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爱上我》 第1章 采花贼 永庆三年,初春。 宣京城,及第巷。 巷口的牌坊高高屹立,风蚀斑驳的木梁与灰土色的石基,已经百年风雨。两边开满客栈食肆,及第客栈、状元楼、金榜阁,但凡是好寓意好彩头的名字,在此处皆可见。 巷尾一间赁出去的宅子前,此时聚集围观的百姓,黑色缁衣红腰带的衙门差役们把守着出入口和两边,严阵以待。 眼看着春闱在即,京里竟然出了采花贼。 五日前,是信国公府的表少爷。 今天倒霉的这位举子姓柳名云生,浒洲人氏。在京中住了小半年准备参加此次春闱,才名远扬,是坊间押注的热门人选。 屋内传来悲怆之声,“爹娘,孩儿不孝,对不起你们” 不大的房间里,柳云生悲愤欲绝,似要撞墙,另一位举子张向功死死拉住他。除了他们两人,还有负责此案的顺天府尹李太原及几名衙役。 李太原已近五旬,平时弥勒佛般的脸此时愁容满面,原本额间的三道褶子生生皱成了五道,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此案关系重大,他一个小小的府尹,得罪不起权倾朝野的信国公。 柳云生家境贫寒,并无书童。事发后,忙里忙外的都是同住的举子张向功,张向功也是第一个发现他出事的人。 “云生兄,你想开点,万不可寻死。若真过不去,大不了称病回老家,等此事风声过后再从长计议。” 真要是就此离去,只怕一生都会蒙上阴影。再也无缘科举,郁郁终老。 柳云生面露凄苦,“想我堂堂浒洲解元,进京之日全村人相送。出了这样的事,如何面对家中父母、邻里乡亲” “我大启有十九洲四十八郡,每三年一次秋闱取各洲府头名为解元。一届乡试解元数十位,且莫说往届加在一起,数不胜数。一个解元的名头,不值得你视之比生命更重要。” 随着冰玉相击的声音落下,一人进来,陋室生辉。 李太原不由得老泪纵横看向来人,止不住热泪盈眶。可算是把这位祖宗给盼来了,他这把老骨头和头上的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来人约摸二十来岁,一身朱红的一品勋爵正袍,袍襟与袖口处绣着繁复的纹理,胸背两面各绣着麒麟图。暗沉的朱色不仅无损于他的俊美,反而将他衬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此人正是荣昌侯晏玉楼。 “侯爷,下官给您老人家请安。”李太原迎上前,恨不得给这位祖宗多烧几柱香,日夜供奉着。 柳云生听到侯爷二字,惊讶抬头。视线之中先是看到那袍服上金线绣成的麒麟,唯妙唯肖连眼睛都似活的一样,那长长的须扬着,极为霸气。 目光上移,触及那金色朝冠下的盛世美颜,只觉呼吸一窒,脑海中一片空白,仿若灰蒙蒙的天际中裂开一道缝,漫天的云彩飘出来,紧接着霞光大盛,仙人恰似从天边而来。枉他满腹经纶,知晓万千错彩镂金的华丽辞藻,竟无法形容眼前男子的俊美。 人人都道荣昌侯貌比潘安,矜贵无双,果真名不虚传。 “宣京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本官受先帝所托,自当替陛下分忧。” 晏玉楼说得凛然,李太原忙拍着马屁,“侯爷高风亮节,下官自愧不如。还请侯爷您指条明路,救救小老儿。可怜小老儿为官三十载,眼看就要致仕归隐,不想来碰上这等祸事。要是晚节不保,岂不是辜负陛下的厚望。” 这个老人精,睁些说瞎话。晏玉楼容色淡淡,并不理会他的卖惨。陛下才四岁,能对这些臣子们有什么厚望。 即便是有,那也是想这些臣子陪他玩游戏。 “李大人所言极是,此等贼子须尽早捉拿归案。” “侯爷,近几日来,下官是急白了头,吃不香睡不好,恨不得那贼人来采下官,好让下官趁机抓住他。可惜啊,下官年老色衰,要不然一定以身涉险,让其他人免遭毒手啊” 晏玉楼瞥一眼他的老脸,有些膈应。这朵老菊花,能在顺天府尹这个位置上多年,早就修炼成了老泥鳅精。越是为官多年的人,越是老油条,插科打诨的本事倒是越发的炉火纯青。 她揉一下眉心,浮起些许不耐,“李大人,说正事。” 李太原讪讪,“侯爷,您看下官年纪一大,话越发多了。昨日国公爷命下官三日之内结案,否则就办下官一个失职之罪,摘掉下官头上的乌纱帽。侯爷,下官为官多年,一向勤勉不敢懈怠” 信国公姬桑,可不是一个好讲话的人,且为人极为冷漠刻板。李太原惧怕那位国公爷,光闻其名都浑身打冷颤。 “李大人”晏玉楼不悦,这老滑头话真多。 “下官又多言了。” 李太原闭起嘴,模样有些可怜,眉眼耷拉着老态尽现。 柳云生看着德高望重的李大人在荣昌侯面前如此听话,略有些的失神。先前一心求死的心情,莫名得到安抚。 晏玉楼看向他,“柳云生,浒洲人氏,永庆二年的乡试头名。” “正是学生。” “据本官所知柳举人家境并不富裕,令尊令堂为供你读书,差不多已经砸锅卖铁。你若因为别人之错而羞愤寻死,可曾想过家中的父母你父母此时必定日夜焚香祈求,盼你金榜提名不负他们的期望。你寒窗十余载,还未来得及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便死了,你可甘心” “学生惭愧。”柳云生低下头去,泪水滴落在地上。 晏玉楼看着柳云生的脚底下,黑面千层的布鞋之间,泪水一滴滴融入夯实的泥土之中。无声无息,润湿了一大片。 寒门举子,一生都寄望于科举出仕,出人头地。 发生这样的事情,旁人是无法体会柳云生的痛苦。然而人生在世,哪能事事皆如愿,更不可能一帆风顺,仕途平坦。 过了许久,久到李太原都有些站不住。柳云生这才抬起头,红肿的眼,泪水未干,眼神却无比坚定。 “侯爷,学生不会再寻死。侯爷有什么话尽管问,学生希望早日抓到那贼人,以报今日是之耻。” 晏玉楼眼底露出赞赏,“本官问你,你可看见那贼人的面目事发之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柳云生苍白的脸泛起红晕,摇摇头,“学生晕迷着,没有看到人,是向功兄将学生叫醒的。” 他一早被同住的同乡举子张向功叫醒,这才知道自己光着身子,身上还残留一些秽物。他未曾反应过来,张向功就报了官。 晏玉楼看向张向功,张向功作揖行一个礼,“学生浒洲张向功见过侯爷。” 比起柳云生,张向功长得普通许多。皮肤略黑,还有一些痘印。加上身形粗壮个头不高,看起来并不清爽。 “是你第一个发现柳云生出事的,那你说说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 “学生昨日得了一篇文章兴奋莫名,一大早便想请云生兄指点一二。不想敲门无人应,情急之下推门进去,发现云生兄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身有淫物这才知道出了事,赶紧报官。” 晏玉楼听完,环顾四周。 屋子布置简单,桌椅都有些年头,并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她走到窗边,目光落在窗台散落的泥土之上。 拈起一些,细细研磨,然后慢慢吹掉。顺手接过侍卫递上来的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指。那十根手指根根如玉,似精心雕琢一般。 李太原想起自己府中的美妾,只怕都没有晏侯爷这么漂亮的手。 猛然一道寒光扫来,这才惊觉失态,“侯爷,下官仔细查过了,这些土与院子里的土质相同,应是贼人越窗时所留。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线索。” 晏玉楼眸光微冷,转身问柳云生。“你醒来后,有没有觉得身子不适” 柳云生被晏玉楼一问,初时有些迷茫,等反应过来,脸更是胀得通红。当时未及细想,瞧着那些秽物,以为自己然而身体那处并不任何不适,莫非 “回侯爷,没没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学生并无不适之处。”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身上有”张向功话说到一半,就没有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柳云生羞耻不已,他确实并无感觉那处有受到侵犯,可是身上的那些秽物骗不了人。他之所以觉得羞愧,是害怕侯爷以为他在说谎。 “柳举人若是不介意,可否让人验上一验” “侯爷,云生兄经此大劫已是羞愤难当,何苦再受一次折辱” “不,我愿意验。”柳云生制止张向功,语气坚定,“侯爷,学生愿意验身。若清白还在,是学生之幸。若是真不幸遭到毒手,学生也能承受。” 晏玉楼看了一眼李太原,李太原赶紧去安排。寻了一位经验老道之人,拉了一道帘子,替柳云生验身。 验身的结果如柳云生所言,虽身上沾染秽物,却未受侵犯。 “可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云生兄,这下你尽可安心了。”张向功恭喜道,面上一脸庆幸。 柳云生有些激动,原以为山穷水尽,不想柳暗花明。 晏玉楼若有所思,看向李太原,“李大人可有问过之前的苦主,在迷晕之后身体有没有受到侵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美男有毒 李太原老脸一红,心里叫苦不迭。之前的苦主是信国公的表弟,面对信国公那张千年不变的冷脸,他哪里敢多问一个字。 信国公可不似侯爷这般好说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国公爷面前造次。 “苦主已是羞愤欲死,下官开不了口,不忍再给他的伤口上撒盐。难不成这次太过匆忙,那贼子没能成事” 有秽物在,证明贼人确实想祸害柳云生。柳云生未受到伤害,许是那贼人自己不行,只能半途而废。 晏玉楼斜他一眼,“办案不讲证据,只凭想当然,本官还是第一次听说。李大人为官多年,不想如此轻率,怪不得案发几日不见丝毫进展,贼人依旧猖狂。” “侯爷,下官失察,请侯爷责罚。” 头发都白了的李太原,说跪就跪,没有一丝犹豫。 晏玉楼感慨着他的能屈能伸,倒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追究他的责任。谁都知道信国公是个什么人,那可是个眼神都能杀人的主。李太原这个老滑头之所以求到她的面前,正是惧于信国公之威。 “你且先起来,等此案了结,你的过失本官自会追究。” 李太原千恩万谢,颤危危地撑着起身,不让旁人搀扶。发间的银丝闪现,加上凄苦的表情,看得人有些不落忍。 论卖惨,恐怕无人能及此人。 晏玉楼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说破。眼下案子为重,春闱在即,若是还不破案,势必会引起大乱子。 “这件案子本官一定会查给水落石出,给所有人一个交待。柳举人,你眼下最应当做的事情就是心无旁骛,认真备考。本官希望下次再见你,是在德元殿上,你我同朝为官,共议朝事。” “学生必当谨记侯爷教诲,终生不敢忘。” 柳云生轻掀袍摆,跪地叩谢。 眼看着荣昌侯的马车离开,衙役们跟着散去,张向功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荣昌侯果然厉害,气势吓人。方才我吓得不轻,你这次因祸得福,入了侯爷的眼,侯爷定会提拔你。以后定是前程无量,到时候可不要忘记提携我等同乡。” 柳云生苦笑道“这样的因祸得福,不要也罢。” 他低下头去,暗自伤神。 这件案子隶属顺天府,原就是府尹李太原的职责。当晏玉楼表示自己独自去国公府时,李太原感激涕零。天可怜见,他愿意吃糠咽菜也不愿意登信国公府的门。 “侯爷,还是您疼下官下官对侯爷的景仰之情,可比日月。有生之年唯愿追随侯爷,鞍前马后任劳任怨随意差遣。” 晏玉楼有些无奈,李太原是出了名的二皮脸。这话听听就算了,真要有什么事,老油条躲得比谁都快。 “李大人是一方父母官,京中治安还得多多仰仗你。都是大启臣子,理应互帮互助,不必如此客气。” “侯爷教诲,下官谨记。” 李太原一双老眼崇敬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侯爷,感叹上天造物不公。怎么会有人生得如此俊美,才华横溢且身份还如此尊贵。老天爷一定是太过偏心眼,才造就了荣昌侯这样的男子。 晏玉楼长相俊美,京中难有敌手。除了信国公姬桑,再无一人能与之较高下。 先帝于龙榻临终前托孤,将当时一岁的幼帝托付给自己的两位肱骨之臣,一位是信国公姬桑,另一位就是荣昌侯晏玉楼。 是以朝中官员大致分为两派,水火不容。一派是以信国公姬桑为首的姬太后党,一派是以荣昌侯晏玉楼为首的晏太后幼帝派。 信国公姬桑与姬太后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然而年仅四岁的永庆帝并非姬太后亲生,而是另一位妃子所出。那位妃子出自荣昌侯府,正是晏玉楼嫡亲的五姐。永庆帝登基后,晏太后也受封太后,与姬太后一东一西,共享尊荣。 姬桑是姬太后嫡亲的弟弟,以前世人惯称他为国舅爷。幼帝登基后,按理来说,晏玉楼也可被称为国舅。 朝臣们都是眼明心亮的,不敢在他们面前提国舅二字,生怕得罪其中一人。连带着姬桑的国舅身份,也渐渐无人再提,皆以国公爷侯爷敬称之。 姬桑为人冷漠,不近人情。李太原惧怕姬桑,姬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他不想丢了官帽,只能求到晏玉楼的面前。 晏玉楼自知他心里的小算盘,倒也不在意被人利用。谁让这采花贼太过嚣张,竟然张狂到这个地步。她是此次春闱的主考官,出了此等扰乱京中人心的案子,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来到信国公府门口让人去叫门,信国公府的门房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得知真是荣昌侯来寻自家国公爷,心道真是大白天活见鬼。 心里嘀咕着,飞一样地跑去禀报自己的主子。 姬桑听到下人来报,漆黑如墨的眼从书上抬起,淡淡睨了过来。他的长相与晏玉楼不同,若说晏玉楼是江南的山水墨画,那他就是极寒之地的峭岭冷峰。 金冠镶玉,眉峰冷硬,狭长的眼,满脸的清心寡欲,却生得极好,耀眼堪比星辉,盖世绝尘令人不敢直视。 他略略思索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一身藏青暗纹的绣金常服,身量昂藏近九尺,极为修长。 晏玉楼在前厅中等着,背着手欣赏着中堂的画。果然是比晏府还要老派的世家,细节之处更显底蕴深厚。 她欣赏了一会画,国公府的婢女们端了茶水点心。婢女们看着这位名满宣京的侯爷,不由羞红了脸。 “侯爷您慢用。” 对于女子,她向来和颜悦色,令人如沐春风。说话的婢女不由得心肝乱颤,似小鹿乱撞。自家国公爷虽然生得极好,却难以接近,不如侯爷这般平易近人。 姬桑甫一进来,就看到她在勾搭府中的下人,面色一冷。 “不知晏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国公爷客气,冒昧来访,实则是因为案情紧急。采花贼一案发生已过五日,到如今毫无进展,李大人急得瘦了一圈,求到了本官的头上。本官身为臣子,替陛下分忧责无旁贷,便将此事揽了过来。” “侯爷大义。”姬桑语气平静,看着她,“不知侯爷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自是因为这件案子,此案到如今毫无突破,李大人一筹莫展。本官想找府上的表少爷了解一下当日的详情,不知国公爷可否行个方便” 晏玉楼说的表公子是信国公老夫人表妹的儿子,姓程名风扬,暂居在国公府。五日前,程风扬与一众友人吃酒,醉倒后卧于凉亭,不想因此着了贼人的道。 事发后,程风扬再也没有露过面。 “晏侯爷办案,倒是与旁人不一样。” 这是在讽刺晏玉楼假公济私,借此为难国公府。 “国公爷此言差矣,本官之所以再次登门相询,自是因为案子有了疑点。” “什么疑点” 姬桑眉眼清冷,从不曾笑过。他看人时,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高在上。淡睨之间,会令人生出轻视之感。 世人皆惧怕他,唯独晏玉楼例外。 放眼宣京,敢与他对视之人,只有晏玉楼。 两人无论家世长相权势,无一不旗鼓相当。人说举世无双,他们就是那个双。并驾齐驱,凌然众人。 在姬桑凌空一切的眼神之下,晏玉楼不遑多让含笑对视。眉头一挑,似在嘲讽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具体情形本官得问过令表弟。” 两人眼神相交,无人退让。 晏玉楼在男子中身量只算中等,因为完美无缺的长相受到京中贵女们的追捧。相比之下,姬桑身形高大,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他们你来我往,言语过招,令人生出诡异的和谐般配之感。那倒茶的婢女连眨了几下眼,暗道自己真是眼花了,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半晌,姬桑掀袍坐下,比一个请势。 “来者是客,晏侯喝茶。” “姬国公客气。” 晏玉楼单手执杯,敬他一下,心里却是冷笑连连。姬桑这厮性情最难捉摸,方才还剑拔弩张的,这会请她喝茶,定然不安好心。 她略抿一口,悠哉地放下杯子。 姬桑瞥见她杯子茶水未少,冷眼微凝,“晏侯真是谨慎,难不成是怕我下毒” “姬国公真会说笑话,本官心忧案子无心旁事。便是再香的茶,再美味的点心,此时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她倒是不会怀疑姬桑的人品,这样高冷的男人做不出来那等下作之事。再说她可是天上的晏雁,岂会怕一只地上的姬鸡。 “晏侯爷不愧是大启梁柱,如此,带侯爷去见表公子。” 姬桑说完,起身离开。 晏玉楼微微挑眉,这才慢慢地品起茶来。眼神放肆地打量着他的身材。说实话,这男人真是自己见过长得最合心意的。窄腰长腿,身长如玉,还生成那样,若不是两人立场不同,她真想把这男人给收了。 她脑子里乱冒泡泡,不想一腿迈出门外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极其冰冷地睇她一下。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大方一笑。 美男回头,侧颜大杀四方。 可惜美男有毒,不能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女儿身 慢慢悠悠地喝完一盏茶,含笑望着那胆大的婢女。婢女再次红透双颊,娇羞地替她续满茶水,盈盈立在一旁。 “侯爷莫怪,我家国公爷向来就是这么个性子。” 这话有些逾矩了,不应是一个婢女该说的。婢女一心想讨好晏玉楼,将自己的身份立场都忘得一干二净。 晏玉楼笑意加深,“本官自不会与他计较,多谢茶水。” 婢女脸上更是绯红,羞答答地目送她离开。 下人将她引到程风扬的住处,未进门便听到琴声,幽幽缠缠好不醉人,期间还夹杂着男女糜糜的玩笑声。 她眉心一挑,这个程公子好雅兴,什么悲痛欲绝,原来是闭门寻欢作乐。 立在门口,自有带路的下人前去叫门。惊闻晏侯爷来问案,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好一通慌乱,男女惊呼连连。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了门。 晏玉楼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走进去。 琴架及茶水果子都未来得及撤下去,屋内弥漫着一股幽香,像是女人的脂粉香,又似香炉是里的熏香。 说实话,她真佩服那采花贼的眼光。先前的柳云生,还有眼前的程风扬,都生得一副好相貌。柳云生似清风明月,极为赏心悦目。而程风扬长相风流,有世家公子之气。 她故意仔细打量室内,面色平静,“程公子好雅兴。” 程风扬挤眉弄眼,努力作出伤心的样子,有些滑稽。“学生碰到糟心事,心情郁结难散,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让侯爷见笑了。” 作乐是真,苦就未必。 她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程公子不必紧张,及时行乐是你的权利,本官无权过问。本官今日前来,只因举人巷又出一苦主,案情有了新的发现。特来例行问案,你如实回答就好。” 屋内另有三名女子,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是贴身丫头通房之类的。三人行过礼后悄悄移到边角,趁人不注意时赶紧溜出去。 “侯爷请问吧。”程风扬见她们成功溜出去,似乎大松一口气。 晏玉楼似笑非笑,直看得人心里发毛。 “程公子可否将当日情形说一遍” 程风扬脸胀得通红,眼神飘忽起来,“侯爷,学生只记得那日喝多了趴在亭子里,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人来,将学生打晕了” 打晕 她皱起好看的眉头来,柳云生是被迷晕的,房间没有任何异常,唯有窗台上一点泥土,足见贼人不仅胆大,而且心细。程风扬却说是被打晕的,能做出此举的,应是一位见色起意行事鲁莽之人。 程风扬小心观察她的表情,见她皱眉不说话,忙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小厮。那小厮得了主子的暗示,立刻补充道“回侯爷,那日正是奴才侍候公子。公子喝醉后,奴才去寻马车。不想回来时看到那贼人伏在公子的身上,奴才大喝一声把贼人吓跑了。” “你可看清那贼人” 小厮摇头,“天色已晚,奴才没看清楚。只瞧着瘦瘦小小的,灰扑扑的。” 程风扬嫌弃地闭上眼,叫那么个玩意差点给祸害了,简直有损他的一世英名。时人好男风者不少,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若是一个像侯爷这般的美男,他倒是会勉为其难,顺水推舟。 他眼神一瞬间的变化,没能逃过晏玉楼的眼。 “本官问你,你家公子可有受到” 这话问得直白,小厮脸都红了。 程风扬更是胀成猪肝脸,拼命摇头,断然否认,“本公子岂是那等宵小能妄想的,当然没有” “身上可有污浊之物” “也没有” “谢谢程公子相告,本官的问题问完了。想来程公子所言不假,若不然也不会有心情与丫头谈琴说笑。本官打扰了,程公子继续。” 程风扬一口气堵在胸,还得不情不愿地哈着腰送她出门。 这个晏玉楼摆明是和表哥过不去,拿着他做伐子,净问一些羞耻的问题。怕是明知故问,有意给自己难堪,借此羞辱表哥。 他眼神偷瞄,一时又被晏玉楼的长相所迷,万分纠结。 一路上,晏玉楼未看他一眼。一直在想那贼人的意图,根本没有注意到国公府的下人们窃窃私语,丫头们躲着偷偷看她。 程风扬自诩风流,受府中丫头们的青睐。此次彻底被忽视,不由得怒视那些丫头。这些奴才居然被晏玉楼的皮相所迷,他们是不是忘记了,晏玉楼可是表哥的死敌。 偷看的丫头越来越多,晏玉楼有所察觉,心无波澜。身为宣京第一美男,这样的场景她见多了,见怪不怪。 送她离开后,程风扬立马火烧屁股般赶到姬桑的院子。 “表哥,晏侯爷走了。” 姬桑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寒令他身体一缩。 “表哥,晏侯爷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那日我醒来后,那处有没有污物,身子有没有什么异样。” “可有” 程风扬被这冰冷的两个字憋出一口老血,表哥为什么会关心那种事难道听不出他的意思吗他是在上眼药啊。晏玉楼那家伙不怀好意,想借着他的事羞辱整个国公府。 世人皆知,表哥和晏侯爷不对付。 晏侯爷好生狂妄,竟然亲自上门示威挑衅。难道表哥看不出来吗还是说表哥实际上是忌惮晏侯爷的,不敢与对方正面为敌。 “无。表哥,晏侯爷为什么来问这个,你说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姬桑压根不接他的话,“春闱之前不许再出门。” “哦。” 他不敢不听这个表哥的话,顿时无精打采,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似的,讨好地道“表哥,晏玉楼跑到咱们国公府来问话,可见不把你这个国公爷放在眼里。眼看着春闱到了,他不会是想趁机收买人心,拉拢人才吧” 姬桑闻言,冷冷地看了过来。 “你还知道他要收买人心,可见还不算太蠢。” “都是表哥教得好,表哥” “出去。” “诶。” 程风扬咽下要出口的话,全上挂着谄媚的笑,出去后自觉地关上了门。 姬桑重新专注于书中,身边服侍的阿朴小声地嘀咕,“国公爷,表少爷这次倒是说得不错。奴才也觉得晏侯爷接手此案,意在拉拢人心,网罗亲信。” 晏玉楼此举如此明显,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奸佞小人,惯会耍弄权术,不足为惧。 “随他去。” 主子爷发了话,阿朴不敢多言。 荣昌侯府的门口,老侯夫人杜氏率领府中下人候着。杜氏年近五十,体态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三十多岁。 遥想当年,她曾是宣京四美之一。 便是年岁渐大,风韵依然不减。她育有五女一子,皆遗传一副好颜色,儿女之中以晏玉楼容色最是出众。 打眼眺望着,远远看见侯府马车进了巷子,脸上一喜。待晏玉楼下了马车,她一边迭声吩咐下人去取温着的饭菜,一边拉着儿子的手进府。 “楼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莫怪杜氏担心,最近京中因为采花贼一事已是人心惶惶。楼儿长得好,又背负着那样的秘密,若是被仇家盯上,引来贼人觊觎 这事想都不敢想,怎能不叫她这个当娘的心惊胆战。 晏玉楼拍着亲娘的手,无所谓地扬起唇角,“母亲您放心,放眼京中上下哪个人敢动孩儿,那真是太岁爷头上动土,不要命了。” “你这孩子,做什么事情都心大。老人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一定要小心再加小心,不可以有半分的懈怠。” “娘,孩儿知道。” 这些话,晏玉楼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老茧。老娘一片苦心,她焉能不明白。母亲和姐姐们可以表现弱势,她身为侯府的当家人,却是万万不能露出软弱的模样。 她唯有权利在握,表现得无坚不摧,才扛得起整个侯府的富贵。 杜氏也是无奈,孩子心太大又身居高位,当娘的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孩子一步踏错,步步错。如今楼儿越发风头强劲,她的心越是提得老高。 晏氏一门,已是富贵滔天。女儿们都嫁得不错,五女儿还是当今太后,晏家的外孙是当今的陛下,儿子亦是朝中栋梁。 所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晏家越是冒尖,她心里越是忐忑。似乎有一把刀悬在房梁,一个不小心就会砸下,血溅晏府满门。 母子二人携手进正堂,晏玉楼的大丫头采翠已摆好饭菜。 看着她不甚雅观的吃相,杜氏心疼不已,目露慈爱。这些年,苦了楼儿了。心里叹着气,万般纠结着,不知如何释然。 “娘,你莫要操心,一切自有孩儿担着。” 晏玉楼哪里不知道自家老娘的忧心,怕是没有用的。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与其整日惶惶,不如努力强大自己,辅佐陛下。 杜氏心知忧心无益,只得叹气搁下,陪着她用饭。 吃完饭,消了一会食,她回到自己的院子。 采翠替她更了衣,换上舒服的寝衣,再松了缠胸的布条。她的长相男女通吃,足以名冠宣京所向披靡。然而胸前这处却是不尽人意,小巧的紧。平日里用布条缚住,外表瞧不出任何端倪。 眼前的女子墨发披散,绝美出尘。便是瞧惯主子颜色的采翠,都险些闪神。世人万万想不到,位高权重的荣昌侯竟是女娇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入梦 瞧着胸前的玲珑之处,晏玉楼自嘲一笑,于自己的处境而言,何尝不是大幸。若是丰满一些,还真不知要如何瞒天过海。 自打胎穿过来,已整整二十二个年头。这二十二年中,她一直被当成男儿养大,行事做派上毫无女气。除了母亲还有贴身的采翠和冯妈妈,无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采翠最是贴心,侍候她洗浴泡脚解了一天的乏,这才惬意地躺上床,半眯着眼。 天气还有些阴冷,采翠将她的头发用大布巾包着,认真地绞干。她靠在床头,锦被松松地搭着,一只长腿曲起晃动,闲适风流。 采翠见惯她不羁的样子,每回看到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信国公好生讨厌,总与侯爷您作对。奴婢听外面人传,竟然有人说是侯爷处处与他不对付,还真是睁眼说瞎话。天知道侯爷哪里得罪他了,他如此百般让侯爷难做。” 晏玉楼闻言嘴角翘起,漫不经心地道“既生瑜何生亮,姬国公嫉妒你家侯爷比他俊美,得了京中贵女们的爱慕,抢了他的风头。他必是日夜抓耳挠腮,如鲠在喉。” 采翠闻言,“扑嗤”一笑。 “侯爷是宣京第一美男,国公爷怎么敢与您媲美。奴婢瞧着他定是心中不甘,所以才会为难侯爷。侯爷不与他计较,他反倒得寸进尺,好生不知礼。” “可不是,姬桑可不就是个不知礼的人,还是采翠最知我心。”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姬桑的坏话,晏玉楼心情大好,惬意地闭上了眼。 她是想案子想到睡着的,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中。一会儿光怪陆离,一会儿又是在案子中。更诡异的是她竟然梦到姬桑那张妖孽脸,他还对她抛媚眼。她被美色所迷,与他滚到一起,意乱情迷之时,她听到他似乎嫌弃她胸太小。 这个梦,真是一言难尽。 醒来后她臭着一张脸,努力把那莫名其妙的梦抛诸脑后,重新梳理案子。很明显,两件案子并不是一人所为。无论是柳云生还是程风扬,都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也就是说贼人行事根本不是为色,而是另有目的。 可是这样的想法,在早膳后就被否定了。 礼部郎中董大人家的庶四子出事了,不仅被采,且被采得极狠。听说那处折腾得狠,怕是有可能要废。 晏玉楼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董府,李太原已经在那了,苦哈着一张脸。 “侯爷” “其它的事情等会再说,你把董四公子情况说一遍。” “是,侯爷。方才下官亲眼看过,董四公子实在是惨,那处红肿不堪伤得太狠。下官看着怕是真如大夫所说,那药性极为霸道,轻则伤身重则丢命,董四公子将来” 说到这里,老油条的他都心生同情。董四公子原名董子澄,自小就有才名。因为是可造之材,董郎中对这个庶子还算器重。 庶子若想出人头地,科举是最好的出路。董子澄将要在今年的春闱下场,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看来前程是没了。 晏玉楼轻蹙着好看的眉,大步流星,李太原跟着小跑有些气喘。 “侯爷,下官问过董四公子,他道自己被下了那药,并未昏迷。且身不由己之时,感知那贼人是女子。” 女的 晏玉楼脚步一停,顿感蹊跷。 董郎中的夫人姓曲,身形壮硕,满身的金饰,闪得人眼睛发花。一个婆子扶着她,她一手拍大腿,一手挥着帕子,正在董四公子的屋前干嚎。 “天杀的贼人哪,祸害了我儿,让我儿成了废人,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她的旁边,是瘦干干的董郎中。董郎中一脸惭色,老脸通红,想阻止她又心生惧意。打眼瞧见晏玉楼,赶紧行礼。 低声嚅嚅,“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丑事,惊动了侯爷。” 曲氏立马止了哭,睁着一双眼,死死盯着晏玉楼。我的乖乖,天下竟有如此貌美的男人。若不是旁边的董郎中咳嗽一声提醒,她不知道要发痴多久。 扭着水桶腰上前来给晏玉楼行礼,晏玉楼瞟她一眼,掀帘进了屋子。 一股药味扑面而来,熏得人难受。 屋子窗帘半掩着,透进亮光。桌椅极为破旧,倒是十分的干净。一张书桌,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本书,笔墨砚台皆有,都是普通货色。 一张木床,床幔发灰。 床上靠躺着一名少年,削瘦的脸,如墨的发。一双眼亮得出奇,清清澈澈像见底的水,平静无波。 少年生得极好,是一种看上去特别干净的美,带着些许病态。 “侯爷恕罪,学生不能起身行礼。” “无妨。”晏玉楼走近。 董子澄垂着眉眼,像一只折了翅膀的天鹅,颈形优美。青玉般修长的手放在青灰色的薄被之下,紧咬着唇,只将下唇咬得泛白。 “侯爷,可要看那污秽之处” 他强忍屈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笑。从事发到现在,他的屋子涌进一波波的人。府中的亲人、官差,但凡是来人,他都被要求展示那羞耻之处。 听着他们评头论足,看到他们或幸灾乐祸或轻视的目光,还要回答官差的问话。他觉得被剥光的不仅是他的衣服,还有他的尊严。 卑微的尊严被击得粉碎,他努力砌起的坚强崩塌摧毁。以后世人再说起他,必是不堪与轻蔑。他将永远与污泥为伍,终生带着洗不清的污点在困苦中挣扎。 晏玉楼看不到他的表情,仅从他的肩膀看出他此时承受的压力和内心的绝望。一个被人采了的庶子,以后别说是科举,就是想堂堂正正做个男人,怕是都极难。 董家庶子的才名,她听闻过一二。从那些夸赞之中,她能听出一个庶子的渴望与挣扎。想必此时的他,定是悲哀至极。 “本官不看。” 董子澄灰败的心更是丧到了极点,自己是怎么了对方可是晏玉楼,堂堂的荣昌侯。这般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根本不屑他这等下贱之人,怎么会看自己这么一个卑贱之人的羞耻之处。 他心中哀切,如死灰一般。 “那侯爷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董郎中想喝斥儿子无状,竟敢言语冲犯侯爷。一思及庶子的惨状,极不忍心,干脆装糊涂。曲氏不是亲娘,一心想讨好晏玉楼。 “你是怎么对侯爷说话的侯爷您莫怪,这孩子一向礼数不周全。平日里对着我这个嫡母,说话不阴不阳的。想不到见了您,还是如此。您放心,以后我们一定严加管教,严加管教。” 董子澄低垂着头,并不争辩。 董郎中原想分辩一二,想到庶子经此一事再无任何前程可言。他可不会为了一个弃子得罪当朝权贵,索性一言不发。 晏玉楼不免齿冷。 单薄的少年身体在微微颤抖,唇紧咬着。恰如早凋的花朵,未及绽放被风雨所催摇摇欲坠不甘萎败。 空气中还带着那糜气,令人作呕,她心生不忍。 “事发到此时,应有好几个时辰,李大人带人看过后为何不给董公子清洗身子更换衣物” 曲氏一愣,脸上肥肉一抖,“我们怕还有人要查看” “当真是一片慈母之心。”她语气冰冷,看向曲氏。 曲氏还以为她在夸奖自己,面露喜色,有心表现一二。不想她脸色一变,冷冷喝道“你们出去,让人进来服侍董公子沐浴更衣,本官稍后问话。” 董郎中连声应着,安排下去。 曲氏撇嘴,这么一个奚落贱种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暗道荣昌侯到底是个金贵人,闻不得污秽之气,连审问人都要洗干净再审,真是讲究。 众人退到屋外,曲氏期期艾艾想上前巴结。晏玉楼一脸生人勿进的样子,连李太原都不敢出声,其他人更是不敢造次。 董子澄洗好后,她一人进去。 少年的双眼看着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幼兽祈求有人能带他归家。那双眼中有感谢有难堪,还有不易察觉的渴望。 “学生多谢侯爷。” 心中难过,重新低下头去。自己这一身的污浊,至死都洗不干净,这声学生怕是以后都不能再自称。 “董公子遭此大难,想必定是悲痛万分,生不如死。犹如不着寸缕被弃于街市之上,遭万人指点,羞耻难当恨不欲死。” 他抬起了头,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荣昌侯会明白自己这样一个卑微之人的所思所想。这一刻,他突然想哭。 晏玉楼不是一个善于安慰别人的人,她出身高贵受人敬重,只有别人讨好巴结她的份,她极少费心安慰过他人。 然而眼前的少年,这般的稚嫩。她知道自己若不拉一把,他将来的人生一定永处深渊,再无出头之日。 “世间纵有如我一般幸运之人得天独眷,生而高贵。亦有另一种天选之人,他们受尽世间疾苦,历经磨难不改初心,终将扛起大任流传千古。董公子多年苦读,于暗夜之中一人孤独前行,眼看晨曦将至,万不可因为染了黑气,便羞于见光踟蹰不前。” 她的眼没有鄙夷没有轻视,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就那么看着他,面容平静,目光带着鼓励。 董子澄长长的睫毛,泪水无声流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贵人 出事到现在,他未掉一滴眼泪。因为他知道,他的眼泪只会成为别人耻笑的把柄,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得意。 “春闱还有七日,好好养伤,本官会安排人在你院子里。黎明将至,黑气再是猖狂,也不应该阻止你前行的脚步。贡试当日,本官送你入场。” 语气铿锵,不容置喙。 如茫茫迷雾之中的明灯,又如黑夜里的星光,溺水之人手中的浮木。这番话是救赎,是董子澄十八年来感受到的最温暖的话。 他知道,濒死的自己,又能重新站起来了。 “侯爷,请受学生一拜。” “莫起。” 她按住他。 在世人眼中,权贵无善心,一向功利,从不做无谓之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会出手,无关权谋,仅为良知。 离得近了,她的俊美越是惊心动魄。董子澄自惭形秽,不敢多看。这般高高在上的贵人,不是他一个低贱之人能直视的。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下来。 许久,董子澄深吸几口气,道“侯爷,学生为药物所迷,虽失了本性,却在初时尚算清明之时,看清了那人。” “可是认识的”她问。 先前董子澄未曾向李太原提过此事,想必那人身份一定不寻常。她眸光微冷,更是心疼这个纤弱的少年。 “那人身形肥硕,蒙着面纱。可是那眼神学生忘不了。”说到这,他的语气迟疑起来,他不愿侯爷听到那等污秽之事。那样的自己,那样的经历,是多么的不堪。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结识侯爷时,他是干净的,是堂堂正正地站着的。 “那人你以前见过” 董子澄点头,他确实见过那人。就是在去年的庙会之上,他跟在嫡母的后面。嫡母想讨好贵人,巴巴地上前。 彼时,他并不明白嫡母的用意。 而今,他恍然大悟。 被子里的手死死捏着,努力克制着满腔的恨意。 “学生去岁随嫡母出门时曾经见过她,她于我董家而言是高攀不起的贵人。昨夜学生用过晚饭后,身体渐生异样,心知不好大声叫人,却无一人应声。正理智渐失之时,见那人从门外走进来。她脱掉深色的斗篷,里面着的是绣金的华服。那头上,还戴着一只凤簪,很是刺眼尔后学生便受药物所迷,不能自己” 大启能戴凤簪的女子并多,而且身形肥硕喜好男色的,晏玉楼立马就能想到是谁。她有些了然,还有些疑惑。 了然的是曲氏的行为,疑惑的是柳云生和程风扬的案子。以那位贵女的尿性,真要出手了,一定不会放过那两人。那人行事一向张扬,真要看中柳云生,一定会威逼利诱迫其就范。再者柳云生身上有秽物,不似女人所为。 也就是说,两者之间并无关联。这三件案子,看似都是采花贼所为,仔细思来却全部毫不相搭,像是不同人所为。 如此,事情越发的棘手了。 她面上不显,安慰他,“安心备考,本官心中有数。” 董子澄大感心安的同时,隐约有些担心,“侯爷那人身份不低,您要小心。” 晏玉楼冷冷一笑,“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其他人。” 她再次安抚他后,留了两名侍卫守在他身边。董郎中心疑惑,不知道她此举是什么意思。曲氏面皮抽了几下,心里有些不安。 “董大人可知本官为何派人护着董四公子” “下官不知。” 她睨过去,从董郎中的脸上,再到曲氏的脸上。曲氏被她看得一阵心慌,脸上横肉微颤,眼皮乱跳。 做贼心虚,这曲氏不过是个纸老虎,光会窝里横。 “董大人不妨问问董夫人,后宅之事尽在一府主母掌控之中,或许董夫人知道些什么。” 曲氏腿一软,那个贱种难道说了什么不,不应该的。贵人不是说那药奇效无比,让人神智全无,只想与人欢好。 董郎中纳闷地看向自己的妻子,见妻子脸色变得煞白,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你做了什么”他一向惧内,若不晏玉楼和李太原在此,他哪里相问。 曲氏先是眼睛一横,尔后干嚎起来,“老爷,都怪妾身无用没有看好内宅,让那贼人有了可乘之机,祸害了澄哥儿。侯爷啊,妾身是有错,妾身也没想到会遭此祸事,真是冤枉啊” 李太原皱起眉头,这个曲氏,真当侯爷是寻常男子,竟然撒起泼来,当真是不知所谓。董郎中也真是的,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正室。 “咳曲氏,休得放肆” 曲氏停止干嚎,做出委屈的样子,绿豆眼儿偷瞄晏玉楼的脸色。 晏玉楼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糟心,目光冰冷。 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位仆妇,瞧着身形略肥,青衣灰裤,长相奇丑。仆妇一下子冲到曲氏的面前,跪在磕头。 “夫人,奴婢有罪啊” “你金婆子,你这是怎么了”曲氏明显一愣,不明白发生何事。 “夫人,奴婢色胆包天,犯下大错” 晏玉楼眯起眼,盯着金婆子。这妇人说色胆包天,难道是来顶罪的果不其然,曲氏怒问之下,金婆子坦白了祸害董子澄的事实。 “夫人,奴婢的男人早死,这些年也没得一个贴心人。