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牧马人》 第1章 序幕 新神历980年。 圣子满月的前一天，老沙索夫妇被赶出了朝鹿城。 朝鹿城是西亚大陆最大的第三城，因为这里的冬天长达十个月，大部分的庄稼和植物都无法好好生长，所以城里人很少耕种。他们会在家里做些手工品或去工厂干活，然后再从第四城的人手里买粮食、蔬菜以及各种肉类。 而在城里从事粮蔬买卖的人，多半过的都不错。 沙索和他的老婆罗拉原本就是做这个的。他们在第四城有个熟人，能很容易收到当季的粮食蔬菜。老两口为人实在，每隔一天就会早早出城去拉货，然后赶在午饭前回来。东西新鲜，要价也不高。 这原本是个好事，直到今年七月份，他们把左右两边的店铺也租了下来，打算扩一下店面。 一开始出来阻止的是他的邻居。 邻居委婉地劝道“你们之前那样就很好啊，为什么要扩店呢那样会很麻烦。” 沙索没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还笑呵呵地跟人解释“我俩打算从孤儿院领养个孩子。那点钱我们俩人花够了，可是要养孩子的话还差很多。” 孤儿院的孩子多是城里的妓女所生，生来就没有父亲，大部分也没见过母亲，所以对领养人来说能省去不少麻烦。只是孤儿院的领养制度比较苛刻，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你要给足够多的钱。 “我们已经攒够领养费了，”罗拉也道，“但是孩子的小衣服和奶粉钱还不够，以后还要上学扩店后我俩虽然辛苦，但起码能多挣点。”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邻居叹了口气，不无担忧道，“树大招风，原来老罗泰家就对你们有意见，现在你们扩大了他们能同意吗” 很快，邻居的话应验了。 第二波来找的就是老罗泰家的店长。 “我们不同意你扩店，”店长臃肿的身子几乎要把制服撑破。他堵在沙索的家门口，颐指气使道，“以前能让你在这开店就不错了，现在你竟然还得寸进尺。” 老沙索开店完全是花的自己的钱，店铺从租房到装修再到取得经营许可证，手续一样不缺，每月的税钱，往工会交的费用也没少过。他知道老罗泰有个女婿是城警副官，而且和工会的人关系也不错，但城市里有律法约束，因为他不高兴就不能开店这种话，怎么听都有些荒唐。 沙索对这一无理要求表示拒绝。 他仍按计划从商铺那买来新的实木货架，整整齐齐地贴墙放好，上面铺了层麻布。又跟杂货店要了许多节日用的装饰品，挂在窗户上，货架旁，又或者哪个拐弯的角落。 罗拉则从花店买了几枝鲜花，她让常青藤的花枝从房顶垂下来，一直拉到门外。那几枝鲜花则被隆重的摆在店铺的正中央。 开业前一晚，沙索夫妇和邻居们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聚会。他们对新店的期待和对即将领养的孩子的一样，充满了美好和希望。 然而谁也没想到，新店的开业，也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第二天沙索夫妇开门不久，就看到从街道远处呼呼啦啦地来了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人。 这时候时间还早，街道上的大部分店铺都还没开门，也没什么人在外面游荡。老两口下意识地觉出不好，然而已经晚了。 那伙人几乎个个都高大威猛，他们手里提着棍子，或拿着捶子，从门口吵吵嚷嚷地挤了进来 定做的货柜被手臂粗的木棍从高处狠狠砸下，窗户新装的玻璃碎了，刚摆好的土豆被人推到，散落的到处都是，卷心菜，小米，白面，鸡毛菜被挥舞的棍棒砸在地上，踢到店外 打砸持续了半上午，他们被人架在一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沙索在角落里挣扎，愤怒地喝止、嘶吼现在一切都无济于事。 后来沙索夫妇去报警，城警的态度十分冷漠。对方表示“可能是你们自己没数得罪了什么人呢这种事自己就没点错，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就你家出事” 沙索被气的发疯，要求他行使自己的职责。 那人却应付道“你们俩又没受伤，这是经济纠纷，不归我们管。” 沙索一趟趟去找的多了，官员们偶尔也会换个说法“那帮人都不是这附近的，我们不知道是谁，怎么找你们认识吗你们认识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帮忙去看看。” 沙索怎么可能认识。他等了几天没要出结果，只能又去找工会。 工会的人同样表示没有办法。 “我们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工会的发言人说，“但是你不来，我们也正要去找你。” 那时正值下午，余晖从窗户半遮半掩地透进来，老沙索站在阴影的一侧里，无端地打了个哆嗦。 发言人说“你现在的店铺这样乱七八糟的，装修不合标准啊，我们看了水电都有隐患，” 沙索急急辩解“我们装修验收都合格了的，现在这样是被他们给砸坏的” 发言人耸肩表示无奈。 “那也不行，”他说，“不管是怎么坏的，为了周围住户考虑，现在我们必须对你进行停顿整治，你这几天的摊位也不能摆了，明天给你正式通知，你等重新装好后再来申请吧。” 他们此时变得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就把沙索的店铺给封了，不准营业。 八月，沙索勉强收拾好的店铺又遭受了另外两次打砸，同样的没有人管，店铺也也不被允许开张。 九月，他们收到了驱赶通知。 “朝鹿城作为西亚国的第三城，城内资源有限你们既非正式工作人员，又无长期生活在市区内的经济实力是城市安全的不稳定因素，因此给你们下发遣出通知，限你们一周内离开朝鹿城。” 邻居们的同情，夫妇俩的冤屈并不能改变什么。这件事对沙索来说是灭顶之灾，可是对于这座城市的其他人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次小冲突。 九月底，他们收拾东西，赶着马车离开了朝鹿城。 朝鹿城外野风呼号，细沙像尘土一样被风扬起，胡乱地扑在他们身上。老两口不知道该朝哪儿走，最后用硬币一丢，选了一条路。 这条路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漫长。 西亚国的城市一共分四等级，按照人们的爵位和职业划分居住地。沙索夫妇从第三城出来，只能去往同级的第三城或者低级的第四城，可是大部分第四城都是农民，为避免外人来士瓜分土地，通常拒绝外来人常住。 他们一连走了两天，先后遭到了五次驱逐，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远远看到另一座城市的影子。 高耸的烛火状守望塔直直得戳向天空，太阳缓缓下沉，周围的景色都已隐没在了暮色之中，只剩下那处塔尖闪着金色的亮片。 “诺兰多”沙索拉住缰绳，让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激动地喊道，“圣子之地那里一定会接收我们的” “啊上帝耶稣佛祖老天爷”罗拉震惊地坐直了身子，她不信教，此刻也不知该向谁祈祷，语无伦次道，“统统保佑我们好运吧” 沙索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 罗拉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他们风餐露宿，虽然不停地相互鼓励和安慰，但内心的确是迷茫的。他们的食物并不多，而路上的危险也不仅仅是狼群和猛兽。 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罗拉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不觉郑重起来。她先给老头子沙索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伸手把自己耳边的乱发别到脑后，又挨个扣子整理了一下，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她想，如果在诺兰多再遭到拒绝，那自己就给他们跪下，或者狠狠地哭诉一场。自己可能会被辱骂或者打一顿，但是圣子之地，应该比其他地方要仁慈一些，她宁愿付出一只手甚至一条腿的代价，只要能让他们留下。 “我们走吧，”罗拉心意已决，转头看自己的丈夫。 然而就是在那一瞬，她的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再也挪不开了。 “好的，”沙索轻轻叹道，“愿好运降临。” “不，”罗拉定定的看向远处，张了张嘴，半晌后轻声道，“好运已经降临。” 沙索一愣，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远处。 “我想，”罗拉颤着声道，“我想，我们要有孩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流氓 新神历996年，5月。 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小屋子，只有个北窗，但因为楼前的街道是个斜坡，所以大部分的窗户都被挡死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地下室。 “这租金已经很良心了，”房东指了指街道对面，倨傲得说道，“这一片，只有我家没改成那种一溜儿得排房，而是独门独户的你们几个人住” “一个。”墨卢皱着眉头，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截儿烟屁股咬住。那烟屁股上晕出了一个圈，大概是被咖啡渍或者汗渍弄脏了。 房东下意识的紧抿住嘴角，又看对面这人牙上黄斑点点，忍不住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有些后悔昨天下决定太快了，那么多找房的人里，这个年纪最小，缩在一旁闷不吭声的，他还以为最好糊弄，谁知道今天带过来才发现这是个小流氓。 “再给便宜点，”墨卢似乎没察觉出他的排斥，眯着眼扬了扬下巴，“对面才租200币，你这就敢要500” “便宜不了，”房东说，“我这独门独户的。” “跟那200的一样大，你这还没光。” “那也便宜不了，现在房租都涨价了，要不然你去租那200的好了。” “”墨卢没说话，只慢吞吞地绕着屋子一圈圈的走。 房东不知道他这事几个意思，过了会儿被他绕地发晕，忍不住就有些胆怯。 他知道城区里有些外来人，平时看着不吭不响的，但是稍有不慎惹怒了他们就会遭到复。即便是安分的那些也毫无修养可言，所以他们称这些外地人为“鼠贼”。 他曾为这事参与过很多次示威游行，希望诺兰多的地方官能像其他城市一样，把这些人驱逐出去，可是地方官格外的执拗，说诺兰多是圣子出生的地方，理应比其他城市更加包容。 他们抗议得厉害了，地方官就会把近两年的案件记录翻出来给大家看从记录上来看，本地人犯事的比例的确要比外地的还高那么一点点，但大多数人仍坚定地认为外来人才是城市最大的安全隐患。 最近这件事终于有了进展，他们一块去找了本地比较有威望的哈利男爵，对方答应会想办法给地方官施压。 然而不管房东在这件事上闹得多凶，有多瞧不起这些“鼠贼”，此时他一个人在这房子里面对一个小流氓，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和胆怯。 好在走了四五圈之后，这小流氓又停下了。 墨卢咂摸着嘴，随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260，”墨卢道，“你现在上去拿合同，租半年，从下周开始算房租。” 这处房子上次的租价就是260。 房东有些犹豫，他知道现在不少人都在找地方住，而且全城的房租都在涨，现在租金定多少的都有。 可是 他迟疑地看了看眼前的小流氓大热天的穿了件连帽衫，头发还挡住了半张脸，大黄牙，刚刚抬手掐烟头的时候，小臂上还有条狰狞的刀疤 怎么看都不是个善人。 得罪了流氓不划算，房东想，反正就半年。 “房租你得现在给我，”房东道，“房子租给你，坏了自己修，以后不能去骚扰我。” “没问题，”墨卢嘬了下牙花子，戳着自己的胸膛说“我可是个好人。” “也就是我，是个好人，”墨卢坐在酒馆里，食指点着桌面，对面前的女人说道“我好心好意劝过你多少次，句句都是得罪人的话，可是你听吗” 女人细肩窄腰，脸盘很漂亮，棕色的长发打着卷一直垂到胸前。虽然没怎么有光泽，但是挺衬肤色的。 墨卢不自觉多瞧了一眼，没兜住，又突兀地来了句“这头发真他妈的漂亮” 刚刚还叹气的女人一愣，随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抬眼看着他。 墨卢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初恋情人是棕发啊，小家伙”女人用食指卷了一缕头发，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问，“那房子怎么样” “特别好，独门独户，私密性强，而且地方也大，你住着是够了。”墨卢对她“小家伙”的称呼不满，不过没表现出来。 他往后靠在椅子里，脚蹬着吧台，得意道，“而且就在他家楼下，这样既方便你俩打炮，也方便你堵着跟他要钱。” “还是你厉害，”女人嗤笑一声，随后点了点头，“多少钱” “一个月520，”墨卢说，“租了半年。” “是挺不错的，现在这些本地人都疯了，我们要出去租还不知道多要多少。”她说完摸了摸自己小巧的下巴，“他每月给我1000当房租，这样我能省很多呢” “攒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存着，”墨卢很老道地指点道，“吃喝拉撒睡，需要什么让他买，别花自己的钱。省出来的那点租金攒着留个后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女人笑了笑，神情又渐渐落寞了下来。她是这酒馆的妓女，前不久被一个老男人看上，说要包她当情妇。对方的确有钱，而且在附近还算有点威望，可是他太老了老的感觉三条腿都已经埋土里了。 “哎吆，不谈这个了，扫兴我先把钱给你。”女人伸手抓过桌上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一张张的往外点。 墨卢放下酒杯，毫不掩饰地紧紧盯着。 3500，多了。 对方把钱递过来。墨卢从怀里拿出租房的合同，也递了过去。 “还有什么嘱咐我的吗”女人问，“那种得罪人的肺腑之言” “有，”墨卢抽出三张放在桌子上推过去，把其他的卷一卷攥紧了，这才站起身，丢下一句，“下次找个活儿好的，一样是挣钱，对自己好点。” “”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闷热了空气终于有了一点儿凉丝丝的感觉。 墨卢缩着肩膀，贴着墙壁快速地往前走去，等一直走过两条街道，才朝右一拐，钻进了集市里。 集市里人头攒动，买东西的人穿着五颜六色，摊贩们则多是一身耐脏的深色衣裤。墨卢的黑色衣服钻进去，顿时就找不见了。他在里面跟着人流闲逛了一会儿，等天色彻底暗下来，确定不会有人跟踪之后，这才转身回家。 他趴活儿的地方是诺兰多的城东，这里是富人聚集的地方，大房子多，酒吧妓院市场一应俱全。再往前走几条街道则是本地穷人的聚集地，这边的人最多，入眼之处全是杂乱不堪的纸片楼，有的前后楼挨得太近，两家对面的一开窗户，都能伸脖子亲个嘴。 墨卢穿过狭窄的小巷，继续往西，一直走到一片简陋的平房区域，这才停下脚步。 这片平房是专门租给外地人住的，房屋没有石头墙，全是木板搭成。有的平房为了多住人，愣是掀了屋顶又搭了个二楼出来。 墨卢家就住在这种二层板屋里。好在虽然看着危险，但还没出过事故，而且一家人住着也不挤。 姨妈他们还没回来，墨卢上楼把衣服脱了，先去洗了个澡。 牙齿上贴的假黄斑果然掉了一小块，手腕上的假疤痕也皱起来了。墨卢对着镜子小心的把牙上的贴纸撕下来，又连着“疤痕纸”一块放到小盒子里，这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每天戴这些都太麻烦了，而且被发现的话会有危险。毕竟他现在打交道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给人拉皮条，跑个腿买卖东西，介绍人干活拿抽成，跟做亏心事的人敲诈点财物接触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平时越邋遢丑陋了反而越安全。 可是他牙太白了，不仅牙这样，皮肤也是，以至于大夏天的他不得不穿着长袖罩衫。 墨卢为了变黑曾试过去太阳底下暴晒，去工地上干活，连着很久不刷牙不洗脸，可是显然没什么用处，不管怎么折腾，只要他脱了衣服去洗澡，水一冲，仍旧水灵的像是棵刚剥开的葱白。 这一点上他格外羡慕自己的弟弟沙鲁，后者从小到大都黑的像是块墨泥，明明比他小一岁，可是个头比他高，胳膊腿也都比他壮。 当然沙鲁也同样羡慕他，因为姨妈和姨父总会支使那个看起来敦实有力的去干活。今天他们三个人出去，就是因为他们托了人，想让才十五岁的沙鲁提前去煤矿上打工。 煤矿上前些天刚出了事故，死了几个人，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墨卢想到这，赶紧舀了点水兜头浇下，随便搓了两下了事。 他并不想让弟弟去煤矿，可是家里缺的钱太多，尤其是最近驱赶外地人的呼声越来越大，房东们已经连续三次集体涨房租了。其他本地的很多小青年也在有意无意地找他们麻烦。 所以他们如果想要在这里住下去，只能赶紧买一套小房子，成为本地人。哪怕小一点，只够他们一家四口站进去，那也够了。 墨卢这几天一直在逃课四处搂钱，顺道打听城里的卖房信息。但是城里的房子太少，即便有卖的，价格也很高。他一直没等到什么好消息。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诺兰多城不管冬夏，一到晚上就冷得出奇。墨卢把钱藏好，正犹豫要不要拿着衣服出去找一下姨妈他们，就听门口的铁链子响了一下。 他顿时一愣，随后飞快地抄起床下的一根木根，整个人无声地贴在了墙边上。 好在姨妈爽朗的大笑响了起来。 墨卢松了口气，轻轻地把木棍放了回去。 姨父沙索正在跟沙鲁往屋子里抬木头。 姨妈手里提了袋东西，抬头看到墨卢从屋里出来了，高兴地问“今天在学校里怎么样没被同学欺负吧有没有什么好事情要分享啊” “没什么好分享的，”墨卢含糊道，“都还是老样子。” 他一边下楼一边琢磨姨妈他们今天去的是谁家，自己会不会露馅。 好在姨父适时地插话进来。 “别总问孩子这种问题，你要公布好事就快说。” “嗨”姨妈顿时不乐意地喊道“老沙索你烦不烦人，我原本要等孩子问的” 墨卢这才注意到他们三个人似乎都很高兴的样子，脸色激动得发红，弟弟沙鲁还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冲他眨眼睛。 “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墨卢愣了愣，忍不住笑道，“我怎么忽然有些紧张了。” “那就对了”姨妈眼睛亮得吓人，大声公布道“亲爱的，我们就要有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鲜花 房子就在墨卢经常路过的“贴面楼”那。 “这次多亏了矿区的佩太太。”姨妈道，“城中区的房子便宜，现在正是最抢手的时候。原本房主打算下个月再往外挂，今天他去问佩太太行市，凑巧就让我们给碰上了，说是给我们留着。” 沙鲁去煤矿的事情没成，倒是遇到了这件好事。 四个人像往常开家庭会议那样，分坐在小方桌的旁边。姨妈和姨父坐的是小木凳，墨卢则和弟弟的并肩坐在装衣服的小货箱上。 每次家里遇到重要的事情都会这样郑重其事地开会，只不过俩孩子小时候只能旁听，十岁之后才获得了举手表决的权利。 “那要多少钱”墨卢也感到很意外，看姨妈他们的样子，价格应该不会很高。 “六万。”姨妈说，“当然了，那房子也比较小，听房主说差不多八平。” 八个平方的房子是太小了点，他们四个人在里面顶多凑合着吃饭睡觉。但是总价的确很诱人。 “我们可以先买下来改身份，”姨父挺直了腰板，在小方桌上敲着，“到时候住不开的话就再租一个小点的房子。” “我同意，”姨妈举起手，随后又转过头问姨父“那到时候怎么安排，谁住新房呢” “让他们俩住新房吧，”姨父哈哈哈笑了几声，“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家，他俩都大了，以后认识了女孩子带去家里也好看。到时候你们俩可要好好收拾一下。” 姨妈浅褐色的眼睛笑盈盈地望过来“这个方案我同意。你们俩呢” 墨卢还没等回答，旁边的沙鲁已经急不可耐地举手了“我也同意”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着急，愣了一瞬，顿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嘿，”墨卢狐疑地扭头瞅他，伸着指头戳了他两下，“有情况” “没”沙鲁嘿嘿笑着闪躲，辩解道，“我就是高兴而已。” 墨卢动了动眉毛，拍了他两下后也跟着举手表决“我也同意。” “好的，全票通过，我们来进行下一个议题。”姨父乐呵呵地拍了下桌子，转身从他的小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绒布的包裹，一层层的打开，拿出来一个羊皮本。 墨卢认出那是他们家的账本，家里的收支情况，内外欠账都写在上面。 他第一次见到这账本的时候还小，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问了一句我的爸爸妈妈呢 姨父当时一怔，问怎么了。 墨卢指着账本问，他们有没有给咱钱啊又说，姨父你把我吃的东西也记上，以后咱得跟他们要。 姨父这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搂住了他。 墨卢嘴甜，从小都是多吃多拿的那个，姨父也从来没给他记过账。他以前还想过爸妈的事情，后来就不想了因为他的长相和姨妈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他知道城里很多人领养的孩子都是妓女所生，所以估摸着自己差不多也是这样。 也不知道是出于感激，还是其他更复杂的情感，墨卢总觉得自己对于这家人过于亏欠。 “还差一点，”姨父在旧报纸的空白处反复核算着，“我们家现在一共四万六千多，罗拉，是这些吗” 姨妈点了点头“是的，我昨天刚数过，四万六千五百整。” “那还差一万四，账单上马修太太一月份看病，借走3200，格雷斯一家租房借走1000，埃文兄弟每人借过500这些都还没到还钱时间，我明天先去找他们问问。” “天啊，”沙鲁小声嘀咕道，“我们家真大方。” “家家户户都这样，不互相接济一下怎么行，”沙索看他一眼，“你那会儿还是马修太太帮忙接生的呢，我们也没少跟别人借钱。” “那还差好多，”沙鲁吐了下舌头，连忙转移话题，“剩下的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愁事，他们家来往密切的就这几个邻居，这俩月房租水费都疯涨，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入不敷出，这时候能要出之前的借款就不错了。 “我这还有一点，”墨卢看大家都沉默了，隔了会儿才道“有一千八九。” 其实他手里有四千，但是怕一次性拿出来不好解释，所以先分开了。 不过即便这样，大家也都愣住了，齐刷刷地扭头盯着他。 “你哪来的钱”姨妈震惊道，“还这么多” “我攒了好多年的零花钱呢，”墨卢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嘿嘿笑道“本来是个秘密，打算给自己买一套机关木车的。不过现在买房最重要，不是吗” 这天的晚饭吃得格外热闹，姨妈趁煮土豆的功夫还做了两碟美味的小盘菜，边做饭边哼歌，像是个欢快的少女。不过墨卢把钱拿下来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又哭又笑。 “谢谢你，孩子，”姨妈情绪有些失控，使劲抱住他道，“你总是给我们带来好运。” 墨卢自从懂事后就很少和姨妈拥抱，觉得那样太孩子气，这会儿突然被抱住，他顿时无措地张着胳膊，好一会儿才轻轻回抱了一下。 “哎谢什么啊，”墨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我们是一家人。” 第二天墨卢的学校里有庆典活动，家长或许会到场。他不敢继续逃课，于是早早起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工装。 姨妈和姨父已经出门了，昨晚墨卢听到他们商量着今天出去筹点钱，因为那房子的确太便宜，他们怕夜长梦多。 早饭被留在了小桌上，依旧是切好的面包和自制酱菜，铁壶里有温热的奶茶。墨卢拿了两片面包在手上，边出门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去酒馆那打听点赚钱的消息。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因为时间还早，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墨卢没继续往前走，而是翻过路边的栅栏，又轻巧地避开水沟，大步跳到了旁边的马路上这样他就能绕开前面的垃圾场了。 姨父沙索就是在垃圾运输站工作，每天天不亮他就从城东把人们的生活垃圾运过来，然后再按要求分拣出成几类。而连运带拣，三大车的酬劳是10个币刚刚够在酒吧点一杯最便宜的柠檬酒。 这点酬劳实在太少，可是姨父很少抱怨这个，他唯一不满的就是垃圾场离着居民区太近。那里天一热就臭味熏天，苍蝇老鼠四处乱窜，而且挨着水源十分危险。为此姨父联合这一片的住户们一起向地方官抗议过，不过没形成什么规模，这里的住户搬来搬去，并不是十分稳定，而且大多数人也不想得罪官员，他们更愿意缩在家里，等着其他人去要个结果，然后自己坐享其成。 墨卢对此感到很气愤，他劝说姨父不要多管闲事，毕竟这里是大家一起住的地方，干嘛要去当那个出头鸟。 姨父却不以为然。 “总有人不介意住在臭水沟里，”姨父严肃道，“可我们总不能被这些人拖回沟里去。” 他说完后又改了策略，给地方官写信，提议垃圾场可以往西挪二里地那边有块荒地，周围既没有人居住，也远离了水源。 信是上个月寄出去的，现在还没有等到回复。墨卢却觉得他们现在完全不用操心这个了等他们买了那个小房，就立刻搬离这里，至于垃圾场，让那些不愿吭声的人继续享受去吧 他忍不住再次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顺利。如果今天学校活动结束的早，他或许还能再去城东去看看。 “希望今天一切顺利。”哈里再次看了一遍手中的信，等确认自己已经把内容都记住之后，把它放到了手边的火盆里。 一旁的仆人立刻把火盆端了出去。 今天是慈善学校的周年庆。这学校原本是哈里的家族捐建的。虽然从哈里的父亲开始，他们家几乎就不再往这边掏钱，但每年的校庆哈里一家仍会被邀请作为荣誉主席出席，接受学生们的感谢。 哈里对那些蓬头垢面，每天只会朗诵圣经或神迹的熊孩子不感兴趣，所以已经连续四五年拒绝了那边的邀约。但是现在却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他昨天刚刚收到表哥从图兰城寄来的信件，信上说西斯伯爵有意到图兰城小住一段时间，所以他们需要在月底前把伯爵的府邸整修完毕，并布置好对方最喜欢的水景花园。但这个季节图兰城的鲜花太少，种类也远不如诺兰多的齐全，因此拜托哈里从诺兰多运送一部分过去。 信的末尾特意注明，运送鲜花的最好是聪明机灵，模样周正的小伙子们，大约需要二十来个。 哈里心里清楚，这封信表面上是要花，实际上是缺人。 他之前也曾做过类似的买卖，有时是送女人过去，有时候是送能干活的壮汉，这些人有的回来了，有的则一去不返，再也没了消息。