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失贞》 第1章 楔子 洞房花烛,这是每个女子新婚之夜都需经历的一个过程,它虽有些痛苦,可到底却是女子最美的一个时刻。然而于余锦绣而言,这却是她人生最狼狈悲剧的一刻。婚前她有不安、有忐忑、有憧憬、有期待,她曾经想象过许多不同的场景,却惟独没有料到一切竟会如此。 “贱人,竟以不贞之躯图谋我荥阳侯世子妃之位。”红浪翻滚之时,一个暴怒的男声打破了温情漫漫的时刻,严厉的指责之语惊醒了锦绣的迷离。 红烛摇曳的婚房中,大红帷帐的婚床上,她的新郎怒焰滔滔,面上戾气尽显,起身从自己还带着剧痛的腿间退出,跪在床榻间,一巴掌抽到莹白如玉的面颊上,脸上身上的肌肤都随着这吩咐不停的颤抖着。 那突如其来的指责和耳光叫锦绣惊恐的睁大眼睛,泪水欲滴不滴,耳旁一阵轰鸣,只面颊上热辣辣的痛感和唇角那咸腥的鲜血味儿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事实。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抬起双手搂住的肩膀,怀着委屈与迷茫,怯怯的抬眼望去,低声喊了一句“夫君” “别叫我夫君。”对方看过来的目光里,满含着鄙夷和愤怒,口中吐出的话语,更是半点温情也无。“余锦绣,你一个失贞骗婚之女,也配叫我夫君好一个名满长安的大才女,好一个锦绣佳人啊我呸”男人一口唾沫落在脸上,厌恶之色尽显。 “失贞之女不,我不是”余锦绣眼神顿时清明,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未着寸缕,猛然坐起身来反驳道。 好好的新婚之夜,她虽对他的碰触甚为抵触,却严守着婚前嬷嬷们的指导,顺从着他,忍耐心中的恶心着任他施为而丝毫不反抗,却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他莫须有的指责,那般的严重,自己怎么能够接受这不仅仅是要毁了这段婚姻,更是要毁了自己啊胡家安,他为何要如此 “哈不是”呲笑一声,他一把将她推开,双指捻起平铺在床上纯白色的丝质贞帕,在她面前不停的甩动着,“看看,看看,方才该做的,我们可都全做了,可这上面,一滴血都没有,一滴都没有你还敢否认,还能否认吗贱妇”语毕,将贞帕摔在女子面上,起身撩开床帐下了床,捡起方才因为迫不及待便直接扔在地上的衣服,胡乱的往身上套。 “不,不”余锦绣死死的抓住贞帕,摇着头。方才做过些什么,她自然知道,做了这事之后,贞帕上会留下自己贞洁的证据,这她自然也明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做了,却没有隔着帷帐望着新婚丈夫将要离去的身影,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忙掀开床帏扑上去,搂住他抬起的腿,颤声祈求道“不会的,我不是失贞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夫君你相信我” “住口。”男人回过头,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踹开她,恨声道“你是不是,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误会,你莫不是觉得我在冤枉你”他说的理直气壮,可目光却不若方才一般,竟是带着一股心虚,然而脸色变了变,却又阴霾的瞪了过去。 锦绣跌倒在地,光裸的背靠在床边上,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嘴角牵起一丝苦笑,该感谢他并未用尽全力吗眼见着他如此,她再傻也猜出来这里面有问题了,自己明明就是个恪守规矩礼仪的女子,从未单独在府外过夜,更是不曾与任何男子有过亲密的接触,就算是父兄祖父,在及笄之后也不若幼时亲近了,怎么会失贞,怎么可能会失贞。 可他是自己的新婚夫君,是自己这一生的依靠,俩人订婚三年,虽然未曾谋面,可年年节庆都会收到他赠送的礼物,显然他也是对这段婚姻有着期待的,他怎么会用如此恶毒的罪名来冤枉自己呢 这个时候,锦绣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似雪却面带幽怨的身影,方才众多夫人小姐蜂拥而来闹洞房,她就立在自己曾经的同窗夫君胡家安的同胞亲妹胡家佳的身旁,一身素裳,不施粉黛,耳朵上只带了一副小小的银耳钉,未婚少女才会梳妆的双平髻上,也只斜斜的插着一对银簪,在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显得喜气盈盈的少女中间,可谓是鹤立鸡群一般。在别人的婚礼上打扮的如此素净晦气也倒罢了,可她一双水光晶莹的眸子,却是始终不离的跟随在新郎的身上,好在当时新郎胡家安的目光丝毫未曾扫向她,便叫本就有些羞涩的锦绣在夫人小姐们的调笑下,更是羞窘得忘记了这个人。而此时,锦绣才恍然发觉,当时胡家安虽未看她,可大家退去的时候,他却一刻也没有停留的跟了出去,莫不是 “你莫不是根本就不愿娶我”强咽下抑制不住又冒上来的满口鲜血,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问道。 他虽没有言语承认,转过身去就往外走去,这已经是用行动回答了她。 院子里已经响起来杂乱的脚步声,方才的争吵和他踢打她的声音,很明显已经引起了屋外守候的人的注意。 她盯着他背影的眼里满含恨意,语气里自然也带出来三分“胡家安,你既不愿娶我,为何当初却要上我余家提亲今日又要上门迎亲如今却如此毁我为什么” 胡家安顿住身,却没有回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我是不愿娶你,可父母之命难为,况且你本就是失贞之女,却言道是我毁你,真是好不要脸,不愧是余家出来的啊果然是一家子” 锦绣闻言,怒目而视,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住口,住口你毁我也就罢了,却还污我余府满门,余家乃书香门第” “狗屁书香门第。”胡家安回身打断锦绣自夸的话,眼睛里是清晰的厌恶之色,讽刺道“有个纵欲而亡的余二老爷,有个不辨是非的余大丞相,有个荤素不计的余大爷,还有个当做满府上下心头宝的失贞女,竟然还有脸挑三拣四的选夫婿,末了还要求姑爷不许纳妾,好一个书香门第,好一个一门祖孙三状元,好一个大才女我看余家就是个龌龊窝,一家子从上到下全部都是龌龊之人,我胡家可容不下如此人物,你还是滚回去吧大才女,啧啧大才女哈哈”语毕,他大笑着踹门而去,锦绣却颓然的坐倒在地,手里依然紧紧的捏着那块洁白的贞帕。 她反驳,她祈求,她抱着希望,希望他承认是他在冤枉她,可她手中的这个证据,已经明明白白的彰显出事实,虽然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锦绣的陪嫁嬷嬷一进门,便看到一身蹲坐在床边的女子,一脸茫然,瑟瑟发抖,那脸上清晰可见的指印和嘴角残留的血迹,让她的心都揪疼了起来,扑上去扯过创伤的单子,将她裹在其中。 听到熟悉的温和声音,锦绣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她伸出双手搂住嬷嬷的腰,像幼时一般,将脸埋在她傲然的胸口,委屈的喊道“嬷嬷,嬷嬷,我没有,我没有” “小姐,疼不疼姑爷怎能如此对你,是当咱们余家没人了吗小姐你别怕,咱们去找荥阳侯夫人,问问她当初许下的承诺可还记得。”崔嬷嬷一脸的愤慨,自家小姐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在余府上下,那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主,谁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如今竟在新婚夜被打成这样,她哪里还能忍得住。 “对,对,去找伯母,伯母一定会相信我的。”病急乱投医,锦绣听得这话,立即就要站起身来,前去寻求庇护了。那裹在身上的薄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一股凉意从光裸的身上传到心底,让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小姐,奴婢先服侍您更衣吧”余锦绣的贴身大丫头春夏秋冬四婢早跟了进来,此刻春兰正捧着一套天水碧的衣衫,躬身劝慰道。洞房前她换上的睡服被胡家安撕扯坏了,如今正散乱的丢在地上,上面还印着一个个大大的脚印。 在丫鬟们的服侍下,锦绣穿上了衣衫,又梳了发髻,脸上的掌印不但无法掩饰,此刻还肿了起来,心疼的丫鬟们和崔妈妈都忍不住泪水涟涟。 荥阳侯夫人根本不等锦绣去求,自顾的就来了新房,随着她一同来的,还有方才长笑而去的胡家安,和一群劲装打扮的家丁。这哪里是来给锦绣撑腰,分明是来一副要打杀了她的模样啊 锦绣跪地祈求,要他们还她一个清白,然而胡家安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对他的母亲言道他已入了巷,她却根本没有流下证明着贞洁的血迹,言辞灼灼,又有洁白的贞帕为证,哪里还有她辩解的机会。 果然,荥阳侯夫人再不顾锦绣的哀求,厉声呵斥了她一顿,言道今日之事若是发生在前朝,立时便要将她沉塘了事,看在余丞相的面上,就绕她一命,只休回娘家。便叫人将她的嫁妆箱子全部搬出,从侧门扔出了荥阳侯府,而她跟她的陪嫁下人们,也一个不留的被轰了出去,大门在身后猛然的关闭。 夜色深沉,一众人的心更是跌落谷底,如此被赶出府,她这个余家小姐,算是全毁了,而这些陪嫁的下人们,也难得一个好下场了 半夜时分,正是情浓好眠时,可今日的相府余家,不论主子仆从,却无一人得以入眠。 嫁入荥阳侯府为世子妃的相爷嫡长孙女带着她的千里红妆、一抬小轿被连夜休回娘家了,缘由是婚前失贞。出嫁之时,那千里红妆是她的骄傲,如今被遣回,这在大街上绵远不绝的千里红妆就是整个余府的耻辱。 锦绣想要向长辈们哭诉了自己在荥阳侯府中受到的污蔑和责难,想恳求他们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然而她却连长辈们的面都未曾见上,便被人直接带进了余府小祠堂,那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关闭,仿若关了她的生存之门。 面对着祠堂寥寥无几的祖宗画像和牌位,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委屈,外人害了她冤了她倒也罢了,至少她还有亲人可以为她洗刷冤屈,可以抚平她心中的创伤,可亲人们却如此对待她,简直是生生的剐了她的心。 “各位祖宗,锦绣难道就只能背负着失贞女的骂名,含冤而死吗祖先若有灵,为什么不给锦绣一个机会,为什么”然而她的句句泣血控诉,却无人回答,她的祈求,也无人来应承。 天地之间,仿佛顷刻之间,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的心也越来越凉,没有一个人来,他们连看她一眼,问她一句都不肯吗 “吱吱”声响起,祠堂紧闭的大门着被推开,老太太身边的贴身老嬷嬷黄妈妈迈步而入,她的臂间,拖着个木盘,盘上一个白瓷酒壶,旁边孤零零的一只酒杯。她走到锦绣面前,放下木盘,捧起酒壶,将泛着微微红光的透明液体倒进酒盅,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着屋中常年不散的檀香,散发出一股甜香。 “老太太真是舍得,甜梦香千金一两,用来处置我这个失贞之女,不觉浪费了吗”此刻,锦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翘起嘴角,深受端起酒杯微微的晃动着,看着那飘起的一股如梦似幻的烟尘,讽刺了一句。 既然已无力回天,锦绣也不再挣扎,因为她根本没有了任何退路,没有了任何希望。 但愿将来有了真相大白的一天,他们不会后悔。 “二小姐怎么说也是余家嫡女,是老太太嫡亲的曾孙女,纵然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老太太还是舍不得您的。这甜梦香可以让二小姐如同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一般,毫无痛苦的离开,也算是老太太给您最后的疼爱了。”黄妈妈放下酒壶,弯了弯腿给锦绣行了个礼,面无表情的说。 “疼爱么自我有记忆开始,从来没享受过老太太的疼爱,不料临了临了,我被冠上如此罪名之时,倒是有幸享受了一回。哈哈黄妈妈,你觉得,好笑不好笑呢”锦绣笑弯了腰,站起身来斜斜的靠在供桌上,说着话,手一撑,竟是一屁股坐在了供桌上。 黄妈妈沉静的面上总算大大的变了颜色,伸出手就要将她拖下来,一边还劝说道“二小姐莫要如此放肆,这供桌,岂是能够随便坐的,小心惹怒了祖先,降下罪来。” 锦绣将手中的甜梦香一递,挡住了她的手,调笑着道“哟哟小心了,千金一两的甜梦香要是倒了,我可就享受不到老太太好不容易发出的一份疼爱了。”酒只有一杯,黄妈妈自然不敢乱来,只有缩回了手去,任由锦绣坐在供桌上。 锦绣更加的放肆,未端酒盅的另一只手,一把捞过一个牌位,“余公浩泽之灵位,这是我曾祖吧你说,若是他知道老太太往自个儿曾孙女头上泼脏水,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找老太太算账啊真想看看那场景,嘻嘻”说着,将那牌位往地上一扔,扬手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一股清冽的气息,顿时在口中弥漫,那甜香,更加的浓烈了。 “祖先若是有灵,岂能叫子孙蒙此冤屈,他们若是降下罪来,那承罪之人,必是负我,冤我,害我者。那人必要以百倍、千倍的代价,来偿还欠我的。”她甩掉空杯,从供桌上滑下来,转过身去立在那里,伸出手指指着那牌位和画像,放肆的说道。那话语,像是在乞求,又像是在诅咒。那森然的冷意,让见惯了风波的黄妈妈,也不由心中一颤,缓缓的朝后退去,不敢靠近。 “二小姐”她诺诺的喊道。 “今日胡家冤我,余府弃我,我便以这条命还了十八年养育之恩,从此以后,我余锦绣与余府,再无丝毫联系。但愿投胎再不入余家。”泪水无声滑下,举起的手都还未来得及收回,就仰面倒地,手脚抽搐了几下,便静静的躺在地上,再无声息了。 黄妈妈踮起脚尖,轻轻的抬脚落步,靠了上去。 只见锦绣面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安静的睡着。那模样,正如沉睡之中梦见了美好的事情,笑得那般的甜,睡得那样的香。 黄妈妈叹了口气,道“二小姐,要怪,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吧老太太怎么会允许那事被揭露出来呢那人,在她的心中方是最重要的啊”又俯身捡起被锦绣抛在地上的牌位,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她赶紧将牌位放回原处,双手合什拜了拜,回身迎了出去,几个家丁打扮的男人,抬着一口乌木棺材,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未及,几个人将锦绣的尸身收殓了,从后门送上一辆马车,那车上竟还有几个裹成圆筒状的草席,只没有掩盖完的而露出的一只绣花鞋,昭示了草席的秘密。 车子很快的驶离了巷子,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黄妈妈才双手合什,一脸慈悲的念叨着“二小姐,有崔妈妈和春夏秋冬四婢陪着你,黄泉路上,你要走好,千万别回头,来世投个好人家。” 她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通通都看在已经化作魂灵的锦绣眼中。也许是死而不甘,她的魂灵不肯散去,飘荡在这天地之间,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猫哭老鼠假慈悲,什么叫做佛口蛇心 那个老太太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她不想知道,如今既然已经了断了,那就别再纠结生前的一切,况且就算明了了真相,又能如何 她没能得着一个清白而去,死后还只能被偷偷处理,对于这个家,她再无一丝留恋,十多年的疼爱,她用一条命偿还了。 她恨她怨,可她不知道该找谁去诉去报,如此伤心之地,再留也无虞。她看了看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飘飘荡荡,再没回一次头,就远远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晃悠在山水之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001章 岁月如梭,天地变幻,她不知自己存在于世有多久,那种孤独和寂寞的清冷,时常困扰着她,可她只能一直一直的游荡着,没有希望,没有前途 只有混迹于各种场所,见识她从未见到过的东西。 后宅的残酷倾轧,女人们的毒辣算计,市井百姓的琐碎生活,坊间工匠的巧夺天工,还有那常被人称为奸商的商贩们的买卖手段。 她终于明白,原来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见多了,她厌了,可她也学会了许多。 她想,也许老天留她在这个世间,就是想让她知道,其实她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万谷里的一颗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终于开阔了心胸,真正的享受起来自由飘荡的日子,她看山看水,观景赏花,惬意的日子,比之从前,简直是天上人间之别。 直到有一天,日光正盛,却又突然有一片黑云,仿佛张着大嘴的凶犬,想要吞噬香喷喷的大饼一般,逐渐将太阳掩盖,天地一片黢黑。本已不惧日光的她,却被那黑色的云层中散发出的一股灼热气息,炙烤的似乎整个人都要化了。 她心中大骇,一扫闲情逸致,奋力的朝山间奔去,那里有高大的树木,树木下有阴凉地方,可以让自己躲避阳光,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终于,她进了树林,可惜,那炙热感依旧没有放过她,它似乎打定了注意,要将她完全的吞噬,怎么办怎么办 她有些绝望,却不肯罢休,只能努力,再努力的朝着里面奔去,可身体却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沉重 难道,真的就要命丧于此了么 不,不 可惜的是,世事不由人,尽管她努力奔波,在窜进一个山洞中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魂飞魄散一般,身体化作点点星光,失了知觉。 远处 “有异宝出世。” “快,快,别被人抢了先” “啊不见了。” 十数个身影竟是踏足树顶而来,纷纷落地,然而原本高山巍峨,树木葱郁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将这片森林生生的分割成了两半。那巨大的光晕随着乌云的避开而消逝了,阳光重新洒满大地 八月十四是丞相夫人寿辰,虽不是整寿,可世人皆知当今圣上身边的第一红人余定贤余丞相大人挚爱其夫人,是继皇帝之后,整个大唐最痴心又专情的男人,二十四岁考中状元,历经千辛万苦过关斩将,才将以全科第一的成绩从大唐帝国华清书院女学院毕业,那时已经年方十九的定国公嫡长女,名满长安的大才女柳烟娶进了门,成婚三十几载,从未红过脸,也未曾看过其他任何女子一眼。更是为讨她欢笑,力求将她所喜爱的天下名人字画、古籍宝典一一搜罗回家。 她每年的寿辰,若不是有什么天灾人祸,几乎是年年都要庆贺的。 这一日,但凡在长安城里有些颜面的人家,纷纷备了厚礼,拿着请帖在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进余府为丞相夫人庆寿。 美人也会迟暮,当年名满长安,只嫣然一笑便引得无数男儿竞折腰的才女柳烟已经老了,可是纵然她老了,风韵也犹在,依然将权倾朝野的余丞相握在手心里,为其寿辰举办流水宴席三天三夜,全城厨子全部在余家忙活,这三天里,长安城人要吃酒只得到余府。长安四大戏班被全部召入府中,轮流唱余夫人喜欢的堂会。更是在圣上面前求得长安城免宵禁三夜,以方便来往府中祝贺的宾客。可谓是极尽完美之能事。 然而世事不尽人意,谁也料想不到这场本该让满长安的夫人们羡慕的盛会,竟会以那般难堪的场景为结局,也让余家从此沦为上流社会笑柄,更是破坏了余府营造数十年的关系网。 酉时正,搭在余府后花园子里的戏台上,正叮叮咚咚的敲打着锣鼓,武生画着花脸,甩动着手中的金箍棒,正唱着“三打白骨精”的戏码,这出戏,还是当年皇帝写出来给病中的武圣皇后解闷的,之后传出皇宫,成为百年来大唐贵族最为喜爱的曲目之一。 余府中的丫头老妈子们,大都远远的围在园子里,沾了光,也来瞅瞅这戏,余府老太太所住的福熙堂里,也就留了个六七岁的小丫鬟看着门,小丫鬟坐在门外的石墩上,双手托着下巴,听着远远传来的锣鼓声,穿着绣鞋的小脚不停的在地上磋磨着,眨也不眨一下的眼睛里满含着的渴望之色。 笑声的叫好声阵阵的传来,小丫鬟终于坐不下去了,她站起来,踌躇的在门前转了转,才回身吃力的将大门拉拢,迟疑的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小脸上露出个得逞的笑容,拔腿就朝后园子里跑去。 她机灵的避过路上的丫鬟老妈子,从花圃树丛中,钻到了戏台旁,瞧见戏台上,孙悟空正举起金箍棒,往那扮作老妈妈的妖精头上吆喝着砸去,顿时捂住嘴巴,眼睛里亮闪闪的。 没了人看门的福熙堂大门外,一个头戴金镶碧玉儒士冠,身着灰褐色儒服的,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满面通红,鼻孔和嘴巴不停的冒着粗气,腋窝里夹着个身着大红色棉纱小袄,浅红色褶裙,头发凌乱的小姑娘,啷啷当当走了过来,他推开大门,高叫了一句,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就直接穿过回廊,撩开正屋大门上的碧玉垂珠门帘,走了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男人嘴里嘟囔了一句,从擦得光鉴几可照出人影的地砖上走过,留下几个或深或浅的泥印,他绕过百鸟闹春玻璃隔扇,将手中捏着的明显是小孩子用的双翼蝴蝶金镶红玉簪扔在花梨木太师椅中间同样是花梨木所制的四角高凳百福茶几子上,方才进到内室,一把将黑漆金色镶边三围罗汉床上的同色同款小几推开,拎起腋下女孩儿的手,将她放在了床上,也不管小几上掉下的粉盒和香鼎打翻洒出的香粉和香灰,粗糙的大手,就抚上了女孩儿的小脸。 小女孩儿巴掌大的小脸粉雕玉琢,那不点而朱的唇瓣和翘挺的小鼻子,还有虽紧闭着却依旧能够看出精致轮廓的眼睛,以及不描而浓的峨眉,都昭示着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然而此刻,她面颊的苍白和那摺起的眉头,都显示出她正沉浸在痛苦中。 男人贪婪的指头,轻轻的滑过女孩精致的面颊,侵袭上她小小的嘴唇,终于低叹一声,俯下身去,伸出舌头,想要尝尝那小嘴的滋味。大掌却延续而下,将她身上的小袄拉开,露出绣着点点寒梅的粉红色肚兜。 锦绣睁开眼睛的时候,所面对的,就是如此场景。 那近在咫尺间,喷涌而来的酒气,让她刹那间想起那个她以为已经忘记了的新婚之夜,心不由有一丝瑟缩,那种屈辱的感觉和深埋在心底里强烈的恨意,顿时腾腾的升了起来。 她眼睛微红,平静了百年的心,在此刻相同的场景中,一下子就乱了起来,让她根本就忘记了正面临着的困境。 直到娇嫩的胸口传来咬噬的疼痛,才将她从那深沉的恨意中唤醒。 “叔祖”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伏在自己上方的那个人,竟然是那个在自己出嫁前就已经身故了的叔祖,而此刻的他,看起来比那个纵欲而亡的叔祖,年轻健壮了不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叔祖怎么还活着,他竟然是在侵犯自己 锦绣惊呆了,被冤枉的时候,她恨;被毒杀的时候,她怨;无数的岁月飘荡在天地之间的时候,她虽惊讶,却也很快的接受并享受了,在习惯了以灵魂体混迹在世间之后,什么事情都再引不起她心灵的波动了,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面对着如此的场景。 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竟会出现在余府福熙堂里 时光流转之间,难道竟有倒回去的事情发生 那灼烧灵魂的烈阳还深刻的印刻在心底,那魂飞魄散的感觉还清晰的在记忆中,可如今的场景和清晰的感觉,却仿佛是在告诉自己,那根本不存在。 “小绣儿,乖,叔祖教你玩儿新游戏哦”男人温润的哄着,若不是他语气中掩盖不住的淫邪之气,和他手指不停的捻动着小女孩儿胸口上的小红豆,还真的像是一个慈善和蔼的长辈。 “不,你放开我。”叔祖的动作,和他解开他自己裤头的行为,让锦绣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努力的向后缩去,想要避开他的手,如今更重要的,就是要阻止事情发展下去。经历过新婚之夜,在人间游荡了百年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如果继续下去,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乖,绣儿乖,叔祖疼你哦”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机会,怎么可能放弃,他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边还分出神来,温柔的劝哄着锦绣。 锦绣想着若是当初的自己,在十分疼爱纵容自己的叔祖劝哄下,说不定就什么都由着他,可如今她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哪里还顾得了他是谁,又怎么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抬起腿来,朝着他下身狠狠踹了过去,男人哪里知道这小姑娘会如此做,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那硬邦邦的热物,就被锦绣踹了个正着,顿时“啊”一声惊叫,痛得翻下了床去,颤抖着双手,却不敢去碰触。 锦绣一攻得胜,赶紧翻身爬起来,却又被解散的裙子一拌,“砰”一声倒下去,撞在斜翻在床角的床几上,感觉到热血流出的一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一瞬,她想,重获新生,难道就是要让我再经历一次悲剧吗在这一刻,仿佛前生许多的未解之谜,都找到了答案。 重获新生,多么让人欣喜的一个词语,然而在她的心中,却想着若是可以,她宁可不要这份欣喜,她宁可依旧懵懵懂懂的游荡天地间,也好过将这么残酷的事实展露开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002章 出事了,出大事了 丞相的嫡长孙女从假山上摔下来了,后脑勺上撞了个大洞,血流了一地。好在丞相大人的弟弟醉了酒想去园子里散散酒气,正巧碰上了,不然大家都去戏台看戏了,这小姑娘满身是血的晕迷在那冰冷的地上,怕是要不好了。听到消息的夫人小姐们都面色大变,再精彩的戏也看不下去了。 说到丞相大人的嫡长孙女锦绣,各家夫人更是羡慕嫉妒恨,小小年纪,就在才女祖母的教导之下,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女红骑射无一不通,从七岁考入了女学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成为教员们最最喜爱的学生,更是余家满府捧在手心儿里的宝贝。在今儿个这么高兴的日子里,要是这宝贝儿出了事情,怕是整个余府都要翻天了。 各家夫人打发了自己的女儿在外厢房等候,那种场景小姐们还是别去看了,吓着了就得不偿失。她们自己则跟着丞相夫人和她的两个媳妇,匆匆的赶到老太太所居住的福熙堂,看到面色苍白,仿佛毫无气息一般躺在罗汉床上的小姑娘的一瞬,萧氏眼一翻,就晕了过去,柳氏面色也有些不好,颤巍巍的走过去,想要碰,又不敢碰,甚至于连问都不敢问一句,生怕得到个不好的回答。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余四奶奶冯氏扶住悲伤过度晕厥过去的余三奶奶萧氏,在丫鬟妈妈们的帮助下,让她靠在椅子上,手指甲掐着她的人中,厉声的问道。她心中也焦急万分,她没有女儿,对这个乖巧的侄女儿也一直十分疼爱,但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悲伤和焦急没有婆婆和嫂嫂那么深刻。 “是,是,大夫怎么还没到,我绣儿这是”柳氏抬起头来,语无伦次的问道。 “夫人,大夫已经给二小姐看过了,也敷上了药,这会儿正在侧间里开药方呢”一个五十来岁年纪,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打扮的却十分精干的老嬷嬷,掀开侧间与主屋相隔的门帘,走了进来,高声的回话。间房中场景,又垂首安慰的说道“夫人三奶奶四奶奶不用担心,大夫说了,二小姐这伤看着严重,其实也没有大碍,待吃了药,养上一段日子,就没事了。” “黄妈妈,绣儿真没事,可她的脸怎么这么苍白。”柳氏闻言心间稍安,黄妈妈是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老妈妈,她既如此说,想必大夫肯定也是如此说的,但是她看着自己这个十分活泼的小孙女儿无声无息的躺着,怎么还是放不下心来。 “夫人放心,二小姐这是失血有些多,往后好好的补补,就没事儿了”黄妈妈垂下目光,并不与柳氏相对,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含糊着解释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小姐怎么会爬到假山上去了,还摔了下来,她身边的丫头妈妈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假山福熙堂如此远,怎么又送到老太太这里来了”放下心来,柳氏才注意到奇怪的地方,余锦绣身边两个嬷嬷四个大丫鬟,怎么就会让她爬到假山上去了,摔下来也没人见到,而且在园子里摔下来的,却没就近送到她的和悦轩,却绕道后面,送进老太太的福熙堂里了。于是各种问题接连的抛出来,声音和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怀疑。 黄妈妈躬着的脊背一僵,眼珠子转了转,才高声回道“二老爷救下二小姐的时候,二小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好在遇上老太太退了席路过,见到二小姐浑身是血的样子,老太太心里着急,就忙吩咐人去请了大夫,顺道将二小姐带回了福熙堂。二小姐身边的丫头嬷嬷没能看住二小姐,出了这等事情,老太太方才已经着人将她们押了下去,全部杖毙了” “老太太不是一个时辰前就退了席了吗,绣儿那会儿就摔了那怎么不早些叫人来告诉我况且绣儿是如何会跟妈妈们走散了,她们又离了绣儿去干什么了这些事情都还没有查问清楚,怎么就将人全处死了”柳氏抓住黄妈妈言语间的漏洞,问道。 自己的孙女儿自己知道,她向来乖巧,怎么可能在自己生辰的时候,去爬什么假山,这里面本身就有问题。本来还没怎么怀疑的,可黄妈妈这躲躲闪闪的话语,让她立刻怀疑上了。老太太自来号称慈悲为善,对待仆婢下人从来就是和熙宽容的,这杖毙之事,三十多年里还从没有发生过,今日竟然将锦绣身边那么多的丫头妈妈全都处死了,这其中还包括了一个奶妈妈,竟是一个都没留下,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隐情,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老太太饮了两杯酒,头有些晕,就在花园子里散了散,这才回来的,二小姐是戌时正摔伤的,当时老太太光顾着着急和气愤了,叫了大夫,就守在二小姐的身边看顾她,也没顾上去叫夫人。都是奴婢们没有眼色,待老太太想起来吩咐的时候,才知道去请夫人和三奶奶,请夫人降罪。”黄妈妈腿一弯,就跪了下去,额头不停的在地上磕着,很快就磕破了额头,鲜血滴滴溅落在光洁的地砖上。 当着这么多夫人小姐的面,这竟是胁迫上了。 柳氏气得嘴唇都白了,却不好再问下去。老太太身边的人,她要真的处罚降罪了,就等着让唾沫星子给淹死吧。 这么多年,老太太对她的意见越来越大,可碍于她娘家的势大和自己相公的维护,才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今日里给自己庆生,老太太也就露了个面,筷子都没伸几下,就以身体不适退了席,自己要陪同,她也拿话给顶了回去,也就由着她了。谁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自己孙女莫名其妙的受了伤,才问了几句话这作死的老婆子竟就如此作态,实在是气煞她也。 再则老太太不喜自己也就罢了,毕竟没有哪个婆婆会真的把媳妇当成女儿对待,可绣儿这孩子,却实实在在的是余府的嫡亲孙女,身上流着老太太自己的血脉,可她却也从来就不怎么疼爱的,这光记着看顾忘了一切的话,余府上下谁会相信 柳氏胸口起伏着,张了张嘴,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侧间的门帘再次掀起,穿着一身双福暗纹的中衣,上面套着朱红色的长寿吉祥纹样的绣金褙子,下身是同色的齐脚襦裙,挽得整整齐齐的白发被一个绣着福禄寿字样的抹额固定着,斑纹明显的手紧紧捏住拐杖头,在地上狠狠一戳,面色十分不佳的厉声说道“好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是我这个老不死的伤了你的宝贝孙女吗” 柳氏赶紧收起面上的疑虑,讪笑着说“老太太说哪里话,媳妇不过是太过忧心绣儿的伤情,想要将事情问清楚罢了。老太太也知道,绣儿乃是媳妇的命,方才还好端端的给媳妇拜了寿,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时辰,她就变成这个样子,媳妇儿心里痛啊况且,这孩子伤了这么久,媳妇都光顾着去看戏,根本不知道,实在是觉得太对不起她了”说着,话语中就带着些哭音了,手帕不停的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可这语气和神色都虽对老太太十分的恭谨又自责不已的,然而话语的机锋,却十分清晰的显露出来,就是旁观的夫人们也有些站立不安了。 她们跟着来,不过是想借着探视关心丞相夫人的机会,跟她好好的拉拉关系罢了,顺带着来看看那个受伤的孩子。怎料到这里面竟然还隐藏着阴谋算计,几乎同一时间,她们后悔走了这一趟。可如今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早料到如此,还不如在第一时间就告辞呢 “难不成我老婆子做了什么,还得给丞相夫人你交代清楚。你这宝贝孙女,好好的路不走,竟是往假山上爬,若不是你二弟,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老太太却丝毫不顾忌,仿佛没有看到在场的众人一般,微微抬起下巴,不加言辞的说。那语气之恶毒,仿佛那躺在榻上的小女孩儿不是她的曾孙女,而是仇人之女一般。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柳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嘴角不停的颤抖着,刚醒转过来的萧氏,更是泪如雨下,伏在冯氏的怀里,不停的哭泣着,冯氏也有些无法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而老太太却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拄着拐杖走向锦绣,床上坐下,继续说道“你来了,也没说给你二弟道个谢,倒是审问起我身边的下人来,莫不是真以为是我要害了她我若真要害了她,你以为她还能躺在这里,让你看吗” “老太太”柳氏仰起头来,怒瞪着一脸不屑的老人,厉声的喝道“老太太,纵然你不喜媳妇,可绣儿到底也是相公的孙女儿,是你嫡嫡亲的曾孙女儿,您用得着字字句句的诅咒着她吗” 老太太僵住,仿佛根本不认识面前怒气冲冲的女子了一般,这个女人嫁进余家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如此语气跟自己说过话,今日竟是毫不顾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003章 老太太威风惯了的人,哪里容得了别人的反抗,更何况这反抗她的人,还是从来就恭恭敬敬,近乎逆来顺受的大儿媳妇。她将身侧的小几一掀,小几就翻滚着掉落在地,可几上滚烫的茶盏,却翻到在躺在几子另一侧床上的锦绣腿上,让昏迷中的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绣儿”众人愣住的同时,哭泣中却依旧关注着自己女儿的萧氏大叫一声,冲了上去,颤颤巍巍的掀开锦绣的裤管,那白玉无瑕的小腿上,烫红了一片,那红艳艳的肌肤上,还鼓起了几个小水泡。“绣儿,绣儿”柔弱的萧氏不住的哭泣着,根本不知该如何做。 “大夫,快叫大夫来。”冯氏赶紧大声的吩咐道。她身后的丫鬟应了一声,就冲向侧间。 柳氏更是心中大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恨,大声指责道“老太太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媳妇来,绣儿她还是个孩子,又自来孝顺老太太,老太太怎么忍心” “你,你”老太太知道自己当着众夫人的面做出来这事,本来想压下去的事情怕是都掩盖不住了,顿时气得张口结舌,面色也涨得通红,手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这对婆媳的口舌之争,让众夫人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号称书香世家的余家,内里竟是如此。怪不得说这余府的老太太是乡下姑娘出身,竟是丝毫颜面都不顾忌的。不过他们总不能走站在一边看戏,纷纷走上前去,各自劝慰着,只说,对方也是为了孩子担忧,口不择言,不要太过介意,好容易才让两人心平气和下来,正准备告辞离去之时,岂料事情又起了变化。 锦绣觉得全身都像是被烈焰灼烧一般,从头到脚,似乎没有一处完好。她忍不住的出声,哀哀嚎哭。 “绣儿,绣儿,乖,不痛了,不痛了,娘给你呼呼。”耳边传来温柔的安慰声,那安慰声中却带着浓浓的哭音,丝毫不具备说服力,可锦绣的意识,却被那声音唤醒了,那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安慰,让她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那从心底里散发而出的疼痛,盖过了身体上的痛,让她的泪水,忍不住潸然而下。 锦绣,放下吧放下吧她劝慰着自己,可心中的不甘和愤恨,怎么都压不下去,终于,她颤动着眼皮,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一个眉目精致柔和,垂挂在面颊上的泪珠丝毫掩盖不住她的艳色,她满含泪光的双眼,正忧心的看着自己。锦绣侧了侧头,不想与她对视,自己马上就会辜负她的疼爱,只要自己那话脱口而出,她的关心和担忧,恐怕马上就会散去。正如当初,她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明知道如果争取不到伸冤的机会,自己就是死路一条,她却为了她自己和她的儿子们,将自己轻易的放弃了。 恨她吗 是恨的吧在她的心中,最重要的人永远不会是自己,她永远也不会为了自己,拿她儿子们的前途来赌。纵然有赢的机会,她也不会赌。自己的命,抵不过她儿子的前程。 这一次,再一次的选择,她是不是还会将自己放弃呢 锦绣眼中满是恨意,她感觉得到下身的疼痛,经历过新婚之夜,那股疼痛的感觉清晰的印刻在灵魂深处。原来自己昏迷过去,也终究没能逃脱毒手。她恨,抑制不住的恨,就连前世被迫饮毒而亡都没有此刻的恨意深刻。 “绣儿你醒了。”老太太见她睁开眼睛,身姿矫健的立起来,挤开了萧氏,坐到她身边,神色温柔的说“你这孩子,怎的那般调皮,好好儿的路不走,竟是跑到假山上去了,若不是你叔祖刚巧路过,可怎生是好。你是要叫曾祖母的心痛死哟。”说着,一脸怜意的抚着她的额头,泪珠滴落到她脸上,烫的锦绣眯起了眼睛。任是她适才发生的那一幕已经深刻的印记在她心中,脑海深处,她也被她如此唱做俱佳的表演给弄得糊涂了。原来那畜生不但要逃过惩罚,自己还得去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吗 她的不言不语,让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拉住锦绣的手,急迫的问道“绣儿,可是还认得曾祖母” 锦绣不答,只睁开眼看着她,这张慈祥的面孔,这焦急的神态,谁能够看得出来她表情深处隐藏着的狠绝原来,一切的缘由都在这里啊 “大夫,大夫,快过来看看,我这孩子可是真的失忆了”老太太闪过一丝喜色,立起身来,拄着拐杖高声的喊道,话语里满是担忧。方才大夫说这孩子伤到了脑后,有可能会导致失忆,也有可能会成为傻子。她不担心,若是她真的失忆了,事情才好轻松的掩盖了,若是她成了傻子,大不了余家养她一辈子。 她却不知道,她这一句话,在锦绣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胡家安并未冤枉自己,自己真的是一个失贞之女,只不过自己并不知道而已。怪不得她不肯允诺让自己验身证明清白,怪不得她迫不及待的处死了自己,还连夜将尸首运走。黄妈妈最后自言自语的那个人,原来就是指的叔祖么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么 是啊早该想到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一直就是叔祖么 前一世,自己完全没有九岁以前的记忆,因为自己在祖母生辰的时候,调皮从假山上摔下,脑袋受了伤,养了足足两个月才复原,可代价是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却没想到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她为了她的儿子,竟然如此对待自己 原来在所有母亲的心中,都只有儿子是最重要的,其余任何人,都能够被牺牲。 这种感情应该被理解吗 不,明白了这一切,反而让她更恨。将对胡家安和胡家的恨意,也转到了他们的身上。 怪不得叔祖虽疼她,对她几乎言听计从,可她却下意识的从心底里对他有股畏惧感,向来能避则避,轻易不肯跟他同处一室,即便有曾祖母等人作陪;怪不得曾祖母看着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不那么纯粹,对别的曾孙呵护疼宠,对自己却从来都带着一副假面具;怪不得她会不乐意她嫁入高门,若不是祖父坚持,就要将她嫁给她娘家的远房侄孙,一个地主的儿子;怪不得失贞之事暴露之后,她第一时间赐下一杯毒酒,完全不似平日一心向佛的慈悲老太太形象,更不给证明的机会。 怪不得满府上下,除了自己身边伺候的奶妈妈和春夏秋冬四婢,竟没有一个人肯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一念之间,在无尽飘荡的岁月中,已经湮灭的仇恨再次在她的脑海中蒸腾升起,满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报仇,报仇,报仇 余府这个所谓温暖和煦的家中,再无她的亲人,他们,通通都是她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眼中燃起剧烈的火焰,泪水却将这火焰完全的掩盖,她张嘴,一边高声的哭泣,一边大声的喊道“好疼,好疼,叔祖不要,不要脱绣儿的衣裳,棍子好热好烫,别打绣儿,绣儿听话,呜呜好痛,流血了,别捅,别捅娘,救命啊,祖母,你在哪里叔祖,不要,不要” 锦绣语无伦次的话,仿佛晴天雷劈,将屋子里的一干人等全部劈成了雕像。众人面上的表情,几乎完全的僵住,老太太一张老脸更是挂不住,她艰难的回过身,狰狞的瞪着锦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锦绣只顾着哭泣控诉,这个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她的话语,让人想象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场景,几句话就将余府的天都捅破了。 老太太不由在心底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若是若是在第一时间处理了她,事情根本没有机会暴露出来,还能治那老妖精一个自顾自己生辰,忽视孙女的罪。自己就因为大夫说她很大可能会成为傻子,就算不傻,也肯定会失去记忆,她出生之际有大师批了命,说她是余家的福星,想着留她一命,却 真是悔不当初啊怎么就心软了呢 “绣儿,绣儿,娘在这里,别怕,别怕,娘在这里。绣儿”萧氏没料到事情竟是如此,看着无助哭泣求救的女儿,她心痛如绞,不再顾忌老太太,从她身侧窜过去,将女儿狠狠的搂在自己的怀中,悲戚着安慰。可是她自己心中都有着抑制不住的恨和痛,又哪里来的言语安慰幼小不懂事的女儿。 当着满京城豪贵夫人们的面,她将如此事情喊破,她这一生的毁了啊 二老爷,二老爷毁了绣儿一生啊 她恨,恨二老爷,恨老太太,她竟是想要将事情掩盖过去,还要大家去感谢他对绣儿的救命之恩,这天底下,竟会有如此的事情发生 “老太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告诉儿媳了么二叔到底对绣儿做了什么”柳氏好容易回过神来,她跪倒在地,丝毫不掩盖面上的恨,一字一顿的问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004章 “老太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告诉儿媳了么二叔到底对绣儿做了什么”柳氏好容易回过神来,她跪倒在地,丝毫不掩盖面上的恨,一字一顿的问道。 “孩子吓傻了,你也傻了么当着夫人们的面,也不怕人看笑话。”老太太面色转了几转,才厉声的喝骂道。涉及到她的儿子,她倒是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众夫人们了。 那些豪贵夫人们此刻才真的是进退不得,原本婆媳不和就已经让人够困窘的了,如今竟然发生了奸污幼女的案件,还是叔祖奸污侄孙女,这事儿,怕是谁也遮盖不住的了。 柳氏自然不想在夫人们面前丢脸,可孩子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自家的脸那是丢定了,那就索性将事情闹开来,总要让害了自己孙女的人伏法。“老太太,绣儿一个孩子,她要是吓傻了,能编的出这样的话吗老太太,你再偏心二房,也不能这样对一个孩子啊她也叫您一声曾祖母的,你就忍心让她毁了一生,还不能求得凶手伏法吗求求老太太,求求老太太可怜可怜这孩子吧臣妇祈求太子妃娘娘为这孩子做主,求各位王妃娘娘,各位夫人,为我这可怜的孩子做主。”柳氏额头触地,一一拜过在场的夫人们,悲戚的哀求道,眼泪仿佛不要钱一般,蜂拥而下。 这些夫人里面,竟是有太子妃娘娘在。老太太面如死灰,颓然坐倒在床榻上,哀泣出声。 被逼至此,哪里还有丝毫的退路,锦绣闭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锋芒,心中的痛快差点抑制不住。 当年你要了我一条性命,如今我就拼着不要名声,也要你赔上一条性命。 奸污幼女,在大唐,那是死罪。牛氏,看你如何保住你那爱若性命的儿子 牛氏爱幼子,那是出了名的,满府上下,就是才两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他不管做任何事情,她都不觉得他有错。