奴婢昨夜喝多了,恰巧经过四公子的院子,想着四公子的相貌色心大起,这才犯下大错” “你这个死奴才,府里的主子都敢祸害,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曲氏怒踢金婆子一脚,把金婆子踢倒在地。 董郎中这才回过神来,指着金婆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简直是无法无天,一个下贱的奴才居然下药祸害主子。 若是传了出去,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侯爷,都是下官治家不严才出了此等丑事。下官惭愧,一定好好肃清后宅,万不会再因这等小事惊动侯爷和官府。” 在他的眼里,一个庶子远远抵不上董家的名声。 晏玉楼冷冷一笑,“金氏,本官问你。你昨夜与何人一起饮酒几时经过董四公子的院子如何避过他人下的药你既然是临时起意,药从何来” 金婆子支吾起来,只说自己喝醉了记不清。至于那药,是她一早存了心思备下的,从一个江湖术士那里买的,自然是说不出姓名住址。 “你个死奴才,黑了心肝啊,连我儿都敢祸害。来人哪,把这个死奴才乱棍打死,以报我儿今日之仇。” 曲氏大喝着,瞪着金婆子。 “放肆,侯爷在此,哪里由得了你作主。”李太原出声斥责。 “李大人,这等恶奴,不打死她不能解恨哪” 李太原没好气,“案子还没审完,你急什么” 急什么自是急着灭口。 没人注意到屋子的窗后站了一个人,董子澄费尽全力牙关紧咬立在那里。双手死握成拳,目光幽深地看向窗外。 侯爷会信他吗 晏玉楼不经意一扫,看到他,安抚一笑。 其实金婆子是不是作案之人,一验身便知。若是替别人顶罪,昨夜是不会有某生活的,只要请经验老道的人一验,即知真假。 然而此时验身难免打草惊蛇,让人防范。 “董大人,这事关乎的不止你董家。如此胆大包天的奴才,令人发指。为免有人效仿,此案一定要重办。来人哪,将这妇人押走,交由大理寺司狱孟进。” 大理寺司狱孟进是她的人,也是宣京百姓连名字都不敢提的人。刑讯手段之多,令人闻风丧胆。但凡是从他手里过的,就没有不开口的犯人。 金婆子白了脸,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想死都死不成的地方。无论多么贞烈的人,进了里面只怕恨不得把祖宗八代都吐得干干净净。 还有那个孟进,简直不是人。落到他的手上,她还不如自行了断。 “夫人,奴婢错了”说完,她欲咬舌自尽,被早就防着的侍卫按住堵了嘴。 李太原眼珠子转动,这里面的门道他要是看不出来,他就白当多年的府尹了。一个婆子,借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沾污主子。 也不知背后之人许了什么好处,或是捏到她什么把柄。她宁死都不供出主谋,可见此事牵扯极深。他庆幸不已,好在自己请出荣昌侯这尊大佛,否则案子真不好办。 万事有侯爷担着,他还是保住乌纱帽要紧。 曲氏对于晏玉楼的手段,心惊不已。 金婆子若是进了大理寺,那岂不是 “侯爷,这个婆子是我董家的家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说到底都只是我董家的家事,就应当场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喂野狗。” “是啊,侯爷。这恶奴还是由下官处置的好,若是送去大理寺,我董家的名声”董郎中也求着情。 窗后的少年失望至极,这便是他的亲生父亲。事情发生后对他没有半点安慰关切,心心念念的都是董家的名声。 他的心悲凉起来,凄苦一笑。 罢了,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自己还能奢望什么。再次看去,眼里只容得下那金相玉质的男子。 那人光芒万丈,溢彩出尘,值得他生死相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你我 晏玉楼一挥手,侍卫便押着堵上嘴的金婆子下去。 她平静地看着曲氏还有董郎中,慢悠悠地道“董四公子一向有才名,可见董大人教子有方。本官听说府上的大公子昨日才领了城门司的保安郎一职,想必也是个有能力的。本官一向爱才,不知大公子可在府上” 曲氏一听她要提拔自己的亲儿子,抛却方才的心思,不由大喜过望,忙让人去叫董子方。 董子方长相肖似曲氏,高大肥硕,走起路来横着腿,一脸的不善。见到晏玉楼,两眼放光,哪里还记得什么礼数。 董郎中低喝一声,“还不快见过晏侯爷李大人。” 董子方这才回过神,不伦不类地见了礼,眼睛还粘在晏玉楼的脸上。李太原别过脸,就这么个脓包,色心都写在脸上,还想侯爷提拔,简直是做梦。 这董家,也就一个董四还能入眼,只可惜出了这样的事。 晏玉楼招了一名侍卫过来,那侍卫只是众中侍卫中普通的一个。 “董公子既然能谋城门司的缺,想来身手不凡。本官有意考校一二,若真是不同凡响,必会举荐。” 曲氏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董郎中听明白了,看着那精干的侍卫,再看一眼自家儿子虚浮肥胖的脸,隐隐觉得不太妙。 “侯爷,犬子昨日才当了晚值,怕是” “董大人,切磋而已不必忧心。” 董子方哪里会武,当下往后一退,“我不比” 哪里能由得了他,侍卫收到主子的眼色,已欺身上前。将董子方逼得连退几步,轻轻松松就将人撂倒了。 董子清肥硕的身体倒在地上,好大一砣。 晏玉楼作出失望的样子,“如此不堪大用,枉费本官一番心意。城门司是宣京城最紧要的地方,怎么会启用董公子这般无用之人” 曲氏心一惊,“侯爷,我儿昨夜晚值,自是身子乏累。” “董夫人的意思是董公子若是休息好了,就不会这样,对吗如此,本官便准董公子一天假好好休养身体,以便再次考校。” 曲氏大急,她不是这个意思啊。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她是清楚的。莫说是休息一天,就是休息一个月也打不过刚才的侍卫啊。 方哥儿娇生惯养的,根本就不可能是侍卫的对手,她觉得侯爷在针对自己。 “侯爷,我儿许是入不了您的眼,此事就作罢吧。” “董夫人怕是有所误会,本官之所以执意考校他,是因为本官发现他这么一个无用之人搁在城门司的缺上,岂不是松懈安防,城门要害实在是堪忧。若是连基本的考校都过不了关,董公子这保安郎的差事,本官就要罢免了。” 倒在地上的董子方觉得遭受了生平奇耻大辱,这个娘们兮兮的荣昌侯,竟然如此羞辱他。他的差事可是走的淮南王府的路子,侯爷再是威风,在王爷面前也是臣子。 这个晏玉楼,长得一脸的女气,凭什么指手划脚。他怒目而视,不想看到晏玉楼脸上的讥笑,当下脑子一热,耍起横来。 “我不比我为什么要比侯爷算什么东西,有本事找王爷说去” 他口中的王爷自是大启唯一的亲王淮南王,淮南王是先帝的皇叔,当今陛下的皇叔爷。不仅身份尊贵,且地位极高。 李太原捂脸,这个董大公子,简直是作死啊。他是对侯爷有什么误解,真把侯爷当成软弱可欺之人。 那是表象啊。 董郎中大惊失色,恨不得呼一巴掌过去,这个儿子是想害死整个董家吗曲氏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觉得儿子说得有理,侯爷管到王爷的头上,那不是以下犯上吗 晏玉楼淡淡一笑,“我先祖曾追随太高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我晏家自太高祖时便受封侯爵。我承袭爵位以来,受先帝器重。先帝临终托孤,嘱我辅佐陛下稳固大启江山社稷。董大公子看不起本官,瞧不上我荣昌侯府,就是在质疑先帝,亵渎太高祖的英名” 董郎中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 “侯爷,小儿无状,他有口无心” “有口无心哼,他搬出王爷,分明不止瞧不上我荣昌侯府,还污了王爷的一世清名。王爷身为陛下的亲叔爷,一向以大启江山为重,怎么会徇私舞弊,将此等无用之人安置在城门司你董家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一个黄口小儿张嘴闭嘴就是王爷。难不成视王爷为你董府家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李太原倒吸一口凉气,同情地看一眼董郎中。董郎中官职低微,平常根本难见侯爷,自是不知道侯爷这张嘴,满朝文武无一是敌手。 曲氏也知道厉害了,跪到董郎中的身边。 董子方一脸茫然,不知道父母为什么都跪下了。 “我的差事,就是王爷安排的。侯爷要是不信,何不去问王爷,在我家里耍什么威风” 李太原没眼看了,这个作死的蠢货。 董郎中“呼”地爬起来,狠狠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然后重新跪下,“侯爷,他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他这一回。” “董大人说他不懂事,本官瞧着他懂事得很。他说得对,本官是应该去王府走一趟。不过本官相信,王爷贵人事多,压根就不可能操心这些小事。一定是下面的人得了好处,欺下瞒上。” 董郎中身体一软,差点瘫倒。 李太原摇着头,董家这下是真完了。得罪了荣昌侯,便是淮南王也护不住。何况在淮南王眼里,董家算个屁。 “董大人,你真令本官失望。你府上四公子出了事,本官忙前忙后还惊动了侯爷。不想你们一家居然如此托大,连侯爷都不放在眼里。” “李大人,下官冤枉” “李大人,这里便交由你,本官先行一步。 晏玉楼哪里还愿意多费口舌,董郎中这样的人,还用不着她一个侯爷出手。李太原恭敬送她出去,再三表示知道要如何做。 她淡然一笑,事关溜须拍马讨好上峰,老油条自是知道要怎么做。 离了董府,并未直接去淮南王府,而是转往信国公府而去。事关社稷,不应该她一人冲锋陷阵单枪匹马,姬桑那厮也得出一份力。 到了国公府门口,门口瞧见侯府的马车,再一次觉得大白天见鬼,像被鬼撵似的跑去禀报自己的主子。 没过多大会,她便被请了进去。 依旧是上次的前厅,依旧是那含羞带怯的婢女。她熟门熟路地进去,那婢女立马上前侍候,极尽温柔。 茶水极好,点心也不错。 心下虽急,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一边与婢女闲话家常,一边悠哉哉地喝茶。喝了小半盏茶,姬桑那高挺修长的身影才出现。 紫色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厚重且贵气。冰封雪砌的容颜,行走之间寒气氤氲,脸上刻满生人勿近与疏离。 美男当前,她有一刹那的闪神。 婢女见自己主子进来,行过礼后立刻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眼神儿都不敢乱瞄,更别提和之前一样闲聊。 晏玉楼示意四周,姬桑看懂她的眼神,屏退所有。 “晏侯爷如此谨慎,可是案子有什么变故” “国公爷猜得不错,礼部董郎中府上的四子昨夜遭了祸害。我询问之下,大感蹊跷,皆因之前我以为贼人必是男子,不想此次竟是女子。”她颦着眉,做出为难的样子。 姬桑不语,看着她。常听世人将他们搁在一起比较,从身份地位到长相人品。他们之间,一向难分伯仲。然而一瞬间,他觉得在长相方面,他不及她。 美人愁思,便是玉冠官服,也难掩其绝色动人。但是一个男子生成如此模样,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竟是女子” “没错,确实是女子。据董四公子交待,那女子身形胖硕,大摇大摆从进他的屋子。我正欲再查,不想府中一位婆子认了罪,说是自己空虚多年,觊觎主子美色,一时醉酒情难自禁犯下大错。” “既然如此,案子已结,晏侯爷因何为难” 晏玉楼看他一眼,并没听出他今日语气的不同。不再冷硬得像冰碴子,反倒像是寻常老友一般,随意自在。 “董家好歹是官宦人家,董四公子身为主子,纵是不受宠的庶子身边也是不会离人的。那婆子如何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得手的且不说药是如何下的,单说那么大的动静,折腾大半个晚上,府上的下人都是死人吗巧的是董府大公子昨日刚谋了一个差事,是城门司的保安郎。我以为能进城门司的定是可造之材,不想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听说这个缺董家是走的淮南王的路子,国公爷怎么看” 听音知意,何况心机城府如姬桑。 须臾间,他已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如此说来,确实棘手。 “晏侯爷心细如发,然而此案按理已经结了,有人已认错没有再查的必要,见好就收的道理想必侯爷比谁都明白。董家大公子不过是才不胜职,大不了免除便是。我想王爷不可能为这么个东西费心,定是底下的人收了好处,打了王爷的旗号。” “国公爷说得在理,只是先帝委任你我为辅佐大臣。陛下年幼尚不能亲政,京城上下各处要职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你我岂不成了大启的罪人。” 姬桑目光冷凝,他们交手无数回,在言语上他极少占上风。这个晏玉楼,不仅生就一副筛子心肝,更是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晏侯爷将此事与江山社稷混为一谈,我若是袖手旁观,他日晏侯不知还有多少后话等着我,置我于不义之地。只是晏侯可曾想过把事情闹大,要如何收场” 他的拒绝,在她的预料之中。 两人向来水火不容,他若是轻易答应自己,她还怀疑他是有什么目的。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要想他答应,一定要直击要害。比如说事关他的利益,那么他就一定不会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微倾着身,离他近一些。 “国公爷应该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做唇亡齿寒。那人熏心早已是个疯子,今日她敢对官宦子弟下手,难免他日胃口养大,祸害世家子弟。” 言到此处,她压低声音,“譬如你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同行 一丝几不可闻的幽香窜进姬桑的感官中,两人离得近,近到他能看清她滑如凝脂的肌肤,小巧粉嫩的耳垂 以前未曾细看,不想堂堂荣昌侯竟然生得如此之好。微垂眼眸,不着痕迹地避后,与她保持距离。 “晏侯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晏玉楼身体往后移,恢复原来的坐姿,淡淡一笑,“你我受先帝临终托孤,曾在先帝龙榻前立誓辅佐陛下不得有二心。如今宣京看似稳固平定,百姓安居乐业。然而南有夷人虎视耽耽,北有蛮族觊觎。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越是风平浪静越要未雨绸缪。先不谈案子,只说董家大公子的事。那般草包,为何会安插进城门司要职国公爷可有想过,在你我眼皮子底下,都有人以公谋私,那人会是谁用心何在是何居心” 一连三问,姬桑沉默。 晏玉楼严重怀疑这厮明明是不善言辞,非要故作深沉,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惜字如金,高不可攀。其实说穿了,就是嘴笨口拙。 等了好半晌,他才冷冷吐出一句话,“若我不能如侯爷所愿,侯爷待要如何” 她心口一噎,这个死男人,早就知道他不可能轻易同意。 “国公爷若执意独善其身,我无话可说。若先帝英魂有知,该是如何失望他在位时,何其倚重国公爷,不想国公爷只顾自己私利,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将来百年之后,国公爷可有颜面再见先帝” “晏侯爷当真是心系江山社稷,姬某自愧不如。只不过区区小事,侯爷却小题大做,不知意欲何为” “国公爷怀疑我假公济私真是天大的冤枉。你我同为辅佐大臣,一心为陛下分忧。事情虽小,如管中窥豹。如果姑息此事,纵容事态严重,终将一发不可收拾。再则董四公子一案,那人如此色胆包天,倘若我们不予追究,难保她不会越发猖狂,祸及你我在公在私,我们都不能袖手旁观。国公爷,你说是不是” 姬桑定定望了过来,良久垂眸道“晏侯爷说了这么久,不口渴吗” 晏玉楼心塞恼怒,“多谢国公爷关心,我心中只有公事,早已不将个人需求放在第一位。若能替陛下分忧,便是不吃不喝我也能受得住。” “晏侯爷真是千古一见的好臣子,是我大启之幸。”姬桑亲手替她倒了一杯茶,凝视间只觉她脸颊红润,似剥壳的鸡蛋嫩白无瑕,“看来晏侯爷去年秋膘贴得好,我瞧着比往年都要丰腴些。” 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厮是在讽刺她,暗嘲明明心宽体胖,还谈什么忧国忧民。 “国公爷定是看岔了,我最近可是清减不少。倒是国公爷你气色不太好,瞧着身体有些虚。方才我等了许久,终将国公爷盼来。想必国公爷醉心温柔乡乐不思蜀,美色虽好,也不能纵容。国公爷应当悠着些,免得日后美人常有,你却不常在。” 唇枪舌战,她自认难逢敌手。 果然话音一落,姬桑那张冷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晏侯爷真是此道中人,仅凭脸色就能窥出一二,让人心生佩服。” “国公爷说的哪里话,你我都是男人,这种事情心知肚明。你放心,我不是多舌之人,万不会将你有此等嗜好之事传出去。” 两人目光对视在一起,电光火舌之间犹如大战三百个回合,胶在一起难分上下,久久没有决出胜负。 最终,晏玉楼眼睛酸了。 “国公爷,言归正传,你我身为臣子理应以正事为重。个人恩怨先放一边,你说是不是” 姬桑冷哼一声,“话都被晏侯爷说完了,我无话可说。” 晏玉楼心下得意,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知,还没有办不成的事。姬桑这人城府极深,万不会容忍自己捏了他的短处。 “国公爷深明大义,先帝若知定然欣慰。” “晏侯爷一心为社稷,先帝果然没有看错人。” 两人客客气气出门,只把看到的人惊得不轻。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国公爷和侯爷结伴同行,真是比大白天见鬼还吓人。 淮南王见到他们一起登门,也惊讶不已。 “鹤之,无归,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本王方才还以为老眼昏花,却不想真是你们。” 鹤之是姬桑的字,无归是晏玉楼的字。当年他们年少冒头时,先帝曾打趣过他们。说他们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龟鹤延年,定能庇护大启国运绵长。 他们位高权重,放眼整个大启,除了宫里的两宫太后,还有眼前的淮南王会称呼两人的表字,再无他人。 淮南王看起来很年轻,半点不似他自己自嘲的老眼昏花。锦衣华服,样貌俊朗身形未变,是一位儒雅的中年帅大叔。 而且是一个情深不寿的帅大叔,一生只娶淮南王妃一人,膝下唯有一女。淮南王妃去世后,再无续娶。 “你们可是大忙人,朝中事务一样都少不了你们。这次居然有空一起来看本王,本王怎么瞧着是有事” “王爷慧眼如炬,臣等确实是有事登门。”晏玉楼回道。 淮南王看着他们,眼中精光一闪,“你们鲜少来看我,暂且不谈公事。来,鹤之,你我对弈一局。偌大的王府,本王棋无敌手,很是寂寞,手痒得很。” “臣遵之。” 晏玉楼同情地看了面无表情的姬桑一眼,谁人不知淮南王是个臭棋篓子。被王爷给缠上,没有两三个时辰脱不了身。 下人们很快摆好了棋局,两人盘腿对坐,晏玉楼观战。 说实话,战况有些不忍直视。淮南王充分发挥不要脸不要皮的精神,毁棋装傻全都用上了。姬桑没有半点异议,然而淮南王还是输多赢少。 “方才本王大意了,重来。” 在淮南王再次打乱棋局时,晏玉楼无语望了一下天。有些佩服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姬桑,这得要多大的忍耐力才没有掀桌子走人。 好在美男养眼,枯燥无味的棋局也不那么无聊。 眼看着日头西斜,她开了口。 “王爷,姬国公平日无事,不急在今日,他以后定会时常来陪您下棋。姬国公,你说是不是” 出卖姬桑的事,她不仅做得顺手,且心安理得。这厮好生狡猾,跟自己来王府不假,却是这般沉得住气。 淮南王眼一亮,看向姬桑,在等他的答复。 姬桑依旧冷着一张脸,淡淡睨她一眼。“王爷有所不知,晏侯爷才是棋道中人。之前未能下场想必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王爷何不与侯爷对弈两局” “如此,甚好” 淮南王拍手大笑,晏玉楼只得从命,暗中剐了姬桑好几眼。 风水一转,轮到她与淮南王对弈,这才深刻体会到方才姬桑下得有多艰难和憋屈。对着一个不按套路下棋的棋篓子,她得有十二分的涵养才能忍住不把棋子往对方身上招呼。 姬桑观战,漠然又平静。 “王爷,您可认识礼部的董郎中” 淮南王忙着吃晏玉楼的卒,“不认识,哦,好像在哪里听过。咦,董郎中不就是今天出事的那家” “王爷好记性。” “哎哟,这样的事情不需要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本王不耳聋,想听不到都难。” 晏玉楼眼睁睁看着他把快要死的军偷偷挪了地方,只能无奈是当做没看到。“原来王爷也听说了,我们正为这事而来。说来也巧,在审案时臣无意中得知董家的大公子得了王爷您的赏识,给安排进了城门司。心想着王爷看中的人,定有过人之处。不想一见之下大失所望,分明是个不中用的草包。” “啊本王推举的人”淮南王惊讶抬头,皱眉深思,“本王近日鲜少出门,更别提认识什么董大公子。” 晏玉楼做出松气的样子,“臣当时就觉得事情古怪,王爷您是何等人物,怎么会结识董家的公子。城门司乃京畿重地,岂能容忍有人浑水摸鱼王爷心在社稷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臣有心想惩治董家,可是他们言之凿凿,臣又怕是以上门来向王爷求证。” 淮南王眼睛扫到棋局,自己输势已定,佯装生气乱搅一把,“岂有此理那些人居然敢打着本王的旗号行事。无归啊,你放手去查,查到一个算一个,杀杀这般歪风邪气” “王爷英明” 晏玉楼拍着马屁,不经意看到乱了的棋局,再看一眼事不关已稳坐高台的某人,磨了磨后槽牙。 好得很,这个姬贼。 “臣原想着些许小事,就不用来惊扰王爷,不想姬国公认为此事一定要弄个明白,拉了臣过来。今日打扰王爷,臣等过意不去,就此告辞。” 被推出来的姬桑看了她一眼,起身同她一起告辞。 淮南王有些意犹未尽,看一眼天色,不再强留,命人送他们出去。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王府的门,自是要分道扬镳。不想一辆华丽的驷驱马车缓缓停靠,车帘一掀传来欣喜的女声。 “姬国公,晏侯爷,你们这是要走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不忍 一只染着艳红蔻丹的手撩着车帘,车帘是粉色云纱所制,便是整车的帷裳皆是粉嫩的颜色。粉色中露出一张滚圆的脸,脸上的肉因为笑挤成两砣,被肉挤成缝的眼亮得出奇,游离在晏玉楼和姬桑之间,最后定在后者身上。 随从搬来车凳,先跳下来一名男子。男子蓝色锦衣,眉清目秀略为敷粉。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身带香气。 男子恭敬躬身立在马车边,一只手抚着那女子。女子的眼睛未离两人,肉脸泛光,慢腾腾地挪下马车。 随着她行走间,脸上的肉轻微地抖动着。 此女正是淮南王的独生爱女湖阳公主,她是淮南王府唯一的女儿。淮南王身为先帝的亲皇叔,一生只娶一妻,只得一女。莫说是在皇族,便是寻常人家,也是极难得的。 皇家所忌讳的,淮南王一样都不占。 不重权不重欲不重美色,子嗣方面更是看得极淡。除了些许小爱好,几乎可以说无欲无求。如此嫡系皇亲,实在是让帝王放心。 先帝敬重淮南王,对这个堂妹很是看重。将她的封号从郡主晋为公主,公主府就建在王府右侧,全他们父女情深。 湖阳公主在整个宣京成都是一大奇谈,并不是指她的身份高贵,而是指她的性情,最是不守礼法视德行教条于无物。 她行事张扬,打从及笄后开始蓄养面首。初时还藏着掖着,有人捅到先帝面前,先帝含糊其辞,只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无伤大雅。有了先帝的默许,她越发的不避人。 京中世家都知她的品性,门第高的不屑高攀,门第低的不敢高攀。再则世家子们都嫌弃她生得肥丑,又有这样的嗜好,唯恐避之不及。 她年岁渐长,整日与面首厮混根本不急。可怜天下父母心,身为父亲的淮南王急了,求到了先帝面前。 先帝满口应允,探了当年贡试前一百名之中所有年轻俊朗的举子口风,挑中一位姓贺名林的举子,下旨赐婚。 贺林成了驸马爷后,领肥差,进户部。 成亲不久后,湖阳公主很快腻了郡马爷,弄了几个新面首。贺林敢怒不敢言,日日阴着脸。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年他自己同意公主的,倒是没有同情他。 身为皇家公主,湖阳有放肆的资本。若是你情我愿的事,旁人不好多说什么。可若是为了一己私欲祸害良才,那就不是小事。 “早知今日二位上门,说什么本宫也不去西山看那劳什么子斗虎。”湖阳公主话话间,已到两人面前。 被她之前的眼神那般看着,晏玉楼觉得粘腻得难受。那目光像蛇一般缠着人,极其让人不舒服。瞄到依旧面不改色的姬桑,心道还是面瘫脸好。 “公主好雅兴,臣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叨扰。” “晏侯爷为何急着走本宫多日不见侯爷,侯爷风采依旧。” 那双眼神至上到下,像是要剥开人的衣服。 “多谢公主夸赞,最近京中频出案子,臣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还请公主恕罪。” 湖阳公主有些惋惜,眯缝眼儿滴溜溜转到姬桑那里,“本宫今日倒是开眼,还能见着侯爷与国公爷一道同行。晏侯爷有公务在身,国公爷这会应是不忙的吧本宫恰从庄子带了一些野味回来,国公爷不如进府小酌两杯” 姬桑眉眼淡淡,“臣与晏侯爷一同办案。” “哦,办案哪,什么案子啊”湖阳玩着帕子,靠得更近。“听说京里出了大案子,董家的一个庶子让采花贼给采了,可是这个案子” 晏玉楼眸光一冷,看着她,她得意一笑。 “看来本宫猜得不错,那个董家的庶子本宫倒是听说过,有些才名。啧啧,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可惜,怕是再也无法科举。既然侯爷办这个案子,不妨替本宫传个信。本宫最是怜香惜玉,看不得美男受苦。他若是受不住打击,大可来寻本宫,本宫必好生呵护他,极尽怜宠。” 湖阳嘴角高扬,笑得极为肆意,仿若世间万物都被她踩在脚下,任她践踏。那放荡的眼神与身后的男子眉来眼去,旁若无人。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比起草菅人命还令人恶心。那种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晏玉楼出离愤怒。 权势真是好东西。 淮南王再不问世事,湖阳再荒唐,放眼整个宣京,上至宫里下到朝堂无人敢得罪王府。王府的地位,因为先帝的抬举凌然在众世家之上。 这也是她忌讳的原因。她不过一介臣子,若无铁证如山的证据,她不敢与湖阳正面作对。并非她惧怕皇权,而是皇权之下无人权。 她只怕自己权势不够大,臣子再是位高,比起皇族都得俯首称臣。说穿了,就是高级别的奴才。 “公主真是好心肠,不过董四公子虽遭大难却不忘初心。今年的春闱他必是会参加的,恐怕让公主失望了。” “那真是可惜,晏侯爷当真是爱才,想必此次春闱过后能觅得不少良才为你所用。” 湖阳公主意有所指,黏答答的眼神粘在姬桑的身上,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姬桑不语。 晏玉楼深吸一口气,世人都知她和姬桑不对付。她和姬桑的关系本就是对立的两面,无需别人挑拨他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借公主吉言,臣告辞。” 湖阳公主有些扫兴,摆了摆手。 她立马上轿,火速离开。 轿子走过一条街,她命轿夫停在路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把火发出去,以免郁在胸口。把火往自己的死对头身上撒,她毫无愧疚感。那个姬贼,说是陪她去王府,当真只是作陪。 好得很 等了不到一会儿,瞧着姬桑的轿子过,她让人截停。 姬桑见她下轿,也跟着下轿。 “晏侯爷不是公务繁忙,怎么有闲心等我” 她走近,瞳仁中跳动着两团火焰。这厮权欲熏心,根本没有同情心。方才湖阳说那些话时,他半点不受触动,可见为人冷漠至及。 “国公爷,你现在还认为我在危言耸吗” “晏侯爷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国公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才公主的眼睛像长在你身上一样,恨不得当场扒掉你的衣袍与你来一场昏天暗地的欢好。国公爷难道看不见吗为何不见半分气恼,莫非你们是同道中人想法略同,恨不早相逢” 姬桑脸一黑,这个晏玉楼,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晏侯爷,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分寸分寸就是国公爷这般惧怕强权,阿谀奉承与可憎之人同流合污吗若是这样,恕本官办不到。我原以为你我虽然立场不同,但都是一心为江山,一心为社稷,一心辅佐陛下。不想,你一心为的只是自己的权势,为一己之利,甘当一只缩头乌龟” 晏玉楼刻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满腔的怒火。 一大通的话砸下来,姬桑看着她。因为愤怒,她的面容更显生动。两眼通红,像一只被激怒的兔子张牙舞爪。 被人如此斥责,他应该生气的。不知为何,看到她这般模样,他反倒生不出气来。眉眼之间不见怒气,似在看戏。 “晏侯爷定是气傻了,以致口不择言。侯爷心怀天下令人佩服,然而侯爷莫要忘记了尊卑。” 论地位,他是国公,比侯爷高。 “国公爷是想以势压人了” “晏侯爷,莫要无理取闹。” 在他的眼中,她此时的样子可不就是无理取闹。她被气笑了,自嘲道“确实,是我激动了,国公爷见谅。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国公爷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今日之事是我期望过多,我以为抛却私人恩怨,我与国公爷都是一心为民的臣子。不想这只是我以为,很显然国公爷从未做如此想过。” 他们本就是对立的两人,她哪里来的信心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有一颗恻隐之心,亦有一份威武不屈的赤诚。 是因为湖阳公主的所做所为太让她愤怒,以至于她方才失了理智。她以为自己在朝中占过半的话语权,可以不违背良心地帮助许多人,替冤屈者伸张正义。 然而,今天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姬桑听出她语气中的丧气,顿觉不太舒服。 骄傲如晏玉楼,不应该是这样的。 “晏侯爷,凡事不能操之过及,理应抽丝剥茧循序渐进。若定人罪,必有铁证。如无实证,不如不动。” 晏玉楼已平复了心情,挑眉一笑,“国公爷说得是,世人皆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倘若有一天,国公爷被女人给强了,再与本官谈何为稍安勿躁” 说完,她不看对方的脸色立马钻进轿子。 徒留姬桑立在原立,冰封般的脸有了裂痕。这才是晏玉楼,巧舌如簧字字戳人心肺毫不手软。他们交手多年,深知对方的秉性。 他方才竟然心生不忍,真是活见了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灭口 天色不早,已近黄昏。明明腹中饥饿,晏玉楼却没有丝毫的胃口。跟随的心腹晏实小声提醒过几回,都被她摆手拒绝。 “侯爷,您从早膳后到现在都未进食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抗不住。” 她靠在软枕上,叹息,“也罢,你去食肆买些熟食。” “侯爷不回府吗”这个时辰,侯爷不应该回府与老夫人一起用饭吗晏实问着。 “不了,我还要去大理寺。” 晏实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向来说一不二。路过街市时让人落轿,他小跑着进了酒楼,替自家主子买熟食。 街市华灯初上,各家食肆酒楼铺子门口的灯笼都已亮起。灯火阑珊中,飘荡着酒肉的香气。人间烟火,最是平淡动人。 穿越二十二年,古代的一切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若不是她过去所受过的教育同样刻在骨子里,她会忘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时代。 她极爱平和的夜色,极爱这古风古韵的气息。然而今天,她却失了往常的欣赏之情,只余淡淡的惆怅氤氲在心头,久久无法消散。人生不如意,纵使位高权重如她,亦是无奈何。 轻轻掀开轿帘,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驸马爷贺林。 贺林与同僚一起相约,有说有笑地进了对面的酒楼。她讽刺一笑,湖阳公主和贺驸马,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一对夫妻。 女人图色,男人图权。 视线轻蔑不经意一扫,扫到角落里一个瘦瘦小小灰扑扑的人。那人盯着贺驸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她心一动,招来随行的一个侍卫低语几句。 侍卫朝那瘦小的人走去,那人倒是机灵,看着有人走近。“嗖”地一声窜得老远,侍卫拔腿就追。 此时,晏实买回熟食。 她命人起轿,在轿中随便吃了几口,填个半饱。 夜幕降下之时,她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公职人员并不知她会来,该下值的都下值了。没下值的人一听她来了,呼拉拉全部出来迎接。 上司与下级,没有寒暄客套,她只见孟进一人。 孟进约摸四十多岁,整个人精瘦如一把利剑。无论表情还是身姿,都如此刀斧般刻板。便是行礼,都透着僵直。 “侯爷,金氏已招,指使之是正是董夫人曲氏,属下已派人前去归拿曲氏。” 没有半句废话,言简意骇。 这个答案,在晏玉楼的意料之中。那人既然推出金氏做替死鬼,定是想好了会有人审查此案。金氏是董家奴才,曲氏一向刻薄庶子。金氏受不住酷刑供出曲氏,顺理成章。 她的心情莫名沉重,明明知道施暴者是谁,她却无能为力。 沉默一刻钟,孟进一直毕恭毕敬地站着。直到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才快速闪了出去,唯恐惊扰到她。 不多时,他重新进来。 “侯爷,曲氏畏罪自缢。” 曲氏那样蛮横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自缢 晏玉楼坐着没动,甚至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早就应该想到的,这可是一个皇权至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既然是推人做替死鬼,自是计划周全。 良久,她站起来。 “走吧,去董府。” 董府的门外已挂上白灯笼,一进府便听到哭声。再往里走,白幡已挂,董郎中和一众子女都在。有人哭,有人冷漠以对。 之前来捉拿曲氏的差役已宣告过其罪行,董家人已知曲氏死有余辜。哭的是曲氏所出的儿女,冷漠的是府上的妾室庶出子女,以及站得远远的董郎中。董子澄是苦主,身体又受到重创没有过来。 晏玉楼进来,董郎中赶忙上前行礼。曲氏未收殓,盖着白布放置在厅堂的正中间,没有大理寺的允许董家人不敢动。 “侯爷,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哪”董郎中面色灰败,羞愧难当。 先前四儿子受辱,已是臊得他羞于见人,生怕别人问起他不知如何圆话。如今倒好,如此丑事竟是妻子幕后主使,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回这么一个丧门星。 晏玉楼不理他,径直朝前走,站在曲氏遗体面前。不久之前还见过活生生的人,眼下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有仔细验过” 仵作上前,呈上验尸告书。 上书曲氏死因,确系自缢而亡。脖颈之处只有一条勒痕,死状眼凸舌吊,附和投缳而亡的表症。所以,曲氏应是畏罪自尽。 她将告书递还给仵作,再往前走一步,掀开白布,目光冰冷。她压根不相信曲氏是自尽的,至少不是自愿去死的。 那么曲氏上吊,身边必有人相助。 她目光一扫,扫到缩在角落里的丫头婆子,“曲氏身边的人,一个个分开审。” 孟进领命,一挥手差役们便上前拉人。只得得哭喊声一片,有人大呼冤枉,有人吓得瘫倒在地。一审之下,倒是奇了怪。曲氏出事时,所有的下人都不在身边。 看来那人确实手眼通天,能在臣子之家悄无声息将人灭口。 董子方哭得最厉害,他瞪着晏玉楼。都怪这个荣昌侯,要不是她多事,自己家不过是出了一桩丑事,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倒好,自己好不容易谋来的差事也丢了,母亲也被人逼死了。老四那个贱种,就应该是被人骑的,像他那个贱人娘一样。 晏玉楼眼梢一动,看到他含恨的眼神。 “董大公子似乎有话要说” 董郎中听到她这冰冷冷的话,暗道糟糕,忙对大儿子使眼色。可惜董子方被仇恨蒙了眼,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都是你都是你多管闲事你是不是看中我们家老四那个贱种,所以才这么帮他哈哈我就说你一个侯爷,怎么会突然关心一个低贱的庶子” “啪” 董郎中冲了过去,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胡咧咧什么我看你是疯了。来人哪把大公子带下去” 晏玉楼冷冷看着他们,“董大人,何不让他说下去。本官倒要听听,他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腌臜玩意儿。诋毁朝廷命官,以自己的肮脏心思忖度他人的用心。这般家教,当真是闻所未闻” “侯爷,小儿刚经丧母之痛口不择言,他是悲痛发疯了,不是真的有意冒犯您的。求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都是下官管教无方,下官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董子方被自己父亲一巴掌打醒,此时一阵后怕。心里的恨意半分不减,恐惧渐渐占了上风,他开始发起抖来。 “管教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董大公子年近二十,性情已定如何改教他如此少教,本官倒是半点不奇怪。有其母必有其子,曲氏毒如蛇蝎,自是教养不出好儿女。” “侯爷,都是下官失察,让曲氏这恶妇给蒙蔽了。下官真不知道她是此等心狠之人,若是早知道,万不会容忍丑事发生。”董郎中诚恳道,卑躬屈膝。 然而他再是可怜,晏玉楼对他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同情。 “董大人以为,你府今日之祸是因为曲氏而起,错全在曲氏” 难道不是吗董郎中目露疑惑。 “董大人,曲氏性情如何,你在与她成亲后应该能看出来吧。她如此狠毒不容人,这么些年来残害妾室庶出子女的事情数不胜数,本官不信你没有察觉到。既然你清楚知道她的性情,为何还要不停地纳妾,让妾室生养你可知道,他们所有的不幸,都是你的孽业” “侯爷”董郎中有些受不住,这怎么会是他的错哪个男人不纳妾,哪家府上没有庶出子女。若是娶得贤惠妻,自是妻妾和美,内宅安乐。错都在曲氏,与他何干 晏玉楼眸光极冷,这个时代的男人全都是大猪蹄子。 “董大人是不是认为男子娶妾生子天经地义,女子就应遵循三从四德大度容人大多数的府上,风平浪静。纵有争斗,也不过是平静水面之下的鱼虾内斗,外人无法窥见。然而各府有各府的家风,你董家最是不堪曲氏善妒不容人,你身为一家之主,若真能镇得住她护住庶出子女也还罢了。可是你睁开眼看看,你的儿子因为嫡母不容惨遭不幸,你还敢说这不是你的错吗” 所有人极为震惊,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问题。家宅不宁,不止是女人的错,男人也同样有错吗 董郎中微张着嘴,被骂得回不了神。 晏玉楼扫视众人,最后又落在他的身上。 “你为一己之欢纳妾,那些出身低下的女子便将一生都系于你。你享受了她们的年轻貌美,理应保她们一世周全。你让她们孕育子女,就应该护他们平安长大。你扪心自问,你做到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无心 董郎中哑口无言,他当然没有做到。他是男人,妾室不过都是玩意儿,他哪里会管那么多。庶出的子女都由嫡母教养,这是规矩,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插手内宅 晏玉楼一看他表情,就知他不可能醒悟。 她有些意兴阑珊,其实这样的悲剧说穿了都是男人们造成的。可惜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根深蒂固,没有人会认为是男人的错。 董郎中但凡是有一丁点儿的觉悟,董府的事情就到不了这个地步。