哈里心里清楚大概是怎么回事，但是因为他送过去的都是外地人，而且尽量挑的没家没口的，所以还不曾遇到过什么麻烦。 但是这次就比较棘手了，本地的肯定不能找，但是从外来户中找齐二十多个聪明好看的也不是那么容易。 除非从慈善学校里挑。 哈里皱起眉头，有些心烦意乱。他直觉这次会出麻烦，毕竟二十个有家人的孩子和二十个单身汉不一样，可是表哥给出的报酬相当丰厚，他完全拒绝不了。 仆人再次敲门催促的时候，哈里正烦躁地在办公桌旁走来走去，他很想顺手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泄愤，不过他很快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做。 “哈里爵士，”仆人低声道，“伍斯先生又来了，他说昨天有位外地人骗取了他的租金。” 哈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悦道“这种事找我干什么。” “他说他再也忍受不了这帮外地人的存在了，希望您能够为他们发声。现在他已经征集到了东一区到东四区所有人的签名，要求这帮人”仆人顿了顿，片刻后低声道，“滚出诺兰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机会 前面的队伍移动的很慢，时不时还有高个子加塞进来。 “太过分了，都没人管管吗”前面有人小声抗议，“不会分到我们的时候就没了吧。” “应该不会，爵士说了，每人都有份，沉住气慢慢排就好。” “可是有人领完又回来排队了” “没用的，前面有老师监督，一旁还有人登记呢。” 墨卢随着队伍慢慢移动，听这话抬了下头“登记什么” “父母姓名和家庭住址，”那人接着道，“还有家庭情况，我哥哥刚刚领完，不过被带到那边问话了。” 墨卢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这才发现操场的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起了一顶遮阳伞，身着华服的一男一女此时正坐在伞下轻声交谈，旁边立着几个人。 墨卢曾在城东远远见过那男子一眼，知道他就是哈里男爵。此时男爵穿着灰色软呢外套。一边跟旁边的女人亲昵交谈，一边时不时的往队伍中瞥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旁边的女人倒是意兴阑珊的样子，不过衣服很漂亮，灰粉相间的压花连衣裙，领口开的很大，几乎要露出大半个乳房。 这吸引了队伍里绝大多数学生的目光，大家虽然无意冒犯，却忍不住被那一角落所吸引，时不时偷眼瞧过去。墨卢总觉得哪里不对，再仔细看那遮阳伞下面的人，这才发现除了几个男学生外，还有一个熟面孔。 昨天的房东 墨卢一愣，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们学校今天破天荒的通知大家可以每人领一小袋熏肉回去，并解释说这是哈里男爵送给大家的校庆礼物。一开始同学们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哈里男爵最近对于外地人并不怎么友好，大家甚至听闻他有意向地方官施压。这种时候学校说他来送礼物，格外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一箱箱的熏肉仍被人抬进了学校。孩子们起初是震惊，后来便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开始推搡着朝熏肉的箱子涌去。 墨卢当时在学校的二楼玩耍，眼尖地注意到那些熏肉是被人临时分割的，每人能领到的只有指头长的一点。大概是临时准备，又或者是施善者不愿花费太多。不过这所学校的孩子都穷，看见蚊子都恨不得挖块肉，这一指头大小的东西对大家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墨卢刚刚还在犹豫现在能否来得及回家一趟，这样他就可以叫上沙鲁，俩人多领一份回去。可是这会儿突然看到了那个房东，好像是叫伍斯的家伙，墨卢心里顿时变得七上八下了。 “莫非这是个陷阱”他不敢有大动作，悄悄藏在一个高个子同学后面一边琢磨道，“伍斯发现我转租了出去，所以设这个陷阱来抓我” 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值得。 这些熏肉的花费不比他赚走的那部分钱少，对方如果是想要回钱，折腾一圈显然会得不偿失，毕竟即便抓住自己，钱也可能被花掉一部分了。 更何况从那边的情况看，这位伍斯的身段放的很低，显然男爵才是主导。 前面的人走的越来越快，大家挨个如实登记，登记之后便领着东西走开了。墨卢觉得今天这事八成跟自己没关系，眼看到手的肉不要白不要，毕竟家里现在紧衣缩食，可能会有好几个月吃不到一点肉腥。可是他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万一他不小心被发现了那事情岂不是会更糟糕。 队伍越来越短，墨卢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不要表现的过于紧张。可是每次看到有人被单独叫走，他的心脏就会猛地紧缩一下。 万一自己也被叫走问话墨卢不敢多想，也不敢继续耽搁。他趁男爵回头说话的功夫，飞快瞄了一眼后面。 后面的人还很多。 “快跟上，”后面的人催促道，“马上到你了。” “你来我前面吧，”墨卢心里拿定主意，反倒往后退了两步，“我弟弟在后面，我要等他一起。” 礼物发放持续了整整一上午，男爵夫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偏偏身后的仆人做事也不稳，扇风时快时慢，更是惹得她几次上火。 其实按她的意思，随便数二十来个人给表哥送过去就可以了。学校的这帮穷小子不仅没有教养，样貌也实在一般，何必大费周章的这么挑选。 可是哈里却不这么想。 “二等城市的财富是你难以想象的，那里街边的乞丐恐怕都比我们要有钱。” “二等城市没有乞丐，”男爵夫人纠正他，“那边连个闲人都没有。” “我是打个比方，”哈里接着道，“所以我们要庆幸还有表哥的这条门路。只要他在图兰城好好的，我们就不会缺金少银。当然前提是我们要把他的事情给做好。” 他倒是不缺危机意识。不过想想也有道理，表哥和他们关系不算近，倘若他们办的不满意，对方以后很可能就去找别人了。 “现在可以了吗”男爵夫人指了指那边最后的一截队伍，“这学校里的所有人你几乎都看过了，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哈里也看了看那边，见没什么特别的，同意地点了点头。 今天事情进展的比想象的要顺利。 他们刚刚选出了35个人，先剔除了5个相对丑点的，剩下的人里有4个家里条件不错，还有2个是本地人。千挑万选，最后的24人总算还能看得过去。 男爵跟这24个人解释了运送鲜花去图兰城的事情。他把这事描述的十分神圣且难得，又给出了相当丰厚的报酬每个能妥善运送鲜花的年轻人，得到的报酬是五千。而且他会先支付一部分费用，剩下的则等他们完成工作回来后再支取。 小年轻们几乎个个都吓掉了眼珠子。 不出所料，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立刻答应了下来，而且争先恐后地表态，生怕他改变主意换了其他人。 哈里表示给予他们和成年人同样的尊重，不过保险起见，他们最好回去告诉父母，明天伍斯会去他们家里拜访，确定每一个人的报名情况。队伍后天就要出发。 小年轻们个个感恩戴德，拍着胸脯保证。临走前还向伍斯先生鞠了躬。 “应该没有问题，”哈里也觉得累了。他抬了抬手，等仆人过来把他扶起站好后，这才扭头看了看伍斯，“明天尽量和蔼一点，先劝说。实在顽固不化的，再” 伍斯立刻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明天男爵会拨几个打手跟着他，他可以好好发挥一下了。 “赶的时候安静点，”哈里走出两步，又叹气道，“我还是希望他们都能听话的。” “应该会听话，只要不是傻子，”夫人在一旁讥笑道，“看他们那傻样儿，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被扶着上了马车，伍斯也转身上了最后一辆。 墨卢缩着脖子，一直等那两辆车越跑越远，这才按着胸口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来到了领肉块的长桌前，那边登记的老师也累了，胡乱问道“名字” “墨卢。” “多大了” “16。” “生日。” “9月嗯，10月，10月30日。” “生日还能记错”那老师看神经病一样翻了他一眼，没继续问家庭情况，径直丢过来一袋肉撵道，“拿去吧，快走快走” 一指长的熏肉被一切为二。 姨妈用报纸把大的那块层层裹住，拿小钩子勾起来，挂在了北边的板墙上。小的则丢进了水盆里。 “去洗洗，”她对沙鲁吆喝道，“把上面的浮灰冲掉就可以了，不要洗太久。” 沙鲁刚从外面回来，他今天没去学校，而是去了服装作坊那边，那边聚集了很多手工缝作的妇女，她们专门为有钱人缝制精美的斗篷外套，为了节省时间经常找人帮忙跑腿，然后付给对方一定的报酬。 今天沙鲁就带回来10币的小费。不过在听到墨卢说今天学校竟然在分肉的时候，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啊为什么好事都落不到我头上”沙鲁夸张地大叫，一边把熏肉洗干净一边气哼哼地冲墨卢说，“今晚肉块我要吃大的” “你全吃了也没人管，”墨卢啧道，“反正家法好久没用了，鞭子都快生锈了吧。” 沙鲁悲伤地瘪了瘪嘴，又突发奇想，冲罗拉喊“姨妈，晚上我要吃大块的” 他小时候觉得哥哥更受宠，便以为“姨妈”是比“妈妈”更亲昵的称呼，因此跟着墨卢瞎喊了一阵子。 今天他故技重施，罗拉二话没说，从门旁提起一只拖鞋，啪地一下拍在了他后背上。 晚饭是肉末蔬菜汤，姨父沙索还在垃圾站分东西，所以要很晚才能回来。 “这种熏肉啊，有钱人家的做法可跟咱不一样，”罗拉把铁锅架在小方桌上，给俩孩子一人分了一碗后笑着讲解道 ，“熏肉都腌的很咸，所以有钱人会先把肉洗干净，再放水里泡上半天，把里面的咸味泡出来。当然泡完了他们也不会吃的，还要煮，用大锅煮很久，等肉煮松软了才会拿出来做饭。” 沙鲁不以为然的抬了下眉毛“这么麻烦，他们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就只顾着吃吗” “不，做饭是麻烦，吃饭可不麻烦，”罗拉道，“马修太太的女儿就在哈里男爵家工作，她说男爵和他夫人一顿饭只吃几口，她们有时候煮了一上午的肉，夫人吃一点觉得不喜欢就不会再吃了。” 墨卢很喜欢听姨妈讲这些故事，有钱人的生活在他听来更像是一个个匪夷所思的笑话。那些人有很多怪癖，做的事情往往也不合逻辑。就像是这熏肉，姨妈洗干净后就用它做了蔬菜汤，不仅节省了时间，而且还不用再加盐。 省时省力，味道也很美味。 他把碗里的肉丝夹在一块，抬手放到了沙鲁的碗里。 沙鲁嘿嘿笑着没说话，过了会儿又给他夹了点过来。 “那我们的钱”沙鲁咳了下，期待地看着过去，“他们能还上吗” “马修太太吗，下午的时候我正好遇到她了，也没好意思说明白，只是提了一下。不过她表示会让她女儿回来，看能不能先把钱凑给我们，”姨妈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姑娘也很辛苦，男爵和夫人的脾气都不太好，经常打骂她们。她那个弟弟也不懂事，拿着姐姐的钱到处乱花。” 马修太太家也是两个孩子，只不过她女儿极其勤劳孝顺，儿子却相反，常年梳着大油头，皮鞋擦的光亮，四处招蜂引蝶。墨卢和沙鲁跟那孩子有过节，从来不会搭理彼此。 沙索的饭被留在了锅里，姨妈晚上要在下面做点针线活，沙鲁在下面看了会儿，给哥哥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块上了楼。 他们楼上的卧室很小，俩人同时进去几乎转不开身。 “哥，你觉得我们的新家会是什么样，”沙鲁把鞋留在外面，光脚进去，抱着腿在床上前后摇晃道“一想到能有房子就好高兴。本来挺不喜欢那块的，今天我去看了看，又觉得好像还不错。” “这倒是，”墨卢也跟着哈哈笑，随后小声说，“我今天去学校的时候还绕路去那边看了一趟，猜咱家在哪栋楼上。” “应该是那几幢白色的楼吧，”沙鲁说，“我觉得白色的楼漂亮。”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墨卢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又笑着说，“不过八平方的话，在灰色楼上的可能性更大，其实灰色楼也不错了，那边楼下有很多小商店。” “是的，很不错了。” 兄弟俩并排坐着，傻呵呵笑了好一阵子，随后又安静下来，想着各自的心事。 过了会儿，沙鲁才撞了下墨卢的肩“那个，你觉得那个丽莎怎么样” 墨卢愣了下，有些茫然地看了过来“哪个丽莎” “就上次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很漂亮的那个，”沙鲁已经红了脸，眼睛发亮，又不好意思和哥哥对视，“黑发，很高，很白当然没有你白，但也很漂亮的那个” 墨卢虽然还是没想起来，但看他着急的样子赶紧瞪着眼点了点头“哦哦哦就那个啊挺好的。” “是吧，”沙鲁顿时甜蜜了，傻笑道，“我也觉得挺好的。” 墨卢“” 他刚刚有些走神，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惊讶地啊了一声。 “保密啊”沙鲁赶紧竖起手指，嘘声道“她想来咱家拜访，我没让。等我们买了新房后再让她过去。” “啊”墨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冲他竖了竖拇指，“你厉害。” “不知道爸妈会不会反对呢，”沙鲁又开始担忧了，“我想把家里布置一下，但是还不想让他们知道，可是又怕自己弄的不讨她喜欢。” “没关系，我认识几个女的，”墨卢差点把站街女给秃噜出来，好在沙鲁没注意，他赶紧咳了一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到时候我问问她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 沙鲁刚要点头，就听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是丽莎吗”墨卢故意使坏，赶紧站起来往外跑道，“我要赶紧下去看看” “哎你别”沙鲁被逗的脸红脖子粗，又怕他不靠谱地去告密，也追在后面跑了出去。 进来的是姨父沙索，不过他后面还跟了俩年轻人。 墨卢探头一看，发现是马修太太的女儿和她油头粉面的弟弟。 “这是妈妈让我带过来的，我全部的工资都在这了，”女孩把拳头大小的碎花布包双手递过来，低声道“一共是2000，妈妈说还差1200，我们会尽快还给您的。” 罗拉赶紧安慰道“没关系，你们家的难处我和你沙索叔叔都知道。” 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会表现的大方一些，可是现在离着买房就差一步之遥，罗拉实在轻松不起来。 “只是我们家现在的确紧缺这一点，如果可能的话，就当帮个忙，你们也努力筹措一下剩下的，等过去这一关，我们再继续借给你也没问题。” “我知道，太抱歉了。”女孩羞窘地低下头，下巴都要埋到领口里去了。她弟弟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在一旁四处乱打量。 “真想打他一顿，”沙鲁小声说，“他去骚扰过丽莎，不过被丽莎把鼻子揍肿了。” 墨卢挑了挑眉，赞叹道“揍的好。” “不过，我妈妈说，”女孩顿了顿，支支吾吾道，“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家愿意把这次赚钱的机会让出来。”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大家顿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过去。 女孩飞快的朝墨卢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着声说“哈里爵士挑选了二十个人往图兰城运送鲜花，每人的报酬是五千，会先预付两千过来。我弟弟原本被选上了，但是他今晚不小心扎到了脚，所以” 她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墨卢还是飞快地明白了过来。 “所以如果罗拉阿姨愿意，我可以和哈里爵士说一声，把这个机会让给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离家 墨卢没想到家里这么快就再次召开家庭会议，而且还出现了分歧。 他对于去图兰送个东西完全没有意见，毕竟像昨天那样赚大钱的机会极少，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和沙鲁一样，几个币几个币的攒着小钱。这次的机会来的十分难得，马修太太的女儿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直接顶替他弟弟的名额，不用再次和伍斯先生解释。 墨卢巴不得这样，当即表示愿意。姨妈却给拦了下来，说这事还需要考虑考虑。 “图兰离我们太远，以前听人说即便日夜不停地赶路，也要三天三夜才到。”姨妈说，“这还是只是听说，我们谁都没有去过那里，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的，不行，我不放心。” 姨父也点了点头“要去也是我去，你们俩个都不行。” 沙鲁的想法和墨卢差不多，都觉得是件好事，不过他的意见是自己的块头比哥哥大，应该能运更多的鲜花。 一家人争执不下，直到表决的时候都没能统一好意见。 而从他们家里出去的马修太太的儿女，也有了分歧。弟弟并不习惯假装自己被扎到脚，他觉得那样太不帅气了，所以走路依旧和往常一样。 姐姐一直紧张地冒汗，她双手攥在一起，一直等走出很远后才转过脸，焦急道“马斯，你要记得你左脚被扎了你现在只能瘸着腿走路。” “可是我没被扎，”马斯骂骂咧咧地说，“傻逼才会走在路上往钉子上踩，更何况现在路上有钉子吗” “那也不行，你必须听我的” “凭什么听你的”马斯啐了一口，皱眉道，“别以为你在男爵家工作就高人一等了。今天的事情我还没跟妈妈说，你擅作主张把我去图兰的机会给了别人。” “那不是好事”他姐姐尖叫道，“我看到了男爵的信” 她伸出自己的手给马斯看，右手的拇指上起了一个很大的燎泡，还有几处红色斑点。 “我从火盆里把它拿了出来，上面写着要的是二十个年轻好看的男孩那位表哥已经从这边要过很多次人了，很少能有回来的，”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马斯，图兰不是好地方，那里是地狱要不然你认为送一趟鲜花能有五千币吗如果是好事，他们为什么不从城东区选人” 这倒是个问题。一般好事都不会落到穷人头上。 马斯安静了一会儿，却又突然说“明天会预付2000是吧，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还沙鲁家的钱了。”他说完停了停，又咂摸了一下，“不对，今天我们已经给了2000，明天只要给1200就可以了，那800我可以去买套新的斜纹外套，这破鞋子也旧了，我穿着有点挤脚。” “那钱是他们应得的，”他姐姐有些无力地劝说道，“我们一分钱都不能贪，而且他们是妈妈的救命恩人。” “啧”马斯转过脸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嘲讽道“真好，你正要把你救命恩人的儿子送往地狱。”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伍斯欢快地哼了首曲儿，扭着脖子对后面的人道“古人真是神奇啊，创造出这么美妙的歌曲。” 不过后面没有人附和他，那几个壮汉是男爵家的仆人，今天跟他一起是为了来标记目标的如果有人反悔了，他们会立刻把那家人从城里赶出去。当然即便那些孩子不反悔，他们的家人被赶走也是早晚的事情这是男爵的万全之策，以免日后被这些人索要孩子。 伍斯对这种做法十分赞成，甚至希望今天自己就能赶走一两个。只可惜男爵夫人说得对，这帮蠢货见钱眼开，到现在他已经问过一半了，竟然没有一人反悔，甚至纷纷邀请他进家里喝茶。 这让他很后悔接了这趟差使，这会儿伍斯一边用手帕捂着口鼻，试图靠香水味掩盖住垃圾场飘来的恶臭，一边小心的躲避路上堆积的废旧物品和尿迹粪便。 来到马修太太家的时候，伍斯好歹松了口气马修太太的家门口打扫得很干净，甚至还铺了一块磨损的织花老地毯，像是在欢迎他们。 他敲了敲门，随后就明白了开门的是马修太太的女儿，也是服侍男爵的一位仆人。 “怪不得，”伍斯心情好了点，进屋扫视了一圈，“你们家去图兰的是” “是我弟弟，”女孩穿着还算干净，但她显然有些过于紧张，生硬地说，“我们家很乐意他能为男爵效劳，但是他现在不在。” 按照规定，不在家的就可以视作拒绝了。 “那不太和规矩吧，”伍斯看着她，心里思索着把男爵的仆人赶出城合不合适，“昨天千叮咛万嘱咐今天要都在家里等着的对了，你今天没去工作吗” “男爵给了我一天假期，”女孩避开他的视线道，“我妈妈病了，一直没好起来，所以每个月我能休息一天来照顾她。” 伍斯沉吟了一下，又瞅了眼身后的几人这些人可能和这个女孩认识，真要赶走她似乎有些麻烦。 “你弟弟什么样子”他从怀里掏出登记的皮本，翻开一页后问，“是叫马斯” “是的，先生，”女孩停顿了一下，又突然道，“但这个是父亲为他取的名字，我们平时都称呼他墨，墨卢。” “那就加上，墨卢，”伍斯皱了皱眉，盯着她，“长什么样” “黑色的头发，皮肤很白，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很漂亮，”女孩低声道，“男爵一定会满意的。” 伍斯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他怀疑地看过去，不过随后又打消了细究的想法。 有人立刻拿着刻刀在一块皮子上划了几下，又用丝带穿好，放到了包裹里。 “黑头发，很漂亮，”伍斯怪笑了一下，把装着钱币的信封和包裹一块放在了门口矮柜上，拿食指点了点，“我会注意的。” 24个男孩子没有一家反对，队伍定在第二天一早出发，每个报道的男孩子都有一个手写的皮质铭牌，用丝带系在手腕上。另外每人还分得了一身新衣服，不一定所有人都合身，好在有系带可以调节，除此之外是一件防风的黑色斗篷。 晚上马斯的姐姐把钱和带着名字的东西给墨卢送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罗拉笑着招呼了一声。她没明白这女孩来干什么，直到她看到了对方手里写着墨卢名字的东西。 “已经定好是墨卢弟弟了，”女孩说，“这是他的东西。” “你做了什么”罗拉愣了一愣，惊恐地问道，“为什么会是墨卢的名字” “今天刚刚登记的。” “可我们没答应。” “昨天说好的，”马斯姐姐愧疚地低着头，用认罪的姿态双手捧着东西，“已经这样了。” “你什么意思”罗拉彻底明白了过来，她尖叫道，“没人同意我们家墨卢不去” “可是，”马斯姐姐飞快地说，“男爵已经定了。” 罗拉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闻声跑出来的墨卢和沙鲁顿时都愣了，罗拉虽然块头大，看上去是个粗鲁的女人，可是她心思很细腻，他们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愤怒。 罗拉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她从昨天开始就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劲，她安慰自己也许是被驱逐的经历使得她对哈里这样的人产生了恐惧，所以只想敬而远之。 谁想今天会这样她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凉，伸手擦了一下，才发现是泪水。 马斯的姐姐也哭了。 “我很抱歉会这样，”她说，“但是名字定下来之后是不可能更改的，否则你们都会被赶到城外。” 罗拉的表情变了变，她知道的，她曾经就这样被驱逐出了自己的家乡。在权贵面前，人命低如草芥。 几个人都呆呆地站着，最后还是墨卢先出的声。 “没事的，姨妈，”他把马斯姐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递给沙鲁拿着，眼睛却没看她，只回身轻轻抱住了抽泣的罗拉。 “我会平安回来的，”他轻轻拍着姨妈的后背，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安慰道，“不就是送个花吗。” 可是罗拉还是怕，她一直哭个不停，晚上沙索回家后家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他大声叫喊着要去马修太太家算账，让那恶毒的女孩去把名字改过来，他说他看到马斯了，那小子的腿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罗拉哭得更加厉害，墨卢赶紧单独拉着姨父说了会儿话，又去安慰姨妈。 车队明天四点就要出发，大家要统一穿着，不能带太多的私人物件。墨卢不敢耽搁太久，又转身上楼试衣服。 沙鲁整晚都像是个小尾巴，跟在他后面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一直等墨卢把衣服都试完，又一样样叠好放在床头，沙鲁才抬着脸问他“哥，你刚刚和爸妈说的什么” “说的事实，”墨卢低声道，“我们的房款是凑不起来的，现在还差好几千，可是周围都是跟我们一样的穷人和全家被赶出城相比，我这次出去未必是坏事。” 沙鲁低着头，手指抠住床单又问“那你会回来的，是吗” 墨卢转过脸看着他。 沙鲁使劲瞪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哭“我们从小到大，从来没分开过。” “是的。” “那你快去快回，”沙鲁道，“等回来后带你认识丽莎。” 兄弟俩从小关系不错，此时并排坐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一直等到夜色渐浓，沙鲁才轻声道“哥，你先睡吧。” 墨卢摇了摇头，这会儿他毫无睡意。他以前有些自恃聪明，总觉得自己像个大人一样能独当一面，今天却发现自己脑子空白了一整晚。 “你们明天一早要赶路，”沙鲁反过来劝说道，“可能会一直走到晚上才休息，现在不睡的话会受不的。” 他把枕头放好，又把被子仔细的铺平整。 夜色愈深，墨卢躺在床上，脑子有些乱。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直到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这才睁开眼看了眼外面。二楼有个小巧的挂钟，是沙索从垃圾场捡来的，现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三点半。他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就要离开家了。 他突然不能理解自己那天晚上的兴奋，还和姨妈据理力争说自己多想去图兰。现在他一点儿都不想去，他想在被窝里睡一觉，早上起来蘸着酱料吃面包喝奶茶 墨卢又闭了闭眼，楼下传来姨妈低低的抽泣声，沙鲁也不在，看样是一夜未睡。 床边放了一双新鞋子，针脚有些歪，应该是姨妈连夜赶出来的。 墨卢眼眶忽地一热，起身，穿上了发的那套新衣服。 他下楼的时候家里人果然都聚在楼下，姨妈仍然在哭， 弟弟沙鲁先抬头看了过来，随后他小声喊了一声。 “天”沙鲁愣住，却只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黑色斗篷下墨卢的脸一下精致起来，他皮肤本来就像珍珠一样白净的发腻，现在被新衣服一衬，连鼻梁和嘴唇都像精雕细琢的一样。 姨妈和姨父也怔了片刻，不过他们很快回过了神。 “时间不早了，”沙索站起来，从一旁拿过外套，“我送你过去。” 集合点在学校的门口。 墨卢点了点头，铭牌已经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沙鲁头一次注意他哥的手极其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离别的情绪作怪，”沙鲁忽然悲伤的想，“今天的哥哥看起来像是个假人。” 不过这个“假人”很快拍了拍他，沙鲁跟着他往一旁走了两步。 “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城东“柴火铺”找老骗子，”墨卢飞快地嘱咐道，“柴火铺是卖茶叶的，叫这个名字而已，你去了之后就说是我弟弟，有什么事情他会尽量帮你。” 沙鲁一愣“他是个大人物吗” “不，”墨卢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是个骗子，但还好，靠得住。” 沙索已经拿好了东西，在一旁等着。 墨卢又转身朝姨妈走去。 他下楼之前已经想好了要跟大家说什么，可是这会儿仍是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爱你们，”墨卢抱住姨妈，低声道，“愿好运降临。” 月亮还挂在半空，影影绰绰地照着从四面八方赶往学校的人们，大家都披着同样的黑色斗篷，从后面看上去几乎要分不出彼此。 墨卢默默地在路上走着，姨父替他拿着包裹。 俩人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墨卢发现自己和昨天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最后还是沙索先开了口“你可以给我写信。” 墨卢惊讶地看过来，怀疑自己听错了。 “每次分垃圾的时候，都会有很多食物，”沙索说，“虽然很让人恶心，但是里面没吃完的香肠和熏肉不错。”他说到这的时候看了墨卢一眼，终于露出了一点得意的微笑，“我用它们喂了很多鸟。” 墨卢立刻明白了，惊喜道“真的” “嗯，”沙索说，“里面有鸽子，但不是信鸽，其他的都是野鸟我还不确定他们能不能送信，但可以试试。看有没有聪明一些的，像小狗一样能靠着气味找到你。” 那有些难，墨卢之前听都没听过。 “如果可以的话，”沙索道，“我给你的信，开头都用夏天很冷，那样避免被其他人发现。” “谨慎点是对的，”墨卢随即道，“我回信就会说愿好运降临” 送行的人被隔绝在了校门口的两侧，门口的正前方是三大马车的鲜花，都带着盆土罩在棚里。后面的两辆则被简单的改装了一下，用来坐人。 墨卢接过沙索手里的包袱，走出两步后又折返回来。 父子俩狠狠的拥抱了一下。 “我留了2000币给你们，在枕头底下，都是攒的。”墨卢笑了笑，“我走了。” “好，”沙索欲言又止，最后郑重道“等你回家。” 黑衣的少年们排好队鱼贯而前，一一出示好铭牌后又踩着踏板上了马车。四点整，空中“啪”的一声响鞭，所有车辆缓缓移动。 墨卢忍不住悄悄回头，天空丝毫没有转亮的痕迹，远处守望塔的塔尖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学校，送行的人群，路边的屋舍渐渐向后退去，随即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墨卢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开始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诺兰多，直到第二天傍晚，一只秃鹫尖叫着从他们车旁飞略而过。 少年们被吓得都抱住了头，等那鸟飞远之后，墨卢忽然发现觉得自己脖子那有点硌得慌。 他伸手摸了下，是个纸团。 墨卢的心跳露了一拍，他没敢出声，悄悄的在手心摊开瞄了一眼。 “夏天很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西银 “夏天很冷。 昨晚的土豆泥，所有的梅子酱，二十四家的热奶茶” 傍晚的光线很暗，对面少年的轮廓都被暮色晕染地模糊起来。墨卢把纸条一点一点的展开，趁着没人的时候才敢看一眼，谁知道一上来就懵了。 他竟然看不懂一共短短的几句话，全是吃的。 墨卢忍不住怀疑这纸团是不是一张试验品，姨父没有料到那大鸟真能送过来，所以没有写实质内容。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解释不通即便试试的话，不也是应该抱着万一能看到的想法吗 所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多看，先把纸团塞到了鞋筒里，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直到右手边的男孩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 “嘿，别发愣，”男孩子低着头，压低声提醒道，“有人注意你了。” 他们这行车队有几个护卫，说是保护车队，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在监视他们。昨天后面车辆上有个男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拿棍子敲了两下。墨卢他们在前车看不真切，也不知道缘由，有人嘻嘻哈哈地伸着脖子看笑话，也有人心里犯嘀咕，开始尽量降低存在感。 墨卢属于后者，庆幸的是他左右的伙伴跟他一样，一直缩着不怎么出声，所以还没怎么受到那几个护卫的特别注意。 他没说话，借势眯着眼，脑袋前后晃了晃，假装自己在打盹。 果然没一会儿，有人把视线移开了。 墨卢一直等确定没有人看向这边后才对碰了碰男孩的胳膊。 “谢谢。” “不客气，”那男孩子冲他眨了眨眼，随后翻动了一下手腕。 马丁。 墨卢没说话，也把铭牌的正面翻了过来。随后俩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车队行进的时候他们不敢乱说话，但是每天两次的放饭时间会自由一点。而且他们可以下车活动。 墨卢注意到马丁故意往远处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想了想也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我在学校见过你，”马丁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但那天选人的时候没看见你在啊。” 墨卢心里仍有戒备，还不想说出自己顶替别人的事情，只得咬着面包随后苦笑了一下。 谁知道马丁却误会了他的表情。 “你也发现不对劲了吧”马丁看了眼人群，背过身小声道“这次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说”墨卢看他一眼。 “这条路不是通往图兰的路。” 墨卢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要么我们去的地方不是图兰，要么他们故意绕开了官路，以免我们能记住。”马丁担忧道，“我在我姐姐那看过西亚的地图册，从诺兰多一路向东就是图兰，可我们正在朝南走。” 的确，墨卢也注意到了他们中途拐过路，但他并不知道往图兰怎么走。西亚国的城市等级森严，低等城市的人对高级城市所知甚少。除了哈里男爵和地方官之外，诺兰多本地的有钱人也没有任何能和二等城市通信的渠道。 “我姐刚傍了个有钱的老男人，那老男人不知道从哪儿买的，给她显摆过。”马丁看出了墨卢的疑惑，不问自答。 “的确是有些不对劲，”墨卢有些惊讶这人的坦率，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是让我们运送鲜花，那我们应该是在车旁跟着，而不是车里坐着。现在这样，倒更像是”他说完微微一顿，“运送的不是鲜花，而是我们。” “我们多留意，互相提醒帮衬一下，情况一旦不好，咱就偷马逃回去，我记得路，但需要一个帮手。”马丁道“还好现在有吃的，能保存好体力。要没吃的才惨了” 墨卢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愣了下，不等捕捉到那个想法就听后面的人开始催促上车了。 车队再次缓缓启程，趁着月光继续赶路。 道路越走越窄，不多久他们又稍稍掉头，转到了东向的大路上。 墨卢一直等到半夜，车上的人几乎都东倒西歪的睡了，这才偷偷把纸条抠出来，放在怀里艰难地辨认了起来。 “要是没吃的”他心里默念几遍，再看手里的东西，随后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懂了纸条上的内容。 把所有和吃食相关的东西去掉，内容只有两句话。 “夏天很冷，昨晚所有二十四家突然被赶到城外。我们暂时安全。你保护好自己。” 二十四家被赶出城外也就是他们走后，所有的家人都被驱赶了那自己家呢 墨卢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他害怕姨父是在安慰他，怎么可能别人家都被赶走了，他们家还能安全不过很快，他突然明白了原委他不仅是墨卢，还是名单上马修太太的儿子。 “马修”西斯伯爵转了转手里的杯子，随后轻蔑地笑了笑，“这名字遍地都是，堂堂圣子，还请不起一个体面的接生婆吗” 仆役长没敢接话，只夹着托盘在一旁立着。倒是车内的另一个年轻人笑了。 “出生的时候谁知道会当上圣子呢”年轻人不无嘲讽道，“现在那个倒霉城市里叫马修的还有人活着吗圣子巴不得把这名字抹去，让人以为他是从蛋里蹦出来的呢。” “的确是从蛋里，”伯爵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贵族的讲究和气质，“可惜不是金蛋，是肉蛋。” 年轻人挑了挑左边的眉毛，似笑非笑地敲了下桌子。他的五官和西斯伯爵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俩人的脸型不一样，伯爵是大方脸，脸颊鼓起，像是一直嚼了两块肉在嘴里，因而给人的感觉十分危险。 而年轻人脸型很漂亮，嘴唇也是性感的弓形，当初西斯伯爵给儿子取名的时候无视了一切家族习惯和规矩，坚持用古语中的“西银”一词，意喻“闪耀，发光。” 事实上他也算得偿所愿，仆役长不得不承认，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长相能比西银少爷更英俊的人，包括后面车辆上的那位小王子莱恩。 伯爵一家一直和圣子政见不合，尤其最近，后者动不动提出免除爵位继承或者让贵族接济穷人的建议，更是让伯爵觉得所谓圣子就是个没脑子的笑话。只可惜后者身份特殊，因此伯爵不得不再次回到图兰，想借着休假之名秘密举办一次宴会，以和其他家族共同商议下怎么让圣子闭嘴。 事情原本已经安排妥当，谁知道这位小王子莱恩突然半路杀出，要跟着过来。 莱恩对圣子的兴趣几乎传得人尽皆知，伯爵觉得他就是来捣乱的。 “不如这次就索性做个大的聚会，以王子的名义发邀请，”西银倒是不以为意，他笑了笑，对父亲道，“这可比我们邀请名正言顺多了，毕竟国王最疼爱他。到时候让人安排的热闹点，专门找几个人陪他玩，等他玩累了，我们谈正事也不晚。” “这倒是好主意，”伯爵说，“可是图兰能有什么稀奇东西哄他，他想要的几乎都在自己的寝殿里了。” “人，”西斯转着食指上的戒指，慢吞吞道，“有趣的人或者漂亮的人。到时候要么哄住他，要么缠住他，他一个毛头小子，分不出身去监视我们。” 王子的护卫虽然忠诚，但是身份所限，并不能进入宴会大厅。 父子俩相视一笑，又碰了碰杯。 仆役长见俩人杯中的香槟酒几乎见底，忙拿起手帕垫着酒瓶，准备过去添新的。谁想他刚一抬手，未等反应过来，车子就忽然晃了一下，香槟顿时从瓶口喷出，其中几滴洒到了西银的裤子上。 仆役长心里咯噔一声，登时就要跪下伯爵家早已经不讲究贵族的礼法，对待下人却依然严厉。 谁知一只大手突然伸出来，托住了他的胳膊。 西银戴着满戒指的手扶住了他，随后猛一用力，把他整个人拉了起来。 “没关系，”西银礼貌地笑了笑，神色竟然有些温柔，“你是我母亲的老随从，我去换件新的就可以了。” 马车已经停下，外面传来侍卫长问话的声音，似乎在责怪为什么突然停车。 西银等他站定，皱了皱眉头，推开门刚要出去，忽然就愣了。 前方的岔路口处，停了四五辆破旧的老式马车，而那边人的回话也清楚地传了过来。 “我们是图兰城西斯伯爵府邸的下人，请问你们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罗姜花 西银有些意外那边人的回答，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刚刚那群人中有个男孩子扭头朝这看了一眼。 清冷的月光从层层乌云里透下来，那一眼让西银想起了母亲那个黑色瓷瓶里单朵的罗姜花。他觉得自己看清了，可又恍惚觉得是错觉。 外面的侍卫正在喊人过来继续盘问，估计一会儿就到这边来汇报了。西银微微犹豫，随后收回推门的手，转而轻轻拍着脏掉的裤子，又坐了回去。 墨卢收回目光，垂手在路边静静站着。 刚刚他们车队要拐到南向大路的时候，前面有匹马不知道怎么突然受了惊，半车的鲜花儿被掀翻在了路上，车队停下修整，正好挡住了后面那伙人的路。 这伙人应该来头不小，墨卢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马车，有门有窗，像是个移动的小房子，他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也看出那车从车顶到门框都是雕花的，刷着金漆，车身没看清楚刚刚那金色太晃眼了，墨卢觉得自己差点被闪瞎。 此刻侍卫已经带走了车队的几个马夫和护卫问话，那些落在地上的鲜花多半都坏了，他们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收拾，干脆等在一边看情况。 墨卢转头看了圈，没看见马丁，正疑惑的功夫就见后者从远处悄悄地挪了过来。 “我打听了一下，”马丁神色有些激动，“你猜那是谁的车队” “谁的”墨卢好奇地看着他。 “让你猜啊，你猜猜。” “我上哪儿猜去，”墨卢有些哭笑不得，“诺兰多的人我都认不全呢，更何况这是在外面。” 马丁还是只眨着眼，拿胳膊肘撞他“猜猜，随便猜。” “总不会是，”墨卢无奈，想了想随口问，“哈里的车队” 马丁原本很兴奋，听这话顿时没劲了，瞥了墨卢一眼“哈里有个马车就不错了，哪儿有马队啊。”他看墨卢是真猜不出来，干脆自己说道，“我刚刚问了，那个大车上坐着的就是西斯伯爵” “啊”墨卢吃了一惊，“是我们要去的那个西斯伯爵家吗” 马丁使劲地点了点头。 人群里知道消息的显然不止有马丁，不多会其他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大家好奇又羡慕得看向后面的豪华车队，有的人甚至忍不住高声阔论，猜测那马车的轮子要值多少栋白色小楼。 少年们的声音越来越吵，远处的西斯伯爵却有些恼怒。 “鲜花什么鲜花” “阁下，是紫绣球，郁金香和石竹这些，还有几种红色的蔷薇。”侍卫打听的很详细，不过他很聪明地概括了一下。 “是这样的吗”西斯转而问仆役长，“我们的物资不够了需要从一个三等城市采买” 仆役长心里暗暗叫苦，打点庄园迎接其他贵族，这些都应该是伯爵夫人管辖安排的事情。但是伯爵的正牌夫人已经去世多年，伯爵本人虽然流连花丛却一直没有再娶，因此这些活儿就落在了他这个前夫人的随从身上。 可是伯爵虽然说要回来，却从来没给他放过假，仆役长只能把事情交给自己的侄子来办。 他现在压根儿回答不上来，西斯伯爵的花园里从来不缺花，这事八成有蹊跷，可是他又担心万一是他侄子的主意 仆役长斟酌了一下，不安地回答“这个要等到图兰后问问阿木，或许是他的主意也不一定。” “不过除了鲜花，”侍卫却又补充道，“还有两个马车的男孩，一共二十四个。穿着统一的衣服。” 这事就不对了，真要送花的话，为什么还要拉这么多男孩子 “他们说是谁安排的了吗”西银问，“接头人是谁。” 侍卫道“叫福多。” “福多”西银啧了声，“我没记错的话，城里有个人贩子是叫这个。” 伯爵闻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惊讶他会认识人贩子，还是觉得儿子见多识广。 西银转过脸，朝父亲微微一笑“你的那个小玫瑰，就是从他手里买的。” 伯爵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在自己的下人面前，他并不想表露出这种情绪。 “既然这样，”伯爵不悦地挥了挥手，“让他们滚回去。今天王子在这，先饶过他们，以后再敢以我的名义这样办事，必须让他们吃点教训。” 伯爵家的私刑很重，尽管他没明说，仆役长也听出了里面警告的意味。假如这次的事情他侄子真有份那就坏了。 “不用着急”西银却突然笑了笑，说，“这也是件好事。我们不是正愁人手吗这些男孩子都不大，只要稍微调教一下，或许有用得到的地方。” 伯爵皱眉“那也太多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图兰了，或许那边正缺人也不一定。”西银道，“反正明天早上就到了，到时候用不着再遣回也是一样的。” “那就这样。”伯爵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见又有人过来了。 是王子莱恩身边的人。 过了会儿侍卫转过头，对伯爵道“王子说不管是不是，都让这些人先跟着，看着怪可怜的。” 西银看了父亲一眼，赶紧挥了挥手示意侍卫照办。果然，伯爵不无嘲讽道“他觉得可怜，他可是从小看着死刑长大的，这会儿还跟着圣子学会慈悲了真是好一家子我倒巴不得这些人来路不正，冒出个刺客杀手来让他尝尝随意发慈悲的代价。”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仆役长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收起来，倒是西银很轻松地笑了两声。 墨卢和马丁一直在路边等着消息。俩人原本都以为这次送花有蹊跷，提心吊胆了一路，谁知道竟然在这碰到正主了俩人顿时都觉得轻松了不少，又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想太多了，不过墨卢没高兴太久他想起了那张纸团。 如真是送鲜花，那他们的家人为什么会被驱赶呢他们送完花可还是要回去的啊 还是说这件事并不是针对他们这些人 不过不管哪样，现在马丁的家人应该也被赶出城了。墨卢这一路都小心谨慎，生怕惹人注意，这会儿更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秘密通信的事情。但是马丁对他不错，有消息也从来不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什么都不说似乎有些太不地道。 远处的那个侍卫朝这边走了过来，墨卢心里拿定主意，扯了下马丁的衣服。 “我们走的时候，”墨卢斟酌了一下，简短道“城里很多人在联名请求，要把我们这些外地人赶走。” “我知道，”马丁不是很在意“他们还去找了哈里男爵，希望他向地方官试压。” “你也知道” “是啊，”马丁笑了笑，以为他在担心家人，安慰道“你放心吧，不会的，因为诺兰多是圣子之城，圣子会保佑我们的。” “万一保佑不了呢”墨卢一时情急，莽撞道，“万一在我们回去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以后怎么找他们” 他想给马丁一点提醒。可是后者的脸色变了变，随后连连摇着头，生气道“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墨卢没敢继续说下去。 “你不要乱说，”马丁转过脸，严肃道，“你不应该对圣子有所置疑。” 侍卫已经走过来了。马丁似乎有些生气，转过脸不再说话。 墨卢自知失言，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西斯伯爵允许你们同行，但所有人要注意安静，不能喧哗。”侍卫长又高声叮嘱了几项其他注意事项。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呼声，大家胡乱地鼓着掌，原本翻倒的马车也很快被人移开，道路随后也清理了出来。 有人紧跟着问道“大人，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图兰” “明天早上就到了，”那位侍卫示意了一下东边的方向，“图兰就在前面。” 所有的少年躬身站在道路两侧，等着伯爵的车队先通行。 西斯一直看着窗外，仔细辨认着这些人的脸。只可惜一直没看到刚刚那个人，他心想，那个人也许是在道路的另一边，也许是自己真的看错了。 毕竟目前为止，还真没什么人让他觉得眼前一亮任何人和他自己相比都差太远了。西银时常对着镜子看久了就不愿再看别人。而莱恩和圣子这种被大力鼓吹的英俊少年，在他眼里也就刚刚“过得去”。 所以刚刚是错觉吧要不然一个人要长成什么样子，才能和母亲最爱的罗姜花相提并论 他在这边百般不满，后面车上小王子也半斤八两。 “啧啧，你看看，”莱恩靠在天鹅绒的沙发里，一边瞧着外面，一边不无嘲讽地对旁边的人道“明明和圣子是从一个城市出来的，怎么差这么多，你看这一个个的歪瓜裂枣。” “是你太挑剔，”身旁的人无奈道，“除了圣子你看上过谁西银大人不也被你说的一无是处吗” “傻大个，”莱恩不屑道，“跟他爹一样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这两个词倒也贴切身旁的人无奈笑笑，也随着莱恩的目光往外看。虽然评价别人的外貌是件极其不礼貌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辩解说“我觉得都还行啊。” 起码个个五官端正，身量相仿，乍一看还挺养眼的。 “这个蒜头鼻这个没脖子这个是脸吗还是芝麻饼”莱恩说话却愈发尖刻，像是故意在发脾气，“这个” 他指了指外面，冷不丁卡住了。 那个男孩子披着斗篷，大半张脸都隐在帽子下面，只能隐约看到鼻梁挺直，下巴线条流畅。稍微偏开一点看人中略深，因此显得唇峰很明显。 十分精致的半张脸，就是不知道眼睛怎么样。 “这个怎么样” “不礼貌。”莱恩哼了声，停止了评判。过了会车队走出一块，两侧的少年开始登车。 莱恩又扭着身子往后看了眼“明天把他找出来，打一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分工 莱恩是国王的第三个儿子，上面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双胞胎姐姐，虽然现在大家都还称呼他小王子，但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不是了国王的新后怀孕半年了，她前几天刚向外界公布了这一消息。 莱恩和新王后的关系不好，近几个月里后者几乎没怎么出现，他自然也不会多管，还以为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了。直到王后怀孕的消息公布之后，都城里突然掀起一阵传言，说是因为莱恩善妒，怕即将出生的小王子占据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使得新后不敢早点公布消息。 好在莱恩的哥哥，王储安择对这个弟弟一向宝贝的很。这次他的反应也很迅速，没几天就捉住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人，并在对外宣告“我待莱恩如同胞弟，或许我俩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兄弟姐妹，但是我们之间的情意不可替代，也毋庸置疑。” 他这话在给莱恩撑腰正名，却也得罪了王后身边的很多人，比如王后权势显赫的父兄，她那些交从甚密的贵族夫人和小姐。国王也觉得安择的话不够妥当，认为他如果能多加一句和王后有关的会更好，只可惜安择没听，反而定了个日期，对那几位散布谣言者处以了极刑。 处决那天莱恩拒绝了观刑的邀请，他在自己的寝殿里呆了一整天，随后做出了跟西斯伯爵一块来图兰的决定。 如果找个男孩打一顿就能让小王子高兴，那倒也划算。只可惜等车队到达图兰时，莱恩就已经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太阳已经高高悬起，被云彩遮掩后呲着毛边。墨卢看了看，猜着现在应该是上午十点左右。远处那排高大的屏障越来越近，墨卢起初以为那是处石山，等看到后面有很多林立的高塔时才反应过来。 图兰城马上就要到了。 图兰的高塔很多，而且从远处看到的这些都比诺兰多的守望塔还高，形状也很奇特，有和守望塔一样尖尖顶，也有圆鼓鼓像大包子的。还有的四四方方，上面竖着旗帜。少年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塔楼，顿觉惊奇，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更多的人则好奇地猜测着那些塔的用处，车里叽叽喳喳响成一团。 自从他们昨晚他们遇到伯爵一行后，原来的那几个护卫就不再管他们了，所以马车上一直热热闹闹的，不断有人兴奋地说话聊天。墨卢也想找人说话，只是他看了马丁几次，都被后者避开了目光。 墨卢起初还想道歉，可是马丁要么脸冲着另一侧，要么和对面的人说话，看样并不想给他机会。 他顿时觉得有些孤单，同车的男孩子大部分都比他要大，很多人之前就认识，墨卢平时很少去学校，和大家都不太熟，这一路又小心谨慎地不怎么出声，这下一下子被孤立了出来。他倒不是不会主动聊天，只是一想到这些人和马丁一样，家里人都被赶出诺兰多了，墨卢就不知道该如何跟人欢欢乐乐地相处。 他心里烦闷，干脆缩在一旁，静静打量周遭的一切。 西斯伯爵回城的消息应该很早就传回了图兰，他们经过城门的时候，道路两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数人都盛装华服，拥挤在道路两侧翘首远望。尽管有守卫在两侧维护着秩序，但大家仍然在下面欢呼着，一脸探究地看向车队，想要尽量靠近马路中间。 墨卢注意到图兰城的道路很宽很干净，两侧的高塔竟然住着人，只是塔和塔之间的距离也很近，他怀疑后面的那些能不能看到阳光。而这里的人们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接伯爵，穿着都很鲜艳，像是节日里才穿的那种礼服。 人群随着他们的车队往前走，只是原本渴望的眼神落到最后这两车的男孩身上时，又都变得古怪了起来，像是看着两车的猴子，时不时还有人往车里扔东西。 “嘿”有人喊了一声，“毛球卖的贵吗”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墨卢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对面的男孩恶狠狠地往后面瞪了一眼，墨卢也朝后看了看，却发现大部分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和伍斯先生对外地人一样，充满了敌对和恶意。 “图兰对外地人也这样无礼吗”有人失望道，“我以为这里的都是贵族。” “不是针对外地人，”马丁突然出声，冷笑着解释，“他们只是对三等城市的人这样，毛球在古语里，是下贱货的意思。”他说到这轻轻眯了眯眼，补充说，“就算哈里男爵或地方官过来，也会被骂毛球，滚回去” 他学刚刚那人的语气学得很像，大家却笑不出来。 “没关系，”有人低声道，“反正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车队穿过闹市，又继续往前，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才抵达伯爵的庄园。 