地说道：“小岚的父母重男轻女，他们发现她的性向后，绝无可能放过她。” 社会对这一群体多苛刻，李父李母便对李岚更苛责。 这些程青再清楚不过，然而眼下并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 他边开车边说：“联系不上她，我们得想别的办法打听出具体消息。” 程青思索一会儿，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去李浦的学校找他聊聊，我们关系好，或许能从他嘴里挖出一些信息。” 白幼安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别。”程青说，“李岚都发信息叫你别去找她，显然他们一家都认识你的脸……我想你们……”他顿了顿，尴尬地咳嗽一声，接着说，“要么她爸妈或弟弟哪个亲眼目睹过，要么就是有人手里有你的照片或录了像。” 白幼安手指抵住下巴，回忆的道：“……我没见过她的家人，就算他们当时在场我也没认不出他们是谁。”更何况那时气氛正好，她根本无暇顾及周围人。 程青提议说：“我先送你回店里，之后直接开车去学校找李浦，有消息我电话联系你。” 白幼安：“不，我想去她家的小区门口等等。” 程青想了想，觉得可行，反正见到李浦后，他会直接把他送回家。 “行。”他叮嘱道：“到时你呆在车上别下来，我接李浦回家，怕他认出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