怕是在他的心里,只把所有的错都算在曲氏的头上,懊恼自己没有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可以替他管好内宅,养育子女任劳任怨。 罢了,对牛弹琴,何必多费口舌。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董大人连自己家中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都捋不清楚,谈何替陛下分忧,替朝廷分忧。本官自会将此事禀明陛下,董大人好自为之。” 这是要罢自己官职的意思,董侍郎大惊失色。侯爷可是陛下的亲舅舅,说什么禀明陛下定夺,陛下不过四岁,这样的事情都是侯爷自己做主的。 难道说,自己的前程完了吗 “侯爷,下官知错,求侯爷开恩” 晏玉楼自认不是什么冷血之人,纵是穿越后身份高人一等却从不仗着身份无端轻视他人。然而董郎中时至今日都不反省,她觉得此人无可救药。 目光一扫,看到不知何时赶来的李太原。李太原瞠目结舌,显然也被她刚才的那番言论给震惊了。 “侯爷恕罪,下官来迟。” “你来得正好,这里就交由你善后。” 李太原迭声应下,躬送她离开。 回到侯府,采翠瞧着她心情不太好,服侍起来更是小心。她洗浴过后躺在床上,思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备感心累。 一觉睡到次日辰时,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吃完早饭逗了一会养的两只画眉鸟,还有一只刚会说几个字的八哥。采翠才说李大人一大早来侯府,已在前厅等了一个多时辰。 画眉鸟儿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她撒了一些黍米,小东西们啄着。 瞧着她不应话,采翠暗恼那李大人不识趣。明明是顺天府的内务事,他一个府尹不作为,事事都想推给侯爷。 “侯爷,若不然奴婢去打发他。” “不用,让他再等一会儿。” 老油条活成了精,不达目的是不会走人的。 说话间晏实进来,说是昨日那灰衣小子已被抓住,就关押在侯府,问她是否要见。她这才想起有此事,略一思索先去见灰衣小子。 灰衣小子昨天晚上抓回来后,被随意关在柴房里。一进柴房,就见他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嘴角还有晶亮口水。 真是够糙的。 晏实上前踢他一脚,他没反应。又踢一脚,他睡眼惺忪地半睁着,脏兮兮的脸上写满不耐。待看到晏玉楼时,两眼睁得老大。 “美人” 口水滴了下来。 我滴个师父啊,天下竟然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晏玉楼嫌弃皱眉,晏实又给了他一脚。 “放肆乱喊什么,这是我家侯爷。” “侯爷男人”他呢喃着,眼神全是不相信。“你一个男人长成这样我们女人还怎么活啊” 女人 晏玉楼看向晏实,晏实像是受到惊吓,“侯爷,这个人昨天抓回来时一口一个老子的,奴才真不知道她是女人。” 那女人像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不一会儿捂着肚子,只听得一阵“咕噜”之声,一声比一声响。 “美人侯爷,我饿了,可不可以赏点吃的” “给她弄点吃的。” 晏玉楼一吩咐,自有下人去忙活,很快就端了饭菜过来。那女人一见,两眼放光等不及狼吞虎咽起来。 饭菜以极快的速度被消灭,最后还听得一道响亮的饱嗝声。晏实嫌弃不已,这什么女人哪,也太过不知礼,连府上的粗使丫头都比她讲究。 下人们早已摆好椅子,晏玉楼掀袍坐下。风雅天成,容色倾城,只把女子看得眼珠子都不错开,直愣愣的。 “吃饱了吗” 美人不仅长得好看,说话声音真好听。 她晕乎乎地想着,用袖子一抹嘴,昂着头,“美人侯爷,我受你一饭之恩,你有话就尽管问吧,小的民女一定知无不言。” 倒是识趣得紧,晏玉楼失笑,朝她勾了一下手指。她喜出望外,颠颠地上前。未近到晏玉楼的身边,被晏实给拦下。 “老实点。” 她喜呵呵地应下,果真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晏玉楼。后面仿佛生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摇得欢实。 晏玉楼忍俊不禁,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此女分明是个傻姑。“本官问你,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来宣京做什么营生” 女子歪头想了一下,总算明白问话的意思,有模有样地一拱手,“回美人侯爷,小的民女叫花姑,是饶洲人氏,来京城找未婚夫。” 条理还算清晰,不是真傻。 “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花姑挠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咧,我只知道他姓林。我一路打听来的,听说他进京了,我一路寻来都没找到” 晏玉楼好笑道,觉得果真是自己想多了。就是一个误会,把这傻姑给抓来了。索性补偿一二,帮她一把。 “你未婚夫长得哪般模样,多大年纪我让属下替你去寻。” “真的吗美人侯爷你真好。”花姑欲上前,又被晏实给拦了,目光有些幽怨,气恼这木头疙瘩好生死板。“我不知道他现在长哪样呢,记得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好看。他比我大三岁,算起来如今应是二十六。” 这话听着不太对,想来是许久不见的人。 “你们分开多久了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你仔细说来。如果人真在京城,本官一定替你寻来。” 花姑很开心,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倒了一遍。她与那未婚夫是同村人,两家是通家之好,自小便订下亲事。谁料天灾人祸,十二年前饶洲大涝后又起瘟疫,乡邻死的死逃的逃。她父母兄弟都死了,只余她一人,那林家人更是不知所踪。 她被好心人收养,这些年跟着养父走南闯北卖艺为生。一年多前,养父去世,剩她一人。她独自流浪,无意间打听到未婚夫的事情,沿路寻到京城。 十二年,一个人的变化何止天翻地覆。 “这倒是有些棘手,不太好找。” “是啊,不好找。”花姑低落下去,“我记得他以前的样子,估摸着长得相似的便上前一试。其实他有一个地方好认” 说到这里,花姑不言了。 晏实冷哼一声,“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我家侯爷好心替你找人,你还藏着掖着,你可知道我家侯爷是什么人,你别不知好歹” 花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美人侯爷是好人,这位大哥你别凶我了。实在是那个地方不好意思说我未婚夫屁股上一块桃子形的大胎记,小时候民女无意间看到的。前几日我瞧着有一人与他长得像,谁知却没有胎记” 晏玉楼心一动,“你在哪里碰到与他长得像的人” “就在什么街的一个凉亭里,那人好像喝多了。我一看旁边没人,就脱了他的裤子,可惜不是” 哈哈,这真是 晏玉楼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一个无心之举,不想竟破了程风扬的案子。 她心情愉悦起来,一扫昨日的阴霾。 晏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之前脸色不太好的主子,怎么这会儿心情大好。难道这傻姑还是个吉祥人儿 他左看右看,只看一个脏兮兮瘦干干的人,实在看不出对方有哪点让侯爷另眼相看。 “那你昨天盯着贺驸马,难道也是因为他长得像你的未婚夫”晏玉楼好笑地问道。 花姑不知道谁是贺驸马,却是明白晏玉楼的意思,点点头,“那白色衣服的男子,长得有点像。” 昨日,贺驸马穿的就是一身白色衣袍。晏玉楼心里有了数,命人把花姑带下去洗澡更衣好生侍候。 花姑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一想到有好吃的,有住的地方,整个人乐颠颠的。跟在晏实的身后离开,连蹦带跳。 晏实板起脸,嫌弃不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眉来眼去 前厅里,李太原等得心焦。 今天就是信国公给的最后期限,国公府表少爷的案子还是一无进展。虽说董家的案子破了,可前两桩案子和董家的案子并没有任何联系。 他一想到信国公那张冷脸,整个人如坠冰窟。凳子上像长了针似的,他坐立不安,连灌了三杯茶水下肚,肚子里全是茶水,腆着的肚子里仿佛有水在晃动。 “采翠姑娘,侯爷还没起吗” “李大人,我们侯爷最是勤勉,怎么可能还未起侯爷公务繁忙,一大早就被人叫走了,您再稍等一会。” 李太原连忙赔笑,“本官口误,口误。侯爷心系百姓,事事亲历亲为是我等臣下的典范。侯爷要办的事,自是重要的,本官等得,等得。” 采翠抿嘴一笑,又替他倒了一杯茶水。他看着碧绿的茶水,嘴里开始泛起苦来。茶是好茶,无奈无心品鉴啊。 如此这般眼看着巳时三刻,晏玉楼一脚踏进来。 “下官见过侯爷。” 晏玉楼不用想也知他是因何事而来,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在上座。采翠立马给自家主子倒茶,摆上刚送来的点心。 “李大人想必是为董家的案子而来。” “正是,昨日下官遵侯爷的令,将犯事一干人等收押,董家四子被采一案终可结案,特来请侯爷示下。” 晏玉楼喝了小半口茶,目光变冷。结案真正的行凶之人并未归案,何来结案一说曲氏虽死,然而死无对症,这个案子不能结。 “李大人,金氏虽供出曲氏为幕后主使之人,然而曲氏已死,事情真相尚未清明。依本官看,此案定为悬案,待日后有了新证据再做处理。” 李太原一愣,明明白白的案子,怎么就成悬案了呢 他不傻,往深一想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立马清醒过来,“侯爷说的是,下官会记录在册。另外国公府表少爷和柳举人的案子,若是国公爷问起,下官该如何回答,还请侯爷明示。” 这才是老油条真正担心的。 晏玉楼将茶杯搁下,淡淡一笑,“国公府表少爷的案子本官已破,不过是一场误会,本官会亲自向信公国言明,李大人不必担心。想必李大人也看得出来,三件案子其实并无联系。既然没有什么采花贼,柳举人的案子应是另有隐情。你再去查问一遍,出事前几天柳举人平日里与谁走动较近,那些人可有什么异常之举” “侯爷的意思是” “本官怀疑是熟人作案,你好好查查那个张向功。” 她之前就觉察到那张向功对柳云生的嫉妒之心,虽然掩藏得不错,可是话里话外却是巴不得柳云生出事。 他是第一个发现柳云生出事的人,没有第一时间想着替同伴遮丑,反倒大张旗鼓地报案,可见用心不纯。 若是真有采花贼,他的嫉妒心另当别论。然而事实证明所谓采花贼压根不曾存在过。如此一来,张向功的行迹就显得很可疑。 “侯爷真是慧目如炬,明察秋毫,一眼就能看出张举子的不对劲。下官愚笨,经侯爷一点拨,顿时茅塞顿开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脑清目明。侯爷放心,下官得了您的提醒,定将此案办好不负您的厚望。” “李大人辛苦。” “下官不辛苦,侯爷辛苦。” 李太原行了礼,当下领命而去。 晏玉楼吃了一块点心,让人去带花姑。花姑已经洗干净,换了府上丫头的衣裙,跟在晏实的后面绊手绊脚,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 长得倒还不错,就是皮肤黑了些,身子瘦了些。 “见过美人侯爷。” “免礼吧,以后唤我侯爷即可,美人二字去掉。” “是,侯爷。” 晏玉楼勾唇一笑,孺子可教。想来虽然人傻笨些,但行走江湖多年自是长了一些眼色。这样的人,教导起来并不困难。 起身出门,示意花姑跟上。 下人们早已套好马车,她带着花姑一起上了马车。花姑第一次坐马车,很是惊奇,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那个。等马车行驶后,更是欢喜地眯起眼。 “侯爷,原来坐马车这么舒服啊。以前我和师父无论去哪都是走路,我还是第一次坐马车。怪不得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坐马车,比起走路来又快又舒服。” 花姑今年二十三,寻常人家的女子,这个年纪大多已经嫁人。这傻妞记得那婚约,一直拖到现在。 “若是你那未婚夫已经娶妻,你待如何” 花姑显然没有想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做妾,他要是成亲了,我就偷偷离开。天大地大,哪里都能混一口饭吃。” 行走江湖多年,不知听过多少后宅腌臜事。她可不会做别人的妾室,要是想做,也不会等到现在,早几年还有人看上她。见她是个街头讨生活的,多有轻贱,皆是想讨去做妾,都被她骂跑了。 晏玉楼看她一眼,“甚好。” 人穷志不穷,再穷不为妾,倒是个明白人。只是她虽说得豪气,什么天大地大总能混口饭吃,瞧着黑皮瘦骨的,想来这些年混得实在是不怎么样。 得了美人的夸奖,花姑有些害羞,别别扭扭的不敢看晏玉楼。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瞄一眼,眼神一会儿迷茫一会儿痴迷,看起来傻愣愣的。 到了国公府,晏玉楼照旧是让人去叫门。哪知国公府的门房一听荣昌侯又来找他们国公爷,脸色有一瞬间的微妙。 姬桑听到下人通传,心头闪过异样。 晏玉楼见到他,只说是为程风扬的案子而来。 花姑躲在她的后面,偷看姬桑,又是被震惊到。我的师父啊,原来宣京这么多美男。就是这个叫什么国公的美男好冷,没有美人侯爷看得舒服。 姬桑也注意到了花姑,却并不开口询问。 程风扬来得很快,一听是自己的案子,跑得飞快。他可是听说了董家的事情,那董夫人好生可恶,竟想出那等龌龊法子折辱庶子。荣昌侯倒是有些本事,那么短的时辰内就破了案。 他行过礼后,眼神也看到花姑。 花姑身体缩了一下,低着头。 晏玉楼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程公子,人已带来。一切都是误会,你有什么话尽可问花姑。” 程风扬盯着瘦瘦小小的姑娘,满脸的嫌弃。就是这么个瘦不拉干的村姑,竟然偷看了他堂堂程家大少爷尊贵的金腚。 “侯爷,您是说当日脱我裤子的就是她” 花姑又往后缩,嚅嚅道“公子,对不住。” “呵,一句对不住就想本公子原谅你,你当真是在做梦本公子问你,你叫花姑是吧,你为什么要打晕本公子” “民女没有想打晕公子,民女是以为公子醉倒了。不想公子看到民女,民女想问公子话,就拍了公子一下,谁料公子您就晕过去了。民女真的不是故意的民女当时鬼迷心窍就是想看看” 程风扬一口气堵得荒,这个黄瘦的丫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嘲讽他太弱,随便拍一下就晕倒了,这简直是侮辱他国公府表少爷的威名。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个丑丫头,你看了本公子的你竟然还敢笑话本公子你看也看了,为何不善后” 任由他光着屁股露在冷风中,还被人看了去。 他的目光狠狠,瞪着花姑。花姑被他眼神吓到,躲到晏玉楼的身后。晏玉楼手一拂,呈相护之势。 “程公子,花姑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又因长在民间四处闯荡不知礼数,也不知男女大防。据花姑所说她那未婚夫生得极好,是以她才会将你错认。都是程公子你长相出众,才引得这一番误会。程公子一向雅量,想来是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程风扬诡异看她一眼,她巧夺天工的颜令人不敢直视。他突然不自在起来,荣昌侯这是在夸他长得好,有什么用意 他交友广泛,三教九流并不拘泥家世。所以一些小道消息,他知道的比别人都要快,刚在京中冒着的传言很快就进了他的耳。 进了他的耳,也就进了国公府所有人的耳。 方才晏玉楼夸自己长得好,哎呀,他脸都要红了。这个荣昌侯莫非真好男风否则怎么会有男子会夸另一个男子长得好 “咳既然侯爷替你求情,那本公子便不与你一般见识。不过你可真够傻的,这么个找人法,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人哪说不定等你找到人的时候,人家都儿女绕膝,谁还记得你。” 花姑被他一说,耷了嘴角。 晏玉楼并未出声,这个程风扬,说的倒是实话。看一眼至始至终都做冰山透明人的姬某人,问道“眼见春闱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是场误会,我看就大事化小,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侯爷一向公正,怜弱惜才,自是有理。” 姬桑看着她,她也看着姬桑,彼此之间打着机锋,暗自较量。 程风扬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个晏侯爷最近太不对劲,短短两三日,都往国公府跑了三回。 这样的案子,一向都是顺天府的事情,侯爷为何插手,莫不真看中表哥的美色他得到消息后立马传遍国公府,表哥应该听说了,为何还与晏侯爷这么不避人他们难道彼此有意在眉目传情吗 怪不得,两人都老大不小,都不娶妻也不纳妾,原来是同道中人。 他们在一起时,到底何人雄踞,何人雌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觊觎 他猥琐的眼神引起了晏玉楼的注意,方才不觉得,此时想起才觉得今天国公府的人怪怪的。之前的那个红脸婢女眼神里的惋惜,还有国公府其他下人的探究目光。 到底有什么不对 “程公子,可是还有什么疑问” “哦,没”程风扬回过神来,自己方才的癔想可真千万不能被表哥知道,否则他不死也残。眼珠子一转瞟到没事人一样的花姑,心里顿时不爽得很。 这个丑丫头,害得他郁闷好些天,她倒好半点事没有光看热闹。 “学生因为差点被人轻薄一事郁结于心,近些日子寝食难安闭门不出羞于见人。花姑姑娘既然承认是她做的,侯爷要如何处置她” 花姑脸露茫然,她就看了一下他的屁股,难道还要抓起来吗求救的眼神看向晏玉楼,晏玉楼回她一个安抚的目光。 “程公子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问题丢了回去,程风扬瞄一眼自己的表哥。“学生受惊是真,这丫头犯事也是真。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学生自不会将她送官。可若不略施小惩,旁人定会以为我国公府好欺负。不如就罚这丫头给学生当三年的丫头,以偿她对学生的伤害,侯爷以为如何” 三年 花姑已经二十有三,再当三年的丫头,花期已过更是难嫁人。再者程风扬留花姑当丫头,会不会存着捉弄报复的心思 晏玉楼不语,姬桑也不开口。 程风扬有些心虚,“要不两年” 还是沉默。 “一年。”他咬着牙,已经很退让了。这个丑丫头,连府上的低等丫头都不如,他还看不上呢。 依旧沉默。 “要不半年”不能再少了。 晏玉楼觉得差不多了,看向花姑,“你觉得如何” 花姑连忙点头,国公府看起来比侯府还大还好。要不是怕程公子为难她,有这么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又不用为奴,她是很愿意的。 她确实犯了错,只要不把她送官,让程公子出出气是应当的。 “好,那就这么办。不过花姑与本官有缘,本官一向怜惜弱小,见不得有人受苦。程公子为人磊落,想来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转而叮嘱花姑,“本官每隔半月会派人来看你,若是国公府里有人欺负你,你大可以去侯府寻我。便是半年期满后,想做什么营生也尽可告诉我。” 她语气轻缓,目光柔和。 程风扬嘀咕起来,晏侯爷对一个丑丫头都这般温柔,当真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会不会不止喜欢男子,同样喜欢女子吧 妈呀,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发现。 花姑漂泊在外多年,除了养父再无亲人。卖艺讨生活的人,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的。自家人不在后,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关心,当下红了眼眶。 “侯爷,您对花姑真好” 程风扬别开眼,这个丑丫头,哭起来更是难看。 晏玉楼又安抚花姑一番,交待好后离开国公府,她前脚一离开后国公府的门立马关上。她心头一跳,眼微微地眯起。 不对,国公府的下人好像防着她。 纵使她和姬桑一向不对付,可她是堂堂荣昌侯,姬桑那厮见到她尚且要给几分面子,何况国公府的下人。 “京中可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晏实表情为难,吞吐起来,“没也有一些。就是不知哪里来的嚼舌根的,竟然敢诋毁侯爷的名声。小的已派人去查,想必很快就找到生事之人。” “传的是什么坏话” 她问得漫不经心,晏实已是咬牙切齿了。 “他们传侯爷您爱才都是表面功夫,实际上是居心不良。” 这不是老生常谈吗那些人揣测她的心思,私下议论她是招揽人才收买人心。想都不用想,定是信国公一派散出来的谣言。 “哼,本官就是喜欢青年才俊,他们能奈我何” 晏实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变得一言难尽。 “侯爷,他们传的是您喜好男色,有断袖之嫌。” 晏玉楼错愕不已,紧接着玉面一沉,“竟然传本官好男色怪不得国公府的下人鬼鬼祟祟的,莫不以为我觊觎他们家国公爷” 姬桑那厮长得确实合她的心意,然而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又不傻不疯怎么可能对姓姬的下手。他们可是死对头,要真被他发现了什么,岂不是自寻死路。 好一个国公府,将她当贼人了。 “走,回去。” “侯爷”晏实大惊,忙跟上自家主子,“您回去做什么” “自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晏实心急如焚,他的好主子哟。这样的事情哪里是能说出去的可是他不敢拦晏玉楼,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随时替主子善后。 “嘭嘭”敲门。 门开后,她一阵风似的闯进去,门房吓得跟在她的身后。沿途经过之地,所有的下人都被她的气势惊到,再看一眼面有菜色的门房,自发地跟在后面。 国公府内,程风扬走了又来,在姬桑的院门口磨磨蹭蹭。犹豫再三,终是没忍住凑到姬桑的跟前。 “表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姬桑眉眼未抬,“捕风捉影,不足为信。” “表哥,空穴来风,定是有所依据的。你说晏侯爷真如传言所说那般该如何是好这短短几日,他都往国公府跑三回了。依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姬桑冷冷的眼神扫过来,程风扬闭了嘴。后面的话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去,以表哥的聪明,定知他的意思。 “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他立马苦起脸来,真是好心没好报。自己好心提醒表哥,表哥竟然如此对他。“表哥,晏玉楼处处与你作对,谁知道他藏了什么腌臜心思,你可要小心。” 反正他说也说了,该做的他都做了。听不听得进去是表哥的事,做不做防范也是表哥的事。真要出事,怨不得他。 他跑得快,迎面碰到疾步匆匆的晏玉楼,后面已经跟了不少国公府的下人,下人们被她的气势给震住,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拦她。 晏侯爷杀了一个回马枪,果然是对表哥有想法。他心下一惊,把门房拉到一边,门房叫苦不迭。晏侯爷杀气腾腾的他们无人敢拦哪。 晏玉楼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进了姬桑的书房,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冷眉冷眼的看起来极为不善,瞟一眼院子外头的国公府下人,还有最前面伸长脖子的程风扬。 “姬国公,本官与你同受先帝重托,得以辅佐陛下安定内外。不想本官一心公务破案心切,落在你国公府众人眼中,倒成了别有居心之人。” 姬桑放下手中的手,扫一眼外面的人,“晏侯爷此话怎么讲” “国公爷何必与我打哑谜,你府中下人防我之心甚重,生恐我对你做些什么。想我晏玉楼好歹也是顶天立地之人,岂容旁人污蔑所谓阴阳交合,雌雄成双,这是亘古不变的延续。我晏玉楼不过俗人,虽有七情六欲,却也知遵世间礼法。” 程风扬惊掉了下巴,晏侯爷好生嚣张。别人若是遇到这样的事,要么是镇压流言,要么就是讳莫如深。他倒好,竟然主动提及。 晏玉楼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想,她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尤其不喜欢因这样的破事而受到烦恼。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国公爷应可放心,你府中众人也尽可安心。” 姬桑冷脸一沉,“还不快滚” 这是门外面的下人们和程风扬说的,程风扬连忙驱赶下人,“表哥,你别生气,我马上把他们赶走。还不快走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奴才。” 一边说着一边挥手,下人们做鸟兽四散。 院子一空,空气都觉得舒畅。 晏玉楼慢慢站起来,缓缓朝姬桑走去。她的脸上挂着笑容,笑不达眼底,衬着绝色倾城的脸,雌雄莫辨却美得惊心动魄。 近了,微垂首,俯视着坐着的姬桑。 “姬国公是否也认为,本官对你有不轨之心” 姬桑眸无波澜,黝黑一片。她可以清楚看到那黑曜石般的瞳仁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小小的清清楚楚地浓缩在他眸中。 他看着她,她眼里的幽光似要将人吸进去。 “我从未有过此等想法。” 晏玉楼笑意加深,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瞄一眼门外,晏实和姬桑的心腹守在两边,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倾着身,与他靠得很近,几乎快贴到他的耳朵,“其实国公爷可以想,因为本官确实有过那样的想法。谁让国公爷生得如此貌美,令本官心痒难耐日思夜想。” 说法,快速旋身离开。 一出门,只想仰天大笑。 不用想她也知道他的脸色有多难看。身为一个国公,被同是男子的对头表白,他的心里必是觉得受到羞辱而勃然大怒。可惜这种事羞于启齿,他是有火都不能发,只能生憋在自己的心里,干干地熬着。 姬贼啊姬贼,敢给她添堵,她就让他心塞。烦恼不应该是她一个人的,做为她的对头,姬桑那厮应该感同身受。 她没有回头,自不会瞧见如同石化的男人,猛然加快的心跳还有他耳尖泛起的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心动 书房内静悄悄的,阿朴没有听到主子的传唤不敢进来。 姬桑静坐着,无人知他心中卷起的惊涛骇浪,不停拍打着他的理智。他自己都不明白晏玉楼说那句话时,为何有一瞬间的欣喜。 自己不喜女子,同样不喜男子。 他慢慢起身,不紧不慢地踱出院子。看着走得不快,实则因为人高腿长,不消多大会儿就出了一两里路。 阿朴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如同一个影子。 国公府很大,也很空旷。 亭台楼阁,假山回廊。抽绿的树木,早发的新芽,处处皆是春的气息。仿佛是一夜之间,远远望去万物全都挂上绿纱。 他越走越快,阿朴始终跟得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且毫无气喘之意。若是内行人一见,必知这瞧着不起眼的奴仆是个练家子。 见微知著,身为主子的姬桑必是此中高手。 主仆二人像是飘着般,来到一处桃林前。桃树结满花苞,过不了几日就会盛开。此时有些等不及的花儿,早早地绽放点缀其间。 姬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而阿朴则守在外面,没有进去。 这片桃林没有任何牌示,可是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知道此处是禁地。除了固定时辰照料的花农可以进出,外人不得入内。 姬桑在林中穿行,很快来到正中的空地。空地中有一座亭台,亭台铺满毛地毯,他掀袍席毯而坐。方才一路行来,只觉气血翻涌,心知今日是受晏玉楼的影响。 他一向心止如水,不知为何竟有如此波动。晏玉楼与他一向不对付,说出那样的话不无羞辱自己之意。 静座调息,眸色渐渐冰冷,逐渐恢复成往常漠然的样子。脑子越发的清明,闭着目都能听见草丛里虫子追嬉动静。 两军对阵,你来我往皆是兵法,兵法变化多端诡异难测。然而无论哪一种兵法,说穿了都是万变不离其踪,一则攻身,二则攻心。 他与晏玉楼之间,自不会有刀光剑影的厮杀缠斗,只有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那人一向狡黠多智,自小就是京中世家子中的翘楚。与其对上,他向来都不敢懈怠。 那么,这么一个对头,突然说出那样的话,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此计定是一种攻心之术,攻陷他的心为对方所用,从此沉沦不伦之情中丧失斗志。 好一个卑鄙小人。 坐在马车里的晏玉楼连打两个喷嚏,脸皱成一团。心道哪个不知死活的在骂她,当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杜氏早早候在府门口,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身为母亲,外面关于楼儿龙阳之好的流言,足以令她心惊胆战。 “楼儿,有人传你企图染指进京赶考的举子,这可如何是好” “哪个王八羔子传的没有的事” 晏玉楼不想让母亲担心,断然否认。她堂堂荣昌侯,还用得着如此费心找男人凭她的地位和长相,只要勾勾手大把青年才俊送上门来。 杜氏欲言又止,心知女儿是宽自己的心。楼儿已经二十有二,这般年纪的女子,大多嫁人生子。楼儿在外面行走和男子打交道,日子一久难免不会春心萌动,开始思春了。 当年她也是没有办法,连生五个女儿,要是再不得个儿子,开明的婆婆也会让楼儿他爹纳妾。刚开始只想先混过去,不想世事无常,一瞒就是二十二年。 这些年来,她为楼儿骄傲,也为楼儿可惜,若楼儿真是儿子该有多好。这般有能力有手腕的世家子,满宣京都没几个。 事到如今,能否恢复女儿身,已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照这个局势,楼儿说不准一辈子都要顶着男子的身份生活。一思及此,她立觉愧疚难当,自责不已。 “楼儿啊,娘知道这些年苦了你,都是娘的私心害得你现在进退两难。娘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你若是想男人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只要事情做得隐蔽些,找个可靠的人,别人不会知道。” 晏玉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家老娘的意思,她娘还真是开明,连这种事情也想得出来,分明是在暗示她偷养男人哪。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楼儿,你莫要骗娘。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受娘的连累无法嫁人。女子都想有个男人依靠,没什么丢人的。娘看晏实就不错,与你一起长大对你忠心不二,生得也算清秀。要不,你把他收到房里日后若是有孕,咱们寻个法子躲着生下来,再编个生母出来,岂不两全其美” 晏玉楼脑袋抽抽地想着,老娘的法子倒是可行,只是那人不可能是晏实。 “娘,真没有那回事。您觉得孩儿是愿意委屈的人吗孩儿若真是瞧中某人,自会想法子与其成事,万不会耗着自己。” 她说得坦然,杜氏却被惊住。做娘的开明是另一回事,做孩子的太彪悍又是另一回事。敢情楼儿心里有主意,还真是借着拉拢人才之便寻找合意的郎君。 “楼儿啊,外人不可信,谁知道他们藏着什么心思万一他们起了坏心,岂不是害了我们晏家娘还是觉得晏实那孩子不错,知根知底又是侯府的人。” “别啊,娘。您老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陛下还年幼,孩儿暂时是真的无心男女之事,您就别操心了。您要是真闲得慌,不如去叫几个姐姐带着孩子来侯府小住,省得您盯着我一人。” 杜氏嗔道“你这孩子” 话题到此为止,杜氏只好作罢。 晏玉楼长吁一口气,那些人倒也说得没错,她可不就是喜欢男人。 扯了一些闲话哄得杜氏开心,一出杜氏的院子,她面色一沉唤来晏实。晏实来得快,以前还不觉得,今天老娘提到他,这才发现他确实长得清秀。 说实话,晏实真是一个好心腹。话不多有能力有眼色还很忠心,难怪自家老娘会有那样的心思。 只不过,她对晏实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传言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回侯爷,是董家的大公子心生不岔胡言乱语传出来的。侯爷放心,幸好未曾传开,奴才已经派人把传言压下去。” 果然不出所料。 “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和本官做对,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走,去董府。” 董郎中一听她上门,两腿都哆嗦,暗气长子不争气,偏要惹那个煞神。不用人说,自己捆了董子方跪在门口迎接。 她一脚踢在董子方的身上,居高临下。 董子方的嘴被塞住,显然是董郎中做的,他生怕这个儿子再说些不中听的话激怒她,给董府招来更大的祸事。 “作死的东西,竟然敢毁坏本官的名声” “侯爷,犬子糊涂,下官惭愧。” “董大人,你翻天覆地就是惭愧两个字,就没有别的词了子不教父之过,董大公子养成今日性情,皆是你种的苦果。他红口白牙污蔑朝中重臣,其心可诛” 董郎中不停磕头,后悔不已。早知道就把这个孽障关起来,哪里想到一时疏忽,让这个孽障有机会在外面胡言乱语。 自己已经被罢朝,要是再得罪侯爷,哪里还会有翻身之日。 他咬咬牙,“侯爷,他罪该万死,要杀要剐您做主” 董子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晏玉楼收回脚,冷哼一声,“本官从不是无情之人人,然而董大人太令人失望。纵使本官有心姑息都无法说服自己,更何况去堵天下悠悠众口。董大公子其罪难免,其心可诛,念你这些年还算兢兢业业,差事上无过无失,本官就往开一面。” 董郎中一听大喜,感激涕零。 “不过此子心性败坏,不重罚难以服众。西山行宫正在修建,董大人何不让令郎去那里磨砺一番” 董子方又“呜呜”叫唤起来,修建行宫这样的事情历来都是低等役兵的差事。他好歹是京官嫡子,怎么能与那帮泥腿子为伍 董郎中心里也是一惊,西山那地苦得很,方哥儿去了不死也脱层皮。可是侯爷亲自开口,万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下官遵命。” 晏玉楼面色冰冷,姓董的还算识相。要敢说半个不字,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嫌命长 既然来了董府,自是要顺道去看一下董子澄。 董子澄的精神还算可以,已能下地走动,看样子过几日的春闱勉强能参加。她不会劝他再等三年,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渴望出人头地的男人而言,但凡有一点可能他爬都要爬到贡院。 鼓励他几句,然后离开。 她夜访董府探望董子澄的消息很快传到姬桑的耳中,彼时姬桑已从桃林归来。来报的是国公府的一位幕僚,姓苏名好问。 苏问有谋略,颇得姬桑看重。 “国公爷,晏侯爷此举恰恰说明传言属实。以他的身份,何至于礼贤下士到这个份上,另是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咔” 姬桑盯着手中断裂的狼毫,眸光没有半点温度。一个抛掷,断成两截的毛笔稳稳当当地丢进炭炉中,插得笔直。 好一个晏玉楼,朝三暮四沾花惹草。 简直是无耻至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夜遇 苏问看着脸覆寒霜的国公爷,再看一眼香炉里立得如同两柱香的断笔,只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国公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为何此次如此愤怒 晏侯爷近几日登门三次,莫非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心思毕竟阖京上下,除了晏侯爷自己,男子之中就数国公爷。 国公爷必是觉得受到污辱,才会这般动怒。 身为国公府的幕僚,他一向以国公府为荣,认国公为主。一想到荣昌侯肖想国公爷,如此明目张胆,当下心生愤慨。 “国公爷,晏侯爷越发嚣张,咱们万不能坐以待毙。” 姬桑不语,看向门外。 阿朴探出身来,“国公爷,宫里有人来了。” 苏问一听,连忙告退,与进来的吉公公错身而过。吉公公是姬太后宫里最受宠的宫人,能来国公府传口谕的,自是姬太后的心腹。 姬太后说有急事,召姬桑进宫。 姬桑略一整理,便与吉公公一起走。吉公公对着他自是万般讨好,路上便透露了姬太后之所以连夜召见的原因。 原来还是因为晏玉楼好男风的传言,传言虽压下,姬太后却是一早得到消息。 姬太后年已四十有二,生得自是一派雍容华贵,五官与姬桑长得毫无相似之处。信国公府子嗣不丰,嫡支唯姬太后与姬桑姐弟二人。姐弟二人年岁错得大,姬太后十七岁时,姬桑才出生。 说是姐弟,实则情同母子。 对于幼弟,姬太后很是疼爱。一听到晏玉楼有断袖之嫌,最近勤跑国公府,她不免多想。是以,才会连夜召弟弟进宫。 一番关切之后,直奔主题,提起晏玉楼。 姬桑简略说一遍,语气平淡,并无任何波澜。 姬太后松口气,“原来是因为风扬的案子。” “正是。”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鹤之,姐姐知你朝事繁忙没有心思放在内院,也知道你是个心明如镜的孩子。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咱们信国公府自来子嗣单薄,你年纪不小应该考虑娶妻生子了。” 见弟弟脸上没有半分意动,不免有些心灰。 “父亲母亲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倘若他们知道你无心成亲,不知多伤心” 若是以前,姬太后也不是太急的。可是她怕,怕弟弟和荣昌侯一样,只爱须眉不爱红颜。如果那样,信国公府岂不是再无希望。 “大姐,事情还未到那一步。” 姬太后叹息,“晏玉楼一惯与你不和,晏家人最是心思诡异,谁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桑儿,你可不能中他的诡计。” 姬桑敛眸,习惯冷着的脸不知要做出何种表情 “传言向来不实,你何必杞人忧天。无论荣昌侯是何种人,我与他都不是一路人,你大可放心。” 姬太后哪里能放心,荣昌侯生得比女子还美,难保鹤之一时被迷铸成大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敢去想。 先帝体弱,后宫妃嫔并不多。包括当时身为皇后的她在内,无一人有幸怀过孩子。眼看着江山无后,有臣子进言道晏家女好生养。 彼时,晏家的四位姑娘已经出嫁,个个都是进门便有孕,且都是连生几胎。先帝思索再三下旨,侯府中唯有正在议亲的五姑娘晏琳琅未出阁。是以,荣昌侯府只能遵旨,晏琳琅被接进宫,直接封妃。 真是应了那句晏家姑娘好生养的话,晏琳琅进宫不到半年果真怀上龙胎。先帝大喜,身体都有了起色。 后来,皇子诞生,百日后封为太子。 太子一岁多时,先帝终于没能熬过,御驾西归。 他们夫妻感情不浅,先帝身子又弱。若不是为了皇嗣,他们会是一对人人都羡慕的夫妻。可惜她福薄,未能开怀。 要是她育有嫡皇子,哪里会有后宫那些妃嫔,更不会有姜琳琅。 思及此,目光幽幽胸臆间全是遗憾。不免又是长长的幽叹,对于子嗣艰难的人来说,只要香火能承续,谁还会在乎嫡庶。 她现在有些体会先帝的心情,不由苦笑。 “鹤之,我们姬家传承多年,父亲母亲的教诲言犹在耳。姬家不能在你我手上没落,我们不能当家庭的罪人。你若真不想成亲我也不逼你,只求你为姬家延续香火,不论嫡庶。” 这番话进了姬桑的耳,直到出宫后他还不停地想起。 子嗣啊。 大事未成,何以成家无家无室,何来子嗣 夜色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身后宫门高悬的灯笼随风飘摆。他的脸忽暗忽明,如同这春夜一样,透着刺骨的寒。 夜近子时,宵禁后的宣京城,路上空无一人。他慢慢地走着,阿朴和抬轿的下人安静地跟在后面。 