西斯伯爵的庄园继承自他的祖父，那位老人家是南境来的勇士，曾辅佐国王的祖父上位，因此成为了西亚国唯一一位因功受赏的伯爵。伯爵猜着他的祖父当时应该会承受到什么非议，毕竟其他的贵族多是继承而来，但是这事也不好说有传言国王的祖父上位时，西亚国曾经爆发过战争，而伯爵的祖父是当时很重要的将领。只是不知道是战争太小还是其他，关于战争的记载极少，活着的人也很少知道。 好在他继承的庄园和田地都是实打实的，图兰城的这处庄园也只是他家产中的一小部分。 仆人们正在忙着修建草坪，伯爵比计划的时间早来了半个多月，因此大家的工作显得有些仓促，草坪和植株才修剪了一半，鲜花的移栽也没完成。 仆役长一直等到主人和小王子都去休息了，这才匆匆叫来侄子阿木，问那些男孩的事情。 “的确是我找福多要的，”阿木说，“庄园里的人手不够用，伯爵的花园就有四百亩地，里面长满了杂草，那些名贵的玫瑰都被吃掉了，城堡里到处都是灰尘和植株，壁炉没有能用的” 好好的庄园被他描述的像是个鬼城。 “怎么会这样”仆役长吃惊道，“这里原来的人呢，都不打扫吗” “这里已经没人了，”阿木道，“我过来的时候，这里的人走了一半，现在这些干活的人都是从附近买的和借的，而那些男孩是为了宴会准备的，总不能让这些老头子们去伺候贵族的少爷小姐们。” 仆役长点了点头，虽然觉得震惊，但总算松了口气。 “如果伯爵或者少爷过问，”仆役长叹了口气，提醒道，“你就说为了宴会好看，增添人手，不要提那些人离开的事情。” “为什么” “不止图兰，都城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很多人晚上回家后就不再回去了，圣子拿这事发挥，和伯爵争吵得正厉害，现在提这种事伯爵不会高兴的。”他说完又想起来，提醒道，“那些孩子来自诺兰多，不懂礼数，你得抓紧找人教教。” “没关系，”阿木笑了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宴会厅。马房和仓库都缺人手。” 会客厅里一左一右放着两张黑色的长桌，两边各有一个穿着长袍的女仆在桌后拿着纸笔给他们作登记，时不时再问几个问题。 每一个登记的男孩子需要做一段自我介绍，其中包括家庭情况，识不识字，有无信仰这些。回答完毕后一旁会有人给一个标牌那铁标牌上写着他们工作的安排，去客房，马房或者是仓库。 墨卢排在马丁的后面，趁没人注意悄悄拉了一下马丁的胳膊他还是决定和马丁道歉，不管马丁因为什么生气，他都很珍惜这个朋友，而且马丁也是他目前唯一能一起说话的人。 马丁稍稍侧了一下脸。墨卢看了眼前面，见没人注意，赶紧小声道“抱歉，我昨天说错话了。”他原本想说“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这种话，但是又觉得过于客套，于是只抬眼小心地瞧着马丁。眼神里有一点示弱和讨好。 马丁本来皱着眉头，见状倒是一怔，随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转过脸低声道“你不知道圣子对于我们的意义，他是我们唯一的庇护，我们必须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 墨卢有些懵，他压根儿没听懂，不过仍然飞快点头，一脸赞同道“对的对的，必须相信，毋庸置疑。” 马丁脸色缓和了一些，瞅他一眼，又伸过来一只手。 墨卢跟他碰了下拳头，这算是和好了。 “你想去哪儿”墨卢问。 马丁说“当然是客房。你呢” 墨卢也想去客房，不过不等他回答，就轮到他俩去做登记了。俩人一左一右分开，都先朝眼前登记的人鞠了下躬。 墨卢前面的女仆很和蔼，对他笑了笑，又让他自己介绍一下。墨卢便把照着马修太太家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为了避免麻烦，他并没有提到那个在男爵家工作的“姐姐”。登记的人又问他信仰，墨卢心想，谁能保佑我们家买房我以后就信谁。不过现在还没有，于是他摇了摇头。 登记很快通过，女仆递给他一块“客房”的牌子，笑道“诸神会保佑你。” 那牌子的颜色跟前面其他人的不太一样，酒红色牌面镶着金边，看着制作挺精美。 墨卢没多看，又回头等马丁。 没想到马丁的运气似乎没有这么好，他往后看的时候，正瞅见马丁似乎和登记人争执了一句，不过声音不大，只是看着不太愉快的样子。果然过了会儿，后者气哼哼地拿了块方形的木牌走了过来。 “刚刚怎么了”墨卢问，“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问我信仰，”马丁很不爽，“问完又说不能算。” “啊”墨卢有些惊讶，“你什么信仰” 马丁转过脸看他一眼“当然是圣子啊。” 墨卢“”还挺虔诚。 他不太能理解这些，又怕说错话，赶紧转移话题问，“那你被分到哪儿了” “马房，”马丁哼了声，“让我去扫马粪。你呢” 墨卢给他看了看牌子“客房。”后面有个小标，他认了一下，“是西银大人的房间。” “真羡慕你。”马丁道，“客房工作轻，还能长很多见识。哎西银是西斯伯爵的那个儿子吗” 墨卢还真不知道伯爵儿子叫什么，他原本想去客房只是觉得那里的活比较少而已。这会儿看马丁一脸艳羡，墨卢又忽然地想起了他的家人。 也不知道那些人被赶去哪里了，马丁的父母姐姐是否安全。他真的很想告诉马丁这个消息，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墨卢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拿过了马丁的牌子，又把自己的换了过去。 马丁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刚刚就想跟你说呢，”墨卢举着牌子笑了笑，“我本来就想去马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送药 马场离着庄园很远，在西北方的一个角上。原来有三个马厩，大概是伯爵不常回来的缘故，墨卢他们被领来时马厩里只剩下几匹小马了。 去领他们的马夫是个粗壮的矮个子，两条眉毛又粗又浓，眉心处连在一块。脾气十分暴虐，原本被分到马房的男孩有五个，但第一天时有个男孩因打断了他的讲话，被他拿皮鞭毒打了一顿。等到第二天，在马房工作的人就变成了四个了。 男孩们心里又惧又恨，私底下给马夫取名叫“魔鬼霉眉多”，并每天都盼着他最好路上遇到点麻烦，第二天来不了。墨卢以前还纳闷过，二等城市里是不是也有普通人，比如像姨父一样收垃圾的，又或者其他卖菜的做衣服的，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的确存在，只不过他们每天晚上需要回到自己的城市去。 而他们这种短期工作的算是特例，可以一天到晚都在庄园里面，但也因此受到了所有人的排斥和辱骂城里人担心他们会偷偷藏匿在城里不再离开，而在这工作的三等城市的人也把他们视为抢夺资源的蝗虫。 男孩们也不想在这当“蝗虫”，大家都打定主意，等月底一到就立刻回家，以后跟家人好好待在一块哪儿也不去了。每当大家谈起这个时，墨卢只能沉默，他没法告诉小伙伴们，大家都没家了。那个秘密成了他心头的一点累赘，他只能尽量多替他们干点活，同时盼着那只大鸟能够再次出现，带来一点好消息。 马丁来找他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庄园里工作七天了。 马场上的杂草都已经除干净，喷了水避免扬尘，马房的木墙也重新粉刷一新，随时准备着有人过来骑马。马丁找过来的时候墨卢正推着推车往远处的河边运马粪，还以为是庄园那边有人过来看马，一看是熟人顿时就愣了。 马丁的脸色挺好，一看见他就高兴地朝这疯跑了过来，不过被墨卢给远远骂开了。 “你穿的这么干净推什么马粪”墨卢吆喝他，“脑子坏掉了吧，快滚远点去马场边上等我” 他骂完自己也止不住的咧嘴笑，飞快地推着小粪车跑远，等倒干净后又一路推着跑回来，回去换了身干净衣服。 马丁在马场边上着急地跟猴子似的乱跳，不过看他出来还是远远地就笑开了。 俩人使劲抱在一块，吆喝着跳了几下才松开。 “我还没洗澡，”墨卢有些不好意思，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粪臭味，又往后退了一点，“你在里面干的怎么样” “挺好的，”马丁有些愧疚，挠了挠后脑勺“这些脏活原本该我来干的。” “都一样，”墨卢笑道，“我懂的又没你多，万一在客房做错事情挨打就麻烦了，这里人少，只要干活勤快点就没人管。” “那还好，”马丁信以为真，笑了笑跟他说，“西银大人是不太好相处，不过我每天给他收拾完房间找地方躲着就可以了，他不喜欢自己房间里有人，尤其是长的不好看的。” “你哪儿丑了”墨卢嘁了一声，“不过这倒还省事了呢。” “是的。”马丁笑了笑。 他们去客房的人工作都比较轻松，每天早上把主人的夜壶倒掉冲洗干净，放进熏香料，然后再准备盥洗的用具，等着女仆把主人叫醒并伺候着穿好衣服后，他们再在后面收拾房间，把所有的家具都擦拭一遍，换上新摘的鲜花。 庄园里的仆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按照中型宴会的规模来算的话，平均每一个参加的人身边会有三到四位仆人服侍。马丁他们属于做粗活的，不常露面，但也被教着学了两条的规矩。不过由于非宴会时间大部分仆人晚上都要离开图兰，所以如果晚上有什么杂活那也是马丁他们来做。比如他曾被西银要求去书房取东西，因此见到了伯爵堪比地下宫殿的储藏室。 墨卢原本听地正起劲，听到书房的时候忽然愣了下他一直想过如果大鸟再次送信，怎么给姨父回写一封，报报平安，也问问马丁家人的消息。可是他没有纸和笔，现在一听伯爵有个很大的书房，墨卢忽然有了个主意。 马丁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正想问墨卢怎么了，一低头却冷不丁看到了墨卢的手一双明显洗过但是依旧发黑的手，指甲缝里存满了黑黢黢的脏污，手背上横错着几道口子，虎口处满是豆粒大的燎泡乍一看那些燎泡挤在一块，很让人恶心。 可是在来的路上，马丁是见过这双手的，明明十分细嫩漂亮。 墨卢原本正琢磨怎么去偷点纸和笔出来，过了会儿听着马丁没动静了，这才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手看。 墨卢的心微微一跳，再想要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犹豫片刻，干脆假装没事人似的，抬起来给马丁看了眼，笑嘻嘻道“我的手就这样，每年夏天都要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你别骗我，”马丁脸色变了变，眼眶一酸，“这明明是磨出来的，来的时候你手上什么都没有。” 墨卢说“不疼的，哎你别这样。” 他见马丁有些急眼，又狠心拍了拍自己的手心，“就看着吓人，一点都不疼的，再说了我在家的时候又不是不干活，怎么可能没长过这个。” 马丁咬着嘴唇没说话。 墨卢怕他想不开，叮嘱道“你可别犯傻啊，要被人知道我们私自换牌子会被打死的” “不至于吧，”马丁的确有这个想法，他比墨卢大一岁，当初换牌子的时候就犹豫过，现在看着后者遭罪成这样，心里更是愧疚死了，“我就说是我抢了你的牌子，要打就打我自己好了。” “千万不能”墨卢喊了一声。 马丁被他吓了一跳，一脸不解地看过来。 “真的不能这样，”墨卢这下真急眼了，他犹豫了一下，怕马丁不听劝，不得不低声提醒他，“已经有人被打死了。” “什么” “我们来马场的第一天”墨卢没忍心说下去。 “” 那个男孩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第二天他们还以为他去看医生了，后来才知道是半夜被扔了。 “晦气”霉多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死的是只老鼠。 “他们就不怕，就不怕他的家人来找吗”马丁声音有些发抖，仍一字一句的质问道“我们还有一周就回去了，等宴会办完等宴会办完” 墨卢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等宴会办完，然后呢他们回去后，没有通行证是不可能再次进入图兰的。他们在诺兰多被人瞧不起，可是整个诺兰多的人，在图兰人看来同样贱如蝼蚁。 这里是上等人所在的城市，也是个吃人的城市，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 “我们都要谨慎，”墨卢沉默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在这里稍有差池，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他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顿了顿，“马丁哪怕将来没家可回，我们也要留着命。” 他知道马丁是个聪明人，只要不冲动就不会轻易出事。 马丁张了张嘴，半晌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走了。 墨卢也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马厩。 魔鬼霉多以欺负他们为乐，墨卢为了尽量避开他一直都是不停地干活，有时候实在避不开，他便像当初在城东区那样，揣摩着对方的心思说话做事。只是他会藏拙装傻，看在同伴眼里却是奴颜婢膝，因此受到不少排挤。尤其是晚上马房里只有他们四个，如果有人白天挨了打，那墨卢多半没法睡觉。 他这天心里惦记着纸笔的事情，下午干活的时候一不留神竟然犯了次错，被霉多逮住了。 另一旁的马丁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墨卢的话给他的震动不小，虽然马丁在诺兰多也见过死人，但和现在终究不一样。而且他心里清楚，现在临近宴会，他们这些在庄园里面干活的只要不犯错就没问题，但是马场离着庄园太远，那边没人管制，墨卢几个的死活全看那个马夫的心情。 他越想越愧疚，虽然知道现在来不及换了，但却忍不住想要找点药膏给墨卢送去，要不然现在天热，万一墨卢手上的燎泡感染了，那后面可就麻烦了。 伯爵父子只在今天出门了一趟，马丁心里着急，想趁这个机会去仓库或者储藏室找找药品，结果都在半路被人拦住盘问了一顿。庄园里到处都是人，他试了一下午哪哪都去不了，最后才忽然想起了西银放在盥洗室里的一罐药膏。 那药膏是用来擦脸的，但是马丁听房间里的女仆说过，这药膏原本是伤药，只是价格奇贵所以买的人少，也就是西银大人舍得用来擦脸。他顿时松了口气，下午的时候没人注意，马丁便假装进房间去换花，趁机偷偷挖了一点，放在了自己从家带来的一个小铁盒里。 他原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想着晚上趁没人的时候送去马场，谁知道前脚刚偷，后脚就被西银发现了。 西银的记性奇好，他不仅注意到自己的东西被动过，还一眼看出了是哪个人做的。 马丁被人绑了起来，扔进了地下室。 他被绑起来的时候很没出息的吓尿了，然而后来仆役长派人去拷问他要把药膏给谁时，他却一直咬着牙不说，一直到被打晕过去。后来还是庄园的管家阿木查到了另一个名字墨卢。 原本按照安排，马丁应该去马场，墨卢应该在客房，显然这俩人私自换过工牌。而另一边也有人证明，马丁这天上午刚刚去过马场那边，应该就是去探望这位同伴。 西银十分恼怒，他向来最恨被人糊弄背叛，说什么没想到被人糊弄到了眼皮子底下。这事相关人都有责，然而宴会在即，却不是一块处罚的时候。西银当即下令，明天一早，侍卫们就把这男孩和他的伙伴好好打一顿，然后扔到城外，至于是死是活，那就看命了。 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又突然改了主意在教训这俩男孩之前，他忽然起了恶趣味，想折磨一下他们。 对此仆役长不太赞同，他对伯爵的决定丝毫不敢反驳，但是面对西银，还是忍不住会劝说一两句。 “太晚了，大人，”仆役长劝道，“庄园里的下人都回去了，你要去的话可以明天再去。” “我是不会容忍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到明天的，”西银哼道，“不过在把他们赶走之前，我很乐意看看他们会不会反目成仇。” 仆役长猜着他是太无聊了，只得在后面跟上“他们怎么会反目成仇呢” 西银没说话，抬手给他看了眼那个小铁盒。 仆役长顿时明白了过来他们有时候查下人是否说谎的时候会这样，对其中一人说某某已经供出了你，希望借此减轻惩罚这的确查出了不少事情，也看到了不少反目成仇互相撕咬的人。 西银的母亲就不喜欢这样。她对人性一直抱有美好的期待，也不愿意考验它们，直到最后去世。 仆役长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唏嘘，原本西银很像他母亲，然而伯爵夫人去世后，他的性格就越来越古怪了，说是像伯爵，但是有时候也不完全是。 他虽然看着这孩子长大，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 仆役长默默叹了口气，不再多嘴，只提了盏灯在后面跟上。 马场离着庄园有些距离，但是因为刚刚修过花园，所以路边的茉莉开的很欢。月光径直洒在路上，花香阵阵，清风宜人，西银似乎很享受这种宁静，一步步走得很慢。因此等他们到马场的时候已经快要半夜了。 然而让人惊讶的时，马房外面的灯竟然亮着。 仆役长心里咯噔一下，再抬了下灯，果然看到马房外竟然坐着个人大晚上的遇到外人多半不是好事，他下意识的往前大走两步，挡在西银的前面，厉声吆喝了一句“谁在那里” 墨卢原本靠坐在墙边上打盹，闻言一个激灵，顿时从梦里惊醒了。 他吓了个半死，回神后抬头眯了眯眼，等眼前的老人把灯拿开一点后，这才看清是两个跟自己一样穿黑斗篷的人。 “你们是”墨卢懵了一下，他不记得来的时候还有老人啊但是黑斗篷不是一块发的吗 对面的人没说话，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墨卢觉得自己刚醒的缘故，脑子转的有些慢。他又闭了闭眼，再抬头，等看清后面的高个子时顿时就愣了。 对面的人原本也在直愣愣地看着他，现在被他一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咳，”那人垂下眼，睫毛似乎闪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又看过来。 “你认识马丁吗”那人的声音不大，但是特别好听，“他让我帮忙给这边的人送盒药膏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初见 西银说什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男孩子。 他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现在男孩就在自己的对面，尽管他脸上有些脏，身上臭烘烘的，但的确，就是他。 西银的心里忽的一下暖和了过来。他原本整个下午都十分阴郁，这会儿心里却被一种隐隐的期待所取代。即便被对方很不礼貌地直勾勾盯着，他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有种很奇特的愉悦感。 仆役长在一旁却有些看不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西银突然改变了想法，但是这男孩不该这么盯着大人出神。如果在平时，他这样早就挨打了。 “你认识墨卢吗”仆役长出声问，“我们要找的是他。” 墨卢愣了愣，这才回过神，赶紧拍着衣服站了起来。 刚刚他只觉得那个年轻人太俊美，让人忍不住看呆住，这会儿站起来再打量，才发现对方竟然不是一般的高，自己也就到对方的肩膀那。 墨卢朝这俩人抱歉地笑了笑，不过心里仍有疑惑他手上的伤又不紧急，马丁不至于让人连夜送来。而且刚刚光线不好，这会儿他站起来再看，才发现这俩人的斗篷跟自己的并不一样，老人的倒还好，是棉布的。但年轻人的斗篷上竟然有刺绣。 墨卢谨慎地打量他们，想了想问“你们是什么人马丁呢” 西银朝仆役长眨了下眼，随后轻轻地摇了下头。 仆役长心神领会，随即弯着腰低声道“我们都在西银大人手下工作，因为我资格比较老，对周围也熟悉，所以马丁请求我帮他把药盒送来。” 他说完顿了顿，随后有些抱歉地说“马丁下午的时候犯了点错，现在被关在地下室里。” 墨卢猛地一惊。 西银也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看了过来。 仆役长又道“不过只是小错，西银大人让他在那面壁思过，明天就可以出来了。” 墨卢这才松了口气“希望他不会有事。” “不会的，只是这几天他需要谨慎一点，不能常过来，”仆役长说完打量了他一眼，又问“你就是墨卢吧” “是我，”墨卢知道自己也瞒不住，想了想这人的回答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真诚地弯腰感谢道，“谢谢你们。” “不客气，”西银忍不住从后面站出来，问他“你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墨卢不好意思直视他，看了一眼便匆匆瞥开道，“只是干活磨的燎泡，这药膏麻烦你们带回去吧，万一马丁挨打了用的到。” “他用不着，”西银顿了顿，大概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大，又不太自然地补充说“他偷他拿了一大罐呢。” 墨卢没听清楚，疑惑地看了过去。 西银坚持把药膏递给他，不过中途又忽然改了主意，坚定道“我帮你擦上。” 他的手指很凉。 墨卢有些恍惚，觉得这人明明是十分英俊的长相，此时低头的表情却又温柔到不可思议。药膏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开，俩人皮肤接触的地方感觉又酥又麻。 这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消受，墨卢忍不住往回缩了下手，谁知却又被人攥住手腕拉了过去。 墨卢脸上一热。好在旁边的老人及时出声打断了他们。 “时间不早了，”老人抬头看了看月色，压下声提醒道，“我们该回去了。” 时间的确不早了，现在已经是半夜。 墨卢赶紧缩回手，见年轻人抬眼看过来，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老人提着灯转身往回走，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刚刚涂抹的药膏开始发热，墨卢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那里的余温还在。他忽然觉得自己跟做了场梦似的，连人带事，怎么都感觉很不真实。 不过没等他慨叹完，就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后转身大步地朝他走了回来。 “你可以叫我施恩，”那人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我明天再过来。” 马丁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地下室里阴冷潮湿，石板地像是被人拿水冲洗过，但是仍能看到干涸的血迹，颜色深深浅浅，像是一道道恐怖的死亡魔咒，散发着铁锈的味道。 他忍不住猜测在这里死过多少人，又都是怎么死的。他们是否哭喊求饶过。马丁此时也想哭喊求饶，他很怕，甚至想要大喊。 不过没等他大喊，地下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仆役长提着灯走了进来。 这是马丁第二次见到他，或许是因为他很老了，腿脚不是很快，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很慈祥，马丁奇异地发现自己镇静了很多。 “天亮了吗”马丁问 “是的，”仆役长说，“还有一个小时。” 马丁点了点头，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两句求饶的话。 “我一会儿把你放出去，”仆役长道，“这是你原来的包袱，里面有5000币，你可以去附近的摩兰城或者远一点的乐富城，这俩都是愿意接受外人的三等城市。包袱里的钱够你租套不错的小房子，日后如何就看你自己挣钱的本事了。也或者，你可以回到你的家乡诺兰多。” 马丁愣住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 “什么意思马丁问，“回到诺兰多” “如果你愿意的话，”仆役长叹了口气，把包袱递了过来。 里面的确是他原来的东西，几件衣物，一点点路费还有一块保存很久的黑面包。除此之外是两个信封，马丁打开看了看，一个装了四千币的整钱，另一个里有一千，都是散的。 他感激地抬起头。 仆役长却接着道“偷盗和背叛是仆人最可耻的行为，如果在平时，你不可能活着出去的。” 马丁点点头，忍不住问“那这次呢” “你要感谢你的朋友，墨卢。”仆役长叹了口气，随后道，“所以你需要给他写一封信。” “墨卢，施恩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可以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他，以后有事情也可以找他帮忙。我因为烧坏了大人的东西，要被调到花房那边养花去了，离得太远，以后不能来看你。保重。” 墨卢看着手里的信笺有些发愣。 今天施恩来的很早，太阳刚刚落山他就来了，而且带了一封马丁的信，还有另一盒药膏。 墨卢边看信边跟着他往前走，一直来到了河边的小木屋里。小木屋离着墨卢倒马粪的地方不远，因此气味有些难闻，不过地方很隐蔽，前后都有树木遮挡，墨卢过来过好多次也没发现过。 “这里是我偷懒的时候藏身的地方。”施恩这天穿了件紫色单衣，下身是黑色紧身裤套着长筒马靴，越发先的腿长腰挺。墨卢昨天就发现他的衣服很精致，今天再看更觉得不像是一个干活的。 他忍不住猜测施恩的工作，又有些担心“你这么偷懒没关系吗万一让人发现了也被赶去花房怎么办” 施恩笑着看他一眼，有些得意“没关系，除了西银大人本人，谁也管不着我。” “你职位很高”墨卢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说实话，你看着不像是一个仆人。” “我不是仆人，”施恩在木屋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又拍了拍旁边示意他也过来，“我在那里不用干活。”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只要每天在那让他高兴就行了，嗯，所以比较自由。” 墨卢起初听的云里雾里，等到后面两句，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施恩是个男宠 他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男宠当朋友，不过随后想想，这种事似乎是必然的，毕竟施恩的外貌太惹眼，假如自己是伯爵或者伯爵儿子，恐怕也会忍不住天天把他养在屋里，看着就高兴。 施恩脾气很好，说话长相都让人很舒服。头两次他待的时间都很短，墨卢跟他还不够熟悉，也不知道能跟他聊什么。俩人说句话都客客气气的。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施恩待的时间才久了些。 “我今天心情不好，”他这天来的晚了点，等在马场边上看到墨卢后第一句话就是，“你能多陪陪我吗” “能，”墨卢被他落寞的表情触动了一下，安慰道“多久都可以。” 施恩随即满足地笑了。 他们仍是去了河边的小木屋，墨卢在白天的时候刚收拾过，里面虽然只有堆积的杂草，但是也被他捆成了几垛，堆放在角落里。靠窗的地方则清扫出来，放了两个矮树墩。 