就算犯下了再大的罪恶,得罪了权势再大的贵族宗室,她都寻死觅活的让大儿子给担下来。 儿子是权臣,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什么事情摆不平。脑中闪过这些念头,让颓然的老太太顿时豪情万丈,她怒斥着柳氏道“你如此作态,是要逼死老婆子吗”又转向在场的夫人们,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这是余家家事,各位娘娘夫人还请不要插手的好,今日余府事杂,招待不周,对不住各位了,改日老婆子再上门致歉。” “老太太,不是本宫非要管你余家之事,只是今日这事情,已经触犯了我大唐律令,老太太还是不要妄图替子掩盖罪行的好。”被点名求道门上,太子妃就算想避也避不开跟今日之事扯上关系了,若是她真言道说余家家事,不好插手而不管不顾的离开的话,怕是她罔顾律法的名声就再也洗不掉了。作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背上了这等名声,不但自己立身不正,怕是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儿女,她被如此赶鸭子上架,怎么忍得下心中的怒意况且自己的长子对余家锦绣还颇为喜爱,自己还跟太子言笑道要为儿子聘了她为妻,如今她竟遭如此摧残,自己那个死心眼儿的儿子,怕是也会伤心难过,罢了,就为她做点什么吧“胡嬷嬷,你去,为余二小姐验身。” “太子妃娘娘”老太太闻言大急,立起身来拦在锦绣面前,不允许嬷嬷靠近,目光中闪射着愤怒。 当时她亲眼看见了事情的发生,也亲手为这孩子上药换衣,真相如何她岂能不知,如果今日真的让人验了身,她哪里还能够将事情掩盖得下去,又怎么允许有人破坏了她的安排,即便对方是太子妃,也不行。 这一刻,她坚定防卫的,是自己儿子的性命啊 她的表现,已经明证了一切,可总要有确切的证据,太子妃才好说话,瞟过各有不同神色与算计的夫人们,太子妃挺直了脊背。 “老太太若是一意孤行,定要掩盖罪行,怕是本宫只能将这骇人听闻的事情禀告给父皇,由父皇来查明了。到时候,恐怕丞相大人也得受牵连了。”太子妃出身虽不高,威严却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加强。此刻她只是一挑眉毛,简单两句话,就点名了今日之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的,让强硬的老太太立刻软了下去,再无丝毫期望了。 余家有如此地位,靠的不就是长子的丞相之位吗若是事情闹到陛下面前,长子曾经利用职位之便,为次子掩盖罪行的事情暴露开来,怕是再也无法在丞相之位待下去了,余家所拥有的一切和所谋划的一切,怕是全部都会成为一场空。 她担不起这份责任,更承受不了所求一场空的结局。只得将满腔的恨意,倾注在柳氏跟锦绣的身上。若是她今日不过生辰,贺儿也不会醉酒,若是不醉酒,又岂能发生此等事情。还有锦绣,她若是不将事情说出来,也不会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不会逼得自己只能放弃贺儿。 都是她们的错,都是她们的错,老太太心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太子妃的嬷嬷越过颓然的牛氏,走近了罗汉床,想要为锦绣验身,可萧氏却死死的搂住女儿不肯放手,她不敢,她害怕,不验身,还有个期望,还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若是真若是女儿真的失了贞洁,这一生,她该怎么办 胡嬷嬷恨铁不成钢,已经到如此境地了,作为母亲的她,竟还阻拦,还奢望有奇迹的出现,如今唯一能够为孩子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余三奶奶,孩子遭受了如此劫难,难道你还要帮着那歹徒逃脱责罚吗作为母亲,你既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还不能为她报仇雪恨吗” 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句句拷问之声,响彻耳际,萧氏无言以对。 往日里女儿是跟着她祖母的,自己心中还颇多怨怪,今日婆母生辰,就将孩子交给自己看管,可自己呢忙着跟夫人们谈论胭脂水粉,忙着相看与大儿适龄的闺女们,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她自来是乖巧守礼的,自己想着不必去担心她,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我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我没保护好她,我让她受了伤害,我要为她报仇雪恨。 萧氏终于松开了手,将锦绣交给了胡嬷嬷,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然而早已停止了哭泣的女儿,甚至连看一眼自己都不肯。她,一定也在恨着我吧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害了她。 锦绣听到这话,更是心中大恸,泪水忍不住的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她不仅保护不了我,她还做了别人的帮凶。当日婚礼之前,她的种种表现和担忧,当日被杀之后,她的种种行为和哭泣,无意不表现出她早已知道真相,可她却任由我带着不洁之躯出嫁,任由我带着不甘之心赴死,这样的母亲,岂止是保护不了我所能形容,所能概括的 胡嬷嬷才不管她的两句话给萧氏和锦绣心中带来了多大的震撼,掀开锦绣的裙子,将她双腿微曲起来,感觉到她的目光扫向那腿根处,锦绣心里充满了屈辱。 验身,前世,胡家要给自己验身,自己不允,回家之后想要验身明证自己的清白,却连机会都没有。如今,却当着长安城众夫人的面,褪衣验身,为了恶棍伏法,自己再无名节可言了。 纵使见惯了宫内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见到锦绣的情况,胡嬷嬷也忍不住心底一颤,对那施了暴还妄图以恩人自居的恶棍恨得咬牙切齿,对那一心只袒护儿子却罔顾曾孙女的老太太无限鄙夷。她一个外人都心疼不已,可这些人竟心硬如此。这么小一个孩子,他竟忍心折磨至此,那红肿的和撕裂的痕迹,还有没有搽尽的血迹,如此的触目惊心。她没再进行深入的检查,不想再次伤了这孩子的伤处,为她穿好裤子,拉下裙子,抹了抹忍不住滴下的泪水,回到太子妃的面前,屈膝行礼,方道“启禀娘娘,这孩子,确实被人,奸污了”这话,她说的十分艰难,她知道,只要这话一出,这个孩子跟自家小殿下,就再无缘分了。她几乎没有了将来了。大唐虽然对女子比前朝宽容,可婚前失贞的女子,到底没有什么好姻缘,也几乎没有什么好结果的,这个孩子,却是被自己家人给害了啊 众夫人闻言,不管心中存着何等心思,都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余家二老爷,竟真的对自家这么小的闺女下得了手去啊 太子妃也难忍心中的愤怒,“余太太,还是派个人去将丞相大人请来吧这事,怎么也得给他通个气才是。”她倒是想直接叫了刑部或者大理寺来抓人判罪,可丞相大人怎么说也是这孩子的祖父,又是那凶手的兄长,端看他如此处理此次事件吧 “禀娘娘,臣妇方才已经着人到前院去请了相公了,多谢娘娘为我这可怜的孙女做主。”柳氏叩头谢恩,心中忍不住的愤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005章 看见孙女儿的惨状,想到往日里的一切,叫柳氏哪里还忍得住愤怒。 那一大家子人依附着相府而生,给了他们吃喝穿住,供了他们游耍玩乐,因着老太太的偏心,平日里对他们也颇多忍让,只盼着能够家和万事兴,却没想到他们能如此得寸进尺,如今倒是对着这可怜的孩子行那等事体,今日若不能将首恶惩处,将余者赶出相府,决不罢休。 压抑了三十几年的怨怼,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了。柳氏已经顾不得颜面了,外人见她丈夫从不纳妾收通房,只一心一意的对她,以为她的生活就是幸福圆满的,可他们哪里知道这内里的痛苦。老太太这个婆婆简直就是典型的恶婆婆,从进府的第一天开始,便处处为难,若不是自己娘家势力雄厚,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二房一家子人,更是让人难以忍受,自私小气爱占便宜也就不说了,还极尽挑拨之能事,恨不得老太太把大房所有的一切都全部给他们。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也就算了,可这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疼了近十年的孩子,她人聪明,天分高,最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因而将所有才艺倾囊相授,势必要培养一个清贵才女出来。 如今,不过一打眼没看住,就全毁了,全毁了 她怎么忍得住,一口银牙都咬出血来了,对那禽兽不如的畜生和这个助纣为虐的老太婆,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即便如此,也难解她的心头之恨。 丞相大人迟迟未到,众夫人提起的心也迟迟不能落下。 不管那为恶之人到底能不能伏法,这余丞相大人唯一的孙女儿已经是一颗废棋了。权贵家的闺女儿,自来教养的比男子还严格,为的就是联姻,失去贞洁,还是当着满长安权贵夫人面验证出失贞的余二小姐,她没了任何联姻的可能,也就失去了培养的价值,只能被余家放弃。这个曾经被各家夫人密切关注的孩子,从今天开始,只能渐渐的淡出人们的视线了。等待着她的未来,将黯淡无光,甚至于有可能在事情淡去之后,被秘密的送走,或处死。 然而余家的家声与家风,却是彻底的败坏了。 夫人们看向那躺在床上默不作声毫无动静的小女孩儿,不管心中有何想法,目光中却都满含着同情,转向另一侧努力端坐的老太太时,神情就有些怪异了。哪家的母亲不疼爱儿子,可又有哪家的母亲会如此的“疼爱”儿子,这余家,当真是个与众不同的。 人群中的吏部左侍郎徐大人的夫人紧皱眉头,心中暗道方才幸好没与那余三奶奶说定儿女婚事,本来看余三奶奶是个性情温和的,那余家四少爷虽说才十一岁,却也有乃祖乃父之风,将来定能考个功名,自家女儿嫁过来,也算得上是高攀了,可如今一看,这家人竟是如此相处,自家那刁蛮任性的女儿,怕是不够这些人磋磨的,还是断了这心思的好。 其余有女儿儿子,也曾经考虑过于余家结亲的夫人们,也都断然的将余家子弟排除在外了。有这老太太在,这余家,可不是个好地方。 等待的光阴总是过得特别的慢,其实也不过一盏茶的时光,那余丞相已经黑着脸过来了。 屋里坐着的,都是各家的夫人,况且再宽阔的房间,挤进来这么多的人也都显得蔽塞了,于是众人只得转出到正堂,看那公正严明的丞相大人如何来判自家的案。 夜色已深沉,火烛影寥寥。 华衣碧裳,风姿绰约的太子妃娘娘端坐在正堂的主位之上,望向丞相大人的目光有些冷凝。 屋子角落里,斜靠在崔氏贴身嬷嬷怀中的锦绣,偷偷凝望那虽已年迈,却依然丰神俊朗的祖父,想着他曾经给过的疼爱和那日的避而不见,任由自己被老太太鸩杀,没有丝毫心软,那个时候的他是否会想到善恶终有报这句话呢 “丞相大人事忙,可真叫人好等呢”还未等余定贤行礼,太子妃嘴角挑起嘴角,语带讽刺的说。 余定贤其人,在如今的朝堂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今皇上对他的信任几乎超过了太子殿下,而他对太子虽恭敬,却也只是流于表面,私底下却跟鲁王勾连,似是打着取太子而代之的主意。 太子妃娘娘离皇后之路只差一步,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拉拢或者打压,曾经还会犹豫,如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了手中,甚至连犹豫的机会都没给她,怎么选择,自然不言而喻了。 “老臣拜见太子妃娘娘。”余定贤心中焦急、愤怒,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坦率的跪地行礼。同为一品,按理他不用跪拜的。就算前朝与后宫却有着区别,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可今日是在余府,他是主太子妃是客,他就算不行此大礼,说出去也没人能指责的。面对太子妃的咄咄逼人,他如今却恭敬的行礼拜见,倒是堵得太子妃面上的笑容有刹那的僵硬。 可太子妃毕竟在后宫中浮沉了十数载,心机与应变自然不差,只一瞬间,就恢复了平常,理所当然的受了他的礼。储君之妻,受臣下的礼,自然也不能说她有错,况且如今情况特殊,她已不算是单纯上门拜寿的了。 只听她低低的叹了口气,语气温柔了下来,道“丞相大人免礼,事情想必你也清楚了,本宫临时受夫人所托,为这可怜的孩子伸冤,然而事主双方都是余大人的亲人,如何处置,本宫不敢擅专,余大人是状元出身,对大唐律法自然比本宫了解的透彻,如今就只盼着余大人能为本宫分忧了”语气虽温柔,但话语里的机锋明白的带了出来。 你自己的家人犯了罪,受害者也是你的亲人,就连上告的,都是你的枕边人。我这个当主子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你来看着办吧反正我是盯着你的,看你会不会按照律法处置,到底会不会包庇罪犯了 这简直是直接下了通牒,告诉他,你赶紧按律严厉的处置那犯人,否则你就是罔顾律法了。 余定贤站起来,在大堂中央长身而立,头却恭敬的微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神色,可那闻言僵直的脊背,却明显的表示出他的心境。 一边是老母与同胞兄弟,一边是妻子与嫡亲孙女儿,哪边更重,哪边更轻 余定贤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抬起头来,一张老脸上带着挣扎,悲苦,那眼睛里甚至包含了热泪,声音颤抖,略带哭音道“启禀娘娘,这等事体发生在余府,老臣已是无地自容了,况且按律,对此事老臣须得退避,又怎能妄自断言。不如还是将事情交由刑部查询吧” 此言一出,场中大部分人都变了颜色,老太太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柳氏却黑了脸,看向余定贤的目光显得十分不善,萧氏冯氏等人却不由露出一副绝望的神情。 余定贤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太子妃也没料到他会将此事推出去,不过念头一转也就明白了,“余大人说的也对,这事到底也不该余大人插手,只那刑部尚书本本就是余大人的学生,在此事当中也理当规避。”稍顿了顿,才又笑着说“如此,本宫听闻大理寺卿易澜易大人自来是个公正严明的,反正此事已是证据确凿了,交由大理寺判罪,也属理所应当。” 这话一出,众人的笑容顿时古怪莫名。 大理寺卿易澜的大名,在长安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与其说此人是个公正严明的,不若说他是个只知律法不懂变通的死脑筋。他任大理寺卿其间,但凡犯到他手上的,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皇子宗室,他都定要按律处置,谁的账的不会买。就算那犯罪的后台强硬,或者是求到了陛下的面前,陛下想要松松手,徇私枉法一次,他都敢傲然挺立在朝堂上,与陛下据理力争,丝毫面子不给,数次气得陛下欲将他推至午门斩首示众,却屡屡放过,还次次退让,任由他将人治罪。却又常常有传言说,陛下将他叫道御书房里,破口大骂,扬言要治他死罪。然而传言总归是传言,他到如今都还好好儿的活着,依然天天寻摸着机会,就去抓人的小辫子。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皇帝陛下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对他既不亲近,也不远离的。任由他如此作为的在那大理寺卿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二十多年来,不擢升也不贬斥,反正就是没有挪动过一下。 简直让长安城人的下巴惊跌了一地。 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余丞相就曾多次因为其弟的事情与他争辩,却是次次战败而归,一扫其辩遍天下无敌手的状元盛名。这些事情可是曾经风靡了许久,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将事情改编了之后说出来娱乐大众,当然这故事里的大理寺卿是个公正严明的青天,丞相是个护短却守法尊礼的苦逼兄长,只有那时常惹祸的弟弟,是个人人喊打的无耻纨绔。 当然,说这么多,其实就是要表明一个事实,那就是今儿个这事情若是落在了易澜手里,那怕是丝毫讲情面的可能都没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006章 “易青天”出手,凶手能逃脱惩罚的几率,是零。 余定贤的面色此时才彻底的沉了下去,面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道“按理来说,此事应该交由刑部,大理寺” 不等他说完,太子妃就出言打断了他,“丞相大人一向懂得变通,既然言道唐律有云,亲友案件应该规避,那刑部尚书自来以丞相大人子侄自居,大人也从未驳斥过,还多次称其为贤侄,那此时他也属规避之列,况且此案已经证据确凿根本无需刑部查明,交由大理寺直接审理方是最好不过的了。余夫人,你说我说的对吗”说着,笑眯眯的转向柳氏,问道。 柳氏躬身行了个礼,丝毫不顾余定贤看过来的目光,垂下头,轻声的说“娘娘所言,自然是正确的。” “柳氏”老太太尖声叫道,正要破口大骂,可那个向来柔弱温驯的女人却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看了过来,那目光里竟满含着厉色,骇得她张开嘴,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老太太。”太子妃张涵玉回首望向老太太,沉着声叫了一句,待那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老太太怀着希冀的目光朝她望来,她才接着说道“老太太,本宫尊称你一声老太太,是看在丞相大人为国劳心劳力的份上,可你也得记住,在本宫面前,你不过是一个一品老夫人而已,本宫问话的时候,何时轮得到你在此大呼小叫的”那语气中,丝毫也不掩饰傲慢和鄙视。 厅里的夫人们被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惊得目瞪口呆,谁都会有偏心的时候,可哪里见过偏心到如此程度的人。原本对余定贤从一而终甚微羡慕、心存好感的人,投向柳烟的目光中也只剩下同情,愚孝到这种地步的男人,谁嫁谁倒霉。 这不,太子妃娘娘刚落下话声,大孝子余定贤就不依了,这种在心爱的孙女儿被侮辱之后,只不过挣扎了一会儿,就站在了母亲一边,想着顺从自己老母帮助凶手弟弟逃脱责任的他,怎么容忍得了自己的母亲被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训斥。他将之前的恭敬完全收起,长身而立,挡在他母亲的面前,大声的吼道“娘娘请太子妃娘娘自重,此地是余府,此处也是我母亲所居的宅院,太子妃娘娘本是客,却如此欺主,是当我余家好欺吗” 太子妃被他这话噎的一哽。 “余丞相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妃娘娘乃是未来的国母,这整个大唐的地界上,她在哪里不是主倒是余丞相以主自居,莫非竟有谋朝篡位之意”坐在太子妃下手的晋王妃放下手中一直捧着的茶盏,捻起腰间的绣帕,擦了擦唇上本不存在的水渍,才抬起头来,看着余定贤,慢条斯理的说。 那语气平淡的仿佛是在跟人讨论天气,可那话语却让余定贤顿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额角处忍不住的冒出一股子冷汗。好一会儿过后才反应过来,俯身在地不停的磕头,悲戚道“老臣冤枉,实是天大的冤枉啊老臣为官数十年,得陛下看重升任丞相之位,辅佐陛下八年,日日矜矜业业,如今太子妃与晋王妃却要给臣定下此等逆天大罪,实是要叫老臣” 他如此,仿佛真的有人要给他治一个谋逆大罪了一般。让在场的夫人们都不由皱了眉头,连太子妃都有些面怯,本来咄咄逼人的语气也稍平和了些“丞相大人不必如此,我这二弟妹素来喜欢语出惊人的,本宫也相信丞相大人对父皇是忠心耿耿的。”又对晋王妃季氏嗔了一句“二弟妹,还不给丞相大人道歉,你这话可真把丞相大人给吓着了。” 晋王妃一张不施粉黛却依然艳色逼人的脸上露出个茫然的神色,见太子妃不停的眨眼,才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小声的道“丞相大人别怪,我不该随便说实话的。”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太子妃的表情有些僵硬,却还能维持着有礼的微笑,看来是被晋王妃经常的语出惊人给训练了出来了。只可怜余定贤半爬起身,又跌倒在地,无比狼狈。可碍于对方的地位和心中藏着的鬼魅,他竟是不能出言反驳,那难看的面色着实让一边旁观的锦绣解气。 只是这个时候的人,竟是都当那晋王妃是个口不择言的绝色天然呆,还私底下取笑与她。却不知有时候,这种毫不掩饰的人的直觉才是真正最准确的。 在这福熙堂中,因为晋王妃两句话闹出的这个笑话,彻底的破坏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知道余丞相到底是如何想通了,当太子妃再次提出请大理寺卿审理叔祖侄孙女一案时,他竟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连余老太太的寻死觅活也不管了。 易澜不愧为有史以来最为敬业的大理寺卿,报案才两刻钟,就亲自领着一列兵丁赶来余府。兵丁们从福熙堂厢房中将余定贺拖出来的时候,他依然有些醉眼朦胧,本让人看着庄重的儒服凌乱的披散在身上,露出胸口上一大片的肌肤,让夫人们纷纷挡了眼睛,退避回了正堂。 “干什么,干什么,别碰我”余定贺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胳膊被两个兵丁抬着,终于让他痛得清醒了些,但方一清醒,立刻便颐指气使的吼叫道。待看清了抓住他的人身上穿着的是大理寺兵丁特有的服饰时,才惊恐的闭了嘴巴,腿也软了下去。他往日里胡闹,没少被大理寺逮住,也吃过几次亏,后来才知道要收敛一些,躲着大理寺的人,哪里想到今日在家中就会被大理寺的人给抓住了。 他慌张的抬起头来,看到兄长面色深沉,目光锐利的看过来,他身边的老母亲一脸恍然,面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搽尽的泪痕,顿时神情却哀哀的看向那个一直呵护着他的老母亲,低声的祈求道“母亲,救救儿子,让大哥救救儿子呀大哥,大哥,我错了,下回我再不敢了。”五十几岁的人,哭泣着哀求,话语却幼稚得如同三岁稚儿犯了错时给父母求饶一般。在京中生活了三十年,他犯错和求饶的事情时常发生,早已经成了习惯,没有丝毫的窘迫,更不担心人笑话,满余府的主子下人,哪一个没有见过他如此跟丞相大人求饶。 “下回,下回,你说过多少次下回有哪一次真的记住过不再犯,往日里你在外面胡闹也就罢了,如今竟然竟然”余定贤虽然习惯性的想要将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救下,可想着他干的这些事情,真是恨不得亲手打死他,可老母亲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哀哀的祈求,他又哪里能做出什么,被逼无奈只能让大理寺的人带走他,他却还如此懵懂不知的样子,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对他了。乖巧的孙女儿,余家的福星被毁了,他想到自己策划了多年的大事将会受到的影响,只强撑着才没有一头倒下去。 “贺儿醉成这个样子,不能因为那小贱人几句话,就不查不问的将罪名安在他身上啊看他醉成这个样子,哪里做得出那样的事情,易大人可要查明真相,还我儿一个清白才是。”老太太看着儿子的醉态和惊恐得颤抖不已的双腿,终于想出来一个为他洗脱罪名的说法,忙不迭的朝儿子使着眼色,一边朝不假辞色的易澜求告。 “对,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干。”余定贺接收到母亲的眼神,又听到她如此说,颓然惊恐的眼神一亮,立即附和着否认,还使劲的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两个兵丁的控制。却不料不但没有摆脱他们的手,怀里还“哐当”一声掉落下来一支明显就是小女孩儿用的,比之寻常要小上一号的双翼蝴蝶金镶红玉簪子。 一直立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柳氏立即几步奔了上去,将簪子拾起,颤抖着手举到他面前,眼中带泪,声音微颤的厉声问道“你既什么都没有干,那绣儿今日插戴在头上的簪子怎会在你的怀中怎会” “我,我”簪子掉出来的时候,余定贺就吓白了脸,此刻被平日里温柔和煦的嫂子如此厉声喝问,更不知该如何辩解,目光中带着乞求的看向老母亲,却见她已是坐倒在地,更是不知所措。 “哦,这是余小姐今日插戴的饰物么”一直没有做声的易澜此刻才迈步走进,语气平静的问道。他名气响亮,人却是其貌不扬,五官普通,只那一股昂然正气,叫人一看就觉得十分值得信任。 “是的。这是今晨老身亲自插在我那孙女儿头上的。”柳氏抬起手,帕子轻轻的擦去眼角忍不住溢出的泪水,福了福身,回道。 “既如此,还请余夫人将簪子给本官作为呈堂证供,至于余小姐”易澜回身,看了看那伏在一个婆子怀中,脑袋上还裹着纱布,静默无声的小姑娘,本来欲说出口的话,也顿下了。 柳氏将簪子递了过去,方接过话头,道“我这孙女儿伤的不轻,且她还是个孩子,还请易大人通融通融,过堂之事,就由老身代劳了吧” “如此也好”易澜点点头,同意了柳氏的请求。又朝余定贤拱了拱手,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扯出个笑容,恭敬的道“余大人,下臣告辞了。”却不等他回答,就直了身子,挥了挥手,转身便离开了,十分的失礼。不过对于易澜而言,他还记得在离开之前给上官抱个拳,打声招呼,已经是很有礼的事情了。换做以前,他必是将余定贤当做疑犯家属对待的。 余定贤知道他的性子,也明白他在朝堂上的位置,况且这是本就是自家的丑事,哪里还顾得上与他为难。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大哥,大哥,救救我,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余定贺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更清楚的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后果,眼见着就要一脚踏入鬼门关,哪里敢跟着大理寺的人去,只得高声的哭求着。余定贤却无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挺直着脊背。 “儿啊”老太太高声尖叫了一句,扑倒在地,往前爬了几步,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伏了下去。 “母亲。”余定贤大急,赶紧将她扶起来,看着她面白如纸,牙关紧咬的样子,急切的叫道“大夫呢快叫大夫” 余家家主发了话,下人们即使对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有了看法,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将老太太抬回房中,又有人急急的去将方才给锦绣诊治完,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大夫给寻了过来。 大理寺将为恶之人带走了,帮凶老太太也被急晕了过去,本是来参加寿宴的夫人们看了一场大戏,过足了瘾,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再留下来了。就算往日里跟余府关系亲密的人家,也不敢在此时再凑过去,均纷纷留下几句关切的话,便告辞而去。余家的名声,自然也随着这些夫人的离去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锦绣年少失贞的名声,也自然是天下皆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007章 恶人余定贺被抓走了,帮凶老太太被气晕过去了,看热闹的夫人们也纷纷离开了,原本今夜压轴的宴席根本没有举行完就草草收场了,而茫然无助,不知前途的锦绣,还要继续面对着,无尽的折磨和为难。 “你个小贱人,你叔祖那么疼你,你竟然胡乱攀诬,我打死你个小贱人。”为了捞钱抢着帮柳氏举办寿宴,而后又主动提出去收拾礼物的余二太太古氏闻讯赶来的时候,二老爷余定贺已经被带走了,而福熙堂里的大戏也已经落了幕。看着空寂的大堂,她“嗷”一声尖叫,就冲着被萧氏奶嬷嬷安置在椅子上的锦绣叫骂着,扑上去掐打着。 忙着伺候晕迷过去的老太太的众人,哪里顾得上这个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和未来的女孩。而锦绣本失血过多,眩晕感都还未缓过来,就又被热茶烫了腿,然后强撑着看着罪魁祸首伏了法,此时已经疲累万分,又怎躲得过古氏这个乡间出生,在地里刨食了二三十年的强壮女人。被她一把抓住了满头青丝,那蒲扇大的巴掌就落在了身上,让她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散了架一般,连哭叫都哭叫不出来了,便软软的耷拉下脑袋,再次失了知觉。 正在这时,那偷溜出去看戏的守门小丫头又转了回来,见到她之前关好的大门大大的敞开着,心中大急,想着嬷嬷离开前说院子里要是少了一根针,都要打死她,吓得赶紧冲进屋里,却见到疯狂的二太太边骂边打着二小姐,二小姐却无声无息的倒在椅子上,面色苍白,仿佛死了过去,顿时尖声高叫起来。“啊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二太太,二太太把二小姐给打死了。快来人呀,杀人了,杀人了” 她一边尖叫,一边颤抖着往外跑去,那短小的腿在此刻竟是快如闪电,一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只越来越远的哭叫声,不曾停歇的传来。 她跑了,疯狂中的古氏也清醒了过来,看着无声无息瘫倒在椅子上的锦绣,吓得坐倒在地,嘴里惊恐的嘟囔着“不是我,不是我。”可她指缝间缠着的青丝,跟那黑红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使劲甩着手,屁股不停的往后挪动,仿佛拉远了距离,那女孩儿的伤,就跟自己完全无关了。 “绣儿。”在隔壁围着老太太的萧氏听到声音奔过来,看到的就是如此场景。方才还精神奕奕的女儿,此刻仿佛一块被蹂躏的破布,软软的搭在椅背上,发丝散乱,衣服皱凌,面色苍白,那唇角,还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迹。 无声无息的 萧氏顿时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都眩晕起来,她死死的抓住门框,眼珠子都忘记转动,只直愣愣的看着那个孩子,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腿,松开手抬起腿迈出步子。却仿佛踩在软绵绵的云端,一下跌倒在地,却依旧撑着身子,目光丝毫不移。 她努力挣扎多次,却始终爬不起来,心口的绞痛,耳旁的轰鸣,双手的颤抖 在这一刻,她什么也顾不上,只想靠近,靠近她的女儿。 双手双脚并用,不过十步的距离,却仿佛间隔着千山万水,艰难险阻一般。终于靠近了,她猛然间力气大涨,一把将女孩搂在怀中,就靠着椅子坐在地上,温柔的为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将她的头靠向自己胸,抚着她单薄的背,从容镇定的哄着“绣儿,不怕,娘在这里呢”那惨白如纸的面上,竟是露出个梦幻般的微笑来。 跟随而来的柳氏、冯氏和一众丫鬟老妈子面上都露出或震惊或哀伤或同情的神情,方才照顾锦绣的田妈妈,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心中满是后悔,自己怎么就丢下了二小姐,去帮着抬老太太回房了呢若是自己一直护在二小姐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二弟妹,二弟污了这孩子已是大罪,你如今残忍的将她杀害,莫不是当我大房好欺负来人,去报了大理寺,就说余二太太为了替夫掩罪,将二小姐杀害了,被抓了个正着。”柳氏的目光只在萧氏怀中的锦绣身上瞟了一眼,就厉声的喝问因为害怕而缩在一角的古氏。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打死她的,我没打死她,她没死”古氏闻言,立刻抬起头看着柳氏,猛力的摇晃着头语无伦次的否认道。她出身川地农家,婚前连县城都没去过,后来嫁给余定贺,余家倾尽所有的供老大余定贤读书,家中除了一间老宅和几亩田地,再无他物,真是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她便跟着婆婆和丈夫日日劳作,才勉强能够糊口,好在几年之后,大伯子就中了状元,一家人千里迢迢的来到长安,可她连官话都不会说,跟着嫂嫂出了几次门,次次都被人嘲笑,她就再不肯出门。而余定贺到了长安,见了繁华,被人引着彻底的成为烟花柳巷的常客,对她也只看在三个儿子的份上,存了些尊重,她在长安城里既无亲眷,也无朋友,丈夫儿子媳妇对她也只有敷衍,她也就沦落到成日里只知道在内院里争个长短,从大房手中收刮些钱财的样子。 可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如今却要被判死罪,她哪里还忍得下去,脾气一爆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今打死了人,就要填命,她怎么敢承认。 “谁说我绣儿死了”萧氏温柔的表情一顿,抬起头里厉声喝道,那面上的狰狞之色,完全不似她平日的形象,将古氏的喋喋不休和柳氏已经在喉间的话完全吓了回去。只这狰狞瞬间就褪了去,重新挂满了温柔,一边晃着腿摇着锦绣,一边轻声的说“绣儿只是睡着了,嘘小声点儿,别吵醒了她,她没睡饱被吵醒了,可是要发小脾气的呢” 田妈妈看萧氏那副模样,竟像是被魇着了。她跪行到萧氏身边,低声的劝说“三奶奶,让奴婢来抱着二小姐吧您力气弱,别把二小姐给摔了。”说着,泪水忍不住的滴滴落下,却强力忍住声音中的颤抖,不让萧氏听出来不对劲。 可萧氏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个,田妈妈面上清晰的泪珠她也当做丝毫没看见,况且田妈妈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人,曾经奶过她的,这会儿田妈妈一开口,她就顺从的将锦绣递了过去。“田妈妈,对,你力气大,你来抱着绣儿,千万别摔了她。” “嗳”田妈妈忍住哭泣,轻轻的从萧氏手中接过锦绣,那软绵绵的身体落在双臂上的时候,她心中的疼痛和悲伤,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紧紧的搂住,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了锦绣身上,泪水决堤而出。 当年她自己的女儿夭折之时,那痛都没有今日来得深。这个下午还甜甜的叫着自己“田妈妈”,吩咐自己记得喝那下火茶,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竟是经历了这许多的折磨,竟是如此无声无息的躺在自己的臂间。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这个善良可爱的孩子,为什么让她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堪的离去 “田妈妈,走啊我们该回院子了,天这么晚了,怪不得绣儿都困了呢今儿个婆婆生辰,允了绣儿在纤逸居住一晚的。真好,要是婆婆日日都过生辰就好了,这样绣儿就能日日在我身边了。”萧氏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从容的将自己身上皱了的衣服整理好,面带甜美的笑容,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嗔怪,却是十足温柔的说。 她如此话语落在众人的耳中,再冷酷无情的人,都不由红了眼眶,有心软些的,已经低低的哭泣起来了。 柳氏脸色变了变,她自然听得出萧氏语气中的怨气,生绣儿的时候萧氏难产,伤了身子,月子里根本就起不来床,出了月也还躺了小半年,哪里顾得上照顾孩子,后面好容易下了床,却是养了足足七年,才又怀了寅哥儿。为着不给她增加负累,绣儿一出生就抱到自己院子里养着,在这些年的时间里,很少能够在她身边,她对女儿的渴望自己不是不知道,却想着绣儿一天天长大,乖巧聪颖,如此天分,如果不好好教养,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因而一向都是严格要求,甚少给放松的时间。萧氏想女儿,时时来求,却次次被骂,也就每年自己生辰这一日,允许她带她回纤逸居安置。 一个母亲,却无法教养自己的孩子,是值得同情的。可是今日,将绣儿交到了她的手中,她却让她经历了此等磨难,还有脸如此作态。 想到此,柳氏的面色更是难看,本来的悲哀也被这愤怒取代。 “萧氏,你给我跪下。” “婆婆”萧氏茫然的望过去,嘟了嘟嘴,嗔道“天色已晚,儿媳要带绣儿回纤逸居安置了,您知道,她要是睡不好,明儿个一天都不会高兴的。明日是中元节了,得开开心心的才好呢” “你”柳氏杏眼圆瞪,训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是真失了心智了,平日里最是恭敬孝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何时如此反驳过失了唯一的女儿,她的心情自己了解,自己又何尝不伤心难过,又何尝不想以身替之。可作为一个大家主母,怎么能如此经受不住打击,她实在是有些恨其不争,“绣儿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被你二婶母给打死了你不想着为她报仇,却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008章 “她死了,她死了”柳氏悲怆的话语震彻心神,萧氏茫然的眼神中顿时盈满了泪水。 “小姐没死,小姐没死,小姐还有气呢夫人,三奶奶,小姐还有气。”萧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田妈妈兴奋的抬起头来,惊喜的喊道。 “快叫大夫”柳氏闻言,立刻吩咐,几步就冲到锦绣身边,颤抖着手指,放在锦绣鼻下,面上顿时露出惊喜“果然还有气,大夫,快把大夫叫过来。祖母的绣儿,乖绣儿,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别生生剐了祖母的心啊”柳氏低声的叨念着,期盼着。 方才她见萧氏那般作态,以为这孩子真的不在了,唯一想着的就是为她报仇,可如今她却还有气息,那最最重要的,就是要将她救回来。 若说在锦绣失贞之后,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嫌弃她丢脸,希望她活下去的人,这个看似毫不关心她,只顾着良多算计的祖母就是其中的一个。若说她失了贞洁,还有人愿意为她打算,为她挣得活路和未来的,也只会有这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对她的疼爱,表现在她的严厉要求和冷漠言语之中。 可惜的是上一世她失去了九岁前的记忆,并且足足休养了一年的时间,才能再次接受各种才能的培养。而柳氏,却因为孙女儿在自己寿宴上发生如此悲剧,自己却只能妥协无法为她做什么而气得病倒在床,之后数年便一直缠绵病榻。她卧病在床的几年时间里,锦绣跟在自己母亲的身边,萧氏为了防止女儿再跟婆婆亲近而远离了自己,故意引导,将她的病说得十分严重,将所有的孩子都远远的隔离了。祖孙二人几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培养感情了。一直到柳氏去世,锦绣脑海中的祖母都只是一个瘦弱苍白的形象,她哪里知道,自己九岁之前的日子,是一直跟在这个老人的身边,她又哪里知道,这个女人曾经费尽了心思想要培养她。她也并不知晓,她脑海中那时时闪现,并且让她荣获才女称号的诗书六艺,是这个女人留给她最宝贵的财富。 因为那一场变故,萧氏终于将女儿抢回了自己身边,可她却没有那个心智去保护她,更没有那个决心为女儿付出一切。最后发生那般的事情,她只稍作挣扎,就放弃了她,却让锦绣只觉这满府上下的长辈们,竟没有一个是真正疼爱她的。 这两个女人,若要真论谁对锦绣更好,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老太太已经悠悠醒转,余定贤才没有阻拦的让人将大夫拉了过来,那连胡须都花白了的老大夫一看到锦绣此刻的模样,也不由心中泛起一股气愤。这余府号称书香世家,可内里却是如此,一个小小的孩子,被污了还不算,方救醒过来,却又被伤害至此。 “小姐本就伤了脑袋,能够清醒过来就已经够幸运的了,如今惊恐交加,又被外力伤了内腑,老夫无能,怕是”把了脉,老大夫抚着白胡,为难的说。 “大夫,您可要救救我这可怜的孙女,不管需要什么药,您直说,我们定会找来。”柳氏见大夫口中虽如此说,面色却不似真的毫无办法的样子,便诚恳的祈求着。哪怕有一丝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相对于她的坚强,萧氏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方因为田妈妈的话升起了一点儿希望,大夫的诊断却让这希望瞬间幻灭了去,让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萧氏再也支撑不住,后退了两步,就倒了下去。 柳氏却顾不上去管她,也不管别人如何去搀扶救治她,只是心中对这个儿媳的不满已是更加的深刻了,作为一个母亲,不能成为儿女的支撑,遇事没有一点担当,只知一味的逃避,还要旁人来照顾着她,如此柔弱之人,自己当初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了她了呢 “余夫人,不是老夫不救小姐,只是她这伤实在是让人有些为难,原本头上的伤就有些不好,老夫能保证最好的结局就是保下小姐的命,至于是失忆还是痴傻,老夫也没有把握。小姐醒来还能丝毫不影响智力,已经是大出所料,可问题便出在这里,她本就伤在头上要害之处,又失血过多,不能有一丝的情绪波动,至少得静养上两月才能完全的恢复,这要真的失了忆反倒是好事,可如今不但情绪波动过大,还再次糟了毒打,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那老大夫朝柳氏拱了拱手,再次推辞,说道锦绣情绪波动过大,又糟了毒打的时候,瞟向缩在一边始终不敢做声的古氏的眼神就有些难看了。 从死亡边缘上将病人拖回来,他颇为骄傲,可这成果不过个把时辰之后,就被人给破坏了,对于一个医者而言,无疑是砸了他招牌的举动,他怎么会不生气呢 “这石大夫,这长安城里,您老的医术可是首屈一指的,您若是没了办法,我这孙儿石大夫,您就发发善心,救救我这可怜的孩子吧我知道,你定是有办法的,这一次,我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不会让人再来伤害她的。求求石大夫了。”柳氏是什么人,她从会吃饭就会听人话里隐藏的意思,这老大夫哪里是不能救,分明是因为自己这些人让他救回来的人重受了伤,让他觉得救与不救都是一个结局,不若不浪费心神罢了。其实她心中有何尝不后悔呢想着孩子还小,又见她虽啼哭,神情中却没多少害怕和恐惧,也许是不懂得她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哪里想到,就算她不懂,经历了那些,心中定然也十分恐惧的,又没有按照医嘱好好的静养休息,如今更是被力气向来就大的古氏给暴打了一顿,这个自己再愤怒都舍不得加诸一指的孩子,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柳氏想咬死那个女人的心都有了。 “老夫只治得了病,却救不得命。余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夫告辞了”那老大夫想了想之后,却依然不肯施救,更是不顾柳氏的挽留,急急的告辞离去了。 柳氏无法,又差人出去请别的大夫,在等待大夫上门的时候,吩咐人将古氏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将锦绣带回了自己的院子,安置在她平日住的暖阁中,将所有人都拦在门外,独自一人静静的守候着。 大夫们一个个的来了,却都又摇着头而去,没有一个敢开药,更有甚者还劝道是赶紧准备后事,让柳氏愤而打了出去。连太医院的医正被求恳了来,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可柳氏依然不肯放弃,她叫了自己的儿子来,要他亲自去求那石大夫。余瑞琛进屋看了女儿,也知应是无救了,心下悲痛不已,又见母亲如此,只得换了衣裳,前去那石大夫的家,可他压根不相信连太医院正都无法救治的病人,那石大夫有能力救回来。 所有人都不相信锦绣还有救,只柳氏不肯放弃,她不肯相信这个孩子就这么离她而去了,她明明还有呼吸,明明顽强的不肯离去,可是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人愿意救她。 她跪坐在床榻前,紧紧捏住锦绣的小手,忍了一晚的泪水终于再抑制不住的决堤。“绣儿,你睁眼看看祖母,都是祖母不好,祖母不该只顾着除去二房那畜生,祖母该先顾着你的。绣儿,乖孩子,你醒过来,醒过来” “夫人”柳氏的随身妈妈李氏立在她身后,面色为难,低声的劝慰道“夫人还是去看看老太太吧今日二老爷被大理寺带走,其中夫人本就插了一脚,如今老太太晕倒了,二太太又让夫人给关了起来,若是太太还不肯再病榻前服侍,怕是” “你下去。”柳氏住了哭泣,却不肯听劝,不假辞色的吩咐道。 “夫人,老奴是为了您好,这孝乃”李妈妈更是急切,她从小就在柳氏身边服侍,她是什么脾气她心中自然清楚,也正因为她清楚,才要来劝解,孝本是大道,今日她强硬的堵了老太太的话,更将余家的事情捅到了太子妃面前,让大理寺拿了老太太心尖子上的幼子,若是还不在卧倒病榻的老太太面前,她拿什么立足老爷更是会对她产生想法的。 可柳氏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心爱的孙女儿生死未卜,那老太太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恨她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去她。听闻李妈妈劝说,心中的愤怒彻底爆发出来,她杏眼圆瞪,怒道“孝长者慈幼者孝,老太太既不慈,哪来的资格要求人孝顺她若我绣儿真出了事,我必去敲那登闻鼓,告她一个不慈包庇之罪。” “夫人”李妈妈忙上去捂了她的嘴,含着热泪,低低的哀求“夫人,这样的话你怎能说,那登闻鼓是轻易能敲的吗那是要拿命去换的啊” “绣儿若去了,我这老婆子还活着有何用若今日我拒了这寿宴,若我将绣儿一直带在身边,哪里会发生如此事体。我我悔啊”柳氏无助的摇着头,背靠着床榻,当所有算计和严肃褪去之后,她只是一个为孙女儿悲伤的柔弱女人。 “夫人,这怎么能怪你呢” “怎么不怪我,我不该,不该存着那些心思,早知道这大逆不道的心思总归是要受责罚的,我怎就鬼迷了心窍,怎就鬼迷了心窍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009章 且不论柳氏有多懊悔,也不管她究竟为何会觉得自己鬼迷了心窍。这个时候的锦绣,在不堪折磨晕过去的那一瞬,却只是经历了一个眩晕,人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处有着大概十来亩地的地方,灰褐色的土地被青石板的小径分割成十数块四四方方的土地,露出或红或黑的土,没有任何作物,也看不到任何的绿意,土地的旁边,一座小巧的茅草房子静静的伫立着,茅屋一侧,一潭池水波光荡漾,没有源头也看不到下游,却传来涔涔的水声。在土地,茅屋还有小潭的外沿,都被浓厚的雾气笼罩着,根本看不出外面有什么,也无法分辨这是什么地方。抬起头来,没有太阳,天空却显得十分晴朗,蓝色的天际,泛着团团白色的云朵,然而那些云朵却没有丝毫移动的痕迹,静静的仿佛只是一幅画,如此的地方,尽管有流水涔涔声,却依然压抑的让人感觉到有一些可怕。 看到这些,让锦绣有些不知所以,好在她连曾经以魂魄的状态在天地间生存了上百个年头,心性坚定,对于这些曾经所谓的怪力乱神,也很快就能接受了。 她环视着并不太大的地方,几乎一眼就能将所有的风景全收入眼底。只是有些糊涂和疑惑,明明方才还在福熙堂的正堂里,所有人都去巴结照顾那个被气晕了的老太太,自己被扔在正堂,遭遇了愤怒得发狂的叔祖母的暴打。 难道,我又死了锦绣在心中如此问自己,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不过只一息之间,她眉目间都散发出一股惬意,心绪突然就广阔起来。也许老天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机会,就是为了解开这个束缚在心间的死结。当初含冤被鸩杀,虽安慰自己说以一条性命还了十数年的疼爱和呵护,可心多少还是被伤得不轻,以至于多年以来的游荡,都有意的避开了这个地方,连那些曾经爱过她也害过她的亲人们最后如何结局,都没有丝毫的印象。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再出现在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池。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新的地方,就重新过新的人生吧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将拖曳在地的裙摆稍稍提起,从田间的小径穿过,缓步朝着茅屋行去。走近了才发现,那茅屋仿佛是平放在一大块的青石板上,几根手腕大小的竹子支撑着,竹篾编织的薄席拉撑了绑在竹子上作为房子的墙面,透过竹篾间的缝隙,隐约还能看见屋子里靠墙摆放着的一些同样为竹编的家什,一扇竹门紧紧的闭着,屋檐上还垂下几根未绑稳的稻草,整个的房子看起来十分的衰败,看这情景,这家人生活的应该十分拮据,锦绣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是否该去寻求帮助了。 可是人生地不熟,这里看上去又与往日曾经见过的村子都有着十分巨大的差别,纵然不奢望从这家人那里得到什么,总要问到出去的路吧 立在屋外,锦绣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方高声的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甚至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她又靠近了些,迈上台阶,伸出手轻轻的推那竹门,再次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竹门却“咯吱咯吱”的响着,缓缓的打开了。几丈见方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床、一柜、一桌和几个凳子,都是竹制的。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是一尘不染,仿佛日日有人打扫一般。最让人惊异的是,那竹制的桌子上方,一个怪异的四方体的东西,闪着荧光,虚虚的悬挂着。 锦绣惊讶的张开嘴,目光在屋中扫过几圈,却依旧没有看出里面有人。可明明她就感觉到屋里是有生气存在的呀她的灵魂体曾经在天地间游荡百年,自然练就了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本事,这探寻生气,就是其中的一个能力。 “锦绣冒昧来访,还请高人现身”锦绣抱拳垂头,恭敬的说道。然而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只那桌子上方怪异的物体散发出的光芒更亮了一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个人为什么一直躲避着不肯出来相见他有什么企图 锦绣心中闪过许多的疑问,面上更是带上了谨慎和防备之态。实在是这事情发生的太过奇特,在她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遇见过,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然而这里的地方就这么大,几乎是一眼就能够望尽,如果有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处,除非那人也跟自己之前的百年时间一样,只以凡人看不见的灵魂体存在。 纵然是灵魂体,曾经身为同类的她,也理当能够看得见才对 就算多年的游荡让她养出了淡漠的心绪,在这一刻也将她本有的脾气完全的激起来了。她谨守着礼仪,两次礼貌的询问,又恭恭敬敬的拜见,已是给了此地主人最大的尊重,却不料被人忽视至此,心中自然升起一股怒气。 她放下手,抬起头,面色逐渐恢复了平静,口气中却难掩愤怒“敢问高人何以无故将我掳来此处,又为何藏头露尾的不敢现身若再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语毕,便面无表情的等待着。 可惜的是,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就算她吐出如此威胁之语,也依然未能得到任何的回应,连她感觉到的那股气息,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它始终就是那个模样,始终就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一般。 锦绣终于忍不住了,愤怒和好奇,让她义无反顾的踏入了房间,朝着那引人觊觎的霞光走去。走进了才看见那盈盈白光中,一个四四方方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物体悬挂着。既无支撑,也无牵引,就那样怪异的停留在空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能够如此的悬浮在空中,竟不需要任何的牵引和支撑这个地方到底是在哪里,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东西出现自己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那人到底意欲为何,为什么不管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他都始终不肯现身相见 无数的问题,无数的怀疑,让锦绣有些气急败坏了。几乎是下意思的,她觉得只要将那怪异的物体拿到手中,定然就能够解了一切疑惑。 她伸出左手,慢慢的探了过去,手触碰到那物的一瞬,荧光顿时一敛,下端突然伸出一根银针般的东西,在她无名指指尖快速一刺,刺痛感让她不由想要抽回手,却不料整个手仿佛被捆缚住一般,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顺着那根针传导到那怪异的物体上,仿佛无形中有东西在牵引着那被引导过去的鲜血一般,顺着那黑色怪异物体的边缘沟壑连成一条线,当那鲜血组成的红线首尾相接的一瞬,那针就在她面前突然消失,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那红线相连,便立即快速的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那怪异的物体也随着红线的转动,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火红耀目的光芒大展,锦绣被那光刺得侧了侧头,微微垂下眼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一重,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长方体就落在她的手掌中,她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那长方体的东西慢慢的变淡,随即消失在掌中不见了。随着它的消失,锦绣感觉到身体里突然增加了些什么,那股一直隐藏在屋子里不肯现身示人的气息,也一瞬间的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人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锦绣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收拢五指握成拳,嘴角却慢慢的溢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原来这就是自己再世为人的因由,当初自己表面上虽然看起来已经放下了一切,毫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可心底里始终无法彻底的放下。也是,作为一个幸福快乐的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除了曾祖母稍微明显了一点的偏心,几乎从未见识过任何的黑暗面,骤然之下面临那般困境,怎么能够平复得了心境。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自己的脾气也不好,综合之下,才造就了那般的恶果。 自己的死亡,若大半是别人的错误,也有一小半的缘由在于自己。自然,事已至此,如今更是报了侮辱之仇,再提也无益。如今有此异宝在身,将来的事情,自然无需再过多忧心,若余府呆不下去,即便离了那里也不担心无法生存,若有人还想要她的命,就要看她允不允许了。 前世,她已经用一条性命还了养育之恩,今生,再不让人掌控她的命运,她的生命。 能够得到这个神奇的仙府,一切都源自于那场突如其来的日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010章 那一日,天地变幻,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阳光被天狗吞噬,九重黑焰降临人间,人世间所有的光明都被那黑暗的九重烈焰所焚毁。 这九重烈焰乃至阴之火,所有的鬼祟都逃不开它的光芒。这天地间之所以很少存在鬼魂,缘由就在此。即便是历经了千锤百炼的灵魂,都承受不起九重黑焰的炙烤,如锦绣这般因为不甘而无法自行散去重入轮回,在没有任何的修炼之法,只凭借着本能领会了几个简单能力,脆弱得连伤人都不会的无能魂灵,自然逃不开它清洗大地的时刻。 岂料到,她仓皇而逃慌不择路之下,竟是闯进了一个因为天地变幻、地壳运动而出现的隐藏了无尽年华的仙府中,传说中的“异宝出世”就被她如此走狗屎运的给撞上了。这异宝出世自来就是要引起世间一番大动荡,才能寻求到它的有缘人,然而谁也没料到这营运而出的异宝没有被大陆上的有缘之人得到,却被这个无意闯入仙府的鬼魂占据了,阴差阳错之下,被迫认主。 可那九重黑焰怎么会放过想要逃避惩处的阴魂,自然是紧追不放的。九重黑焰的霸道,异宝也望而生畏,然而它已经被迫认了阴魂为主,若任由锦绣被黑焰焚毁,它自然也逃不过一同幻灭天地间化为尘埃的命运,只得用尽了一切能量,从锦绣记忆中搜寻到一个契机,带着她的魂灵,扭转了时空,回到了当初她身体和魂灵都处在最弱的时刻,吞噬了幼年时期柔弱的魂灵之力,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而这绝世异宝,用尽了灵力,内里存有的所有东西全部化为乌有,连幻生而出的器灵,也耗尽心神,只来得及留存下一些零碎的片段,便陷入了沉睡,这个存在异宝中的仙府空间,也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以后想要恢复最盛时期的状态,怕是千难万难了。 之前锦绣在空间中感觉到的那股气息,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另一部分灵魂之力,她以鲜血为引,收了这控制仙府的钥匙之后,存留在仙府中的灵魂之力,也就自然的融合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了,现在的她,才算是拥有了一个真正完整的灵魂。 如此的绝世异宝,竟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成了自己的所有物,锦绣无法形容心中的欣喜和惬意。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从心底里升起来的兴奋,百年养出的淡然冷漠在这一瞬间就完全的崩坏了,她简直想以大笑来宣泄心中的激动之情。 好在她还能稍微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的深呼吸了几次,心绪便渐渐的平复下来了。 纵然是绝世异宝,它现在也被打回了原型,从那些残留的片段中获得的信息里,那一副良田万顷、山岳巍峨、湖光波澜、雕梁画栋的瑰丽画面,不知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还能不能让它在这仙府中再次呈现若能让仙府重复往日风光,自己的重生才不算辜负了它付出一切的代价吧 可是自己一个娇养长大的世家贵女,根本从来未曾接触过农事,游荡的百年时光中,虽然都看到过,可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就对此毫无兴趣,自然也就没有太过注意,如今获得这样一个绝世异宝,自己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大片的土地继续荒芜着,实在是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况且,若要恢复它的往日风光,种植一途绝对无法忽视,难道自己以后,竟是要做一个种地的贵女吗 锦绣面上不由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正要举步往外走去的时候,突觉心中一阵悸痛,就突然从茅屋中消失了。 夜凉如水,银盘似的月亮渐渐升高,悬挂在空中,迷人的月色将整个的世界染成了银灰色。长安城普宁坊的余府里灯火通明,与月色交相辉映,映得天空都泛出一股朦胧的迷离之色。 余府二门门房中,一个穿着灰黑色半旧棉布褙子,大概五十来岁的老婆子一边嗑着南瓜子儿,一边对旁边的另一个老婆子叨叨,“二小姐明明已经断气了,大太太却非说她还有救,还让三爷连夜去求那石大夫,连宫中的御医都说无救了,那个游方郎中哪里就能救得回二小姐了” 另一个年纪显得更大一些的老婆子端起温在炉子上的黄酒喝了一口,长长嘘了口气,往门口瞅了一眼,接口道“就是啊况且二小姐已经失了贞,就算救活了,将来长大了也没有人愿意娶她的,活着也是多余的,而且二老爷被大理寺给抓走了,估计是凶多吉少,老太太放在心尖子上的人,要就这么去了,二小姐以后的日子更是难过咯” 老婆子又剥了颗炒的喷香的瓜子儿丢到嘴里,支起脑袋往屋外探了探,露出个微带着嘲讽之色的笑容,道“齐老姐姐,你说这同一个娘抬里出来的,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相爷才高八斗,温文尔雅,对夫人也是一往情深的,怎么二老爷就一副不学无术,风流浪荡的样子。往日里青楼楚馆的跑,家里的丫头也被摸了不少也就罢了,如今竟是对着家里的侄孙女儿出手了,实在是” “咄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知道”那被称为齐老姐姐的老婆子露出个鄙夷的眼神,一副我知道你不知道的秘密的得意神情,却只露了一点口风就住了嘴,只一心去剥那瓜子壳,再不说下去了。 老婆子见有秘辛可听,她又三缄其口了,哪里肯依,将手中的一把南瓜子扔在桌子上,抓住那齐老婆子的袖子,满面的祈求,急切的问道“老姐姐你知道什么,说与妹妹我听听” 齐老婆子轻轻撸开她的手,叹了口气“王妹妹,不是姐姐我不说与你听,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老婆子我可就死路一条了。” 姓王的老婆子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有些惊恐睁大眼睛,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妹妹,有时候,无知,是福啊” 王老婆子还想再问下去,却听得二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次靠近,只一会儿就传来了喊门的声音,听那声音正是相爷身边的长随余坚,齐老婆子给了王老婆子一个眼色,踮起脚尖就跑了过去,一边还朝外面回话。那王老婆子立刻手脚麻利的将炉子上温着的酒壶和着桌上的酒盅并南瓜子,一股脑的塞进了床柜子里,又推开了屋后的窗子,用脚将地上的瓜子壳往桌子下拨了拨,这才出了房门,帮着齐老婆子将二门拉开了。 门外,一个慈眉善目的白眉老和尚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手中不停的拨弄着发出幽光的紫檀木念珠,嘴里还不停的念念有词,正是报国寺主持慈济大师。丞相余定贤却站在稍靠后的位置,一脸的恭敬之色,闻得两个老婆子身上浓重的酒气,锐利的目光顿时扫了过去。 两个吓得老婆子忙垂下头,往后靠了靠,努力让自己淹没到夜色中。 不待余定贤开口,慈济已经抬腿朝里走去,脚步匆匆仿若有什么急事一般,与他和缓的表情形成强烈的对比。余定贤也丝毫没有内院被外人闯入的自觉,看了那两个守门的老婆子一眼,又朝余坚点了点头,见他快步绕过园子跑了进去,才赶上几步,跟在慈济的身后往里走去。 穿过园子,绕过高高的假山,就是通往和悦轩的抄手游廊,到了这里,慈济才后知后觉的停了脚步,朝余定贤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余施主请先行入内通报。”纵然是出家人,直接进入相府女主人的院子还是有些失礼,若不是事急从权,他定然不会随意进入别人家的后院的。 余定贤却丝毫不在意,双手合什恭敬的回了一礼,才道“大师乃方外之人,不必过多避讳,方才余某已经着人先行告知了贱内,想必她已是准备妥当了,大师请” “既如此,老衲便失礼了”慈济此来本就突然,深夜到访已是失礼,闯入内院更是往日从未干过的事情,如今既已经到了此处,不将那突降的璇玑解开,他是无法安心的。 和悦轩里,柳氏得知了报国寺主持夤夜来访,要见一见锦绣这孩子,顿时一喜。慈济大师一手回春之术,救治过不少的病人,然而他从来只医治有缘人,其余人等纵然相求,他也不会轻易出手。况且报国寺位于皇城内,寻常人等又哪里寻得到他。因而她方才即使想过,却不敢去相请,如今慈济大师自动上门,让差不多快要绝望的她如何不惊喜莫名。慌忙着人为她收拾了一番,亲自到门口候迎。 二门到和悦轩的距离本就不算太远,她才出了门候在院门口,就见到一路灯笼靠近,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慈济大师。 柳氏连忙迎了上去,双手合什,不待他站定,便深深的作揖,泣道“大师慈悲,救我孙儿一命吧” “阿弥陀佛,檀越请起,老衲正是为这孩子而来,自然会不遗余力的。”慈济念着佛号,左手虚扶了一下,温和的回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011章 柳氏闻言,才放下心来,亲自在前方引路,“大师这边请。”这期间,竟是连眼角的余光都丝毫未曾投放在余定贤身上,让余定贤平和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叹了口气,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他十分明了自己的妻子对这个孙女儿的期望和疼爱,从小小的一点点大手把手的养大,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而锦绣,小小孩童,已经名声鹊起,有了小才女之称,实在叫人欣慰。自己虽不太注意后宅之事,也对这个初生之际就为余府带来无数好运的孩子颇为喜爱。然而谁料到如今却会发生此等事情,自己却要顾忌着母亲的感受,要为了弟弟而奔走,叫她怎么能够不怨不恨 如今这孩子更是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有心叫她就此去了,也好过让她活下来丢了余府的脸,却不料慈济大师竟亲自上门来,言道若她去了,余家气运必衰。自己手中的事情正到了关键时刻,本就因为今夜的事情出了些变故,哪里能容得了再生意外。只盼着慈济大师能够妙手回春,将她救回才好。 慈济大师为锦绣把脉诊断了一番,眉头便深深的皱了起来,思虑了半晌,才开口道“老衲要为小施主施治,各位施主都请回避片刻。” 慈济大师话音一落,余定贤与柳氏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欣喜的笑容。 慈济大师佛法高深,为人治病之时,通常都不会让人旁观,这一点余定贤和柳氏都清楚,听他如此吩咐就知他有把握,便顺从的退到了正厅里,方一坐下,就有丫鬟递上茶来,平日里温柔娴淑的柳氏,此刻却一改往日的无微不至,眼神只转也不转的盯着厢房的方向。 余定贤叹了口气,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才开口问道“烟儿,你可是在怪我” 柳烟闻言,斜瞟了他一眼,也不作声,只默默的垂下了眼睑。这个男人给了她所有的爱恋和无数的荣耀,甚至他还想给她更大更多的荣耀,可是如今孙女儿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他的心里眼里却依然是不曾停歇过的算计,他的心中,何曾真的有过自己和这一家子的人,怕是只有那老太婆和那恶棍才是他的亲人罢 柳烟无言的反抗让习惯了她温柔小意的余定贤有些懊恼,心中仅有的一点愧疚也立刻散了去,想到为了能让自己读书科举小小年纪就开始跟着老母下田劳作的弟弟,也许很快就要被抄斩,想到为了弟弟而哀哀哭泣不已的老母,有一瞬间他甚至期望锦绣从不曾出生,也就不会有此大难。可转念一想,锦绣是带着福气出生的,这么些年来,余家多次因为她无意中逃过了劫难,若不是她,如今余家也不一定能有这么高的地位。 也许是弟弟伤害了她,方才有此报应。 这一日之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让自来算无遗策的余定贤也有些疲惫了,然而他身上背负着的使命,让他不得不继续走下去,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掌无意的轻抚了一下细须,立起身来靠近柳氏,嘴角含笑,微微的眯起眼睛,强迫她将头转过来看他。“烟儿,你也知晓母亲与二弟为我付出良多,纵然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们,也无法偿还。是以我才会颇为纵容,只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荒唐,其实也不是他有意的,醉酒所致,不是他的本意。如今他也入了大理寺,九死无生,母亲自来心疼二弟,你就当是为了我,多体谅体谅吧” 柳烟一把推开余定贤的手,到了如此境地,他还一心只让自己忍耐,还要自己去体谅那些人,他的心难道是铁石做的吗柳烟彻底的对这个男人失望了,看着他故作的温柔和为难,只觉得恶心,冷声讽笑道“三十多年来,我还不够体谅,还不够退让吗余定贤,若不是为你,我柳烟何曾受这些闲气,你母亲眼里独独一个老二,我不管如何孝敬她,她都看我百般不顺眼,看在她也没怎么折磨我的份上,我忍了。老二成日里在外风流快活,骄奢淫逸,连青楼楚馆的账都欠着让人到家里来收,老二家的贪得无厌,无所不用其极的搜刮钱财,反正那些对我而言是身外之物,我也忍了。如今我唯一的孙女儿还给那畜生糟蹋了,难道他不该死吗他这样的人,就算千刀万剐了,也无法消我心头之恨。那老虔婆纵容儿子行凶,欺辱嫡亲曾孙女儿,我诅咒她不得好死。” “啪”余定贤是个大孝子,他哪里容忍得了柳氏如此诅咒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又耗尽家财供他科举的老母亲,顿时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你竟如此不孝,居然诅咒婆母。” 柳烟嘴角溢血,却丝毫不肯退让,她抬起手背在嘴角一擦,笑出声来“孝,我倒是想做个孝顺的媳妇,可她何曾给过我机会。你若是能还我一个完好无缺的孙女儿,我就天天跪着伺候她也成,你能吗你能吗”说着,泪水忍不住的滴落下来,从她扬起的面上滑过,显得那般的无助和悲凉。 她自来是知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的。 看得她眼泪无声的滚滚落下,余定贤坚硬的心顿时柔软下来,这个女人是他心之所系,情之所钟,费尽了心机,使了千方百计才求回来的,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温柔体贴,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对婆母也恭敬有加,对荒唐的二房一家也是颇多忍让,丝毫没有侯府千金瞧不起乡下亲戚的傲慢。生儿育女,将整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结交权贵夫人,为自己的大业铺路,着实是一个贤内助。若不是今日二弟触及了她的底线,自矜的她哪里说得出来如此恶毒的话。 “烟儿,委屈你了。” 柳烟“哇”一声大哭出来,一下扑在余定贤怀中,将眼底的恨隐藏的密密实实,不让他发现丝毫。她已嫁入余府三十余年,所有的荣辱兴衰就一概寄予他身上,纵然要报仇,也得守住自己的地位,否则报仇之说根本无从谈起。 余定贤搂着自己自来坚强的妻子,深深的皱起眉头,表情却变幻莫定。 这对号称情深意重的夫妻,各自怀着怎样的心思,对方却完全的不知晓,不得不说,这其实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阿弥陀佛,檀越不必忧心哭泣,余小施主已无大碍,仔细调养数月,便可恢复如初,老衲使命已了,就此告辞了。”慈济大师面带笑容走出房间,见状便安慰了一句。 柳氏立刻从余定贤怀中退出,拉出腰间的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几乎瞬间恢复当家主母的气度,掏出衣袖中早就准备好的红封,快步走上去,“多谢大师相救,这是信女小小心意,还望大师收下,为佛主重塑金身,待孩子康复,信女再领她上门谢过我佛慈悲、大师大恩。” 慈济大师却并不接那红封,往后退了两步,“檀越不必如此,小施主福报深厚,又有奇遇,纵然老衲今夜不至,她亦会安然无恙。”又转向面色不定的余定贤,沉吟了片刻,才双手合什,突兀的道“此女乃余家命脉之所在,是成是败,都在她一念之间,阿弥陀佛。”语毕,便转身飘然而去。 慈济大师宝相庄严,佛法高深,抬腿行走间竟带起一层光晕萦绕身后,他那仿若预言一般的话语,字字句句猛烈的震彻在余定贤心中,激起了轩然大波,让他呆愣当场,竟是连相送都忘了。 命脉所在 上天竟是不容我余家至此吗 锦绣却是被一股未知的力量从空间中拉出,昏昏然的醒过来,脱离了死亡的威胁。可她那残破的身体根本无力支撑,只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生死轮回,本是天道,来来去去,由天由心,大善之人,必有福祉,心存善念,方得善果。” 她心中讽意乍起,生死轮回是自然的规律,可自己却被排斥在外,天地间游荡百年,也没寻着一个容身之地。天地虽广,她一个孤魂野鬼,不能入轮回,又岂会是天降福祉即便重生而来,老天爷也不忘记还要再折磨她一番,而这折磨更将伴随她一生一世,又哪里是天降福祉上一世心存善念,善待每一个人,结果如何呢 若余定贺那畜生心存善念,她就不会承受那种不堪的侮辱;若老太太心存善念,她就不用以那般决绝的方式来报仇雪恨;若老天心存善念,她又岂能重生在最不堪的时刻 上天既不善待与我,世人既不善待与我,我为何还要心存善念 这一世,我活,独为我 只是她却来不及反驳,来不及表明今生定不再若前世一般,一心为善从不生恶念的心迹,就又因为脑后的疼痛和脑子里的眩晕,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三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012章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锦绣来说,她不过是睡了一觉,虽然这一觉有点长。对于余府的其他人而言,这三天就十分的漫长。 慈济大师说她已无生命危险,只需好好调养便可恢复,可对于忧心忡忡的柳氏和萧氏而言,只要她还没醒过来,就不算好。然而她们作为后宅女子,除了相信和期待却毫无其他办法,只能日日夜夜的守在她的床边。 余定贤却在老太太打滚撒泼,以死相逼之下,拉下了脸去求易澜,求鲁王,求太子,求陛下求所有能求之人,只为了能够保下余定贺一条性命。 八月十七晚上,锦绣醒了,而这一天也是大理寺开堂审理余定贺淫辱侄孙女一案的日子。 大理寺卿易澜主审,太子、晋王、鲁王俱都列席听审,丞相夫人柳氏不顾娘家婆家阻拦,当堂为证,太子妃贴身嬷嬷也出堂作证,余定贺虽百般推诿,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无从抵赖,遂对自己所犯下的罪恶供认不讳,在易澜签下处斩的判决时,当场瘫倒在地,涕泪横流,不住告饶,然而律法的严苛,易澜的公正,让他求助无门,鲁王屡次出言,却都被太子与晋王联手顶回。鲁王对余定贺也无甚好感,只看在余定贤的份上,想要卖个好,碰了几次壁之后,也就撒手不管了。 然而恶棍即使被判决,锦绣失去的贞洁也再找不回来了。 大唐虽不若前朝一般程朱理学当道,将女子祸害的那么残酷。可贞洁却依旧是女子立足的根本之一,亦是男子们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如今整个长安城里锦绣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酸儒们口诛笔伐,因着余家的权势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不敢直呼其名,便以“女贞子”替代。 大唐开国皇帝太宗有著本草纲目,其中有云“此木凌东青翠,有贞守之操,故以女贞状之”,女贞子是一味疗效甚广的中药,同时又常被寓意为女子贞守之操,然而对于锦绣而言,这,是最最恶毒的讽刺。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这所有的一切本都不是锦绣的错,她才是那个可怜的受害者,可余定贺对她所做的事情闹了开来,她就彻底的被毁了。 就算她依旧如前世一般成为名满长安的才女,在这整个的长安城里,也再没有哪一个世家子弟乐意娶她,但凡有一点名望的家族,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失贞的媳妇。将来即便她能嫁出去,也只能自降身份,下嫁低门,就算如此,嫁过去之后也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夫家折辱,旁人耻笑尚算是轻的,就算被日日折磨,也只能委曲求全,求告无门。这就是女子的悲哀,也是上一世为什么萧氏明明知晓女儿遭受的一切,却不得不与太婆婆一起隐瞒的缘由。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纵算事情隐瞒下来,新婚之夜被发现失贞,锦绣也依旧只落得个被遣返家,最后含冤身死的下场。 听闻了所有的传言,想到前世的一切,锦绣忍不住心中的愤慨和悲哀。失贞之名传扬,她没有了未来,可若任由那人逍遥法外,自己委屈求全,这一生难道就能得着比前世好的下场吗 不,她身为手握重权的丞相大人唯一的嫡孙女儿,高嫁是必须的。正如她的前一世,就算老太太和萧氏这两个知情人站出来反对又有何用除非她们能够将真相说出,否则她就改变不了嫁入世家的命运,也就改变不了她最后悲惨的结局。老太太早就抱着让她一死以保清白的想法,否则不会早早就准备好了那甜梦香,只待她被遣返家,就了结了她的性命,根本不给她任何的机会,也不给别人反应的时机。她怎么可能让人污了早逝的儿子的名声,纵然他早没了什么清名。 而她一死,母亲萧氏为了儿子的前程,也会将所有的苦都咽回去,不敢透露一丝一毫的真相。老太太果然不愧是教养出一个丞相的女人,轻易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弱点 所以前世今生的仇,她只能自己来报,以她的名节和一生的幸福为代价。 如今恶棍伏法,大仇已报,可她的名节也已彻底失去,就是自家人的目光中都含着无法言喻的意味,更不用提外人了。叔祖母被祖母看押了起来,无法再来伤害她,可叔祖家有三子,皆是嫡出,下面的孙儿孙女一大群,妻妾更是众多,总有人能趁着她房中无人的时候前来,言语刺激侮辱是轻,见她无力反抗,动手动脚也没有丝毫顾忌,因为他们后面有老太太撑腰。府中的下人即便有祖母震慑,她也听到一些闲话,那字字句句,仿若尖刀,深深的刺入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心。在这个偌大的长安城里,在这个曾经幸福完满的余府中,怕是已经再无她余锦绣任何的立足之地了。 可是她却不甘心,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她来承受那伤害她的人,反而要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来向她讨债。 她曾是善良温柔的女子,在家中长辈的影响下,对堂兄弟姐妹也颇多忍让,可那是前世的她,却不是如今的她。 临终之前对着祖宗牌位发下的誓言,纵然经过了百年的岁月,她也永远不会忘记。那被她深深的埋藏压制在心底的愤恨之火,在如此绝境磨难之下,重新熊熊的燃烧起来。 目送着堂姐骄傲而去的背影,锦绣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负我,冤我,害我者。必要以百倍、千倍以偿之。 复仇之事须得从长计议,况且她如今连下床都不能,吃饭喝药都得人喂到嘴里,又哪里来的精力去思索这些,而且她身边连一个记忆中熟悉的人都没有,当年与她一起被杀而后秘密掩埋的崔妈妈和春夏秋冬四婢都不见踪影,她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再到她的身边来。 春夏秋冬四婢都是同一年的生辰,比她大上一岁,如今应是十岁了,只余府在京中生活本就只三十来年,家中的仆婢都是陆陆续续买回来的,她们四个也都不是家生子,如今在哪里她倒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至于崔妈妈,她本就是锦绣的奶妈妈,从锦绣襁褓中她就在身边的,前两年她婆婆过世了,才被放回家中守孝,大户人家的主子身边,自然不会留有孝在身的下人的,按记忆中的时间,她也应该快回来了才是。对,崔妈妈回来之后没多久,春夏秋冬四婢就被派到了身边。 想到崔妈妈和那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锦绣眼中不由露出一股激动之色来。在她的眼中,余府众人都不再是她的亲人,她唯一记挂着的,就是身边的这些近亲的妈妈丫头了。 在锦绣神游天外的时候,柳氏的贴身大丫鬟知画掀开碧玺珠帘,托着个樟木盘子,上面一个鱼戏莲叶的官窑瓷碗走了进来,见她睁着眼睛望着粉红色的菱纱帐顶发呆,低声笑着道“二小姐,该喝药了。”锦绣身边的丫头妈妈因为老太太想要掩饰余定贺所做之事,全部给杖毙了,临时配置的人员又不知锦绣的性子,这些日子便一直是柳氏身边的丫鬟妈妈们在照顾着她。知画是个温柔性子的,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又在柳氏身边熏陶出了一股子书香气,往日里跟锦绣也颇说得来,锦绣自醒过来之后就没了个笑模样,柳氏便派了她过来暂时着,就希望锦绣能早日好起来,别因为那事儿移了性子。 将托盘放在茶几子上,知画侧身坐上床榻,轻柔的把锦绣扶了起来,调整好姿势之后,才将凉的正好入口的药递到她嘴边。那药浓郁得仿若稠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苦味儿,锦绣皱着眉头,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又含了颗蜜饯,压了压苦味儿。这些日子天天照三顿的喝着药,她的味觉都快被破坏殆尽了,身子的残破不堪,精神上的折磨压抑,加之灵魂与身体融合过程中的那股强烈的痛苦,让心性坚定的她都快要崩溃了。 “知画姐姐,祖母这几日怎地没来看我,是不是她也嫌弃锦绣了”咽下蜜饯,又喝了两口水,待知画扶着她又躺回了床上,她才开口怯怯的问道,一副生怕被抛弃的小可怜模样。 “夫人怎么可能嫌弃二小姐,二小姐可千万别多想。”知画面上温柔和煦的笑容僵了僵,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又笑着安慰她。 “那她怎么好几日了,看也不来看我一眼”锦绣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哭音,微微垂下眼睑遮盖的目光中,却是平静的一丝波澜也没有。 知画却没有看到她的目光,面上闪过一丝难色,思索了一下才说“夫人前几日晚上没有休息好,染上了风寒,二小姐身子本就弱,夫人是怕给二小姐过了病气,才没来的,二小姐乖乖的养病,夫人过几日好了,就来看你了。” “染上了风寒”锦绣蓦地睁大眼睛,闪过一丝疑惑,复又垂眸,嘴角牵起一个小小的幅度,那是一个讽笑。 八月里,长安城的天气最是温暖适宜,染上风寒这样的借口,也就骗骗小孩子吧她内里住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还在游荡的岁月中见惯了后宅的争斗,自然再不若前世一般相信余府的后宅是和睦平静的。 装病这一招,哪个后宅女子没有用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013章 锦绣面上的讽刺表情没有做任何的掩饰,轻易的就被正注意着她的知画看了去,她就是要叫她看见,叫她知道她的想法,然后传达给她想要试探的人。前一世她记忆中没有祖母,不知道她是否跟府中其余人等一样对她,但看她那日的作为和之后能够顶住所有压力上堂一事,如果不试探一二就枉然的将她跟余府其余人混作一谈,对她也不公平。 知画见她语气和神态的变化,就知她想岔了去,心下颇为奇怪。二小姐本是个清高自傲的小姑娘,怎么经历了这么一次变故,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竟然连曾经不屑一顾的后宅争斗都懂得了。不过她却不想锦绣误解了柳氏,慌忙解释道“十七那晚,老太太身子不适,说是想要夫人在身边伺候,给她端茶递水,按摩打扇,还伺候更衣,奴婢们想要上去替一替,老太太却是不依。第二日天一亮,老太太一会儿想要喝莲子羹,一会儿又要吃千层酥,都要夫人亲手做的,说是吃着香。一直到晚上睡下了才放了夫人回来,夫人前些日子方才养好的身子,这样一来就立刻” “祖父也不曾阻拦”锦绣一惊,心中有一瞬间升起一丝愧疚,转眼间却被压了下去。知画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今日却在自己面前编排起老太太的不是来,她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就为了打消自己装出来的委屈 绝不可能。况且老太太纵使为难祖母,祖父怎么可能不阻拦,他惯是疼爱祖母的,前世祖母去世之后,就算老太太几次三番的暗示明示,他不但不肯娶继室,就连妾侍通房都不肯接近的,最是痴情了。 知画又瞟了一眼锦绣的面色,迟疑着说“二老爷被判了秋后处决,老太太逼着老爷想法子至少要保住二老爷一条命,老爷这些日子都没进过后院的。” 锦绣闻言,秀眉一拧,牙关咬得死紧,一张小脸苍白的吓人,被中的小手更是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掐的手心生生的疼,却及不上她心中的绞痛。 保命,到了这个地步,几乎天下皆知那畜生做了何等天理不容的事体,他们竟然还试图保下他。原来自己在他们的心中,真的这般的卑贱 不,我绝对不会允许他再活下去。 “二小姐,二小姐”知画见她的模样,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就她一个人在二小姐的房中,若是二小姐真出了什么事情,她怕是没有活路了,不禁有些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多舌了。 正着急的时候,外间却传来了脚步和一个带着喜悦的柔曼声音“绣儿,快看娘给你带谁来了”说话间,就掀起了碧玺珠帘,走了进来。 “二小姐,我可怜的二小姐”一个身着青灰色对襟双幅小袄、年约四十的老妇带着哭音,扑到了锦绣床边,颤抖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稚嫩的脸颊。 “崔妈妈,崔妈妈。”锦绣回过神来,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不禁泪水涟涟,小脸在她手心中蹭了蹭,感觉到那熟悉的温暖,方才哭叫出来。 孩子在真正疼爱自己的人面前,才会撒娇哭泣,因为他们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能够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关爱。从她开口断断续续的哭诉过余定贺所做之恶以后,这些日子即便再苦再难,再痛再恨,她都再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只将所有的伤痛和苦难,深深的埋藏在心底里。 此刻见到了慈爱温柔的崔妈妈,才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出来。就算间隔了百年,她对崔妈妈的依恋依然丝毫未减,即使与她而言,与崔妈妈分别了百年,她的气息和声音还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叫她感觉仿若回到了当年。 那声声哭泣,滴滴热泪,让崔妈妈心疼的不得了,也后悔的不得了。自家前两个月就除服了,可看着家中的小女儿,想着自己竟是只奶过她一个月,这几年里更是甚少关心,她一直跟自己不是很亲,好容易这两年才缓过来,一说起自己要走,就哭着不允。而自己也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再加之想着小姐身边不缺人伺候,府中也没有来宣,也就奢望着多快活两月,便没立时回来伺候。哪知道竟会出了这种事情,若当日自己在小姐身边,哪里容得二老爷将小姐给劫了去,又怎么会叫她受此折磨。 这是自己手把手养大的小姐,是吃着自己的奶、自己看着她一点一点长起来的小姐啊她所受的一切,简直就是在往自己心中捅刀子啊 听到消息以后她连犹豫都没有就立刻收拾了东西赶回来,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小姐真被那畜生和那起子小人们给毁了崔妈妈不由得也跟着哭泣起来,滴滴热泪落在了锦绣的面颊上,滚烫的泪滴却温暖了锦绣已经冰冷僵硬的心。 萧氏此刻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锦绣是她的女儿,可她一看到崔妈妈,竟然将她这个嫡嫡亲的母亲给抛之脑后,竟然连招呼都没打上一个。 她将崔妈妈带过来,为的自然是锦绣身边能有个合心意的人照顾着,可看着她面对自己时冷冰冰的态度,对比着见到崔妈妈的激动和亲近,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 自己才是她的亲娘,她受了委屈,却宁愿对着个奶妈妈哭泣也不肯与自己亲近,叫她怎么不难受。 都是这个奴才,是她抢走了绣儿。她不由眯起眼睛,目光锐利的瞪向崔妈妈。 萧氏哪里知道,锦绣上一辈子已经将她的性子摸得门清了,先前几年没了记忆,对这个母亲也甚为依恋,可是最后一次又一次,她毫不掩饰的偏心,和她最后连脚步也不踏入祠堂中的决然,叫锦绣彻底的死了心。她前一世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儿子们的前程可以牺牲掉女儿,这一生自然也会如此选择,锦绣对她,不报任何的期望了。而崔妈妈呢她可以为了锦绣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的性命,叫锦绣怎么能不跟她亲近 亲妈对女儿的心,竟是赶不上一个奶妈,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悲剧。 “小姐不哭了,有妈妈在,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小姐身边了,再也不离开了。”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如芒刺背,崔妈妈忙不迭收了声,擦了泪,劝解起锦绣来。她还以为三奶奶是生气自己引得虚弱的小姐哭泣,不高兴了。她哪里知道萧氏根本就没想到过尚在休养中的女儿,哭泣会伤了身子,只一味的嫉妒了。 “是啊二小姐,你身上还有伤,身子也虚弱着,快别哭了,三奶奶会担心的。”知画见之前的事情过去了,松了一大口气,也帮着劝解。 萧氏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袅袅婷婷的走近床边,将崔妈妈挤开,坐在床凳子上,用绣帕擦着女儿苍白面颊上的泪痕,调笑着说道“再哭下去伤了身子,娘可是要把崔妈妈给赶了出去的哦。”语气里虽带着笑,可那瞟向崔妈妈的眼神,却带着十足的不善,就是后知后觉的崔妈妈都感觉出来了,不禁变了脸色,凄惶的望向萧氏,无声的祈求着。她都能够发现萧氏的情形,经过了百年锤炼的锦绣,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看不出来 这话,其实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锦绣藏在被窝里的手再次握紧拳头,抽泣着,将悲伤和激动默默的压在心底。如今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崔妈妈的去留自然只是她一句话的事,要留崔妈妈在身边,就算明知道是威胁,也只能假作不知,将一切都承受下来,讨好她。 她微微的挪动了身子,斜斜的靠向萧氏的怀抱,带着哭音懦懦的祈求,“母亲,绣儿不哭,就留崔妈妈陪绣儿吧绣儿害怕”说着,还打了个颤,目光却从萧氏腋窝里往知画看去。 她不求还好,这一开口,本心存芥蒂的萧氏更是容不下崔妈妈了,表情变幻莫测。知画见状,忙接口劝道“三奶奶就依了二小姐吧二小姐身边亲近的人可是一个都不剩了,奴婢们虽也是和悦轩伺候的,可对二小姐的喜好也知之不深,这些日子伺候着,生怕出了问题。况且夫人生了病,奴婢们也要顾着夫人,对二小姐这边自然就有些疏忽了,崔妈妈自来就是二小姐身边最合心意,也最了解二小姐喜好的,三奶奶就当是多疼爱二小姐一些吧” 知画是柳氏身边深得信任的大丫鬟,萧氏恭敬婆婆,对婆婆身边的丫鬟妈妈也要多给几分面子的,知画的话她自然得多听几分,否则她只要在婆婆面前递上一句话,让婆婆以为自己连她安排给绣儿的一个奶妈妈都容不下的话,怕是又要吃挂落了。