突然前面似有喧哗声,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与来人,他看到最前面的人。那人一身锦白常服,冷眉冷眼杀气腾腾。 他定住,迎面而来的人也定住。 “国公爷。” “晏侯爷。” 晏玉楼脸沉得吓人,任谁睡得最香被人吵醒心情也不会好。加上又出了那样的大事,更是心情坏到极点。 半个时辰前,李太原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哭丧着一张脸敲了侯府的门。 李太原老成精,从董子澄之案悟出一些门道,心知董子澄的案子不简单。猛然听到柳云生受辱自尽的消息,吓得一浑身冒冷汗。 柳云生之前的案子正如晏玉楼所料是张向功做的,有人看见柳云生出事前一天,张向功神神秘秘地拉着一个江湖郎中说话,郎中已经供认当日张向功在他那里买了一包蒙汗药。 据柳云生自己说,事发前一晚他与张向功讨论文章,两人一起吃过茶,茶叶还是张向功给的。张向功刚开始拒不承认,孟进露了两手立马交待得一干二净。 两人同是浒洲学子,早已相识。张家和柳家一样,都是贫寒之家,他们幼年曾在同一学堂进学。因柳云生自小有才名,很受先生器重,那时候张向功就生了嫉妒。 这种嫉妒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未减少过,来到宣京后更是空前怒涨。宣京富庶繁华,与浒洲大不相同。柳云生才名远扬,成了坊间押注的热门人选,许多大户人家有意结交,一来怜才,二来有意招婿。 而才学长相都差一大截的张向功无人问津,有那么一两个有意思的,都上不台上。他身受煎熬, 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恰巧京中传出采花贼采男子一事,他初时并未在意,在听到又有人向他打听柳云生时,嫉妒终于击垮他的良知。他心生一计,才有了之前的案子。他并不好男色,柳云生身上的秽物是他弄上去的,为的就是逼真。 李太原查明案子,原想着明日去侯府汇报,不想柳云生就出事了。 柳云生是被人污辱后自尽的。 张向功被抓走后,柳云生独住。李太原交待过巡夜的人,要多留意柳云生的事情。巡夜之人经过院子,发现院门大开,心下纳闷走了进去。 唤了几声,都没人应答,再看到屋门也是开的,顿觉不好。 待举着火把进去,瞧着梁上悬挂着的人,吓得一声大叫。忙禀报给李太原,李太原慌忙带着仵作赶去,查验之后才知柳云生生前受过侵犯。 按理来说,应是受辱后羞愤自尽,仵作却说不是。柳云生脚下没有踢倒的矮凳,他是怎么把自己套进去的 所以,柳云生死时,屋子里面还有人。 李太原不傻,相反十分敏锐。柳云生是在侯爷面前露过脸的举子,寻常人巴结都来不及,纵是再有色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所以敢动手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联想董家的案子,他暗自叫苦,除了求晏玉楼别无他法。晏玉楼了解完后只问了一句话,她问同仵作一起验尸的大夫,柳云生受辱之前可有服用过药物。 大夫说没有。 晏玉楼呆坐了一会儿,手死死地捏着。即使作案手法不相同,她还是觉得是同一人所为。放眼京中,何人能有此手笔 犯下这样的事情,没有惊动左邻右舍,且还猖狂到奸后杀人。 愤怒让她牙关紧咬,理智告诉她要忍,在有十足的证据才能发难。可是上辈子所受过的教育激荡在心间,内心的正义感迫使她无法漠视这样的恶行。 她冷着脸下令去公主府,李太原心下骇然,生了退意。他官小言轻,得罪不起王爷和公主。一路追着她跑,跑得气喘吁吁。 此时看到姬桑,像是看到救命稻草,拼命挤上前。 “国公爷,您快劝劝侯爷吧。” “李太原,本官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要是害怕就赶紧滚”晏玉楼怒斥着,双眼燃烧着熊熊火光,在夜色中跳跃。 “侯爷,下官不是怕自己,是怕您” “本官心里有数,不劳李大人操心,庞威何在” 一青年应声而出,正是京畿卫统领庞威,身后还带着近百名京畿卫的好手。 李太原腿脚开始发软,侯爷什么时候找的庞统领。这是要把事情闹大啊此事牵涉如此之大,水深且浑,真要闹开定然无法收场。 他心里叫着苦,脑子里想逃开这一切,可现实并不允许啊。他要是这个时候临阵退缩,侯爷回过头来自会和他算账。 再说这本是他顺天府的案子,是他把侯爷扯进来的。现在出事了,他如果逃脱,仅有的良心都过不去。 真真是愁死个人。 他一张老脸皱成菊花,打定主意要是还劝不退侯爷,他就以死相谏。 姬桑已经走到跟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国公爷,柳云生被人污辱自尽,侯爷要闯公主府。” 短短两句话,姬桑就明白了,身后的阿朴倒吸一口凉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同行 当朝公主残害举子,此事骇人听闻。但凡露出半丝风声,必将震动朝野。一旦属实,还不知要惊起多少民愤人怨。 阿朴都能想到的利害关系,晏玉楼怎么可能想不到 无论在哪个时空,正义都不应该缺席。她身为朝廷重臣,位高权重,若是她都胆怯退缩,还有何人敢直面皇亲国戚,敢于揭露丑恶真相,岂不更助长湖阳的威风。 李太原心急如焚,侯爷是铁了心。他确实怕连累,可心里也有几分是真正替侯爷担心。侯爷与别的权贵不同,虽说不太好亲近,却有一颗仁心。 他之所以求上侯爷,就是认准这一点。 方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句话,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真是病急乱投医,谁不知国公爷与侯爷不对付。要是让国公爷知道侯爷怀疑上公主,定会大作文章。如果王爷和公主知道侯爷今夜的举动和想法,侯爷的日子就难过了。 “国公爷,柳举子遇害后,下官与侯爷发现贼人的行踪,瞧着像是往公主府的方向跑,所以我们一路追踪至此。侯爷一心为民除害,竟不顾得罪公主也要进去查看一番。您看,是否能从中周旋一二” 晏玉楼很诧异,她没想到李太原会替自己圆事。这个老滑头,一向油条。她以为事情不对时,他会跑得比谁都快,摘得比谁都干净。 不想,还尚有一些良知。 姬桑闻言,似乎也有些诧异。 他看向她,“此事非同小可,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夜风一吹,晏玉楼冷静了一些,在听到李太原替自己找的借口后,脑子更是清明。她这样不管不顾地闯进公主府,没有半点用处,反而会打草惊蛇。 湖阳性情已坏透,要是心生报复,还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默默往一边走去,姬桑跟上。所有人原地待命,眼神跟着两人。说实话,要不是场景不对,李太原都要惊呼三声。 国公爷和侯爷居然会单独说话,说出去谁信。 晏玉楼停下脚步,“你要说什么” 夜色模糊了她的容颜,难辩眉眼。黑夜给了人不一样的感觉,两人的眼神毫无顾忌地看着彼此,两相清冷。 姬桑低语,“侯爷若执意闯公主府,可有想过后果” “自是想过的。那人行径令人发指,我亲历此案,若不能替死者申冤还事情真相,我无法面对自己的良知。如果只是查阅卷宗,面对乌黑书写的人名,我恐怕不会有此触动。可我见过柳云生,他的长相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那个年轻举子眼中的灰暗,记得事情查清后他亮起的眸光。也记得当自己说出希望能在德元殿上见到他时,他眸底的希冀。 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因为别人丑陋的贪欲,以一种极为羞耻的方式离世,让她如何能坐视不理,如何能昧着良知粉饰太平。 柳云生一死,浒洲的柳母如何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何况死因难以启齿,日后世人再提及他,除了香艳色彩再无其他。 “国公爷恐怕不能理解我内心的痛惜,你我一出生就比常人幸运,没有嫡庶争斗,没有坎坷曲折。幼年便已是一府之主,承袭爵位。” 他们之所以生而不对盘,除了两宫太后及两府的隔阂,还有就是相同的命运,相似的人生的轨迹。 天子骄子,受万众瞩目,岂容光辉之下还有他人身影 “我们生来比别人高人一等,是为什么头顶苍天立于世间,有多大的能力就应该扛起相应的责任。我不知国公爷会做何想,我只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不愿意看到有人蒙屈有人受冤,天下之大看不见的地方我管不着,然而我亲眼看见的惨事我无法无动于衷。” 姬桑无比认真地看着她,内心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生平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生而受命,不止她,还有自己。 他的责任,他肩负的使命,自打一出生就已注定。 “晏侯爷认为我是绝情之人” “国公爷一向遇事冷静,令人佩服。” 说得好听是冷静,说穿了其实就是冷漠。或许是她受过另一个时空的教育,她不可能向他一样麻木。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欲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 他情急之下拉住她的胳膊,别说她不敢置信,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会做出如此举动。她的生死与他何干她执意得罪公主,上赶着找死不正是他乐见的吗 为何他会拦住她 众人虽离得不远,却没看得太清。皆因姬桑身量太高,差不多把晏玉楼遮得严实。黑夜中,他们像一对有情人。 不待晏玉楼说些什么,他已放开她。看一眼不远处默然静立的众人,那些人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前头的李太原不停地搓着手,很是心焦。庞威则手握剑鞘,随时待命。 芸芸众生,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职责。 “侯爷可曾记得,你我当日于先帝病榻前受命,先帝可还交待过什么” 晏玉楼怎么会忘记先帝敬重淮南王,对湖阳一向纵容。安排好朝堂之事后,特意提到淮南王府,叮嘱他们要对王府敬之尊之。关于湖阳的癖好,不要干涉。 “先帝定然不会想到,那人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害人夺命天理难容,我想就算先帝在位,亦不会姑息。” “侯爷,你还忘了一件事。虽然你我是辅佐大臣,可淮南王是受命摄政。这几年来,他不过是点卯上朝,又不参与朝政,你怕是都已忘记他摄政王的身份。大启建朝以来历经五代,康泰帝在位时为怕亲王生异心,将长广王行山王放逐京城赶往封地。并派心腹镇守封地邻洲,呈掣肘之势。这些年来,他们遥望宣京,难免还有不忿之心。” 康泰帝是先帝的父皇,先帝身子弱又是他唯一的皇嗣。反观两王儿女成群,且个个身强体壮。他怕皇权受到觊觎,下旨逼迫两王就封。 晏玉楼眯起眼,明明是说湖阳公主的事,他做什么扯得那么远竟然扯到康泰帝在位时的事,两王放逐多年,新一代长广王行山王也算安分。 “国公爷就事说事,作甚扯这些无关之事。” “侯爷以为无关侯爷智谋无双,焉不知防患于未然之理我们受先帝重托,一言一行都是为了辅佐陛下。陛下年幼,两王早就按捺不住,若非有人掣肘只怕早已生异。即便眼下还算安稳,谁能预料将来世事如何。倘若有朝一日陛下出事,得利之人定不会是子嗣颇丰的两王,而是近在京城的淮南王。” “淮南王” 淮南王淡泊,又无子嗣,他不可能对皇位生出什么想法真要是有,哪里会放着自己摄政王的权利不用,甘愿做一个闲散亲王 她试图从姬桑的眼神中看出一些什么,可是除了深邃,她什么也看不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说这些话,真是出人意料。 “有些话,不用我多说想必侯爷心知肚明。” 皇家的人,谁都不可以相信。越是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人,才越可怕。他也希望淮南王是个例外,可是谁也不敢去赌。 晏玉楼转过头,望着王府和公主府的方向。陛下还未长大,她肩上的重任不能有丝毫的差池。没有确凿的证据,她还动不了湖阳。即便她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无济于事,自己要是出了事,再无人会还柳云生一个公道。 而湖阳,只会越发的肆无忌惮。 她无比怀念以前生活的时代,这样的案子何需苦恼,科技面前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苍茫夜色,像极她的心情。 良久,她喃喃道“我认怂了,那我什么都做不了吗” “等。” 等什么等陛下长大亲政,等朝局稳固。等淮南王老去,等湖阳露出更大的马脚被人捉到确实的把柄。 总之,眼下时机未成熟,不能轻举妄动。 一个等字,尽显无奈。 晏玉楼苦笑一声,朝众人走去。 李太原和庞威等人听到她让众人回去的消息,一个喜形于色一个皱眉不语。李太原高声宣扬着,说他们追贼人追到此地无了踪影,只好打道回去。 她对庞威表示感谢,“劳庞统领白跑一趟,真对不住。” “不敢当,守卫京城是属下的职责,无事最好。” 众人散去后,她和姬桑仿佛有默契般,慢慢地往回走。 这个时辰,各家铺子食肆都关了门。整个宣京城,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四处漆黑一片,唯有随从手中的灯笼,发着晕黄的光。 下人们心里纳闷着,谁也猜不透自己主子是什么个想法,怎么会与国公爷侯爷一起走路,瞧着透着一股子诡异。 走了约一刻多钟,视线之中出现一家灯火通明的酒家。放眼宣京城,敢通宵开门的酒楼只有两家,主要是为方便巡夜的差役。 晏玉楼停下来,看着那匾额上的明楼二字,微眯起眼。 她看向姬桑,“进去喝一杯” 他错愕,尔后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夜谈 阿朴和晏实守在外面,相互看一眼又别过头去,各自冷哼一声。和他们的主子一样,他们也是生来就不对盘。 主子们还能把酒言欢,他们却都在心里把对方主子记恨上了。定是信国公荣昌侯心眼太多,不知在耍什么花招。 屋内,晏玉楼举杯敬姬桑。 “同僚一场,你我还未像这般坐下来喝过酒。今夜是个特别的日子,敬我们共同的职责,敬我们头顶的这片天。” 敬职责姬桑能理解,这敬天是何意 没有能听懂晏玉楼的后一句话,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从一个时空来到这个时空,这片天给了她新的生命,自是要敬一杯。 “今日若不是国公爷拦着我,想必这个时候我已身在公主府。乾坤朗朗,恶人横行我却无能为力。想不到有朝一日,我晏玉楼也会借酒消愁。” 她自嘲苦笑,仰头饮尽。 热酒下肚,通体暖和。 她不常喝酒,觉得喝酒误事。她肩负着晏家的重任,又要时刻记得藏好自己的身份,自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姬桑没有动,面前的酒杯还是满的。这个男人,性情真如他的脸色一样冷硬坚定,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牵动他的心情。 身处这个时代,无情的人活得更心安理得。 “我挺羡慕你的,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像你一样,可以漠视世间所有的不公。天下之大,冤屈何其多,凭一己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晏侯爷一片仁心,这些年功绩斐然,何必妄自菲薄。” 晏玉楼又倒一杯酒,仰头喝下,玉般的手指玩弄着手中的白瓷杯,唇角的嘲弄之色更甚,就那么看着他。 “国公爷,你这是在夸我” “自然是的。” “那我谢谢您了。” 她自顾又倒一杯酒,吃了几口小菜,突然不想搭理他。这个男人,真不会聊天,天都被他聊死了。 两人就这么不说话,她吃吃喝喝,他看着。 他的沉默,在这样的夜里是那么的寂寥,她甚至可以从寡欲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孤独。他和她一样,其实都是独来独往的孤行侠。 她和他又有着不同,她看不懂他。 “你是不是也没有朋友”她问。 “朋友” 他细嚼着这两个字,何谓朋友清冷的眼神看着她,眼底着明显的疑惑,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你和我其实很像,出身好身份高。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和同类做朋友,哪里还能结交什么人只是与你我一样为世家家主者,大多都是父辈祖辈的年纪,实在是无法说到一起。放眼京中,数得上名的青年贵胄唯你我二人,可惜你我却没能成为朋友。” 她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一向与外人保持距离,岂敢与人深交。他呢应该是性格所致,所以也没有朋友。 “其实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他再次缄默不语,他不需要朋友。 晏玉楼这是在向他求和吗此举有何深意,是她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一会儿的功夫,他想过无数个可能。 晏玉楼看他表情,就知这个阴谋论的家伙定是想多了。“所谓朋友,便是偶尔能相约一起喝个小酒发发牢骚的,比如像今天这样。” 她的声音飘忽,语气中带着难以觉察的怀念,怀念曾经生活过的年代,她时常会与好友聚餐聊天,大家畅所欲言。 在那个时空,她是父母独女,受尽宠爱。无论在哪个时代重男轻女的人都有,比如说她的爷爷奶奶。 父亲不是独子,尚有兄弟。从小爷爷奶奶就不喜欢她,觉得父亲打下的家业应该分给堂兄弟们,而不由她这个亲生女儿继承,她对此只有呵呵。 她是出车祸死的,刚穿来时情绪很是低落。父母唯有她一女,她死后他们该怎么办更让她痛恨的是遂了爷爷奶奶和叔伯的意。她怀疑过自己的死因,可隔着时空,她无能为力。 这个时空的娘给了她同样的母爱,她清楚知道老娘的苦衷。老娘原想拖个几年,等生下儿子后再恢复她的身份。 可是天不遂人愿,老爹在她三岁那年去世。 为了悲痛欲绝的祖母,为了整个荣昌侯府,她只能继续以男儿的身份存世。她从不怨老娘,因为她理解在这样的时代,没有男丁支撑门户意味着什么。 她甚至感谢老娘,给了她一个可以堂堂正正行走在外的身份。她不用和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样困在内宅,在那四方天地里尔虞我诈。 “说起来,我都不明白我们两家为什么会是对头按理说陛下唤姬太后一声母后,我与你都是他的舅舅。我们应该算是亲戚,再不济也不至于成为敌对。” 姬桑很意外,他完全没有想过两家之间讳莫如深的隔阂会被她一语道破。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意试探 “晏侯爷是不是误会什么我们国公府从未与侯府为敌。” “你们确实没有明着和我晏家对着干,可是我们两家不通往来总是事实。我五姐未进宫之前,似乎咱们两家就是如此。我其实很纳闷,按理说你们信国公府与我们荣昌侯府并无利益冲突,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呢 姬桑也在问自己。好像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他们信国公府和荣昌侯府从不交集。 晏玉楼又道“后来我五姐进宫,那也是江湖救急,解了先帝无子嗣的困局。正如你所说,京外两王虎视耽耽,倘若没有我五姐,这天下早已大乱。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你们信国公府应该感谢我们侯府,你说是不是” “侯爷喝多了。” 才几杯酒而已,她怎么可能喝多她知道他是不愿意谈到这个话题,不由得冷冷一笑。当年先帝的圣旨下到侯府,可有人问过他们侯府愿不愿意 “避而不谈,问题永远存在。国公爷可知你们敌视我们侯府是多么的可笑我五姐花信之期,家人正准备替她择一青年才俊。谁知圣旨一到,她就要收起所有的少女心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入宫。先帝的岁数,足以让她以父辈尊之,何况天下人皆知先帝身体不好,不是长寿之相。一入宫门深似海,谁想过我五姐的苦楚” 先帝驾崩时,五姐不过才二十一岁。 如此芳华,却要死守深宫苦挨岁月,何其残忍。 姬桑看向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怎么敢说晏玉楼到底有没有喝多,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意欲为何 她直直回视着他,知道他的心里必是不赞同的。在这个时代,女子以男为天,能进宫为妃生下皇子,在世人眼中是何等的幸运。 可是他们侯府并不需要这样的幸运。 “国公爷定是不赞同我的话,设身而处难道不正如我所说吗你们只看到自己的委屈,看不到别人的痛苦。世人皆是身在局中,被棋局所迷。身为棋子看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付出,而不到他人的贡献。” 说完,她给自己又倒一杯酒。 “我与五姐相隔三岁,我们一同长大。她自小调皮,与我一样。我们爬遍府中每一棵大树,记得每个假山里的窟窿,偷藏我们的零嘴。我七岁那一年,府里为我请了习武师父,五姐闹着一起学。五姐的习武天赋不输我,她还喜欢偷出府去听说书,听着那些江湖故事。她曾与我憧憬过,将来要嫁给一个同样习武的男子,两人可以结伴云游。” 老娘知道五姐的想法,并不反对。甚至早早开始寻摸武将家的公子,不求嫡长,但求性情开明不用承担家业之人。 然而这一切安排,随着先帝的一道圣旨戛然而止。 “人人都羡慕我们出身高会投胎。确实比起很多日夜劳作食不果腹的人,我们何其幸运权贵视百姓如草芥,孰不知弱肉强食,你自以为的高贵在真正的上位者面前,亦如蝼蚁。” 说到这,晏玉楼轻叹一口气,人都说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去,她竟然对自己的死对头说了一大通肺腑之言。 今夜她的情绪真是有些不对对头,可是她并不想克制自己。 人活着,何必憋屈自己。 既然喝了,何不索性喝个痛快。一连两杯下肚,再倒第三下时,手被人按住。修长的大手按住她的手,那一刻的滚烫灼得两人齐齐心下一跳。 “晏侯,不能再喝,还要早朝。” 她飞快拂开他的手,放下了酒壶。轻抚着额头,感觉酒气有点上头。好在陛下年幼,并不像先帝在时那样一月有二十五天都要上朝。 “早朝啊,真是个不人道的事。” 天不亮就要上班,还不能吃早饭,一饭就是一上午。 烛火跳动,酒色美人皆醉人。 她眯着眼,看着对面的男人。男人的脸色没变,原本冷峭的脸被烛光映照,笼罩着一层暖色。恰似冰山融化下崭露的那一丝春意,令人心驰。 他看她亦是如此,粉染的双颊迷蒙的眼神。玉雕的容颜凝脂的肌肤,这样的长相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若是女子,该是何等风华绝代,必定冠绝宣京。 发觉自己在想什么以后,他身体一僵。 僵硬地起身,“夜已深,走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不睬 两人出了明楼,下人们跟上。 晏实狠狠瞪阿朴一眼,阿朴也瞪了回去。这叫什么事,主子们真是让人看不懂,为什么国公爷不坐轿子,又一起走路算怎么回事 姬桑为什么放着轿子不坐,谁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他眼角的余光瞄到身边的人走路似乎有些虚浮,停了下来。 “我看晏侯爷酒气有些上头,若不然你坐我的轿子回去。” 晏玉楼连连推辞,“这哪里好意思” “侯爷不必客气,国公府离得近,我走走便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略推辞后晏玉楼就不客气地同意。折腾一晚上,她急需回去睡一会。当下接受,道了谢。 这个男人,还算有些绅士风度。 回到侯府,面对老娘关切的眼神,还有看向送她回来的轿子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由抚了一下额,头有些晕。 “娘,我先睡一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闻到女儿身上的酒气,杜氏很是忧心,有心想问些什么,待瞧见女儿脸上的疲色立马转为心疼,忙催着她去睡觉。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采翠将她唤起。洗漱更衣,换上朝服,趁着夜色匆匆离府,消失在清冷的晨雾中。 说来也巧,入宫门里与姬桑碰个正着。她念着借轿之情,脸带微笑刚欲打个招呼,却见那厮目不斜视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这该死的傲娇 她错愕不已,不过两个时辰,这家伙就忘记他们曾一起饮酒的事情。当真是无情的紧,翻脸不认人白眼狼一个。 “侯爷,下官瞧着国公爷脸色不太好。”礼部尚书檀桓随在晏玉楼的后面,一边拈着胡须,一边摇头晃脑。 “檀大人什么时候见姬国公脸色好过。” 檀桓一愣,“侯爷说得极是。” 姬桑的脸色今日分外难看,一宿未睡倒不至于让他如此。两个时辰前,他在自己书房里闭目养神,一不小心打了个盹。 正是那打盹的功夫,他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梦中,他与晏玉楼一起似乎还在一起喝酒。晏玉楼醉眼迷离唤他鹤之,他受到蛊惑般竟然将她揽在怀中,两人依偎在一起。 惊醒后,他回想梦中细节,心跳得极快。 他不好男风,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这个梦提醒了他,晏玉楼处心积虑接近他,故意对他倾诉,定然是想扰乱他的心神。一旦他心性受到影响,必会心软。对方精于算计人心,自己竟然差点中招。 姓晏的,当真无耻小人也。 早朝不过应卯,年幼的永庆帝赵岳一团孩子气,根本听不懂臣子们在说什么。肉乎乎的小脸不感兴趣是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们,只有看到晏玉楼时才出现一些神采。 下朝后,晏玉楼被晏太后宫里的宫人叫走。永庆帝就在后殿等着她,背着手左顾右盼,看到她后小脸一喜,欢快地叫着。 “晏爱卿” 赵岳为了咬清字,字字停顿一会儿。这样的称呼从一个四岁的小屁孩嘴里听到,当真是有一种违和的萌感。 “臣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 晏玉楼极喜欢这个小外甥,长得粉嘟嘟的五官十分精致,肖似自家五姐。她看着他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现在故意摆出帝王威仪的小萌娃,很是稀罕。若不是君真有别,她真想抱起这个小家伙。 舅甥二人熟门熟路地进宫,直接去到晏太后住的西宫。西宫是宫里人的叫法,原名延泽宫,是先帝亲自赐名。 延泽宫宫里的宫女知道她今日进宫,明显比往常雀跃。一个个妙目含情,欲语还羞争着抢着要上前侍候。 晏琳琅艳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愁容,看着自家弟弟牵着儿子走进来。舅甥二人感情一向好,她很是欣慰。 她比晏玉楼大三岁,生得极为妍丽。晏家的姑娘都肖似杜氏,个个都是大美人,嫁得都不错,且极好生养。若不是因为有晏家女好生养的名声,先帝也不会把她弄进宫。 赵岳虽小,却已当了三年的皇帝,倒是有些帝王的模样。小大人般命令宫人去取点心,都是他平日里觉得好吃的。 小孩子爱显摆,皇帝也不例外。 “舅舅,这是最近朕吃过的点心,很是美味,你尝尝看。” 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全是孩童应有的天真孺慕,晏玉楼心下受用。这个粉团子,真不枉她宠爱有加。 “陛下说好吃的,定是不会错,臣尝尝。” 宫里的点心,味道当然不会差。她本不是爱吃甜食的,只是在小外甥清澈纯真的眼神中,她每样点心都吃了一块,很快觉得有些撑。 晏琳琅笑看他们舅甥情深,知道自家弟弟向来不喜甜食。 “岳儿,这个时辰你该去太傅那里了吧” 赵岳眼神一黯,却未有一句孩童的耍赖之言,而是立马起身,向他们告辞。 晏玉楼很是心疼,这么小的人儿,天天就要学什么御下之术治国之道,真是辛苦。然而这是他的命,他生来就肩负着大启的天下。 儿子一走,晏琳琅立马挥退宫人,等到内殿只有他们姐弟二人,她快速换了一副面礼,提着裙摆坐到晏玉楼的身边。 “楼儿,听说你昨天晚上和信国公一起喝酒了” 这个时候的晏琳琅,满脸的八卦之色,眼神里全是兴奋的光芒,哪里还是众人眼中威严的太后娘娘。 晏玉楼有些好笑,对于这个五姐,她向来待如妹妹。她顶着成年人的灵魂胎穿而来,再怎么装也不可能真的是无知的稚子。 从小到大,她其实充当的都是保护晏琳琅的角色。在她的面前,晏琳琅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没错。” “那那你们说了什么” “太后娘娘,你就这么好奇吗” 晏琳琅一听太后两字,俏脸一垮,“好楼儿,你也笑话我。这什么劳什子太后娘娘,听着比娘年纪还大。” 太后的年纪可不就是能当她们的娘。 当然,那是姬太后。 “我们晏家和姬家一向不对付,我与姬桑那厮也是碰巧遇到一起。官场之中逢场作戏而已,不过是随便聊聊。” 晏琳琅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自家弟弟会和信国公化干戈为玉帛呢原来是白高兴一场,真不知道姬国公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和楼儿作对 瞧着她脸上失望的表情,晏玉楼有些不忍。这个姐姐,可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花一样的年纪就锁死在深宫,委实可怜。 “华阳宫的那位最近没作什么妖娥子吧” 晏琳琅“扑嗤”一笑,“她还能怎么作先帝都驾崩三年了,他们夫妻感情深,她自是和平日里一样,天天对着先帝的灵位吃斋念佛。也是个可怜的人,没有儿女又死了丈夫。” “那对夫妻可不是什么厚道人。” 要真是厚道的,就不应该为了自己的香火,把一个妙龄少女当成生育的工具。利用完别人,又摆出受委屈的模样,真是令人不耻。 晏玉楼冷哼一声,“她最好是一直这样安分,要是她敢动你,我自有法子收拾她和姬家。” “还是楼儿疼我,有楼儿在我什么都不怕,她不敢动我的。” 晏琳琅自己也说不上来,明明弟弟比自己小。可是自小到大,弟弟都像哥哥一样保护着她。他们一起玩闹时,弟弟永远都是照顾她的人。 正是因为楼儿,给了她最大的支撑。 晏家不能没有楼儿,她不能没有楼儿,岳儿更不能没有楼儿。有楼儿在,他们荣昌侯府就在。有楼儿在,谁也不敢欺她。有楼儿在,就能护岳儿长大。 只是楼儿 “楼儿,你与我说说外面传的那乱七八糟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竟然有人污蔑楼儿的清名,说楼儿不喜女子,还说楼儿好男风。楼儿礼贤下士与那些举子来往,被人传成别有用心。 她听说后,很是气愤。然而她相信楼儿,楼儿一向行事有分寸,这种事情会处理得很好。 晏玉楼挑了一下眉,闲适地靠着,“无稽之谈,不必理会。” 晏琳琅大松一口气,露出明媚的笑容,“我就知道是有心人诋毁你的,楼儿你事事完美,那些人找不到攻讦你的地方自是不甘心。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来,真是可笑得紧。” “不过楼儿,我们晏家可都指望你。父亲过世多年,母亲心大也不管你。你都二十二了,放眼京中如你这般岁数的男子,哪个不是成亲纳妾儿女都生了好几个的。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成亲的事” 晏玉楼闻言,勾唇一笑,“依五姐看,放眼宣京城中,可有能配得上我的贵女” 晏琳琅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缓缓地摇头,“没有。我就没有见过比楼儿长得更好看的人。那些女子,长相比不过楼儿,出身也没有楼儿高,还真没有一个能配得上的。” “这不就是了。” 没有能配得上她,她怎么娶妻 晏琳琅发起愁来,“那怎么办楼儿你总不能一直不成亲。要不,你矮子里面挑高个,挑个长相家世最好的” “五姐,你当是挑货物呢”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哪”晏琳琅跺了一下脚,突然想到什么试探问道“楼儿,你实话告诉五姐,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子” 晏玉楼心下叹气,她确实不喜欢女人,怎么办总不能为了掩盖事实真的找一个女人遮丑,那样不是害人吗 “男女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何况京中比我年纪大未娶妻纳妾的人,不是还有吗” 晏琳琅猛然瞪大眼,结巴起来,“你你你是说信国公你们楼儿你就算喜欢男子也不能找他,他他可是姬家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警告 晏玉楼的脸色一时间精彩纷呈,哭笑不得。她佩服五姐的脑洞,也惊叹对方的敏锐。对于姬桑的皮相,她确实是很满意的。如果对方不是信国公,或许她还真会考虑发展一场地下恋情。 可惜他们不是一路人,注定不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五姐,你想哪里去了我就算是好男风,也不会挑姓姬的下手。” “你真好男风” 晏琳琅要哭了,楼儿要真喜欢男子,可如何是好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侯府在楼弟手中断送到底当了几年太后,她很快镇定下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楼儿,你要真不喜欢女子,我们不逼你。可是你能不能给晏家留个香火,就只要一个香火,好不好” 晏玉楼无语的同时,有些感动。五姐是真正的古人,在这个讲究血脉传承香火大于天的时代,她能说出这番话已是极限。 “五姐,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我心里有数。” “楼儿,我宫里的清秋,你还记得吧” 清秋是延泽宫里得用的女官,也是晏琳琅的心腹。生得清雅脱俗,眉目温婉,是书香门弟出来的女子。 晏玉楼一听,就知她想说什么。 “不可。” 晏琳琅眼神黯淡下去,低着头。“这样都不行吗” 晏玉楼伸出手,轻轻摸着她的头,揉了一下,像她们小时候一样。“傻琳琅,侯府在我的手上怎么可能断香火你放心,我会有法子的。”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晏琳琅欢喜起来,楼儿一向有主见做事极有成算从不会诳人。至于用什么法子保住香火,她可不会问,她只要楼儿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 晏玉楼又揉了一把她的发,心生怜惜。这样好的年华,放在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正是潇洒恣意的年纪,人生会有无数的可能。 可是琳琅的一生,却是可以望得到头的。 “琳琅,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那个想法吗” 晏琳琅一愣,眼神幽远,“当然记得。” “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宫” “离宫”她幽远的眼神划过一丝亮光,很快又被迷茫取代,“我怎么走我是太后娘娘,是岳儿的亲娘,先帝的妃子,我能去哪里以什么身份离开” 晏玉楼知道此事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难,“只要你想,我会帮你。” 她摇头,眼有泪光,紧紧握着晏玉楼的手,“楼儿,谢谢你,只有你真正替我委屈。别人都以为我命好,一进宫就怀上龙子,没过两年儿子登基我又成了太后。人要知足,我现在每天陪着岳儿,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已是极好的命了。 “陛下总会长大,总会亲政。将来宫里会有皇后,会有无数的妃嫔,还有很多的皇子公主。妃子们你争我斗,后宫乌烟瘴气。那个时候陛下不会再需要你,你还要守在这深宫中吗琳琅,人生在世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我有那个能力。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帮你。” 改头换面开始新的人生,可以是热血江湖,也可以是田园风光,或是富甲一方,她有信心能让琳琅过上自由自在且不缺钱的生活。 “楼儿” 晏琳琅吸了一下鼻子,缓缓笑起来。有楼儿这句话,她并不委屈。 晏玉楼离开延泽宫时,她亲自送到宫门口,表情仪态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直到看不见人,她才悠悠转身进殿。 快到走出后宫的晏玉楼,却被华阳宫的宫人截下,说是姬太后要见她。她了然一笑,光华大盛,引得那宫人惊为天人。 姬太后见她,能有什么事这么多年来,没了牵托的姬太后恐怕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姬桑的身上。对方找到她,自是因为姬桑那厮。 果不其然,对方屏退所有的宫人,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昨天的事。 姬太后的情商不算高,要不然也不会在宫里活得这么别扭。可以说姬家人的情商都不高,一想到姬贼那该死的面瘫脸,晏玉楼暗骂了一句脏话。 “太后娘娘明察,昨日臣正为一个案子奔走,不想偶遇国公爷。国公爷盛情相邀,臣不好拒绝。” 这个晏玉楼,一定是在撒谎。 姬太后想着,自家弟弟从不是爱与人打交道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邀别人一起喝酒定是晏玉楼强邀之下才勉为其难的。 “晏侯爷,本宫知道你一向善辩,如今信国公不在,你自是会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本宫不管你有什么嗜好,也不管你在外面胡天黑地,只一点你要给本宫记得你若是敢打信国公的主意,本宫绝不轻饶” 听听这话,是一国太后说的吗姬太后幸好是嫁给先帝,先帝体弱妃嫔不敢邀宠,后宫还算太平,并无什么魑魅魍魉的争斗,才能容得下这样脑子简单的后宫之主。 “太后娘娘说的话,恕臣听不明白。臣与国公爷同僚一场,偶尔坐下来喝个酒说说话犯得是哪门子的律法太后娘娘口口声声指责臣胡作非为,可有证据臣受先帝托孤,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你当真要本宫说出来”姬太后气得七窍生烟,好一个晏玉楼,给脸不要脸。长得这样一张妖孽祸水脸,还想蛊惑鹤之。 “请娘娘明示” “好好,本宫且问你,你什么要拉着信国公一起喝酒你还敢说你没有图谋” 蠢成这样,晏玉楼都替姬桑惋惜。队友太蠢,想来这些年他没少操心。怪不得成天阴着一脸,没个笑模样。 “太后娘娘,您此言差矣臣与国公爷同朝为官,受先帝器重委以大任。臣与国公爷同为陛下近臣,无论朝上朝下因政事之故多有交集,共议朝事闲谈京中风向也是常有的事,同僚们坐下来喝酒说话更是稀疏平常,为何在太后娘娘眼中就成了臣有图谋” “你好一张巧辩的嘴,你这些骗人的鬼话说给别人听还行,想哄本宫没那么容易。你说你没有图谋,那本宫问你,你府中为何没有妾室通房,为何一直拖着不娶妻” 晏玉楼抬头直视着她,缓缓露出一丝讥笑。堂堂一国太后,连臣子纳妾都要管吗 “太后娘娘这话何不去问信国公” 姬太后一噎,目光凌厉起来。“好你一个晏玉楼,你如此不敬本宫,好大的胆子你真当本宫怕了你荣昌侯府,不敢治你的罪吗” 要不是有姬国公府撑腰,就姬太后这样的性情,在真正的宫斗文里活不过两集。生得这么蠢,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和姬桑是姐弟。 晏玉楼一撩袍子,跪下去。 “臣惶恐。” 嘴里说着惶恐,面色却是十分平静。姬太后甚至能感觉到她淡淡的嘲讽,不由得怒从心生,不可遏制。 “大胆狂才,你竟然敢竟然敢” 敢什么呢姬太后半天说不上来,没气着晏玉楼,倒把自己给气着了。头晕得厉害,脸色十分难看。 “太后娘娘保重凤体,切莫因一些小事气坏了身子。” 此言一出,姬太后更是气得不行。 晏玉楼很是看不上姬太后这样的,一大把年纪还没活明白。成天凄凄怨怨的搞得好像大家都欠她似的。 他们侯府不欠她的,五姐更不欠她的。 “太后娘娘,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实在不应该与自己置气。试想如果没有晏太后,没有陛下,您还能像今天这样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吗您可别忘记了,淮南王无子嗣,京外两王枝繁叶茂。他们若是得了天下,还有您的立足之地吗您还有可能是受人尊敬的皇太后吗” 还有闲心听风是雨,作天作地吗 姬太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个晏玉楼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为人臣子竟然妄议天家之事,还敢教训当朝太后。 