施恩随意找了一个坐上去，墨卢跟他挨着，坐在另一块树墩上。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施恩才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说“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 “你母亲” “嗯，她已经去世了。”施恩苦笑了一下，挺秀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我父亲只记得她的忌日，可是她生前最喜欢过生日了。” 墨卢不知道怎么说，只静静地看着他。 施恩却又止住了这个话题，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没什么朋友，所以只能跟你说这个。” “没关系，”墨卢轻声道，“我多少能理解你，我也没什么朋友。”他猜着应该是周围的人都瞧不起男宠，可是有时候想象，每一个瞧不起别人的人，可能在别的地方也被歧视着。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妈，”墨卢道，“听别人说，她很可能是个妓女，我小时候偷偷去过妓院，实际上在来图兰之前，我也在妓女里面混着，一边挣钱，一边看看有没有人和我相像。” “看不出来啊，”施恩有些惊讶，看着他笑道，“本来我想说，看到你的第一眼让我想起来我母亲，所以才很想和你做朋友的。” “是吗，”墨卢故意道，“我以为你是看上了我的美色。” “是不错，”施恩笑道，“但是跟我比还是差了点。” 俩人对着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你给人的感觉很干净，”施恩笑完之后又正色道，“或者说是很圣洁。像是我母亲最喜欢的罗姜花。” 罗姜花是一种白色的小花，花瓣很薄，单瓣看上去像是白孔雀的尾羽。不过它并不名贵，诺兰多几乎到处都是，不用施肥施水。 “我也喜欢罗姜花，”墨卢说，“随便在什么地方就能活很好。而且跟我一样，不用施肥我小时候可是基本不吃肉的。” 施恩忍不住笑道“我小时候也不怎么吃肉。” “我小时候还没衣服穿呢。” “我小时候也是，”施恩说，“冬天和夏天穿同一件衣服。” “” 墨卢这次一直陪着施恩到了天亮俩人瞎聊了半天什么都谈，一直等到后来开始打盹，便干脆睡在了草垛上。 好在这两天马场里来了新人，墨卢上午不用干活，还可以回到自己的床上去补觉。跟他一块的另三个人依旧看不惯他，不过他们闲下来的时候都约着出去玩，反倒是让墨卢省心了不少。 他很开心，他觉得这些似乎都是施恩带来的好运，于是一边希望马丁能在花房里轻松一点，一边每天盼望着施恩早点过来。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约定过，但是他知道施恩不管早晚一定会来，有时候时间紧，俩人只够说两句闲话，又或者一块在河边拿石子儿丢鱼，施恩也会匆匆来再匆匆走。 一直等到宴会的前一天，施恩才第一次失约。 这天墨卢早早去了小木屋，他打算提前和施恩告别，因为宴会开始之后后者估计会很忙，毕竟是大人的男宠，少不了要被带着过来过去，而墨卢他们又不一定哪天就会被遣送走。 墨卢心里很不舍，甚至想问问施恩有没有什么通信的办法，以后俩人保持联系，谁想这天他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也没有看到施恩的影子。 墨卢有些失落，坐在施恩常坐的那个树墩上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墨卢原本睡的正懵，下意识地以为是施恩，就要跳起来去迎接。谁想就在他打开门的一瞬，外面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莱恩，”那声音带着点宠溺，叹息道，“你有时候太聪明了点。” “是吗，”被叫莱恩的得意地哼了声，“对别的事不一定，但在你的事情上我一定聪明绝顶，圣子大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宴会 墨卢的手刚刚落到早已经生锈的门把上，顿时吓了一条。 外面的交谈声离得很近，感觉就像是在小木屋门口。墨卢不知道这俩人有没有看到这个木屋，假如他们看到了并决定进来的话，那自己肯定就完了，这里太小，没有任何能藏身的地方。而那俩人的谈话似乎也不适合让外人听到若自己没听错的话，其中一个人是圣子 墨卢保持着姿势没动，尽量屏住呼吸等着外面的人先离开。 莱恩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图兰现在住在哪里” 圣子道“昨天刚到，就在劳拉大人的府上。” “劳拉我以为他和西斯伯爵关系不错。”莱恩啧了一声，似有嘲讽，“原来他们也会有狗咬狗的时候。” “上周西斯伯爵刚刚拒绝了劳拉家的婚事，而且当时西银也在场，听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圣子轻轻笑了一下。 墨卢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施恩，心想如果身边天天有施恩这样的人作伴，那的确很难接受其他人。他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有些空落落的，施恩是他在庄园里唯一的一位朋友，他们虽然只认识了七天，但感觉却像是很久之前就熟悉了。施恩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感觉很单纯或者惹人怜惜。 墨卢走神了一会儿，外面絮絮叨叨地聊天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不经消化就又溜了出去。他再注意的时候谈话已经接近尾声了。 莱恩问“你会参加宴会吗” “本来没打算参加，”圣子说，“但是又好奇如果我突然出现的话，伯爵父子俩会是什么表情。” “那一定精彩极了。”莱恩笑了起来，随后思索片刻，用轻快地口吻安排道，“这样，下午的时候我提议来马场，到时候你骑马过来溜达一下，我们偶遇一个怎么样” 外面没再说话。 墨卢在里面又等了一会儿，正怀疑那俩人是不是已经走了，就听那个叫莱恩的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问“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打算吻我一下吗” 这种口气显然不是朋友之间的聊天，而且那个叫莱恩的真的是在跟圣子说话还是自己听错了 墨卢这下没忍住，往木门跟前凑了凑，眯着眼往外偷偷看了一眼。 小木屋被前面的橡树挡的严严实实，那俩人在大树的后面，墨卢只看到了一个人的半侧身子那人的双手在背后交握着，似乎开心的在晃拇指。拇指上戴着一枚很大的红宝石戒指。 墨卢猜着这敢情是亲上了，心里啧啧出声，却不敢多看，赶紧悄悄伏低了身子。不多会那俩人似乎分开了，墨卢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悄悄打开门，赶紧往马房跑了回去。 仆役长拿着新做好的衣服，往西银的房间走了两步就忍不住有些喘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老到不中用了，可是现在显然还不能休息，贵族们会在上午十点左右陆续到达，他必须亲自帮着阿木打点各处，以防出错。 虽然这次来的客人都是西斯伯爵熟悉的几位，但仆役长丝毫不敢放松。否则稍有差池，过不了多久外面就会有人开始笑话西斯伯爵的南境出身，以及南境人永远学不会举办宴会这种事情。 上次西斯伯爵遭到嘲笑还是给庄园挖水池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年轻，伯爵也不过是新婚燕尔的年轻人。后者按照自己的喜好在庄园里挖了一处水池，并找人把它好好修整了一番，打算以后让孩子游泳用。 结果水池在修好之后遭到了所有人的笑话。这里的贵族都喜欢大大的花园，泳池在他们看来是完全无用且廉价的东西。伯爵被当众羞辱，回来后也没继续使用，而是把那里当成了一处池塘养花。再后来干脆给填上，再也不去了。 这次的宴会一定不能有任何差池，虽然现在的伯爵已经今非昔比，但仆役长还是希望能让一切进行的美满顺利。 他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房门，轻轻叩了几声。 西银正在窗前想事，回头看见是他，点了下头示意。 仆役长把衣服放在了一边，汇报道“莱恩王子上午出去了一趟，去的马场那边。” “去马场”西银微微皱眉，“他怎么想起去那边了。” “王子说下午的时候想去骑马，所以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小家伙。” “呵，都是小母马，是挺适合他的。”西斯轻蔑地笑了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其他状况了，午餐已经提前开始准备，各位客人的房间也已经收拾好，就等他们到达住了。舞会将在二楼的宴会厅举办，餐后休息的地方则安排在了三楼，晚上会议在伯爵大人的书房里。” 伯爵的那处书房比较隐蔽，里面的空间十分宽敞，适合大家在里面谈论些机密的事情。 “准备些葡萄酒，或者香槟，”西斯叮嘱道，“有了酒大家说话才畅快一些。” “好的。阿木准备了葡萄酒，还有水果和甜点蛋糕。”仆役长答应道。 西银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另外，”仆役长想了想，问，“从诺兰多来的男孩们” “这个有疑问吗” “当初送他们来的马夫和护卫早已经回去了。” 西斯挑了下眉，“给他们点钱打发出图兰就可以了，伯爵府的马车可不是为了送下人回家的。” 言下之意，这些人被赶出城后，能不能回家就看自己本事了。 只希望他们还记得回去的路。仆役长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好的，我会在明天中午之前办好。” 西银对于他办事很放心，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转而琢磨餐后的会议该怎么提起几个重要话题。他知道父亲现在有意考察自己，所以下午在会议上能否震慑住另几位伯爵，怎么让那些老狐狸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者透露出更多的信息，就全看自己的表现了。 西银为此做过准备，但是看着时间临近，内心仍忍不住紧张。他忽然想起了墨卢，一种微妙的愉悦感让他轻松了一些，他不自觉地弯了下嘴角，这才发现仆役长还没走。 西银诧异地看了过去，他看出仆役长似乎在为难。 “大人，”仆役长看他一眼，随后深深地鞠了一躬，果然道“我觉得，我可能有些太老了，现在账单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我” “你是要辞工回家”西银愣了愣，虽然很意外，但依老人的年纪，这的确是早晚要谈的事情。他表示理解，“是的，你的确工作了太多年了。” “谢谢小主人。” 西斯温和地笑了笑，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他转过身看着窗外，过了会儿，突然低声道“那这样，人就走光了。” 仆役长心里微微一动，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当初西斯大人虽然继承了数千亩的田地和庄园，却并不为上流社会所接受，大家嘲笑他是个土包子。后来还是家世显赫的缪恩伯爵的小女儿，也就是西银的母亲下嫁了过来，并带来三百名家仆这在当时轰动极大，然而后来夫人死后，大部分的仆人也都选择了离开。 现在他一走，伯爵家里的确是没有夫人带来的老家仆了。 仆役长又等了一会儿，见西银没有了其他吩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中午的时候各路客人陆续到达，新切的鲜花从庄园的外面一直摆到了大厅门口，仆人们也按预先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只不过这天来的人和邀请函上的不完全一样，原本要共同议事的人中有两家顾忌王子莱恩在此，所以没有出面，而其他的图兰本地的小贵族则纷纷不请自来，并带了家眷少女。 西银的风头一下被抢去不少。毕竟与尚未继承爵位的西银相比，国王最宠爱的小王子显然更吃香一些。而且小王子今年才16岁，正是天真懵懂的年纪，如果谁在宴会上吸引到他的话以后能成为王妃也不一定。 虽然正式的宴会是在晚上，但午餐的气氛已经出人意料的热闹了起来。西银接待过众人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午并没有出面，直到下人来告诉他王子要去马场。 “要我同行”西银有些不耐烦，“他喜欢玩自己去就可以了，我没有时间。” “伯爵大人会同去，”下人道“王子说他想和您比试一下。” 骑马是古人的一种活动，只不过没落了很多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重新流行了起来。西银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不少，技术算是精湛，所以丝毫不把莱恩放在眼里。 伯爵要同去，那八成是想看看王子吃瘪的样子。 他虽然不想去，但还是换上了骑马装。 莱恩果然已经等在了外面，脚蹬着高筒马靴，里面是白色紧身裤，上身则是红色的丝绸衬衣，打着繁复的领结，愈发显得像是王室呵护出来的瓷娃娃。 不过不得不承认莱恩遗传了国王面相的优点，鼻梁直挺，眉毛长而上挑，眼睛笑起来格外多情。 西银是一身纯白色，样式和莱恩差不多，等走近了他才发现俩人的身高也快一样了。 伯爵和几位客人跟在后面。他们需要坐车过去，西银跟莱恩同坐，不过他不愿意搭理莱恩，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冷着脸看向外面。 倒是莱恩显得格外活跃，车子临进马场的时候，他笑着拍了拍西银的肩膀。 “打个赌，”莱恩的表情很期待，“在牧神传说里，骑士就是在比赛的时候遇到了他的真爱。你觉得今天会遇到什么人吗” “随便是谁，”西银敷衍道，“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可不一定哦，”莱恩啧道，“有可能是你的真爱。” “是吗，”西银冷冷地看他一眼，“也有可能是你的真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过度 马场的人已经早早得到了消息，西银一行到达的时候，驯马师们已经牵着马在一旁等候了。 伯爵的这处马场原本有三个马厩，成年的母马和公马各占一处大的，后来伯爵夫人去世后，那两处便废弃了。顶级种马或被人分批买走或遭遇伤病，到现在为止只剩了小马厩里几匹刚成年的幼马，虽然血统高贵，身体也已发育完全，但尚未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因此并不适合新手骑乘。 西银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他的骑马技术主要学自母亲，而就整个西亚国而言，在骑马这项活动上也没几个人比伯爵夫人了解得更多。 西银小时候曾在母亲那里看到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书籍，其中就有关于骑马的各项描述，古人称之为“马术运动”。只不过早前的资料留下来的太少，而伯爵夫人的床头读物更像是人们自行编撰的野史传闻，奇怪的内容太多，所以他一直不怎么感兴趣。直到最近两年骑马的运动重新风靡起来，西银才发现大家所追捧的东西的确是那些野书上记载过的。 这一点恐怕和西亚国先知的经历很像人们传言先知之所以能预言各种大事，就是因为他机缘巧合之下看过一本古人的预言书。只不过先知只看到了残缺的片段，预言书的全本则不知道散落在了哪个城市。 对此先知从来没有否认过。圣子降临是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预言，因此人们自然而然地把圣子和预言书联系到了一块。 西银并不关心预言书，他现在比较着急晚上的会议，现在来到的人比计划的少了两家，图兰本地的小贵族们似乎也没有早点离开的觉悟。而他自己还要在这陪着这个小王子骑马比赛，供后面的一众看客取乐，实在浪费至极。 西银有些不耐烦，回头见莱恩在那仔细的摸着小马的四肢和马蹄，心里也清楚这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一会儿是比速度”莱恩选了一匹纯黑色的外域马，四肢较短，但是十分灵活。 西银看出这种马适合跳跃，用来跨越障碍最好，却不擅长奔跑。但他不想在这耽搁太久，看了那马一眼，没提醒莱恩，转而选了一匹腿部粗壮的暗褐色小马，二话没说，翻身上背。 来看热闹的都等在后面，夫人小姐们甚至在马车上摆好了瓜果，一边等着开始一边对他们两个评头论足。 莱恩依旧兴致高涨的样子，又指了指前面的一处高坡道“我们就到那边，谁先到达坡顶然后返回这里，就算谁赢。” “可以，”西银转过脸看着他，“仅此一局。” “仅此一局，”莱恩笑了笑，却又道，“不赌点东西吗” 西银压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冷呵了一声，目光只直视着远处。 “那这样，我赌我这枚戒指。王室里仅有的一件红宝石。”莱恩骄傲地抬了下右手，亮出那枚戒指，又催西银。“那你的呢要差不多才行哦” “随便，”西银勒了下缰绳，面不改色道，“你赢了，我的东西你随便挑。” “啧，口气真大，说话算数。” “算数，”西银看驯马师开始准备发出信号，扭头冲他挑了下眉，“凭本事。” 信号发出，一声脆响，莱恩和西斯几乎同时催马疾驰而出，尘土顿时飞扬起来。 墨卢把两满桶的水抱到车上，抬着推车的车把颠了颠，见远处没人过来，又放下车把，弯腰靠在一边擦了下汗。 今天王子要过来骑马，所以马场上要及时的喷水，使得地面潮湿一点，不会扬起太多灰尘。 墨卢从今天中午开始就在不停从河边打水运水，然后送到马房那，以至于早午饭都没吃，这会儿不仅饿的饥肠辘辘，腰也酸的有点直不起来。 好在这趟是他跑的最后一趟了。墨卢揉了揉自己的腰，又忍不住看了眼小木屋那边。 施恩今天一整天都没来。 今天霉多已经说了，他们晚上就可以拿着自己的包裹离开了，墨卢原本应该感到高兴，起码这几天平安熬下来了，或许不久就能见到姨夫。可是一想到还没见到施恩，他心里的期待就会被更浓重的失落所取代。 墨卢忍不住暗暗埋怨，施恩知道自己要离开吗知道的话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以后俩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自己难过的想哭，他为什么都没表示呢可是想一会儿就忍不住为对方开脱，或许他在忙呢 忙什么不知道。 墨卢没想过男宠应该是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是哄人高兴这活，应该没那么好做就是了。 这次运的水是最后两桶了，墨卢又等了会，见小木屋那仍没有来人的可能，只得推着车一步两回头的回了马房。 然而等他推着水回去了，却发现除了霉多其他人都不在。 霉多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看到他回来先是骂了两句脏话，随后拿着鞭子朝他走了过来。 墨卢心里仍害怕他，现在晚上就要离开了，特别怕这个变态变成杀人狂魔。他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左右看了眼，却发现自己正被挡在马厩里的一角里，而且他这会儿正抱着水桶往下搬，压根儿躲都没处躲。 霉多绕到他身后，鞭子从墨卢的脚边缓缓擦了过去，墨卢没做声，身上却已经吓起了一身冷汗。然而就在他刚刚松了一口气，水桶眼看着挨着地面的时候，身后突然“啪”地一声鞭响，一股火辣辣地疼痛顿时在墨卢背上炸开了。 墨卢眼前嗡的一下全黑了，然而就在跪倒在地上的一瞬，他突然想起了第一天来时的那个男孩那个男孩被第一鞭子抽倒在地上上，再往后压根儿就起不来了，霉多的鞭子又疾又狠，不会给人生还的机会。 墨卢心里咯噔一声，随着空中接连而至地第二声鞭响，他咬牙往前就地一滚，随后飞快翻身起来，踉跄着朝外跑了出去。 霉多没想到这男孩竟然敢跑，他刚刚的第二下已经抽到了这孩子的小腿，知道他肯定跑不快，这会儿便在后面怪异地“嗬嗬嗬”笑了下，也紧跟着追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一更 外面的太阳白晃晃地直刺人眼，墨卢从马厩里跑出去，往左拐了一下，随后心念急转又转而朝右边跑了过去左边是他每天干活常走的那条路，通往马场边上的小河边，然而那边地方偏僻，除了几棵高大的橡树之外再无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现在霉多紧跟在后面，墨卢再藏身肯定来不及，只能转而往后跑。 右边通往的是跑马场地和庄园，平时霉多不让他们往那边去，墨卢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才是出口，干脆朝着不远处的高坡狂奔，身后霉多骂骂咧咧地声音越来越近，鞭子甩空的声音想是一道魔咒，让墨卢的汗毛忍不住齐齐竖起。他翻过马场边上一横排的栏杆，落地的时候衣服被栏杆勾住，左脚顿时崴了一下，墨卢没管，从地上翻起继续拼命往前逃。 他听到了身后栏杆被推到在地的声音霉多虽然个头很矮，但是身体灵活，力气也很大。墨卢心里开始害怕，第二下鞭子再次甩到了他的后面，墨卢甚至能够感觉到鞭梢从自己背后划过时带动的气流。 前方的缓坡眼看到顶了，对面突然腾起一阵尘土，墨卢听到了马匹疾驰才会带来的地面震动，他意识到对面正有人骑马过来。 第三次鞭子再次甩过来的时候，墨卢狠心闭眼，朝前一扑，就势抱着腿从高坡上滚了下去。 西银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到达坡顶，虽然莱恩不善选马，但俩人的马匹其实半斤八两，西银并没有把握赢他太多。等比赛开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胯下的这匹小马。 它的速度比西银骑过的许多成年马要快很多，刚刚一开始它就把莱恩远远甩在了后面。西银渐渐得兴，干脆甩鞭狂奔。发现前方有人从高坡上滚落下来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再想控制马匹绕开那人，显然已经晚了这小马还没经过训练，所以极易冲动和兴奋，控制起来也难。 西银并不敢把缰绳勒得太紧，怕不小心惊到它之后人仰马翻。眼看那跌落的黑影越来越近，他正犹豫，就看右前方忽然斜窜出了一个人，同样是一身白色骑马装，不过扎着金色披风，也是匹金色小马。 那人催马飞掠而过，经过地上的人时双腿紧夹马腹，身子后仰，顺势抓着地上那人的衣领往前拖出了一段。地上那男孩也算机灵，就地打滚往旁边闪开，正好避开了金色大马的后蹄。 两匹马堪堪擦过，地上的人也躲过一劫。 西银暗暗松了口气，勒马回身，扭头再看那人，果然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圣子。 圣子的长相跟王室的人有些相似之处，只不过王室的人是棕色头发，而圣子的发色更浅，下巴精巧，眼睛却扑闪地很大，很多人见过圣子之后称呼他为降落凡间的精灵，因为那双眼特别有灵气，当他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你的时候，却又时常让人觉得他眼含悲悯。 这会儿让西银惊讶的不仅是他的突然现身，还有他骑的那匹金色骏马那马是劳拉伯爵家的宝贝，当年西银的母亲曾骑过一次，回来之后便对它念念不忘，说那马十分有灵性。 也因此，当时相对显赫的西斯伯爵和只不过是个小贵族的劳拉一家成了朋友。后来劳拉家族通过联姻使得家族势力不断壮大，西银母亲去世之后，两家的关系也越来越淡，但是西银说什么没想到，劳拉一家会和圣子搀和一块去。 他的脸色渐冷，直直盯着圣子问“你怎么来了 圣子却只勒着马原地踏了两步，和气地问“怎么，西银大人，我还不能来看看吗” 他说完转头看向西银的来路莱恩这会儿也催着马追过来了。 莱恩其实早就看到圣子出现了，他故意在后面磨蹭等着他来，没想到他来的时间正好，而且竟然还救了人。 刚刚圣子的动作十分惊险，莱恩心里暗暗惊叹，等看他没事后更是崇拜不已圣子比他大两个月，可是无论学识还是本事，处处比自己强太多。 他心里高兴，随后意识到西银可能会为难他，赶紧催马跑了过来。 莱恩笑着打招呼“原来是圣子啊，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圣子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西银知道此时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块回去吧。” 他说完这话，想要掉头往回走，这才注意到刚刚被救下来的男孩。西银匆匆一瞥，随后就愣了。 墨卢正跪伏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 西银看到他后背的衣服被撕裂开了，隐隐沾着血迹，鞋子跑掉了一只，而墨卢整个人缩在地上，连脸带手都脏污不堪，整个人像裹在尘土里一样，只一双眼依然清亮，这会儿怔怔地盯着他。 另两个人也注意到了地上的人。莱恩眉毛一挑，随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倒是圣子居高临下地喊了他一声，温声问“你没事吧” 墨卢觉得太阳刺眼的厉害，以至于自己的眼眶有些酸，又有些累。他缓缓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重重伏地，对圣子道“感谢圣子大人的救命之恩。” 圣子却没多看他，只扭头问西银“这应该是你们家的仆人吧” 西斯笔直地坐在马上，他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仍忍不住往墨卢那边看。 “大概是。”西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墨卢的存在，尤其不想让圣子和莱恩看出端倪，犹豫了一下又说， “他应该是在马场里跑错了地方，一会儿就有人来领他了。” 墨卢心里咯噔一声，重重地往下沉了下去。 霉多一直没有跟上来，应该是看到了这几个人后不敢轻易露面，所以正躲在远处。如果这几个人不管，那他们一走，自己必死无疑了刚刚从高坡上滚下来的时候，墨卢崴过的脚已经肿了起来，他逃不掉了。 西银说完腿一夹马腹掉头就走，墨卢再不敢等下去，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下，高声喊道“西银大人，求您绕我一命” 西银的身形顿时僵住了。 墨卢咽了口水，并不敢抬头，只声音颤抖道“我是大人大人马场里的工人，今天原本在马房运水，并没有过来马场的打算。但是马夫”他想了想，隐约记气了霉多的原名，尽量平静下来阐述道，“马夫克劳突然拿鞭子抽打我，我的朋友已经被他打死一个了，大人，我来自诺兰多，按通知今晚就应会离开图兰” 墨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心里难受了起来。 他刚刚从高坡滚下来的时候，知道自己可能避不开马蹄，所以当时想着宁愿死在马蹄底下也不能让霉多打死。他没想到自己会得救，更没想到，抬头的那瞬间，他竟然看到了那个人。 墨卢觉得自己懂了，可是又觉得好多问题没有答案。他原本也抱了一点点的希望，等着对方关切的问他两句。可是那人并没有。墨卢随即就明白了，现在他们，一个是大人，一个是仆人。 他们互不相识，毫无瓜葛，自然也谈不上送别。 墨卢静静地闭上眼，他觉得自己还是说多了。 