这些天因为那夜她没有将锦绣照顾好,让她发生了这种事情,婆婆已经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若是再真将崔妈妈给赶了出去叫婆婆知道了,怕是真的没法解释了。可是当初陪在锦绣身边的一干妈妈丫鬟全是婆婆安排的,却没将她保护好,如今不趁着婆婆在病重给她身边安排些自己的人,将来 萧氏目光闪了闪,权衡着利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014章 萧氏在权衡算计着,又岂知她幼小的女儿,也正是在算计她。 “母亲,祖母病了,知画姐姐还得回去照顾祖母,你就疼疼女儿,给女儿两个丫鬟使使吧”见萧氏沉默不语,锦绣撇了撇嘴,主动的提出让她安排丫鬟过来。她示意知画接话的时候,就想到这一点了。她这么做,其实就是在提醒萧氏她身边除了崔妈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如果不趁着现在安插人手,等祖母病好了她就没有机会了。 萧氏眼睛一亮,强自的将心中升起的想法压下去,安慰自己说知画说的对,绣儿受了折磨和刺激,身边总的有个可心的人伺候着,才能叫自己心安,崔妈妈就是这个最好的人选。可她身边也不能就一个崔妈妈,自己安排几个丫鬟妈妈,也是想要照顾好她的。 萧氏便笑着拍了拍锦绣的背,道“瞧你这孩子,娘是生怕你哭坏了,才吓吓你而已。你既喜欢崔妈妈,娘怎么会将她赶走,只崔妈妈一个人也伺候不了你,回头娘就给你送几个人过来。”锦绣明明说的是两个,这会儿她自动的忽视了,直接安排了几个。 不等锦绣回话,就又朝崔妈妈板起脸,道“崔氏,往后里你可得尽心的伺候好绣儿,伺候得好了,我自然是不会忘了你的,若是不好,我可也是容不得你的。” 崔妈妈恭敬的福了礼,道“是” 锦绣眯了眯眼,打了个嗝,将心中繁杂的情绪完全的掩盖了下去,柔弱的道了谢“谢谢母亲。”她这么做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讨好萧氏,而是希望能够顺利的让她将她前世里熟悉的丫鬟送回她身边来。 纵然知道那些人也许跟她前世见到的不一样了,因为她们来伺候的不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前途光明的相府千金,而是一个名节全失、前途渺茫的失贞女。两者之间,可谓是天差地别,丫鬟仆妇有些想法自然也无可厚非。可她还是想将她们召回身边,如果还能像前世一般忠心的话更好,如果不能,那也算圆了自己的心愿。 萧氏笑着摸了摸锦绣的头,也不再提这事情,只跟锦绣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一会儿话,见着窗外太阳已经慢慢西斜,才起身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哥哥快要下学了,娘得过去看看。绣儿,你好好休息,娘得空了,再来看你。” 锦绣巴不得她早些离开,自己好跟崔妈妈说说话,不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还流露出一股不舍来,牵着她的衣角,一副十分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放她离开的模样,乖巧的说“母亲慢走,帮绣儿问兄长好,知画姐姐,你帮我送送母亲吧。”然后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目光中尽是依依不舍。 然而当那碧玺珠帘叮叮当当的落下之后,那神情瞬间就变成了讽刺。 好一个“慈母”,嘴巴上说着生怕女儿伤了身子,却絮絮叨叨的拉着病弱的女儿说了一个下午的话,完全忽视崔妈妈和知画担忧心焦的目光。而她的话题,永恒不改的依然是围绕着夫君和两个儿子,又有几句关心女儿的话说他们也担心病中的自己,可自己在这和悦轩中躺了快十天了,他们隔三差五的来给祖母请安,怎么就从没踏足过自己的房间半步 亲爹亲娘,亲兄亲弟,比不过一个伺候的奶妈妈,真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其实也是锦绣心中存了太多的恨,蒙蔽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不清楚世人真正的面貌和感情。对于萧氏而言,丈夫跟儿子自然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才是她一生的依靠,她全身心的去维护他们也是无可厚非的。 对于女儿,她当然也是疼爱的,特别是锦绣从小就不在她身边长大,她只能在每天晨昏定省的时候看上几眼,每年夏季女儿跟着婆婆去庄子里避暑,她想念得夜夜涕泪。然而女儿心中最亲近的人却永远都不是她,她在嫉妒婆婆的同时,也嫉妒着女儿对奶娘的亲密,是以崔妈妈孝期满了之后她才故作忘记了婆婆的吩咐,并没有去将她召回。直到锦绣出事,她身边的妈妈丫鬟一个都不剩的被老太太杖毙,崔妈妈自顾的上门来,她才不得已的将崔妈妈带了过来。但是对于锦绣与她的亲密,还是有些看不过眼。 她想给女儿身边安插上自己的人,不过是想要能够随时知道女儿的情况和行踪,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完全抓瞎,女儿发生了任何的事情她都不知晓。 可心中怀着前世积怨的锦绣,又哪里看得到这些隐藏在崔氏心底的感情和纠结,她自认为没有直接将心中的恨表现出来,还孝顺恭敬的陪着她在这里寒暄已经是够忍耐的了。因而看见萧氏所做的所有的动作,听见她所说的所有的话,她都只一味的往坏里想。 所以说,若是人与人之间缺乏了正常的沟通,只主观的猜测对方的想法,真的是很容易出问题。 “小姐”听得萧氏脚步远去,忍耐良久的崔妈妈就再也绷不住那张老脸,却又生怕引起来锦绣的悲伤,只叫了一声,又强强的将自己眼中就要溢出的泪水吞了回去。 “妈妈,奶父与奶兄他们可好萍露姐姐可曾还不乐意亲近妈妈”锦绣见她如此,忙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她的家人。 崔妈妈是自小卖身府中的,娘家没有任何亲人。她的丈夫又是个独生子,公公早几年就不在了,婆婆如今也去了,家中就丈夫和一子一女。如今管着距离长安城二十里地的一处庄子,只可惜的是,没过几年他们也发生了意外,除了崔妈妈,一家人都不在了。而那独活的几年时光中,她最最难过和遗憾的就是觉得亏欠了她的女儿太多,时常念叨,也常常在无人的时候拿着她的旧衣服落泪。生生将一个四十几岁的人磨成了五六十岁老妪一般。那个时候若不是自己知晓她的悲伤和难过,时时刻刻的依赖着她,她怕是早就抛弃一切,生死相随了。可是到最后的最后,她没有追随家人而去,却给自己做了陪葬,一张草席裹着,跟春夏秋冬四婢一起,被混乱的埋葬在自己的棺木旁边。 崔妈妈的一生,都完全交付到了自己身上,可惜,却没得善终。可她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如今自己失了名节,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没有未来、没有前程的弃子,可她依然决然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份疼爱,自己怎么也要报答的。 还有,前一世的愧疚,今生也要一道弥补了 其实崔妈妈本可以不必与她的女儿那般疏离的,只是锦绣到底有着如同萧氏一般强烈的占有欲,在她看来,崔妈妈应该只能疼爱她的,只能留在她的身边。她的丈夫儿女,都是外人,必须得隔离开来。是以崔妈妈伺候在她身边,竟是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的,而她的家人每次来府中相见,锦绣总要弄出点儿事来,叫崔妈妈不得不回到她身边。 后来崔妈妈夫家出了事,她看见崔妈妈因为家人离世而憔悴苍老,虽然也同样难过,也存了丝愧疚,可心底更多的则是窃喜。因为从此以后,崔妈妈唯一疼爱的人就会是自己了。那一次,她甚至没让崔妈妈为夫守孝,更是不顾家人的反对,将个孤寡之人留在身边伺候着。 那个时候的锦绣在府中是享受万千宠爱的,几乎人人都依着她,崔妈妈这么个下人,根本没多重要,也就没谁会故意跟她过不去,自然而然的就留下了。崔妈妈失了丈夫儿女,唯一的念想就是锦绣,也就从此全心全意,满心思的为着锦绣,她如愿以偿了,哪里还会去关心崔妈妈夫家人是如何去的,唯一记得的就是一个大概的时间。 这一世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要想办法,挽回她与她女儿的感情,救回他们一家的性命,为她守住幸福这样也不枉费重生一回了。 锦绣在心中暗暗的下了决心。 “都好,都好”崔妈妈抹了一把眼睛,欣慰的点头。小姐也知道关心人了呢可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小姐怎么会知道她女儿叫什么,又怎么会知道她女儿跟她不亲近。 她只想着离开的时候,女儿哭着喊着的不肯松开她的衣襟,是她强自将那抓得紧紧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在她凄厉的哭声中匆匆跑走的,以后她怕是更加的恨自己这个狠心的母亲了。 可是再看看小姐苍白脆弱的样子,那愧疚就被深深的压了回去。小姐如今是真的需要她的照顾这个从小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姐,如今竟是 她的为难和挣扎自然逃不过如今的锦绣的眼睛,想到她日后的悲苦生活,锦绣着实不忍,开口道“若妈妈舍得,可叫萍露姐姐到院子里来伺候,这样妈妈也可以日日见到她了。我还没见过萍露姐姐呢” 崔妈妈闻言一怔,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却拒绝了锦绣的好意。“小姐,这不合规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015章 所谓余家的规矩,说出去都会被人笑死,可是这是老太太定下的,丞相大人亲口宣布的,所有的主子都只得听令行事,又有哪个奴才敢质疑 在余府中,是不允许同一家人中的两个人在同一个院子里伺候,据说是要防着下人将主子给蒙蔽或者架空了。主子身边得用下人的亲人,一般是不能安排太好的职位,就是犹恐他们联合起来欺瞒主子。 像崔妈妈这样的下人,她的家人是不能安排在锦绣院中,即使安排在别处,也不能有太高的地位。也就是说,因为崔妈妈是锦绣的奶妈妈,在锦绣的地盘上,她可以说是一人之下数十人之上的,她的女儿萍露若要入府,自是不能留在锦绣身边做贴身丫鬟的,安排在其他院子里,也只得做个三等的小丫鬟。 哪个府中,能够出人头地的丫鬟都是主子身边一等二等的大丫鬟,三等小丫鬟就是些干洒水扫地,劈柴烧火这些粗活的,到最后也只能随便的配个小厮,成为府中继续干粗活的仆妇。既如此,还不如跟着家人留在庄子里自在呢 “规矩”锦绣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语气中满是讽刺。“余府的规矩限定不了我,这龌龊的府中,我们待不了多久的,妈妈,若他日我被赶出了府,你可愿意叫奶父他们一道跟了我去”如今是叔祖还未曾行刑,祖父也依然身在高位权势顶天,老太太必定是不死心的,她还千方百计的想要保下那恶徒来,自然顾忌不到自己这里。等希望破灭之后,怕是会将所有的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到时候这余府里,没有任何人能保得了自己,也没有任何人会保自己,就如同前世一般,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都掌握在老太太的手中。她让生便能生,她叫死,就只能一死了。 前世的自己万念俱灰之下自然不惧一死的,可如今,却是不肯再次赴死了。好不容易才得了新生,哪里还能再去过那漫长而孤寂的游荡日子。可是如果要活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伺机离开。况且此地已毫无留恋,离开也许才能重焕新生。 这个时候的她,压根儿不知道,就因为慈济大师的一句话,就算老太太以她自己的命来换她的,余丞相也不敢答应,她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小姐怎生如此说余府是小姐的家,老爷是你的亲祖父,夫人将小姐疼在了心坎里,三爷三奶奶也是疼爱小姐的,怎么会将你赶出了府去”崔妈妈惊恐的睁大眼睛,迭声的说道,只是越说语速越慢,越说声音越低。她也知晓,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大。 “妈妈也不提老太太,自然知晓她是绝对不会容下我的我最好的结局,大概是被打发回老家川蜀,更坏一点,指不定老太太就要将我给沉溏了。” “不会的,小姐你又没做错过什么,都是二老爷的错,是他”崔妈妈泪水滴落下来。 “可对老太太来说,所有的错都是我的在她眼中,叔祖和她自己唯一的错,怕就是一时心软,留下我一条命来”锦绣讽刺的说。曾祖母对她,可以宠溺,可以纵容,也可以任她予取予求,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一旦涉及到叔祖和二房,她余锦绣,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 崔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跪坐在床榻前,将她的头轻轻的揽在怀中,低声的哭泣道“小姐,我苦命的小姐。” 苦命吗相对前世而言,至少仇人无法逍遥法外的。就为这一点,她这一世即便生活再辛苦,命也不苦了。 “妈妈别哭,我既猜到了她的想法,自然不会让她伤害到我的。只是这余府,我是不屑于留下的,他们即便不赶我走,我早晚也是会离开的,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了我这个失贞女的容身之地了。妈妈若舍不得余家,舍不得长安城,我就放你回家跟奶公和奶兄们团圆去吧”话语虽然是自哀自怜的,可眼中却闪着璀璨的光芒。对于锦绣而言,长安城也没有让她留恋的地方,只等着那毁了她的恶棍伏法,她便可离了这地,去山河之间挥洒肆意。这是她前生的心愿,亦是她今生唯一的出路。 感觉到锦绣的情绪变化,崔妈妈心中有些震惊。对于锦绣的了解,整个余府中,她如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锦绣从小长在有着长安才女之称的柳氏身边,学得她一身气度和才华,小小年纪就沉稳内敛,秀外慧中,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浓郁的书香气息,接人待物也都是淡定从容的,很多时候,作为母亲的萧氏的行事风仪还比不过她。入了女学方才一年,便得了个小才女的称号。 她头脑聪黠,可惜却将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琴棋书画和诗书礼仪之上,对于女红厨艺、管家理事这些女子必备的才能都有些敷衍,更别提后宅算计之类了,对这些她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的。更别提此刻这一幅毅然决然,充满了玄机的模样。那神情,仿若将一切都掌控手中,不容丝毫变故。 都是二老爷的错,他带给小姐这么大的磨难,毁了小姐的一切,才叫她不得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和脾气。崔妈妈内里满是心疼,她看向锦绣的目光中也尽显疼宠“老奴纵使舍不得,也是舍不得小姐你啊自然是你去哪里,老奴就去哪里的。”她在听的消息的那一刻就发了誓,这一辈子再也不离开小姐的身边了。 早知道她的答案,可听见她说出来,锦绣还是觉得心中一暖。冷硬的心底处,有一个角落,软软的,酸酸的。看向崔妈妈的目光也不由柔和下来。 “妈妈,锦绣必叫你福寿绵长。”再也不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丧子丧女,再也不叫你为我陪葬了。 “老奴哪里需要福寿绵长,只要小姐好好的,将来能得着一个好归宿,姑爷也不嫌弃” “妈妈,锦绣今生,再不嫁人。这天底下的男儿,哪一个会容得下自己的妻子是个失贞女。而锦绣,宁死不为妾。”思虑了许多后路,她惟独没有想过的,就是嫁人。经历过一次新婚夜被遣,再看过许多的悲欢离合,如今失贞之名已定,嫁人,根本就是一个奢求。她丝毫不期待。 “小姐,寡妇再嫁都可,更何况根本不是小姐的错。”崔妈妈急了,姑娘家怎么能够不嫁人 “可这是余家的错,妈妈,我姓余。”锦绣说完,闭上了眼睛,再不开口,也不再听崔妈妈的劝说。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她不姓余,多希望她没重生在自己年幼的时候。 崔妈妈是了解锦绣的,见她如此就知晓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只得将心中的千言万语全部咽了回去,退出房门去领了饭食和药,伺候着锦绣吃了饭,喝了药,早早的吹了大灯,打着扇哼着听不清词句的调子,哄着她入睡。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和屋里留下一盏小灯的微弱光芒,锦绣看着崔妈妈的一举一动,感受着那久违了的温情。目光中的情绪在这个无人能见的时刻,肆意的挥洒出来。 一夜无梦,可锦绣却睡得不十分好,灵魂与身体、灵魂与异宝、异宝与身体的融合,那种痛苦远比身体上的伤更甚,可她却始终微笑以对,只有真正的融合了,她才能彻底的拥有那异宝,才能保证将来即便离开了余家也不至于连求生的能力都没有。 当阳光再次洒满大地时,她的身体泛起了一圈淡淡的绿色光晕,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康复着,最后,只剩下表面上一点的痕迹,那光晕也完全的敛进了锦绣的身体。锦绣嗖的睁开眼睛,那眸子里波光潋滟,泛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与韵味儿,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了一些改变,仿若浴火重生般,重新焕发出迷人的神采,直教人一看便再移不开眼睛。 崔妈妈有些不相信的眨眨眼皮,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看花了眼。锦绣却朝她一笑,小小孩童的笑容中竟隐藏着一股十足的魅惑之感,叫崔妈妈不由自主的举步朝她靠近。 锦绣内心闪过一丝窃喜,这才收了笑容,换做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娇声的叫道“妈妈怎么这会儿子才来,我都有些饿了。” 崔妈妈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十分困窘与自己方才的作为,红着一张老脸,将锦绣扶起靠在床上,放好了床几子,才道“老奴熬了小姐最爱的百合银耳薏米粥,正凉着,老奴先伺候小姐梳洗了,再进食可好” 锦绣点点头,配合着任她打理。此刻她身体基本已经复原,重生几日,第一次感觉到这是真正的她,而不是一个寄居的身体。 用完了早餐,又喝了药,她提出想要下床走走,却被崔妈妈无情的拒绝,言道大夫嘱咐了她需要卧床休养半年,方能够保证身体不留任何的后遗症。只她自己深知因为那神奇的异宝空间,身体不但复原,还经过了淬炼,收益甚多。却又不好告知,只得继续气闷的窝在床上,崔妈妈为了不让她私下乱动,还端着针线篓子,坐在床边守着,连她进异宝空间去的想法也给夭折了。 不过也许老天也心疼她太过无聊,方过了辰时,便有母亲萧氏房里的人来报“二小姐,皇长孙和几位公子来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016章 皇长孙 那个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十岁便叫华清书院的教员自惭形秽的皇长孙前世她是名满长安的才女,对许多自诩才子的男子都不屑于顾,却独独对皇长孙甘拜下风,他所做的诗词文章叫她喜爱不已。可惜的是,两个颇具盛名的才子才女,居住在同一个长安城里,却从来没有碰过面。 可是,他为什么会来探望难道,他们曾经认识锦绣有些疑惑。 然而皇长孙一行人已经在知画的引导下,进了她的香闺。 李家皇族多美人,皇长孙李郅轩年方十一岁,就已经有一副清俊儒雅之态了,他一身暗红色五福暗纹袍子,腰间配着皇族嫡支子弟专有的双鱼蓝田玉配,因还未及冠,乌黑浓密的长发仅用一根绸带虚虚的绑在脑后,绸带上也并未坠上任何装饰,只额角两络青丝分别垂下,走动时轻轻的晃动,跟他微翘的眼角交相辉映,那皇族特有的妖艳凤眸中带着一股和煦的笑,将妖媚之色全掩,加之仿若丹朱的薄唇翘起的角度,露出几颗整齐亮白的牙齿,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文雅温和,让人有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 锦绣心中暗赞一声,怪不得当年长安城里有传言说大半的适龄少女都对他垂涎三尺,就算拼着家里三代亲眷丢了手中权柄也愿嫁给他,哪怕不为正妻也乐意。单单看这妖孽的胚子和仿若天成般的气质,就不枉在他成年之后,有那么多女子疯狂的喜爱他了。 这样的男子,真不知哪家女子有幸,将来能够一亲芳泽。可惜上一世直到她含恨离世,也没听说他与哪家结亲。 “嗤果然不愧为女贞子,盯着男人就不转眼了。”锦绣还在感叹,却听一个公鸭嗓子讽刺的说道。她转过目光,朝李郅轩身侧望去。 距他两步远的侧后方,一个身着墨绿色流云暗纹袍,袍子边上镶着暗金色滚边,手中持着一把金纸为面玉为骨,山川流水为点缀的折扇轻轻晃动,状似风雅的美少年。只他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讽刺,一张薄而有型的嘴唇更是吐出恶毒的言语,叫人怎么也生不出好感来。 看见他的那一瞬,锦绣被子里的手死死的掐住大腿,才忍住没有将那快要抑制不住的怨气和恨意表现出来。虽然年幼,可这张脸却是那般的熟悉,百年来即使刻意回避,也曾经无数次的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胡家安。 胡,家,安 锦绣银牙一咬,因皇长孙而升起的疑惑和感叹完全消失。 胡家安,她曾经的夫君;她怀着满心的期盼和忐忑,带着所有梦想和依恋所嫁之人;新婚之夜便将她抛弃,让她在本该是人生最幸福的一夜,众叛亲离,含恨命丧祠堂的人。 她人生的幻灭就是从那一晚,从他开口判她死罪的那一刻开始的。叫她怎么能够不怨,怎么能够不恨纵然今生重获新生,她知晓了他未曾冤枉她,她确实是以失贞之躯嫁给他,可那一夜他的表现和他躲躲闪闪的态度,也明确的告诉了她那其中必定有问题,若是今生不再相见,也许她可以忘记那一切,包括他。可他偏偏巴巴的来了,还说出这种刺痛人心的恶毒话语,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就算想放过你,可是你自己却不肯放过你自己,那就不要怪我了。前世的债,今生我定要讨回来。 心中的思绪纵然百转千回,可时间却还在那一瞬。胡家安的话,叫那一群少年面上都带了嬉笑之意,只李郅轩面色一改,语气中带着一股叫人无法揣测的意味责备道“胡世子,你身为侯府世子,怎如同那市井妇人一般,如此长舌” 胡家安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面带惊异的叫了一声“郅轩兄” 李郅轩却不理他,上前几步走到锦绣床边,低哑着声音说“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我必不叫那伤了你的人逃过惩罚,也必不再叫人以言辞侮辱你。”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笃定,叫人一听就觉安心,可锦绣却只觉这是客套之语。 她目光一闪,笑意盈盈的对李郅轩道“小女身上有伤,无法给皇长孙见礼,还请皇长孙见谅。”然后朝着同行而来探望的少年们点头一一致意,只将那胡家安给忽略了过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一个。 锦绣表现的有礼有节,就算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也丝毫不失大家小姐的风姿和仪态。可李郅轩面上的温文表情却瞬间一僵,那笑容也再维持不住,他狐疑的看着锦绣,紧紧的抿起薄唇,不虞之色尽显。 锦绣有些奇怪,他进门之后所言所语和所有的表情,都显示出自己与他仿佛关系十分亲密。可前世他们没有丝毫的交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认识这个传说中的皇长孙,今生卧病他便来探望,可前世她也同样卧病在床,为何却没见他上过门 这其中,总有什么不同。 锦绣心中一紧,前世今生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今生背负了一个失贞之名。 他,跟那一群表面上带着同情,眼光中却闪着十足好奇和探询的少年们一般,都是上门来看热闹的吧 李郅轩不说话,锦绣也不言不语,那些跟随之人自然也都沉默不语。胡家安倒是还想再讽刺几句,可见李郅轩的神色,想到他对余家小姐的态度,也只好讪讪的住了口,面上却不改鄙夷神色。 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僵持了。 许久之后,李郅轩才叹了一口气,宠溺的看着锦绣,那目光中似是要滴出蜜来,侧身撩起袍子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抚了抚她苍白的脸颊,道“你总是欺我不舍,不管如何,我总还是你的轩哥哥,怎么会嫌弃你,你,无需与我如此生分的。” 锦绣闻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涩,鼻子也有些酸酸的感觉。前世今生她都是不喜他人随意触碰的,身边服侍的人也只崔妈妈和春夏秋冬四婢可近身,前几日知画,她都会有想要避开的冲动,可他的触摸,她竟是丝毫排斥感都没有,仿佛这本就是很寻常的举动。种种感觉,叫她心中一惊。 可只一瞬间,她便将这感觉压了下去,撑起身将头往里移了移,避开他温润的手指,垂下眼睑,道“皇长孙身份高贵,锦绣乃失贞之女,岂敢高攀,称您一声哥哥” 李郅轩不料她会避开,手就僵直在半空中,听得她平静得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竟是忍不住升起一股郁抑,“绣儿,你忘记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小女与皇长孙素昧平生,又怎会答应您什么,皇长孙殿下怕是记错了吧”锦绣闻言一顿,嘴上却没有丝毫的妥协。 看他的神态和表现,听他的话语,也许他们之前真的认识,而且还十分的熟悉。可是她记忆中却没有丝毫关于他的印象。 若说他们会认识,也就只有在华清书院才有机会,可男女学本是分开的两个大院落,除了每年的大比,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前世她从十一岁开始,到十五岁,参加了四次大比,皇长孙却从未出现在大比场中过,是以他们从未见过。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们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如此熟悉了。 那为什么他当初没有来看过她,之后更是仿若避开她一般,只要有她出现的场合,他必是不现身的 重生短短几日,她发现了许多前生未曾发现的秘密,可发现的越多,也就有更多的未解之谜。 坚韧如她,也有些措手不及了,想要远离的心更甚。 “余锦绣。”李郅轩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他脾气再好,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少年,一再的被拒绝,怎能叫他不恼羞成怒。他怜惜锦绣被亲人所污,也怜惜她叫世人口诛笔伐的侮辱,谨守自己的承诺,能出宫的第一时间,便上门来探,并告知她就算她如今名节已失,自己也会遵守当日所言,也希望她不要妄自菲薄,同样坚守当初的承诺,可她竟然装作不认识自己了。 他伤心了,面上完美的温文之色再也绷不住,垮塌下来,阴郁的看着依然一副不为世事所动,冷漠疏离的锦绣,目光中都要喷出火来了。可见锦绣更显瘦削和苍白的脸,看着那脸颊上大大小小的斑斑伤痕,也不忍对她过多苛责,心中自动的为她找起了借口。 再次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强自的伸手入被子里,将她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不让她挣扎开。“绣儿,你别忧心,也别疏远与我,有我在,我总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锦绣不知道他说的承诺是什么,可却听得出话语间的,还想再挣扎,刺人的话语也到了喉间,却见他目光中深沉的痛和不容更改的绝强,那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来了。 锦绣不懂,旁的人自然更摸不着头脑了,纷纷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旁若无人的两人,若非李郅轩在这一群人中自来就说一不二,怕是他们都开始起哄了。即是如此,那些刺人的目光,也叫锦绣有些困窘着恼。那种带着好奇、探寻又有些鄙夷的视线,叫她柔软下来的心,顿时又坚来。 她五指一伸,手腕一扭,小手就从李郅轩的手中挣脱而出,抱被而起,朝床里靠了靠,瘦弱的背脊斜斜的抵在墙上,冷冷的问道“皇长孙今日前来,就是要当着长安城权贵子弟的面,再给锦绣带上一顶勾引皇室子弟的帽子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017章 谁也不曾料到,方才还乖巧温驯如同小猫一般,任由李郅轩抓住小手自说自话的锦绣,会突然爆发,那一手奇异的脱手功夫已是叫人惊讶,口中所吐的冷漠指责之语,更叫人难以相信。 皇长孙如此低声下气的哄着她一个毫无未来可言的失贞女,她居然还拿乔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就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光是看皇长孙的态度,便知晓他们之间必然有过什么事情发生。那种近乎卑微的迁就和忍耐,何曾出现在他身上过 皇长孙李郅轩看着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其实性子最是冷漠难以亲近的,就算在面对陛下和他亲爹太子殿下的时候,都只是不远不近的恭敬着,虽然谨守皇家礼仪,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亲近。可今日他如此放段来亲近一个姑娘,这姑娘竟还对他不假辞色,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语来。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 李郅轩闻言已是彻底僵直当场,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几天,不过只是经历了一次小小的磨难而已,为什么温柔可爱的绣儿,竟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她不但装作不认识他,竟然还如此看待他的感情和承诺。 她完全、彻底的拒绝了他。 他隐隐作痛的手狠狠的捏成一个拳,想朝着那张满是怀疑和质问的脸捶过去,将那假面具击碎,将他原本乖巧甜美的绣儿找回来。 可他竟然舍不得,就算她如此的对待他,他还是舍不得。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他对锦绣的这种感情叫爱情,也不知道他将会因为这场爱情做出多少他自己想都不曾想到过的事情。而这个时候的锦绣,同样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个人,会这般倾尽所有的爱着她,完全看不见她身上的任何缺失,完全无视别人的设置的障碍,无视她的冷漠和拒绝。 他们冰冷愤怒的目光相对,却再无言。锦绣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自然不允许他的靠近。而他,却以为她是因为自卑,放弃了曾有的承诺。 房间的气氛为之一凝,少年们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二人,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余锦绣。”李郅轩艰难的开口,喊着锦绣的名字,那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锦绣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愧疚,却来不及说话,就见一个身着朱红色对襟长袍,身上金项圈、金手镯、玉佩、玉坠挂的玲琅满目,一跑动起来叮呤当啷响个不停的男孩惊喜的叫喊着跑过来,趴在床沿上,鼓着大大的眼睛,满是崇拜和期待的对锦绣说道“余姐姐,你这是什么功夫竟然能够甩开大哥的手,好厉害,太厉害了。你教教我吧教教我吧” “辅儿。”李郅轩心中翻涌的感情被这变故打破,心中的酸涩陡然减轻,可见锦绣的动摇也被破坏,心中升起一股失落感。他沉下脸,低声的喝道。 “大哥。”李郅辅嘟起小嘴,不依的喊了一声,见李郅轩不该颜色,便立起身来,端端正正的站在床前,两只眼睛却依旧巴巴的看着锦绣,仿佛在说“教我吧教我吧”十分的可爱。 李郅轩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暂且将心中的思绪放下。 “福郡王”太子仅有两个儿子,都是太子妃所出,除了初生之际就受封皇太孙的李郅轩,就是在五岁生辰时受封福郡王的嫡次子李郅辅,只是这二人,锦绣前生都未曾见过。 相对于李郅轩小小年纪就一副成熟稳重,温文尔雅的样子,作为次子,李郅辅拥有更多的自由,性格也更随和随意一些,倒是真的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了。“余姐姐跟大哥一样,叫我辅儿就行了。余姐姐,你那功夫叫什么,教教我好不好” “我不会什么功夫。”对着可爱的孩童,余锦绣再板不起脸来,她手心里发着烫,微微笑着,朝李郅辅说道。她所有的岁月都在余府中度过,学习的只是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哪里会什么功夫。那一手巧劲儿不过是在那些游荡的岁月中因为太过无聊而领悟出的一些东西,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学会的。 她的笑容一展,一股魅惑的韵味儿便顿时弥漫开来,叫少年们都突然觉得心中一紧,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仿佛就要跳出来了。 所有人都被迷惑了,只一心渴望着学到高深功夫的李郅辅,依旧不依不饶的说“姐姐明明会这样,这样的”他翘起小嘴,圆圆的脸上露出一股失望之色,手上学着锦绣方才脱手的姿势比划着,看着锦绣的目光中也含着一股谴责。 他一说话,倒是叫众人醒了过来,被一个小姑娘,还是一个他们都心怀鄙夷的小姑娘给迷住了,不由露出一股困窘之色来。 好在锦绣的思绪全在于李郅辅交谈的问题上,并没有察觉,他们方才好受一些。锦绣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李郅辅,她总不能告诉他,要先去死上一死,成为魂灵,修炼出精神之力,再来学她那种功夫吧 李郅轩也被她那一笑迷了心神,又见他领来的少年们都盯着锦绣看,心中就升起一股不虞,见弟弟缠的锦绣露出困窘之色,虽有些解气,更多的却是不舍,便出言相助“辅儿,你余姐姐成天除了去女学,就是在家中呆着,余府也未曾请过骑射师傅,她自然是不会功夫的。方才是哥哥没有抓稳,才叫她甩开了的。” 李郅辅自来就崇拜兄长,见他都如此说了,虽有些怀疑,却也不再纠缠,规规矩矩的站到一边去了。 李郅轩转瞬之间又为锦绣的作为想到了借口,以为她是遭了罪,坏了贞洁和名声,才委屈她自己远离他,是以才如此做,希望把他气走。看向锦绣的眼神,更是温柔怜爱。叫锦绣莫名的觉得背上一阵冰凉,又紧了紧被子,故作无力的偎在床角,一张小脸在粉红色的纱帐映衬下更显苍白。 李郅轩看得心中一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眼鼻都泛起一股酸意,他想安慰她,想保护她,可她拒绝了他,依然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要如何做才能叫她不用顾忌那些虚名,还是如同以前一般与他相处。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沉默,少年们有些站立不安。他们跟着来本想看一场热闹,却没料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笑容给迷惑到了,再看到皇长孙对这个余锦绣竟是如此看重,连荥阳侯世子胡家安出言侮辱都被斥为市井长舌妇人,他们可不想被如此折辱,没见胡世子到现在都还墨黑着一张脸吗若非那话是出自皇长孙之口,他怕是会与人拼命的。 世家子弟,哪个受得了此等侮辱 这时,锦绣奶娘崔妈妈捧着个瓷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见到屋子里或坐或立,姿态各异的少年们,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在她的眼中,谁都抵不过锦绣的身子重要,只福身道了个安,便疾步走到锦绣床边,“小姐,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就起来了快躺下,叫老奴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说着,还眼神不善的看了眼离得最近的李郅轩兄弟俩,目光中满含谴责。 “妈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锦绣扯开嘴角,安抚的笑了笑,回道。 “怎么会没事,慈济大师说了,你这伤得卧床休养的,胡乱动弹,叫头上的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好。”崔妈妈一边语带责备的反驳着锦绣,一边将药碗放在床几子上,爬上床去,小心翼翼的搂着锦绣瘦弱的身子,探看了一下脑后的伤,见缠着的白纱上没有鲜血溢出,才放了点心,仔细的将她安置在床上,才又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朝李郅轩等人磕了几个头,恳求道“多谢各位少爷公子来探望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有伤在身,大夫嘱咐了要多休息的,不能招待大家。几位少爷公子已经在院外等候,还请各位移步。”她,竟是毫不迟疑的下起了逐客令。 这些世家子弟和皇族后裔哪里曾被人如此明白的下过逐客令,不仅温文尔雅的皇长孙脸色大变,一直未曾开口只看热闹的一众世家子弟们也都面露不虞之色,胡家安此刻更是逮住了机会,讥笑着说道“一个失贞之女,还以为小爷们乐意见吗”也不再顾忌皇长孙是何想法,率先转身撩起帘子就走了出去,其他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见李郅轩一双凤眼紧紧的盯着平静的躺在床上的锦绣,一个个带着怪异的表情,纷纷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心中情绪纷杂,面上却平静冷漠躺在床上默不作声的锦绣;立于床前,表情变幻莫定,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李郅轩;懵懂不知,一双大大的眼睛咕噜噜转着看着二人的李郅辅和依然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崔妈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018章 “皇长孙殿下,小姐需要喝药了。”崔妈妈自来就是个愚忠的,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够比锦绣的身体健康更重要,这些人打着探病的口号上门,看样子却是来欺负她家小姐的,她的口气自然就不怎么好了。 “你起来服侍她用药,用完药爷要跟她谈谈。”李郅轩脸色变了变,右手握拳顶在唇上咳了两声,在屋子中央酸枝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又对立在一旁的李郅辅道“辅儿,你先出去,哥哥与你余姐姐有话要谈。” “我”锦绣见他反客为主,竟是安排起她屋中的事来,还不顾她是否乐意,强自的要求单独相处,便想要开口反驳,抬眼却见他一双迷人的凤眼中,盈着满满的伤痛和凄楚,莫名的就觉得心中有一个角落酸酸的,心底竟是再次一软,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来了。 李郅辅听话的离开了,崔妈妈看锦绣不反驳似是也默认了,便起来服侍了她用了药,方才退出了屋去。 屋子里静默无声,那个说想要谈谈的李郅轩,却只拿他好看的凤眸,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锦绣,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到心底里去,看看她心中到底存了些什么心思,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叫他完全认不出来了。 可那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女孩,那个曾经心软意合的姑娘,此刻眼底里却闪着执拗的倔强和决然的冷漠,叫他心痛如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感觉,他们俩个明明是十分好的知己,明明说过了要做一辈子知己的,可如今 许久之后,他才为难的开口“绣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失贞了,我就会嫌弃你,就不会再遵守之前的承诺了” 锦绣抬起眼睑,看向李郅轩。 他确实让她有一股熟悉感,仿佛他们曾经真的有过什么一般。他说他会坚守承诺,不会嫌弃她,可是今天已经是她卧床第十天,他才姗姗来迟,却还带上一群看热闹的少年,即使少有言语侮辱,可那眼神,她却看得明明白白,那分明是嫌弃、是厌恶、是好奇、是嘲弄。可笑他还责备是她忘记了承诺。 她不知道他们有过什么承诺,她知道,在她的上一世,她卧床休养半年,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病榻前,而后的数年岁月中,他们甚至连任何的交集都没有。想到此,她因为他卑微的祈求和受伤的神情而有了些许松动的心,顿时再次坚硬起来。 纵算他所言真的会付诸实践,她也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的交集。 “皇长孙殿下。”锦绣定了决心,放平了语气,“如此说吧我脑后受了伤,这你也看见了。大夫说我很有可能会命丧黄泉,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失去记忆或者变成白痴,可我却幸运的除了一点外伤,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觉得这可能吗”锦绣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苦笑,又继续说道“其实我真的失忆了,以前的一切,我通通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曾经相识,更不知道你我有过什么承诺。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如今,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过去的一切,殿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不记得了当从没发生过”李郅轩有些瞠目结舌,可更多的却是由心底里升起的悲凉和愤怒。他想过许多答案,也帮着她找了许多的借口,可他却从未想过,她会说她将一切都忘记了,她不记得他们的相识相知,不记得他们之间曾经许下的诺言。 “是,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锦绣点头,坦然无畏的看着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却仿若尖刀一般,狠狠的刺入他的心窝,痛彻心扉。 “你记得你叔祖侵犯了你,你记得你所有的家人,甚至连两年多没出现在身边的奶妈你都不曾忘记过,却独独将我忘记了余锦绣,你当我李郅轩是个傻子吗任由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李郅轩双眼通红,他单膝跪在锦绣床上,右手拇指与食指紧紧的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问着。那语气中,含着无尽的悲哀和凄凉。 锦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记得这些人,全是因为上一世留下的记忆,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九岁以前的记忆,怎么可能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他,前一世远远的避开着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 可这些话,她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吧她只有无言以对。甚至不敢去看他,他的苦痛,他的不敢置信,叫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好,好,好得很。”李郅轩怒极反笑,他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说锦绣有不得已的苦衷。纵然她有不得已,他已经卑微到此种地步,难道还不够打消她的自卑和估计他松开了锦绣,往后退了数步,凤眸中含着两滴晶莹的水珠,再也未看锦绣一眼,扭过头便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他离开,锦绣大松了一口气,可心底里有一个角落,却仿佛缺失了一角,就像前生一般,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生命中少了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的锦绣根本未曾意识到,这个迈着萧索沉重的脚步,逐渐走出她的房间和她的生命旅程的少年,于她,是多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她只知道,他离开了,她就不用再费劲思虑的去编撰一个失去部分记忆的借口了。 和悦轩院门外,作为丞相大人的嫡长孙,余元宸虽然排行稍次,却已然是处于领头位置。往日里出入各类诗会游园会都如同众星拱月般,世家子弟们就算高傲,也多少要给些面子的。然而今日,在他自己的家中,随同皇长孙一起前来探望的世家子弟们却连正眼都不肯给一个,更是对他的寒暄充耳不闻,各自三三两两的站着,低声谈论着,言辞更是丝毫不顾忌。 “孙兄,今日可见识了首宰大人的家风了吧”胡家安斜眼瞟了一下余元宸余元安等人,晃动着手里的折扇,嬉笑着说道。 “确实,确实,不虚此行啊胡兄,你说,皇长孙殿下是不是看上了女贞子,想要讨回去做个通房丫头”另一个面目略显猥琐,身型十分纤瘦的排骨男打着哈哈,连声附和着。 “嘁,郅轩兄的通房丫头将来至少也要封个贵人的,女贞子这种女人,哪里配得上他。”胡家安露出一个讽笑,不屑的说道。然而他说这话,在场的少年们却不敢接口。明眼人都看得出李郅轩对锦绣的态度,那种在意,甚至有些卑微的讨好了,如今逞了口舌之快,却得罪了未来的皇帝陛下,孰轻孰重,他们这些人还是看得清的。 不过用别的话来诋毁一下向来自诩书香门第的余家,他们还是乐意的。 “也不知道像这样的人家,是怎么考上状元的,莫不是勾引了监考官吧” “余家男儿自来长得俊美,指不定就真是靠这得来的。哈哈” “你说余老夫人为什么总是偏向小儿子,莫非他真有什么长处不成都不顾及余丞相的前途和家风了” “哈哈看他常常夜宿青楼,又甚得姐儿们喜爱,自然是有长处滴” 余元宸等人被无视也就罢了,这些人还肆意的在余府内,说着诋毁余家人的言论,叫余元宸气得满面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有些事情是事实,无法反驳,而有些话,就算反驳,也只会越描越黑。他不由面色拉了下来,再也维持不住翩翩风姿。 发生了这种事情,受祖父和父亲影响甚深的他觉得十分丢人,这些日子里,他跟本不敢踏足锦绣的房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被他和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孩。 曾经,妹妹是他的骄傲,小小年纪,诗才风流,恣意万千,在女学中名声斐然,同窗们皆羡慕他有如此优秀的妹妹;更有世家子弟主动接近他,想要结交上这个或许要登上长安第一才女宝座的女孩;加之这个唯一的妹妹对他也甚为关心,他自然也就乐得疼爱她。 可如今,她却叫他丢了脸。同窗们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羡慕,而是鄙视;再没有人肯主动接近他,就算他主动与人交谈,别人也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之后便转身离开;就连学堂中的教员们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看重他了。 短短几日,他在学堂里的地位和待遇天差地别,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云泥之别了。今日长安城最有名气的一众世家子弟上门,他就知道他们是来看余府热闹的,本也不愿过来自取其辱,可母亲却坚持叫他来。 他来了,却遭此待遇,哪里还挂得住脸。他很不嫩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再也不见人了。 其实余家出了这种事情,就不怪世家子弟们的疏远。对于一个家族而言,不是一个人有多大的权势就能够得到大家的尊重的,更重要的是家风和家族的发展。一个家族靠什么发展除了自家子弟争气,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就是,与各大家族联姻,因此,大家族的女子,特别是嫡出女儿的地位有时候甚至比一些非嫡长的儿子还要重要。 纨绔子弟哪个大家族没有好色之徒又有哪家哪族不出上几个 可就算如此,也没见哪家的纨绔子弟,好色之徒会对自己家族的女子下手,况且还是正房唯一的嫡女。 千百年来,怕就是余家出了这么个人物了。叫人怎么能够不为之侧目叫人怎么敢与余家再有过多的交往生怕别人不将他们家的家风跟余家的家风混为一谈吗 正当余元宸再也忍不住,想要呵斥那侮辱余家的人时,李郅轩怒气冲冲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赶紧迎了上去,抱拳恭敬的行礼,“皇长孙殿下。” 李郅轩瞟了一眼他与锦绣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孔,冷哼了一声,长袖一甩,便绕过他扬长而去了。 众世家子弟见他情绪不好,猜想他可能再次吃了闭门羹,也不敢再过多言,互相打闹着随他离去。 这一群京中最有权势和前途的世家子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给余府的,除了那句句刺耳刺心的言辞,就只余各自心中别人无法揣摩的想法了。 然而这一切,锦绣都不曾在意,不过转瞬之间,就将之全部抛之脑后了。 如今她最挂心的,就是那个已经与她的灵魂完全融合了的异宝空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019章 用过了午餐,锦绣便以休息为借口,打发走了崔妈妈和知画。空间的秘密,即使亲密信任如崔妈妈,她也不能暴露。且不论她会不会出卖她,单单就这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就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她何至于毁了自己的名声,来求得大仇得报。 等听见她们都离开之后,锦绣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将门从里面拴上了,伸出小小的左手掌,只见一个长方体的黑色荧幕出现,她手指在上面轻点一下,方闭上眼睛,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房间里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空间里依然还是最初进来时看到的模样,没有一丝改变,方方正正、光秃秃的田地,破旧衰败的茅屋和清澈见底的小湖还有屋后那一眼空间中最为神奇而她之前却并未看到的灵泉,只不过如今的灵泉已经因为她的重生耗光了千万年的积蓄,只能靠她自己再使它重焕光彩了。 说起这个异宝,可以说是大有来头。事情首先要从一个名为穹苍的仙界说起,在穹苍界,有许多传说中的神仙,他们仙法高深,排山倒海、毁界灭世都不在话下,然而这些仙人神人也有烦恼,就是他们在传宗接代的事情上出了问题,很多仙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后代,而那些幸运的生育了后代的神仙,自然视其为掌中宝,可惜这些仙二代、神二代却不一定如同他们的父辈一般,拥有修成神仙的资质,那怎么办呢 这些人也需要生活,可在穹苍界,都是以实力说话的,就算你有个上仙的父亲或母亲,自身却毫无仙力,不但生存的岁月短暂,还经常会有生命的危险。又或者长辈闭关、飞升,那这些人就无法生存了。本来一代代这么下去,大家也习惯了,可是有一日,穹苍界竟然出了一个炼器天才,他在突破金仙的时候,竟然领悟了强大的空间法则,并且因为担心日后飞升他的女儿无法继续富足安乐的生存,经过十数年的研究,竟然弄出了一个将空间法则融入到各种天材地宝炼制出的器物中的方法,炼制出来了给普通人使用的随身空间,若是有大神通相助,甚至可以将一些无人的小界面收至空间中以供驱使。 这一发明顿时轰动了整个穹苍界,溺爱子孙的仙君仙姬神君神女们简直是趋之若鹜,这种空间对于具有大神通的他们或许只是一个稍大些的储物空间和种植空间或者身兼一些其他的功能,但是却是可有可无的,有时候甚至比不上一把趁手的兵器,可对于自家那些毫无修仙资质的子孙后代而言,就可以说是一个神器了。于是纷纷寻上门去,请他为自家子孙量身定做一个随身空间,他本是高傲的神君,很少为别人炼制器物,可此次却是穹苍界八成以上的上仙级别之上的人找上门来,便只得应承下来,不过提出的要求也很多,各种天材地宝也因此收罗了不少。当然,也炼制了许多的随身空间,而这些随身空间,通通都只能给毫无修仙资质的凡人使用,就算有一点灵根的,也无法认主成功。作为补偿,他创立了一种延年益寿,养身健体的功法,便叫做空间养身功,配套赠送给空间的拥有者。而他,也因此发明,被穹苍界尊称为空间神君。其实随身的仙府很多神君自己也会炼制,但是他们炼制出来的,只适合于修仙之人使用,凡人是无法承受得起的。他却另辟曲径,才得以扬名整个穹苍。 锦绣得到的这个空间,比之上述所言的要更为先进一些。 它是空间神君在时空旅行的时候,无意中穿梭到一个科技十分发达的位面,从那里学到了一些跟穹苍界完全不同的知识,这种知识被称之为科技。这位号称炼器第一天才的空间神君,竟是强行将科技位面所学的知识,融合进了原本的炼制手法中,从而摒弃了空间中须得亲自动手劳作的弊端,自此以后只需要利用一个可放大可缩小的触摸屏幕下达指令,便可随意的控制空间中的任何行为。比如种植、收割、翻地、洒水等等。有时候若是没时间进入空间,还可在外界中支配。锦绣只听说过传说中的神仙,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科技,如此离奇的事情,若不是通过血祭将空间完全认主,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空间的存在,若不是那控制面板作者锦绣自己命名,要拍拍她,表拍我明明白白的隐藏在自己的手心里,也叫她自动的明白了如何操作的方法和其原理,怕是锦绣再聪黠,也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稀奇和先进的东西。有一瞬间,她都要以为自己是患上了臆想症,才妄想出这么逆天的东西。 当然,这样的空间虽然在她看来十分逆天,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对于穹苍界而言,不过是很普通的东西,只要是拿得出一些天材地宝的人,都能叫子女后辈拥有一个。当然对于穹苍界的普通人而言,它同样也能够被称为仙器、神器了。 那么,这么神奇逆天的东西,怎么就会沦落到如此落后的大陆上来呢 这又是另外一个悲惨的故事了。 在穹苍界,有一位以丹术而闻名的仙君,道号为丹霞,这位丹霞仙君时年一千五百岁,纳了各色美人三千,方得了一个女儿,此女天生容貌出众,又十分乖巧伶俐,深受丹霞仙君的喜爱,被命名为弥月。然而可惜的是,弥月虽天资聪颖,却随了身为侍妾的母亲的体质,毫无仙根,丹霞虽失望,却只得这一女,便也十分疼爱与她。在她二十岁成年礼之前,拿出自己精心研制的粹神丹,为她换来一个随身空间。弥月早就希望能够得到一个随身空间,因为她挚爱美好的东西,发誓要将三界之内所有美丽之物都纳入己身,便从二十岁生日之后,拒绝了父亲安排的婚事,带着苦求父亲聘请来的护卫和为她量身定做的飞行法器,开始了星空旅行。 一年又一年,她去过无数的星球,收集了许多花草树木、衣料首饰、乃至于路边的石头,只要长得好看,她认为美丽,便全部收入囊中,可谓是收获甚广。然而此女经历虽多,却大都在别人的保护之下,养成了心底善良的性子,对人的防备之心十分低,在护卫们的一次大意之下,她在一个修仙位面遇上了一位翩翩佳公子,竟是在甜言蜜语中,芳心暗许,可她没料到,那位公子却是无意中看见了她随意收取物资,才对她留了心。接近她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这个随身空间,之后的事情,不用赘述也都明了了。失了心失了身,最后对方还要抢夺她最为珍视的随身空间,弥月哪里肯依。她虽然没有仙法,可身边却有法力高强的护卫,那个男人自然讨不了好,最终被诛杀当场。 可那个男人的家族,在这个小小的修仙位面却是十分崇高,他又是家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他的家族怎么肯罢休。弥月身边的护卫只有四人,面对少数修仙者倒是游刃有余,可对方却倾整个位面之力来对付他们,除了逃跑,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结果这一跑,就不像平日还得仔细侦察一下路线,他们也没有时间。急匆匆的逃跑,就是在位面穿梭的时候,遭遇了千年难遇一次的空间风暴。空间风暴若是仙法高强的修仙者遭遇了,也许还能得着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大机缘,比如空间神君,就是从空间风暴中领悟了空间法则的。可惜对于弥月这种连仙根都没有的凡人,遭遇空间风暴,除了灰飞烟灭,没有第二条路。她甚至连进入空间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瞬间香消玉殒了。 而她的空间,却在无意中落入了这个大陆,深深的埋在了地底下,直到日蚀那日伴随而来的九重烈焰将它从地底引出,又阴差阳错的被无路可逃的锦绣误入,被迫无奈启动最初设置好的自保机制,费尽灵气扭转时光,带着锦绣回到她生命最脆弱的时候,空间也因为耗尽了灵气,所有的一切都全部被迫封印,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当年弥月用了数十年,才将空间建设成为一个类似于世外桃源的地方,而如今,却因为锦绣的重生,一夜回到解放前。可想而知,它的付出有多大,叫人忍不住为它鞠上一把同情之泪啊 这空间要是有自己的意识,恐怕它也会十分的不甘吧 当然,不管空间甘不甘心,如今它已经是锦绣的所有物,对于从空间中留下的信息中记载的前者的遭遇,锦绣感到深深的同情,并且以之为戒,这也是她不让崔妈妈知道空间存在的缘由之一。 那么空间经此一役,真的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吗其实不然,有一句话说得好破而后立,不破不立。空间变为最原始的状态,然而却经历了空间风暴,又力抗了九重烈焰的锤炼,从此便如浴火重生一般,拥有了新的功能。只是这功能,现在的锦绣,纵然成为了空间的主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了,成为了神,成为主宰,她也并不知道,因为空间并未留下任何的信息。这些功能和惊喜,只能通过以后的探索,才能够知晓了。 此话暂且不提,锦绣如今倒是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开始恢复她空间繁荣的大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020章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太子妃娘娘自幼便挚爱桂花,成婚之前,太子殿下就命人在东宫的小花园中,遍种了桂花树,于是每当秋季,东宫的空气中总是飘满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 “好香啊大哥,咱们赶紧去敏仁殿吧母妃赐的桂花糕肯定已经到了,你答应了要让一半给我的。”李郅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垂涎的表情来。与太子妃相同,他也甚为喜爱桂花,犹爱甜腻香糯的桂花糕。 李郅轩却恰好相反,他生平最为厌恶的就是如此浓郁的香气,第二厌恶的就是甜食。因此一到桂花开放的时节,就是他最为难熬的日子。因为太子妃娘娘不但喜欢桂花,还喜欢用桂花做各种甜腻腻的吃食,而且每日送来一盘,非要他吃光。好在自从李郅辅两岁之后,他得到的桂花糕就有了用武之地。不过李郅辅要吃他的桂花糕可没那么容易,他会给他设置各种难题,比如在他厌烦学习的时候,要求他多少时间里背出多少首先祖的诗词,便给一块,或者他调皮捣蛋的时候,要求他静坐多久不能动弹,再给一块,如此这般,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手段,几年下来就将他完全的收服,对他这个哥哥,李郅辅比对父母亲还乖巧听话。今日能够顺利的出宫,便是许诺了半份桂花糕,哄得他在皇后娘娘跟前说了想要出去看看热闹的话,才得以成行。这不,才一回到东宫,就开始讨要起他的福利来了。 往日里,皇长孙殿下还有点儿闲情逸致逗一逗他这个为了吃食一逗就炸毛的弟弟,可今日,因为锦绣的突然改变,他心情十分不虞,连他维持了数年的温文尔雅都挂不住了,一踏足东宫,闻到那股浓郁得让人头晕的桂花香之后,更是将脸阴沉了下来,根本不理会李郅辅。 李郅辅却不管他开心不开心,他爱吃甜食,可近日开始换牙,母亲就停了他的桂花糕,他用尽了各种办法,才堪堪从兄长嘴里抠出来几块,根本解不了馋。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得着半盘子,哪里还忍耐得住,见李郅轩阴着脸不开口,不由拉住他的袖子,一脸怀疑的问道“大哥,你不会不想给我吧” 李郅轩见他眼巴巴的舔着唇,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好笑,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他抬起手来,在他头上轻轻抚了抚,微微翘起嘴角,“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不过你得答应大哥,吃完之后立即漱口,不然将来一口龅牙,叫你二哥笑话。” 李郅辅闻言,顿时炸毛,“我才是二哥,他才是弟弟。” “是吗我怎么记得,辁弟早你两个时辰出生呢” “大哥,你老了,你记错了明明是我早他两个时辰,我才是哥哥。”一提起李郅辁,李郅辅就有一股子气,俩个人明明是同一天出生,偏偏他却早了自己两个时辰,按照排行,他就得叫他一声二哥,若是俩人关系好倒还罢了,偏偏两人却总是不对付,而且次次都是自己吃亏,叫李郅辅怎么能够不咬牙 李郅辁,受封晋王世子,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晋王唯一的子嗣,他生肖其母,若生为女儿,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可惜却投为男儿身,又被想要个女儿的晋王妃当做女孩养了好几年,是以最为厌恶别人说他长得好看,李郅辅就是其中最常触他逆鳞的一个,他便常与他作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的就变得如同水火一般了。 不过这也是他们自己认为而已,在旁人看来,这就是相亲相爱的兄弟俩的亲近方式。“你是哥哥还是弟弟,你自去与你二哥争辩去。” 李郅辅还想再反驳,却见长廊上,一个身着六品女官服饰的女子,领着几个小宫女,快步而来,正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米荃。 “奴婢见过皇长孙殿下,见过福郡王。”米荃恭恭敬敬的行礼,却不等他们开口,便自顾的站了起来,又朝李郅轩说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有请。”她所有的行为看起来都恭恭敬敬的,可清秀的脸上却毫无表情,连语气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孤傲。 李家兄弟俩却像是见惯了她如此行事,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李郅辅听到母妃叫哥哥去她殿里,眼睛顿时一亮,赶在李郅轩开口前巴巴的问道“米荃姐姐,母妃只叫了大哥,没叫我去吗” 米荃抬了抬眉,一板一眼的回道“娘娘吩咐,郡王回宫后,罚抄五遍千字文,禁足两日。” “啊为什么今日我又没有犯错”李郅辅小脸揪成一团,不高兴的反驳道。 “娘娘说了,郡王若是问为什么,可以问问皇长孙殿下,他会给您解答。” 李郅辅十分听话,立刻便转头问自家兄长“大哥,母妃为什么要罚我” 李郅轩面色变了变,抬手顺了顺他的毛,安慰着劝道“你先自己去敏仁殿,今日一盘糕点全给了你,大哥先去见了母妃,回来再跟你说好吧” “真的”李郅辅顿时惊喜的叫了出来,见李郅轩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迈开小腿朝敏仁殿的方向跑去。有糕点吃,抄书、禁足什么的,都可以忍受了。 李郅轩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跑远,摇了摇头,面上又堆砌起常见的温文笑容,仿若随意的寒暄道“米荃姐姐,你可知母妃找我有何事” “回殿下,奴婢不知,太子妃娘娘已经等候殿下多时了,殿下去了,自然就知道娘娘有何事找殿下。”米荃瞟了李郅轩一眼,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偏偏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敷衍的催促着他。李郅轩本也没报着从她这里打探到什么消息的期望,况且太子妃此刻找他是为了何事,他心中也有些数的,见她如此作态,也没什么意外,只笑了笑,便也不管她,自顾的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东宫的格局,其实与一般的大户人家也差不了太多,只地盘要大些罢了。由通明门为界,前院是太子殿下理事的崇政殿和外书房所在,加上一些门客和太子属臣的居所,靠后一些,就是两位公子的敏仁殿和敏慧殿,还有几处相同格局的殿宇,是留给太子殿下将来的儿子的。一墙相隔,便是东宫的后殿,后殿相当于皇宫的后宫,大户的后院,住的都是女眷。太子妃所居的雏凤殿,便是后殿的正殿所在。 进了第二道宫门,穿过小花园的抄手游廊,又绕过一个荷花池,再转过回廊,便是雏凤殿,雏凤殿不愧其名,整个的形状便宛如展翅凤凰,欲飞不飞,象征着储后,当有一日,太子殿下荣登大宝,御极天下,太子妃娘娘入驻展翅高飞状的坤宁宫,母仪天下。 太子妃娘娘果然是等候李郅轩多时,他还未进殿,就又有嬷嬷匆匆的迎了出来,一见到他,便欢喜的笑了起来,“殿下万福金安,太子妃娘娘正等着您呢”说着便又一趟小跑,冲回殿中禀报去了。 李郅轩见状,不由露出一个苦笑来。她如此急切,怕为的正是自己今日去余府之事了。不过只一瞬间,这苦笑便隐了去,理了理身上起了点褶皱的衣裳,微微昂起头,带着惯常的微笑,朝正殿走去。 大厅里,太子妃娘娘张氏端坐正位,手中捧着双福白玉茶盏,一张绝美娇柔的脸蛋上却遍布寒霜,黑压压的直教人心中发颤,宫女嬷嬷们各自立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看向李郅轩的目光中,带了点担忧。 李郅轩好像并未看出太子妃的怒气,恭恭敬敬的行礼,“儿臣参见母妃,母妃万福。”嘴角往两边一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太子妃自一听说他去了余府的事情,就压抑着一股怒气,吩咐了人去前殿,见他回来便赶紧宣了进来,却左等右等,午膳的时辰都过去了,还未等回来,更是气愤。此刻见他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砸在身侧的方几上,厉声喝道“跪下”茶盏在几子上一颤,就翻到了,淌了一几子的茶水,那清冽中带着一股甜甜的香气,顿时弥漫在大厅里。 这是太子妃最爱的桂花蜜茶,桂花蜜茶虽不如何珍贵,却是调制不易,每年顶多能得三两斤,太子妃十分的珍惜,就连关系亲近的闺蜜想要喝上一杯都不舍得,今日却因为怒气,砸了一杯,还不带眨上一下眼睛的,可见是气得狠了。 李郅轩皱了皱眉,目光闪烁了一下,温驯的跪了下去,“母妃息怒。” “息怒前几日我与你说的话,你全当是耳旁风,我让你留在宫中好生跟着几位太傅念书,你却撺掇着你弟弟去求皇后娘娘,非要去见余家那失贞女,她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如此违逆我余家那样的家风,那样的行事,能出来什么好姑娘你你气死我了。”这个儿子自幼便十分自律,甚少让她忧心,她几乎要将他当成一个大人了,可没想到为了余家的那个失贞女,他竟是违抗了自己这个母亲的命令,硬是要去相见,真不知道那小姑娘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021章 “母妃怎能如此说,余家妹妹糟了此等大难,本就是可怜人,母妃自来就怜贫惜弱,怎地就不怜惜与她还说此等污蔑的话语”李郅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不顾我的劝导,一意孤行,非得去看她,还指责我没有怜惜她轩儿,我可是你的母妃。” “儿臣知道您是母妃,你叫儿臣不要再私下与余妹妹相交,儿臣也听了您的话,今日,便是与学堂中的学兄学弟们一起去余家探望的。母妃,我实是不甚明白,为何母妃要如此嘱咐,余家妹妹乃是儿臣的至交好友,好友有难,儿臣未能出手相助已属不该,前去探望安慰也是人之常情,母妃却百般阻拦。儿本该日日前往华清书院上学,母妃却因为要隔绝我与余妹妹相见而将我限制在宫中,若因此误了课程,期末时再失了蝉联数年的首名,叫儿臣如何在书院立足”李郅轩眉头皱了皱,抬起头来,眸子中带着些不明的光芒,盯着太子妃,慢条斯理的反驳道。 被他那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又听得他如此说,太子妃满腔的愤怒犹如被泼了一大盆冷水,目光移向一边,不与他对视,避左右而言他的反问道“你难道认为,宫中的太傅还比不得华清的教员教授” “儿臣并非如此意思,只是儿臣已经习惯了华清的教学,宫中太傅所授课业也与华清学院完全不同,母妃怎能将此二者混为一谈况且,儿臣还未有入宫随太傅学习的资格。难道母妃就这般等不及了”大唐皇帝有规定,皇族子弟须得在华清毕业以后,方有入宫学习的资格,唯一的例外,就是太子殿下可以不入华清,直接随太傅习得为君之道。他如此质问,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你”太子妃被他这话堵得张口结舌,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胡嬷嬷见太子妃气得快要厥过去,赶紧上去替她揉了揉胸口,低声的劝道“娘娘息怒,您有什么话,就好好与皇长孙说,他那么孝顺您,会明白的。母子二人何必如此顶着”又对跪在地上一脸担忧和愧疚的李郅轩嗔怪的说“殿下怎能如此误解娘娘,若非看在殿下的份上,当日娘娘怎会涉入余家二小姐这事里去,往日里娘娘还常说,若是过两年殿下还如此看重余家小姐,便为殿下聘了她为妃,可如今余家小姐失了贞洁,哪里还配得上殿下您,皇家又有规矩,要年过三十而后方可纳妾,余家小姐的年纪,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娘娘将殿下禁在宫中,无非是希望殿下能早日断了对余二小姐的心思,省的日后殿下忧心,余家小姐也伤心。” 李郅轩听得胡嬷嬷如此说,饶是他心性稳重,也忍不住脸上发烫,涩嚅的道“母妃怎能如此想,我,我与余家妹妹,只是知己好友。对,我们约定了要做一生知己好友的。”可他心中突然升起的一股莫名的情绪,却告诉着他,他好像并非只是期盼着二人做一生的知己好友。可是,娶锦绣妹妹为妃,做夫妻他从未想过。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他并不排斥这种想法,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喜悦来,连下午她的冷待也平添了几分韵味儿。 李郅轩如此想着,脸上便越来越红,越来越热,整张脸仿佛就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太子妃见他如此,哪里还能猜不到他的想法,不由心中叹了口气。余家二小姐本也是她看好的,不说她的家世和个人姿仪,也不论她与儿子自幼河蟹交好,青梅竹马的感情。单因丞相大人如今的行事越发毫无忌惮,若是让轩儿娶了他的孙女,他家便有三代不能位居高位,轻易的就瓦解了他与鲁王的图谋。 可如今,她却失了贞,她总不能为了太子的地位,就让儿子去娶一个失贞之女为正妃吧何况,儿子的正妃,可是将来的皇后,大唐帝国,如何能允许一位失贞之女为后 想到这些,又想想余定贤的行事,她甚至怀疑过,是他们余家为了不让她的想法得逞,故意使计,放弃了这个姑娘,彻底了断了与东宫结亲的可能,也了断了她以这种兵不刃血的方式瓦解他们图谋的想法。 可轩儿这个认死理的傻小子,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心一意的只想着那个姑娘,真是叫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的太子妃若是知道,她的儿子本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余锦绣的感情,还是方才胡嬷嬷提出来,他才开始往这方面想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只是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阻止自己的儿子与余家的失贞女再扯上任何关系。 想到儿子的性子,她眼睛眨了一下,垂下了眼睑,侧靠在胡嬷嬷的身上,放柔了声音,招手道“轩儿,你起来,来,到娘这里来。” 李郅轩跪行了几步,握住太子妃的手,声音中带了点儿哽咽,“母妃。”母妃很疼爱他,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时间送到他殿中,也时常为他洗手作羹汤,就算他性子清冷,不甚与她亲近,她也依然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他对她,多少还是有些孺慕之情的,见到她被他气成这个样子,心中自是愧疚。 “母妃没事。”太子妃坐直了身子,挥挥手将屋中唯一剩下的下人胡嬷嬷也赶了出去,语重心长的劝说道“轩儿,换做以前,母妃绝对不会阻拦你与余家小姐相处,可如今,就算她没有错,是受害者。可她姓余,那施暴之人也姓余,她逃不开的经此一役,余家已经彻底的毁了。咱们李氏皇族虽然素来都怎么在乎媳妇的家世,可她是失贞女,轩儿,你这么聪明,你应该明白,纵然你再喜爱她,你们之间,也没有可能的。我知道你素来是个重感情和承诺的,也正因为如此,就算你恨我,从今日之后,我也不允许你再去见她。你是皇长孙,有属于你自己的责任,她,是你背负不起的。答应母妃,忘了她,就当你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好不好” 又是忘记,又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李郅轩带着愧疚的心顿时被满心怨愤填满。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对他如此说,锦绣说她忘记了一切,让他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今母妃也如此要求他。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寡妇都可再嫁,姑姑也连续和离改嫁了三次,为何大家却不肯放过余家妹妹。有错的是余定贺,不是余妹妹,就算失了贞,她,还是以前的余妹妹。” 李郅轩的冥顽不宁,叫太子妃彻底的愤怒了,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声斥道“可他们都是余家人,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你还不懂吗寡妇再嫁是皇帝钦定的惠民政策,你姑姑和离再嫁是她自己的事情,你几个姑父也都没有意见。可余家小姐,她是失贞女,放在大唐她将来还能像几年前的孙家小姐一般嫁个小富之家,放在前朝,她这样的女子,立时就得被沉了塘。” “母妃。”李郅轩大喊一声阻了她接下去要说的话,他向她承诺了,不再让人以言语侮辱她,纵算她并未将此话放在心间,他也会努力做到自己的承诺。不论是谁,都不能再侮辱她。 他立起身来,面若冰霜,语气却十分平静的说道“余妹妹素丽高雅,冰清玉洁,诗才过人,若非出了此等事情,她定能够夺得下一届的长安第一才女之称。你怎能拿孙家那放荡的女子来与余妹妹相提并论。母妃身为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此种侮辱他人的话语,与您的身份和礼数不合。”语毕,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他既已承诺过,不管她记不记得,不管别人如何阻碍,他都不会食言的。 太子妃一口气憋在心中,又见他如此扬长而去,泪水顿时盈满眼眶。她如此做,难道是为了自己吗他竟如此不知好歹,不理解她。 胡嬷嬷见李郅轩离去了,便匆匆的进了殿,见太子妃张氏泪水涟涟的靠在椅背上,忙递上一张绸帕“娘娘。” “嬷嬷,你说本宫,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娘娘也是为了殿下好,怕他将来伤心。可依老奴看,娘娘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单看余家老太太那心性和偏心劲儿,余丞相那愚孝的样子和余家一干人等的表现。余家这位小姐,估摸着是长不大的。”胡嬷嬷是太子妃最为信任的心腹,她对太子妃的心思多少是了解一些的。说出来的话,自然能够转了她的注意力。 果然,太子妃闻言一惊,讶声问道“难道余家真的会做出将她沉溏的事情来” “就算不将她沉溏,也应该会让她病亡。余家老太太看那姑娘的神情娘娘您是没注意到,她恨不能将之拆吃入腹呢”胡嬷嬷想到她无意中看到的那个眼神,心中也有些发颤,那哪里是看自己受了伤害的曾孙女儿啊,分明是在看仇人。 太子妃先是一喜,却又突然更为忧心的道“可她死了,轩儿也完了。嬷嬷还不知道轩儿的心性吗若他认定了什么,就再也不会改变了,就算她不在了,轩儿也不会喜欢别人,不会娶别人的。” “不会的,娘娘实在过虑了,殿下他才几岁啊,哪里就会懂得这些,就能如此认定了一个人了待余家小姐去了,过不了几年,殿下自然就会慢慢的将她忘记,娘娘到时候再给殿下定下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将来娘娘可是有抱不完的孙子呢” “你不懂,你不懂的” 将来事情会发生到哪一步,没有谁敢保证。太子妃是打从心底里希望胡嬷嬷说的一切能够成为现实,可她隐隐的有些忧心,担心事情会变成她想象中的模样。对于这个思想顽固的儿子,从六岁开始,她就再没有掌控他的可能。如今,她只期盼他能够多多体谅她为人母的心情,将她的劝说真正放到心里,并且想明白一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022章 众少年们这一场所谓的“探视”,引动了长安城无数人的心思,忧心不已的父母们将自家儿子叫过来殷殷嘱咐,细细叮咛,千叮万嘱的劝导他们不要与余家再有接触,坏了自己的名声。 而皇长孙一行人一离开,萧氏就迫不及待的叫了丫头去传儿子过来,想要问问他跟皇族和世家子弟们的相处情形,却不料余元宸根本没跟李郅轩搭上任何话,还被以胡家安为首的世家子弟们大肆的羞辱了一番,正羞得无地自容,对着自家堂兄弟们大发雷霆呢 余定贺一大家子人,全部依附着丞相府生存,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是出自公中,柳氏因为相公的愧疚和补偿心理,倒是无所谓,但下一辈的媳妇们,却对二房很是看不上眼,连带着孩子们也都对二房有了些隔阂。 余府的孩子,排行很是稀奇,嫡出的男子通通称为少爷,女儿称为小姐,而庶出的,则男为公子,女为姑娘,分为两个不同的排行,可谓是泾渭分明,倒是十足的前朝作风。 余元宸乃是丞相余定贤嫡出的长子长孙,在余府的排行中却是占二,被称为二少爷,当然若要算上二房庶出的那些孙子,以他的年纪,排行还得往后靠。不过在余府中,庶出的孙子基本上等同于无,上至老太太,下至各位爷们儿奶奶,都将他们当做不存在。 大少爷余元安出自二房,是余定贺的长子长孙。他与他的父祖一般,资质才能十分平庸,不管是在学堂还是在家中,素来都为余元宸马首是瞻。好在歹竹林里还是出了根好笋,他不像他祖父余二老爷一般性好渔色,日日纵欲;也不像他父亲一样男女皆宜,荤素不忌,乃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孩子,因他的迁就和讨好,兄弟二人的感情自小就好,同锦绣也感情甚笃,锦绣躺在床上的这几天,他是二房唯一一个来看了她却没有口出恶言还替祖父婉言致歉的人。 可他的祖父做出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就算大唐有祸不及子孙的条例,锦绣也无法坦然的面对他,除了无视便是无言。而他们兄弟之间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迁怒,何况余元宸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受了那等奇耻大辱,叫人把祖宗都给骂了,又哪里还忍得住脾气,一回到雅竹轩的书房,就对着余元安和一种庶出的兄弟们破口大骂了起来,言辞之恶毒,语句之败坏,丝毫没有斯文读书人的摸样,一张过分俏丽的脸,都变得狰狞起来,犹如地狱恶鬼,吓得前来传话的小丫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颤抖的说道“二少爷,三奶,奶奶,请你去,去一下纤逸居” “我不去,滚,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余元宸却一把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在地,气急败坏的吼道。他早知道那些世家子弟必定不会再如以前一般与他交好,本不愿去受辱,可母亲却逼着他领了兄弟们去,还说关系都是处出来的,一味的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他听话的去了,得到的是什么现在不管她想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想再听了。 小丫头和庶出的公子们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只余元安还踌躇着,想要说什么。 方才不管余元宸骂什么,他也都只一味的垂着头默默的忍受着,无喜也无悲,甚至连表情的变化都没有。他亲生母亲过世得早,父亲续娶的却是个手段狠辣的,这点谩骂于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早就已经习惯了。 然而继母的谩骂和兄弟的反目不一样,他不想跟大房的嫡子嫡女们生分了,可如今没有丝毫挽救的方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和妹妹与他生疏至怒目相视,他坚韧的心,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待众人都走了,他才抬起头来,嚅嚅的喊了一句“二弟” “滚,都滚。”余元宸手指紧紧的抠住酸枝木雕麒麟书案,低垂着头,再次怒吼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听得脚步声渐远,余元宸才终于忍不住松开手,顺着书案滑落在地,将头深深的埋进双膝之间,痛哭起来。 妹妹,对不起,不是哥哥不疼你,哥哥是不敢去见你。当日若非我虚荣心过甚,叫你写上两首诗词送到假山边给我,结果我却因为跟朋友们赌气喝醉了,将这事情完全忘记了,也许你就不会出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 余元安离了雅竹轩,就朝二房所居的西苑走去,还未入院,便在小花园里碰上了正带着丫头们赏花的余大奶奶陶氏,被她使了丫鬟拦下来,摇曳着走近,香气扑鼻的绣帕几乎都要挥到他脸上,挥退了丫鬟,便娇滴滴的讥笑着说道“哟,大少爷,今儿个这么早就伺候完二少爷回来了” 陶氏虽是陶家庶出女,可陶家没有嫡女,她养在太太身边,也跟嫡女一般,加之可以的纵容,养成了她一副霸道的脾气,可她虽形同嫡女,却始终还是个庶女,陶太太自然不可能对她像对亲生的大方,她也就逐渐变得小气刻薄。 对待嫡妻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她最初是不假辞色的,因着她长相柔媚,又跟着出身青楼的姨娘学了笼络男人的法子,把个素来爱娇爱奇的余大爷完全哄住了,对她如何待自己的嫡子嫡女全然不管。大小姐余锦纾养在老太太屋子里倒还好,就是苦了余元安时常受气。 余元安却像是听惯了这样的话,退后好几步拉开了距离,面不改色的行了个礼,道“母亲安好。”礼毕便要离去。 陶氏却又迈上几步,双臂微张拦在他面前,似有意似无意的,手指头从他肩上刮过,“大少爷这般急着离去,难道是怕母亲我吃了你不成。” 余元安一张俊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顿时红了起来,高声喝道“母亲请自重” 少年郎越是躲避,陶氏却越是兴奋,手帕虚虚的捂住嘴唇,吃吃的娇笑着说道“哟哟哟,大少爷,母亲我可一点儿也不重,要不你试试”看向余元安的目光中充满了诱惑和挑逗。 其实她本也是正经女子,可是嫁进余家,余大爷内有妾侍通房,外有妓子小倌,为了笼络住他,她不得不放下和谐身段,极力讨好,没想到余大爷这个荤素不忌的,居然喜欢上了与人玩儿换和谐妻游戏,她被迷昏失了身,之后更是得知为了满足他的私欲,也让她不至于生出别人的孩子让他养,还给她下了绝育药,便破罐子破摔,每每他带她去了游戏之地,便肆意的放纵自己。原本想要折磨死他的嫡子加以报复,却没想到这个孩子越长越大,竟是越显俊逸,还真是不愧余家男儿多俊朗的传言。加之他生性木讷,戏嘻起来更让人兴奋,陶氏便越来越爱上这种欺负他的感觉,时不时的逮着机会便要调戏他一番。 余元安怒极,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黑,仿佛一块调色盘,却已是气得说不出的话来了,他如此表现,叫陶氏看得心中更是痒痒,恨不能马上上手。 她正要行动,却听得一阵脚步声急速跑来,立刻收起笑容,站直身体,大家夫人气质立显,变脸变色变气质之快,叫人瞠目结舌。来人正是她方才离去的贴身丫鬟紫萱,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步子,急切的说道“大奶奶快回去吧,大爷正找您呢” 陶氏知道余瑞环的脾气,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迟延,不甘的看了一眼依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余元安,跺跺脚带着紫萱便匆匆的回院子里去了。余元安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迅速恢复正常,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哪里还有之前的木讷之气。 纤逸居中的萧氏,听得小丫鬟描述了儿子的愤怒,不由悲从中来,伏在田妈妈的怀中低声抽泣着。她所有的心思,不过是为了丈夫和儿子,如今余家因为锦绣的事情落了名声,素来在士林中小有名气的余瑞琛都受了冷落,更何况是小小年纪的儿子,她听得皇长孙带着士族子弟们来探,便叫了他去,与他们打好关系,哪里料到那些人竟会那般无所顾忌。 “田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些士族子弟根本不是来看锦绣的,他们是来看笑话的。我不该叫元宸去自取其辱的。” “奶奶为了二少爷好,二少爷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少年心性,受了欺辱自然是有些怒气的,发泄出来了就好了。奶奶上午看了那么多丫头,这会儿还是想想要给二小姐挑哪个过去才是,二小姐身边就一个崔妈妈和知画姑娘,哪里够用。”田妈妈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背,不知该如何劝说,便转了话题,扯到给锦绣派遣丫头的事情上。 提起这个,萧氏顿时来了兴致,将自己考虑好的想法说给田妈妈听“我把曼灵给她,再挑几个伶俐些的小丫头,妈妈觉得如何” 田妈妈一惊,“曼灵可是奶奶身边的大丫头,管着吃食的,给了二小姐,奶奶怎么办” “没事,把二等上的梅香提上来就行,她跟着曼灵两年了,什么都懂了会了。绣儿身子骨不好,叫曼灵过去,给她好好补补。” “崔妈妈做吃食也不差,而且曼灵都快十八了,年纪大了些,性子也太拘谨。小姐如今情况特殊,还不如挑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嘻嘻哈哈的哄着她开心更好。”崔妈妈却不赞同萧氏的意见,夫人柳氏虽然病着,可余府的事情哪一件瞒得过她,派身边的大丫鬟过去,明显是要安插人手,她哪里能容。到时候曼灵过去了,夫人只需要说她年纪到了,随便配个人就打发了,舍了贴心的人,不但不能将人留在二小姐身边,还得罪了夫人,对奶奶而言,实在是得不偿失。 萧氏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思忖了半晌才道“你说的也对曼灵年纪大了,过去也待不了几年。就把今儿我挑出来的小丫头都带过去,叫绣儿自己挑可心的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023章 锦绣可不知道因为她,长安城里各方云动,也不知道余府中波澜兴起,更不知道那个被她的决绝和冷漠伤透了心的李郅轩,还依然坚定的守着那个她不知道的承诺,甚至在其母不经意的言辞下,揭破了掩饰在友情皮之下的爱恋。并为此与他的母亲抗衡。 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太过在意。她如今只兴致勃勃的对照着控制面板中显示的各种功能,在小小的空间里转悠,将每一个角落都熟悉了一遍,只可惜,她翻遍了整个茅草屋,也没找到一颗种子,来开始她恢复空间辉煌的大业。只得悻悻然的出了空间,抽了门栓,才又准备回到床上去躺下,免的被人发现她那般严重的伤,不过短短的几天居然就能下床了,引起别人的怀疑。 往床上走去的时候,目光无意中在房间扫过,在她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这个地方的记忆,她前世不过是在祖母病重的时候,跟着母亲来请过几次安,还都是在房门外磕头的,连房间都没进,唯一一次进房间,大概就是祖母弥留之际,可那个时候她病的连话都说不了,她看向自己的那种关切中带着惋惜、伤痛的表情,她根本看不懂,也不在意。 在这余府中,怕是只有祖母才真正是打从心底里关爱她的吧 锦绣叹了口气,小巧的脸上带着不符年龄的深沉,目光扫过梳妆台,看到一个银线绣白荷花的粉红色杭绸荷包,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想起崔妈妈之前拿着它念叨,说祖母拖着病体为她焚香拜佛,斋戒念经,还拣了半日的佛豆,给她留下了这一小把放在房间,余下的都叫人煮了,到十字街口散了去,结善缘,免灾难。 她心中不由自主的一揪,有些酸酸的,刹那间有个冲动想要去看看她。不过转念之间,她就将这念头压了下去,今日她若出了这个房门,说不定立马就得被拖去一把火烧死了。 走到红木为底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前,菱花琉璃镜中立时照出她的容颜,小小巧巧的脸蛋儿有些苍白,上面斑斑驳驳的伤痕看着有些可怕。锦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将梳妆台上摆着的首饰匣子推了推,打开了荷包往梳妆台上一倒,颗颗饱满的佛豆便堆了一小堆。她眼睛一亮,伸出手掌,一个小小的屏幕在掌中出现,手掌往上一托,手指头快速的点了几下,屏幕顿时变大,虚虚的悬挂在空中,闪着莹莹的光芒。 屏幕上是一个缩小版的空间,低矮的茅屋,迷你的小湖,十几块方方正正的田地,屏幕四边,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不同的图标,代表着不同的意思,不过此刻那些图标大半都呈灰色,表示不可操作。 锦绣一笑,抓起佛豆放在左手心中,五指一握,屏幕左下方一个荷包型的图标顿时亮了起来,锦绣手指在荷包上一点,荷包便展开了,一颗形象的佛豆出现在屏幕的下方,佛豆的右上角,一个小小的红色的7,表示着佛豆的数量。看到这个数字的是,锦绣皱了一下眉头,这种阿拉伯数字,明明是大唐帝国开国皇帝唐太宗所创,怎么那穹苍位面所用的,竟然也一样。不过开国皇帝早已不在人世,而穹苍仙界在何处她都不知道,这个疑问,也就只能成为永远的迷,无法解开了。 她将手指伸过去,刚一碰到屏幕上的佛豆,一串信息就传输了过来,让她不由一愣。 蚕豆又名佛豆,胡豆,川豆,倭豆,罗汉豆,一年或两年生草本植物。为粮食、蔬菜和饲料、绿肥兼用作物。