晏家,这是大逆不道 “好你一个晏玉楼,你怎么敢口出此言” “太后娘娘,所谓忠言逆耳,臣一片赤诚之心可昭日月。太后娘娘久居深宫,不知朝堂风云万变,难免思想狭隘。太后听信谣言质疑臣的品性,怀疑臣会祸害信国公,臣实在觉得冤枉。论才能,臣自认不输信国公;论容貌,更是略胜他一筹。臣近日也有些不安,唯恐信国公与娘娘一样听信谣言,对臣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言之下意,她比姬桑长得好,要说觊觎也应该是姬桑那厮觊觎她。应该担心的人是她,而不是姓姬的。 姬太后口瞪目呆,看向门外。 “鹤之” 晏玉楼闻言转过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姬桑。 “国公爷来得正好,太后娘娘所是误会了什么,任凭我说什么都不信。你来解释一下,我们只是同僚的关系。” 姬太后虽年长姬桑许多,可是对这个弟弟打内心里是有些犯怵的。她根本想不到姬桑会来,还听到刚才的话,心里把晏玉楼恨得要死。 “晏侯爷,既然是误会,本宫也没什么再问的,你跪安吧。” “臣告退。” 晏玉楼起身,经过姬桑时低语,“我在东侧宫门等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相谈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是两人长相实在是过于出众,便是同为男子都令人生出一种异样的般配之感。 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姬太后一阵心塞。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难道鹤之和晏玉楼真的有什么不能告人的关系 一个男人为什么生得比女子还要好,这不是在害人吗 “鹤之,你和晏玉楼” “我们只是同僚关系。” “可是他明明心思不纯,你千万不要被他蒙骗。你年纪不小了,成亲的事情不能再拖。要不本宫出面替你相看京中贵女,你看如何” “不必。” 姬太后心里着急,弟弟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若是暂时没有开窍还好。要是真的受了别人的引诱染上坏习气,可如何是好 “鹤之,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今年已二十有五,寻常人家的男儿像你这般岁数的,早已娶妻生子,儿女满地跑。咱们姬家一向人丁单薄,全指着你开枝散叶,你当知自己的重任万不可与宵小之辈同流合污。” 姬桑的心惦记着晏玉楼昨走前留下的话,一直在想她到底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看着一副恭听的模样,实则心不在焉。一想到那个梦,心情更是复杂。 姬太后方才被晏玉楼堵得难受,满肚子的委屈,恨不得倒豆子一样一股脑都倒出来。她是越说越气,越想越觉得窝火。 “鹤之,你执意晚娶也行。但万不能和晏玉楼扯到一起,那人鬼心眼多,生就比别人多了几个心肝,本宫怕你吃亏。你应该听到他说的话,他竟然敢反咬一口,说是你觊觎他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当真是荣昌侯府出来的” “哼,有其姐必有其弟,晏琳琅就是用胆大之言吸引先帝,先帝不察以为她率性开朗极尽宠爱。孰不知是荣昌侯府家风不严,子孙皆是不知礼数的狂妄之辈。” 先帝去世已三年,姬太后始终不能忘怀他对晏太后的宠爱。在他去世的前三年,他独宠晏琳琅一人,再也没有宠幸过任何一个妃嫔,包括身为皇后的她。 每每思及此,她都觉得痛苦难当。 “鹤之,他们晏家是想取我们姬家而代之。早些年,我们姬家是何等风光。世人论起,皆道我姬家显贵人前,无人能及。而如今,陛下是晏家的外孙,比起你这个嫡舅舅,他明显更亲近晏侯。我们姬家的将来就全指着你,若是你再有个什么事,咱们姬家就真的完了。” “臣知道。” 晏家有五位姑娘,都嫁得不错。人说女婿半个子,晏家除了有亲儿子,有五个女儿,还有五个半儿女婿。再加上晏家姑娘能生养,外孙十来个,当真是枝繁叶茂。 反观姬家,唯有他们姐弟二人。姬太后无所出,姬桑未娶妻。人丁单薄,阖府冷清,莫说枝繁叶茂,便是新芽都没有发一个。 姬太后絮絮叨叨了大半个时辰,见自家弟弟一直静静听着,觉得他应该听进去了。看着时辰差不多,终于放他离开。 他大步缓行,瞧着不紧不慢,实则走得极快。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脑子里一直在思考晏玉楼留下的那句话,猜测着她会说什么。 后宫与前殿不一样,种了颇多的花草,还有树木。 拐弯处,一列仪仗过来,为首的是永庆帝赵岳。赵岳的身边,是太傅谢邈。谢邈已是而立之年,通身的儒雅气质,长相温和。谢家百年书香大家,谢邈此人才高博学,七岁便崭露头角名扬天下。 谢邈的妻子是晏家大姑娘晏瑾瑜,其父是当世大儒谢源。谢家幼孙谢思齐今年五岁,是赵岳的伴读,生得唇红齿白,站在赵岳的另一边,表兄弟二人眉宇间有一些相似。 晏家子孙好颜色,两个孩童都有一丝似晏玉楼,却无一人能及晏玉楼。 还是晏玉楼生得最好。 姬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种想法,当下心一沉。自己真是受晏玉楼的影响太深,竟然会有此等荒谬的想法。 “姬爱卿可是刚从姬母后那里过来”赵岳问道,小脸板得严肃。姬舅舅和舅舅可不一样,姬舅舅一向不苟言笑,就像母后说的那样,活像有人欠他几万两银子。 而且姬舅舅也没有舅舅那般疼爱他,更不可能和自己玩闹。 赵岳年纪虽小,却知亲疏。舅舅是亲舅舅,姬舅舅不是亲的。姬母后是母后,也不是亲的,只有母后才是亲的。 “回陛下的话,正是。” “朕听说姬母后前几日身体有些不适,正准备去看望。不想在此碰到姬爱卿,当真是巧得紧。”赵岳一本正经说完这些话,已是有些词穷,眼睛看向谢邈。 谢邈连忙接话,“国公爷步履匆匆,想是有急事出宫。” “没错,朕也看出来了。姬爱卿,你去忙你的吧。” 小皇帝发了话,姬桑便告退了。 人走远后,赵岳人小鬼大地叹口气,“朕有两个舅舅,姬舅舅和舅舅,他们两人听说处得不太好,朕瞧着确实如此。谢爱卿,你说他们会不会和好” 小大人般的话,稚嫩的语气,小小挺直的身体,看着这样的帝王,谢邈心下一软,有些忍俊不禁。 “信国公与荣昌侯都是朝中重臣,受先帝器重。臣觉得无论他们是否和睦,都是一心忠于陛下的好臣子。” “唉他们两都那么大了,成天闹别扭还都不成亲,真不让人省心。”赵岳摇头重重叹气,身后的宫人低头忍笑。 “还是臣的舅舅省心。”谢思齐道,一脸与有荣焉。 赵岳苦思一会儿,疑惑道“你的舅舅不正是朕的舅舅” 谢思齐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对哦,咱们是同一个舅舅。” 身后的宫人们低着头,憋笑憋得辛苦。 两个小人儿你看我,我看你的,原来他们舅舅是同一人啊。那还是他们的舅舅好,不好的是姬舅舅,赵岳想着。 “还是我们的舅舅好。” “对,我们的舅舅好。” 两人达成共识,看向谢邈。 谢邈儒雅的脸上露出春风般的笑意,“你们的舅舅自是最好的舅舅。” 他可不敢说小舅子的坏话,小舅子是姐姐们的心头宝。他家那位大娘子,更是容不得别人说自家弟弟半个字的不好。 这几天,京中隐有关于小舅子不好的流言,大娘子在府里发了威,要是有人胆敢在府中传出一丝风声立马提脚卖出去。 他家大娘子尚且如此,更别提太后娘娘。论护弟,五个姐妹当中就数太后娘娘最甚。小舅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亲事不上心,才招了那些闲话。 且他家大娘子的话来说,整个宣京城没有一家姑娘能配得上自家弟弟。这话听着狂妄,实则不虚。 真不知道自家那神仙人般的小舅子,将来会娶个什么样子的娘子。要想嫁进侯府的女子,不光是要入小舅子的眼,还得过五个姐姐的关。想想都让人同情,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得到他的肯定回答,两个小家伙都很欢喜,一行人继续往前。 姬桑出了宫,果然看到晏玉楼。晏玉楼没坐在马车上,而是靠在马车旁双手环胸而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见他出来,勾了一下手指,示意他上前。 他别过眼,走过去。 “晏侯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晏玉楼略歪着头看着他,说实话他的长相很出众,可是却并不讨时下的贵女喜欢。一是他太冷,二是他太高。高得像一根门柱子,又冷又硬很不讨喜。 既然那么多人都以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那为什么不是他垂涎自己的美色,而是自己觊觎他呢她是越想越觉得恼火。 “自然是有事,有一件于你我而言都很重要的事。若是我所料不错,太后娘娘应该和国公爷提到过我,是不是叮嘱国公爷不要和我走近,免得被我带坏” 姬桑不语,他不会撒谎。 晏玉楼冷哼一声,“就知道她会那么说,说起来这件事情吃亏的其实是我。论长相才情,我不输国公爷,凭什么那些人癔测我肖想你,而不是你想染指我” 他抬眸,耳根悄悄一红。 “晏侯爷想多了,你我同为辅佐大臣,一切以陛下为重。些许有心之人的猜测,大可不必要放在心上。” 说得真是轻巧,要是别人说他动机不纯,她也不介意啊。可是为什么那个有所图的人变成了她,她堂堂荣昌侯,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国公爷倒是会慷他人之慨,你又不是我,怎能替我大度” “晏侯爷若是真听不得,何不拿几个多舌之人杀鸡儆猴” 哼,他倒是算计。 她若真的拿人开刀,恐怕京中就会传她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没有容人之量。想她好歹也是朝中一品大员,这样没品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不能为难别人,只能为难他。 她靠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身为朝中大臣,岂能滥用职权。所以我决定了,这样的冤枉不能白白担着。国公爷最好是听太后的话离我远远的,否则我就把传言坐实,免得白白背负名声。” 血气一下子涌上他的头,他清冷的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得意一笑,背着手扬长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太平 “爷,晏侯实在是太过狂妄,奴才都看不下去了。他如此羞辱您,难道您还要忍着吗”姬桑身边的随从阿朴双拳紧握,两眼喷火般盯着晏玉楼的背影,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来。 简直太嚣张了,根本不把他们国公府看在眼里。区区荣昌侯,早些年怎么能与他们国公府相提并论。 姬桑垂眸,不徐不慢地道“逞口舌之快而已,随他去吧。” “爷,这哪里是逞口舌之快” “阿朴,你多言了。” 阿朴立马闭嘴,脸色悻悻。国公爷以大局为重,碍着陛下的面子,连这样的气都忍得下去。想想他们国公府,自打先帝驾崩后是越来越低调,处处避着荣昌侯府。到现在,都忍到这个份上了吗 爷真是太能忍了。 晏玉楼已经上了象征侯府威严驷驱马车,车夫一挥鞭子,大力一扬,马车便调转车头,驶离宫门口,绝尘而去。 马车行至淮南王府附近被堵,装箱笼的马车排着好几辆。王府和公主府的巷子被挤得水泄不通,连正路上都挤满人。 只听得有人说是公主要出京,似乎要住上一年半载。晏玉楼微皱着眉,看这阵仗,确实像是要离京很久。 湖阳公主被下人簇拥着正要上马车,猛然看到侯府马车的徽记,走了过来。 晏玉楼好避着,掀帘下车。 “公主要远行” 湖阳细缝眼儿睇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正是,父王念本宫在京中无趣,特许本宫出京玩耍一段时日。原想着此一去会有好久不能回京,临行前未能与侯爷辞行,顿觉是一件大憾事。不想我们心有灵犀,侯爷竟然能赶上替本宫送行。” “赶巧了,臣祝公主一路顺风。” 她略略一扫,看到不少清秀的仆从,想来都是湖阳养的那些面首。如此掩人耳目,必是淮南王的吩咐。 淮南王倒是个明白人,最近闹的事情应该心知肚明。明着不能惩罚自己的女儿,暗地底却是要样子的。此次让湖阳出京绝不是游玩,应是类似于惩戒之类的清修,所以湖阳才会让面首扮成小厮。 大家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 湖阳毫不在意别人会看出来,甚至很期望从晏玉楼的脸上看出什么。然而晏玉楼面上一派平静,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心里再次惊叹对方的好颜色,直道可惜。 “本宫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晏侯爷处处针对本宫,到如今方才是恍然大悟。却原来是本宫与侯爷是同道中人,侯爷嫉妒本宫可以坐拥美男心生不忿,所以才会生出间隙。本宫不是气小之人,侯爷如有所求尽管开口,但凡是看上本宫身边的人,本宫一定双手奉上。” 真是可惜,这般长相出色的男儿竟然不喜女子。枉费老天给了一张祸害女人的脸,不想最后还是便宜了男人。 湖阳想着,目露惋惜。 晏玉楼眸一沉,“臣不好这口,多谢殿下的美意。” 还挺会装,这些个世家子啊贵女的,一个个没意思得紧。男人嘛,养外室蓄小倌,私下纵欲无度面上却装得人模狗样。女人嘛,明明心里嫉妒得要死,夜里没有男人陪着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偏要装得贤惠大度,端庄得体。 湖阳心下不屑,脸上便带了出来。 “本以为侯爷与其他人不同,是个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不想也是个迂腐的。人生在世,喜欢什么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讨厌什么,何必装腔作势违背自己的本心本宫知道京中许多人在背后说什么,他们骂本宫不知廉耻,骂本宫不守礼教。呸本宫是公主,投了这么好的胎还要夹着尾巴做人,岂不是白费好出身。你说是不是,晏侯爷” “公主出身皇家,自是可以任性而为。倘若生而为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要礼法何用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只凭一己之欲视他人生命如草芥,还要礼法做什么要是人人由着本心,只怕世间早已大乱。” 正是因为有像湖阳这样的人,世间才会有欺凌,才会有冤屈。 湖阳讥笑一声,“侯爷想是对本宫误解甚深,其实本宫这个人最是怜香惜玉。纵是有时候玩得狠了,心里还是怜惜着的,疼着他们都来不及,万不会谋色害命。” 晏玉楼眼一眯两人视线对上,湖阳的眼神很是轻挑,然而瞳孔却是真诚,似乎是在澄清什么,绝不是随口说说。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暗指什么 眼神扫到那些清秀的小厮,确实个个养得好。这些年来,公主府中的面首来来去去,听说还有自荐枕席的。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吗 “晏侯爷对本宫颇有成见,所谓清者自清,本宫也不想多做解释。侯爷要真是喜欢国公爷,当不要轻易放手,更不用在乎世俗眼光。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享乐,活一日快活一日,快活一日就赚到一日,总好过死到临头才后悔不迭。”湖阳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有一丝惆怅,原本令人讨厌的眼神也没有往日黏腻。 “即时行乐,确实是令人向往。公主活得潇洒,无人能及。” 湖阳叹了一口气,突然表情一变,眼神重新湿腻起来。仿佛刚才是晏玉楼眼花了,这人哪会有什么惆怅,分明还是那个令人恶心的公主。 “晏侯爷有所不知,本宫嘴里说得厉害,实际上也是遵礼守法的人。怎么可能想什么就做什么,若真是那样,侯爷怕不是要和本宫急眼” 她抿起嘴来,故意作出娇羞的笑。 看得晏玉楼一阵恶寒,狗改不了吃屎,湖阳果然对自己有过想法。这种感觉令人极不舒服,要是可以,她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公主请,臣再次祝您一路顺风。” “哎呀,晏侯爷,别急着送本宫走啊。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让本宫多看两眼也好。你这个人吧,原是比信国公那根木头要好,可惜啊不过本宫不嫌,冲你这张脸,本宫光看着就觉得欢喜。” “公主殿下,请自重” 湖阳张开手,拦住她。 “晏侯爷莫要气恼,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嘛,本宫特别佩服你,你竟然敢打信国公的主意。哎哟,你还真别说,国公爷人是冷了些,长得真是好,就是比侯爷你差了些。本宫是垂涎已久就是不敢,本宫敬你是个人物有意结交,不知你愿不愿意” “公主殿下,您玩笑开过头了。” 晏玉楼冷着脸,眼角余光看到国公府的马车缓缓停下,看到那修长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再看到湖阳脸上的戏谑,心头火起。 她觉得这个湖阳简直是个神经病,她就算是看中姬桑何需别人从中指手划脚,更不需要湖阳这样的人替自己广而告之。 湖阳胖胖的身体靠近,她下意识往后挪一步。此举引得对方大笑起来,笑真的张狂又得意,像是遇到极有趣的事情。 此时,姬桑已经走近,行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湖阳用自己肥硕的身体一撞,毫无防备的晏玉楼被撞飞出去,直直扑向姬桑。 眼看着人要着地,一只大手拦胸将她托起。 站稳后,她冷着一张脸,怒视湖阳公主,“公主殿下,您太过份了。臣好歹是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羞辱” “湖阳,莫要胡闹”不知何时出现的淮南王黑着脸一声厉喝,湖阳公主立马变成乖巧的小猫般,缩着身体。 淮南王走过来,狠狠瞪她一眼,“为父看你的性子真是越发的不知收敛,原想着平日里太过娇惯你,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让你去皇陵反省一年。看样子,你不止性子张狂,且目中无人。既然如此,你便在皇陵呆两年吧。为父瞧着下人带得委实太多,那些个小厮,就不用跟去了。” “父王女儿是在和晏侯爷话别。”湖阳跺了一下脚,颠着一身的肥肉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淮南王的身边,嘟起嘴。“实在是无心的,不信您问侯爷” “为父看得清清楚楚,你还狡辩”淮南王儒雅的脸上满是失望,眼神中透着身为人父的痛心,对晏玉楼道“无归,湖阳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王爷放心,臣自不会把公主的话放在心上。” “好,好。今日湖阳胡闹冒犯你,改日本王做东请你们过府,你和鹤之都要赏脸。来人哪,赶紧腾出路来,让信国公荣昌侯先走。” 那些面首装扮的小厮们被人驱散,侍卫们挪出一条路,好让姬桑和晏玉楼的马车通行。晏玉楼行礼告辞,上了马车后,脸就沉了下来。 好一个湖阳。 她的手下意识摸到胸前,记得那只大手正好托在这里,仿佛还有残留的温度像烙印一下挥之不散。 他应该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吧 这么平,他肯定不会怀疑。真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悲哀,没被人识破她很庆幸。可是身为女子被人袭胸都没让人生疑,简直是一种悲哀。 而且白白被姬贼吃了豆腐,他竟然还一无所觉。 真他娘的。 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相看 马车的轱辘转起来,前一段路后,她掀帘一瞧,只瞧见国公府的马车向另一个方向驶去。按捺着跳下马车拉着对方痛骂一场的冲动,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一路怒火中烧,到了顺天府。 李太原立马放下手中的事,低声禀报关于柳云生案子的相关事宜。按制来说,像柳云生那样的枉死异乡的人,尸体只能暂时停在义庄。然后由顺天府往下边衙门层层传递文书告之家中亲人,前来收尸。 “侯爷,柳举人的死因下官未曾公开。下官以为真正死因还是不外传的好,就让世人以为柳举人遭到好友算计后,痛心疾首而自尽,不知您意下如何” 晏玉楼正有此意,闻言夸奖他一番。 随后两人一起去了义庄,义庄的气味自是不好闻,尸体的怪味加上其它防腐之物的味道,处处都是死气。幸好现在天气尚凉,尸体没怎么变质。 柳云生的尸体停在中间,白布盖着。 她欲上前揭开,李太原一只手捂嘴,一只手制止她,“侯爷,您还是别看的好。死相不好看,怕惊了您。” “无妨。” 白布之下,曾经的清俊面容已是表紫,凸出的眼吊出的舌,确实看起来很恐怖。活生生的一个人,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离去,怎么不叫人悲愤。 湖阳说的话,可信吗 若如湖阳所说,柳云生的死就另有隐情,到底是谁做的呢张向功已被关押,也没有听说柳云生和别人还有龃龉。 “李大人,柳云生的身后事,就交由侯府来办吧。”修长如玉的手指重新盖上尸布。 李太原略略愣神,“侯爷打算怎么办” 晏玉楼神情肃穆,看着一具具白布掩盖的尸体。这些大多都是无主之尸,或是枉死的流民乞丐,或是无人认领的异乡人。 “我会让人送他的灵柩回浒洲,也会派人抚恤柳氏夫妇。” “侯爷仁慈,下官佩服。” 这句话不是恭维,李太原是打心眼底对晏玉楼生出敬意。据他所知,柳云生父母年事已高,待知晓儿子死讯已是悲痛难当,保不齐双双病倒,几乎不能长途跋涉上京扶灵。 若至亲不能上京,唯有委托族人来办。可是柳家为供柳云生进京赶考,已经家徒四壁无以为继,如何还出得起这笔银子。 他身为一方父母官,见多看多,心早就冷硬了。侯爷天生贵胄,应是不知人间疾苦不晓黎庶艰难高高在上之人,万不想竟是如此体察民情。 晏玉楼自问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但基本的良知还是有的。柳云生客死异乡,柳氏夫妇若无能为力上京,他将一直搁在这里无法入为这发,待时限一到由着义庄自行处置。 魂归故里,是她对死者唯一能做的事。 “柳举人,你的冤屈本官一定会追查到底,他日如有结果,定会祭告于你。你在泉下安心以待,来世投个富贵人家。” 义庄外,有乌鸦的叫声,声声瘆人。 李太原浑身起疙瘩,“都几月了,还有乌鸦此地阴气重,侯爷您不能久呆。想必柳举人泉下有知,定会感激您的。” 晏玉楼不语,再看一眼盖着白布的尸体,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人人都以为地狱暗无天日恶鬼横行,却不知魔鬼披着人皮,游荡在人间。” 李太原身体抖了一下,更觉瘆得慌。 “侯爷” “走吧。” 李太原重重松口气,义庄这样的鬼地方阴气太重,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侯爷真是生了一颗菩萨心肠,不光有仁心还很关心下属,令人景仰。 “侯爷,您日后再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下官,下官必定鞠躬尽瘁鞍前马后。” 这句话像是归顺,也像是承诺。 晏玉楼点头,算是同意。 回到侯府,她先是沐浴更衣,然后再去找杜氏。 杜氏看到她,连忙招手,“楼儿,快过来。” 看到桌上一摞子的女子画像,她眼神微闪。一屁股坐到杜氏旁边,瞅着那堆画像,眉心跳了一下,拿起一张。 “哟,这姑娘谁啊大盘脸色棍子眉,一副不善的样子,怕是得罪画师了吧” 杜氏幽幽叹一口气。 晏玉楼不赞同地看着好,“母亲,我听到您叹气了。您难道不知道叹气催人老吗看看你这张貌美如花的脸,走出去谁能看出来您都是做外祖母的人。” “你这张嘴,总没个正形,老是打趣你娘。”杜氏嗔一眼,脸色稍霁把画像一推。“楼儿,你别怪娘多事。娘心里实在是不踏实,怕那些流言中伤你。想着若是你有意相看姑娘,那些人总不好再说什么。” 晏玉楼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这事只能拖一时。她就算是相一百年,也不可能相中姑娘,更不可能娶妻。 “娘,此计只可应急。” “娘何尝不知道,也是没法子的法子,拖一时算一时。你看看这些官媒可真是尽职得很,个个都是人精。我随口一说立马就送来如此多的画像,听说都是各府主母亲自交给她们的。也难怪这些人,咱们侯府门第高,楼儿你又人才出众,谁不想揽下你这乘龙快婿。” 杜氏说着,拿起第二张画像,连声惋惜,“古将军府的嫡长女,生得一副爽朗的模样,看着就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我曾见过几面,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可惜啊,咱们无福消受。” 晏玉楼眼一瞄,看了过去。 这个时代的画功太过平面,相似的眉毛,相似的脸型,她实是不知道自家老娘从哪里看出来古大小姐通情达理的。 要是日子一长,她一直挑来挑去都没有相中的姑娘,到时候说不定把整个宣京的贵女都得罪了。 真是头疼。 “此事暂且搁一搁,眼下春闱要紧,后天就是贡试容不得半点闪失。我身为主考官,怕是有段时间不得闲。要是有人问起,你也可以推脱一二。” 杜氏听完,又是一阵长叹。 接着她说起进宫的事情,包括姬太后召见过她的事也简略一提。杜氏听得更是连连叹气,直道自己害惨她,让她如今左右为难。 “娘,您说的是什么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身为荣昌侯受世人尊敬。若不是母亲您,孩子儿哪能一展抱负您知孩子儿的脾气,如果要孩儿像其他女子一样深居闺中,只等嫁人生子看男人脸色,孩儿岂不憋屈死。” “你这孩子,就会宽娘的心。” 杜氏慈爱地看着出色的女儿,心下唏嘘。不是她自吹,放眼京中论长相论能力,无人能与楼儿相比。一想到这般钟灵毓秀的孩子是自己生的,她是打心眼底骄傲。 这么出色的孩子,真是受苦了。 晏玉楼真不觉得苦,比起许多人来说,她实在是太过幸运。比如柳云生,比如董子澄,她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荣昌侯府请官媒上门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出去。信国公府那边自是听到风声,阿朴将消息立马报给姬桑。 “国公爷,您说晏侯爷是什么意思” 那样招惹国公爷后,转身就开始相看女子,是何用意 姬桑头未抬,眼神定在书上,“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为何大惊小怪” 阿朴松一口气,国公爷说得是。自己真是钻了牛角尖,晏侯要娶亲不正是天大的好事。看国公爷的样子,似乎没有半分触动,当真是好极。 他脚步轻快起来,赶紧出去张罗点心。路上碰到程风扬,停下来寒暄两句,自是会提到荣昌侯府的事情。 程风扬眯起桃花眼,看着阿朴脸上欣慰的笑容,一脸的若有所思。 “阿朴,本少爷觉得你高兴得太早了。” “表少爷是何意” 程风扬一把抖开扇子,摇了两下,冷风扇得阿朴皱起眉头。真搞不懂这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冷得要死还扇凉风,也不怕感染风寒。 “依本少爷多年的经验,晏侯爷此举是做给表哥看的。” “做给国公爷看,为什么”阿朴很是糊涂。 程风扬把扇子一收,轻轻敲在他的头上,“你傻啊,一看你就不懂什么是情情爱爱。本少爷游戏花丛多年,对于这些拈酸吃醋的小把戏见得太多,都是些情人之间的雕虫小技一眼看破。” “拈酸吃醋谁吃醋” “自是有人想要表哥吃醋,你想啊,这样的情爱本就不为世人所容。表哥成天冷冰冰的,晏侯爷哪里受得了,不刺激一下表哥,表哥怎么会开窍” 阿朴皱起眉来,狐疑地看着程风扬。表少爷说的什么鬼话,他们国公爷怎么可能会吃醋,晏侯爷怎么会耍这种女人才玩的把戏 表少爷真是越说越没个正形。 “表少爷,奴才听不明白,不过也知道定不会像您说的这样,我们国公爷仅当晏侯爷是同僚,万不可能有什么心思。奴才还要去厨房知会一声,您慢走。” “诶,阿朴,你真不关心你主子的幸福” 他们国公爷的幸福才不是晏侯爷,阿朴生气地想着,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转眼人就看不见了。 程风扬桃花眼一转,啐一声,“哼,不识好人心,将来表哥后悔的时候,有你受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看戏 春闱三日度日如年,举子们觉得难熬,主考副考和巡考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主考官除晏玉楼外,另一个自是姬桑。副考一为太傅谢邈,二为内阁大学士裴观年。谢邈是晏玉楼的人,裴观年自然是姬桑的人。 两位辅佐大臣相互制约,在朝中是公开的事情。 一个个的号舍中,考生们或奋笔疾书,或抓耳挠腮。整整三日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气味十分的不好闻。 三日后,贡院的门一开,举子们虚浮无力地出来,有些脸露喜气,有些愁容满面。三年一回,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谁不想科举出仕一鸣惊人,便是晏玉楼早年也曾打算过参加科举。自打知道科举进场要仔细搜身里外检查后,她就打消这个念头。好在她身份摆在那里,荫封承爵,并不需要走科举之途。 举子们排队有序离场,待看到董子澄时,她微笑示意。巡考之时她看过他的文章,不出意料会榜上有名。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人还是那么清瘦,却如同幼松,细弱中带着韧劲。 董子澄看清她眼底的鼓励,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突然外围接举子的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来,身形垮肥胡茬满脸,直直冲向晏玉楼。她看得分明,那人手上握着一把匕首。说时迟那时快,来不及细想,她一脚飞踢过去,将那人踢倒在地。 “晏玉楼,你不得好死哈哈堂堂荣昌侯,竟然喜欢男人,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侍卫制住那人,一把拉起他的头,却原来是董子方。 董子方目光癫狂,呸出一嘴的泥,“姓晏的,你看中我那庶弟,害死我母亲,又想害我。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你们放开我,我要替我母亲报仇” 侍卫们欲堵他的嘴,被晏玉楼制止。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除了捂好自己的身份外,并无任何不如意的地方。她出身高长相出众,向来只有人恭维巴结的份,被人当众痛骂还是头一遭。 “让他说下去,本官倒要听听他的狗嘴里还有喷出什么粪来。” 董子方得意万分,笑得更加疯狂,“姓晏的,你算什么男人你仗着权势一手遮天,想罢谁的官就罢谁的官,想杀人就杀人。可是你再狂,也不过是个匍匐在男人身下的玩意儿。你色胆包天,竟然还敢打信国公的主意,真该让天下人瞧瞧你是个什么货色” 众人大惊,人群躁动起来。 晏玉楼眯起眼,杀气毕现。董子方会出现在这里,是谁的手笔董大人没有这样的胆量,还有谁敢和她做对 姬桑 不像。 他们之间虽然不对付,她却深信他不是如此无耻下作之人。她想起柳云生的死,还有眼前来送死的董子方,仿佛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切。 难道是京外两王的人,若真是那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谁派你来的” 这话一问出,董子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换成隐秘的得意。“我不是谁派来的,你是被你害得走投无路。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你喜欢男人的事情传遍天下,害怕你一手遮天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的事情败露了哈哈晏玉楼,你也有今天” 晏玉楼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脚底使劲磨几下。磨得董子方翻着白眼珠子,五官狰狞变形。 “你大逆不道,不得好死” “董子方,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查不到吗你是个什么东西,疯狗一般的人竟然敢到本官的面前大呼小叫。你母亲曲氏指使下人残害庶子,她死有余辜。你父亲内宅不修浑浑噩噩不堪大用,本官命他闭门思过已是法外开恩。至于你,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玩意儿,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若本官纵容你这等无用之人占着要职,岂不是拿着全宣京人的安危开玩笑。” “你污蔑朝廷重臣,其心可诛。你说,你是不是封地的细作” 众人又是大惊,封地两王一直觊觎京中,向来是要防着的。百姓不喜战事,唯愿世道平安。董子方要真是封地的细作,那就是全宣京的罪人。 董子方呜呜出声,变形的五官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晏玉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脚尖再使力,他立马口吐沫子。 “至于本官是不是喜欢男人,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试问可有哪条律法规定男人必须要喜欢女子可有哪条律法规定男人不许喜欢男子所以本官无论是喜欢女子也好,喜欢男子也罢,并不触犯我大启的任何一条律法,何人敢指责本官” 人群呆住了,还有这样的说法 再一细想,深觉说得对。没有律法规定男人一定要喜欢女人,纵然侯爷喜欢男子又如何又不犯法 人人都受到震动,久久不能回神。 晏玉楼凛然四顾,将众人神色尽收眼中。暗处之人的目的无非是弄臭她的名声,想宣扬她好男风行径卑劣,以此崭断陛下的一条臂膀,当真是一招好棋。 只可惜,在有传言的时候她就设想过有人会做文章,一早有了心理准备。纵使哪一天她好男风的事情坐实,她也不怕。 她慢慢抬脚,董子方大口喘起粗气来,像见水的鱼儿拼命呼吸。 “董子方,你这坑爹的东西。本官原想着董大人反醒一段时间后,再请旨让他重新入朝。不想你真是生来讨债的,你母亲若不是为你打算,也不会日夜想着残害庶子。所以她之死,是因你之故。你父亲亦是如此,经此一事他再难起复。你个祸害爹娘的玩意儿,活着真是浪费粮食。来人哪,把董大公子送还董府” 众人又是一愣,还未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侍卫们堵上董子方的嘴拖走。 晏玉楼的身边围满侍卫,大家都生怕再出一个董子方。她环顾四周,瞥见董子澄更加苍白的脸色和眼里的内疚,安抚道“董四公子不必愧疚,本官无事。这几日受累,早点回去歇着。” 董子澄弯腰行了一个大礼,眼中全是歉意。 “侯爷” “回去吧,我会让人继续跟着你。你那兄长不是个东西,你且小心一些。” 董子澄“扑咚”跪下,连磕三个响头。“侯爷,日后若有差遣,学生万死不辞” 晏玉楼示意侍卫扶他起来,让他赶紧回去歇自己。他苍白的脸色紧绷,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如同一只归顺的狼崽。 “你不怕吗” “学生不怕。” 他已一身污秽,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已心满意足。他只怕世人她的名声被自己所累,引来别人不堪的揣测。 “不怕就好,你放心本官不是那样的人。” 他当然知道她是好人,方才有一刹那他甚至想过只要她不嫌弃,他怎么样都可以。这种想法不过是一晃,在听到这样的话后深深埋在心里。 “侯爷是好人。” 晏玉楼自嘲一笑,“本官可不是什么好人,为官者早已混淆黑白,哪里可能有纯粹的好人。真正的好人,不一定生就一张仁慈的脸。有人端着一张悲悯天人的面孔却做尽天下的恶事,有人生得凶神恶煞却有一颗赤诚之心。人不可貌相,你以后经历得多,就越能明白这个道理。” “多谢侯爷教诲,学生铭记于心。侯爷说的人不可貌相,是否指孟大人” 晏玉楼挑眉,“你知道孟进” 董子澄再行礼,“孟大人威名赫赫,学生有幸听说过。学生有一事相求,若学生侥幸能榜上有名,学生愿请往大理寺跟随孟大人。” “你想去大理寺” “正是。” 金氏还关在大理寺,他深知自己的案子牵涉太深,纵使侯爷也不敢轻举妄动。世间如他一般有冤不能伸者何其多,若能让罪恶之人认罪,便会有许多人沉冤得雪。 他目光坚定,更像一只狼崽子。 她完全相信,假以时日,他必是一个出色的刑讯人员。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狠劲,一种瘦弱中无法忽视的狼性。 “好,本官答应你。” 董子澄再次行大礼,恭敬离开。 晏玉楼看着他的背影,悠长地叹一口气。路是人选的,世间有千万条路,每条路都不一样。有的路平坦通顺,有的路崎岖不平。他选的路,注定是孤独的,正如孟进一样。 视线一转,看到一身藏青大氅的姬桑。寡冷的眉眼,幽深莫测的眸。说起孤独感,谁人都不及眼前的人。 纵使左拥右护,他依旧是最孤寂的那个人。 “国公爷今日看戏可看得过瘾” 这个人,不知看了多久,说不定是看完全程。作为对头,她被人骂时,想必他在一旁看得是心花怒放。 “晏侯爷以为是戏”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眉眼上挑,高傲睥睨。 “如此说来,确实是一出精彩的戏。我若是晏侯爷,与其在这逞口舌之快,不如去想如何堵住悠悠众口。侯爷可知你今日言论,听在世人耳中无疑坐实你有龙阳之好的名声。你难道半点不在意吗” 她微微一笑,走近。 “国公爷在关心我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眼光 贡院的灰瓦青砖,萧条树枝上的点点翠绿,还有来回巡护的京畿卫。这一切仿佛变得模糊起来,唯有那张天地为之色变的容颜越来越清晰。 直到他都能看清那根根纤长的睫毛,似泼墨般洒在黑玉石般的眸中,勾勒出难以言喻的江南水墨春画。那丝丝的墨,缠缠扯扯,扣动他的心弦。弦儿猛然绷紧,从未有过的情绪盈满胸腔。看不清,道不明,却舍不得摒弃。 “既是同僚,自是相互关心。” “国公爷难道不怕吗本官若是好男风,怎么着也要挑一个能配得上本官身份地位长相家世的男子。放眼京中,还有谁比国公爷更合适” 紧绷的弦断了。 姬桑仿佛听到断裂的声音在心里炸开,那炸开的碎片似万千盛开的花,盈满空荡的心,侵占着冰封的虚无。一寸寸,所到之处花香四溢。 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为之惊愕。他的身形微晃一下,身后眼尖的阿朴只当自家主子是受到晏玉楼的刺激,不由得挺身而出想护住自己的主子。 晏玉楼看向护主的阿朴,阿朴被她看得浑身一个激灵,暗道晏侯真乃人间祸水。心里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祈求这祸水千万不要祸害他们国公爷。 无奈,祸水没有听到他的祈求,朝姬桑展颜一笑。 完了。 阿朴听到自己心里的惊艳,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姬桑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拼命抗拒自己心里的异样。 “人各有志,晏侯爷的私事与我无关。” “是吗既然无关,为何在意本官的言行听说你们国公府的人平日里时常谈论本官,有人说本官一心想搭上国公爷,不知可有此事” “没没有的事”阿朴连忙否认。 “竟是没有吗家母将将替本官张罗亲事,不想落到有心人的眼里,竟然说本官是在赌气,意欲刺激国公爷。这事也没有吗” 阿朴心一惊,他和表少爷的话怎么会传到侯爷的耳中。难道府中有侯府的眼线心里过筛子般把府中下人过了一遍,也想不出会是谁。 “没没有” 明明春寒还在,他的额头竟冒出密密的汗珠。这个晏侯爷,看着长得比女子还好看,说话带着笑,可是那迫人的压力与他们国公爷相比,居然差不了多少。 晏玉楼自不会过多纠缠这个话题,他们难道忘记花姑还在国公府吗有花姑在,国公府的风吹草动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姬桑漠然摆手,示意阿朴退到后面。 “晏侯爷,我府中下人一向嘴严,万不会私议他府之事。” “其实他们有一句说对了。我一向敬仰国公爷,自是事事以国公爷的举止为榜样。所以说我不成亲是因为国公爷,这话倒也没错。” 两人视线交汇,彼此都不退避。 这时一个年轻举子走过来,朝他们见礼,“国公爷,侯爷,学生程志远这厢有礼。” 围观的百姓都被庞威驱散,贡院门口已无闲杂人等,这个举子为何还在此逗留没有离开他皮肤略黑,五官倒是十分清秀。