四周一片寂静，金色小马喷鼻的时候，几人才有了反应。 仍旧是圣子出声，问他“你来自诺兰多” “是的。” “竟然遇到了同乡，”圣子温柔地笑了笑，命令道，“那你起来吧，跟在我们后面。等一会儿看伯爵怎么安排你。” 墨卢按下心头的情绪，赶紧道谢，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起来的时候虽然尽量注意了，但是左脚疼的厉害，刚站起一半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西银猛地回头看过来，目光落在他的脚上，欲言又止。 墨卢匆匆避开他的目光，只尴尬地低头冲着地面笑了笑“大人们先走就行，我可能有些慢。” “你会骑马吗”圣子问，“上来吧，我带你回去。” 墨卢抬头难以置信地望了过来。 “那还是来我这边吧，”莱恩扭头打量着圣子的金马，“这可是劳拉大人的宝贝，同时驮两个人大人会心疼死的。他跟我一块回去，其他人也不会问东问西。” 墨卢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那个莱恩是什么身份，但他知道自己这是安全了。 他犹豫了一下，正决定走向莱恩，就见西银忽然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了。后者脸色凝重，嘴巴抿地很直。墨卢正迟愣的功夫，就见他走到自己跟前，二话不说的弯腰把自己抱了起来。 莱恩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啊了一声之后吹了声口哨。 墨卢被打横抱着放在了那匹暗褐色的小马马背上，西银随后坐上去，一手揽住他的腰，另只手抓起了缰绳。 “我们家的人，自然是自己安置，”西银板着声音，淡淡道，“既然这样，回程吧。” 这是墨卢第一次骑马，途中他好多次差点从马背上滑下去，好在西银的胳膊十分有力，总能把他紧紧箍住。 圣子和莱恩走在前面，和他们隔着有段距离。墨卢几次想问西银问题，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问什么呢问你是不是施恩 是不是俩人心里都清楚，只是看对方愿不愿意承认罢了。更何况从刚刚的情形来看，对方原本完全不想搭理他的。 墨卢心里有些难过，俩人悬殊的地位差距带来的自卑感已经远远冲淡了他最初那种被欺骗的失望感觉。 他是西银大人，墨卢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他是西斯伯爵的儿子，是二等城市的贵族，他和自己不认识。 西银紧紧攥着缰绳，尽量控制着小马跑的慢一点。他看到了墨卢身上的鞭伤，那是带着倒刺的鞭子所致，所以墨卢后背的衣服被勾开了一长条，里面皮肉外翻，还有点状的刺伤。 西银一边想要抱紧他以免他掉下马背，另一边却又担心自己会碰到他的伤口。他不知道墨卢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仆役长招呼过马场不能太为难他的，可是西银并不清楚仆役长是怎么说的，以至于后者刚要辞工回乡，那帮人就要这么丧心病狂的报复墨卢。 他心里心疼，再往后想却又有些茫然，不知道如何处置是好西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墨卢认识的事情。 其实在之前，他想过让仆役长把墨卢安排到自己身边来，给他份贴身男仆或其他的工作，但是后来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会暴露，西银就忍不住犹豫。毕竟到时候俩人的关系未必能和现在的关系一样纯粹。他见了太多因为金钱权势而改变的人，并不确定墨卢是否会这样，而倘若墨卢对他的态度变了，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留他在身边了。 他周围并不缺男仆，也不缺恭维话和仰慕者。 一直等到终点，西银也没想好以后的安排。墨卢在临近终点的时候已经主动要求下去自己走了，西银也怕伯爵责问，便把他放下，随后和莱恩俩人先到了前面。 伯爵早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情形，不过和拖着腿朝这走来一个仆人相比，他更在意突然出现的圣子。 “这么凑巧吗”伯爵客气地和圣子打招呼，仍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套。 “也不算凑巧，”圣子笑道，“我是特意来参加伯爵大人的宴会的。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呢” 伯爵没说话，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莱恩却突然拍手道“好事啊，的确有一件。” 大家都转头看向他。 莱恩看着西银，得意道“刚刚我先到的终点，所以这局我赢了。”他说完迟疑片刻，又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墨卢，伸手一指，“奖品，就要他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二更 刚刚回城的时候，西银带着墨卢落在后面，自然没有继续比赛，莱恩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大家顿时都愣住了。 西银尤其反感，他知道莱恩一向骄横，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看得到怎么回事，他竟然还敢这样。 “论耍赖的话你的确更胜一筹，”西银嫌恶地看着他。 “不不不，这怎么能耍赖呢，”莱恩得意笑了起来，“刚刚不管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人提出终止比赛，所以按照约定，谁先到终点谁就赢了没问题啊。” 西银还想反驳，就见伯爵抬了一下手。 “好了，”伯爵的注意力都在圣子身上，此时皱眉挥了挥手，又警告似的看了西银一眼，“不就是个仆人吗，王子看好带走好了，不过前提你自己问一下他是否愿意。” 莱恩笑着应了一声。 圣子难得笑着恭维了一句“看来伯爵一家对下人很好，并不完全像是外界传言那样冷血无情。” 西斯伯爵没继续理会，转身吩咐手下，大家纷纷调转车头往回走。圣子依旧骑马，他身量还未长足，脚刚刚能踩到金马两侧的脚蹬子上，丝衣紧紧束在腰间，举手投足已经是十足的大人模样。 墨卢在一边暗暗赞叹，他被人扶着上了莱恩的马车，眼睛却忍不住总看向圣子。 莱恩在他对面坐着，闲适地靠着椅背，翘这腿，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他今天心里很高兴，一是能看到圣子，俩人算起来已经十几天没有见面了。二是竟然能让西银吃瘪。 莱恩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强词夺理，因此他只随手要了个仆人意思意思，否则他得寸进尺，要什么贵重物品的话，西银很可能跟他翻脸。 虽然俩人产生争执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点上莱恩总觉得西斯伯爵一家对于王室没有足够的尊重，西斯伯爵本人在议会上总是大声反对父亲的提议，而他儿子似乎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想到这冷哼了一声，无所谓地看了眼窗外，图兰的夏天十分枯燥，草木枯少。庄园这边虽然草地宽阔，沿途还有不少茉莉花从，但是随处可见人为布置的痕迹。从庄园往南，更是一片赤土，只有无数的高楼和尖塔拔地而起，相互倚立。莱恩猜着圣子的故乡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虽然他一直没机会去，但是不管是圣子还是眼前的这个小男仆，一看就很有灵气。 “嗨，”莱恩这才发现小男仆上车后一直朝窗外看，他皱眉，脚尖翘着踢了小男仆一下，“你家里人没教过你礼数吗面对王子竟然还敢乱看” “的确没有，”小男仆回头，和他对视一眼，平静道，“恐怕我们祖先都没想过会有遇到王子的一天。” 他这话说的像是实话，可是听起来却又觉得怪怪的。 “你胆子倒不小，”莱恩挑眉，“如果不是怕你把圣子的小马给弄脏了，我才不会管你。” “谢谢王子大人仁慈。” “不要在我名字后面加大人，”莱恩听着别扭，故意挑刺，“也就你们那个没继承爵位的少爷才会用到这个。” “感谢王子陛下。” 莱恩没继续说话，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墨卢垂着眼，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位王子正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我记得你，你们在路上翻车的时候我见过，”莱恩看了一会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墨卢。” 墨卢并不敢提自己要回家的事情，他看到这位王子手上的戒指，方形的红宝石，青铜戒托，宝石四周雕有一簇尤加利叶环绕着，叶尾有个微小的徽标。 他早上的时候刚见过这个戒指，在小木屋外面，它的主人当时正跟圣子索吻。 这恐怕是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墨卢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般来说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活不长，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运气好一点，等这位王子玩心一过，能安全离开图兰，回到诺兰多。 下午的时候伯爵终于下了逐客令，撵走了几户拖家带口来凑热闹的小贵族。墨卢先被人带到了莱恩的住处，接受了他随从的盘问。 好在那随从虽然个子高大，但对他很和蔼。 墨卢听到别人称呼他为屠龙勇士，便也跟着这么称呼。 屠龙却微笑道“这是他们给我取的绰号，我可没屠过龙，充其量是小时候抓过几条小蛇而已。不过这名号听着还不赖，是吗” “很好听，”墨卢感觉到他的善意，笑着说，“很威武的样子。” “嗯，王子跟前的确需要一个威武的人，”屠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后笑道，“你一会儿去洗洗澡，嗯身上有伤是吗，那就洗一下头发，整理干净一点。然后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太阳落山的时候去王子那边就可以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墨卢并不想一直留下给王子当仆人，虽然他来自诺兰多，但他并不是奴隶。 “王子要跟你学一下诺兰多的方言，”屠龙大概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安慰道，“他很聪明，不会学太久的，只要能让他学会几句常用语，和圣子大人用方言聊天就行。” 墨卢稍稍放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不多会儿果然有人过来领他去了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那房间应该是一处面积较小的客房，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的壁纸有些旧了，但是仍能看到原本繁复的图案，一旁有个小小的壁炉。 房间正中有个单人床，墨卢前脚刚进来，后面就来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身后跟着两个助手。那俩助手示意他趴着床上，医生拿着剪刀把他后背的衣服剪开，随后有人拿着温热的毛巾轻轻替他擦着后背。 虽然伤口一抽一抽地疼，但是墨卢这几天晚上一直在陪着施恩聊天，已经连续一周没好好睡觉，今天他又刚刚经历一劫，心情起伏过大，没多会儿就趴着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余晖从西侧的窗户里透进来，在地毯上留下各色的影子。 墨卢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已经有人帮自己换上了新的衣服，依旧是仆人专用的黑色长袍，但是里面套了一件白色丝衣，领巾也有人替他绑好，叠成了蝴蝶结的样式。 床边摆着一双皮质软靴，他试着穿了一下，大小正好。后背上的伤口凉丝丝的，不剧烈活动的话几乎没什么感觉，脚腕上的淤伤也好了很多，墨卢下地走了两步，知道这是用过好药了。 他心里升起一阵感激，又想到屠龙的嘱咐，忙朝走廊尽头莱恩王子的房间走过去。 谁知等他敲门进去的时候，等在里面的却不是莱恩。 西银背对着窗户站着，整个人隐没在余晖里，像是一尊黑色雕塑。 墨卢在门口愣住，随后猛地回神，躬着身子就要退出去。 “进来吧。”西银凝视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墨卢犹豫了一下，不敢反抗，只得顺从地往前走了两步。 “把门关上，”西银说，“我不喜欢被别人窥视。” 墨卢又把门轻轻关上。 他不往前走，西银也没再说话。 太阳一点一点地往下落，室外渐渐趋于黑暗，陆续有仆人开始往外走，准备离开图兰，二楼的宴会厅也开始热闹，有音乐声传了过来。 宴会就要开始了。 “小王子在二楼，”西银在黑暗里说道，“我希望你” 墨卢嗯了一声“我会小王子，不会给大人添任何麻烦的。” 西银轻轻吸了口气，过了会又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墨卢原本想摇头，想了想又改了主意。他恳求道“我想回家。”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墨卢轻声说，“我会回到诺兰多，以后只守着家人就够了。” 外面有人轻轻叩门，墨卢往一旁闪开，随后看到之前跟着西银的那个提灯老人走了进来。 “大人，”老人看了墨卢一眼，转而对西银道，“舞会已经开始，您需要下去了。”他说完又看了眼墨卢，“小王子正在找他。” “你们去吧，”西银低声道，“我随后就来。” 墨卢跟着老人出去，沿着房间旁边的小楼梯往下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你的伤口有些深，”老人咳嗽了两下，解释说，“所以大人给你的药有止疼的成分，那个效果虽然好，但是会让人昏睡，你一会儿在小王子身边要时刻警醒着点。” “大人的伤药”墨卢愣了下，随后应道，“我会小心的，感谢大人的仁慈。” “他并不是对谁都仁慈，孩子。”老人走了两步有些喘，墨卢赶紧伸手扶了他一下。 老人又道“你的朋友们在宴会结束后就会离开了，那位叫马丁的也是，希望日后你们能在家乡相见。” “如果还有家的话，”墨卢暗想，“他们的家人也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没有城市肯收留他们，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越来越多的人流民驻扎在了城市之间的荒地上，他们偷盗，抢掠，无恶不作，”圣子坐在天鹅绒包裹的软椅里，不无担忧道，“他们被迫离开自己的家乡，其他地方却视他们如洪水猛兽原本不该这样的，我们都是西亚国的子民，应该亲如兄弟姐妹。” 莱恩跟他紧挨着坐一块，听这话歪着头笑道“我无所谓怎么样，让他们去都城都可以，只可惜这帮老顽固不答应。”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吗” 莱恩想了想，金钱治安好像也不完全是这些。他撇了撇嘴“不知道，反正这个也轮不到我来管。” 圣子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一定不用你操心呢” “我父亲身体还强壮。” “国王总有退位的一天。” “那也是我哥哥啊，我哥哥聪明睿智，他什么都懂，”莱恩翘着腿，神情十分骄傲，“我就是命好，哪怕当个废物都有人管着我吃喝玩乐。” 墨卢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最后一句，心想这位还挺有自知之明。他没出声，默默站在了莱恩另一位男仆的旁边。 “这里衬”圣子却冷不丁看了过来，神情有些惊讶，“你对下人可真够好，定做的吗” 莱恩闻言这才回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了墨卢的脖颈上。 墨卢有些不明所以，也跟着低头瞅自己，又瞧了眼旁边的人。 “我替换下来的，”莱恩唔了一声，“这家伙伤口勾住衣服，清理着太麻烦了。屠龙说丝衣比较安全。”他说完顿了顿，又强调，“反正是不要了的东西。” 圣子了然地点了点头，却仍盯着墨卢仔细看。 “怎么了”莱恩问，“不过是件衣服。” “是的，”圣子这才转开头，看着场地中央，“不过是个男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一更 贵族把旧物件赏给下人不算是很稀奇的事情，有的家族甚至会拿着旧衣服顶替工资，墨卢觉得这事应该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于是低眉顺眼地继续在后面站着。 宴会厅里换音乐的时候，圣子和莱恩同时走了下去。墨卢以前没想过贵族们的生活，后来知道宴会之后，便想着应该会有些美食美酒，或者说什么娱乐助兴节目。然而这会儿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宴会大厅里只有些简单的水果和糕点，而大家也并不是大快朵颐地先填饱肚子女士们吃的极少，都是一两口就放下，男士们则只浅浅地喝着酒，低声交谈。 跳舞似乎才是宴会的主题，男男女女互相交换舞伴，时而是简单的脚尖点地，时而会热情地牵手环腰。圣子的性格最好，对所有人都来者不拒，西银是这里面个子最高也最受欢迎的，墨卢没敢多看，只转过脸寻找莱恩。好在后者一眼就能看到，他一直背着手，只随着音乐的节拍踮脚，像只活泼的大鹅。有人直冲他而去，他也正眼都不瞅一下，只在边缘地带来回晃荡。 墨卢跟另一个男仆安静地在远处等候着，过了会儿，他看到屠龙朝自己走了过来。 屠龙把另一个男孩支开，跟墨卢并肩站了一会儿之后，悄悄碰了下墨卢的胳膊。墨卢低头一看，发现屠龙的手心里放着一小块糕点，外面有层油纸裹着。 墨卢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这下反应过来，忙感激的抬头对屠龙道“谢谢你。” 屠龙低头朝他眨了眨眼，笑道“每次宴会的时候，王子都会嘱咐我们自己偷点东西吃，要不是这次是在西斯伯爵这，我就直接带你去厨房了。” 墨卢小小地啊了一声“还可以这样” “是啊，你到我后面吃。”屠龙侧了侧身子，他又高又壮，跟墨卢比就像是一堵墙。墨卢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飞快地挪到他的背后，往嘴里三两下塞完了。 甜甜的，很好吃，而且糕点里面有果酱，要不然墨卢觉得自己会被噎住。 “好吃吗”屠龙悄声问，“什么味的” “草莓的。”墨卢擦赶紧嘴巴，连忙没事人似的站回去，跟屠龙对视一眼，做贼心虚地嘿嘿笑了下。 “我刚刚吃的是柠檬的，酸死了。”屠龙说，“他们还有酒，等会我再去弄一点过来尝尝。一会儿还得给小王子留一点。” 墨卢可不敢喝酒，他从小就没喝过，现在更不敢碰。不过他没打断屠龙，后者轻车熟路的样子一看就是惯犯。而且听这话，小王子似乎也等着他多偷点。 “他们吃不饱吗”墨卢悄声问。 每个座位的手边都摆放着四五层的水果和甜点蛋糕，那些蛋糕做的十分精致，雕花层层叠叠像是真的一样。可是莱恩刚刚在这坐着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 “那些都不能吃的，会被人笑话。”屠龙耸耸肩，显然也不理解，“但是我们会从后厨带一些回房间再吃，不光我们，其他家族的人也是，后厨准备的东西比这个要多上好几倍，个头也大，不过没这些样子好看。” 墨卢恍然大悟，听完又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办这种宴会图什么，”屠龙也在一边嘟囔着吐槽，“明明互相看不顺眼，还要一块跳舞对着哈哈笑，等跳完了要办事，该不对付还是不对付。” “肯定还是有用的吧，”墨卢心想不对付的是会继续不对付，但是那些心思一块的却可以借机商量事情。这些有钱人办事或许会有些不合逻辑，但是多半都有自己的道理。 场地中忽然想起一阵欢呼，人群有稍稍的骚动。墨卢跟着大家的视线扫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蓝色绸缎礼裙的漂亮女孩正在和西银跳舞。 “那是哈兹伯爵的独女，今年二十，比西银大人大一岁，还没议亲。”屠龙见他往那边看，好心解释道，“她身后的那个白胡子就是哈兹伯爵，他们家人都很高傲。” 哈兹伯爵 那正好和西银凑一堆，墨卢心想，恐怕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他看到西银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也不敢多看，忙转开了视线，看向其他几个被人簇拥着的人。 “那个大脑袋的是汉德公爵，他的女儿是现在的新王后。”屠龙随后低声提醒道，“你如果见到大脑袋的人，尽量躲着走，他们家和小王子不和，会没事找事。” “好的，谢谢你，”墨卢问，“他左边那个呢” “瘦高个的吗司音家族。”屠龙说到这沉吟了一下。 墨卢好奇地看向他，“怎么了他们家脾气更差” “那倒不是，”屠龙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口气解说道，“他们家很有钱每当他们没钱了的时候，就会有亲戚去世，然后留给他们大笔的遗产继承。” 墨卢“” 高傲的哈兹家，国舅身份的大脑袋汉德家，还有总有遗产继承的司音家，再加上西斯伯爵一家，四大家庭的兄弟姐妹妻儿聚一块，把宴会厅挤得满满当当，十分热闹。 屠龙中途果然去偷了一次酒，回来的时候脸上红扑扑得，看着墨卢一个劲儿傻乐。好在那时候宴会马上结束了，墨卢又好笑又担心，催他找个地方洗把脸清醒清醒。 结果一直等到宴会结束，众人纷纷在男仆的引领下回房的时候，屠龙也没回来。 莱恩和圣子边走边说话，从前面的楼梯转身走了，墨卢不敢耽搁，忙从座椅上拿起莱恩的外套跟了上去。 他还记得早上圣子和莱恩的那个劲爆会面，想了想没敢离太近，生怕这俩在什么偏僻地方亲一口被自己撞破。谁知道那俩人一路相安无事，圣子先回了自己的房间，莱恩也径直朝着走廊尽头而去。 墨卢这才加快步伐跟上。 依旧是之前的那个房间，已经有人把房间的纱帘放下，墙壁上点着灯，房门正对的地方是一个真皮沙发，沙发背上镶嵌着蓝紫色的宝石，床在旁边相通的卧室里。 莱恩在沙发旁张开胳膊，墨卢还纳闷他怎么了，为什么跟大鸟展翅似的，随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小王子这是要换衣服。 墨卢赶紧放下东西，绕道莱恩前面帮他解开马甲的系带。 “你还不算太笨，”莱恩垂着眼看他，打着哈欠说，“屠龙又喝多了吧。” 墨卢正犹豫怎么回答，就见莱恩皱了皱鼻子“你往身上喷什么东西了” “啊”墨卢有些意外，“我没喷东西。” 莱恩不信，凑过来在他脖子上闻了闻。 墨卢忽然想起来，解释道“可能是药膏的味道” “西银的药膏吗那个一股子猪油味。”莱恩又偏着头在墨卢脸上轻轻嗅了下，随后一脸纳闷地站了回去。 墨卢的脖颈被他的呼吸喷的发痒，但是他忍着没敢动。 “你平时不要擦东西，”莱恩一脸狐疑地瞅着他，“我鼻子闻见别的味道不舒服，会痒。” “好的。”墨卢低声应着，把系带从最后的锁扣里抽出来，帮他把衣服脱下，挂在了衣架上。 莱恩自己进了卧室，看样是在宴会上玩累了，准备休息。墨卢之前听马丁说过，房间的主人睡前都需要擦洗一下，这会儿他看了看周围，没找到盥洗室，也没听见莱恩吩咐，便干脆守在了客厅里。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吵闹，墨卢轻轻撩起纱帘的一角，看到了楼下聚集了二十来个个男孩那是跟他一起从诺兰多来的同伴。 大家各自拿着来时的包裹，依旧穿着仆人的黑袍和黑斗篷。墨卢数了数，发现下面的人好像少了一个，只是不等他数第二遍，男孩们便安静离开了。 黑色的影子越走越远，墨卢认不出哪个是马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雇了马车，知道了回诺兰多的道路，他们回家后还能不能找到家人，或者在路上就能遇见。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墨卢沉默地看着男孩们走远，心里空荡荡的。 莱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月亮爬上了城堡的上空，墨卢彻夜未睡，靠在沙发上发呆。 莱恩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小男仆穿着雪白的丝衣，整个人像是要溶进夜色里。只有一双眼睛看着窗外。月光和蓝宝石的光辉交织着映进他的眼睛里。 “他像是月光之神，”莱恩心想，“不对，应该是月神之子，毕竟他还小。” 不过他随后就意识到了这个念头的荒唐月神之子是圣子的别称。而圣子正在距离他不远的房间里。 墨卢听到了一旁的动静，扭头见莱恩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虽然惊讶，但仍很快地站起来，恭敬地贴在了一边。 他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随之消失殆尽，莱恩打量了他一眼，觉得刚刚应该是自己的错觉，这才放下心来。 他整理着衣领往外走，墨卢见状忙拿着他的外套跟了上去。 “不要这个，”莱恩指了指衣架，“要那件没有流苏的，我们要尽量避开人走。” 墨卢随即拿了那件暗红色的斗篷给他披上，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问，“要让屠龙勇士跟着吗” “不叫他，他走两步步整个楼都得震一下，”莱恩悄声道，“你跟着，但是不能乱说。” 他等墨卢把斗篷整理好，自己伸手捋了下头发，兴奋道“我们可是去幽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二更 小王子的幽会对象只可能是一个离他不远的圣子。 三楼的走廊有些绕，几处房间被波浪形的中厅给隔开，如果不仔细辨认很难区分临近的房间里住着谁。 墨卢留意过圣子晚上分开的时候，进的是第二个弧凸出的地方，王子却坚定的认为是凹进去的那一间。俩人都笃定自己认的房间才是对的，于是在相邻的两个房间那僵持住了。 墨卢不敢出声说话，努力打着手势表示自己一定没看错，莱恩正要跟他争执，忽然听到远处似乎有隐约的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此时已经半夜，庄园里的仆人都已经回家，最后一批也在不久前刚刚离开。而贵族们也早已经歇下了，按说不应该有人半夜走动的。 墨卢和莱恩都吓了一跳，他们匆匆对视一眼，下意识地以为是闹鬼，不过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人的影子。那影子被走廊尽头吊高的灯光拉的又细又长，墨卢赶紧拉着莱恩贴在了身后的墙上。深色的衣服使他们隐没在了墙壁的阴影里，那人在他们两步远的地方停下，随后转身朝右边走去了。 墨卢认出那是宴会上瘦高个的司音伯爵，心里纳闷，余光却又瞥见另一处一晃而过的一个影子。 