蚕豆蕴含六种必需氨基酸,碳水化合物含量4760,营养价值丰富,可食用,也可制酱,酱油,粉丝,粉皮和做蔬菜,还可做饲料、绿肥和蜜源植物种植。 难道,这控制面板,还可以给植物做鉴定 不过念头只闪过一下,便摇了摇头,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能够储物和种植的随身空间已经足够神奇的了,她怎么还能奢想更多人若是总不满足于现状,贪心的奢望许多不该有的东西,是会遭天谴的。 将桌子上剩下的佛豆全部放入空间,手指轻点,把它们在离茅草屋最近的田地里种下,十几颗佛豆,不过只是占了一块小小的角落。空间里分割成一块块的田地,全部都是一亩大小,这些地能种多少佛豆锦绣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就算把祖母为她数了半日的佛豆全部拿来,也没法将其中的一块种满。 种完了佛豆,又用虚拟的铲子将空间的土地都翻了一遍,也不过花了一刻钟,之后便无所事事的将房间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再找到任何一颗种子。大家小姐的闺房中,若非这十来颗佛豆的意义不同,又哪里来的什么植物种子给她找。想要出去找些种子或者掰些能够插枝的树枝回来,可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只得翘起嘴唇,不甘的回床上躺着。 才回了床上不多久,萧氏就领着一串小丫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见屋中就锦绣一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对着闻讯赶来的崔妈妈骂道“你个作死的老婆子,我将绣儿交给你照顾,你竟丢下她一人在房间里,她如今这模样,是想要口水都下不了床,若是没人看着,再伤着磕着哪里,我就把你一家都发卖到煤窑子里去。” 崔妈妈脸色一白,就跪了下去,还未等她开口认错求饶,锦绣便用带着委屈的声音叫了一句“母亲。” 萧氏闻音心中一紧,也顾不得再说崔妈妈什么,忙不迭的走到锦绣床边,柔声问道“绣儿可是想要什么,跟娘说,娘拿给你”说着,还远远的瞪了一眼跪在门边的崔妈妈。 锦绣拉了拉萧氏的衣角,哀求道“母亲别怪崔妈妈,她在房里,绣儿睡不着觉,才赶了她下去的。” 正说着,知画便撩起帘子进来,接过话头解释道“是啊三奶奶,二小姐觉轻,休息的时候屋子里从来都是不留人伺候的。” 萧氏满心的以为锦绣那般叫她,是因为想要亲近她,却不料是为了给崔妈妈求情,热脸贴了冷屁股,又听得知画都比她了解锦绣的习惯,不由脸上一僵,道“那是往常,如今绣儿有伤在身,如果房里没个人看着,再伤着碰着哪里了,可如何是好” “还是三奶奶慈母之心,想的周到,往后奴婢们一定注意。”知画笑着恭维了两句,就将话头转开,问道“奴婢进来的时候,看到廊下站了些小丫头,三奶奶今儿个是带了丫头来给二小姐选的”昨日里才求了她赐个丫鬟,今儿个居然就带了一长串来,说得好是母亲关心女儿,怕女儿无人伺候,说得不好,这安插人手抢夺掌控权的心也太急切了一些。夫人虽生了病,可还没到理不了和悦轩的事的地步呢 “绣儿身边就你跟崔妈妈两个,我担心不凑手,这不,昨儿个一回去,就叫了桑妈妈把调和谐教好的小丫头们带进内院来,挑出了这十二个,带过来给绣儿选。怎么也得叫绣儿选上些和心意的,帮着你跟崔妈妈跑跑腿,也叫你们松散些,我也更放心。”萧氏心中有些尴尬,面上和话语中,却都充满了浓浓的母爱,一如前世。锦绣有一刹那的感动,纵算她再偏心,一旦没有涉及到她的丈夫和儿子,她对她这个女儿也还是疼爱的。可惜的是,这种不纯粹的爱,她前世已经体味的够多了,今生,还是算了吧不过该有的礼仪她也不会忘,柔声的说道“谢谢母亲。” 萧氏在她头上摸了一把,“跟母亲何至于这般客气。这就叫她们进来,绣儿亲自挑,挑的中几个便留几个,挑不中,回头母亲换一批再带过来。” 锦绣点点头。 如此最好,希望能够将春夏秋冬四婢一次全找回来。其实她本以为萧氏会直接给她派上几个丫鬟的,前世春夏秋冬就是她直接送来的,今生给了她机会,就盼着如此,却没料到,她竟然会起意叫她自己选丫鬟。 萧氏便露出个和悦的笑容,对崔妈妈道“别跪着了,伤了你,绣儿又该怪责我这个当娘的了。去,将廊下的丫头们都带进来吧” 崔妈妈立时磕了个头,爬起来扶着门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群十岁左右身着烟青色余府三等丫鬟定制秋裳的小丫头鱼贯而入,在锦绣床前排了两排。锦绣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看到第四个杏眼柳眉,翘挺的鼻梁上长着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的丫头,不由得眼睛亮了一下,手指一伸,道“她看起来很是乖巧,我要了。” 那丫头闻言一喜,面上就展开了一朵笑花,垂身行礼,朗声谢道“谢二小姐。” 锦绣也露出一个笑容,问道“恩,你叫什么”前世春夏秋冬都是萧氏取好了名字的,她们带着那个名字被杀,不吉利,今生既然是自己亲自挑选的,那便重新取名吧 小丫头脸上一红,声音低了好几个分贝。“奴婢行二,家里都叫奴婢二丫的。” “既如此,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奴婢多谢二小姐。”亲口赐了名,她就算是二小姐的人了。从今以后,再也不担心被随意的送给别人为妾了。二丫心中顿时一松,连努力挺直的脊背都是微微松软了下来,背上一阵清凉,竟是给汗浸湿了。 “你生的白皙,双眼就像露珠儿一样灵动,便叫白露吧” “白露谢二小姐赐名。”白露跪下朝锦绣磕了几个头,才起身站到一边去了,锦绣便继续往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024章 夏荷已经找回来了,春兰、秋实、冬雪还会远吗 站在白露下手看起来比别的丫头要矮上半个头的小丫头,圆圆的脸上显出一股稚气,白露走开锦绣又看向她,她表情就显得有些忐忑,却还是努力的露出一副“我很能干,选我吧”的样子来,见锦绣眼光转开,一张笑脸顿时垮下来,脚下意识的在地上磨了磨,锦绣心中一软,还是冬雪啊 冬雪小的时候十分娇憨,心软善良,就是嘴碎了点儿,不过渐渐长大,她便利用自己的这个特长,迅速的跟人打成一片,加上春兰的心思缜密,打听和分析消息,她们两个互为补助,无往不利。只是上一世的自己,却是个不争的,便严格的管束着她,不让她乱跑,这一世,她有用武之地了。“这个很可爱,我要了。既然有了个白露,你就叫白雾吧”希望能如同雾气一般,散发到每一个有人的地方。 白雾惊讶的睁大眼睛,手指头反过去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太相信的问道“二小姐说的是奴婢” 锦绣点点头,“对,就是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白雾了。” “太好了。”白雾喜得一跳,脸上露出个甜甜的笑容,也学着白露跪下去磕了两个头,连声谢道“多谢二小姐,多谢二小姐。”一番作态,引得锦绣顿时笑了起来。眼睛里却带着些深深的悲伤和怀念之情,她不管在什么时候,永远都能够轻易的将她逗笑。 萧氏见锦绣笑了,为自己挑选人的眼光感到自豪,见白雾还是一副懵懂不知,呆笑着跪在那里的样子,不由嗔笑着道“个小蹄子,还不站到你白露姐姐那边去,你家二小姐还要接着挑人呢” 白雾忙爬起来,又冲着锦绣和萧氏的方向憨笑了一下,才蹦蹦跳跳的站到白露身边去,伸出小手,偷偷的拉着白露的衣角。白露动了动身体,将她的动作遮住。锦绣瞟到了她们的小动作,会心一笑。前世的夏荷就特别疼爱冬雪,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来今生的白露,也一样的疼爱着白雾。 第一排的最后一个,在这群或美丽或可爱或清纯或娇憨的丫头中,显得十分不起眼,平白无奇的五官,配上一张毫无特色的苹果脸,就是一个丢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平凡人。可她那双闪着精明之光的眼睛,却给她加分不少。一看到她,压在锦绣心中的大石都不由松动了一下。她就是前世锦绣身边四大丫鬟之首的春兰,其他三婢再大的能耐,在她面前也都服服帖帖,十分听管束。锦绣不爱理俗物,她便一手接过,将锦绣身边的事情打理得妥妥帖帖,从未让她忧心过,可谓是一得力助手。只是她的性子稍稍有些冷,这一点倒是像足了前世的锦绣,是以,她也是锦绣最为信任的人,没有之一。“你,可愿意来跟着我”春兰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要得她的真心相待,不容易。 春兰有些讶异的看了锦绣一眼,从锦绣的眼中,她看到了尊重。尊重,一个大家小姐,纵然是失贞女,也都是高高在上的,何至于对她这样一个出身卑贱的人,给予尊重。可那明明白白的神情和询问的话语,她也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 也许,这个小姐跟别人的确不一样。 春兰垂身福了福,回道“奴婢即来了和悦轩,自然是乐意伺候二小姐的。” “那好,从今儿起,你便更名为白霜,我院子里的事情,除了崔妈妈管着的吃食,其余全交给你,包括今日挑选出来的白露、白霏和白雾三个小丫鬟都归你管。”但愿你还能如前生一般,让我无后顾之忧。 “我”锦绣的话在白霜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二小姐会如此信任她,竟然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愿意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付给她,这种信任,她从未感受过,甚至连想,都没敢想过。 “对就是你白霜,告诉我,你能行吗”锦绣目光直直的看着她,语气轻柔的诱导着。白霜重承诺,她如果说了会做好,就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出一点岔子。 白霜心中思绪起伏,略带锐利的目光,快速的瞟过锦绣萧氏以及崔妈妈,将她们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微微的低下头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锦绣在等待她的回答,她其实很怕前生的她们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一般,毕竟现在的她,跟上一世的她,地位和名声都是天差地别的。 萧氏想要出声呵斥,却被田妈妈扯住衣襟微微摇头给阻了,看二小姐的样子,是十分看重这个小丫头的,何必为了一个小丫头,将二小姐给推得更远呢萧氏看了看锦绣,张开的嘴又不甘的闭上了。 许久之后,白霜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回道“多谢二小姐信任,奴婢行。” 锦绣心中一松,脸上的表情就软和了下来,屋子里的压抑的气息也是一松,白雾就从白露身侧伸出一个头来,大声的问道“小姐,白霏是谁呀” “第二排第二个,你,可愿意来做这个白霏”她是曾经的秋实,性子最是爽利,还做的一手好针线,锦绣上一辈子的穿戴,大半出自她的巧手。 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萧氏对这四个小丫头都十分看重。一次就将她们全部带过来还给她了。 秋实一步迈出行列,垂首朗声回道“白霏愿意。” “那好,知画姐姐,麻烦你带她们四个先下去安置,休整一晚,明日再来伺候吧” 知画福了福身,脸上带着点促狭和委屈,说“奴婢恭喜二小姐得了四个伶俐的丫头,以后奴婢在西暖阁,可就没了立足之地了” “知画姐姐若是真舍得祖母,那我就去问祖母把你给要了来”锦绣找回了四婢,而且她们虽年幼,却依然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心下分外高兴,便跟知画开起玩笑来了。 “可别,可别,奴婢知错了,奴婢可离不开夫人,得一辈子跟在夫人身边呢”知画挥着手,像是被什么追着一般,落荒而逃,引得屋中的小姑娘们都捂着嘴笑起来,气氛瞬间轻松起来。萧氏和锦绣也有些喜不自禁。 好一会儿之后,萧氏才出手揉了揉锦绣额上的头发,柔声的问道“可要再挑几个做粗使” 锦绣摇摇头,状似无意的避开了她的手,目光扫过那些小丫头,看着她们晦暗不明的目光,嘴角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语气中却丝毫不显的说道“如此花容月貌的,放在我这里做粗使委屈了,我有白霜几个就够了,母亲还是把她们分给其他的院子吧” 萧氏挥手叫田妈妈把那些丫头都带了出去,才对锦绣说道“好吧你现在住在你祖母院子里,丫头太多了也住不开,等回头给你搬了院子,娘再给你配上些粗使的丫鬟和妈妈。” 锦绣闻言一惊,“搬院子”难道余府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付她了 在和悦轩,多少还有祖母护着她,就算祖母生病了,余威却犹在,别人最多口头上刺她两句,若是搬到别的地方,她怕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啊过完年你就十岁了,总不能还住在这西暖阁里,园子东边的汀兰榭娘已经命人在打扫了,回头安了家什,再通上几日风去去湿气,就可以搬过去了女孩子大了,总得自己住的。” 汀兰榭位于余府小花园的东边,紧挨着萧氏住的纤逸居,却离这和悦轩甚远,看来她还是打着主意,要趁着祖母生病的时候,一鼓作气的将她跟祖母隔开呢甚至“可我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萧氏有些尴尬的撇过头,她确实忘记女儿现在的身体不太适合移动,忙不迭的接口道“也不是让你马上搬,再过上些日子,你身子好些了,再搬过去就行了。娘先给你准备着,到时候也免得手忙脚乱的。” 锦绣没有做声,眼睑低低的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萧氏见她如此一副委屈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虞,她才是她的母亲,可她,却只跟她的祖母亲近,跟奶娘亲近,都不乐意亲近她这个嫡嫡亲的母亲。“哪个大家闺秀十岁了还住在祖母院子里,你如今不开始学着自己将院子里的事情管起来,将来出嫁了,又如何管一大家子打理家事” “就我如今这个样子,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还敢奢望管家母亲莫不是忘了我如今已经改名叫女贞子了”锦绣绝强的抬起脸,眼中盈满了泪珠,欲坠不坠,煞是可怜,语气却十分尖锐的问道。那话,仿若尖刀,一下一下往萧氏的心中刺去,鲜血淋漓。 萧氏惊恐的睁大眼睛,张口结舌的问道“你,你你是从何得知” 锦绣再不掩饰她对这个母亲的失望和讽刺,眼中水光全退,嘴角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反诘道“祖母病了,母亲全盘接过管家之权,却不知我卧床屋中,从哪里得知这些话吗男女七岁不同席,这话还是母亲当初所授,可母亲却在我养伤的时候,将那一众世家子弟全数放进来,竟是连陪同的人都无一个,叫人看我笑话,母亲脸上就有光彩吗莫非是打着反正我也失贞了,毫无利用价值了,索性就为父兄争得皇长孙注意,为他们谋得前程的主意” 萧氏算计被叫破,目光有些躲闪,不敢直视锦绣。她不是不愧疚,不是不为她着想,可如今情势严峻,若非人们因为她失贞的缘故,何至于对丈夫和儿子如此冷淡他们一个是状元公,一个是大才子,难道不该被世人敬仰吗她只是想叫他们跟以前一般意气风发,肆意风流而已。难道不该吗 “母亲,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025章 距离萧氏被锦绣一句话问的无言以对,恼羞成怒而去已经五天了,这五天里,她再也没有来过和悦轩,锦绣也不在意,每日里种种佛豆,打理打理空间,听听小丫头从外面听来的消息传言,除了不能随意的下床走动,也无法获得更多的种子和插枝来丰富空间,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惬意。 面对空间的各种神奇,锦绣这几天已经慢慢的能够淡定面对了。几个时辰的时间,种下去的佛豆便成熟了。第一次种植的时候,锦绣不知道规律,待她第二日想起来进入空间去查看是否发芽时,却佛豆都老的掉了一地,豆杆也都枯黄了,惊得她瞠目结舌,半天反应不过来。上一世她虽没种过地,但游荡百年的时候,也曾在南方蜀地一个山清水秀,气息柔宁的村庄里呆了数年,无聊之时便跟在老农身后看他们种植,听他们口口相传的种植技巧,反正大家也看不到她,感觉不到她。是以她十分清楚的知道佛豆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成熟。 然而在这个空间中,不过短短一夜半日,竟然就已经成熟到如此程度了,怎能不叫人为之惊讶。 不过随身空间这样的异宝都能出现,加快植物生长的速度,也算不得什么了。将豆荚一一摘下剥开,又捡起地上爆开的佛豆,包裹中便显示出241颗,如此收益叫她有些欣喜若狂。兴致勃勃的用虚拟铁铲将佛豆杆铲下,豆杆就自动融入到土地中成为肥料,翻了翻地,就将收获的佛豆再种植下去,如此这般,只不过短短的五天,这样一次次的收获种植了六七次,现在收获的种子已经种满了两亩地,翠绿的豆杆和豆叶,加上正开得灿烂的紫白色蚕豆花,空间终于有点田园风光的感觉了。 时不时趁人不注意偷偷将控制面板打开来看看,锦绣翘起唇角,笑得很满足。 “小姐,小姐,不好了”白雾清灵的声音,随着越跑越近的脚步声渐渐传来,锦绣手掌一握,控制面板就失了踪影。 待她冲到锦绣床边,身后的碧玺珠子门帘“哗啦啦”的晃动轻响,摇曳生姿。白雾一张圆圆的的小脸上因为剧烈的运动之后显出一团红晕,额头上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可见她跑的有多快,心情有多急切。跪坐在床边了,还不停的喘着气,话都说不囫囵了。“小,小姐,不,不,不好,不好了。” 锦绣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轻抚着她的胸口,帮着她顺气,没好气的嗔道“好了,你小姐我还好好儿的在这里呢有什么事情,等先喘匀了气再说吧” 白雾小脸上又红了一些,就像是一颗鲜美的苹果,直叫人想咬上一口。 待她终于平复下来,才带着点儿忐忑的说道“奴婢刚从厨房采买陆妈妈的女儿那里听到,说是今儿在法场上,老爷带着圣上的圣旨,将二老爷从刀口下救了下来,改判了流放燕北。” “什么”锦绣闻言,双眼圆瞪,双手不由握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问道。 怎么可能大唐的律法规定,奸污幼女是要判秋后处斩的,而那个畜生,明明也被判了秋后处斩。今儿个就是行刑的日子,她便派了白雾出去打听,想要知道那人被砍的消息。这样才算没有枉费她付出名节声誉的代价。 可现在,她说 “奴婢又去跟前院门房家的小子二狗子打听了,他也说二老爷被改了流放,明儿个就会押赴燕北,老爷方才还回府叫外院大管事给准备些路上的吃穿住用,再准备些现银银票。小姐,二老爷明明犯了必死大罪,老爷却要去求皇上赦免他,怎么圣上也会跟老爷一样,这般糊涂,还给他赦罪另罚了呢”小丫头有些愤愤不甘,小姐这么好的姑娘,被那个坏蛋毁了清白,他居然还逃过了惩罚,老天爷真是没眼。 白霜一进屋,就听见白雾口出妄言,立即斥道“白雾,不许胡言乱语,圣上也是你能编排的吗” 白雾嘟起嘴,不甘的回道“白霜姐姐,我又没说错。二老爷那样的人,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来,本来就该被大卸八块,凌迟处死。可是圣上竟然要赦了他的死罪,难道不是糊涂了吗” “闭嘴。”白霜目光中闪出一丝怒色,“小姐如今的境况已经够难了,你难道还要给她惹祸吗妄议圣旨,编排圣上,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白雾被她的目光看得一缩脖子,嘟囔着辩驳,“我又没在外面说。” 她们一阵吵吵,倒是将听闻了此消息之后满心愤恨的锦绣给吵醒神了,她脑中转过无数的念头,却想不出一个可以改变圣意,将那人处死的方法。不由悲从中来,闭了闭眼强忍住不让泪水溃堤,如今的她,哪里还有哭泣的资格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才有哭泣悲伤的权力,如今的她,必须坚强的站起来,自己疼爱自己。 今日他不死,将来他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仅仅是死这般便宜的事情了。不叫他生不如死,她就不叫余锦绣。 “隔墙有耳,白雾,你要记住,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就是憋死你,也不能说。否则,你还是别留在小姐身边拖后腿。”白霜板起的脸,虽然带着一丝稚气,却还是颇具威严。锦绣说了将身边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管,这几日里,便真的做起了甩手掌柜,所有事宜,全都交到了她手中,对她,白雾这几个小丫头还是抱着些畏惧心的。一听到她说要赶她走,立马就泪眼汪汪的认起错来,“白霜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记住。” 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锦绣都心软了,可白霜却依然板着脸,还想再教训几句,锦绣忙阻道“好了,白霜,她也是为我鸣不平,你就饶了她这回吧白雾,以后可得听你白霜姐姐的话,你这样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的性子,在我面前倒也罢了,回头在外面闯了祸,我现在这境况,可是没办法救你的。” “奴婢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说这些犯忌讳的话。小姐和白霜姐姐就饶了奴婢吧”白雾忙不迭的点头认错,还加上了一个保证。 锦绣开了口,白霜自然就不会再跟她计较,转而对锦绣说道“二老爷所犯之过,一死也不足以赎其过,奴婢倒是觉得,流放燕北苦寒之地这种惩罚,对于自来养尊处优,处处豪奢享乐的二老爷而言,比之处斩倒更艰难些。” 锦绣扯开嘴角,讽刺的笑道“你无需安慰我,祖父上下打点又准备妥当,他不会受一丝一毫的苦,就算燕北苦寒之地,也会活得跟京城一样肆意潇洒,在那里,还没有老太父盯着他,没有二太太烦着他,指不定他还能更快活些。”丞相大人为了亲弟弟,看舍弃她这个被誉为余家命脉,余府之福的孙女儿,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去受苦,必然是安排的无微不至的。 白霜沉默了,无言可以反驳,余定贤丞相已经用他的行动证明了一切。 “我不会让他好过的。”锦绣咬牙切齿,脑中不停的回忆前生的过往。 “诅咒他在路上叫六盘山的山贼给劫杀了,碎尸万段,剁成肉酱喂狗。”白雾小声的诅咒着,锦绣猛的抬头,恨意汹涌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她。 白雾被这目光吓得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张口结舌的说“小姐,我,我,奴婢” 锦绣却突然一笑,整个房间里就像突然从寒冷的冬季一下进入了温暖和煦的春日,那魅惑人心的笑容,叫白雾都看傻眼了。 锦绣却将目光转向了白霜,笑容渐渐敛起,语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试探和迟疑,“白霜,我能信任你吗” 白霜却不直接回答,反而回问道“小姐若不能信任白霜,又何必将满院子的事情全交由奴婢管理” 锦绣璀然一笑,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自是可以信任的。白霜,你伸过头来。” 白霜恭敬的走近床边,跪在脚踏上,将耳朵凑近锦绣的唇边,听得锦绣密语,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数下,目光中的神色由疑虑渐渐变成惊喜,继而由一切均在掌控中的笃定回归了以往的平静淡漠,脸上的神色更是丝毫未变,端是处变不惊的好气度。与锦绣面上丝毫不掩的算计之色相比,她倒是更像重历人生的。 待锦绣说完,白霜起身拢了拢头发,手指不经意的揉了一下有些发红的耳廓,眼珠不自在的转动着,平淡的声音里总算有了一丝起伏。“小姐放心,奴婢这就下去准备,定不叫小姐失望。”待锦绣点了头,她脚步有些凌乱的朝外走去,虽还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明显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锦绣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白霜耳部最为敏感,旁人就是对着她耳朵吹上一口气,都能叫她浑身颤抖一下,何况锦绣故意将事情在她耳旁说出。虽有些不可告人的机密,却也是存了逗弄她一下的心思。谁叫她成天到晚的如此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小丫头的样子呢 不过,此事若是走露了半点风声,不但无法严惩恶徒,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也将从此荡然无存。到时候莫说长安城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就是这大唐辽阔地域里,也再无她立锥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026章 深秋的风吹拂着落地的枫叶,在紫禁城含元殿外的枫林里铺就了一层金黄的地毯。当今惠泽皇帝最爱枫叶,常常立于亭台中观风吹枫叶遍洒金的美景,是以每到秋季,含元殿外总是落叶纷飞,萧索迷离。 紫禁城其名借喻紫微星坛而来,始建于前朝,占地三千余亩,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有致,显得分外壮观雄伟。前朝因紫禁城流芳千古,却也是因修建紫禁城而无尽的搜刮民脂民膏,征用民夫,加上百年难遇的干旱,从而致使臣民愤而义起,而后国破家灭,被当今李氏趁乱崛起,改朝换代。 开国皇帝太宗深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真理,连番使计,致使前朝皇族米氏除太子幼子被忠仆所护仓惶出逃之外,无一存活。而那位出逃的五岁幼儿,也再无丝毫讯息。大唐在太宗的治理之下,国泰民安,人民自是安居乐业,再无一人回念前朝。 紫禁城的出现,毁灭了一个朝代,本为不祥之地,太宗却乾纲独断,定长安城为国都,紫禁城为皇宫,如今代代相传,大唐李氏皇族已经在这巍峨雄壮的紫禁城里绵延了近二百年。惠泽帝也已是第七任帝皇,大唐依旧国力昌盛,绵延无虑。 雕梁画栋的含元殿中,头戴金冠、身着明黄色绣五爪赤金盘龙袍,年约六十,头发胡子均有些花白的男人端坐案前,翻阅奏折的手微微停顿,轻放在案台上,提笔批注起来。身后,两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小太监,拿着蒲扇,轻轻的扇动着。 屋子里静谧无声,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踮起脚尖,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男人。 这个时候,殿外却传来了纷杂的吵嚷声,男人不悦的抬起头来,紧皱的眉头显露出他不虞的心情。 “我要见皇祖父,谁敢阻我”少年清越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和急切。然而得了圣令的侍卫们,虽有些忐忑不安却也不敢退缩,“圣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搅,请皇长孙殿下不要为难臣等” 李郅轩怀着满心的急切,虽知道现在是惠泽帝每日批阅奏章,没有特殊事由一律不得打搅的时辰,却也等不下去了,只是含元殿又岂是他能够随意乱闯的,只得稍稍稳住心神,镇定的命令道“我有急事须得立即面见皇祖父,速速着人进去给我通报。” 殿内,惠泽帝眯了眯与李郅轩如同一个模子刻出般的凤眸,露出一个十分浅淡也不明意味的笑容,朝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若什么都未曾听见一般的太监总管斥道“装模作样的,还不去领了轩儿进来。” “是。”面白无须,身姿单薄的太监总管兰博恭敬的领命而去。身为帝王身边的总管太监,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心里门儿清,不然宫中上千名太监,何以轮得到他混到如此位置。惠泽帝看似事事依赖臣子,其实对皇权的掌控之力,比之他的父祖丝毫不弱,只天下人都当他糊涂罢了。 兰博躬着身走出含元殿,抬手挥退了侍卫,高声的宣道“宣皇长孙觐见。” 李郅轩得了允许,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连跟兰博打声招呼都来不及,便小跑着进了殿,一进去就看见惠泽帝不悦的目光看过来,顿时身子一僵,放缓了速度,将心中的焦急也狠狠的压了下去,恢复往日的风姿翩翩,恭敬的行了跪礼“孙儿叩见皇祖父,皇祖父万福金安。” 晾了他一会儿,惠泽帝才开了口“起来吧如此急匆匆的想闯含元殿,可是有何大事发生” “皇祖父恕罪。孙儿只是心中急切,才坏了规矩。那余定贺奸污嫡亲侄孙女,罪大恶极,理应处斩,皇祖父为何下了圣旨恕他死罪若无人敲响登闻鼓,皇祖父素来是不会驳斥大理寺所判刑案,为何偏偏此次例外”李郅轩心中悲愤交加,他才向锦绣承诺过不会叫伤她的人好过,可如今他的皇祖父,却第一次下了圣旨,驳斥了大理寺所判,改处斩为流放,甚至连因由都未说一个,实是叫他无法接受。 惠泽帝听得他质问,眉头紧紧锁起,面露不悦,语气却十分平淡的反问道“何时朕的行事,也要向你解释了” “皇祖父行事自是不用向孙儿解释,但是您可知道,今日圣旨一下,城中观刑百姓如何议论。他们都说丞相大人一手遮天,皇祖父是个傀儡皇帝,只知听命行事。” “放肆”如此侮辱惠泽帝哪里还能忍得住,凤眼怒瞪,骨节分明的手掌猛的在高案上一拍,怒声的斥道。 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惊若寒蝉,纷纷忍不住后退数步,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生怕被惠泽帝一个看不顺眼,就拉出去杖毙了。李郅轩却昂然的与他对视,倔强的质问道“皇祖父素来教导孙儿,有令,大唐律法不容侵犯,可如今皇祖父却率先违反律令,给有罪之人大开方便之门,叫孙儿如何能服”说着,俊美的脸庞上就流露出一股无尽的哀伤,“往日里皇祖父也口口称赞余家妹妹有其祖母之风,当为长安第一才女,可如今她被人给毁了,皇祖父却要赦免了毁她之人的死罪。余妹妹何其无辜,被亲人所害,被世人所弃,如今,她唯一还能依靠着讨个公道的大唐律法,也叫皇祖父无情的破坏了。” 然而他的真情流露也打动不了心性坚定的皇帝,他既下了明旨,纵算是错误的,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何况一切均在他的掌控之中,岂容他人破坏。 余家锦绣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命不好,摊上了余家这兄弟二人,怨怪不得他。“朕如此行事自有朕的道理,况且圣旨已下,不容更改,你无需多言,朕也无需多与你解释。你退下吧” 李郅轩也是个固执的,从骨子里,他们祖孙二人如出一辙,既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又岂能如此轻易的被打发了,他附身磕下头去,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祈求。“求皇祖父看在孙儿的面上,收回成命,还余家妹妹一个公道。” “此事已成定局,无从更改。退下去。” “求皇祖父收回成命,求皇祖父收回成命”李郅轩不停的磕着头,声声苦求。他答应了余妹妹的,可他如今一个承诺都无法完成。不能叫害她之人偿命,堵不上天下悠悠之口,无法解决两人之间隔阂的鸿沟他什么都做不到 泪水和着额上流下的鲜血,从脸上倾流而下,少年附身都依然坚强直挺的脊背,刹那间竟是萎靡了许多,他满心的茫然和无助,无往而不利的自信被打击的荡然无存。 他的信誓旦旦,他的豪情万丈,全部都是笑话。 他竟是不如幼小的余妹妹看得清楚。 这一刻,李郅轩心中感到无限的悲哀,他仿佛间似乎看到自己与锦绣越见远离的未来,他们之间的鸿沟,宽广的无法跨越。 难道就如此放弃吗放弃承诺,放弃才刚发现的感情 这个世间,还有哪个男子会如同他一般,不嫌弃她,还肯倾心相许 没有,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般待余妹妹了。 所以,她的幸福,只能他来给。 更何况,就算还有人愿意诚心待她,他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她与自己渐行渐远,却与别人亲密相对的一日出现。 那么,到底要如何做,才能给冲破世俗的鸿沟,冲破皇族的枷锁,将她带到他的身边 “痴儿,痴儿”惠泽帝见状,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奈。李氏皇族多出情种,当年开国太宗皇帝为了武圣皇后,废弃后宫,独宠一人,而后更是因为武圣皇后的病逝抑郁而终,否则今日大唐的地域将会更加辽阔。都说子孙肖祖,李家的子孙没有学得太宗皇帝谋得天下的机智,却将这情痴二字习得炉火纯青,几乎代代出情种。一旦爱上,便是一生,生死相随,无怨无悔。帝国的皇权更替,才会如此迅速,不到二百年的时间,竟是更替了七次。如今他最为看重的孙子,也因为一个还不能称为女人的孩子如此痴迷。痴迷痴情倒也罢了,太宗皇帝留下遗旨,李氏皇族年过三十方可纳妾,为的就是叫子孙尊重嫡妻,爱重嫡子。又下了皇家媳妇及后宫嫔位以上妃子母家三代不可担重任的圣旨,也杜绝了外戚专权的可能。叫皇族男儿的痴情不至于毁了家国天下,可偏偏轩儿痴情的那姑娘还是个失贞之女,那个家族还是他费劲了心思想要算计利用的。 真真是孽缘啊 一切都已成定局,他纵然心疼长孙,却也骑虎难下,正要呵斥怒责,守门太监就进来通传“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快宣” 太子殿下风姿卓越的迈步走进殿内,速度不紧不慢,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没有看到正泣血叩首,苦苦哀求的儿子,俯身行礼。“儿臣叩见父皇,父皇” “免礼,免礼,把你儿子带回去吧哎”惠泽帝挥挥手,面露不耐,仿佛赶苍蝇一般的吩咐。 太子顺势起身,皇族标志性的凤眸直棱棱的看着惠泽帝,一脸纯良却语带疑惑的问道“儿臣尚有一事不解,敢问父皇,为何违反大唐律法,圣旨免人死罪” “你” “启禀陛下,大理寺卿易澜易大人求见” 惠泽帝脸色一苦,不耐烦的连连挥手,“不见,不见,都走,都走小兰子,宣太医,朕头又疼了”说着,就扶住额头,往里间寝殿走去。 太子殿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又开始胡闹的皇帝陛下装模作样而去,哭笑不得,一脸无奈。殿外,枫叶顺着秋风的旋律,奏响无人能懂的歌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027章 秋日将尽,冬季渐来,日头渐渐的就开始变短了,不过将将过了酉时末,天就完全黑了下来,长安各坊间的灯笼也次第的亮了起来。 锦绣再次用手遮挡着将药汁子倒进空间,放下药碗,心中喟叹何,眉头也紧紧的锁着。白霜出门一个下午了,到这会儿也还未归来,她有些忧心。若非担心别人起疑,若非前世白霜等人为她付出性命,若非近几日的相处让她对她们放下试探之心,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会交给她去办的。可她到底还是太过放心了,以前白霜真正开始接手帮着她管事的时候已经十三四岁了,如今却才堪堪十岁多一点,阅历和处事都不及前世老道,她还真怕会出什么事情。 事情办没办成倒也就罢了,若是她因为此事出了什么意外,锦绣可就真的要内疚一生了。 “小姐,再有半个多时辰就要闭坊宵禁了,白霜姐姐还没回来,被抓住了可就要打板子的,这可怎么办呀”白雾一张小脸上满是忧心,大唐的宵禁制度自来就严厉,过了一更三点还在房间游荡的,就会被抓起来打四十板子,寻常健壮的男子受了四十板子都得伤筋动骨的,白霜姐姐小小年纪,身子又单薄,一顿板子打下来,她肯定会没命的。平日里她虽然严厉,可也是为了自己好,现在她很可能会有危险,白雾怎么能够不担心。 一旁侍立的白霏和正为锦绣活动腿脚的白露也都面露忧色,频频的朝门外望去,天色越晚,就越是焦躁。 锦绣没有做声,她面上虽不显,心中也是担忧。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冒失,白霜年纪到底小了些,与那人打交道,怕是不容易的。可是如今她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奶娘崔妈妈更是个面团子样的人物,从来都没有做个龌龊之事,这种事情,她也不敢交给她去做,甚至都不敢叫她知晓,否则她绝对会露了行迹的。 眼看着就要到一更三点,白雾终于忍不住了,跺了跺脚,低吼了一句“我去看看去。”也不等锦绣反应,就跑了出去。 锦绣摇了摇头,倒也不怪她,对给她揉着腿的白露说道“好了,别揉了,改明儿个你们扶着我下地走走,腿脚就灵活了。你是个稳重的,替我去看着点儿白雾,别叫她跑了出去闯了祸。白霜是个机灵的,她若是真被耽误了回不来,到了宵禁时间自会找地方歇着的。” “知道了,奴婢一定会看着白雾的。”白霜又扶着锦绣的腿,上下的晃动了一会儿,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才接过白霏拧干的帕子,细细的将腿上擦了一遍,拢上裤子,盖了薄被,方端着水,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锦绣跟白霏,白霏便端了个小杌子坐在锦绣床边,手中针线飞舞,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锦绣说着话。 等待的时候光阴总是过的特别慢,明明才一盏茶的时间,锦绣都以为过了好几个时辰,手中的书,也久久没有翻动过一页。 终于,纷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白雾唧唧咋咋的吵嚷声传来,“回来了,回来了。”不一会儿,就见面色略微苍白的白霜在白露的搀扶下,掀开帘子进屋来。 锦绣忘记了自己还在养伤,猛然从床上撑起身来,颤抖着声音问“快,快坐下,白霜,你可是受了伤” “小姐别担心,你还有伤,快躺下吧奴婢没有受伤,就是入了府之后跑得急了些,有些脱力,歇一会儿就好了。”白霜也没有推辞,在白露的搀扶下坐到了床边,抬手拢了拢有些纷乱的发丝,罕见的露出个笑容,安抚的对锦绣说道。 锦绣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挪了挪身子靠在床边,目光有些渺远,“事情着急也无用,你何必如此亏了自己,倒是叫我忧心不已。” “奴婢第一次为小姐办事,能够如此顺利,自然要赶紧来向小姐讨赏,可不就得跑着来么。哪里料到半路上叫白雾这个丫头给截住了,她猛的冲出来,就拐了一下,不然奴婢也不用白露搀着过来了。白雾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姐可得狠狠的罚她一次。”白霜嘴里说着责怪的话,看向二人的眼神倒是分外亲热。只白雾听得要受罚,笑眯眯的小脸顿时又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锦绣知道她们是怕她因为叔祖被恕罪的事情伤心,在哄她开心,也就顺势与她玩笑起来。“我的箱笼和库房钥匙都在你手里,想要什么赏赐,你自己去取了,除了那串紫色的珠串子,别的倒是都能给你。这小丫头也是交到你手里的,你自去罚去,我可不管。”那紫色的珠串,似乎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她的首饰匣子里,她从来没戴过,却下意识的觉得那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可她前世到死,也不知晓那珠串子的来历。 “小姐”白雾不依的靠在白露身边扭着身子,翘起嘴唇,一脸委屈。 “哈哈”锦绣等人都笑了起来,她成功的用她的委屈取悦了大家,却还一脸不明白大家为何突然又笑了起来的懵懂样。 原来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这个之后十分精明干练的小丫头,也有如此好玩儿的一面。前世她沉迷在诗词歌赋的世界里,究竟错过了多少啊 “小姐,您明日就等着看好戏吧”临睡之前,白霜留下了这一句话。 再次收割种植了佛豆,锦绣嘴角含笑,陷入睡眠,一夜无梦。 当凌晨的第一道光,伴随着晨钟的敲响,锦绣蓦然睁开眼睛,心底无端端的浮起一丝不安,下意识的想要吩咐人去前院传话,道二房男丁今日不可出门,可突然之间,又醒过神来,焦急的神色转为平静。 前世她是余府的危险警报器,只要与她有亲缘关系的人当日会有危险,她都能够提前感知,然后阻止,是以余府十数年来一切顺利,犹如福星高照,无往而不利。然而今生,她再不会做这个危险警报器,该他们承受的,通通都得自己去承受。更甚于,她还会出手,将他们推进深渊。 九月初三,是今年最后一次押解犯人入燕的日子。 辰时末巳时初,数十个枷锁缠身,镣铐缚腿,身着麻布囚衣的犯人,在一队全副武装的衙役押解下,缓缓的朝春明门而来,东市开市早,此时街头巷尾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封条上的罪名和囚犯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那就是余丞相的亲弟,奸污了丞相大人嫡亲的长孙女儿,还能改了易青天的判决,求得圣旨免了死罪,这余家兄弟可真是啧啧啧”说话的人,显然对案件十分了解。 旁边的男人摸了摸两撇剃得跟眉毛一模一样的小胡子,一脸猥琐的说道“余家大爷就是个荤素不忌,男女皆宜的,家学渊源,想必这余二老爷与余大人也同道中人,才会如此惺惺相惜,舍命相救吧” “余丞相如此护短,罔顾大唐律法,圣上竟是遭奸人迷惑,大唐危矣可悲可叹,他这样的人都能中状元,任丞相,老夫却屡试不中,苍天无眼啊”一心为国为民的愤青捶胸顿足的叫骂。呃,看他胡子花白的样子,应该只能称之为愤老吧 “裴秀才,那你赶紧得中个举人,早日站在朝堂上,揭开余丞相的真面目哇哈哈” “无知稚儿,大唐臣民,四十而不中便不再有资格参考。老夫大器晚成却报国无门,实乃大唐之失,大唐之失啊”说完,裴秀才仰起头,背着后,走开了去,再不理会那些嘲笑他的人。 “我倒是觉得,余丞相是故意将弟弟宠坏,再舍了一个没用的姑娘,如此便可独占家产,实在是高啊佩服,佩服” “余家起于微时,如今余家所有财产,都是丞相大人挣回来的,跟余二老爷何干刘扒皮,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为了几亩地,将亲弟弟逼死啊” “就是就是,刘扒皮,易青天早晚会处置了你。” “你们,你们” “砸死他,砸死这个不要脸的老货,砸死这个老畜生”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伴随着突然飞出一颗烂白菜,“啪”的一声砸在余定贺脸上。人群顿时激愤,各种蔬菜瓜果,不停的砸向囚犯群,押解的官兵也不管,还稍稍退开了些许,给了百姓方便。 “打死这个畜生。” “去死吧” 脖子和双手都被枷,根本无从躲避,很快,余定贺全身都布满了黄黄绿绿的污物,啷当的摔倒在地,受他的影响,其余犯人也没逃过,被激起愤怒的百姓砸得狼狈不堪,只恨不得他娘亲从未将他生出来,受如此折磨,更是对余定贺恨得牙痒痒。 砸光了手中的东西,激愤却更显高涨,有人已经窜出辅道,奔过去拳打脚踢,押解的兵丁这才感觉不对,忙上去推攘,然而越来越多的人跨出防线,冲了进去,十数个兵丁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又碍于法度,不得抽刀相对,顿时急了起来“退后,退后,不许打了”然而群起激愤,又哪里是他们阻挡得了的。 正推推攘攘着,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快跑,活阎王来了”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叫喊声更高。 “活阎王来了” “活阎王来了” “活阎王来了” “活阎王来了” 打的兴起的百姓们,同时回头望去,看着由远而近的马背上,一袭白衣似雪,青丝飞扬,仙姿飘逸的男儿渐行渐近。可他们却丝毫不觉欣赏,犹如三九之天,一盆冰水从头浇至脚下,浑身激灵,顿时拔腿窜入人群,很快泯然众人之中。 “吁”大宛马仰脖长啸一声,前蹄不甘的在地上狠刨几下,打了个响鼻。 押解的官兵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正了正方才被撞歪了的盔甲,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下官叩见燕王殿下。” 马背上的年轻男人郎眉星目,面如冠玉,殷红的薄唇似笑非笑的勾起,端是俊逸不凡。“本王还道是何人引得百姓哗变,紧赶慢赶的来遛遛,打发打发时光,原来是小六子你呀怎么,今日又给我燕地送菜了” 那被叫小六子的汉子抽了抽嘴角,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是,这一十六人,都是此次流放燕北的囚犯。” “小六子越来越不好玩儿了,你怎么就不炸毛了呢”燕王嘴角又勾得更深了些,促狭的调笑道。他明明是个尚未束冠的少年打扮,却叫个三十几岁的人为小六子,还能怪人家炸毛吗 “燕王殿下,下官等得赶紧上路了,兄弟们还得赶着回来过年呢”小六子深知燕王性子,行完礼便直接提出要走人。 可惜燕王既然来了,他没有玩儿够本,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吃了那么多次亏,小六子还是没学乖,燕王李道亭挑衅的瞥了他一眼,马鞭拦在他身前,道“等等,等等,不差这一会儿吧小六子,本王可听说了,你这次押解的这批犯人里,有个很大来头的,第一次打破了堂兄不插手大理寺案件的规矩,是哪一个,你叫出来给本王见识见识。啧啧啧啧不过三两年的没回来,这长安城里,居然还有比本王更嚣张的人了。” “王爷您老人家别为难下官了,易大人说了,这次下官送到燕地的囚犯要是再少了一个半个,就得下官自己顶上。王爷,下官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承担不起啊,您放过我吧” “放心,放心,本王不为难你,肯定叫你全须全尾的把一十六人送过去,反正到了燕地,还不是本王想如何就如何”说着,燕王星目闪着耀眼的光彩,一个一个的从那些囚犯脸上看过,那种目光,和着燕王“活阎王”的名声,吓得他们恨不能钻回母亲腹中,再重新投胎一回,这一次,一定做好人。 只余定贺感觉到怀间的空空如也,涕泪交加,不甘的大喊了起来。“我的银子,我的银票,被那些刁民偷走了,萧伍长,快,帮我把银票抢回来,大哥给的银票被抢走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让他从此陷入噩梦,连他以为通天的兄长也惹不起的人,正一脸兴味的看着他。 “这个,就是余家二老爷奸污了自家嫡亲侄孙女,还叫堂兄下特旨恕了死罪的那个”燕王眯了眯眼,翘起的唇角弧度又高了些。 “是”萧伍长萧留直,也就是小六子无奈的答道。 “啧啧”燕王摇了摇头。 “萧伍长,还不去给我把银子找回来,不然回头叫我大哥知道了,要你好看”余定贺到此刻,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颐指气使的叫嚣着。 “你确定,这货是余定贤那老狐狸的弟弟”燕王面露怀疑,余定贤不会那么大胆,公然的将人给换了吧 小六子翻了翻白眼,道“我确定” “哎小六子,本王看他不顺眼,怎么办”燕王翻身下了马,将缰绳一抛,就走上前去,斜斜的往小六子身上一靠,眨眨眼,一脸无辜的问。 “余大人和易大人都交代了的,他不能死,王爷你别乱来啊”小六子闻言立刻劝道,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像是在求情的意思啊 “好吧不让他死,不过”燕王皱皱眉,蓦地嫣然一笑,朗声叫道“来人啦,把他那和谐话儿给本王割下来,回头送到燕喜楼叫胡厨子给仔细烹饪了,今儿个晚上本王在燕喜楼设宴,单请余丞相吃饭。” “噗” “噗” “噗” “王爷,王爷,别乱来,要死人的,弄死了下官可担不起责任。”小六子努力憋住笑,跪在燕王面前苦苦的哀求道,若是他语气中的笑意不那么浓,脸上的表情不那么纠结,倒是还能让人觉得他在努力尽职,阻挡“活阎王”行凶。 “别挡着。”燕王抬脚一踹,还未沾到他的身,小六子就仰面倒地,翻了几下,哼哧哼哧的哀嚎起来。燕王一脚踹空,啷当了一下才稳住身子,瞪着眼睛走过去,一脚踩在他小腹上,左右研磨了几下,又笑了起来,“放心好了,老蔫儿可是宫中净身房出身的,那一手绝活出神入化的,今儿个叫你见识见识。” 那边,余定贺被燕王带来的四五个侍从堵住了嘴,摁住手脚,褪下了裤子,静默无声的人群终于发出了一丝惊呼声音,女子们纷纷捂眼侧头。 这个时候的余定贺,才从他丢失银两的悲愤中醒过神来,却已来不及,挣扎不过,便摇晃着头,呜呜的叫唤求饶着,可惜,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开口为他求情。 “活阎王”燕王李道亭的名号,大唐帝国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别看他嘻嘻哈哈的样子,那杀起人来,根本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去年胡族大雪,牛羊冻死无数,便入关抢掠,燕王领兵抗击,俘虏上万,结果居然一个不留的全部杀了,斩首、腰斩、五马分尸、凌迟十八班酷刑一一试验,胡族俘虏各种死,惨不忍睹,“活阎王”之名由此诞生。 哪里敢有人去触他的虎须。 一脸褶皱却手脚利索的老蔫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夹,抖开后里面插着大大小小十数把锋利的小刀,他从中挑出一把长约三寸,十分细小的,在皮甲上磨了几下,左手拇指在余定贺小腹上摁了两下,右手举刀一挥,一股鲜血和着骚臭的尿液迸射而出,余定贺猛地涕泪横流,哀号起来,奋力的挣扎着,而后双腿无力的蹬了几下,就晕了过去。老蔫儿又在他小腹揉捏几下,鲜血就慢慢的止住了,他又掏出一个黄纸包,捏了一小撮灰色的粉末,洒在伤口处,用白色的纱布细细的裹了伤口,缠在腰上,才起身将黄纸包递给小六子,哑着声道“隔一日换次药,半个月就长好了,连痛都不会痛。不过不能走路了,不然伤口恶化,神仙也难救。” 燕王看着人将余定贺那和谐话儿包裹起来,大方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小六子手里,挥了挥手,道“给他雇辆马车,本王出银子,小六子,等你回来了,到王府来喝酒啊哈哈哈哈儿郎们,咱们去燕喜楼。” 燕王跨上马背,又朝周围的低声议论纷纷的百姓望了一眼,眯起眼睛,阴森森的道“这事儿若是在本王请客之前传到了余丞相耳中,你们知道的”说罢,便打马而去。 与他来的突然一样,走的更是迅速,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在街的那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028章 “噗咳咳,你说,什么,咳咳,再说一遍”锦绣被白霜带来的消息惊到,一口蜜糖水就呛进了鼻管,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白霜双眼亮晶晶的,眼中闪过一股兴味,道“燕王殿下命人当众将那畜生阉割了,包裹着进了燕喜楼,说是要叫厨子将那东西给烹调出来,晚上请老爷用膳。奴婢方才去前院打探过,老爷已经接了燕王府送来的帖子,答应了准时赴宴。” “你是说,燕王要将那东西煮了给祖父吃”锦绣忍住恶心,再次确认,见白霜点点头,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她一手策划了事情的发生,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跟她的预料相差无几,那人当众被刻意挑起激愤的民众暴打一顿,叫混在人群里的盗贼扒了银子,至于她料想中的黑手有没有人下,因为燕王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再重要。相对于声名赫赫的“活阎王”所做的事情,她费尽心思所谋划的一切,不过像是一场儿戏,只叫人觉得索然无味。好在一切都算是按她写的剧本上演,只是她安排好了事情的开头,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叫人啼笑皆非的结局。 其实也怨不得她没有将一切全部料准,“活阎王”行事,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得到,她本想叫事情万无一失,方才想了法子将他引过去,哪里料到最后他成了这场戏的主角。 这种割了弟弟的命根子做食材,烹调好了之后请哥哥去食用的法子,“确实是燕王的手笔啊”锦绣感叹一句,又想到依照燕王的性子,他早晚会明白过来是有人算计了她,赶紧吩咐道,“白霜,可得赶紧将尾巴收拾干净了,别叫人察觉出此事与我们相干。”否则他会做什么事情来报复,还真想象不出。 燕王这人,在长安城中风光数年,所做之事,就从来没叫任何人看清楚过用意。上一刻他还对你和颜悦色,下一刻也许他就能与你拔剑相向,最是肆意妄为,不留余地的。 惹上这样的人,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奴婢明白,按照小姐的吩咐,奴婢并没有现身,只花了几个钱,找了个小乞丐,将那畜生怀揣巨额银票的消息递给了刀疤王,小姐说的没错,刀疤王在黄冈犯了事,带着几个心腹逃到长安城,已经拮据到替人扛货过活了,今儿小姐给他机会,得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他立马带了人离开了平康坊,长安城这么大,他们随便找个地方窝起来,想要将他们找出来还真不容易。至于燕王那边,一群报国无门的落第士子不甘相爷护短蒙蔽圣上,在霓裳阁肆意怒骂,叫花魁月色房里的燕王听到了而已,跟咱们可没有任何的关系。”白霜简单将自己的行事说了出来,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几个小细节的安排,便能将那众多的男儿玩儿在手心里,心中那股兴奋劲儿一直到现在也还未平息。不过她也担心自己第一次做事,会有什么处置不当的地方,留下什么首尾,到时候可就收不了场了。见锦绣并未提出任何质疑,便知自己的做法还算得她肯定,心下就放松了许多。又想到燕王设下的“鸿门宴”,便提醒锦绣道,“只是今夜的宴请,要不要悄悄给老爷提个醒,燕王当众放了厥词,不准消息传到老爷耳中,老爷怕还真的以为燕王想与他相交呢” “不必了,你当他真是个傻的呢会相信毫无渊源的燕王殿下真诚相交”锦绣讽刺的答道,十分干脆的拒绝了白霜的提议。余定贤丞相的傻气憨直,只在面对老太太和二老爷这对母子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日里哪件事情不是处理的干净利索,不留痕迹。他若真的那么容易被骗,怎么可能早朝堂屹立数十年,只升不降,又深得当今宠信。 其实做一个奸臣佞臣,比做一个忠臣,更加需要过人的智慧和机敏。 况且他早已放弃了她,选择了那个伤害她的人,就算他今日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也是他自己找的,她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同情,更不会给他任何的帮助。余家舍弃了她,就必须要承受舍弃她的后果,她会慢慢叫他们明白,这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今日,她倒是想要看一看,他知道他费尽心思救出来的弟弟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他还差点儿将亲弟弟的那东西吃进肚子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锦绣拒绝得干脆,倒是叫白霜有些接受无能。整个相府里谁不知道二小姐素来最是善良温柔,时常救人于水火之中,余府数次因为她的提前示警躲过灾祸。今日算计二老爷,那是因为他行凶在先,没有想到锦绣竟然连老爷也一同恨上了,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锦绣看她呆滞的表情就明了她的想法,不由有些呲之以鼻。前世她得了善良的美名,有着余府福星的称谓,可她得到的是什么一场编制九年的谎言,一门葬送幸福的亲事和一杯置之死地的毒酒。 她为什么还要再做那个傻傻的自己 她目光冰冷的看向白霜,直白的说道“白霜,余府中,我余锦绣只有仇人,没有亲人。若非不得已,我甚至不想再姓余。你要记住,跟了我,你就不再是余府的人了。” 白霜心中一凛,正色的回道“奴婢明白了”心底却升起来一股酸酸的感觉,看向锦绣的目光,满含同情和怜爱。 余府中人,没有哪一个真正关心小姐。老太太因为二老爷的获罪,对小姐只有恨。老爷费劲心思,从陛下那里求得赦免的圣旨,为的是二老爷,他完全没有想过小姐会如何。夫人以风寒为由,紧闭房中,相隔不过咫尺,却不曾来看过小姐一眼。三爷,二少爷,七少爷,是小姐嫡嫡亲的父亲兄弟,可他们却从未踏入过小姐的房间,不曾给过小姐丝毫的关怀。三奶奶一心全扑在三爷和两位少爷的身上,竟还抓住机会利用起身心受创的小姐来。这些原本与她最亲的人,却伤得她最深。更不提二房众人的无耻嘴脸,也怪道她会说在余府没有亲人,只有仇人呢 大家族里的龌龊事,比之乡间,更为常见。 说曹操,曹操便到。白霜方才在心中嘀咕了几句老爷的不是,他就背着双手,走进了和悦轩,进正屋看了几眼用了药又睡着了的柳氏,便朝暖阁走来。 自锦绣醒来半个多月,他第一次踏进了她的房间,却不是关怀抚慰,而是来兴师问罪的。“今日你可有何不好的感觉” 锦绣平静的答道“自然是有的。天光放亮的时候,我便感觉二房男丁今日若是出门往西而去,定会出事。” “那你为何不说就任由惨剧发生那是你的二叔,如今生死未卜,你却还与丫头在此说笑,锦绣,你的善良呢”余定贤一脸受伤的质问,仿佛无法相信锦绣会那么残忍。 “我为何要说”锦绣反问,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自我懂事起,便一次又一次的借由神佛示警,帮助余府众人躲过劫难,哪一个人没受过我的恩惠,可我得到了什么他是我二叔,可他也是仇人之子。善良,我余锦绣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词。” 锦绣眼中浓浓的恨意,叫余定贤心中一惊,今日二侄子所受之难,叫他想起那日慈济大师的预言,他第一次深刻的感觉到,他这个孙女儿的确掌着余家的命脉,受上天垂怜,得无上大能。她的感知力,是他所谋事业的保障。她能够轻易的叫他们趋利避害,却也能够袖手旁观他们踏入深渊,若那恨意再重一些,她也许能够轻易的将他所有的一切毁掉。 他怎么能够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余定贤放软了音调,走进床边,目光中露出浓浓的关切和疼惜,他伸出手来,想要像往常一般揉一揉她的头顶以示亲密,可锦绣却毫不犹豫的退避开来,脸上布满了防备之色,叫他心下喟叹,暗道自己失了算计,也更坚定了弥补的信念。“绣儿,你别怪爷爷,爷爷也是太着急了,才会吼你。咱们余家子弟,最最要紧的就是团结一心,你叔祖醉酒糊涂了,才会做下错事,现在他也受了惩罚。你可不能因此就对二房产生什么想法,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都是一家人,况且你大伯二伯五叔往日里可都将你疼进了心坎儿里,往后别像今日一般了,叫人寒了心。” “他们欺辱我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我跟他们是一家人,如今便想到了”锦绣却不被他的柔情所迷,厉声的反问道,脸上的狰狞之色一闪而过,便又迷离的笑了起来,仿若预言一般的说道,“太晚了,太晚了,但凡欺辱过我的,上天必定一次又一次的将惩罚降临到他们身上,无人能阻,不死不休。祖父费劲心思救了那人也没用,他不以性命恕罪,只会承受更大的痛苦和折磨,这一点,您很快就会知晓。没有人逃得过,一个人都逃不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029章 “你,你如何能知”余定贤有些惊讶,明明身处内宅,外间的事情才不过发生了短短一日,她怎么就全知晓了,难道这个孙女儿真的是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大神通余定贤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思彻底的倾向了锦绣,奠定了余府走向灭亡的基础。 三十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柳氏的管家能力,余府中外松内紧,消息传递十分不易,因而他根本不会想到余府内宅除了柳氏之外,还有人能够那么快速的收到外界的消息。只是他不清楚的是从锦绣的事情发生之后,气病交加的柳氏已经对余家的一切全然不管,抛开手去。余府的中馈,如今可是萧氏在掌着的,萧氏同样是大家嫡女,虽比不上柳氏,可管理的能力也是不弱的,只是她所知所会的一切,却根本不适合余府,柳氏也未来得及与她交代重点。是以她根本未曾对府内的消息传递有任何的管束,也不曾限定仆婢的出门时间及目的。锦绣前世所习惯的余府,也正是如此境况,她便从未想过打探不到消息该怎么办余府的消息传递,很容易的不是吗 误会就如此产生了,老谋深算被人称为“老狐狸”的余定贤,就因为这么个惯性思维,轻易的栽在了手段相对还十分稚嫩的孙女儿手里,实是大大的冤枉。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锦绣也不知晓,还以为他故意如此作伪,想要从她口中套什么消息,面上就露出点不屑来,看向余定贤的目光也有些不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祖父博览群书,学冠天下,又谋深计高,雄才伟略,如此小道理,还用孙儿来告诉你吗” “绣儿,你叔祖是你曾祖母的命根,也是祖父的恩人,你就不能放过他吗流放燕北,已是很重的惩罚了。况且,余府其余人等并未伤害过你,你如果提醒一句,玮儿也不至于被人误伤,不知生死。”余定贤已经深信锦绣身怀大能,乃是余家命脉之所在,便将身段放得更低,丝毫不在意她的讽刺,几近祈求的对锦绣说道。 “如何是我不肯放过他我如今卧病在床,足不出户,哪里来的能耐去做些什么只上天不会放过所有欺辱我的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佛家谒语,终不欺我也”锦绣依旧高深莫测的说,那笃定的表情和坦然的态度,实在叫人无法不相信她所言的皆是真理。 余定贤心中愤怒,可他却不敢再逼迫锦绣,慈济大师的断言和锦绣的表现,加之今日余府第一次因为她的不肯合作而出现的意外,无一不在告诉他,余家若失了锦绣,所谋之事必败无疑。祖辈的殷殷期盼,父亲临终前他发下的毒誓,三十多年的阴谋算计,将全部化作东流水,他不敢想象那种结果,也承受不起失败的打击。 余定贤长叹一声,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尽显萎靡之色,语含愧疚的说“你心中若还有怨气,便冲着爷爷发吧爷爷只顾着自己的孝道和兄弟之义,愧对了我的绣儿,就叫一切的报应都降到我的身上,放过余家其余的人吧”那姿态和言语,一副舍己为人,甘愿受难的模样,换做前世的锦绣,铁定立刻心软了。 可如今有了前世经历的锦绣,已经深刻的了解了余定贤的性格和为人,哪里会相信他装出来的这些姿态。 况且,从她醒过来以后,就在等待今日的到来,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动摇所有的安排和布置,所有的谋算,都在今日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从今日起,她再不用担心余府中还有哪个敢欺辱她,伤害她。从今往后,她将凌驾于余府所有人的头上,无往而不利。 世人多迷信,余定贤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不会多年来听信她所有的建议,甚至于她若说他不能上朝,他都会想尽方法逃了朝会。只如今她年纪尚小,能够帮助他的地方实在不多,也还未如同前世一般深受他的重视,所以,她只能用血的教训来让他警醒,告诉他她的重要性。不过今日也无须逼得太紧,他还需要更多的刺激,需要更多的血的教训,待余定贺的噩耗传来,他才能够真正明白她对于他,对于整个余家,有多重要。那时,纵然老太太有再大的愤怒,也不敢动她分毫。 到那时,她一定会非常享受他们的恭顺。 她笑了笑,美丽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根本不去顾及他所说的话,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听说今晚有人请祖父赴宴,不知是真是假” 余定贤听锦绣主动问起他的行程,还以为是他的话打动了她,赶紧坐直了身子,毫不隐瞒的交代了行程和因由。“自然是真,燕王回长安之后第一次宴请,我非去不可。你如此问,是不是代表宴会会有意外发生什么意外能不能化解” “意外肯定会有,不过与您无碍,大可不必躲避,去就是了。不过”不过你弟弟的宝贝你到底能不能吃到嘴,这个就只有看你自己了。 “不过什么”余定贤急切的问。 锦绣眸光一闪,她还等着看笑话呢,怎么舍得就这样简单的将事情真相说出,那不是太吃亏了嘛。“祖父去了自然就知晓了。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去做准备吧燕王殿下可是最不耐烦等人的,小心惹了他不高兴,可不会管您到底是不是丞相大人的。” “燕王久居燕地,不常回京,绣儿是如何知晓他的为人与喜好的”余定贤目露怀疑,燕王李道亭自以军功不降爵承袭王位之后,便久居封地,甚少踏足长安,几年前其风流暴虐的传言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湮灭了,若非去年虐杀俘虏一事的发生,人们怕是早就忘了这个消失数年的不羁少年,绣儿除了每日去华清书院女学,几乎足不出户,怎么就知晓了那人的喜好和为人,实在是叫人不解。 “我自有我的途径,反正已经提醒过您了,信与不信,全看祖父您自己”锦绣高深莫测的回道,然后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床的里侧,不再言语,也不再理会余定贤有何想法。她之所以知道,自然是得知与前世的记忆,哪里能够解释给别人听。当然,她也不会向余定贤解释,她要的,不就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嘛 他愈多的质疑,她的把握也将越大。 锦绣做出一副不肯再谈的姿态,余定贤自然也不好再纠缠,他已经下意识的相信锦绣说的每一句话,自然就急着回去准备妥当,好参加晚上的宴请。燕王殿下,可是如今大唐帝国唯一一个有封地的王爵,值得拉拢啊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得将自己好祖父的形象,再在锦绣心目中深入一些。“绣儿,那祖父就先离开了,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你祖母开了库房去取,若是家中没有,便叫人给祖父递个话来,祖父去买给你。”见锦绣无声无息,不做理会,忧心的叹了口气,又道,“好吧祖父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早些好起来,省的大家为你忧心,也叫你祖母能够放心养病。”说完,便从容的背着双手,悠然而去。 余定贤一离去,方才行了礼便缩在角落里做隐形人的白霜就开始念叨“小姐,你身上有伤,不能侧躺,当心伤口破了,又得好长时间才能结痂。” “个管家婆”锦绣嘟囔了一句,却乖乖的按照她的吩咐,重新平躺在床上,心底碎碎念,坑人的大夫,明明她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哄着几个小丫头让她自己下床走走,就因为躺太久了脚软了一下,他偏偏就咬死了说她伤还很重,只能卧床休养,几个小丫头便按照他的叮嘱,这不许,那不许的,实在是要憋死她了。 念着念着,就有些瞌睡,双眼渐渐朦胧起来,久去不归的白雾却一阵小跑,冲进了房中,兴奋的大喊道“小姐,小姐,出事了。” 锦绣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表情还有些茫然,白霜脸就一黑,低声的喝道“白雾,你的规矩呢” “啊”白雾说了一半的话被噎住,满脸的笑意顿时垮下来,委屈的道,“白霜姐姐,我错了” 不过才几天时间,这丫头就码准了白霜的性子,一听到她呵斥,便习惯性的认错了,倒是叫白霜接下来的话就不好说了。 这一个耽误,锦绣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对着白雾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嗔道“一惊一乍的,不是叫你去拿两份点心吗又出了什么事,说吧” “嘿嘿”白雾眼睛不停的唆着白霜,小心翼翼的绕过她,蹭到锦绣床边,拉过床头上的几子,从提着的篮子里拿出四个牡丹花样的白瓷碟子,摆在几子上,一边说道,“奴婢是去拿点心了,瞧,桂花糕,豌豆黄,香酥米饼,还有小姐最喜欢的翡翠酥酪。”说着,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露出一股陶醉的神色,“好香。奴婢去的时候,花大婶正在蒸豌豆黄,奴婢就等了一会儿,跟妈妈们聊聊天儿,嘿嘿这不,就听见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若是好消息的话,这碟子香酥米饼,就是你的了” “真的”白雾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亮晶晶的看着炸得酥黄油亮的香酥米饼,舔了舔嘴唇,嘴角还有一丝可疑的液体。白霜在一旁淡定的咳嗽了两声,她的目光立刻就黯淡了下去,转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锦绣,委屈的瘪瘪嘴。 “我说话,何时不算数过”锦绣有些哭笑不得,她说的话,居然还比不上白霜一声咳嗽了。 “嘿嘿”白雾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的道“未时那会儿,西苑的二爷被奉天府衙的衙役抬回了府中,说是在怀远坊跟人斗殴。请了大夫都叫准备后事了,二奶奶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哼,谁叫她对小姐冷嘲热讽的,活该她年纪轻轻的,就要当寡妇。” “白雾。”白霜气急败坏的喊,自持严肃的表情再也端不住了,一个箭步迈过来,手指头戳到她额头上,很铁不成钢的斥道,“说了你多少次了,慎言,慎言,你怎么总是记不住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白雾求助的目光扫向锦绣,锦绣张了张嘴,还未开口,白霜眼神就棱了过来,“小姐你别总是护着她,你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得了她一辈子吗她再这样下去,早晚是要闯下大祸的。” 锦绣讪笑了一下,朝白雾递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乖乖的道“好吧我不管,都交给你。”说完就将目光转向一边,再不敢去看白雾可怜兮兮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前世的亏欠,她对着她们总是有些纵容,看不得白雾一脸哀求的样子啊 教训人的时候,白霜再不复平日冷漠寡言的样子,大道理一通一通的,说的白雾头越垂越低,不停的道歉,保证,都未能平息怒气,最后还罚没了那一叠叫她垂涎欲滴的香酥米饼,又罚她去将“慎言”二字抄写一百遍,方才作罢。 可怜白雾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白霜挑衅的将几块香酥米饼吞下肚,馋的口水直冒,却不敢开口,委委屈屈的出了门,还听见她跺脚的声音,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030章 到了申时左右,丞相余定贤换上了新裁的灰褐色绣暗金祥云儒服,头纶束发白玉嵌红宝石翘头冠,带着两个随身小厮风姿翩翩的从府里出来,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驱车前往位于永兴坊的燕喜楼。 燕喜楼里今晚的生意出奇的好,不论大堂还是包房,都被听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人们占满了,有的人来的晚了,又或者是遇上个背景雄厚惹不起的,将之前定好的位置让了出去,便在旁边的得月楼,福满楼,顺风斋等酒楼里定了位置,等着看这一奇景。整条顺城大街的大小酒楼因为今晚的宴席处处饱满,掌柜们喜笑颜开,巴不得燕王多来此这样的宴请。 燕王是个爱热闹的人,但凡听了解他一点儿的人都知晓。 从得知他回长安城的那一天开始,无聊的人们也正等着他出幺蛾子呢这不,才一安顿好,就立即对余定贤丞相这个当今红人下手了,还一出手就这么的狠毒。他得了“活阎王”之名以后,比起以前,更肆无忌惮了。 真可谓是燕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别人如何想如何看对于燕王而言没有任何的妨碍,只要没有人去通风报信,叫他的目的提前给余定贤知晓,让他没得玩儿了,他倒是希望更多的人一起来热闹热闹,这样才更有意思。 按说以余定贤如今的地位和权势,不至于真的因为燕王一个还未及冠的黄口小儿的威胁,门前大街上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没人去通知提醒他一句。可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就是出现了这么巧合的事情了。 当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前来的时候,带着余府墨兰标记的马车,缓缓的驶进了顺城大街,在燕喜楼的楼下停住了。 余定贤一下车,便看见燕王斜斜的靠在燕喜楼的门柱上,嘴里叼了根青草,一见他下车,便一吐一吹,拍了拍手,语气低沉的说“丞相大人贵人事忙,可真是叫本王好等啊” 余定贤赶紧撩起衣摆,几步走上台阶,双手抱拳,略带歉意的说“老母与拙荆卧病在床,侄子午后又出了点儿意外,下官实在是走不开,耽误到此时,还请王爷恕罪。” “哦那你家真是流年不利啊”燕王挑了挑眉,露出个同情的神色来,微微倾了倾身子,手臂就搭上了余定贤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佻的说,“该不会是你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引得神佛不喜,降下灾难了吧那丞相大人可得好好的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本王听闻报国寺的慈济大师佛法十分高深,又与丞相大人相交甚笃,大人不若前去报国寺拜拜菩萨,求慈济大师念上几卷经书,指不定一切就好起来了呢” 余定贤五十几岁的人了,第一次被人搭着肩膀走路,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青年,实在感到不习惯,动了动肩膀,想要摆脱他,却哪里抵得过燕王的臂力,只得被他搂着,踉跄的进了燕喜楼,大堂里的食客,好奇和惊异的目光刷刷的飘过来,叫他困窘万分。燕王暗指的话语,更是叫他心中不安。 “子不语怪力乱神,燕王殿下。”余定贤脸色变了变,才正色的答道。他的迷信素来是不喜叫人知晓的,哪里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叫燕王坏了他一贯的形象。感觉燕王的头几乎要搁在他肩膀上了,抬起胳膊抵制着,一边义正言辞的劝道,“君子当行止得宜,不可如此攀扯勾拉,还请殿下放开下官,好生走路。” 燕王闻言便怒了,他一把将余定贤推了个趔趄,怒骂着甩手就往楼上走,“唠唠叨叨,一副老夫子的样,扫本王的兴,哼”变脸之快,叫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王爷,王爷,别生气,厨房里还做着宝贝呢,您专程请了余大人来品尝,可别浪费了。”随侍在侧的燕王长史赶紧上去拦住他,眨了眨眼睛,苦着脸含糊其辞的劝道。他很为难啊既做了王府长史,生死都是燕王府的人了,燕王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发了出来,若是真将这位丞相大人气走了,今晚的好戏没了,回头,他准落不了好。 所以,王爷,咱能别闹了吗 听到他话中隐晦的意思,大堂中竖起耳朵偷听的食客们纷纷变了脸色,憋笑憋得通红,还有人已经忍不住捂住嘴小声的笑了起来,偷瞟向余定贤的目光包含了不明的光彩。 余定贤没料到一句话不对付,燕王就大发脾气,居然完全不遵守宴请的礼仪,抛下客人自己就要拂袖而去,顿时被惊得呆愣当场,那些时不时瞟过来像看猴戏一样的好奇目光,叫他觉得如芒刺背,都有些想要立即离开的念头了。可是燕王手中辽阔的封地和那几万骁勇善战的兵力,让他实在是有些舍不得。一个如此喜怒无常,不拘常理的人,如果哄好了,说不定能借上大力。 该怎么办 他一时之间,竟然犹豫不决起来,心里完全没了章法。 为了他的颜面和威信,他应该立刻拂袖而去;可为了那几万强兵驽马,他却只能屈辱的留下。 怪道出门前锦绣提醒他要早些到,否则定会惹得燕王生气,他还有些犹豫,如今看来,她所言,的确属实啊那么她也说过,即便有意外,也与自己无大碍,留下来,应当不会惹麻烦才是。 想到待会儿能看到的奇景,燕王心中再大的愤怒也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他抬起的脚慢慢的落了下来,怒气冲冲的表情渐渐融化,随着转身化作温暖的笑容,“看在今儿个食材难得的份上,本王就不计较你的失礼了,余大人,不如我们今儿就与民同乐,在大堂中就坐,好好享受一下美食如何燕喜楼的胡大厨手艺一流,轻易可是不会出手的哦”他一脸你有福了的样子,实在叫人不好开口拒绝。余定贤见他脾气不定,也不太愿意与他单独进入包厢。他忧虑的瞟了瞟他腰间的长剑,若是待会儿再说了什么他不喜的话,他会不会突然拔剑相向啊 还是在大堂里,安全些,便点了点头,微笑一下,同意了燕王的提议。 这样一来,倒是叫等着看热闹的人们顿时眼睛一亮,发出的绿光都能赶得上饿极的恶狼了。 长史见燕王又勾住了余丞相,余丞相大人虽别别扭扭的,倒是没再推拒的任他施为,顿时一喜,按照两人的意思,高声的吩咐道“掌柜的,赶紧安排桌子,上菜” “是,是,是。”一直立在柜台后面拨拉着算盘的掌柜这才低头哈腰的走出来,领着二人到早就预留好的位子,殷勤的扫了扫并不存在的灰尘,“燕王殿下,余大人,请坐,请坐,小的马上就给您二位上菜。” 美味佳肴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小二每进来一次,满屋子的人都盯紧了他,那殷殷期盼的样子叫不知所以的小二有些惊悚,快手快脚的摆在桌上,报上菜名。然而他每报上一个菜名,大家那兴味昂然的目光就黯淡一次,实在叫他有些莫名其妙。 余定贤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哄住燕王,倒是没注意别人的反应,双手捧起倒满了醇香女儿红的酒盅,一脸敬佩的道“燕王殿下少年英雄,守疆卫土,实乃大唐功臣。下官代大唐黎民百姓敬您一杯,先干为敬燕王随意。” 燕王一只脚抬起踩在长凳上,拿起酒盅,随意的跟他碰了一下,仰脖一饮而尽,放下酒盅之后促狭的笑问“丞相大人可知本王今日为何请你饮宴” “下官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本王听说,你请皇兄赐了圣旨,赦了你那奸污了你亲孙女儿的弟弟死罪嗳你能不能给本王讲讲,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还是说,你家中这种事情很常见,根本不值得追究”燕王俯身半趴在桌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余定贤,满脸的好奇之色。他这话着实可恶,简直就是在直白的说余家的家风就是如此脏,污,乱。 余定贤老脸顿时有些微哂,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事确实毁了余家多年的清誉,也是他做的不地道,他甚至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为了老母和兄弟,他不但将余家的福星远远的推开了,还失去了往日清流高远、一心为公的形象,如今满长安城里的权贵世家,怕是都看不上余家了吧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居然被自家兄弟如此轻易的破坏了,他还得想尽办法的去救他,为他安排好后路,想想,他都觉得憋屈。 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如此做。 身不由己的滋味儿,他从七岁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去体味。可满世界的人,没有一个会体谅他,就连他曾经以为倾心相许,不离不弃的妻子,也由此对他失了满怀期望,对他再不理不睬,他完全的成了孤家寡人。 到了如此境地,他反而不肯有丝毫退缩,更加费尽心机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势必要达成所愿。 他所有的执着,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再无法放弃了。 “翡翠三宝羹。”小二报菜名的声音惊醒了沉郁在自己思绪里的余定贤,“二位爷,您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一个白瓷的罐子被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在众人巴巴的眼神下,小二轻轻的接开了盖子,一股白烟寥寥的升起,氤氲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余定贤拿起勺子,从瓷罐里舀起一勺,放在鼻下深深的吸了口气,眯起眼睛,一副享受之色。有急切的看官,已经代替他微微的张开了口,可他却像是在耍弄众人一般,闻过味儿以后却将勺子放下,回味无穷的问道“这便是殿下寻回的新食材香而不浓,腥而不臭,醇厚中透出一股子清冽,色泽明丽透亮,果然如翡翠一般。只是不知这三宝,究竟有何说道” 眼看着就要进嘴,哪里料到又出变故,燕王没好气的挥挥手,急切的催促道“你先尝尝味道如何,本王再来与你分说何为三宝” “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031章 “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余定贤目露狐疑,燕王为何那般急切的想要让他试菜,难道说,这菜竟是什么有毒的食材做出来的 他面色变了变,拿着勺子的手,就有些停滞,怎么也伸不出去了。不过转念一想,燕王即便再不羁,再胡闹,总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的毒害朝廷命官吧 他的迟疑和怀疑再次惹怒了喜怒不定的燕王,他“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剑眉皱的死紧,薄唇轻抿,不悦的质问道“本王好心请余大人你过来品尝稀有的美味佳肴,你却如此推推阻阻的,莫不是以为本王要谋害你” 余定贤有一瞬间的错愕,就多问了一句,至于反应这么大吗自从他爬上了丞相的位置,除了当今皇帝陛下,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动辄就呵斥他,就连太子、晋王和鲁王三位皇子,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哪里像今日一般,一次次的被个黄毛小子如此折辱。他很想立刻起身离开,可想到自己如此忍耐,退缩到此境地,为的不就是与他打好关系,将来好利用他手中的兵力嘛没有达到目的,就此离开,那之前的折辱不就是白受了 他不甘心,如何都不会甘心。 余定贤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愤怒,端出一脸谄媚的笑,站起身来,亲手捧起酒壶,给燕王斟上一盅酒,躬垂着身子,满怀歉意的说“殿下言重了下官毫无此意,毫无此意。殿下盛情相邀,下官感激莫名,如此美酒美食,实在令下官惶恐啊”放下酒壶,端起自己的酒盅举到胸前,恭敬的道,“再敬殿下一杯。”语毕,便仰脖一饮而尽,酒盅翻转,竟是一滴未落,足见其诚意。 燕王满意的点点头,表情再次柔和下来,豪爽的饮尽杯中酒,又笑意盈盈的起身,拿过余定贤面前的苍松印花白瓷小碗,亲手为他盛了半碗翡翠三宝羹,青绿色透亮的汤水,和着被剁得细细的肉末,在白瓷苍松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诱人。 “殿下不可,还是下官自己来”余定贤受宠若惊,赶紧出手拦阻。这个燕王真的是太不拘小节了,动不动发怒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亲自为他盛羹布菜,他可真有些承受不起。 “啰嗦”燕王一巴掌将余定贤伸出的手拍开,将碗放回他面前,才似笑非笑的说道,“余丞相若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多用一些。” “多谢殿下下官也为你盛上一些吧”说着,便要伸手去拿燕王的碗。叫他坦然的享用燕王亲手盛的食物,他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扣上个大不敬的帽子,还是礼尚往来的好。 知道那东西是用什么制成的,燕王怎么可能会吃,他甚至不允许自己使用过的碗中沾上一点,忙隔开他的手,昂起头来,傲然的道“不必了,本王年纪还小,用不得如此大补的物事,余大人年过半百,才该好好补补,日后身强体壮,方能更多的替堂兄分忧,也算是本王为堂兄尽一份力了。” 余定贤闻言,老脸微红,方才闻到略微腥臭的味道,他就猜到此物是属于哪一类的了,如今燕王直白的讲出,他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都不会乐意别人说他体衰、不行,他自然也不例外。可人家话中的一丝却是十分隐晦,又没直接说他不行,他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将这事叫破,那才是真的丢脸呢毕竟人家燕王也没说错,他已年过半百,身子自然不如年轻的时候健朗有力。这种找了食材为他进补的事情虽说做的有些过,可到底心意还是好的。 红着一张老脸,他嚅嚅的道谢,“是,多谢殿下” 端起碗来,微微闭上眼睛,彷如饮一般,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将碗中的“翡翠三宝羹”全数倒入口中。 入口的一瞬,脸色就变了数变,眉头也紧紧的皱起,直想吐回碗中,可目光瞟到一脸期待之色的燕王,想着这是他亲手所盛,又哪里敢吐出来,心中十分憋屈,却极力的强忍住了恶心的感觉,将之吞咽下去。 放下碗就赶紧端起早被倒满的酒盅,喝了一口,冲去口中怪异的味道。心中却是十分的纳闷。这到底是何动物身上取下的,闻起来倒还好,怎地吃起来却带着一股如此怪异的味道他也曾吃过不少鹿鞭虎鞭之类的大补之物,却同此味道相差甚远啊 食客们都睁大着眼睛,将他的一举一动,还有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全都收入眼底,见他真的将那东西吃了下去,各自露出怪异的表情来。或惊悚,或恶心,或窃喜,或幸灾乐祸,不一而足,却都是十足的好奇和期待。 那东西吃起来不知究竟是何味道余丞相大人若知晓自己吃下的是从亲弟弟身上割下来的宝贝,不知道会有何反应 众人期待不已。 隐藏在门外、楼上、还有各个角落里的小厮仆从们见他真的吃了,也都纷纷露出兴奋的笑容,一溜烟儿跑回去自家主子的身边邀功去了。 “味道如何”燕王眨巴眨巴眼睛,手掌托出下巴,手肘撑在桌子上,好奇的问。 “额,有些怪异。闻着不怎么腥,可吃起来,却十分腥臭,难以下咽。殿下,这究竟是何物凭着一勺香胡厨子的手艺,都无法将这腥味儿去除,实在叫人费解。”余定贤生怕燕王叫他再吃,一脸嫌弃的看了看那罐子,皱着眉头答道。 “呵呵,呵呵哈哈”燕王大笑起来,捂住肚子,哎哟哎哟的叫着疼,却还是忍不住的笑,若非一直伺候在旁的燕王府长史及时的扶住他,怕是要滚到地上去了。他笑了,引得周围围观的人群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没有他那么夸张,那么嚣张而已。 看着燕王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人陆续喷笑,余定贤总算觉察到不对劲了。 他怀疑的目光转向那罐被称为“翡翠三宝羹”的菜肴,死死的盯住,仿佛要将它的原型看出来一般。 他本是聪明人,若非近日来因为弟弟闹出的事情搞得焦头难额,处处碰壁,也不至于为了急切的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力量,蒙蔽了眼睛。也许早就能够想透今晚这场宴席的怪异之处,自来与朝廷官员们毫无交集也不屑同道的燕王,竟然给他下了帖子;在燕喜楼有专属包间的人,居然会想在大堂就坐;手握重兵,目中无人的藩王,居然放下身段,亲自为他布菜。 如此多的不合理,他却为了一丝能够拉拢他的可能,全然的忽视了。 如今看来,燕王今夜的宴请,是旨在侮辱他了。而一切的源头,都在这份所谓能够补身强体的新食材菜肴上。 它到底是什么余定贤眯起眼睛,凌厉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便化作委屈不解的样子问道“何事引得殿下如此发笑不知可否说与下官听听” “余大人,你,你可知,本王今夜缘何宴请你”燕王却不答他的问题,极力的想要忍住笑,却无法将情绪完全控制住,断断续续的将之前问过一次的问题,再一次的抛向余定贤。 余定贤抱拳垂首,恭敬的回道“下官不知,还请殿下赐教。” 燕王肆意的拍了拍桌子,丝毫不在意溅出的汤水在绣了暗纹的白袍上留下的痕迹,手指头指向“翡翠三宝羹”,狂笑着说“哈哈,哈哈因为本王,本王得了一分新食材。想要给大人尝尝。你可知,这食材从何而来,又为何名本王又为何要你来试菜” 余定贤目光随着他的手指头转过去,面色有些晦暗,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再无拉拢和利用燕王的机会,因为对方摆明了姿态是要与他为敌的,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再如同方才一般畏首畏尾,百般顾忌了。 “下官不知。”他站起身来,目光带着浓浓的讽刺和鄙夷,俯首看着燕王,语气中却丝毫不显,更像是一位想要劝说顽劣的子侄回归正途的长辈一般,敦敦的劝解道,“下官本以为殿下真情相邀,即便家中事杂,却也拨冗前来,却不料殿下竟是想要戏弄与人。殿下虽年幼,却也已承袭爵位,位列朝堂,还是多将心思放于政事之中吧燕地的百姓,如今大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殿下也当为他们多家考虑才是。”这话里,却是刀锋毕现,含沙射影,叫燕王肆意的狂笑顿时僵在面部。 余定贤心下满意,便想趁着他还未公布食材之前,离了此地,他下意识的觉得,这食材若是当着他的面被燕王叫破,他将再无抬头之日。便再次抱拳行礼,恭敬的告辞道“今日多谢燕王殿下盛情款待,他日下官必在府中设宴,回请殿下。下官家中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还请殿下恕罪则个。”言罢,便要举步离去。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人的第七感,比之女人的第六感,更为准确。 可他却逃脱无路,燕王此人,即便当今圣上说他几句,他也要找机会报复回去的,又哪里容得了余定贤一而再,再而三的教训,更何况,他今日的目的还未达到,又岂容主角退场。 “慢着。”燕王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星眸微眯,迈步走到余定贤身前,上下的打量着,不怀好意的笑道,“啧啧啧余大人果然行止得宜,本王佩服。不过,大人不想知晓你今日究竟食用了何物吗” 余定贤再次变了脸色,眼珠子不经意的迅速转动着,知道今日是逃不过去了,再强硬下去,怕是适得其反,便放软了语气,深深的鞠了下去,哀求的道“殿下,下官确实还有要事在身,还请殿下行个方便,今日若有得罪之处,改日下官再设宴向殿下赔罪,行吗” “不行,不行。”燕王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余定贤面前左右晃动着,“本王宴客,哪里能叫客人连所食之物都不知晓,就匆匆退席呢来人,请胡厨子上来,给咱们的余大人好生介绍介绍这道翡翠三宝羹究竟有何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032章 燕喜楼的胡大厨子,人称“一勺香”,是长安城里最为有名的神厨,不管是何食材,只要到了他的手中,他总能够将之整治的色香味俱全,叫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 今日这道“翡翠三宝羹”,怕是他人生中最为失败的一件作品,色香倒是俱全了,可这味儿,据唯一的品尝者余定贤余丞相大人所言,腥臭难耐,难以下咽。当然,出现如此失误,肯定怪不得他,毕竟这种食材,前所未有,往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了。既不曾出现过,也自然是不了解的,加之也不能去品尝一下究竟是个什么味儿,自然是无法完全的把握其性质,出一点儿差错,也在情理之中。 可对于将一生心血都全然放在钻研于厨艺的“一勺香”而言,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第一次有人评价他所做的菜难以下咽,于他而言,简直是个侮辱。从后厨出来的时候,脸上就带着浓浓的不悦之色。可在燕王和余定贤的面前,他一个小小的厨子,却还是得卑躬屈膝,“小的见过燕王殿下,见过丞相大人。” 燕王摆了摆手,斜斜的瞟了一眼余定贤,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道“起身吧胡厨子,你来给咱们余大人介绍介绍你这道翡翠三宝羹到底用了哪些材料,如何做的余大人可是嫌你做的不好吃,浪费了材料呢” 与别的厨师的肥头大耳不同,胡厨子根本不像一个厨师,瘦骨嶙峋,就像从来没吃过饱饭一般的逃难饥民,饿得面黄肌瘦。只他目中却含着精光,听得燕王的话,便微微抬起头来,怪异的在余定贤下三路上瞟了瞟,又垂下头去,仿若辩解一般的说道“此羹味道不佳,全在主料。小的已经用尽了方法,方能减淡其腥味儿,实在再无他法。其主料取自男人一柱二蛋,实为三宝,剥去外皮,放于水中煮软,再剁成肉末用油爆香,辅于剁成末的青笋和香葱,再加上事先熬好的绿豆沙,一同放于砂罐中,熬煮了一个下午。因其成菜之后色泽青翠透亮,犹如翡翠,方定名为翡翠三宝羹。” 大堂中的食客们终于忍不住随着燕王再次大笑起来,有部分人还真的滚到了桌子下面,笑得蜷缩成一团。 大门外,越来越多的人围拢了过来,一边笑着一边指指点点的小声窃窃私语。 余定贤的风姿翩然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因气愤而有些涨红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胃里汹涌翻滚,恶心的他差点吐出来。 