身量不算高,身姿笔直应是常年习武所至。 晏玉楼略一皱眉,身后的晏实立马低语,“此子乃古将军家的远亲。” “侯爷和国公爷互相敬重,学生很是敬佩。只不过学生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言,传言对侯爷的名声极为不利。若今日之事传了出去,还不知世人会如何揣度侯爷。到时候不光侯爷名声受损,恐怕国公爷也会受累及。” 这人哪根葱啊 她和姬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嘴。她好笑地挑了一下眉,看向姬桑。只见这厮也轻皱着眉,极不喜程志远的自来熟。 程志远没有觉察到他们的不喜,反而更是熟络起来。 “国公爷和侯爷都是朝中栋梁,大启的砥柱。您二位声名赫赫劳苦功高,所以我朝内外固若金汤百姓安居乐业。学生对二位景仰之情宛若高山流水,永不枯竭。” 晏玉楼越发觉得怪异,这个程志远太过自以为是。人往高处走,是可以理解的,可若是功利之人太重时时钻营就会让人很不舒服。 程志远以为自己一番言辞打动了两位权贵的心,眼中闪过喜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 晏玉楼心下一动,脑子里不知为何现出见过的一张画像,画像和人很大不同,可是眼睛画得倒是贴切。再看程志远,心下了然。 只是她想不通进场检查严苛,这位古小姐是怎么蒙混过关的。当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向来不会为难女子,尤其是有上进心的女子。至于古小姐会不会中举,中举后会不会出仕,都得看古小姐自己的才能,还有将军府的决定。 “程志远是吧举子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学生一直仰慕侯爷,立志要以侯爷为榜样文武兼修,却苦无机会拜见。今日有幸见到侯爷,实在是学生的荣幸。” 姬桑垂眸,原来此人是晏玉楼的爱慕者。 生得一副寻常模样,还想入晏玉楼的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晏玉楼是什么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整个人都震住了。心头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离晏玉楼远远的,可是双腿似被定住一样,挪不开半步。 晏玉楼窥破程志远的身份,心下失笑,“贡试已完,程公子赶紧归家歇息,本官预祝程公子金榜提名。” “多谢侯爷,学生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并无出仕之心。” 对方这句话,更是肯定晏玉楼的猜测。她挑了一下眉,“程公子寒窗苦读,竟然不想出仕,为何” 程志远,应该说是古幽兰软了一下腰正欲行礼。思及自己现在的身份,板正腰,“侯爷有所不知,学生志不在官场。参加科举,是想让世人知道学生的才能。更想让人知道,学生配得起文武双全四字,将来立于人前不输任何人。” 她话里有话,眼神未离晏玉楼。 晏玉楼心下一哂,这个古幽兰不会是想告诉自己,她可以配得上自己吧要真是这样,事情就大发了。 “程公子志不在此,想必心中定有成算。不过本官有些不认同你的想法,学文习武不是为别人,更不是为了让别人高看一眼,而是为你自己。文能让人明理,武能让人强身,程公子从文武中得益,才是文武兼修的意义所在。” 古幽兰明亮的眼睛闪了一下,“侯爷不看重他人的能力吗” “本官看人分为两种,若是相交只看性情。若是用人,当然看重能力。” “原来如此,倒是学生想岔了。”古幽兰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贝齿,与黑黄的皮肤并不相搭,想来脸上是涂抹过什么东西。“人人都说侯爷眼高于顶,看不上世间女子,却原来是未遇到合心意的。” 晏玉楼肯定古幽兰的心思,此女来势汹汹,若不加以遏止恐怕会出事。 “程公子此言差矣,本官并非未遇到合心意的,而是根本无心婚事。我深受先帝信任,委以辅佐陛下的大任。眼下陛下年幼未能亲政,姬国公能舍去个人的需求,一心扑在朝堂之上,我岂能落后于他姬国公一日不成亲,我定以他为镜,效仿于他。” 说完,她看向姬桑,眼神隐晦。 古幽兰失望不已,难道传言是真晏侯爷心里的人是国公爷眼前人面如冠玉一身矜贵,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男风的人。 高处不胜寒,越是身在高位越是知音难求。这般凌然世间的男儿,才是她的良配。纵使靠近他的路千难万阻,亦不能拦自己的决心。 她眼神坚定起来,重新燃起斗志。“侯爷志在千秋,学生佩服,愿有朝一日能跟随侯爷左右,余愿足矣。” 说完,行礼告辞。 晏玉楼只想呵呵,这位古小姐难道听不懂人话吗她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为什么对方还一副对自己志在必得的样子 “国公爷,你看这位程公子如何” 姬桑已回过神来,冷眉冷眼的,“侯爷礼贤下士,受人景仰,令人佩服。不过朝中正是用人之时,侯爷万不能循私情,招揽一些渔色之徒霍乱朝纲。” “国公爷的意思是本官以色弄人”晏玉楼火大得很,姓姬的瞎啊,他是什么意思竟然嘲讽自己用美色招揽人心。 他既然认定自己仗色横行,她如果不做点什么岂不辜负他的期望。 有一个古小姐,就一定还会有张小姐刘小姐。她要是应付每一个想成为侯夫人的女人,还不得累死。姓姬的不是喜欢讽刺她吗正好拿来当挡箭牌。 “还是国公爷最知我心,不过我眼光高,目前为止只有你的长相才能入眼。我若真要用美色拉拢人心,那人一定是国公爷,就不知国公爷愿不愿被我收服” 姬桑的心狂跳不已,惊涛骇浪一般涌起难以言喻的欢喜。偏生面上镇定自若,淡淡睨她一眼,似不耻与她为伍,转身离开。 她眼睛尖,看到他耳根泛红,挑眉一笑。 跟她斗,姬贼还嫩了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说亲 谢邈将他们的话听了半耳朵,颇有些不赞同小舅子的行事。小舅子自是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为人太过高调。 姬国公是何许人 堂堂一品国公,天子近臣,东宫太后亲弟。纵然小舅子身份不遑多让,若总是如此言语咄咄,难免世人不会指责小舅子得意张狂,不如姬国公礼让谦和。 “无归,玩笑莫要太过。” 晏玉楼收敛表情,不以为意地道“大姐夫总是这般小心。” “你今日玩笑太过,方才我听说你当众承认自己喜欢男子,着实吃了一惊。你一向我行我素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却不该拿此事玩笑。你可知一旦世人认定你有断袖之嫌,还有哪家贵女肯嫁给你。” “我确实不喜欢女子,大不了不娶妻便是,有何好纠结的” 谢邈一噎,被自家小舅子的话呛得哑口无言。若抱定不成亲的想法,确实无所畏惧。然而小舅子是晏府独苗,不可能不娶妻。 “休要孩子气,此事非同小可,当务之急先派人压下传言。听闻岳母已着手替你相看姑娘,想必很快会有结果。等你成家生子,传言自会消散。” 晏玉楼与谢邈不太亲近,一来谢邈比她年长十多岁,二来谢邈为人端方不可随意玩闹。她敬之远之,只把对方当成尊长。 “大姐夫所言极是,我以后自当注意。” “如此甚好,你大姐一直念叨于你,思贤亦时常提到你。若有空便来太傅府,你我共同探讨百家所长,诗词歌赋。” “我也想大姐和思贤了,改日一定登门。” 谢思贤是谢邈和晏瑾瑜的长子,今年十一岁,与晏玉楼关系不错。 春闱三日,他们虽比举子自由一些,却也算不得轻松。谢邈刚盯着人封卷完毕,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疲色。依例各相关人员今日都会回家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开始批阅卷宗。 她也好想洗个澡倒头大睡,睡个昏天暗地。 话别后,两人各自回府。 回府后先是沐浴更衣,然后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膳食。她不敢吃太饱,不愿花时间消食,吃完后倒头便睡。 看得杜氏心疼不已,严令下人们放轻手脚不可惊动她。 这一觉睡到次日午时,方才觉得精气神都回来了。起床伸着懒腰,唤采翠进来侍候。采翠服侍她穿衣,小声说舅夫人和表小姐来访。 采翠口中的舅夫人是杜氏的娘家弟媳,表小姐自然是杜家的孙小姐,也就是晏玉楼的表妹杜珍珍。 晏玉楼不由扶额,她是真不喜欢外祖母家的人。 原因无他,皆因常山伯府一府的追鸡斗狗之徒,没有一个成器的。若不然凭着侯府如今的地位,但凡是有些才能的,稍微提携一二早就得道升天。 杜氏一派所有的灵气,都齐在她老娘身上,其他全是歪瓜裂枣。 倒不是说杜家人都长得难看,杜家也是有爵位的人家,男男女女的长相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当年自家老娘是享誉宣京的第一美人,要不然也不会栓住老爹的心。祖母之所以不满老娘,一则是因为老娘连生几女没生儿子,二则就是常山伯这门糟心的亲家。 到底是老娘的亲人,她身为晚辈的多少要给面子。 收拾完毕,便去了杜氏的院子。 未进门,便听到胡氏尖刺的大嗓门,“娘急得一宿未睡,思来想去才想出这么个法子。珍珍是我的心头肉,要不是为了你们侯府,我们哪里舍得。” “弟妹,你别急。楼儿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当娘的最清楚。事情没那么严重,你们且放宽心。” “大姐,你可不知外面传成啥样了。侯爷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喜欢男子,这事错不了。你说往后还有哪家姑娘敢嫁进侯府,也就我们处处为你们着想,宁愿委屈珍珍嫁进来。这孩子是个心善的,也不管将来空房度日,一听要帮侯爷表哥,那是千肯万肯。” 晏玉楼听不下去,一把推开门。 屋内的人惊起,胡氏干抹眼泪的手顿住,杜珍珍羞红了脸。 无论何时,晏玉楼的长相气势足可以镇住任何人。她冷冷的眼神那么一扫,胡氏立马尴尬起来,杜珍珍眼神迷离,一脸痴相。 “舅母,您这是在可怜我” “侯爷,哪里的话。就是外面都传开了,我们是为你着想。珍珍是你表妹知根知底,就算你有什么不寻常的喜好,我们也能容忍。要是换成外人,只怕” 晏玉楼一掀袍子,坐到杜氏的身边。 “舅母意思是你们杜家高风亮节,我们侯府要感恩戴德” 自是这样的,胡氏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以前他们伯府不敢想,连提都不敢提。可是现在不同了,侯爷有这样的喜好,别家的姑娘定然避之不及。他们伯府此时站出来,晏家人当然要感谢他们,好处自然少不了。 “哪里的话,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我们不忍心看你被世人耻笑,这个时候除了珍珍还有谁会愿意。哎,谁让你是我们杜家的外孙,我们不帮你谁能帮你。” 晏玉楼讥笑一声,“舅母的心意我们领了,此事休要再提。珍珍表妹是你和舅舅的心头肉,理应找个家世相当的人家。” 胡氏暗气,侯爷是在讽刺他们伯府配不是侯府。都这个时候,还死撑着面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喜欢男子,简直是丢尽晏氏的脸。 “侯爷,你可想清楚了。除了珍珍,怕是没有人会愿意的。” 杜珍珍也着急了,生怕事情不成。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开了口,“表哥,珍珍不在意的。珍珍以后不会管着表哥,表哥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唯求表哥为晏家着想,留下血脉。珍珍定当好好教养孩儿,不会打扰表哥。表哥,珍珍一心为你,你不要拒绝珍珍。” 胡氏心疼不已,“这个傻孩子,就是实心眼。” 晏玉楼冷冷看着她们,说实话要不是碍于老娘的面子,她真不愿意和杜家的人来往。一个个算盘打得响,自诩聪明精于算计。 什么为了晏家,分明是贪图侯府的权势和钱财。 自家老娘早就看透家人,除了礼节性的往来,并没有顾娘家多少。这一点,早就让杜府众人生隙。 要不是外祖母还在,礼节性的往来都不会有。 杜家日渐没落,子孙又不成器。出了一个杜氏,又没有第二个杜氏一般的女儿去攀附权贵。他们倒是想打侯府的主意,无奈侯府不睬他们,他们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不抓住。 “舅母心疼珍珍,自是希望珍珍嫁个好人家。自古以来婚姻之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我与表妹并不相配。还请舅母改变心意,此事作罢。” “侯爷,舅母说句难听的话。以你现在的名声,宣京城中哪还有门户相当的贵女敢嫁进侯府。要不是你外祖母昨夜苦苦相求,珍珍又是个孝顺的孩子,今日我们也不会提及此事。”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舅母了既然如此,此事更不能作数。要不然外人知道,还编排侯府仗势欺人,强娶珍珍表妹。外祖母的心意,我领了。我再不济也是荣昌侯,万没有沦落到要别人施舍的地步。舅母和表妹陪我娘再坐坐吧,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胡氏不敢再说,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心里埋怨杜氏不顾娘家。 杜氏幽幽叹气,一脸的为难。实则心里不以为然,这个弟媳是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母亲也是糊涂,竟然容着弟媳胡来。 一思及娘家人,叹气都真了几分。 胡氏不甘心,“大姐,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你就由着侯爷胡来吗” “弟妹,咱们侯府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我哪里能做得了主以前是楼儿他爹说了算,后来婆母掌权,再后来是楼儿当家。小事我还能说得上话,大事我可说不动。楼儿深受先帝器重,一向有主见,我是真做不了主。要不,你先带珍珍回去,我寻机再劝说一二” 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 胡氏不情不愿地带着杜珍珍离开,看到侯府的富贵,不免又是一阵眼热。回到伯府后立马去了杜老夫人的院子。将侯府里的事情一说,杜老夫人气得直骂。 “真是儿大不由娘,别家的姑奶奶一个个拼着命帮衬娘家人。她倒好,恨不得没有娘家人。侯爷都这样了,他们还敢嫌弃我们伯府的姑娘。” “娘,要是这次还不成,我们就没有机会了。”胡氏心里急啊,凭他们伯府现在的光景,女儿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杜老夫人耷着嘴角,有些看不上这个儿媳妇,“急什么当年你大姑子能嫁进侯府,你女儿自然也可以。都是伯府的姑娘,万没有谁比谁金贵的道理。” 话虽如此,可杜珍珍只能说中等之姿,比起杜氏当年的宣京第一美人,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胡氏心一动,“娘,您有法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设局 杜老夫人转动手上的佛珠,神情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倨傲,“过两日是我的寿辰,荣昌侯再是位高权重,总不能不来给我老婆子祝寿。” 胡氏一拍大腿,喜形于色,“娘,您是说” “我老婆子什么都没有说,这事要看珍姐儿愿不愿意。事情若是能成日后珍姐儿在侯府体面是有的,富贵也是有的,只是男人的宠爱怕是不会有,你们可要想好。” “娘,有体面和富贵,便是没有男人的宠爱亦无妨。世家内宅中,有几个正妻是得宠的。与其和一些下贱胚子斗法,倒不如侯爷那般省事的。您心疼珍姐儿,珍姐儿也是个孝顺的,往后只会与娘家多走动,帮衬咱们杜家。” 杜珍珍低着头,一脸羞意,“祖母放心,在孙女心里,任谁都越不过咱们伯府。” “好,好,不枉祖母疼你一场。”杜老夫人很是欣慰,女儿是个白眼狼指望不上,幸好还有一个好孙女。 侯府的贵气啊,他们伯府怎么着也要沾上。 二日后,考卷基本批阅完毕。 晏玉楼身为伯府的外孙,加上要给杜氏的面子,自然会去伯府祝寿。宫里的晏琳琅也让人送了贺礼,嫁在京中的晏瑾瑜和晏琼琚各带夫婿儿女登门。 晏琼琚是晏家二姑娘,夫家是诚国公府的嫡三子袁修焕。因为不是长子嫡孙,袁修焕在京中名声并不显。 晏瑾瑜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谢思贤,次女谢思妤,幼子谢思齐。晏琼琚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府中行三,小名三娘。儿子行四,小名四郎。 几个孩子一见面,自是有他们之间的话要说。长辈们见状,把他们和伯府的几位公子姑娘并作一席,派了得用的婆子侍候。 虽说是家宴,到底还得遵循男女不同席的礼数。晏玉楼与两位姐夫并老伯爷和杜家两位舅舅还有几位表兄弟一起,在西厅摆席。女眷并孩子们在东厅摆席,中间隔着一道屏风。 杜珍珍的眼睛自打晏玉楼一来,就跟粘着一般,如影随行。晏玉楼听到娇滴滴的“表哥”二字,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不着痕迹地避开。 晏瑾瑜和晏琼琚看出苗头,与杜氏窃窃低语。得知大舅母曾上门说过亲,姐妹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她们的弟弟是何等人物,人品家世都是宣京翘楚,怎么可能娶一个破落伯府的姑娘。不是她们看不起外祖家,实在是外祖一家连个能顶门户的人都没有,全是些游手好闲之辈。 几人脸上不太好看,要不是今日是外祖母的寿辰,怕是要好好与胡氏说道一番。 杜老夫人脸泛红光,每年的今天都是她最风光的日子。正是因为体会过高高在上的得意,才想死死抓着眼前的富贵不放。 酒席过了一大半,杜老夫人拉着杜氏的手回到后院。胡氏扶着她,一边给自家女儿使了眼色。晏家姐妹自是跟上的,杜珍珍寻了空隙悄悄溜走。 男席那边杜家的几位兄弟说得热闹,什么谁斗蛐蛐儿赢了万两银子,哪几个爷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说得是口沫横飞兴致高昂。谢邈一脸正气,似不受他们影响。袁修焕朝晏玉楼苦笑一声,多有无奈。 老伯爷年事已高,人也有些糊涂,只顾贪恋杯中物谁劝和谁急眼,很快就喝高了被人扶下去。老伯爷在伯府的爵位就在,老伯爷若一去伯府就要降爵,必将更加败落。 这也是杜家人心急的原因。 杜家的孙辈大多都是不成器的,倒有一个苗头比较好的,大房的老五杜策坐得端正,听着自家兄弟们的话一张脸臊得通红。 老伯爷离席后,谢邈、袁修焕和晏玉楼都不愿再听杜家的表兄弟们胡扯,跟着起身。 “侯爷,我新做了一篇文章,想请您掌个眼”杜策声音嚅嚅,有些胆怯。 晏玉楼看他一眼,点头。 杜家是自家老娘的娘家,要是子孙都混不吝惹是生非,将来还得是她替他们收拾烂摊子。若是有一两个能立起来的,说不定还有生机。 杜策见她同意,很是欢喜,清秀的脸更是红得滴血。 他今年十五岁,生得是清瘦俊秀,且已有秀才的功名。与杜家的其他兄弟一比,少了那股子纨绔之气,多了几分书生气。 两人一起去到他的屋子,他是庶出的,屋子的位置自是较为偏僻,不过胜在清静。伯府不算小,比起侯府虽不够看,但比起一般的府邸却是要大上许多。 说实话,晏玉楼并不觉得他做的文章有什么灵气。只能说中规中矩,不出彩却也不算太差。要是多加磨练,中举并不难。将来再考个两三次,贡试也会上榜。 晏玉楼勉励他一番,字字中肯。 杜策听了如打鸡血般,脸红得更是厉害。他原是不敢请侯爷表哥看文章的,还是祖母提醒,说他的文章若是得侯爷表哥指点,比自己埋头苦读要强百倍。 因为祖母的鼓励和建议,他今天才敢大着胆子邀请侯爷表哥。侯爷表哥果然如祖母说的一样,不仅才学好,且平易近人。 “多谢侯爷,我定当不负侯爷期望,将来做出一番成就。” “男儿不该虚度年华,理应建功立业顶门立户,你能有此上进心我很是欣慰,说不定将来的杜家就全靠你了。” 他是庶出,一向不得宠。听到她的话更是激动,语无伦次起来,“侯爷我原是不敢打扰您的我怕您会嫌弃我愚笨。若不是祖母提起总之多谢侯爷的提点,我一定会更加努力不会给侯爷丢脸。” 晏玉楼眉心微皱,外祖母提醒策弟找她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身体隐约有些异样。 “晏实。”她唤道。 “回侯爷,晏实大哥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了。”门外一个小厮回着。 “咦,你不在前院当差怎么跑到我的院子了” “回五公子的话,后院人手不够,小的是抽调过来的。” 他们的对话令晏玉楼警铃大作,这会儿的功夫,她身体的异样越发的严重。心道不好,看来是有人做局。 她必须马上离开。 “侯爷,您要去哪里晏实大哥马上回来。”小厮不敢拦她,焦急问着。 她一脚踢过去,把人踢倒在地。因为动了气,浑身更是不对劲。杜策不傻,看出她的不对劲上前相扶。 “侯爷,您怎么了” “快扶我离开” 杜策手脚发软,扶她将出院门,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杜珍珍的声音。此处离前院还有很长一段路,自己这个状态要是撞上杜珍珍,恐怕身份不保。 她心下焦急,身体越来越热。 “哪里还有路可以出府” “那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再右拐,有一个小门。”杜策说着,欲扶她走。 她制止住他,“你别走,替我拖住其他人。” “好,侯爷表哥,您能行吗” 她已没有精力回答,一把推开他拼尽最大的力气往那条路跑去。身体的热漫延到四肢百骸,脑子里的清明一点点地流逝。 好不容易出了伯府,她的理智快要被身体的渴望给占领。 慌不择路不知跑了多久,前面被高墙挡着。隐约听到有人寻她,却不是晏实,而是伯府的家丁。伯府这次真是花了大血本,举全府之力设局,竟然在宴席上给她下药。 寻她的人似乎越来越近,恍惚之中她闻到一股桃花香。 香气浓郁,附近应有一片桃林。 狠狠咬了自己的手臂,脑子清明一些。 桃林 宣京城中,能在府中种一片桃林的并不多。伯府这个位置难道是信国公府若是她记得不错,信国公府和伯府虽然坐落在两条不同的街,但两府有一处后门离得不远。 传闻信国公府的那片桃花林是府中禁地,如果穿过那处桃林她就有办法回府。真要是撑不住,她还可以躲在桃林中熬过药性 借着身体的最后一丝清明,她拼尽全力翻墙进去。 举凡世家嫡出子孙,都会得到家族的精心栽培,何况她这样的独苗苗,自是要文武兼修。可是她吃不了习武的苦,达不到武艺超群的境界。对付寻常人绰绰有余,真要对上亡命之徒和练家子,就成了花拳绣腿,但是翻墙这样的小事,她还是可以的。 倒地后,她撑着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拼命狂奔。 不知跑到多久,只觉浑身热得快要爆炸,她变得不再是她自己。身体的渴望像要爆出体内,恨不得立马得到纾解。 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一片空旷,她迷离的眼神望去,看到空地中有一座亭子。亭子之中,有一男子在闭目打坐。 白衣胜雪,乌发如墨,冰砌的颜似入定一般。 感觉到有人闯入,男子猛然睁开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桃林深处 姬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千辛万苦不去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出现了幻觉清冷的眼闭上复又睁开, 那人还在。 他气息猛然大乱。 近两日, 他都快被自己的梦给弄疯了。为什么他一闭上眼就会梦到晏玉楼, 为什么在梦里他会对晏玉楼有那样的想法 他自问不好男风,对其他的人也没有同样的感觉。生平第一次, 他看不懂自己的心意。好不容易在桃林里运功打坐压制住紊乱的气息,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她是什么表情,怎么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运功调息正值紧要关头,一旦气息大乱恐怕他就要走火入魔。他拼命压制乱窜的真气,死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忽视她, 可是却怎么也办不到。 她的神情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像是中了什么药一般, 整个人古古怪怪的, 和平时大相径庭, 偏又媚惑得紧。 “晏玉楼,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翻墙进来的。” 月下看美男,自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加上药性使然, 晏玉楼所有的理智都被身体的渴望给占据。她恍惚想到自己曾经说过,他若落在自己的手中她定要把传言坐实。 天时地利人和,她不祸害姓姬的还能祸害谁。 她一步步走过去,犹如猎食的豹子。眼神中的欲毫不掩饰, 目光灼灼似盯上最肥美的猎物,不由自主地舔着唇角慢慢靠近。 “姬桑,我是不是和你说过, 你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就坐实传言。今天是你撞上来的,你别怪我。” 她回答着,伸手摸了他的脸一把。皮肤不错,细滑紧致。 他脸一黑,很想怒斥她。可看着她娇媚的脸,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出不去。真气在体内翻腾,努力压制着别过头不看她。 “晏玉楼,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也不管你想做什么,请你马上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么不客气”她靠得更近,男性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阵奇异的热流袭卷全身,她残存的清明慢慢消散,“我好热,我想要男人你给我,好不好” 他大骇,她说什么想要男人浑身血液直冲天灵穴,这是要走火入魔的前兆。他身体僵硬无法动弹,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无法思考。 “你想做什么”这几个字像从齿缝中挤出来,他额间青筋暴起,拼命克制着。 “我想要你”她呢喃着,人已贴上来紧紧抱着他,不自觉舒服地叹息一声,身体渴望得到更多,远不满足于仅仅是抱着。她想要两人合二为一,想要两人融为一体。 “姬桑,我想要” “晏玉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我想要你” 此时的她,哪里还是平日里矜贵的荣昌侯。一言一行都似换了一个人,展露着世人从未见过的风情。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她开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很快就扯开衣襟。还不够,还是很热。药效将她的理智摧垮,她渴望更多,只想抱着眼前的人来一场昏天暗地的欢好。 他想起身想制止她,可是他就是动不了,身体不能动,心也不想动。他不知道心里的待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很快脱完外衣,解开缠绕的布条。 那是什么 他惊愕的眼神幽暗,像被蛊惑一般。 她她竟然是女子 这种颠覆性的认知如狂喜的浪潮,蓦地席卷他的全身。全身真气顿时大乱,再也无法凝聚。他隐约知道她要做什么,泛起隐秘的欢喜。 “晏玉楼,你” 一根玉白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唇间,她的唇贴得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如兰的香气。倾城的容颜近在咫尺,纤长的睫毛刷在他的脸上,酥酥麻麻。 那张美到极致的脸上泛着娇艳的媚色,诱惑着他一起沉沦。 “不许说,这是秘密。” 她唇角微扬,美目迷离,恰似这千树万树的桃花。飞舞的花瓣片片飘来,一瓣飘在她扬起的唇上,她嘟起唇轻轻一吹,花瓣落到他的鼻尖之上。 手指捏起来,再吹,花瓣落在地毯上。 夜凉如水,花香萦绕。 此时的她,似落入凡间的仙子。绝美的容颜,纤长的身姿。慢慢脱去一切的束缚,在他的瞳仁中绽放。 两人身体相贴的那一刹那,各自都是难以言喻的欢愉。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她生涩急切的动作和他强忍乱窜的真气而僵直的身体。 风吹桃花落,一片片的花瓣被风吹进亭子中,落在交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他们似天地间孕育出来精灵,在花海中随心而动。 许久过后,风已停,花落了一地。 晏玉楼理智已经回笼,看着被自己压在下面的姬桑,只觉身体说不出来的舒畅,同时又有难以形容的酸痛。 姬桑躺在地上,清冷的眉眼染上春色,化在冰雪尘封的俊美容颜中,美得如一副春残花落图。他的眼神是她未曾见过的柔和,不带一丝防备。 她略有些失神,不愧是自己肖想已久的美男,果然一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秀色可餐。 “对不起。” 姬桑看着她,眼神复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是女子,更想不到他们方才竟然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有了夫妻之实。 方才那一场情动,已入骨髓。 真气已乱,此时的他,濒临走火入魔。 他无法言语,只消一开口,拼命凝结的真气就会消散。他说不出话,只能认真地看着她。以前就知道她长得好,不想长得这么好。 玉做的人儿,通体莹白胜雪。纤细的腰,没有护腰垫的掩饰,细得他只稍一用力仿佛就会掐断。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自己现在可是光着的。他倒还好,衣衫虽乱,好歹没有全走光。她羞于两人的姿势,从他身上爬起来。不想痛得“咝”一声,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 眼神不敢看他的那处,慌忙拾起衣服套上。 整装完毕后,才觉得羞耻感少了许多。再看躺在毯子上的男人,心里微微纳闷他为什么不起来,也不说话。 会不会是觉得没脸见人,毕竟算是她强了他。 “姬桑,虽说今日是我不对,但你也不算吃亏。我们就当是春梦一场,大家以后不要再提及,如何” 姬桑没办法回答,他不愿意只当成梦一场。 方才情动之时,他已明白自己的内心。原来不知何时起,自己对她已经起意。因着她男子的身份,他一直不敢正视。 如今他知道她是女子,再没有什么能阻拦他心之所往。 “姓姬的,你怎么不说话” 她可是记得清楚,她扑上去时他并没有推开她。其实真论起来,也不算自己强了他,他摆出一副被人糟蹋的样子做什么。 他忍得辛苦,只能看着她。 她心下一恼,这个男人竟然在事后无视她,居然对她采用冷暴力不理不睬。难道他嫌弃自己的身材不好,觉得吃亏了一思及此,更是气愤。 除去胸小了一点,她这张脸还是能见人的吧。 “你不会是嫌弃我吧姓姬的,你搞清楚。我胸是不大,可我长得好啊。你凭什么嫌弃我,我又不要你负责。”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姬桑的眼神就落在她的胸前。 是小了些,不过小得玲珑可爱。 他心神一驰,真气差点涣散。他好想告诉她,自己一点也不嫌弃,她哪哪都好,哪哪都生得合他的心意。 不能想,一想血气冲顶,真气乱得更厉害。 晏玉楼却以为他是不耻和自己说话,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定然在想我堂堂荣昌侯居然是个女子,你心中必是不屑的吧今晚的事情你最好忘记,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就告诉世人你是被我骑的。” 她撂下狠话,忍着身体的酸痛快速往桃林另一头跑去。 在她跑远后,姬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被汗浸湿,最后吐出一口鲜血,倒在毯子上一动不动,恍若死去。 桃林很大,晏玉楼跑了很久才到另一边围墙。身体很酸某一处扯得生痛,她深吸一口气翻墙而出。 墙的外面,是另一条巷子。 走出巷子,长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看起来还未宵禁。她慢慢走着,忍着身体的酸痛。 伯府那边拖着杜氏不让走,杜氏心生疑惑。待瞧见晏实匆匆过来,说是寻不到侯爷时,她两眼一黑惊疑不定。 杜老夫人以为事情成了,按住她,“你着急什么侯爷是男子,纵是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在你娘家府上一切都好商量。” “娘,您说什么呢楼儿身份不一般,要是出了什么事,陛下和太后娘娘那里都不好交待。” “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杜老夫人还想拖些时间,杜氏心急如焚,不顾仪态地站起来。她如此失态,把晏瑾瑜和晏琼琚两姐妹给惊着了。 “娘,楼弟兴许是喝得有些多,这会儿怕是在哪里醒酒。您别急,派下人去找便是。” 她们都觉得人在伯府,不会出什么大事。男人嘛,喝多了谁知道会钻到哪。于是唤来几个人,命他们和晏实一起去找人。 杜老夫人按住杜氏,拉着她坐下,“瑾瑜和琼琚说得对,在自己娘家还能出什么事元娘你也真是的,大惊小怪,外人传侯爷有龙阳之好都不见你着急,眼下急什么” “娘,那不一样。”杜氏稳住心神,楼儿酒量一向不错,且十分克制从没有喝醉过。或许是随意走走,不会走太远。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是娘说你,好好的男儿养成什么样子。外面传得那么难听,你不想法子堵住别人的嘴,倒在自己娘家摆起架子来。实话告诉你,你那宝贝儿子出不了事,真有事那才好,证明外面都是谣传不攻自破。” 杜氏大惊,脸都白了。 要是楼儿出了什么事,她就不活了。 晏家两姐妹从外祖母的话里猜出一二,心下都是一突。敢情外祖母是知道内情的,故意引开楼弟。 这哪里能成 她们金尊玉贵的弟弟,怎么能随便被女子算计。 “外祖母,您好生糊涂。楼弟尚未娶妻,若是这个时候沾上什么桃花债,往后还怎么好说亲事。” 晏家几个姑娘自小受父母的影响,对纳妾之事深痛恶绝。加上自家弟弟那么个神仙人儿,真要被城府深的女子算计,想想都膈应得慌。 杜老夫人眼皮子一耷,“什么桃花债侯爷现在的名声哪里是好说亲的,也就我这个外祖母处处替他打算。将来珍姐儿过府,那可是正室,一品侯夫人” 她自知说漏嘴,已是来不及。 杜氏感觉自己快要晕倒,原来母亲是这个打算。要是珍姐儿识破楼儿的身份,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她一把挣开杜老夫人的手,起身就往外走。 “娘,娘。” 晏瑾瑜和晏琼琚惊呼起来,跟上她。 将将出门,迎面碰到匆匆赶来的杜策。杜策的身后,跟着一脸羞恼的杜珍珍。两人一出现,杜氏心下略定。 “你们有没有看到侯爷” “回姑母的话,侯爷表哥已经离开。” “你说什么”杜氏听到声音,颠着脚跑出来。一看自家孙女儿的表情,心凉了一半。费了老大的劲都没有成事,一个个都是废物。 杜珍珍很委屈,要不是五弟拖住她,她怎么可能堵不到表哥。表哥是从后门走的,都怪五弟坏她好事。 杜策是个老实的孩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一遍,杜氏当下就明白过来,怒目看向杜老夫人。果真是母亲弄出来的事,楼儿定是看出不对劲,才自行离开的。 杜老夫人眼珠子一转,轻哼一声,“看把你急的,都说了没事,你着什么急。生怕好了自己娘家,天下哪有你这样当姑奶奶的,早知你飞黄腾达会忘本,当初真不应该生下你。” 当着小辈的面,杜老夫人如此不给杜氏面子。杜氏的脸色很是难看,明明理亏的应该是伯府,反过来倒成了她的不是。 如此亲人,如此亲娘,当真是记人心寒。 “娘,明人不说暗话,你方才的话我可是听得明明白白。你是楼儿的外祖母,试问天下哪有坑害自己亲外孙的外祖母。”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我处处为他打算,哪里会坑害他。反倒是你这个当娘的,任由他不近女色,你才是害他的人。你不光是害他,还是在害侯府。晏家如果无后,都是你造的孽”杜老夫人可不认账,昂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杜氏身体一软,似要晕倒。 娘说得没错,晏家无后,都是她的错。 晏氏两姐妹扶住她,一左一中。她们是孙辈,不敢直呛杜老夫人,只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杜珍珍,把杜珍珍看得无地自容。 “姑母,表姐,表哥不过是喝多了自己离开,你们为何生气今日是祖母的寿辰,祖母日日念着你们,你们这么做不是寒她的心吗” 杜珍珍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杜氏恨恨的目光就看了过去。 这个侄女,不是自己看不上。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满肚子算计口蜜腹剑。这样的搅家精,就算她有儿子也不敢娶。 “珍表妹,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侯府就楼弟一个男丁,自小养得尊贵。我娘担心儿子,语气冲了一些,怎么就寒外祖母的心了”晏瑾瑜同样看不上杜珍珍,这样的人品长相,哪里配得上自己的弟弟。 外祖母真敢想,居然想让珍珍当侯夫人。 “好了,我看你们就不是诚心来给我老婆子祝寿的。既然如此,你们赶紧走吧,免得我看着生气眼不见心不烦。别人家的女儿处处想着娘家,杜元娘你倒好,时刻妨着娘家人。你这么做不止寒了我的心,我恨不得没生你这个女儿” 说完,杜老夫人转身进屋,杜珍珍连忙跟上去。 杜氏咬了一下牙,对两个女儿道,“走” 那边晏实一边狂奔一边骂自己,他双眼赤红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侯爷在伯府失踪,都怪他自己不争气突然闹肚子,要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些事。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还不知道晏玉楼被下药的事。 他连跑几条街,两条腿都快拖不动。远远瞧着前面的人似乎是自家主子,不由大喜过望狂奔上前。 “侯爷,您” 晏玉楼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你去找辆马车,回府再说。” 晏实连忙应下,派人守着她,另着人去伯府报信。 这个时候马车不好找,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法子,没多久就寻来一辆马车。扶着她上车,自己则挥鞭驾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侯府。 外面天黑,看不清她的情形。 待灯下一看,侯爷这情形像是采翠大吃一惊。 “什么都别问,今天的事情不许传出去。替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采翠慌忙点头,很快替她备好热水。她没用人服侍,自己独自洗浴。采翠守在外面,压低声音询问晏实。 听完晏实的话,倒吸一口凉气。伯府那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侯爷。看侯爷的样子怕是已经 晏实不知内情,已是愧疚难当。何况是采翠这样的贴身丫头,心里早已做了最坏的设想,心突突跳个不停。 侯爷的身份一旦败露,那可是欺君之罪。 纵然陛下开恩,侯爷也难逃罪责。采翠心里再是焦急,面上还不得显露半分。让晏实下去善后,自己守着主子出来。 一刻钟后,晏玉楼出来。 晏玉楼泡过澡,身体的酸痛有所缓解。靠在床头,由着采翠替她绞干头发。微微敞开的衣襟,没有任何痕迹。 采翠心存侥幸,觉得以自家侯爷之聪慧,万不会着了别人的道。方才的狼狈之相,许是喝多后跌倒所至。 “侯爷” “没事,不用担心。” 采翠松一口气,心神大定。 晏玉楼闭目养神,她对于姬桑的人品很有信心。以他的心性,万不会行下作无耻之事。今夜的事情他不会说出去,天知地知他知自己知,再无人会知。 就当春梦一场,过后无痕。 没多久,杜氏焦急赶回来。晏瑾瑜晏琼琚两姐妹没跟来,她们听到晏玉楼已经找到后就安心回去了。她匆匆推门而入,看到完好的女儿,心下略松口气。用眼神示意采翠等人出去,自己坐到床边,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个女儿,真是世间难见的好颜色。 “楼儿,今夜到底怎么回事” “娘不是都知道了吗” 杜氏心一痛,“楼儿,娘对不住你。