莱恩正轻轻呼出一口气想要说话，墨卢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抱住往墙上轻轻一堆，随手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莱恩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过不等他反抗，一阵稍重一点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你觉得胜算大吗”是一位女士压低的声音，嗓音稍稍有些暗哑，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 另一旁男人的声音则要清亮一点，不过声音同样压得很低，“不好说，两手准备，朝鹿全城封死，他左右是跑不出去的。” “不要留后患才行。” “小王子在这，我们有什么好顾虑的呢，”男人呵呵笑了几声，又道，“而且还有圣子，他们是最好的证人。” 他们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直冲这边而来，墨卢压在莱恩身上丝毫不敢有动作，他敢确定莱恩也听到了对方的谈话，心里暗暗祈祷这位小王子千万别突然冲出去。毕竟那谈话内容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事。 他想到这抬眼看了眼莱恩，发现后者神情凝重，看他抬眼，轻轻眨了一下眼。 墨卢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马上要过来的时候，忽然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墨卢忍不住轻轻咽了口唾沫，他们隐藏在原地很久，一直等到四周再次恢复寂静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在刚刚那些人折返的地方，有一条细长的通道，此时通道尽头点了一盏灯，发出微弱昏黄的灯光。 莱恩盯着那灯皱了皱眉，抬脚就要往那走。墨卢愣了下，赶紧拉住了他的胳膊。 深更半夜，别人秘密聚集多半不是好事，他们过去这一趟万一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丢人是小，丢命是大。莱恩是王子，或许性命无忧，可是墨卢却不敢冒险。他恳求地看着莱恩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莱恩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回去吧。” 墨卢松了口气，感激地对他拜了拜。 莱恩的神色却有些凝重，他没回头再看，而是贴着墙朝那条细细的走了过去。墨卢发现他的腿似乎有些打颤。 莱恩自从记事以来，干过不少坏事，然而却没有一件是在入夜之后。因为都城和这里一样，每当太阳落山，所有的护卫和仆人都会从城堡离开，回到他们所在的三等城市去。因此入夜之后的王宫就像一座空荡荡的鬼城，莱恩小时候调皮晚上偷偷跑出去过，他迷失在了城堡的花园里，被风吹动的树影吓得嚎啕大哭。他大声呼喊护卫和男仆也没收到任何人回应。后来还是被哥哥找到，抱了回去。 从那之后他的父亲和哥哥都极力保护着他，也不再让他半夜出门。屠龙也是那时候被哥哥从朝鹿城带回来的，他给屠龙改了户籍，以养子名义让屠龙以王室人员的身份住在城堡里，日夜守护者莱恩。当时莱恩的母亲刚刚去世，各位议会大臣们虽觉不妥，却也勉强接受了这一事实。 如果今晚不是仗着自己和圣子的房间离得斤，莱恩是不可能出来的，更不可能甩开屠龙。可是这会儿他的心思却不在圣子身上了，他听到了“朝鹿城”，而在他出发来图兰之前，他的哥哥，大王子安择刚刚秘密赶去了那个地方。 莱恩并不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甚至完全想象不到他可能传递的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好事。狭长的尽头黑洞洞地，像是怪物突然张开的大口，莱恩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觉得自己是在自投罗网，可能不小心就会丧身在此，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了过去。 的尽头没有怪物，而是只有五六级台阶的阶梯，阶梯上是个红色的木门，此时木门没有关紧，有明亮地光线从缝隙里露出来。莱恩按着自己的心脏，胆子稍稍大了一点，毕竟有灯光就不会出现什么怪物。不过这个型的通道又窄又直可以躲藏，如果有人从房间里出来，那势必会迎头撞上了。 莱恩犹豫了一下，心生怯意。他发现自己一如既往地胆小，可是里面很快传出了谈话声。 “人都齐了。”是西斯伯爵的声音，粗哑厚重，“今天没想到圣子会突然出现，所以保险起见，只能这个时间，从被窝里爬出来一定很难吧。” “我还好，”另一个人促狭地笑道，“毕竟不像西斯伯爵这样，软香温玉被窝藏娇。从布料里钻出来总比从其他地方钻出来要省事点。” 他一说完，里面轰然大笑，听着起码五六个人的声音，有男有女。 莱恩一听就认出了这是汉德伯爵在说话。这个老头子十分嚣张，他的女儿是如今的新王后，莱恩的后妈，老头子便也想着水涨船高，对着莱恩像自家孙子那样指手画脚，指摘他的种种不是。 莱恩烦透了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每次都当老头子不存在。 如今这老头竟然能在半夜赶来参加秘密会议，显然不可能是来聊天的。 木门只有窄窄的一道缝隙，莱恩听到里面叽叽咕咕有人压低声说话，皱着眉半天也没听清内容，于是压低身子，悄悄往楼梯上迈了一步。 谁知道他刚往上一点，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莱恩吓得几乎大喊出声，那人抓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扯，手掌立刻塞到了他的嘴里，止住了那声叫喊。 “嘘，”墨卢疼地稍稍皱眉，警觉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光影，贴过来耳语道“跟我来。” 莱恩被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不敢声张，回头看了那个木门一眼，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出去。墨卢轻轻甩了下刚刚被咬的手，见他跟上来后摆了摆手。 莱恩看他往房间的方向走，皱着眉低声说“我不回去。” “不是回房，”墨卢悄声示意，“那边有另有通道。” 刚刚莱恩准许他回房，墨卢心下感激，想要回去却又觉得不妥他的命是圣子和莱恩救得，现在莱恩可能面对危险，他却自己偷偷缩起来，未免有些太贪生怕死。 他改变主意要回来，又忽然想起下午仆役长带着他去往宴会厅时走的那条隐蔽的小楼道。那条看样应该是仆人专用，墨卢当时注意到中间有个岔口，他这会儿偷偷去看了一下，果然发现了那个房间的正门。 那应该是一处书房，门口堆着一个置物架，显然正门已经封闭很久了。书房的左侧还有个小房间，门口积灰很重，里面是两排空着的书架。 莱恩跟墨卢一前一后，蹲在了置物架的侧边。里面的声音清晰的穿了出来，好像西斯伯爵就在门后一样。 “这并非我的本意，”他的声音很严肃，“我并不想节外生枝。” “事情已经在发生了，节外生枝那也是我们一起生的，谁也逃不走。”有人回道。 随后暗哑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汉德大人说的有道理，我们或许都有不同的处事方法，但是我们的目的一致，如今时间紧迫，显然不是我们讨论方法是否合适的时候。” “什么方法”司音伯爵的声音响起，不赞同道“去做弑君者吗” 房间里想起一阵吃惊的低呼。 “不可乱说，”西斯伯爵呵斥道，“我们始终对王室忠诚。” “是的，”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忠于王室，也忠于命运的最终选择。” “他是王储，”司音的语气不稳地发问，“我还想过让女儿嫁给他，我们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 “你当然有路可选，”汉德伯爵哈哈大笑，好不掩饰言语中的鄙夷和挑衅，“你可以把女儿留给我的外孙，只要他成为王储后不会嫌弃她老。” 莱恩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了。墨卢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也知道其中内容凶险，他不敢出声，只在黑暗里朝着莱恩摇了摇头。 “至于圣子，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次说话的人声音年轻了很多，墨卢的心脏忽地跳了一下是西银，“不过他的提议也有适合我们的地方，西亚国诸城只有守卫没有军队，我们或许应该打破这一旧习。” “要军队做什么我们又没有战争。”司音再次反对。 “我也不同意组建军队，”哈兹伯爵也跟着嚷嚷，“军队就是养一帮米虫吗供吃供喝，钱从哪里出这不过是那屁孩子想从我们身上搜刮财物的手段。” “或许可以不从我们身上出钱，”西银说，“由三等城市挑选1620岁的男子入伍，他们的工资可以折算成粮食果蔬，由四等城市供应。这个怎么收取让地方官去想办法，我们要的是训练的场地。” “这个不可能行得通，”汉德伯爵同样反对，而且已经不耐烦了，“更何况能否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有军队呢那些流民进不来我们的城市，我们在自己的地方，吃点果茶，晒晒太阳，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他说完不等西银再解释，腾的站起来，摇晃着往外走道“不管了，要说的事情说完了，我要去睡觉了。” 其他人呼呼啦啦起来相送，随后也跟着告辞离开了。 莱恩一直等到那边的声音彻底淡去，这才和墨卢偷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屠龙正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看他俩回来哎了一声，大步过去看了看莱恩。 “屠龙，你连夜离开这里，去朝鹿，”莱恩抓着他焦急道，“我哥哥有危险” “安择王子”屠龙愣住，“他不是在都城吗” “他去朝鹿城了，从都城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莱恩来不及解释，简短说了几个名字，又心急如焚地催促道，“你现在就走。” 屠龙意识到事情紧急，点了点头“现在城门没开。我先去等着，城门一开立刻就出发。” 他说完从房间角落里拿起一个小包，就要出去。 “你可以骑马出去。”墨卢突然出声提醒，“现在马场那边没有人。有一匹暗褐色的马很适合长途奔驰。” 屠龙恍然大悟，感激地点了点头“马场怎么走” 墨卢没说话，转过脸看了看莱恩，又看了眼屠龙。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我知道路，可以领你过去。” 庄园晚上漆黑一片，墨卢靠直觉努力辨认着方向，屠龙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好在庄园里如今没什么人，他们这一路并没有被人发现。 马厩里的那几匹马栓在原处，马槽里的干草还是满的，墨卢这几天天天照顾他们早已经熟悉了各自的位置，径直带着屠龙到了白天西银的那匹马旁边。 屠龙感激道“谢谢你，墨卢。” 墨卢没说话，牵着马缰绳的手也没松开。 屠龙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 “屠龙勇士，”墨卢转过脸，眼睛在黑暗里竟然亮的吓人，“莱恩王子会去找圣子，圣子身份特殊，所以他们性命无忧。可是我不一样，我随时可能会被这里家仆打死，或者被贵族们赐死。” “你是王子的随从”屠龙喃喃出声。 “是的，”墨卢低声道，“而你要找的是王子的哥哥。王储都能有难，我一个随从拿什么自保”他说道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恳求道，“这匹马归你，我保证不吵不闹，只要你把我送出图兰。” “你要去哪儿” “回家，”墨卢低声道，“我要回诺兰多。你送我出城，之后的路我自己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被抓 周围是延伸出来的简陋建筑，看上去是平民的房屋，密密地相互拥挤，耸立在道路两旁。墨卢努力让自己在马背上坐直，他的脚没有脚蹬子可以踩，只能紧紧抓着马鞍，靠屠龙抓着他。好在屠龙体型巨大，胳膊快有他的小腿粗，拎着他完全不成问题。 他们静静地穿过路边的店铺、住房、教堂和学校，从老城区内无声的滑过。马蹄上缠着布条，使得它落地的声音尽量消失，这是墨卢的主意，做的时候没费多少功夫，现在却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好处。 图兰城远比墨卢想象的要大得多，他最初的判断是对的，从图兰回到诺兰多并不难，最难的是从庄园道城外的这段路上。这里的道路环绕崎岖，而城市里的人们也对外人有着强大的敌意。而此时入了夜，等那些在图兰工作的三等城市的人们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这座更犹如一座空荡荡的鬼城，每个人都缩在自己的住屋里，躲在石头墙的后面，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露出一双眼睛，窥视着外面。 墨卢在一处拐角的地方，冷不丁撞上旁边窗户露出的一双探究的眼睛，心里猛地打了一个突，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屠龙一把薅住他的衣服，低声嘱咐道“不要紧张，他们不会出来的。” 墨卢勉强嗯了一声，又惊又吓之后他的喉咙干得发痒。 屠龙又教他“你抓着缰绳，绳子放松的时候，马就会跑得快，你把它勒紧了，它就会慢慢停下来。” “谢谢你，”墨卢没那么害怕了，心里难免为自己挟持屠龙感到愧疚，“这次你救了我，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屠龙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担心小王子，小王子和汉德伯爵一向不和，如果他在庄园里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不会的，”墨卢肯定的回答。他记得那些人在秘密商量事情的时候说过，小王子和圣子会成为他们的证人，而假如他们想利用这个的话，那他们就不会动小王子。 墨卢把事情简短分析给屠龙听，后者也觉得有道理，这才放心了一点。 墨卢诧异“王子没有带其他的侍卫吗” “有其他侍卫，”屠龙说，“但是他们都在城外。” “那只要熬过今晚，”墨卢轻轻叹了口气，“只要熬过今晚，或许我们就都安全了。” 只要过了今晚，王子会召集他在城外的侍卫，回到都城。屠龙也许能来得及去找到王储安择，而自己只要出了图兰，就会尽量想办法，按照记忆里的道路回到诺兰多。 虽然路上或许会遇到点麻烦，但那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了，墨卢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马丁，还是马丁提醒他要记路的，而现在也不知道马丁他们现在走到了哪里，自己能不能碰上他 图兰的城墙出现在了视线里，夜色似乎愈发浓重，天际线那却渗出了一点点的灰白。 天快亮了。 城墙上的哨岗点着灯，从远处看，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守卫， 外面传来一串尖锐的咯咯喳喳的叫声，那是秃鹫的声音。 莱恩不安地往外看了眼，焦急地在屋里来回的踱步，屠龙已经出去很久了。如果顺利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城墙了。可是墨卢却没有回来。 莱恩不禁怀疑那个小男仆是不是想借机逃走，他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这点。在刚刚那个房间外面，他们一块偷听了那几人的秘密，于是他也下意识的把那个小男仆当成了自己人，这会儿莱恩清醒过来，才意识到他们不过认识了半天，他甚至仅仅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还没打听过来历。 莱恩不禁有些担心，如果那个小男仆想要逃跑的话那还好说，他害怕的是对方会不会出卖他。万一他没有带屠龙去马厩，反而去了伯爵那告密怎么办莱恩越想越担心，他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想要去找圣子，把事情都告诉他，听听他的意见或安慰，哪怕是分担一下自己的恐惧也好。可是刚走到门口，又生生忍了下来这事情关系重大，可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新月静候在窗外，莱恩发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漩涡的中心。 汉德伯爵的图谋他曾听人说起过，不是哥哥和姐姐说的，而是身边的仆人。他们说汉德伯爵早在新王后大婚之时就提出过想要升为公爵，而国王拒绝了他。仆人们还说汉德一家野心极大，他们想要对国王取而代之，现在他们已经懒得对王子行礼，可能不久之后就会把王子替换掉。 他们甚至还说，汉德伯爵说他只担心大王子安择，因为他颇有父辈风范，而小王子莱恩则像是王室拿钱烧出的一个花瓶，压根儿不足为惧。 莱恩一度十分反感这样的言论，他认为身边的仆人都过于心胸狭窄，他们总是幻想着周围的人都是坏蛋，好像所有人都对王子的位置觊觎垂涎。在莱恩小的时候，那些人就说过安择不是他的亲哥哥，所以要他提防安择这种话。可是事实证明，安择比父亲都要注意保护他。 莱恩不曾相信过仆人们的恐怖言论，他只是不喜欢汉德伯爵的无礼，因此当都城传言他善妒，有意谋害王后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瞎扯，而安择当时的反应在他看来也有些大题小做不过是无知之人的传谣，至于要让他们丧命吗 可是现在，莱恩迷茫了。仆人们的传言可能是真的，而谣言也许是为了掩盖真相。 等到天亮之后，有人问起屠龙和那个小男仆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呢他们会不会为难自己不让自己离开这里 小王子前所未有得感到孤单，他从小依靠的勇士此时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他现在无比想回家，想到都城，和父亲兄姐在一块。他又努力朝着好的方向猜测，想着或许那些人聚在一块只是说了两句笑话，又或者生气诅咒一下哥哥而已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昨晚的玩笑话，“当一个只管吃喝玩乐的废物”。 希望今晚早点过去。 希望哥哥能够平安。 莱恩在沮丧中沉沉入睡，外面吵闹的声响越来越大的时候，他才迷瞪着醒过来。 天已经亮了，太阳很好。莱恩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没脱衣服，不知不觉地在外面的小沙发上睡了一夜。不过一想到侍卫很快就会从城外赶来，他心里又轻松了很多。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莱恩走到窗户跟前，把窗帘拉起，往外看了一眼，随后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僵住了。 墨卢被人绑着双手，压在了外面。 庄园里的仆人正从四面八方往这赶来，路过墨卢身边时纷纷讶异地回看了他一眼。而墨卢身边站着一个身着蓝色猎装的大脑袋男子，头顶的毛发稀疏，莱恩认出那是哈兹伯爵的侄子，昨晚宴会上他尤其活跃。 这人此时正敲打着手里的皮带，跟别人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从外面抓住是的西斯伯爵的家事，伯爵允许之前我是不会随便打他的，这是我们家族的教养。” 莱恩心脏胡乱地跳个不停，简直比他的脑子还要混乱。 下面传出仆人的回话，对哈兹的侄子道“伯爵说知道了，把这个人押到会议厅即可。” 又有人说“哈兹阁说他会亲自审问，让您先去客房休息。” “不休息了，”哈兹的侄子像是不舍得肥肉的猎狗一样紧紧守着墨卢，大着嗓门说，“我一块在会议厅恭候伯爵和诸位，这小子跑的很快，你们是看不住他的。” “他是想邀功，”莱恩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喃喃自语道，“坏了昨晚出逃老家伙们肯定会注意的，他们都会去审问我也要去，我可以什么假装不知道” 他一边考虑着可能的情况，一边匆匆走进了卧室。卧室里面有一个小的盥洗室，桶里放着干净的凉水。一旁的架子上搭着松软的毛巾。 莱恩伸手洗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厉害，牙齿也微微打颤。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沉默着洗了脸，又从床头拿出了一身新的里衬和外套。 “你表现的越轻松，越不容易惹起他们的怀疑，”莱恩暗自告诫自己，“你可以是个花瓶，但不能是个胆小鬼。” 他给自己套上水蓝色的丝绸长衫，腰间扎上宽幅腰封，脚上套着带马刺的长靴，之后从衣架上取下了一件外套，用紫色的尤加利叶别针夹在了胸前。 莱恩自己穿戴完毕的时候，外面的敲门声同时响了起来，是庄园里的仆人。 “王子殿下，”那人通知道，“伯爵说让您去会议厅一下，有事要问您。” 莱恩应了一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下，把房间里乱翻一通，最后在壁炉旁找了一把用来削木刺的小刀带在了身上。 墨卢安静地趴在地上。 “你说你半夜出去是要去马场”前面有人问道，“那为什么卢泽爵士是在城里发现的你” 会议厅里是一张圆桌，大家随意找了位置坐下，并没有分主副位置。墨卢刚刚匆匆看了一眼，发现昨晚宴会上的人几乎到齐了。这里面有的人神色紧张或探究，坐在他的正前方，有的则纯粹是来看热闹，聚拢在了另一旁窃窃私语。 低声讨论的声音大大削弱了墨卢的紧张感，他抬起头，无视了不远处莱恩的注视，径直看着发问的人回答道“是的大人，我昨晚要去马场。” “你去马场做什么” “我的行李还在那里，”墨卢说，“按照原来的安排，我应该在昨晚和伙伴们一块离开图兰。但是昨天我遭遇到了一点不幸，是”他想说圣子大人，但是这会儿发现圣子没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之后，改口道，“是西银大人救了我。” 他说的不算假话，在场的人昨天看到他在西银和圣子的后面回来，但并不知道内情。 西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我并不关心，”伯爵微微皱眉，仍揪着关键点问，“你昨晚几点出去的，为什么又出现在了城里。” “我走错路了。”墨卢说，“宴会之后我去了马场，那时候天还有点光亮，后来我想回来的时候天就全黑了，外面一颗星星都没有，我走错了方向。把远处的一幢黑影当成了庄园。” “扯淡”哈兹伯爵冷冷地呵斥道，“宴会之后到卢泽发现你，整整一晚的时间，小子，你说你一整晚都没发现自己走错路了吗” 他身边的一个女人盯着墨卢，此时挑了下眉毛，安抚地拍了拍哈兹伯爵肥厚的手背。 “亲爱的，”她粗哑的声音响起，安抚道，“不用生气的，唯有长鞭和火刑才会能让他们吐露真言。” “要动刑吗”莱恩突然冷哼了一声，“我记得，他好像是我新收的男仆，我不同意，你们谁敢动他” “可是他坏了规矩，”哈兹夫人的脸色浮现出一丝微笑，转而问莱恩，“还是说王子殿下知道他的行踪要不然您替他说实话也可以。对了，我还没问你的那位贴身侍卫呢，他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吗” 莱恩懒散地靠近了椅子里，斗篷下的手却暗暗扣住了小刀的手柄。他轻蔑地对哈兹夫人抬了抬下巴“我讨厌任何人对我指手画脚，连王后都管不着我，你算老几” “你”哈兹夫人顿时气得脸色通红。 “别吵吵了，”汉德伯爵突然喊道，“我女儿都管不了他，你的确是自找的。”他转过脸继续追问墨卢，“你还有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否则一旦开刑，你即便说了实话也不会留你性命的。” “我说实话，求伯爵大人饶命”墨卢似乎被吓怕了，声音发抖，带着一点哭音，“我说实话” 会议厅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孩子。 “真可怜，”角落里有人小声说了句，“像个小狗一样。” “你说吧。”西斯伯爵突然开口，“不要再耍诡计。” “我昨天宴会后，去了马场。”墨卢说到这微微顿了下，随后小声哭了出来，“但我，我没去拿包袱。我去了那边的小木屋，在那呆，在那呆了很久外面没有月亮，我不知道时间，后来我想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会议厅内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什么人” “我认错了，”墨卢哭了一下，“那人离得很远，我认错人了，就追了过去，后来就迷路了。” “那你追的是谁” “我不认识，后来我在城里迷路后，那个人又出现了。”墨卢抬起手背擦了擦泪，指着哈兹伯爵的侄子说，“如果没错的话，就是他。” 卢泽爵士原本听地津津有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喊道，“你胡扯什么” 其他人也一脸的不相信。 “那你说，”西斯伯爵问，“你原本把他当成了谁。” 墨卢脸上惊慌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张了张嘴，却不说话了。 莱恩心里着急，转脸看了看会议厅的外面他不知道自己的侍卫来的多少，只要墨卢一直声称自己冤屈，他就会尽量保住他的性命。 可是没多久，他看到墨卢缓缓低下头，手心朝下，整个伏在了地上。 他不打算解释了，这是认罪的姿态。 一旁的卢泽松了口气，轻轻拍了下胸口。 “我们给了你机会，这么多大人，为了不让你受到冤屈，浪费了一早上的时间听你陈述，”西斯伯爵沉声道，“可你辜负了大家的善意。你意图愚弄所有人，死有余辜” 他重重地在茶几上拍了一下，喝道“侍卫” 门口随即进来两个身配长剑的随从。 “慢着”莱恩顾不得其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过随后他发现有人的声音比自己要大。。 西银轻轻敲了下扶手，等众人错愕地看过来后，皱了皱眉，竟然道“是我让他去的马场。” 伯爵似乎也是大吃一惊。大家面面相觑，完全愣住了。 “西银大人，”哈兹伯爵眯起眼，谨慎的警告道，“你需要对我们解释一下，有些事情是容不得马虎的。” 西银站起来，示意随从给墨卢解绑，等后者站到自己身旁之后，这才回头看了哈兹一眼“有些事情还用不着别人来管，尤其是我床上的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马斯 “这的确是我床上的事情，我不需要别人多问。”