可他却不能。已经如此丢人了,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吐,就更是叫人看笑话了。 他极力的忍耐,全身都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起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稍稍能够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愤恨和耻辱。不能认输,不能如此被打倒。他在心中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双手握紧了拳头。 如果今日之事处理不好,他从此将会万劫不复。 好狠的毒计。 燕王,披着一副不谙世事,肆意狂妄的外皮,内里,竟是如此的狡诈和狠毒。 听到胡厨子说出主料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的明白了今夜燕王究竟为何会宴请于他,他竟是想要彻底的毁了他。十多年前,他曾鄙夷怒斥过燕地百姓跟随外邦习惯,茹毛饮血,实乃不化之民,可今日,他却比那些人更甚,他吃了人肉,还是最为污秽的一处的人肉。实在是妄读圣贤书,还有何颜面再立足朝堂 也是到这一刻,他彻底的明白了,临出门前锦绣吞吞吐吐的话语中,含了怎样的意思。她知晓会发生何事,却没有提醒他,还告诉他与他无大碍。难道,余家的福星从此便要变为灾星了他所谋划之事,难道真的要以失败告终余家数代人的心血,就要毁在他余定贤手中吗 不,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他睚眦俱裂的怒瞪着燕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吼道“燕王殿下,你欺人太甚。”如果目光能伤人,燕王李道亭此刻大概已经千疮百孔,碎烂成泥了吧 可燕王却丝毫不在乎,手臂搭在王府长史曲敏峰的肩上,捂着肚子嚣张的笑问道“本王就是要欺你,你待如何”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无耻又嚣张的人,余定贤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头颤抖的指着燕王,脸色剧变。“你,你” “我哈哈,我如何是不是很善解人意,你那般喜爱你的弟弟,甚至可以为了他无视自己唯一的亲孙女儿的委屈,更可恶的是还徇私护短,逼迫圣上罔顾法纪。可真真是兄弟情深啊你既如此喜爱他,本王又怎舍得见你们兄弟分离,自然得想个法子叫你们永远在一起,本王是不是很善良怎么样,你亲弟弟的宝贝,好吃不好吃哈哈”燕王一边肆意的笑,一边调侃着说道。 他越是往下说,余定贤的面色就越苍白,等到他说完之后,便再也忍不住,仰天悲愤的长啸一声,嘴角流出一丝可疑的红线,紧闭双眼,死咬牙关,仰面倒了下去。 竟是被气得吐血晕倒了。 他这一晕,看热闹的人们就有些心虚了,伙同“年少无知”的燕王殿下,气死了当朝重臣,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有精明些的,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偷摸着脚底抹油溜了。 燕王也有些错愕,号称“老狐狸”,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风雨的余定贤大丞相,就这么被他气晕,气死了 他收住笑容,立起身来走上前去,抬起脚轻轻的在余定贤腰上踹了踹,“喂,余大人,别装了。”可余定贤却动也不动,脸色惨白,嘴角不停溢出的鲜血叫人看得有些惊心,仿佛真的死过去了一般。他又加大了些力气,狠狠的踹了一脚,可那人却如死尸一样,只顺着他脚用力的方向动了动,又没声息了。 燕王这才转头看向曲敏峰,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撒娇一样的说道“小峰峰,他不会是真的死了吧你家主子我,现在功力居然这么强了,几句话就可以气死人那以后再打仗,可就简单了” 悲催的曲敏峰早已经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老天爷啊,这是当今皇帝陛下委以重任的丞相,是心腹大臣啊这要真被这位小爷给气死了,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还能不能保得住。 “哎哟,我的王爷嗳,奴才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真要去给这位丞相大人陪了葬,他们可怎么活哟”他声色俱佳的哭唱着,一边脚步踉跄的扑上去,伸出颤抖的手指探了探余定贤鼻息。 “本王怎么记得,小峰峰你是我那死鬼老爹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弃儿,你哪里来的八十老母再说,你今年才二十有二,老婆都还没有一个,哪里来的三岁小儿恩”燕王倒是丝毫不着急,顺势抬起脚就在曲敏峰屁股上踹了一下,还有兴致去抓他的话头。 “早晚会有的。”曲敏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感觉到余定贤还有微弱的呼吸,忙惊喜的叫了起来,“谢天谢地谢祖宗哟,还有气儿,没死呢快,请大夫过来。赶紧来两个人,把余大人抬到厢房里去。” 燕喜楼的掌柜见惯了世情,早在余定贤真的前来赴宴的时候,就安排了人去请了同仁堂的老大夫过来了,这会儿子正巧赶上。随着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余定贤那两个之前被拦在了门外的随身小厮。一进门便看见自家老爷无声无息的躺倒在地上,立刻吓得不得了,涕泪横流的大叫着冲上去,语无伦次的喊道“老爷,老爷,醒醒,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奴才呀大夫,大夫,大夫在哪里” 燕王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好心的提醒道“大夫就在你后面呐,是你自己要挡着的” 那个十四五岁,面皮白净的小厮余坚立刻回过身去,一把抱住了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的腿,哭求道“大夫,求求你,你救救我家老爷吧”他猛扑过去的力气,弄得老大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曲敏峰看得目瞪口呆,这真的是余大人自己家的小厮莫不是他的仇人派来的吧 “这位小哥,你先放开老夫,老夫才好给这位大人诊脉”老大夫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慢条斯理的动了动被抱住的腿,温和的劝道。只不过他的声音也太过温和了一些,好些距离稍远的人,都没有听清楚。 才上任相爷随身小厮没多久的余坚,此刻已经完全没了章法,也根本没听到老大夫的话,只一个劲儿的哀求道“求求你,救救老爷吧求求你,求求你” 另一个年岁稍大一些的小厮余强,总算要镇定一点,他见余坚还如此作态,一把拽开了他,对老大夫恭敬的道“大夫请。” 老大夫对着他满意的点点头,又慢条斯理的将身上背着的药箱放在地上,打开之后一样一样的往外面拿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铺了一地,他才在一张展开的布上盘腿坐下,拉过余定贤的手,开始诊起脉来。 这也是仇人派来的大夫曲敏峰已是满头黑线了。燕王倒是看得兴致勃勃的。 大夫一手摸着脉,一手时不时的捋一下胡须,面上依旧含着温和的笑容,好一会儿之后,他摇了摇头,大堂里大半的人都变了颜色,他才开口道“没有大碍,只是怒气攻心,气血郁堵住心脉,方才晕了过去,只需老夫为他扎上几针,将那口堵住心脉的血吐出,就能醒过来了,再仔细调养几日,便可复原。” “那大夫还请赶紧为我家老家扎针”余强松了一口气,抱起双拳,深深的拜了下去,再次诚恳的道。说着,便去解余定贤的衣裳。 哪知老大夫却缓缓的摇了摇头,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地上冰凉,若是在此处扎针,怕是会吸了凉气入体,到时就算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楼上有客房,赶紧抬上去。”曲敏峰已经彻底的无语了,却还记得招呼了一句。他话声一落下,便有燕王府的人过来,七手八脚的将余定贤抬上了楼去,余坚余强二人,也搀扶着老大夫,快速的跟了上去。 没了热闹可看,燕王便再无兴致,朝曲敏峰屁股上狠狠的踹了几脚,骂骂咧咧的数落了他一番,见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哼哼的吩咐一声去霓裳阁,便拿起马鞭,出了燕喜楼的门,骑上马扬长而去。 竟是丝毫不关心被他气得吐血的余定贤是死是活,便自顾的去风流快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033章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长安城里十月的天气,已经渐渐的开始有些转凉了,生怕冻着了她,锦绣裹上厚厚的毛裘,斜躺在和悦轩巨大古槐树下的躺椅上,时不时的吃上一颗白露剥好的松子仁,透过高墙,看着院子外面的红枫叶,细长眼睛微微的眯起,显得十分慵懒。 似乎只是转瞬之间,一个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在元凶和帮凶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锦绣复生以来便一直郁结的心情总算是放开了些,她开始真正的享受起重生的惬意生活。 再得一次生命十分难得,既然上天让她遇上了这个神奇的空间异宝,得以重归人间,又算是看到了大仇得报,她自然不能再因为所遇到的痛苦和磨难,便辜负了美意。 在只能吃和睡的无聊养病时光里,她靠着空间的一切打发着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操作和了解,她越加熟悉空间的一点一滴,越是了解,她就越感到庆幸。因为种植上了植物,茅屋后院里的灵泉,也开始复苏,虽然每日只零星的几滴,也已经叫她欣喜若狂了。这可是能够养身健体的灵水啊为此,她更为迫切的希望能够早日被宣布伤愈,可以自由活动,才能找到更多的植物放入空间中。 可惜的是,为了不太过惊世骇俗,她如今也只能偶尔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出房门,到院子里散散步,歇歇脚,可全程都有人跟着守着,她找不到一点机会偷渡任何东西进空间,实在是郁萃不已。 想到这里,看向手中的松子仁的目光就有点儿哀怨,能够到她手里,算是种子的东西,都是这种已经炒熟了,失了生命力的。 将一小把松子仁全数扔进嘴,狠狠的嚼着,仿佛这样,便能解了她的气。那鼓起的腮帮子和微微翘起的嘴唇,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可爱无比,实在是,一点儿气势也没有。 当然,只除了这一点不虞,她如今的日子,可谓是无比的惬意和快乐,就算这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也只被她当做打发时光的戏曲来看了。 那日当着长安城众多权贵世家的面,余定贤在燕喜楼得知自己竟然在燕王的哄骗、威胁、利诱之下,将用自己嫡亲弟弟的“宝贝”为原料所做的菜吃了下去,被气得吐血晕倒,差点一命呜呼。而后经过同仁堂的老大夫施针救治,醒过来之后就立刻返回了家中,强撑着一口气前来责难,本以为他受了如此侮辱之后,定是会迁怒与她,她早准备好了承受他的怒气,反正她还安排了又后招,不怕他不重视她。却不料竟是叫她几乎话就给唬弄了过去,叫她准备的后招都没来得及使出来。 这人竟是越挫越勇,他亲自承受了伤害她这个余家福星而得的报应之后,反而更加的相信她的确是身怀大能,牵连着余府的命运和气数,对她好得不得了,几乎要供起来一般,言听计从。 就连老太太得知了小儿子身受大难,要拿她出气,他也全数给挡了回去,连以前无往而不利的以死相挟也不起作用了。气得老太太哭闹着直骂他是个忤逆不孝的逆子,也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二房那一家子不甘心的人,也全数被他警告了一番,言道若是有人敢来找她的麻烦,就把谁给赶出余府去。二房一直依附着丞相府生活,所有的开支都走的公中,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自来就是有求必应的,是以将那一家子大部分的人都养得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离了余府之后怕是连怎么生存都不知道,哪里还敢再造次。不但不敢再来惹她。反而极尽所能的巴结着,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说,也不觉得腻味儿,更是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曾经说过那么多讽刺和辱骂的话,脸皮之厚,让锦绣叹为观止。 可余定贤如此的种种安排和迁就,却叫锦绣心生警惕,如此能忍耐人之所不能忍的,必定有大图谋。可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她却丝毫线索都没有,就算想要破坏,也完全没有机会。只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见机行事。反正她上一世就拥有的感知亲人危难的能力,今生依然存在,到时候,她抓住了机会就反其道而行之,总能打乱了他的计划。 只要他不开心的事情,她就高兴。锦绣咬牙切齿的想。 正想着,白雾脚步一挪一挪的蹭了过来,看到她那骇人的表情,本来欢快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可外面的人还在等着,她又不敢拖延,便舔着脸,谄媚的笑着,嚅嚅的说“小姐,那个,皇长孙又来了你见见他吧” 锦绣柳眉一皱,心下有些烦躁,没好气的吼道“我不见” 一个月的时间里,皇长孙李郅轩几乎隔上几日就要来一次,有时候送上几本书,有时候带上几小包点心,都不空手来。过来了也不管锦绣如何冷嘲热讽,默然相待,他都再未像最初那日一样轻易的被几句话惹怒,仿佛一夜之间便成熟了一般,只温文尔雅的但笑不语,一双美丽妖娆的凤眸中,带着浓浓的宠溺,专注的看着她,任由她说骂,一副十分包容的样子,叫人实在无奈。 面对这样的人,锦绣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骂他,总觉得有罪恶感;不理他,他那灼灼的目光,总撩得人不自在;赶他走,他却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你;你若是稍对他好一点,他便得寸进尺,什么都想管一管,偏偏他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你好。就这样,很快把她身边的妈妈丫鬟们全收拢了过去,除了白霜还理智一点,几乎个个为他说起了好话来。 这不,白雾马上就不依了,拉着她的袖子,使劲的左右晃动着,娇声的叫道“小姐,皇长孙带了一只好漂亮的花鹦鹉过来,会请安的呢你就见见他吧好不好嘛,小姐”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听得锦绣心中发颤,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一把拨开她的手,揉了揉手臂,脑袋扭到一边,不去看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拒绝的说道“不见,不见。他一个外男,我成日里的见他作甚,你要是想见,自己见去”这个丫头,自从发觉她见不得她一副可怜兮兮哀求的样子,就开始充分的利用起自己的优势来,如今竟然帮着别人,算计起她这个主子来了。 “小姐太不守信用了”白雾翘着嘴来,一脸愤慨的说道,“上次明明是小姐自己说喜欢会说话的花鹦鹉的,皇长孙殿下好不容易寻到一只,训练好了送过来,小姐竟然连见都不见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锦绣惊讶的睁大眼睛。目光转向一边的白露,里面满是询问之色,她哪里说过这话了 “就是上次,大小姐带着大少爷给她寻的灰鹦鹉过来炫耀的时候,你明明说了灰鹦鹉那一身灰褐色的毛,就像一只乌鸦,要是你就养一只花鹦鹉的,你说你最喜欢红顶绿鹦鹉。跟红顶绿鹦鹉相比,灰鹦鹉简直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丑。气得大小姐当晚就将那灰鹦鹉给拔毛炖了喂狗。才过了几天,你就忘记了” 白露也点了点头,证实白雾说的是事实。 “呃”她只不过是看不惯堂姐炫耀的样子,随口讽刺了两句好不好他们至于这么认真吗 “那奴婢去请皇长孙殿下进来。”白雾见锦绣不说话了,以为她默认了,便笑着跳了起来,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跑了,根本不给她阻止的机会。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锦绣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小丫头,成日里被白霜教训,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不过看着她活泼欢快的模样,她心中,也确实开心。 “白雾这小丫头最喜欢这些唧唧喳喳的小鸟了,小姐就当是满足她的愿望吧谁叫小姐最是疼她呢”白露浅笑着劝了一句,她其实也叫皇长孙给感动了,能够百般包容小姐的无礼,全心的宠溺着她,还丝毫不在乎发生在小姐身上的悲剧,这天底下,怕是就此一个了吧 “难道小姐我就没疼你” “小姐自然也是疼奴婢的,可却最疼白雾了”白露的语气里,故意带上了一点儿委屈和羡慕,圆圆的大眼睛里却含着浓浓的笑意。 锦绣白了她一眼,手指头轻轻的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骂道“你个促狭鬼,我既不疼你,那可就再不教你识字算数了” “小姐,别,奴婢错了小姐最疼奴婢了”白露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学着白雾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哀求着。白露天生对数字敏感,前世就是白霜的得力助手,在管账上面,着实是一把好手。只不过前世的她,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摸索,到十四五岁的时候,才有些心得,开始接手锦绣院子里的账本,今生锦绣便早早的开始亲自传授,到现在,她对于简单的账目,已经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了,实在是聪明伶俐得紧。 李郅轩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锦绣那娇嗔的样子,平淡自持的目光顿时火热了些,他加快了脚步,走到锦绣面前,微微躬下身子,将手中的金丝笼子递了过去,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温柔的说“绣儿,你瞧,轩哥哥给你带来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034章 那个几乎是用纯金打造的鸟笼子里,一只十分漂亮的红顶黄尾绿色鹦鹉,高傲的昂着头,偏向一边,仿佛根本不屑于见到这个拿着它献宝,对着别人一脸讨好样子的主人。 几乎是第一眼,锦绣就喜欢上了这只傲娇的鹦鹉,没有任何理由。她难得的给了李郅轩一个微笑,点点头,示意白露将鹦鹉接了过来,捻起一颗炒的微黄的松子仁递了过去。吓得因上门无数次才第一次得到个善意微笑而呆愣住的李郅轩赶紧伸手拦阻,急切的责备道“绣儿,小心它啄了你的手。” 锦绣斜睨了他一眼,目光从他脸上滑到了他握住她手腕的手上,李郅轩顿觉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再顾不得十分不舍手心里那滑腻柔软的触觉,讪讪的笑着松了手,柔声的劝道“这畜生椽子尖利,你如果以手喂食,怕它不知轻重,伤了你的手,到时候留下疤痕,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它不会的。”锦绣不悦的眯起眼睛,辩解了一句。不知为何,她打从心底里有一种感觉,这只鹦鹉不会伤害到她。 果然,她再次伸过手去,鹦鹉小心翼翼的将松子仁叼走,丝毫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反而拿头上柔软的容貌,蹭了蹭她的手指头,表示感谢。锦绣不由微笑起来,那甜美的笑容,叫李郅轩再次看的呆滞。绣儿妹妹自从出事以后,怎么好像越来越魅惑了,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终于开出美丽灿烂的花朵,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锦绣却不自觉,她满心欢喜的一颗一颗喂着那花鹦鹉,竟是顾不得自己吃了,也丝毫顾不得周围的人。那鹦鹉也仿佛是对她“一见钟情”般,一改方才傲慢的姿态,乖巧听话的吃着她喂食的松子仁,时不时的蹭上一两下,嘎嘎的欢叫几句,一人一鸟,说着不同的语言,竟是聊得热火朝天的,当真是两厢欢喜。 见她开心,几个小丫头也高兴了起来,就连向来对李郅轩不太热情的白霜,也都露出个善意的微笑来。对于这个比她还小上一岁却过早的失了童真,费劲了心思算计的小姐,她心中满满的都是心疼,别家八搞不懂为何这个都要和谐九岁的小姐,哪个不是肆意潇洒的生活着,可小姐却因为亲人的残害和疏离,早早的成熟起来,为了保住性命,算计自己的亲人。这些日子里虽然因为算计得逞,日子过得尚算安稳和平静,可她却从没有如今日一般,这样纯粹的开心过,眉眼第一次毫不顾忌的舒展了开来。 皇长孙每次前来,带给小姐的都是烦恼,只有这一次,真正的带来了快乐。看来他是真心想要对小姐好,可惜的是,他们之间因为身份的悬殊,隔着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再如何也不会有结果的。 白雾等人看不清,可她和小姐自己,心中都是清楚的。 有时候,拒绝不代表着不喜欢,而是因为无从接受。白霜微微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渐渐的黯淡了下去。留在长安城,小姐怕是永无获得幸福的可能,而皇长孙的纠缠,只会让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对她越加厌恶,将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怕是得按小姐所言,早日准备离去才是上上之计。 她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思虑着可以利用的每一个细节,以及离开之后所能去的每一个地方。未雨绸缪,是她做事的原则。 “绣儿,这小家伙如今只会这几句话,往后你再派个小丫头教教它,我听说,这种红顶绿鹦鹉学习语言最是有天分,往后指不定什么都能说,好给你解解闷。”李郅轩一紧张的时候,嘴巴就停不住,他拇指不停的摩挲着方才抓过锦绣手腕的指头,脸上端着醉人的微笑,目光眨也不眨的看向乖巧的花鹦鹉,随口着扯着。 白雾闻言眼睛一亮,磨磨蹭蹭的靠近锦绣,目带祈求的看着锦绣,“小姐,不如以后就让奴婢来喂养它吧它真漂亮” “那可不行,你来喂养这小家伙,谁去给我跑腿去”锦绣笑着摇了摇头,又靠回了躺椅上,拉了拉身上的毛裘,对李郅轩依然不理不睬的。 李郅轩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锦绣,倒也不生气,自顾的接着说道“这东西不需要时时的看着,按时的喂些五谷、果仁、水果和蔬菜,再兑上些蜜糖水,每日喂个几次,就成了。只这小东西爱干净,每隔上一日,要给它顺顺毛,清理清理笼子,不然它就不高兴。” 突然,那花鹦鹉像是听明白了他在说它的坏话一般,猛的伸长了脖子,朝着李郅轩的方向,尖利的叫着“坏人,坏人”碧绿色的翅膀扑棱棱的煽动着,显得十分暴躁。 “呵呵”李郅轩面色一僵,锦绣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个小丫头也捂着嘴吃吃的笑着,院子里的气氛顿时一轻。 “它有名字了吗”再次坐起来,伸出手指逗弄着花鹦鹉,看着它很快的平静下来,锦绣心中更是满心欢喜,这才开口仿若很随意的问道。 早将她脾气摸透了李郅轩哪里不明白,她这是同意收下这只鹦鹉了。赶紧欢喜的回道“还没有,我想着即是为你寻的,自然还是你来取名字的好。”这还是她第一次愿意收下他赠送的东西,以往的书本点心,他怎么带来的,她可就是怎么通通叫他带走了的。 “小家伙,从今以后,你就叫红冠可好人都说红配绿最是俗气,你头顶这一抹红,倒是凭的多添了几分美丽。”锦绣手指穿过金丝的缝隙,在它头顶的那一抹艳红的绒毛上揉了揉,商量着说道。 “红冠,嘎嘎红冠”红冠倒是十足聪明,她一长串的话里,它还能找着重点,欢快的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像是十分的喜欢。 锦绣旁若无人般的与红冠交流起来,李郅轩也不再打搅,他坐到一边,目光柔柔的看着那一人一鸟,心里塞着满满的幸福。 自从那日从含元殿中出来,父亲细细的为他分析过为何皇祖父会同意丞相大人的请求,轻判那畜生,改杀为流。他才明白,原来他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她,却是间接的害了她。他受人撺掇,带着一大群人闯入了她的房中,不但给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抹了黑,还给人留下了把柄,拿着他要挟,叫皇祖父不得不妥协。是他,叫她不能看着仇人得诛。 他悔恨不已,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好在燕王叔祖荒唐归荒唐,总算做了件他想做却无法出手去做的事情,叫他心中好受了许多。可这些日子,他按足了规矩上门求见,五六次里最多就见得了一两次,就这一两次,锦绣还丝毫不给他好脸色,总算这么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今日有了一个好的开端,她愿意收下他送来的鹦鹉,他相信,如此下去,总有一日,他能够将她冷却的心捂暖。 这个时候的他,就是一个陷入爱情中的傻小子,他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间隔的鸿沟有多宽,也不知道为了这份艰难的爱情,他需要付出的东西有多少。他只满心的期待着,她向他展开笑颜的那一日。 不得不说,被爱情蒙蔽的孩子,真的是傻的够可以的。可这比那真挚而浓烈的情感,锦绣却要不起。有时候,有缘有情,却不一定有份。 锦绣收下了红冠,可对李郅轩也依旧不假辞色,不过只任他坐了一会儿,便将人给赶走了。她如今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何苦再连累无辜之人。换做以前,他们同为华清书院的学子,相交倒是无碍,可如今,她不仅是个失贞女,余家更是声名扫地,同余家交好,同她来往,却是最不智之举动。 没见曾经跟余丞相打得火热,日日密谈的鲁王,近日也避得远远的吗他,又是何苦来哉 看着被嘟着小嘴不甘心领着出去的他那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背影,锦绣摇了摇头,稍稍软了些的心,再次坚硬起来。比常人多了百多年不同的经历,她如何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可她要不起,她也明白,他给不起。既如此,又何必给自己也给他一段痛苦的经历呢不若早早掐断,还能有时间恢复伤口。他年纪还小,没有定性,总能过去的。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对白露说道“扶我回房吧以后他再来,我都不见了。” “小姐”白露惊讶的叫了一声,明明小姐看向皇长孙背影的眼神里含着情意,为何却要如此决绝 “不必再言,以后按我的吩咐行事。若不然,我干脆将你们送予他好了,省了你们成日的为他说好话”锦绣目光十分坚定,丝毫不容反对。她是疼宠她们,因为她们曾经为她付出过生命,如今也对她十分忠心,就算为别人说好话,出发点也是想要她好。可她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却是再不容更改,也不允许别人动摇的。就算这人是她们四个,也不行。 白露吓了一大跳,脸色也有些苍白起来,锦绣这还是第一次对她沉下脸,也是第一次说要将她们送人,赶紧保证道“奴婢知道了,回头会跟白雾说清楚的。小姐你千万别不要我们” 锦绣安抚的拍了拍她搀着她的手臂,柔声幽幽的道“你们若是听我的话,我又如何会舍得不要你们” 正说着,却听得宁静的和悦轩正房里,传来知画惊恐的大叫声“快,快,快请太医,夫人又晕过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035章 知画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意,那种十足的惊恐和慌乱,与她往日的沉稳机敏完全相反,叫锦绣听得心中莫名的就是一紧,脚步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能够出房门的这几日,不过短短几步路,她却从没有踏进过正房的大门,去看看病重的祖母。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认为对方不过是为了要躲着她,才假装的病,既然如此,便从了她的愿,不去讨嫌。虽然人人都在她面前说她病得很重,还拖着病体去给她祈福,可她,就算拿着佛豆在空间里种了一大片,却也是完全的不相信。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所有的巧合,不过是人们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而制造出来的事件而已。 可如今 怎么不像她想象中的样子 “小姐去看看夫人吧夫人病成这样,还天天一醒过来就叫知画姐姐过来看小姐如何了,听到你慢慢好起来的消息,夫人也很欣慰。小姐若是能去看看夫人,夫人一定会高兴,病也会好得更快的。”听见知画的叫声,想到她谈及夫人殷殷期盼着小姐早日好起来时的神态,白露不由得就有些心酸。整个余府里,夫人怕是唯一一个真正打从心底里关心小姐的人了,当初也是她出头,才叫二老爷伏法,虽然未能被杀头,到底也没叫他逍遥法外。可如今夫人病体沉疴,若是真的出了个好歹,小姐在府里可就真的什么依靠都没有了。可惜小姐被亲人伤透了心,竟是连夫人都不肯信任。白露不由又劝了锦绣几句,遥遥望向正房的目光中,有些淡淡的悲哀之色。 “好”锦绣点点头,竟是不用白露搀扶,迈步就朝正屋匆匆走去。若一切真的是出自于巧合,里面的那个女人真的病得很重,她就相信,这个余府里,还有一个爱她关心她的人存在,那么只要他们不再主动的伤害她,她可以停止自己安排好的一切报复,宽恕他们一回。 若她是假装的,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白露微楞了一下,她没想到对众人的多次劝说都置若罔闻的小姐,今儿个竟是这么轻易的被她给劝动了,还来不及自豪,就见锦绣自顾的走了,赶紧跟上去,搀着她的手,略带抱怨的说道“小姐,你慢点儿走,当心一会儿头又晕。” 看着距离颇近,可从这边暖阁外的园子进入正房,还得绕过连成一片的花丛,穿过一条长长的游廊,方能到达。正房里的妈妈丫鬟们虽焦急,却也各施其职,并不显得慌乱,只那些下等的仆从见到锦绣带着白露一个丫鬟就过来了,显得有些惊奇。 大家族里的女人,不管是已婚的妇人们还是未嫁的姑娘们,哪个出门不是前呼后拥的跟随着一大堆的丫鬟仆妇,是以锦绣被污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在二房的推波助澜之下,府中就流传了许多不利于她的言论,说她故意甩开了别人去与人幽会,失了身却将罪过赖在二老爷的头上,可怜了二老爷救人性命,还得被污丧命,实在是恩将仇报,如此如此,曾叫白霜几个丫头气得咬牙切齿。 可怜锦绣身边所有的丫鬟仆妇全部在第一时间被老太太给一气杖杀光了,她自己也没有之前的任何记忆,连辩解都无从辩解起,只得任由别人攀诬。若非长兄余元宸听不过去,言道当日是他约了锦绣讨要诗词,怕是老太太得抓住这一点,将她推出去,把已经流放了的余定贺给换回来。 即便如此,也没有将府中的流言完全禁止住,好在锦绣对此并不十分在意,只要不被她听见,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说与不说,没有太大区别。她,本就是个失贞之女,被害的,与主动的,有多大区别呢 而今日,她身边又只带了白露一个丫头,就出了暖阁朝正房这边走来,叫听过那些言论的仆妇们不由又随意猜测起来,手中干着的活儿都给忘记了。 锦绣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仆妇们顿觉一股凉意深入心底,纷纷垂头请安,然后避开退到一边。 十月芳菲已将尽,一早一晚都开始有些凉意了,和悦轩正房也早早的取下珠帘,换上了厚厚的棉布帘子,还升起了火炉。掀开帘子,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锦绣不由皱了皱眉。 “太医到了吗快请进来看看夫人”屋中人听见声响,急切的绕过屏风出来,却瞧见锦绣迈步而来,不由瞪大眼睛惊讶的叫了一句,“二小姐” 锦绣扯开嘴角柔和的笑了笑,急急的几步走上去,一把抓住那个颇为美艳的婢女的手,语气中带了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焦虑,问道“知书姐姐,祖母如何了” 知书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侧过身子挡住她进去的路,反手抓住她的胳膊,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欣喜,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奴婢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身子可是好转了竟是能出得门来了,若叫夫人知晓了,她定然十分欣慰的。”可她脸上的笑意,却根本没有到达眼底。 见她如此作态,锦绣身子就是一顿,本被强压下去的怀疑又从心底缓缓的升起,她抽回手,美丽的眼眸微微的眯起,隐藏了其中的寒意,微低下头去,疑惑的问道“我在外面听到知画姐姐喊祖母晕过去了,如今可是醒了”说着,又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换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颤抖着嘴唇忐忑不安的问,“知书姐姐拦着我,可是祖母不乐意见到我,她也嫌弃锦绣是失贞女吗”我倒是真想知道,你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大叫着引了我来,却又拒绝相见,到底所谋为何 “夫人怎会嫌弃二小姐”知书赶紧辩解道,“夫人所患之症乃是风寒,二小姐伤病未愈,若是闷了,去园子里散散心也好,到这边来,若是过了病气,岂不是更叫夫人忧心吗”语气中不乏浓重的责备嗔怪之意,乍一听之下倒像是关怀,可若仔细斟酌一番,她这话可真的是锥心之语了。只差直接说她余锦绣不孝,明明知晓祖母病重,她身体痊愈能下床了之后却宁可到园子里散心,也不来探望。 若说知画是丞相夫人身边一朵美丽可人的解语花,这位叫知书的,那就真谓是一朵带刺的艳丽玫瑰,锦绣进了这门方才与她说了两句话,就已经是被她给刺了两回。 锦绣眸光懵懂的闪了闪,像是没有听懂她话中的讽刺,一边试图从她身侧挤进去,一边柔弱的回道“我身子已是大好,不用再过多顾虑。还是叫我进去看看祖母,也好叫祖母不再为我忧心,能好好的养病。” 哪知知书为了拦她,竟是丝毫不顾忌的退了一步,朝屏风的方向靠了过去。一个没注意,那落地的八扇牡丹镂空嵌琉璃屏风就被撞得摇晃不定起来。 “小姐当心”白露惊叫一句,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出双手顶住屏风,惊吓出一身的冷汗。知书脸上也顿时变了颜色,如此贵重的屏风是否被摔坏了倒是次要,若要真倒下来砸到了锦绣,头一个绕不过她的,怕就是素来最为疼爱二小姐的夫人了。纵算她是夫人倚重的婢子,也逃不了惩罚去。因为不忿锦绣这些日子对夫人不闻不问的态度而想要为难一下她的心思,顿时全散了去。“噗通”跪倒在地,叩首请罪道,“奴婢莽撞,请二小姐降罪” 锦绣也被惊了一跳,心下更是怀疑,她百般阻挠到底为何想要发作一番,可她却是祖母的贴身丫鬟,纵然今儿个她被她撞得伤到了,也不能自己开口罚人,又怎么好责怪,只得弯腰扶起了她,嗔怪着说道“知书姐姐说的哪里话,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会怪你。大概是这些日子你照顾祖母太过劳累,才站不稳的,我该谢谢你才是快领我进去看看祖母去” “多谢二小姐,夫人还昏迷着,奴婢心中焦急,一时失了分寸。只夫人之前就有过吩咐,小姐不可进内室,以免过了病气,再引发病症。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奴婢。”知书顺势站了起来,态度就恭敬了许多,只是依旧拦阻着,不肯叫锦绣进去。 锦绣既然来了,怎么会任由她几句话就给打发走了,便板起脸来,语气强硬的道“太医这会儿还未到,知书姐姐还是先去催催吧”说着,甩开她的手,就往里走去。 知书生怕再撞到什么伤了锦绣,也不敢拦阻,想到请太医的人出去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回音,便提起裙子,匆匆的跑了出去。 锦绣转过屏风,走入内室,远远映入眼睑的就是一张雕花的红木大床,床上,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尽显老态的女人,静静的躺在那里。她的额头上,搭着一张棉布的湿帕子,睡梦之中,眉头也紧紧的锁着,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上烧的通红,唇上却有些干裂,一切的迹象表明,她此刻正发着高烧。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妈跪坐在床边,双手搁在铜面盆中用力揉搓着另一张棉布帕子,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盆中,激点水花 见此场景,锦绣心下不由一痛,哪里还有什么怀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036章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受了点儿伤害就不管不顾的,将所有的人都往坏处想。明明前世里祖母就是从她失忆开始,便一直缠绵病榻,没熬多久就匆匆离世了,是以在她的记忆里并未留下太多的印象。可重活一世的她,却将这一切的忘记了,只恶意的去猜测她是为了避开她这个同住一个院子的失贞女才装的病。 她本是丞相夫人,余府中真正的掌家主母,若是真要避开她,大可将她挪出自己的院子,随意在府中找个屋子扔进去也没人会说她什么,何至于用上装病这一招呢也难怪知画渐渐的不再到暖阁来看她,也难怪知书想要为难她 是她自己,用她的误解和猜测,将这些本来对她存着善意的人全都远远儿的赶走了。 好在一切都还不晚。 看着那个本来风姿出尘、绰约优雅的女人如今这般的苍老脆弱,锦绣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陌生的愧疚。她为了她可以丝毫不顾忌大家主母的脸面,昂然的跨入大理寺堂衙,为她谋求一个公道,她为了她可以放弃相爱相守多年的夫妻情谊,放弃侯府娘家的支持,拒绝丈夫的请求和娘家的阻拦,只为了让她不受冤屈。 可她呢她却完全无视她的好,将病重的她抛之脑后,连看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仇恨真的完全蒙蔽了她发现美和好的眼睛,完全叫她丧失了人性 不 “祖母,祖母”锦绣脚步有些迟疑,声音也带了点儿颤抖。好陌生的称呼啊原来,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祖母的。 “二小姐”垂着头茫然揉搓棉帕的老妈妈听得声音,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锦绣,猛地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站起身来,踉跄着脚步迎了上去,挡在锦绣身前,低声的劝道,“二小姐快出去吧你身上有伤,身子骨弱,夫人吩咐了不让你进来,别沾染了病气,叫夫人在病中还得忧心着你。” 又一个人如此说,可见这话祖母怕是日日的念叨着,叫她们都印刻在心中了。她能日日如此念叨,可见是打从心底里相信她只要能下床,必然会过来拜见,可恨她竟是今日才想起来要过来看看,实在是不孝之极她,完全辜负了她对她的期望。 想必前世,她也是如此日日念叨,心中却期盼能见到她。可她却将她完全的忘记了,之后除了偶尔在门外请个安就匆匆离去,更是在她病重弥留之际,因为恐惧她变得狰狞的面容,不肯上前靠近,以至于忽略了她对她说的那些话。 前世的祖母,是不是怀着失望和悲凉,带着遗憾离世的 余锦绣啊余锦绣,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些,锦绣已是泪眼朦胧,张张嘴,只叫了一声,“李妈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二小姐你别哭,夫人没事,她很快就能好起来。回头再教小姐抚琴作画,描红刺绣,二小姐还未出师,夫人舍不得这么早走的。”李妈妈一把将锦绣搂在怀中,柔声的劝慰着,可她的话语中隐含着浓浓的哽咽,丝毫没有说服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来说服锦绣 “是,祖母不会有事的”锦绣抹了一把泪,从李妈妈怀中挣脱出来,手掌紧紧的捏起拳头,走进床边。她不会有事的,我怎么可能会让她有事。 “二小姐”李妈妈等人自来便十分听柳氏的话,到此时了还想再劝,却被锦绣决绝的目光所惊,不再阻挡。夫人已经病成这样了,若还是不叫二小姐亲近她,万一有个好歹,可就晚了 靠近了床边,锦绣才真正看清了祖母的面容。曾经艳冠长安的柳氏烟娘,哪里还有一丝美丽之色病痛的折磨,已经叫她面黄肌瘦,连曾经保养得宜的肌肤都松垮垮的耷拉在骨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竟是比年过八十的老太太还显老态。 一个小小的风寒,竟能够叫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变成这个样子吗太医院不是已经根据太宗皇帝所著的几部医学典籍,研制出了治疗风寒之症的成药,为何祖母由太医院诊治,却至今未好,还病情加重,以致如此状态 难道,是有人想要害了她 回忆起曾经的飘飘岁月中,偶尔路过南方某个古镇,听闻过的一个骇人听闻的案件。有一个婆婆不喜儿子太过宠溺媳妇,忤逆了她,便是用了一种常人难以发觉的药物,将媳妇毒死了,其症状,就跟风寒无异。若非那媳妇娘家兄弟不信一个小小风寒就要了自家妹子性命,报官验尸,得一博学多才的青年男子相助,查到了端倪,那媳妇也就白白的被治死了。 锦绣目光微微的闪了闪,伸出手来轻轻的将柳氏的头掰向一边,拨开花白干枯的头发,摁下耳廓。 然后,她的手,便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在柳氏耳廓与头皮相交的缝隙处,盘桓着一条淡绿色,发丝粗细的痕迹,若隐若现,却十足狰狞。 歹毒的“一线牵”中者如患风寒,隔一日便身体发热两个时辰,如此数十次,直至最后高热两日,燃尽生命而亡。 无药可解 竟是真的有人害她锦绣泪水涟涟,颤抖不已。妄她自诩比别人多了百多年的经历,看惯了世情人暖,可除了使一点儿见不得人的小计,搅得府中不安宁之外,还做过什么连近在咫尺的人被人下药毒害,她都丝毫不知情,还妄自的胡乱猜测,差一点铸成大错。 想起那个被敬称为秦仙师的青年男子所说的话锦绣就心生寒意绿线长满耳线之后,便是神仙下凡也回天乏术了 “二小姐,你干什么”迎接太医匆匆回转来的知书高叫一声,便冲了过来,一把将锦绣推了趔趄,愤怒的吼道,“夫人高热不退,奴婢们想尽了办法,好容易才降下来一些,二小姐却揭开冰帕子,是想叫夫人脑子给烧坏掉吗还是不想夫人的病能够早些好起来夫人那么疼你,你你怎么能”说着说着,泪水就从她明媚的脸颊上缓缓淌下,哽咽着哭泣起来。 随后跟进来的人听得这话,都以一股带着责怪和鄙夷的眼神看着锦绣,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可锦绣却分明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股战栗和忐忑。 她在害怕 害怕她发现了什么端倪吗几乎是第一时间,锦绣确定了此人绝对有问题,祖母身上所中的毒,跟她肯定脱不了关系。 可是为什么 知琴,知棋,知书,知画,是祖母身边最为得力的四大贴身丫鬟,而知书,是其中最为忠心的一个。她父母早逝,从五岁起就一直跟在祖母身边,忠心耿耿,毫无二心,至今一十二年,从未出过任何的差错。前世祖母病逝之后,知画等丫鬟们均按祖母生前的安排嫁人生子,虽不至于过的多么奢侈,却也平安喜乐。唯有她,在出殡当日一头碰死在祖母棺前,被祖父盛赞其忠义,而特允陪葬在祖母身侧。可如今看来,她竟是害得祖母身亡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利益,驱使得了一个如此“忠义”的丫头背主害主锦绣想不通 “知书姐姐,小姐怎么会害夫人,她只是只是”白露想要帮着辩解,可她却不知道锦绣为何会去动夫人,那话便卡在口边,说不出来了,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倒是更叫人有了话头。 “只是如何,你怎么不接着说”知书得理不饶人的问道。 锦绣确定了祖母的病情,也不想与她纠缠,朝尴尬立在一旁的太医垂身行了个礼,恭敬的道“请刘太医给祖母诊脉,看看为何会突然又高热不退,还昏迷了过去”这虽然刁钻,可太医院的太医们有太宗所著医书为后盾,医术是丝毫不逊色江湖人士,前世她还常常听人说起太医院的太医轻松的破解江湖流传的各种利害的的事情呢 这味“一线牵”前世她还活着的时候从未听说过,若非曾经好奇听那个案件,绝对也认不出来。有人传说“一线牵”同让人如雷贯耳的“甜梦香”一样,同出自于西南药谷毒医之手。“甜梦香”是见血封喉的,从未有人能破,前世的余锦绣,正是死在这种上。而“一线牵”,据说也是无药可解。不知道太医院能否化解此毒 药谷毒医是个怪异的老头,行事素来乖张,很少将他所制的出售,千金一两的“甜梦香”倒是个例外,可这味说起来,却只能是一个鸡肋之作,其毒性虽强,可只能化入酒中才有效,然而化入酒中之后,却会散发出一股十分浓郁的甜香,就算是傻子都闻得出来,哪里还会有人主动去喝。所以“甜梦香”通常是人们用来自尽的奇药,害人,那根本不可能可“一线牵”却不一样,它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简直就是杀人越货之良药啊可这药也有个弱点,必须得连续服用十日,方可见效。 毒医不喜与权贵世家打交道,所以这类药物倒是很少出现在长安城里,可唯一的例外,就是余府。余府中,屡次出现毒医所制的,不得不叫锦绣觉得震惊莫名。 余家,似乎有太多太多未解的谜团,她了解的越多,便越觉惊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