你外祖母他们实在是太过让人心寒,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对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想要富贵,自然会铤而走险。不过我看杜策倒是个不知情的,他是被外祖母利用的。” “你没事就好。” 杜氏见她脸色平静,自是不会多想。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以楼儿的聪明,母亲和珍姐儿的算计定然落空。 晏玉楼想了想,这种事情瞒谁也不好瞒着自己的娘。她还想让娘认清外祖母的品性,免得日后还被杜家人欺骗。 外祖母那个人,可是一个为了富贵不择手段的老混蛋。 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在酒席上,我被人下了药。” 杜氏放下的心猛地提起来,“你说什么什么药” “外祖母想让我和珍表妹成就好事,药量下得很重。” “那你你”杜氏语无伦次,不敢问出口。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女儿,想从其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晏玉楼淡淡一笑,“自是找人解了,娘莫要担心,不会有麻烦。” 杜氏提起的心扯得生疼,要不是自己娘家人,女儿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女儿能这么说,想来那人已被灭口。 “楼儿,是娘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娘,我没有将人灭口。” 杜氏一惊,捂住嘴,“你是打算把人弄进府里来” “我没那个想法。” “楼儿,那人若是还可以,你安排一个身份把他弄进侯府。娘替你看着他,万不会让他到外面乱说的。” 晏玉楼想着姬桑那张冷脸,莫名有些想笑。他哪里会是一个甘愿被人囚在后院的男人,侯府困不住他。 “娘,不用,他不会乱说的。” “人心隔肚皮,万一他起了歪心以此要挟你,你岂不受他所制你告诉娘,他是谁娘替你去处理。” “娘,你不会想知道他是谁的,这事你别管。” 晏玉楼不想说的事,再问也问不出来。 杜氏忧心忡忡,想着楼儿说得笃定,那人说不定是楼儿相识得用的人。她长长叹一口气,只好作罢。 仔细观察女儿的脸色,疲倦中带着一丝媚气。她的心往下沉,果然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楼儿再是看得开,也是女儿家。 一想到这个她就心如刀割,不知那男子是谁,她只盼着对方是个忠心的,不会把楼儿的事情抖落出去。 “楼儿,你不要想不开” “娘,您说什么话我可是荣昌侯,儿女情长和我注定没什么缘份。我又不用嫁人生子,何必纠结是否清白。” 杜氏更是心疼,她的女儿啊。本应娇养在闺中,长大后嫁进高门大户当主母。有夫君宠爱,有听话的儿女。 因为她的一己之私,弄到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 “楼儿,是娘对不住你。” “娘,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过相夫教子仰男人鼻息的生活。我很感谢娘的决定,让我可以堂堂正正立于人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又在安慰娘,你这孩子” “娘,你别想太多,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困了,想好好睡一觉。” 她说完打了一个哈欠,眉宇间是浓浓的倦色。杜氏心疼不已,连忙让她休息,带着一肚子的愧疚和心疼不舍地离开。 一夜晕晕沉沉,她睡得倒还算香甜。 天未亮伯府那边派人来探消息,被杜氏派人轰走。娘家人处心积虑算计自己的孩子,她哪里能忍。要不是看在父母尚在的份上,她早就和伯府断绝往来。 伯府那边自知理亏,杜老夫人都有些灰头土脸,躺在床上装病。 杜珍珍知道那药的份量,没有女子纾解男子很难熬过去。一想到自己千般算计,不仅被祖母训斥,还不知便宜了哪个下贱胚子,气得狠狠摔烂两个花瓶。 晏玉楼暂时还腾不出手来收拾伯府,今日正是放榜日她没法子睡懒觉,撑着还有些酸痛的身子坐着轿子出门。 经过昨天的事情,晏实紧张无比亦步亦趋,生怕走眼。 她看在眼里,无声叹息。 进了宫门,直接去内阁。走了一段路,浑身酸软得厉害,不动声色地停下来歇息,假装欣赏路边的花草。 “身子可是不适” 清冷的声音响起,回过头去,正好看到一身藏青朝服的姬桑。他的脸色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她心下狐疑,暗道不太可能吧。 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弱,不可能欢爱一场就像被吸了阳气。要真是这样,他一定是肾亏。真是可惜,白瞎了这身材和身高。 “腿酸。”她回着,嘴角撇一下。 他立马红透耳根,一只手下意识伸出去想去扶她,想到身在何地又缓缓缩回来。眼神透着一丝担忧,还有深藏在眸底的柔情。 “那慢些走。” 她冷哼一声,要他好心。 不是看不上她吗干什么做出体贴的样子。男人的心还真是海底的针,连她当了二十二年的男人都看不清楚。 “多谢国公爷提醒,我看国公爷的脸色不太好,难道是病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吸走阳气,看起来亏得厉害。我记得国公爷年纪不大,要真是身子虚,可得好好调养,免得以后连府上的妻妾都应付不过来。弄得国公府满园的春色关不住,一堆的桃花出墙去。” 姬桑轻咳一声,眼神幽暗。 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吓了晏玉楼一大跳。晏实和阿朴两人离得不远,被他浑身的寒气骇得不敢接近。 “我能不能行,你不知道吗再说桃花本就开在府外,我确实关不住。” 她被下了那么重的药,要是他不行,她是怎么解的药没良心的小混蛋,穿了衣服就跑,他差点真气错乱走火入魔。 如今元气大伤,还不是拜她所赐。 要不是担心她,他何至于拼着内力全废的风险过来。她说自己被吸了阳气,倒是没差。丢了元阳散了真气,可不就是被人吸走阳气。那个吸阳气的人是谁,不就是她这个小没良心的。 他的话令她下腹一热,残留的欢愉似乎还在。虽然无从比较,印象也有些模糊,但她觉得他的持久力还是可以的。 “本官不是桃花,国公爷给我好好记着。本官是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岂是一府一墙能困住的。” 他苍白的脸色一缓,眼神略带宠溺看着她。她被看得心下一毛,不自觉咬了一下唇,剐他一眼。 看在别人眼中,她是表达自己对姬桑的不满。但在姬桑的眼中,她此时别具风情,只有他才看得懂。 “国公爷,侯爷,你们怎么不进去”谢邈的声音一出,两人眼神分开,各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邈从晏瑾瑜口中听说昨天的事,故意落后一步,低声询问晏玉楼,“昨天没事吧” “没什么事。” “那就好。” 谢邈和晏瑾瑜都猜她昨日怕是看穿伯府的打算,才会偷偷离府的。说实话,对于伯府的作为,他很是看不上。 “我看你应该早些娶妻,就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早些成亲,免得被人惦记。 “我也想,但一直没有遇到可心的人。” “你想找什么样的女子你大姐昨夜一宿未睡,说你一日不成亲就一日被人惦记,没得日日防贼的道理。她得赶紧替你找个合适的姑娘,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死心。” 晏玉楼有些头疼,大姐的脾气最是固执,是个不成事不罢休的人。她说要替自己寻摸姑娘,自己以后可有的烦。 “大姐夫,你赶紧劝劝我大姐吧。如今朝内事情多,我哪有心思想那些事。再说男女之事最是要看缘分,万不能着急。” 谢邈难得看她心急的样子,面带揶揄,“你大姐的脾气你应当清楚,这话你自己和她去说。不过你有句话错了,婚姻之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只要长相性情合适即可。” 世家婚嫁,哪由个人做主。 门当户对,才是姻缘的根本。 “大姐夫,我不在乎门第。侯府已是富贵无双,我并不需要别人锦上添花。你可能不知道,前几日我娘也替我相看姑娘。你转告我姐,让她事先同我娘商议,免得到时候两人各自相看生出误会。” 让自家老娘去对付大姐吧,她真的没有精力应付。 前面的姬桑故意脚步放缓,把他们的话听得一字不差。待谢邈和其他人打招呼的时候,眼神复杂隐晦地看她一眼。 她大刀阔斧地坐着,阅卷的官员恭敬地把选出来的卷子放在她的桌子上,对面而坐的姬桑面前也堆了一堆卷子。 看着她的坐姿,他起昨夜她骑在自己身上像个妖精,不由得眼神暗沉几分。 名次册子两人桌上各有一份,以便他们对照。他们默默地看着,谢邈和裴观年等人就在一旁,时不时解说一二。若是往年,总会有那么几个意见不同的名次,两派会争论一二。 半个时辰过去,没有人开口。 这次有些诡异,连谢邈都察觉到了,小心看一眼小舅子的脸色,并无什么异常。裴观年也在纳闷,国公爷脸色不太好,莫不是身子不适 考卷这两天都已过一遍,并没什么质疑的地方。晏玉楼的眼神盯在董子澄三个字上,他的名次在第一百零一名。 位置还不错,但她觉得百名内更好听一些。 “董子澄的文章我看过,比起前两名措辞可能不算华丽,但胜在立意新颖语句犀利。我以为可以往前推两名,排在第九十九名。” 她此言一出,自有人附和,说她慧眼识人才。 姬桑脸一冷,直直看过来,“我不同意。世人皆知侯爷与董子澄是旧识,侯爷难道不知避嫌二字吗” “举贤不避亲,国公爷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众人一听,反倒松口气。就说没那么容易过关,国公爷和侯爷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意见统一,总会有那么一些分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观鼻鼻观心都成了木头人。 姬桑突然站起来,睨了晏玉楼一眼,“晏侯爷,此事不如我们私议一番。” 晏玉楼挑衅一笑,私议就私议,谁怕谁 两人转到另一间屋子,姬桑把门关上。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就见他人已经过来,高大的身形将她笼罩着。 她面上一红,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 “干嘛靠得这么近” 死男人,不是要避嫌嘛。 “晏玉楼,你看着我,你觉得我长相如何” 看你做什么,她心想着,不受控制地看着他。 “国公爷一表人长相貌堂堂,自是人中龙凤。” 他眼神幽暗,面上似有羞赧,“你曾说过你喜欢我,我的长相最合你的心意,这话可还作得数” 她讶异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他问出来的。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对她用美人计 “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和谢大人说,你看重缘份。我们之间这么有缘,是不是以后可以继续下去” 她微凝着眉,昨天不是还嫌弃她嘛,今天巴巴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不认为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后,感情就能发展迅速。 再说他们之间,可能发展出什么感情吗 离得这么近,近到两人都不自在起来。她往后退一步,不愿和他多谈两人的问题。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她不会放弃自己的身份,成为他背后没名没分见不得光的女人。 不是要说董子澄的事情吗扯这些无关的话题做什么。 “董子澄那个人,确实是个人才,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偏见就否定他的才华。” 他往前一步,保持着之前两人的距离。“我可以依你,但你要答应我,只把他当下属不可有其它的想法。” 她微眯起眼,这个男人是想管她 “国公爷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我可不是依附男人的物品,不需要国公爷来教我怎么为人处世。” “我不想管你,可是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被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你觉得他们会像我一样替你保守秘密吗到那时你如何自处,你们侯府要怎么办” 他说的倒是事实,她做事自有分寸,不用别人来教。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嫌弃她胸小,今天怎么就一脸妒夫的样子。莫不是以为两人有夫妻之实,不管喜不喜欢都要对自己自己负责吧。 大可不必。 “国公爷,你我年纪不小,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况我的身份特殊,自不会哭着喊着赖上你,也不会让你负什么责任,你大可忘记昨天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 她敛着眼,不想和他对视。 他眸色一沉,盯着她如扇子般的长睫。他们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谁也不能预料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只是他的心神已乱,再想如以前一般心止如水已经不可能。 既然乱了,就由着本心。 “你腿还酸吗坐下来说话。” 他搬来凳子,让她坐下。 她困惑不已,这男人还是以前高冷的信国公吗如此殷勤,就像一个陷入热恋中处处讨好女友的愣头青。 “国公爷,你有话好好话,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你要习惯,因为你一日不成亲,我便一日不成亲。我们以后会越走越近,旁人定会揣测你我是断袖之情。” 他很认真,眼神中看不出一丝玩笑的成分。她惊得半天回不了神,她不可能成亲。如果她一辈子不成亲,那他也要打一辈子光棍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不是儿戏,我的身份注定一辈子都不会公开,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亲。那么,你也要如此吗” “是,我知道。” “国公爷知道就好,你是姬家独苗,姬家不可能无后,姬太后不会答应。我们出去吧,免得别人多想。” 他看着她去开门,道“没人能决定我的事,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还有昨天我昨天忘记告诉你,我没有嫌你小,我很喜欢。” “你才小,你全家都小”她恼羞成怒,回头怒视着他。他喜不喜欢关她屁事,她什么时候要他喜欢了。 “嗯,我小。” 嗯你个大头鬼,什么乱七八糟的。拿她和一个男人比,不是羞辱她吗她眼里喷着火,精致的五官因为怒火显得十分生动。 他缓缓扬起嘴,用手抵住低低笑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乌鸡汤 他笑起来真好看, 她不由地想着。低低沉沉的声音, 似古琴般扣人心弦。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刚才这个男人说什么, 什么他很喜欢小的 要死了,冷面冰山竟然这么会撩人。 啊啊啊 不能想, 一想就血气上头面红心跳,昨夜的画面齐齐泛上心头。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后夺门而出。 众人看到她气冲冲地出来,各自交换眼色。 谢邈上前询问,“无归, 可是姬国公不同意” 她神情高傲,一派坦然, 努力镇定自己的气息, “本官提议合情合理, 有理有据, 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国公爷之所以私议,是因为有私事相求本官。” “什么私事” 谢邈问道, 显然有些好奇。内阁的同僚们各自停下手中的活伸长着耳朵,有人慢慢走过来,紧接着大多人都起身往这边聚拢。 她思及方才的事,心下复杂。将羞恼的脸色转成鄙夷, 不屑道“国公爷看上一女子,让本官行个方便,不要从中作梗。” 姬桑一过来就听到她这句话, 眼神幽暗复杂。她说得倒是没错,自己确实看中一女子,若她不同意,他便不能如愿。 众人一听,惊呼四起。 再看姬桑那张苍白如冰山的脸,眼神都有些微妙。想不到信国公竟是这样一个人,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再是高高在上的男子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知哪家姑娘烧的高香,竟能让国公爷与侯爷为之相争。 晏玉楼一转头,看到一张张八卦的脸。 “怎么,大家都无事可做了吗什么时候内阁如此清闲,朝廷的俸禄是白拿的吗” 大家立马作鸟兽散。 开什么玩笑,谁敢得罪荣昌侯,谁敢触她的霉头。可是因着那一句话,所有人心里的八卦之火被点燃,私下议论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幸运。有人提起最近侯府老夫人替侯爷相看的事情来,纷纷猜测那女子定是有意与侯府议亲之人。 难怪侯爷脸色不好看,迁怒他人,却原来是国公爷想夺侯爷所爱。两位爷之间的争斗还真是越发的不避人,都从朝事转到私事上面。 也不知最后是哪位爷抱得美人归,无论谁赢得美人芳心,这梁子都是越结越大难以开解。既然那女子是与侯府议亲之人,倒也不难打听。 有人生起心思,决意好好打听打听,好好巴结一下未来的国公夫人侯夫人。 晏玉楼身为辅佐大臣,在内阁有一个隔间。除了谢邈能自由进出外,其他的人无事不敢轻易去打扰她。 “无归,那姑娘是哪家的” “大姐夫也好奇这等风月之事” 在晏玉楼的心里,这位大姐夫鸿儒硕学,满腹诗书不食人间烟火。近两日倒是奇了怪,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子突然变成凡夫俗子,竟然好奇坊间八卦。 谢邈温文尔雅一笑,“你大姐忧心你的亲事,我亦如此。你一日不成亲,始终是岳母和几位姨妹的一桩心事。想来信国公都能看上的姑娘定有许多过人之处,若真是品貌上乘的好姑娘,何必相让给他人。” “大姐和大姐夫的好意,我心领。只是我暂时无心男女之事,纵使再优秀的姑娘我也不甚感兴趣。信国公真是喜欢,我犯不着拦着。他凭本事抢人,我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明明就是八卦,偏要说得冠冕堂皇。她就不说,急死这个老学究。 谢邈的眼底划过失望,对于小舅子,他始终是敬三分的。别人家的小舅子惹是生非不成器,他家小舅子却不一般。不仅自小崭露锋芒钟灵毓秀,且深得先帝器重,年纪虽轻心智却不输朝堂中的那些老狐狸。 父亲常常夸赞,令谢家子孙取其所长,不要成为百无一用的书生,只知一味追求曲高和寡不通时务。 “那真是可惜,倒是便宜信国公了。” “便不便宜两说,且看他的本事。” 晏玉楼冷哼,挑了一下眉。 这时晏实提着食盒进来,将一盅汤摆在她的桌案上。一揭盖子,人参味儿立马飘出来,混着乌骨鸡的香气,令人垂涎。 还是自家老娘有心,知道替自己熬汤。 谢邈看一眼汤色,皱起眉头,“无归最近身体是有什么不适为何是乌骨鸡汤此汤专门调理女子气血不足妇人产后体虚,怕是侯府厨娘弄错了吧” 晏玉楼脸一黑,看一眼晏实。 晏实懵然回过神来,“太傅大人误会了,这汤不是侯府备的,是信国公府送来的。” 她吃一大惊,还以为是老娘关心自己,不想是姓姬的让人送的。自己一个大男人喝什么乌鸡汤,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信国公怎么会给无归送鸡汤”谢邈问着,眼神晶亮。 “我怎么知道,许是他今日得了失心疯。”她没好气,瞪着那盅鸡汤,递给晏实一个隐晦的眼色。 平日里瞧着机灵得很,怎么今日跟着犯糊涂。真是国公府送来的鸡汤,也不知道避避人,好歹等大姐夫离开再拿进来。 晏实心一凛,忙解释道“太傅大人又误会了,此汤不止我们侯爷有。国公府送来许多,今日内阁当差的大人都有份,太傅大人那里也有。” 晏实的话让晏玉楼刚升起的怒火熄灭,算那厮识相,还知道掩人耳目。只不过手段粗糙,实在算不上高明,有损他一贯不苟言笑城府深沉的形象。 谢邈大感意外,“国公爷今日真是奇怪,居然会请大家喝乌骨鸡汤。” “有什么奇怪的,大姐夫你没看见信国公脸色惨白如纸吗许是他自己想进补一二,又觉吃独食不太好意思,所以拉着大家一起喝汤。我们只是沾光,不必大惊小怪。” “说得也是,无归一提我这才想起信国公的脸色确实难看。原来是身体有恙,怪不得。如此机会真是难得,我定要尝一尝国公府厨娘的手艺。” 晏玉楼看着他一副垂涎美食的样子,再次觉得心中那个博学严肃的形象破灭。建立形象要数年之久,垮塌只有一瞬间。 “大姐夫不是说此汤专治妇人气血不足产后体虚的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喝女人家的汤水” 谢邈温雅摇头,“无归此言差矣,你有所不知,此汤虽说女子服用益处更大,可也适用于男子生精补气。信国公难得慷慨一回,我自是要赏脸。” 晏玉楼失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大姐夫如此有趣。没想到高雅的外表下,居然有颗幽默的心。倒真是意外的发现,以后她也不需要在大姐夫面前努力摆侯爷的架子。 “大姐夫原来是如此风趣之人,以往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难道无归以为我是顽固不化的迂腐之人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没想到大姐夫这般有趣。” 两人相视一笑,谢邈告辞出去。 晏实看着那汤,“侯爷,信国公此举甚是蹊跷,这汤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他不是行径卑鄙之人。” 晏实不敢反驳,暗道侯爷怎么如此笃定信国公的人品。万一是个伪君子,侯爷看走眼怎么办即便不是伪君子,国公府和侯府一向不对付,信国公和侯爷作对也不止一日两日。万一对方生了坏心,可如何是好 “侯爷,还是小心的好。” “姬桑脑子没坏,不会用这么下作又蠢的法子对付我。” 她拿起汤匙搅了两下,慢慢喝起来。汤熬得火候刚好,看参片的样子年份不浅,姓姬的倒是舍得下血本。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前世的那些办公室恋情,大抵就是这样吧。想不到异世重生,她竟然能体验一把。 人参的气味在唇齿间萦绕,入腹的汤却带着丝丝的甜味。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长相出色的男友,似乎不是一件坏事。只不过,他如果一直这么高调,难保旁人不会多想。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寻个机会告诫他一番。 皇榜誊写完毕,便有人去宫外张贴。 至此,今年的春闱就算落幕。忙了几个月的相关官员各自收拾东西下值,依例可以好好休沐几日。 晏玉楼坐着没动,身体还酸软着,一动不想动。 昨夜药量太大,折腾得狠。要不是她自小习武强身健体,换成一般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卧床不能起身。 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要休养几日,才能行动自如。 当差的官员都已下值,内阁很是清静。谢邈慢慢踱进来,询问她何时离开,她说再坐一会儿,对方没有多问什么先行离开。 她在等人。 姬桑也没有下值。 两人像是默契般,等到内阁只余他们二人。她靠在椅背,手指无意识地击着拍子,心里数着数。果然没数到一百下,便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很快,那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冰霜凝结的脸色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缓缓融化。 她勾了一下手指,示意他过来。 “国公爷,你今天发什么疯干嘛突然送乌鸡汤,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要是被人看出什么,我就死定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轻则削爵重则灭族的大罪”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观察着外面,生怕还有未走的人。 “别看,都走了。”姬桑看着她,“我有分寸,那汤是送给所有人,并不是你一人。” “你有分寸个屁你送汤好歹也送个合适的汤,你可知道人参乌鸡汤做什么用的,那是给妇人调理气血不足产后体虚的。内阁中人哪个气血不足,哪个产后体虚,你犯得着送乌鸡汤吗” 她越说越气,真是被这个男人给气死了。 “我知道的,汤是专门给你喝的,不送人参乌鸡汤送什么”他清冷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无辜,把她看得哭笑不得。 什么高冷男人,怎么如此天真。 “我都说了我不用你负责,你以后不要送什么汤给我喝。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拆穿身份,那一定是被你害的。” “好,我知道了。” 他垂着眼眸,像一座无声孤寂的冰山。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是让你别送,你不知道背着人送吗” 他抬起头,眉宇间云霁初开,“如此,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 她声音闷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冷酷无情,特别像别人口中的渣女。玩弄了人家的身体就把人一脚踢开,还一副死活不想牵扯的嘴脸。 原以为白嫖一夜,不想如此多的麻烦。 姬桑见她脸色来去变幻,眼神慢慢黯淡,“以后我会注意,会悄悄送东西给你。这次是我思虑不周,你莫要再气。” 我的天。 她的心“咚咚”狂跳,自己最受不了别人示弱。他这么低声下气,她越发觉得自己太过残忍。毕竟是她先招惹的他,现在又想摆脱他,算是怎么回事。 这该死的愧疚感。 “好,你以后注意些。” “嗯。” 他站着不动。 她看着他,有些莫名,“国公爷还有什么事吗” “我字鹤之。” 什么她当然知道他字鹤之,为何要特意讲出来。半晌之后,她反应过来,他是在暗示她叫他鹤之。 “不太好吧,要是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们关系有多亲密。” 他们的关系难道还不够亲密吗都已行了夫妻之事,相互袒裎相见,还有何人能及他知道她的顾忌,知道她的担忧,所求并不过分。 “无妨,我字鹤之,许多人可以叫。你我同僚,相互称字也是正常。” “好吧,鹤之。不过只在私下叫,有外人在场我还是唤你国公爷。” “好。” 他的眼神定在她的身上,慢慢下移,似乎想透过官服看透底下纤细的腿。犹记得是何等的笔直修长,令人血脉贲张。 “还酸吗” 她脸一红,能不能别再纠结这件事情。她真是嘴欠,干嘛在他面前说腿酸。他必是得意万分吧好歹说明他的某方面实力。 “不怎么酸。” 他的手握成拳,紧了松,松了紧。最终没有把那句我帮你揉揉的话说出去,光是想都已是口干舌燥。 晏实在外面故意一晃而过,被她叫住。 “国公爷,时辰不早,我要下值了。” “如此,一起走吧。” 两人并排出宫门,像是照顾她一般,他走得极慢。后面的晏实和阿朴相看一眼,各自腹诽。都以为是对方的主子耍花招,生怕自家主子吃亏。 出了宫门,姬桑落在晏玉楼的后面,等晏玉楼上了马车,他对车夫道“慢些行,莫要颠到你家侯爷。” 车夫“” 晏实“” 晏玉楼在马车里翻一个白眼。 这厮真是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暗示 此时皇榜之下, 早已围聚了许多人, 里外多层一个个争先恐后伸长脖子寻找。忽而有人大笑起来, 高呼中榜了。忽而有人痛哭失声,失魂落魄。 十年寒窗磨一剑,有人甚至花费数十年。科举出仕这条路道长且险,能杀出来的都是人中翘楚。每到开榜时, 自是有人欢喜有人痛哭。 嘈杂声中, 有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举子大喊起来, “想我十二岁能成诗,二十一岁中秀才。寒窗数十载, 自问文采笔力不输他人, 为何名落深山偏生黄口小儿, 弱质如女者竟然榜上有名位列百名之内。佞臣当道,天理不公啊” 众人皆惊, 看向那痛哭流涕的男子。 “这位兄台说得不错,此次贡试必有内情考完后我默下自己的文章, 找许多名士看过。他们都说我就算不能名列前茅, 金榜提名却是十拿九稳,然而我竟然名落深山。听兄台一席话方才醒悟,不是我等才情不如人,而是我等长相不如人哪” “可不是嘛, 董家那个小儿都能上榜,这事还真没法说” “你是不知道,董家那小子生得好, 荣昌侯亲自上门看过几回。他入了侯爷的眼,当然榜上有名。说不得,说不得啊” 中年举子见有人议论起来,更是激愤不已,高声呼吁,“各位,你们且听我说。在下梁洲许轩文,自幼家境贫寒启蒙略晚。可我一直勤奋刻苦,十二岁能成诗二十一岁中秀才。二十七岁中举,在我的家乡颇有才名。圣人云,学问无遗力,工夫老始成。我自为天赋不如许多人,一直勤勉有加,曾参加两次贡试,虽名落深山却颇有收获。此次贡试之时我文思泉涌一气呵成,如有神助。本以为必能金榜提名,谁知皇榜一张贴,竟然又是一场空欢喜。” “大家听我一言,考场之中若有神助,定会笔下生风做出惊世好文章,我等读书人大多深有体会。依这位许兄所言,不应该落榜,其中或许真有什么内情。” 说话是之前那位最先响应的举子,看年轻不到三十,长相极为普通。他从怀中拿出一些稿纸,“许兄,你我同病相怜。在下浒洲王澋,这是我默写出来的贡试文章。你看一下。” 许轩文抹着眼角,接过王澋的文章,一览之下惊叹不已。“这这是王兄你做的文章,如此文采为何会落榜” 王澋讽刺一笑,“许兄如何落的榜,我就是如何落的榜,怪只怪我们貌不如人,不能入贵人的眼。” 众人议论纷纷,许多人都不关心何人上榜,反倒关注起落榜的人。科举出仕,无异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上榜者到底是少数,更多的是落榜人。 有心人想搅浑水,不由得火上浇油。 明明是几位落榜举子的牢骚之言,被有心人一哄抬,倒成了官场黑暗主考官选材不看文才,只看长相的荒谬行为。 一时之间,举子们义愤填膺,大有要联名问君之意。 晏玉楼远远听到喧闹的人声,晏实隔着车帘请示。因为今日张贴皇榜前面的路定是水泄不通,寸步难行,询问是否转道。 听到人群议论之声,她皱起眉头。 “车上可是无归”一道儒雅的声音响起,一位中年学子打扮的男子含笑立于车前,身后跟着同样做寻常打扮的王府管家。 她连忙掀帘下车,恭敬见礼,“王爷。” 淮南王笑意不减,“本王出来凑个热闹,不想惊动他人。” “王爷好雅兴。” “王府闷得慌,以前湖阳在的时候本王嫌她闹腾。这人一走,又觉冷清。想着今日放榜,出来沾沾举子们的喜气,感受一下世人的悲喜之情。” “王爷,公主她” 淮南王一摆手,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大度道“你不用解释,湖阳那孩子被本王惯得不像话。她母妃早逝,本王膝下唯有她一女。莫说是本王,便是先帝对她亦是疼爱有加,也正是如此纵得她性子越发的娇横。让她出京修身养性,也算是本王的交待。”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晏玉楼反倒不好接话。真不知湖阳是不是基因突变,不仅相貌没有遗传到父母,性格更是错得离谱。 “王爷大义,是我等臣子之福。” “哈哈,你这是抬举本王。本王一个闲散王爷,可当不得大启的福气。今日本王看到榜上举子不泛青年才俊,真是后生可畏。” 说着,他眉头一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明明才不如人,却妄想闹事,简直是不知所谓。” 晏玉楼闻音知意,也看向那些鸣不平的举子们,淡然一笑,“不患寡而患不均,万事不可能遂所有人的愿。不过是一时失落无处宣泄,揪着别人不放寻求自己心里平衡。” “无归看得明白,一些跳梁小丑而已,有庞威在,他们掀不起大浪。” 守护皇榜的京畿卫,是不会允许有人闹事的。那些人发发牢骚还罢了,若真想生事,自有人收拾他们。 晏玉楼倒是不担心,京中治安严谨,她还是较为放心的。 “王爷说得是,有庞统领在,谁也别想生事。” 庞威此时就站在皇榜旁边,像一尊门神般虎目如炬。他是猎户之子,武状元出身。凭借一身的本事做到统领一职,为人极为严肃。 淮南王眼中带着欣赏,赞叹道“江山辈有人才出,每每看到你和鹤之还有庞威这样的青年才俊,本王总觉得十分欣慰。咦,人真不经说,那可是鹤之” 顺着他的眼神,晏玉楼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姬桑。修长挺拔的身材,身高鹤立鸡群,长相更是出类拔萃。若不是他们离人群较远,恐怕会引起骚乱。 信国公府的路并不经过此处,不知他怎么会来这里心里隐隐觉得是和自己有关,面上尽力保持平静。 “王爷,晏侯爷。” “鹤之啊,本王刚还和无归说到你,不想才说到你,你就出现。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最近太过操劳身子有些不适” “谢王爷关心,许是近日事多夜里失觉所至,臣并无什么不适。” 姬桑回着话,站在淮南王的另一边。 淮南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人都生得十分出众,一个集天地精华,一个如清辉冷月。当真是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难怪坊间会有那样的传闻,无归这长相便是本王常常见着,都觉得惊为天人。听说鹤之瞧中一位姑娘,那姑娘还是无归相看的姑娘,可有此事” “王爷,您消息真灵通。” 内阁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王爷的耳中,可见那些人是有多么的八卦。晏玉楼想着,作出无奈的样子。 淮南王似乎很感兴趣,“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你们的事情。鹤之一向冷清从不与女色沾边,突然听到他中意一位姑娘,本王岂能不关心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姑娘,竟然让你们为之相争,定然品貌出众非同一般。无论是嫁进国公府还是侯府,本王都以为是她的福气。” “王爷,这事您可问不着臣,臣还一头雾水,不知国公爷说的是谁。近日臣的母亲确实有意替臣相看,相看的姑娘多,国公爷不言明是哪家姑娘,臣真不知道是谁。” 姬桑闻言,道“王爷,事关姑娘家的清誉,臣不便透露。若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必公诸天下。” 淮南王一愣,敢情还真有这回事。 哪家的姑娘,真是有造化。 晏玉楼心头一跳,突然有些涩涩。她的身份不可能公开,日后能与他喜结连理的人,一定不会是她。 哼,该死的男人,还想和别人共结连理。 “那我们便等着喝国公爷的喜酒。” “同喜。”他答着,唯有她能听中其中深意。 不远处那些举子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在喊着不公之类的话,还有人一边起哄。他眉头轻皱,看向她。 “晏侯爷为何容着那些人胡言乱语” “他们发发不满而已,总不能去堵他们的嘴。” 晏玉楼一向认为言论自由,说几句死不了人。她就当是体谅他们数载寒窗,一朝落榜又要重新来过的苦楚。不过她的宽容是有期限的,且看他们识不识趣。 淮南王依旧笑眯眯,“还是无归大气,陛下有你们两位忠臣辅佐,是大启之幸。先帝眼光独到,挑选你们二人,定能保佑大启龟鹤延年长盛不衰。不过鹤之啊,你得多多学着些,莫要落在无归的后面。你们齐头并进,才能护住国运。” 姬桑恭敬应下,看晏玉楼一眼。 晏玉楼若有所思,等淮南王离开后,低声道“你不觉得王爷话里有话” “他一向话里有话,你是今日才听出来吗” 姬桑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好嘛,不久前才千叮万嘱让车夫不要颠到她。现在就恢复公事公办的同僚,与她针锋相对。男人的心,真是猜都猜不透。 “原来你早就感觉到,那你说说他是什么意思” 姬桑目光柔和,对于她语气中的骄横,似乎很是受用,“先帝为何选中你我二人为辅佐大臣,一来自是因为你我的地位才能,二来是你我两家的立场。帝王心术贵在平衡二字,先帝高瞻远瞩当然不喜欢臣子们一团和气同心同德。眼下陛下年幼,还不会权衡之术,所以我猜淮南王就是先帝所托之人。” 晏玉楼眯起眼,看着已经走远的淮南王,“你是说淮南王见不得我们俩好,只要我们俩有和好的迹象,他就会出来挑拨。” “应是如此。” “哼,好生没意思。想要马儿跑又怕马儿吃得饱,当皇帝的都不是个东西。亏得我们替他们卖命,誓死效忠。”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姬桑一人能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当然不敢轻易对别人讲。不过自昨夜过后,她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不敢在他面前讲的。 最大的把柄都在他的手上,多几条亦无妨。 对于先帝,她其实特别讨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男人,为了延绵子嗣,非要祸害妙龄少女。子嗣是有了,可是他两腿一蹬归西,只把五姐困在那深宫中,一生不能逃离。 她之所以认真为官,都是因为陛下。 陛下是她的亲外甥,还是一个懵懂的孩童。五姐虽贵为太后,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这个时代若无男人可以仰仗,女子何其艰难。 正是如此,她的身份不能泄露。她不只是她自己,她身后还有整个侯府,还有老娘和五个出嫁的姐姐以及族人。 她一瞬间的伤神看在姬桑的眼中,以为她是对先帝失望。先帝在世时,对她一身器重。她猛然得知对方竟是处处防她,难免有些失落。 “自古以来,为帝者有几个是心思单纯的。先帝若不是体弱,也落不下一个仁君的名声。当今陛下年幼,暂时看不出来什么。眼下他还是你的外甥,日后他就只能是大启的皇帝。你身份特殊,纵是亲人亦不可全信,太后那里你不能露端倪,免得横生枝节。” 这个还用他教,她不以为然的同时,心头泛起被异性关心的复杂。以前不觉得他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没想到今天他说的话,比以往一年加起来的还多。 当真是关系大突破,他们可以畅所欲言无话不谈。 “我自是知道的,你既然看出淮南王的意图,以后还是与我走得远些。免得他心生猜忌,想法子算计你我。” 姬桑不语,算是应下。 那些举子们已被京畿卫驱散,看着他们不甘心的走远,晏玉楼低叹一声,“世人仰望你我如隔着山海遥不可及,他们向往我们拥有的权势地位,渴望有朝一日能与你我一般富贵滔天。却不知越是站在高处越是看得清楚,无论权势也好富贵也好,其实从未真正属于我们。待把人心看透,只觉得一切没什么意思。” “人性逐利,利益无边,如你这般通透之人能有几个。” 晏玉楼淡笑,看向他,“你呢你觉得有意思吗” 他目光晦涩,极其难懂。明明他们身在闹市之中,他却觉得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她的眼中有他,他能清楚看到她故作漫不经心的神情之下,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在未曾确认自己的心意之前,他没有小看过她。至始至终,他都将她当成一个强劲的对手。如今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她在他面前卸下伪装,他更容易窥见她的内心。 当真是一个灵透的女子,以不恭闲散的心态立于官场,却又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何其有幸,能遇见她,能与她同朝为官并肩而立。 “之前或许觉得日日争权谋利甚是无味,如今倒是看山是山见水是水。能寄情山水,顿觉人生颇有趣味。” 她心一动,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低头看一眼地,又抬头看向远处的人群。“国公爷说话一向深奥,我等俗人听不太懂。” “鹤之。” “人太多,叫什么鹤之。” 才说他深沉,他又轻浮起来。 “走了,免得有人看到我们在一起说话报到淮南王那里。他要是起心挑拨我们,岂不更是糟心。” 她说完,转身上马车。 待坐稳后捂住胸口,那里跳得厉害,泛起丝丝的甜。她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萌芽,从心里滋生出来。 姬桑目送她的马车离开,才缓缓踱到自己的马车边。