西银背对着西斯伯爵，走了两步，坚持道，“现在谁要处置他，等于公然想要处置我，也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他们在西斯伯爵的书房里，大家从会议厅散开后西斯伯爵就径直到了这边，他对西银的举动大为惊骇，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我看你最不把我放眼里”西斯伯爵气地脖子通红，两腮鼓起，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怒斥道“我一向对你寄予厚望，甚至想提前向国王申请把伯爵之位让给你，可是你却这样让我蒙羞为了一个男仆当众驳斥哈兹大人。”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一向省心，但是心气高傲，因此很少会这样训斥他。但这次西银的做法实在让他大失所望。 伯爵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见西银丝毫没有悔改的样子，又急又气地劝说道“你知道我们现在急需助力，劳拉家在南边的领地位置最合适，你不喜欢他们家拒绝也就算了。现在哈兹家是最好的结亲对象，他的女儿你昨天也看到了，漂亮安静，绝不会节外生枝，还有比这个更理想的妻子吗” 西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哈兹的女儿的确很漂亮，不论从哪方面来看，简直不能更理想。 “的确很完美，她很适合做我们家的女主人。”西银避开了父亲的视线，过了会儿说“我只是借此给他一些警告而已，即便是联姻，我也不希望任何人站在我们的头上指手画脚，我们的目的是结合他们的力量，利用他们的条件，而不是反过来，让我们为他们所利用。” 他这句话说到了父亲的心里，后者哼了一声。 西银稍稍松了口气。 伯爵却又问“那既然你已经当众给了他难看，事后也要弥补一下。那个男仆就送到哈兹伯爵手下任由他处置吧。” “不行”西银冲口而出“他们会折磨死他” “死就死了，有什么关系，”西斯伯爵似是打定主意，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这样快要让我以为你对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感情了除非你有留他不可的理由。”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西银顿了顿，突然道，“他是马修太太的儿子。” 西斯伯爵一愣，有些糊涂了“马修是哪个马修” “诺兰多的马修太太，”西银说，“正好和给圣子接生的人同名同姓。” 西斯伯爵这才想了起来，他先是惊喜地睁大眼，随后又狐疑地问“这么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之前没有说” “他们刚来的时候，我看过他们的登记，你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西银说到这似乎有些疲惫，他看了父亲一眼，随后走了出去，“我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父亲，我也希望能分担一些东西。” 墨卢这次又被带到了三楼。只不过这次的房间并不是仆人用的小房，内里布置和王子的客房有些像，但是空间比那个要大很多。墨卢看到这边的阳台上放了一个质朴的布艺沙发，窗户是淡蓝色的，弧形外扩出去，外面正对着花园的池塘。 他在这里闻到了西银身上特有的那种香味，混合着橡木和柑橘，又多少有带着点玫瑰的馨香。墨卢猜着这应该是西银的房间，他扭头想找香气的来源，却冷不丁瞅见刚刚领自己进来的女仆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墨卢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监视了。 他没再乱动，看了看身边的椅子，想坐下的时候又想起衣服在跟人扭打时都脏了，于是又赶紧站了起来，在一边乖巧地立着。 侍女这时候才出声，提醒他说“右边的房间里有热水，你可以去洗个澡，但是不能进卧室。衣服在里面放着。” 墨卢身上还有伤，他并不想洗澡，但是看那个侍女的神情不善，他觉得自己还是少出声为妙，于是顺从地走了进去。 小房间里果然有放好的热水，在一个足足可以容纳俩人的木桶里。墨卢从一旁拿了毛巾，浸湿之后小心地避开伤口，把身上擦了一遍。 热水果然能缓解人的紧张和焦虑情绪，墨卢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腰上有几处淤青，在嫩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好在不是特别严重，应该比屠龙的伤要轻很多。他想到这忍不住又担心起了屠龙，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应该成功跑出去了吧 墨卢琢磨着怎么把情况和小王子说一下，结果一时走神，不小心戳到了后背的鞭伤。他疼地嘶了一声，顿时又清醒了过来和小王子说不说的并不重要，他必须先确保自己的安全，毕竟马场里还丢了一匹马，他太多的漏洞需要补了。 其实刚刚在审判的时候墨卢也不确定自己能否侥幸存活，求助于西银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他也不知道西银是否会救自己，毕竟俩人再次见面以来，后者一直在努力避开自己。可是跟西银相比，小王子莱恩又更不可靠，墨卢当时只不过狠狠心赌了一把。 好在他赌赢了。 他猜着西银应该不久就会回来。墨卢擦好身体后穿上了侍女提前准备的衣服，不过等他把叠好的衣服展开，才发现那是一件红色织锦睡衣。 太阳升到正中的时候，贵族们已经用过午餐，开始纷纷启程回家。这里面司音家和汉德家都在图兰有小小的住处，但是墨卢听说他们会直接回到都城。他在西银的房间里站着，看着贵族们的车马一辆一辆的离去，却始终没有看到圣子的身影。 又过了很久，小王子的侍卫们集结在了一起，墨卢微微挑眉，随后看到莱恩走了出去。他仍穿着早上的那身衣服，从门厅出去时侍卫们自觉向两边分开，等着他通过。 莱恩看起来似乎很悠闲，只是上车之前冷不丁地回头朝这望了一眼。墨卢躲在玻璃后面，几乎以为他看到了自己。 贵族们走后庄园重新归入了沉寂，监视墨卢的侍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中途有人送来了吃的东西，一盘烤羊腿和一份蒜酱，墨卢犹豫了一下，闻着蒜酱的味道有些重，没敢吃，没多久又有人把东西端了出去。 西银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回来，侍女们离开之前已经把房间里的灯都点亮了。他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灯火通明，墨卢正在摆弄桌上的熏香，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过去。 俩人对视了片刻，张了张嘴，又都闭上了。 还是西银先打破了沉默。 “听说你没吃东西”他尽量用轻松的口气问道，“是不饿吗还是怕里面下毒”说罢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好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墨卢发现自己面对他比想象的要轻松很多。 “饿，”墨卢清了清喉咙，如实说道，“但是那个大蒜气味太重了我怕吃了之后会口臭。” “这有什么” “我有点担心，”墨卢停顿了一下，看着他道，“毕竟每次见你都要等太阳落山以后。” 西银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次口气轻松下来了，凝视着墨卢“我不是吸血鬼，不怕的。” 墨卢感到脸上发热，但他这次没避开，只抬眼静静地跟西银对视着。 “今晚我们可以好好聊会儿天了，”西银咳了下，眼含笑意，“这次不用在马场挨冻了，那几天我都没睡好。”他说到这想起了墨卢的伤，关切地问，“昨天是谁打的你我看看你的伤。” 墨卢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冷不丁想起了西银上午的托词。 床上的事情虽然明知道西银那是随便找的借口，但是墨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摆了摆手“没关系的，伤口不严重。” 西银没再坚持。 “对了，”过了会儿，西银忽然问，“你是马修太太的儿子对吗，有一件事需要问你。” “什么事”墨卢疑惑地问。 “圣子是你母亲接生的吗”西银道，“当年先知预言圣子会在九月份出生，但是诺兰多的人很多，九月份只有一个婴儿未免让人匪夷所思” 他说到这里看了墨卢一眼，神情微微凝重起来“听说那年诺兰多城外有一个婴尸堆，以至于引去了大批的秃鹫，围绕着诺兰多城外久久不散。” 墨卢起初听地云里雾里，等这会儿明白过来，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忽地窜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承认那个身份，但是随后，墨卢意识到这个身份可能关系重大，而自己一旦开口撒了谎，后面可能是无穷无尽地问题等着自己。 他又扭头看了西银一眼。 西银的眼睛很漂亮，狭长深邃，微微上挑，平时这双眼里总是一副多情相，像是要看到别人的心里去。可是一旦遇到问题，你就会发现这双眼很容易专注在一件事情上，且精明至极，少有温度。 墨卢忽然怀疑，西银自从认识自己之后，是不是一直在等着问这一句。可是假如这个问题对西银很重要，但此时骗他，有可能也是在害他。 墨卢虽然白天刚刚利用过西银，但是此时却不得不承认，他从本心里不想骗他。 墨卢心里左右摇摆，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垂下眼掩饰住自己的想法。 西银却以为他在回忆，欣慰道“你好好想想，你母亲有没有提过这些事情。” “没有。”墨卢忽然拿定主意，抬眼看了过去。他仔细观察着西银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一会儿后说，“很抱歉，我并不是马修太太的儿子。” 西银猛地愣住，难以置信地抬眼看了过来。 墨卢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懊恼和失望。 “我不是马修太太的儿子马斯，”墨卢心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干脆把事情和盘托出，“马修太太的女儿在男爵家工作，我们出发之前，她把我的名字报给了男爵，用以顶替她的弟弟。” 墨卢见西银皱了皱眉，提醒道“男爵之前给图兰城送过不少人，而且都有去无回。” “那马修太太一家呢”西银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住，转过脸问“他们还在诺兰多吗” “不知道，”墨卢低声说，“我们出发之前，本地人正忙着赶走外地人。马修太太一家就在其中。” 西银嘴里狠狠地暗骂了一句。他没再多问，推门大步地走了出去。 墨卢一直等他走出去很久，才怔怔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的事情几乎要耗尽他的精力和体力，墨卢看了眼外面庄园一到晚上就黑漆漆地团成一片，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次逃跑，干脆放弃了乱七八糟的推测，走一步算一步了。西银走之前没有任何安排，墨卢并不敢往别处去，想了想干脆在门厅的沙发上团成衣团，自己缩着休息了。 他这一觉睡的很沉，一直等到外面有鸟叫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不过随后墨卢就呆住了。他身下并不是昨晚的那个小沙发，而是一床宽大松软的被子。再抬头，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西银的床上，而后者就在他旁边趴着，裹着另一床被子睡的正香。 西银的整张脸几乎都要埋进枕头里，大约是察觉到了墨卢的动静，他偏过脸，眯缝着眼看了看。 “外面有吃的。吃饱后等我会儿，上午带你出去玩。”西银翻了身，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 墨卢飞快地思考着，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谁知道西银又突然睁眼，问他，“你知道你原本叫什么吗” “啊”墨卢没明白他要说什么，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原本叫马斯，”西银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抬起手，在墨卢的头上揉了揉，“你是马修太太的儿子，不管谁问，都这么说。” “”墨卢渐渐明白过来，轻声问，“那那个马斯呢” “没有别的，”西银似乎困极，闭上眼，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只你一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集市 图兰城的白天是和晚上完全不一样的景致。墨卢跟在西银后面，坐车到了城中区之后改为下车步行，惊异地发现昨晚恐怖逼仄的巷子里现在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摆摊卖菜的，拉着铁架叫卖羊腿羊肉的，正在刮制皮革的，还有卖着编织精美的地毯的这些人服饰不同，发型肤色各异，连说话的口音都差别很大，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西银抬脚避开地上的污水和踩烂的菜叶果皮，一手拉着墨卢，眉头微微有些皱起，等俩人快步从摊贩中间穿过，一直走到国王大道之后，他的眉头才轻轻舒展开，笑着回头看了墨卢一眼。 眼前依旧是热闹的集市，不过道路宽阔，杂乱的物件都被遮掩在了两侧的木栅栏之后，仅露出了摆放齐整的布匹和鞋靴。 墨卢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这会儿多少发现了一点西银这人爱干净，尤其忍受不了污水的味道。 但他不知道俩人为什么停在这里。 西银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没让他疑惑太久。 “去给你买几身衣服，”他松开墨卢的手，转身道，“这边的人没那么多，但是也注意点，别跟丢了。”话里话外完全不担心墨卢逃跑。 实际上墨卢现在的确没什么办法逃跑，待在西银身边是他最安全的选择。 墨卢嗯了一声，快走两步跟上，想了想还是说“衣服就不用买了吧，浪费钱。” 西银笑他“怎么，还怕我缺钱吗” “省着点总是没错的，你们家那么那么多仆人，每月的开销就很多。如果没有进项的话坐吃山空很危险。而且”墨卢顿了顿，叹气道“我想早点回家。” 西银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不像刚刚那么高兴了。 墨卢只当没看见，轻轻抓着他的胳膊，抬眼问“你说我还能回到家吗” 他的身体轻轻朝这边倚靠着，好像在跟朋友吐露自己小小的苦恼一样。西银低下头看他，墨卢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肩膀，这会儿抬着脸，下巴扬起，微微睁圆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不知道怎么忽然又被取悦了。 “等买完东西，”西银随手指了指路边的摊位，道，“吃饭的时候我去帮你问问。” 墨卢喜出望外，他原本只想试探一下西银有没有放自己走的可能，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痛快。 不过西银这趟出来显然只是散心的，俩人去布料摊子跟前问，他既不知道行情，也不清楚尺寸。摊主问买多少，西银就随手指着墨卢说“给他做，你看要用多少” 摊主问“做什么样的，里衬想用什么外面做几层领口要什么样式呢” 西银“不清楚。” 墨卢怕摊主看他有钱坑他，忙拽着他的衣角催促着走，西银偏偏还不动，一样一样地听人介绍。 等俩人买完东西，西银才道“采买和做衣服都有专人专管，但是这处庄园人手不够，不如就地买了送到铺子里让人现做，这样快一点。” “那要好几天才行吧，”墨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觉得穿现在这个就很好啊。” 蓝黑色布料，柔软舒服，既不像是家仆制服般硬，也不像西银的那么华丽。 “那是我以前的，”谁知道西银却笑着说，“我小时候嗯大概十二三岁时的衣服。” “十二三”墨卢抬起胳膊看了看袖口，长短正合适，“你那时候就这么高了吗” “是啊，突然就高了。原本是母亲做了，准备让我十六岁穿的衣服呢。”西银抬了抬手，落在了他的头上，使劲揉了揉，“不过以前的东西没几件了，要先做两身替换着。” 墨卢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头发，不过西银这样并没有让他很反感。俩人把布料送到了做衣服的铺子里去，墨卢站着让老板量了尺寸，西银在一旁付钱。等从衣服铺子出来，街道上的摊贩已经少了很多。不少人往城门的方向开始走去。 西银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带墨卢一直往前走，走到国王大道的尽头处右拐，随后进了一栋圆锥形的小楼。 这里是一处茶楼。 西银沿着螺旋形的楼梯一直往上走，到最高处后才停下。上面左右对着两间茶房，走廊中间有一个黄色泥土堆起的炉子，上面架着一口硕大的铁锅，有位蒙住脸的侍女正在里面炒香料。 墨卢跟着西银进了空着的那间，发现桌上摆着不少好吃的，有各种饼干糖果，还有肉干和熏肠。从窗户望出去，视野也算开阔，能一直看到他们来时的巷道街角。 “那就是我们来时的地方，”西银看他好奇地往外瞅，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表，叮嘱道，“我出去见一个老友，顺道问一下诺兰多的情况。你在这里不要乱跑。外面现在很乱，出入城门都要有证件。” 墨卢点了点头。 不多会儿西银转身走了出去，墨卢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楼梯口，想了想，乖巧地坐了回去。外面的侍女把香料炒好后加在奶茶里端了进来，一同被送来的还有香喷喷的烤羊排，外焦里嫩，肥瘦相间。 墨卢顿时被勾起了馋虫，他忍不住咽了口水，伸手拿起了一块，忽然又想起西银似乎没说过会买吃的，于是犹豫着又把手收了回来。 外面突然发生骚乱的时候，墨卢仍在跟自己的馋虫做斗争那羊排烤的太香了，他以前在家就很少吃肉，前几天在马场更是只有黑面包就凉水果腹。今天早上吃的虽然好，但都是甜点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有道理，但是不得不承认最近几次的危机化解，除了运气成分之外，多亏了一贯的谨慎。 墨卢了嘴唇，强迫自己的眼睛从那一盘烤羊排上挪开。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让自己惊讶的一幕在他们来时经过的那条巷道里，正有几个人吆喝着追一个人。前面正在逃跑的应该是个少年，墨卢离得远，抬起头睁大眼看时，却发现那人从头到脚全是黑的。 一种近乎煤炭的黑色，可是身形却又说不出的熟悉。 墨卢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推开窗户看的更清楚一些，却冷不丁听到门外传来了规律地脚步声。 他一个激灵，连忙收回视线坐正，下一秒，西银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不爱吃吗”西银看着桌上的羊排微微惊讶，随后在墨卢的对面坐了下来。 墨卢稍稍放心了一些，却没说实话，只垂眼道“想等你一起。” “那我再让他们多送一点，不用不舍得，”西银信以为真，想了想又道，“诺兰多短时间内你恐怕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 “诺兰多已经封锁全城了，之前好像发生过小的瘟疫，所以驱赶了一部分人。” “”墨卢没说话，他知道哪里有什么瘟疫，那恐怕是男爵随便找的借口。只可惜城市和城市之间只有等级划分，却没有管辖权，只要一关起门来，地方官和本地贵族在当地简直就大如天。 西银又道“那边城里城外的通信也断了。不过我还有办法送信过去。”他说到这关切地问墨卢，“你的亲人叫什么名字” “沙索，”墨卢说，“他是我姨父，在垃圾场那工作。” “那我让人问问，”西银道，“你先跟着我一段时间，练练身体，学点东西。国王想要组建一支军队，如果到时候你也被选中了，起码不会混的太惨。” “军队”墨卢眼皮一跳，他那天偷听的内容里的确有这一条，“是要做什么的” “很多，你现在还不懂。”西银喝了一口热奶茶，随后舒服地眯了眯眼，“不过应该很快了，我听说决议已定，只不过时间早晚问题。”他说完见墨卢似乎不怎么情愿，挑着嘴角笑道，“并不完全是坏事反正很多人都要参加，包括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莱恩 “好好的，为什么要组建军队呢”莱恩不解，问自己的姐姐缇雅。 此时距离他们回到都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安择上个月让人带了信过来，说是如果顺利的话他这个月就会回来了。屠龙已经先行一步，把他给家人买的小礼物带了回来，此时应该还在路上。 那场秘密的会议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恐怖的后果，莱恩不禁自我嘲笑，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喝酒喝多了，以至于那两天提心吊胆，一直等回到都城后还心有余悸地警惕着每一个人。 好在坏事并没有发生，安择在朝鹿城是安全的，他捎了信回来，还让屠龙带礼物。 圣子比他回城回的早一些，莱恩几次想去找他玩，却被姐姐拦了下来。 缇雅温柔地劝他“莱恩，你现在不小了，最好学些时政知识，学着怎么管理这个国家和城市。” 莱恩疑惑道“那个是哥哥要管的事情吧。” “可是安择一个人会忙不过来，”缇雅执着地把他拉到议政厅旁边的记录室内，“你是他的弟弟，兄弟两个要齐心合力，相互扶持才可以的。” 莱恩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可是姐姐对他最好，他也从来不忍心拒绝姐姐。 眼前是摊开的厚厚一本西亚国录，字迹娟秀，纸张较薄，显然是份手抄本。国录上记录着西亚国五十二座城市的建立、形成和管辖制度，只不过越往前内容越详细，等到了近些年反倒只有简单的几笔了。 这也难怪，现在西亚过的城市也就离着都城近的还能听指挥一些，远一些的国王鞭长莫及，几乎都在自治了。 今天缇雅跟莱恩提起军队相关的事情，他翻了翻，发现西亚国史上的确有关类似的记载，但是内容不详，也看不明白。 “我们南边是南境国，北边是凯莱国，大家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现在也没有矛盾冲突，”莱恩把书页翻地哗哗作响，“为什么要组建军队呢如果组建了军队，让他们学什么” “很多，”缇雅说，“我们的外敌不止有南境和凯莱国。” 莱恩挑了挑眉，为自己找到姐姐言语上的漏洞而开心西亚和南境之间有深不可测的黑海相隔，和北国凯莱之间更有天然屏障守望山脉。所以他们的外敌并不包括南境和凯莱。 他笑着指出这一点，却只换来缇雅无奈地轻笑。 “很多事情并非一成不变的，”缇雅望过来，看着莱恩摇头道，“你要知道，就记录来看，我们西亚过每百年就会组建一次军队，虽然这方面的记录寥寥，但或许真的是逼不得已。” 莱恩闻言低头有翻了翻，果然从年限表上看过去，战争和军队的字眼差不多百年出现一次。 然而诡异的是，这些战争年份里的记录几乎为空白，既看不出是和谁打，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最近一次的记录里内容倒是多了一些，但也只是战后的安排上面写着几位将军的受封称号和领地，其中就有西斯伯爵的祖父。莱恩看了看，发现有一位没有名字，改以符号代替的。 “这个是谁”莱恩伸手指着，好奇地问缇雅，“为什么他的符号是个这是牧神的符号吗” “有点像，”缇雅看他总关注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无奈道，“这个不重要，上面的人都已经去世了。” “哦” “你要是实在看不下去，就出去玩会儿吧，”缇雅叹了口气，“别把书翻坏了，这可是我一笔一划抄录的呢。” 莱恩惊讶地看过去，他和姐姐是双胞胎，然而脾气秉性却大不相同。缇雅性格温柔坚毅，对国事也十分关心，莱恩每天享乐玩耍的时候，缇雅则多半在帮父亲和哥哥出谋划策。这点让莱恩由衷地佩服，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 缇雅看他这样，抿嘴轻轻笑了下，给他找了个下台阶“你不是要去找圣子玩吗，正好军队一事是他最早提议的，你听听他怎么说。” “好的，”莱恩立刻道，“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等一下，”缇雅又喊住他，“你别空手去，我房间里有一个玫瑰金的珊瑚球，个头太大了，一直包在盒子里没动过，你拿去做礼物吧。” 那个珊瑚球是前阵子一位本地小贵族送上来的礼物，东西不算值钱，但贵在设计精巧，整株的珊瑚被雕成球形薄片，外面缠了一圈细如发丝的金线，绕成圆球，内嵌一枚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那金线杂质很多，因此看起来颜色发红，跟玫瑰金相似。夜明珠的成色也很一般，晚上的时候连巴掌大的地方都照不亮。莱恩敢肯定，如果这小东西的金线和夜明珠都用好材质的话，那肯定会价值连城。 当时缇雅对这个特别喜欢，现在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嫌弃它个头大了。莱恩没往深处想，他习惯去圣子那的时候带些小礼物过去，这次缇雅让他拿这个，他便毫不客气地带上了。 议政厅在王宫的正中央，圣子却在城堡的西北角那。莱恩带着东西，穿过长长的甬道和花园，等到了圣子的寝殿时却被告知圣子不在。 莱恩不想再回去，随意道“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他向往常那样往圣子寝室走，却在门口被人拦下了。 那侍卫面有难色，阻拦道“王子殿下，要不然您改天再来” “怎么了”莱恩十分意外。 那人道“圣子今天可能回不来。” 莱恩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姐姐缇雅并不赞成他和圣子玩的太近，因此平时很少放他过来。而且从议政厅到这边的道路也很长，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他心里并不想就这么走开。 可是圣子平时也偶尔外出，他也不太可能在这边过夜等。 莱恩把礼物交给那侍卫，恋恋不舍地一边看着后面的大门一边嘱咐要好好看管不能打碎。然而就在他说完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突然看到寝室的门缝下有黑色的衣角一扫而过。 莱恩愣了下，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侍卫脸色顿时绷了起来。 “殿下”侍卫紧张地高喊了一声。 莱恩的脸色下沉，昂首下令道“开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