看一眼渐渐散去的人群,低声吩咐阿朴几句。 阿朴应诺,安排下去。 那边晏玉楼回到侯府,瞄到侧门处停着的一辆马车,瞧着那马车的车幔颜色冷冷一笑。她没有去伯府兴师问罪,他们倒是送上门来。 杜氏的院子里,胡氏一脸的怒其不争,跪着的杜策垂着头,麻木灰败。看到她进来,所有人都望过来。 杜策的衣衫有些乱,想来在伯府被人撕扯过。头发也不齐整,整个人十分的狼狈可怜。他听到声音,只敢快速一眼,慌忙低下头去。 胡氏看到晏玉楼冰冷的面色有些发怵,很快打起精神来,“侯爷,策哥儿这孩子真是不争气。平日里好的不学,竟学一些下三滥。我们万万想不到,他居然生出那等龌龊心思。还好侯爷警醒,若不然真出事咱们两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杜氏不相信杜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眼神有些惊疑,“策哥儿,你告诉姑母,真是你想害你表哥” “哎呀,大姐,这个不成气在家里自己招认的,哪里会错。他长得像他那个生母,自以为有几分姿色,才会生出如此下作的心思。” 杜氏看向晏玉楼,“楼儿,你好好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不会有错。侯爷,这个孩子心思歪了,都是我这个当嫡母的没有教好。今天我带他来给你们赔罪,怎么处置全凭侯爷说了算。” 杜策的身体微微发抖,手死死揪着衣服。 视线之中,出现一双黑绒面金绣的官靴。不用想,他也知是谁站在自己的面前。生平最敬佩的人,一生为之仰望的所在。 昨天之前,他以为自己可以靠近一些。虽然发生一些风波,他却没有多想,一心想着得到侯爷的指点,他应该更加努力不负所望。 没想到一夜过后,一切化为泡影。他会以如此不堪的面目出现在侯府,侯爷定是嫌弃他的。他害怕在对方眼中看到厌弃,头几乎埋进衣襟中。 晏玉楼半垂着眸,睨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杜策,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明天的更新会很晚,大概会在夜里十二点左右。明天过后,恢复正常更新,每晚五点不见不散。爱你们,么么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信 杜策仓惶抬头, 灰败的眼神划过一丝亮光,很快湮灭在深深的愧疚和绝望中。她盯着他, 与他对视。他有些受不住, 眼神闪烁慢慢低头。 不是她武断,而是她向来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一个努力读书想出人头地的庶子, 绝不可能自断前程。更不可能为了富贵, 违背人伦甘愿以色侍人。 杜策生母早亡,她又想不出胡氏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迫使他顶罪。 “杜策, 你相信我,我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被人捏住什么把柄,尽可对我直言。抛去其它的不谈,我始终是你的表哥, 我自会替你做主的。” “侯爷” “我要听真话。” “没我没” “你个下贱胚子,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死心你以为侯爷真会看上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和你那个下贱娘一样, 就知道装可怜博取男人的同情。”胡氏尖利的声音响起, 冲过来想给杜策一个巴掌。 晏玉楼冷冷看过去,吓得她把手缩回。 她狠狠瞪杜策一眼,“侯爷,你别听他的,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他已经认错。都怪我们一时没有注意,哪里会想到他好好的儿郎,居然想以色侍人。幸亏侯爷你机灵,否则真被这下贱玩意得手, 伯府的脸都没地儿搁。” 说完,她假意抹起泪来。 杜氏眼神在他们几人之间打着转,有些不忍心。策哥儿这孩子,在杜家的孙辈中算是比较难得的一个,一向老实本分从不惹是生非。 “楼儿,这事” “娘,方才大舅母说杜策已在杜家祖宗面前认错,如此说来杜家已认定他心术不正手段不端。既然如此,我想问问大舅母,杜家还能容得下这样的子孙吗” 杜策脸一白,双肩颓然一垮。 胡氏心下一喜,激动道“侯爷说得没错,他犯下如此大逆之事,生出这等龌龊心思,杜家自是容不下他的。他企图冒犯侯爷,我把他带来就是任凭侯爷处置的,是死是活都由侯爷做主。” 这话说得直白又恶心,晏玉楼不由蹙眉。好一个伯府,原来打的是竟是如此下作的主意。他们以为自己真好男色,把杜策推出来讨好自己,为将来嫁女儿进来铺路。 杜氏见自己女儿脸色不虞,有心想替杜策求个情,犹记得女儿昨日说过杜策应是不知情的,为何这般就轻易相信弟妹的话。转念一想,楼儿自小有主见,她还是听听楼儿怎么处置。 晏玉楼一掀袍子,大刀阔斧坐下。 “如此,伯府就将杜策除名吧。” 古人最看重出身,一个被家族除名的人,若不是天纵英才不逢旷世机遇基本不可能出人头地。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正合胡氏的心意。 当下等不及,派人去伯府安排。伯府那边动作极快,几乎是立刻就办妥此事,专门巴巴地派人来复命。 胡氏心头刺除掉,心情大好。眼神瞄到瘫跪着的少年,心下一阵快意。嫡母庶子,向来不和。如若还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庶子,搁在嫡母的眼皮子底下,更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侯爷,这事已经了结,你可不能再对伯府生出什么怨怼。你那几个表弟表哥,哪个都是对你敬重有加,万不会和这个孽畜一样生出坏心。你昨夜不告而别,你外祖母忧心一整夜,已卧床不起。珍姐儿更是自责难过,一夜未眠,还要强撑着侍疾。” 晏玉楼眼皮半抬,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胡氏面上一哂,心下有些不耻。装什么装,一个男人喜欢什么不好,偏好男风。要不是为了侯府的富贵,她才舍不得委屈珍姐儿。 “侯爷,你外祖母放心不下嘴里念叨的都是你。可怜你珍表妹,一边要给祖母侍疾,一边还担心你。” 见晏玉楼还是不说话,胡氏以为是此计起作用。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婆母的法子最是管用。既然侯爷喜欢男子,伯府就送一个庶子过来。 所谓收人手短,吃人嘴软。侯爷只要收用五郎,就等同于被伯府捏住把柄。他们伯府趁机再提亲事,想来定会如愿。 她心里万分得意着,不知不觉就带了几分长辈的威风,继续语重心长,“舅母知道,你贵人事多府里府外的忙不过来。你放心,珍姐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以后有她替你打量琐事,你便再无后顾之忧。” “弟妹,这话从何说起珍姐儿可是你的女儿,楼儿的表妹。楼儿自小没有妹妹,一向把珍姐儿当成亲妹妹,哪有里妹妹替哥哥打理后宅的,传出去不是惹人笑话。” 胡氏脸面有些挂不住,暗气这个大姑姐不识趣。不过只要侯爷同意,大姑姐再反对都没有用。这般想着,心下重新得意起来。 “大姐,珍姐儿和侯爷的事咱们先不说,这事侯爷心里有数。侯爷,大舅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自小才学不凡,年年轻轻就能撑起偌大的侯爷。只可惜你几位表哥表弟没有你的一半能力,否则我们伯府也不至于越发没势你二表哥近日有改过之心想谋份正经差事,无奈杜家没有门路。你身份尊贵路子广,能否提携他一把” 说来说去,这是要谋好处。 晏玉楼冷冷一笑,“大舅母,若是我记得不错我曾经给二表哥谋过差事。户部的闲职,活不多人也轻省还不费神。可是他是如何做的一个小小的库房司,竟然敢收取贿赂,以公谋私。被人撞破还想污蔑他人,简直丢尽我的脸。” 胡氏脸色讪讪,胀得通红。 “那时他还不懂事,现在他知道世道艰难,定然不会再犯糊涂。” “大舅母真会找借口,一个有妻有子二十多岁的男儿,还不懂事吗在赌庄一掷千金输到被人扒裤子却让人到侯府要账。逛花楼与人争女大打出手,仗着侯府的名头以势压人,弄得别人对侯府心生怨恨。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一句不懂事就能说过去的” 伯府那些人的混账事,大大小小哪一件摆不平的最后不都落到侯府头上。小些的杜氏用些银子打发,大的就需要她这个侯爷出面。 她早就腻烦那一家子不成器的,要不是顾及老娘,哪会容到今天 胡氏心里来气,不想帮就不想帮,翻那些旧账做什么。眼神瞄着杜氏,这个大姑姐真是的。明明侯府的钱花不完,又有权又有势就是不肯帮衬娘家。 “大姐,二郎真的知错了。你几个侄儿你是知道的,都怪父亲母亲宠爱,早前确实胡闹了些。如今他们愿意改过自新,你劝劝侯爷,再帮他们一把。” 杜氏叹着气,娘家人都是扶不上墙的。这些年,她真是连气都生饱了。如今是楼儿当家,楼儿说怎样就怎样,她可管不了。 “我是个妇道人家,官场上的事情哪里清楚。楼儿说能帮就能帮,不能帮你们就多担待。别人都看我们侯府花团锦簇,谁知道楼儿的为难。你是他的大舅母,想必会体谅他的难处。” 杜氏撇嘴,就知道这样。 跪着的杜策双腿已无知觉,他脑子一片茫然。没有家可以回,没有地方可以去,还背负着那样的名声,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晏玉楼瞧着时辰差不多,示意晏实将人扶起来。 杜策以为晏实要把自己拖出去,完全放弃挣扎。他心如死灰,只盼早些消失,再也不要污了别人的眼。 不想晏实没拖他出去,反倒扶他坐下。 他惊诧抬头,没有在侯爷表哥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嫌弃。心下一阵暖流,鼻头一酸不敢再看,重新低下头去。 胡氏隐有不好的感觉,责备道“侯爷,你为何让他起身,这样的下贱货,就应该好好跪着认罪。” “罪他哪里来的罪若说有罪,他罪在出生,生为庶子就是他的罪。可这罪非他所愿,无人问过他是否愿意托生到妾室的肚子里,成为伯府的庶子。罪之源在于你的丈夫,而不在他。” “侯爷,你在说什么什么这罪那罪的。他想害你,那就是他的罪。” “害我的人真是他吗大舅母是把我当成伯府的那群脓包不成,我若是连这样的把戏都看不穿,荣昌侯府早就被人生吃活吞了。” 胡氏大惊,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说什么” 杜策心中燃起生的希望,双手死死搁在膝上,紧紧握成拳。他的身体在抖,他的心在抖。侯爷表哥是信他的,是信他的。 晏玉楼睨着胡氏,眼带讥意。 “想害我的另有其人,真是难为你们伯府,举阖府之力想要把女儿塞给我。只可惜这样的肮脏计划你们是不会说给杜策听的,他恐怕是除外祖父以外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胡氏脸色都白了,怎么可能侯爷怎么可能猜到的不应该啊,昨天请他到后院的人是杜策,杜策已经认罪,他为什么不相信 “侯爷,你这是诬蔑。我们伯府虽然落败,却也是勋爵之家。你若真要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我只能去求见太后,让她评理。” “勋爵之家外祖父百年之后,你们府上的爵位就要收回,到时候不过是个普通的门户。你想去见太后,请自便,看看太后是信你们还是信我。我若是你们,就应该趁着爵位还在,赶紧替自家姑娘谋个门当户对的姻缘,不会自不量力肖想不属于自己的富贵。” 她一番话,把胡氏打击得摇摇欲坠。太后和侯爷关系最亲,自是不会信伯府的。他们就算能进宫,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你侯爷,你可是杜家的外孙啊。你不能这样害自己的外祖一家,大姐你来说说,难道真的要看我们伯府没活路吗” 杜氏幽幽一叹,早在丈夫还活着时,她已看透娘家,也曾答应过丈夫对于娘家的事情量力而行,不要大包大揽。 “弟妹,你们算计楼儿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是伯府的外孙” “我们自是为他着想啊他的名声都成那样,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进侯府。我们担心他的亲事,怕他走上不归路,才会想出那样的法子替他遮丑。我们一片好心,不想却被你们当成狼心狗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大舅母,是不是好心你们自己清楚。我的亲事不用你们操心,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便是我一辈子不娶妻,我也不要伯府的姑娘” 这话很重,胡氏怨恨的同时还有羞愤。当真是伯府的好外孙,放着花不完的钱都不肯施舍一点好处给伯府。 既然如此,别怪他们翻脸 “好,舅母记住你这话了” “不仅大舅母要记得,还要告诉伯府所有人,你们都给我记好了。我之所以容忍你们至今,都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你们若是贪得无厌,休想我再帮你们。” 胡氏愤而起身,阴冷笑起来,“我一定把话转告给你外祖母,你们侯府门槛太高,我们伯府高攀不上。” “这样最好。” 晏玉楼表情淡淡。看一眼低头的杜策,“杜策,你可看清伯府众人的嘴脸” 杜策抬头,点头。 “你要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认清你在伯府的位置。从今往后,你不是杜家人,日后无论贫穷富贵都与伯府无关。” 胡氏觉得她话里有话,不太对味。原本怒气冲冲想离开的脚步,生生地停了下来,惊疑地看着杜策。 杜策又点头。 晏玉楼把手中的杯子一撂,茶水稳稳当当半点不溅,“好,既然你记住了,那我还有话要交待。将来你出人头地之时,若伯府中人相求于你,我希望你能记住今日被伯府所弃的一天,与他们形同陌路。” “你在说什么”胡氏瞪着眼,心生不好的预感。 杜策不太明白晏玉楼的话,本能地点头。 “我昨天看过你做的文章,虽不算太过出彩,却有不少可取之处。如果再加雕琢,中举出仕并不难。我会派人送你去梁洲的麓山书院,一应相关事宜都会替你打点妥当,将来的造化就看你自己。”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有些转不过弯。 胡氏愣住,杜氏若有所思。 杜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以为从此前途晦暗,不想峰回路转。表哥是相信他的,表哥根本就没有听信嫡母的话。压抑的泪水夺眶而出,泪眼朦胧中,他重重点头。 不顾膝盖处的伤,再次跪下来,重重磕头,“侯爷大恩没齿难忘,定不负侯爷期望,杜策一定拼尽全力不会给侯爷丢脸。” 晏玉楼起身过来,亲自将他扶起。 “我不用你记恩,你也不用为我活着。你奋发图强出人头地,都是为你自己。” “侯爷” 没有人会如此为他,更没有人会如此不计回报地帮过他。他从来不知道世间会有如侯爷这样的人,明明站在云端,却能照拂地上的污泥。 万千感恩之言,他会藏在心里永远铭记。 胡氏回过味来,敢情侯爷是要帮这个下贱胚子铺路。麓山书院,那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地方。为什么难道侯爷真的只喜欢长相好的男子 “侯爷,你这是何意” 这不是打伯府的脸吗 “我不忍看一个好苗子陷在伯府那堆烂泥之中永无出头之日。便是日后侥幸能成材,也会被你们所累泯然众人。大舅母到现在都不明白吗人若想别人看得起,要想别人给脸,首先要自己立起来。你们自甘堕落,哪来的脸怨别人不伸手拉一把。” “说得这么好听做什么,明明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就不是看他长得还过得去。我算是看明白,怪不得你不喜欢珍姐儿,原来真被人说中了,你” 胡氏后面的话未出来,被晏玉楼凌厉的眼神一看,吓得咽回去。心下不屑,哼哼一声,扭着腰告辞。 杜氏担忧起来,“楼儿,她不会乱说吧” “嘴长在她身上,她哪有不说的道理。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不被人后说,我自有法子治他们。” “侯爷,我” 晏玉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关你的事,树大招风。侯府被人盯上也不止一两日,我身在高位怎么可能不被人攻讦。没有断袖的传言,自还会有其它不好的名声。你现在可以说说,你嫡母是拿什么威胁你的。” 杜策只觉得自己的肩上被烙上什么印记,火烫的热一直传遍全身。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勇气,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是多么的可笑。 “不只是母亲,还有祖母我我没有诬蔑祖母的意思”他猛然发现什么似的,不敢看杜氏的眼睛,拼命摇头。 杜氏幽幽叹气,自家那个娘,还真是越发的令人失望。 “无事,你知道什么说什么。” 他惊白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她们说要是我不认,就把我姨娘的尸骨挖出来丢进山里” 依照大启律法,育有子嗣的妾室在死后是被允许葬进家族坟地的。大度些的人家,还会让庶出子女们去祭祀。如果尸骨被抛深山,自然就不能再受香火。 古人重孝,倒是不难理解杜策会屈服。 “你可想过,如果今日我不信你,你会落到什么下场你觉得你姨娘九泉之下愿意看到你为了她的尸骨毁掉自己的一生吗” 杜策满目哀切,泪水涟涟。 杜氏摇头叹息,娘和弟媳妇真是越发的不像话。她身为杜家的姑奶奶,面对无声流泪的侄子,都觉得臊得慌。 晏玉楼也不制止,就由着杜策哭。 一直到他自己止住泪水,重新跪地磕头。 “侯爷再生大恩,杜策无以为报。今后我这条命就是侯爷的,侯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刀山炎海侯爷尽管吩咐。” 她伸手将他扶起,“我方才说了,我不用你报答。人活着是为自己,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你好好读书,用自己的实力堵别人的嘴,将来回京科举,我希望能在金榜上看到你的名字。” 杜策郑重应诺,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晏实离开。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日后堂堂正正再次回京,有资格成为侯爷表哥的左膀右臂。 他们一走,晏玉楼没有形象地坐下来。忙了一天,还真是累。杜氏一肚子的话,看到疲惫的女儿什么都没有说。 母女二人简单用过晚饭,便各自歇下。 次日辰时一刻,晏实在主院的院门口徘徊,一脸的焦急。瞧见采翠的身影,连忙小跑过去,把人往旁边一拉。 “侯爷还没醒吗” “爷今日休沐,说是要好好睡个觉,可是有什么急事” 晏实点头,火烧尾巴的事情,还真是没办法等。他轻声对采翠低语几句,采翠脸色一变,转身进了屋。 晏玉楼睡得正沉,梦里似乎身在桃林,还能闻到桃花的香气。 采翠犹豫再三,小声轻唤,“侯爷,侯爷。” 梦里的晏玉楼还奇怪着,姬桑怎么唤她侯爷,不是私底要唤各自的字吗为何他的声音变得不太对,怎么成女声了难道他也是女人 茫然睁开眼,看到采翠放大的脸。 “侯爷,您醒了” “我不是吩咐过今日不用叫醒我吗” 采翠扶她起身,低低将晏实的话说一遍。她惺忪的表情一寒,冷哼一声。快速坐起,张着手臂让采翠替她穿衣。 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想搞事。 简单用过早饭,她冷着一张脸出门。晏实已套好马车,就停在侯府门口等她。见她出来,连忙上前详细禀报。 “侯爷,不知是何人窜掇,那些人竟然堵在王府门口,说是要请王爷出面替他们做主。” “哼,管他何人怂恿,本官倒要看看他们有几分本事。”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向来只有别人恭维尊敬的份,不想有朝一日竟然有人想搞她。她要让那些人知道,敢在太岁爷上动土,那就是自寻死路。 坐上马车,车夫将要挥鞭时,阿朴急急赶来。 “侯爷,我家国公爷有东西给您。” 她眉头一皱,暗想着那姬贼搞什么名堂。猛然想起他们目前的有关系,那厮伊然以自己的男友居之,他交给自己的东西一定是有用处的。 “拿过来吧。” 晏实接过东西,递进马车里。 火漆封口的信封,上面仅写着亲启二字。 没有署名没有称谓,她看到那个亲字面色一红。两字拆开来念带着一种说不明的暧昧,暗道那家伙还是个有情调的。 拆开大致一看,唇角泛起笑意。当真是及时雨,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如此体贴之人。转而自嘲一笑,两人是对手时她很讨厌他的心思慎密。不想以前憎恶的东西如今倒是便宜自己,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又心细的男友,委实不能算一件坏事。 “信我收下了,替我谢谢你们国公爷。” “回侯爷的话,本来国公爷会亲自交给侯爷。不想卯时太后宫里来人,把我们国公爷召进宫了。” 这话是姬桑进宫前交待阿朴一定要告诉晏玉楼的,阿朴虽不喜自家主子与晏侯爷走得太近,不过他一个下人,只能遵命办事。想到主子最近两日的异常,他有些隐隐的担忧。 晏玉楼闻言,眼眸慢慢眯起。 怎么如此之巧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明天恢复正常日更,晚五点不见不散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穷图 淮南王府的门口, 被一群义愤填膺的举子们堵住。淮南王站在门口,儒雅的脸上尽显无奈。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不平和不甘,脸色渐渐严肃。 这些人不敢喧闹,毕竟都是读书人, 礼数还算周全。 大启开朝以来,一直对敬重读书人。王府的侍卫不能赶人, 也不敢驱逐他们。只得护着自家王爷, 生怕被不长眼的人冒犯。 “荣昌侯还没来吗”淮南王问身边的管家。 管家恭敬回道“老奴已派人去侯府报信, 想来晏侯爷应该很快赶来。” 话音未落, 就到看不远处侯府的马车驶过来。因人太多, 晏玉楼在未到王府面前自行下车。那些高喊着不公平的举子们畏惧她的气势, 不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她的长相, 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惊天动地的存在,更何况她地位高崇。这些人平日里无缘见过, 只从别人的口口相传和断袖的传言中听过她的名声。 原以为好男风者, 纵使长得好也必是流里流气脂粉味儿浓烈的纨绔显贵。甫一见到真人,俱震惊在她举世无双的容貌中,早就忘记自己方才还在痛斥她有龙阳之好,提拔人才光看长相的恶行。 她肃冷的表情, 矜贵的气质, 凌然众人的气场无一不令在场的人噤若寒蝉。等到她走到淮南王身边时,为首的许轩文才回过神来。 淮南王做了一下让大家稍安勿躁的手势,将她叫到一边。 “无归,你看事情闹成这样, 本王到现在都是一头的雾水。这些举子喊着要本王替他们主持公道,说你任人唯貌不看才能,可有此事” “王爷,这些人纯属诬蔑,臣问心无愧。科举选拔人才看的自是才能,万没有只看长相的道理,还请王爷明鉴。” 淮南王儒雅的脸上现出一丝为难,“无归,本王自是相信你的人品。可是本王听说那董子澄的名次,是你亲自要求排在前面的,这事总不会是假的吧。” 这事不是秘密,昨日内阁当值的人不少。她没想过遮掩什么,科举排名有争议调名次的事情历来不鲜。此次只因董子澄身份特殊,才被人提出来议论。 “确有此事,董子澄自小有才名,王爷应该曾有耳闻。他的文章不落俗套,比原定排在他前面的几位更有新意。此事是我与信国公共同商议的结果,信国公也是同意的。” 淮南王严肃的脸色缓和下来,双手拢在上腹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像是在想什么。他身形比晏玉楼略高,金冠束发蟒袍加身,显然对此事极为重视。 “这样啊,要是鹤之也同意,想来那董子澄的才情确实不俗。可是这事你我知情无用,端看这些人如何去想。无归啊,悠悠众口讨伐不是小事,更做不得儿戏,你要妥当处理才能平息,否则引起更大的乱子本王也没办法姑息。” 晏玉楼拱手行礼,略一弯腰,“王爷放心,这事因臣而起,臣自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好,本王信你。”淮南王说着,看向那些举子,“各位举子,荣昌侯在此,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尽可畅所欲言,有什么要问的大胆问出来,本王绝不偏袒任何一方。” 淮南王话音一落,众举子们都齐齐看过来。有人还沉浸在她的盛世容貌中,心下生了退意,不自主地往后缩。 “王爷,我等只想问侯爷一句话,科举选才是否只看长相,不看文采”问话的是站在最前面的许轩文,他憋了一夜,被同样落榜的举子们推为牵头人。 晏玉楼略略看去,其中不凡许多年纪大的举子。举子之中,自是没有长相清秀,大多都是样貌普通之辈。真是难为他们,想必自认生得不差的举子都不敢前来吧。 “本官在此负责任地告诉你们,绝无看长相选人的事。”她声音清越,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令人信服。 有些人不过是想趁机浑水摸鱼,听她说得肯定心中是一万个相信。但利益的驱使让他们犹豫不决不肯离去,生怕错过什么好处。 “不可能侯爷不要欺我们无权无势好糊弄。谁不知道你喜欢长得好的男子,那董子澄一个弱质男儿,何以榜上百名之内。你敢说不是你循私提拔,以貌取人” 这回叫出声是王澋,比起许轩文来,他似乎更是气愤。 “就是,就是。” “可不是嘛,董子澄那样的人都能上榜,简直是对我们的污辱” 晏玉楼冷冷看着他们,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她眼神凌厉无比,更因罕见的俊美,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她的视线由近及远,再慢慢拉近,盯着最前面的人。 “如你们所说,长相出众者都不配被录取,一旦录取便是靠卖弄色相。那么本官问你们,是不是只有相貌普通的人才配为官,这么一来岂不同样是以貌取人。” 众人愣神,面面相觑,似乎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王澋振臂一挥,“大家不要被荣昌侯蒙蔽,我们不是说其他人,我们说的是董子澄。世人皆知侯爷看中董子澄,我们只想知道董子澄的名次是如何来的” 这是个刺头子。 晏玉楼看出端倪,心下微冷。此次若说幕后没有推波助澜之人,她一万个不信。会是谁呢如果是以前,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姬桑。 恰巧姬桑被姬太后召进宫,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然而,她现在半点不会怀疑他。除了他,还有谁会针对自己。想起他说过的话,淮南王见不得他们好,定会从中挑拨。 所以说,今天的事和王爷有关吗 目光一眺,不经意看到一个削瘦的身影。人群之外,董子澄凄然地站着。远远看着她,目光中是说不出的愧疚和自责。 他慢慢地走近,突然跪在地上。 “侯爷,学生愿被从榜上除名,以平大家的怨气。” 众人转身,看到他,开始指点起来。 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被人采的事,关于董府那些小道消息被小声地讨论起来。人一多声音就杂,杂乱混在一起音量渐大。 他脸色越来越惨白,像是不着寸缕任人指点尊严全无,犹如那一日。 “他就是董子澄,果然长得弱质纤纤。” “可不就是,难怪入了侯爷的眼” 议论声似一根根尖刺扎进他的心里,原本逐渐愈合的伤口重新千疮百孔脓血横流。还是不行吗他想从泥沼里站起来,就如此艰难吗 纵然他可以不是在意世人的眼光和非议,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因为他的不堪而受到世人的诋毁。 若是这样,他要功名有何用 王澋很满意这样的形势,如今董子澄也在场。是否给天下举子一个满意的交待,就看荣昌侯要怎么做了。 “侯爷,董举人自知受之有愧自请除名,还请您给我们一个满意的决定。” 放你娘的狗屁 晏玉楼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示意晏实去把董子澄扶起来。董子澄不肯起,抬头看向晏玉楼,眼神充满歉意。 “侯爷,此事因学生而已。学生一人功名是小,侯爷您的名声最重要。若因学生之故,害得侯爷左右为难,学生宁愿不要功名。侯爷只当学生是个懦夫,取消学生的功名吧” “你给我起来” 她大喊一声,晏实使力一提,董子澄愣愣地起身。 “本官的名声用不着昧着良心维护,你以为你放弃功名本官的名声就能好转简直是天真的可笑欲壑难填,人为逐利无所不用其极。今日我若被逼妥协,他日定会有人效仿。如此闹剧永无宁日,科举还有何意义我大启官威何在” 众人被她震住,只觉她字字穿心震耳发聩。空气似要凝固,冷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入,灌进原本喧杂的氛围中层层冷却。 王澋浑身一个激灵,暗道不好。荣昌侯果然名不虚传巧舌如簧,这些人若是被劝服了,此事定然不成。 “侯爷,天下大义与我们同样息息相关。今日我们不问世事,只问董举人名次一事,若侯爷能令我等心服口服,我们愿给董举人赔礼道歉。” 无本的专卖,碰瓷的最高境界。进可得偿所愿,退则毫发无伤,当真是一本万利的好盘算。这个王澋,来者不善。 反观原本领头的许轩文,脸色都有了一丝纠结,看来不过是个糊涂蛋。被人一怂恿,脑子一热成了炮灰。 她冷冷一笑,睥睨着,“王举人如此不服,可见对自己的文章很是有信心。听闻你昨日曾当众展示过自己所作的文章,可有此事” “回侯爷的话,确有此事。学生默抄下文章特意拿给一些名士看过,他们皆称赞学生的文章不俗。是以学生落榜后心存质疑,恰闻董举子之事更觉蹊跷。自我大启开朝以来,便提倡读书明理,不平则问。学生满腹疑惑,还请侯爷指点迷津。” “好,今日本官就好好与你们说道说道。” 她一抬手,便有人上前将一沓封存的考卷呈上来。早在出门之时,她便命人去内阁档案库里将落榜举子的文章提出来。 每个人的文章都在独立的封袋中,她抽出一份,高高举起。 “此乃许轩文的考卷,本官现在拆开。” 随着考卷慢慢取出来,众人屏气凝神,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心下冷笑,调包这样的蠢事她怎么可能会做。 抖开文章,命许轩文上前。 “许举人,可看好了,是你的考卷吗” 许轩文只看了一眼,便肯定点头。 接着她又拆开王澋的考卷,也经过王澋本人的确认。再随手拆开一份,叫道一位名叫刘秉承的举子。 三份考卷拿在手里,环顾众人。 “众人皆知浒洲去岁遭遇百年难见的大涝,朝廷已分拨数百万两白银。水利防涝是此次科举考题,意在为大启选中有能之士。本官手中拿的这份考卷是许轩文所写,大家听听他的文章有何精彩之处。” 在场的人不免又是不番目瞪口呆,荣昌侯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好好的读起文章来不仅是举子们,就连淮南王也不清楚她要做什么。 王府管家小声说了什么,他轻轻摆手,示意静观其变。 晏玉楼清越的声音响起“洪工曾云大河若治必先修渠,引水入田间粮草乃国之根本,无粮则无兵,无兵何以戍守边关千里江河得治水患根除,眺远处稻麦飘香金波浩渺,高堤万里护百姓代代安居。利国利民举世功绩,大启之福德必将延泽后世诸位听来,是不是觉得通篇引经据典辞藻华丽,文采斐然意犹未尽” “确实不错,好文章啊” “写得真好。” 许轩文满面红光,不时朝身边恭维的人作揖答谢,连声说着不才不才。心下得意,侯爷当众承认自己有才,看来此次大闹定会有所收获。 谁知晏玉楼神色渐露不屑,将手中的考卷往侍卫手中一递,嘲弄地看着所有人,“你们必定心存疑惑,如此精彩的文章为何落榜。本官便来与你们好好捋捋,许举人所做文章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空虚无味。许举人你来告诉本官,文章中哪一些是你自己的论点,哪些是你自己的看法。朝廷选用人才,要的是真知灼见,要的是真材实料,而不是靠一些古人云及歌功颂德的谄媚之言来投机取巧的奸滑之辈。” 许轩文脸上的得意一僵,满面红光寸寸消退,只余恼怒与尴尬还有一些小小的心虚。嚅嚅道“侯爷,取前人精髓齐众家所长,一向是我等读书人的金科玉律。试问我们自小习三书五经,学百家论语不都是汲取前人的经验吗” “许举人说得没错,学是一回事,考是另一回事。朝廷先才考的是个人的能力和见解,而不是考谁会背前人的经验。若人人如你这般,我大启还要科举做什么若人才都如你,满朝文武岂不全是纸上谈兵之人” “说得是,背书谁不会。” “就是。” 许轩文臊得耷拉着头,表情讪讪,不敢看众人。 晏玉楼略过他,直接落在王澋的身上。王澋站得笔直,显然对自己的文章特别有信心。倒是没错,他的文章几乎全是自己之言。 “王举人的文章,本官念几句给大家听听大涝过后百姓嗷嗷以待,三餐无继流离失所。吾一路行来,常见饿骨遗于路边蝇虫飞绕,何其悲惨呜呼哀哉你这篇文章确实是个人见解占据绝大篇幅,但是本官读下来只有一种感觉。你是觉得我大启要亡国了吗若不然怎么粗粗看去就有十几个呜呼哀哉如此唱衰我大启国运之人,恕朝廷不能录用” 王澋表情阴沉,竟无力反驳。 唱衰国运,说得好听是忧国忧民,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对朝廷不满对陛下不满,往大了说是大逆不道,可是要问罪的。 没人替他说话。 晏玉楼嘴角的嘲讽更甚,抖开那位刘秉承的文章,“还有这篇,文采称得上卓然,引用他人之言也算得上恰到好处。可是你这一手鸡爪子一样的字,你觉得本官相信文章是你自己所作吗字如其人,你若是真有才的,本官私下再考考你。你要是能通过,本官亲自向你道歉,如何” 刘秉承大汗淋漓,哪里敢应。 她把手上的卷宗“啪”地一拍,“还有谁不服气,站出来真金不怕火炼,是金子总会发光,本官今日给你们机会证明自己。” 没人应声,各自心虚着。 姬桑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力压全场的霸气外露,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之前在宫中那种不安被奇异地抚平。 自己真是当局者迷,忘记她是晏玉楼。堂堂荣昌侯岂会害怕这样的阵势,以前他时常被她言语堵得哑口无言之时,曾不止一次心中恼怒。 如今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担心她吃亏。 他和淮南王见过礼,不露声色地站在一个离她较近的位置。眼角的余光密切关注着她,低声和淮南王交谈着。 “鹤之,你来晚了。无归已经震住全场,本王敢断言今日之后,他的声望会越来越高,为天下举子所敬仰。” “董子澄的事情,是臣与荣昌侯一同决定的。不想荣昌侯一力担下,臣心中惭愧。” “你惭愧什么无归可是乐在其中,他呀还是有些爱出风头。”淮南王语气随和,带着长辈对小辈的亲昵。“先帝果然没有看错人,曾与本王提起你们,说是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只是风光都被无归抢了,你倒显得默默无闻。日后天下人提及,也只记得无归一人。” “臣自知不如晏侯,晏侯口才无人能及。” 淮南王摇头,“非也,鹤之你实在是谦虚。论才干你高出无归许多,不过因他是陛下亲舅你处处避他锋芒。谦逊是好事,过于谦逊就会得不偿失,鹤之你可得仔细思量。” 姬桑面无波澜,低声应下。眼角突然扫到一抹寒光,在周围侍卫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冲过去一把将晏玉楼拉在身后,随脚踢掉王澋手中的匕首。 很快侍卫涌过来,将王澋制服。 晏玉楼被人护在身后,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咚咚”跳得厉害。她望着他的背,觉得他真是男友力爆棚,好想狠狠抱紧他。 然而,此时不宜。 她很快往后一退,唯恐引来揣测之言,避开和他接触。 纵然她避嫌及时,旁人没有多想,却难逃有心人的目光。他们身后的淮南王将一切看在眼底,慢慢眯起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承诺 短暂的变故引得众人哗然, 被制住的王澋头发零乱眼神颠狂, 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清高与体面。他的目光含恨, 大声呼喊。 “佞臣当道, 天理不公啊” “晏氏小儿, 欺上瞒下。仗着陛下亲舅身份结党营私意图不轨,将陛下蒙鼓里其心可诛” 不甘的咒骂声消失在呜呜声中,他的嘴被侍卫堵上。举子们往后退, 中间空出大片地方,大家都处在震惊中,暗道王澋是不是活腻了。 说科举的事情, 怎么扯到朝堂之上还敢攀扯侯爷有不臣之心,这这分明是不要命啊不就是一个落榜嘛,犯不着如此自寻死路。 别看读书人爱鸣不平, 可是他们大多都是一些几次进京落榜的举子,年轻时的气盛早已磨平, 余生不过只想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这个王澋自毁前程, 吓得他们恨不得立马撇清干系。 被侍卫扶到人群外的董子澄身形一晃,他还是太弱了,连站在那个人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像信国公那样的男子, 才可堪与那个人比肩。 晏实悄悄过来,“侯爷让奴才转告董公子, 这里人多喧杂,公子身体不适请先回府歇着。” “我添乱了吗” 这话晏实可不敢答,不过他心里觉得董四公子出现的不是时候。众举子心中不忿, 看到董四公子定会更加激动。 “侯爷是担心公子的身体。” 董子澄垂着眸,内心深感无力。 什么时候他能有资格帮到那个人,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个人的左右,为其效劳成为心腹。 “如此,我知道了。” 他再看那个人一眼,慢慢离开,两个侍卫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晏实长叹一口气,侯爷就是心太善,要不然也不会生出如此多的事情。这事要不是因为董公子,他们侯爷也不至于被人逼到这个份上。 被侍卫死死按住的王澋不甘地瞪着,嘴里呜呜出声。 晏玉楼从姬桑身后站出来,轻声低语,“这事你别插手,免得王爷多想。” 姬桑身形未动,用两人才看得懂的眼神看着她。 她示意侍卫将王澋嘴里的布条取下,王澋嘴一松,立马又疯狂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十分尖刺,带着一种令人讨厌的得意。 “荣昌侯,你怕了吗” “本官怕什么若是怕又怎么会让你说话。” 王澋呸一声,“哼,你惯会耍花招哄骗世人。今日我就要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看看你晏玉楼到底是什么人。” 晏玉楼轻弹衣袖,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她已能断定王澋背后定然有人,那人不嫌事大,一心想要闹开。既然如此索性闹得更大些,她倒要看看对方有几分本事。 此时淮南王走过来,儒雅的脸上现出一丝忧色,“无归,这事闹大于你不利。何不趁着事情还未闹开将此人收监,慢慢审理。” 这话细听是劝说息事宁人,实则包藏坏心。她若是此时不说清楚,万一王澋被人灭口,她纵使有一千张嘴都辩扯不清。 那个人会是王爷吗 王爷一向闲云野鹤很有贤名,如果他秉承先帝的遗愿想平衡朝堂,为何要拿科举这样的大事做文章 不,不应该不是王爷,王爷不会拿大启作伐子。不过,就算不是王爷,王爷应该也是顺手推舟之人。 一时之间,她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愤怒。 “王爷,臣自问无愧于心,此人蓄意诋毁,臣若不当众与他分辩清楚。待日后他突然出事,臣便是有嘴也说不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愿是捂着掖着,别人越以为有隐情。我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那王澋颠狂之色不改,“晏玉楼,陛下年幼还未亲政,你身为先帝钦定的辅佐大臣却仗着陛下亲舅的身份妄想一手遮天。朝廷上下,你肆意安插亲信党羽蓄意孤立信国公。国公爷是陛下嫡亲舅舅,因避你锋芒竟不敢多问。试问这天底下,还有何人能及你权势滔天” “本官与荣昌侯同为辅佐大臣,万没有谁避让谁的道理。一切以大启为重以陛下为重,没有任何私心可言。王举子不必挑拨离间,混淆视听。” 姬桑的声音一出,大家都有些惊讶。毕竟国公爷和侯爷不和的传闻由来已久,不想大是大非面前,国公爷一心以大局为重,当真是忠心不二。 晏玉楼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出声。 “一个小小的举子竟然敢质疑朝廷重臣,是谁给你的胆子是你一向不怕祸大好大喜功尝到的甜头吗你乃浒洲夷山县人士,去年浒洲大涝之时曾鼓动流民大闹当地乡绅,美其名曰别人为富不仁。不仅私闯宅院,且怂恿流民赖着不走,迫使他们不得不开库放粮,被人哄抢一空。此事一出,百姓赞你仁心义胆尊你为小菩萨。你以为本官也是软柿子,可以被你拿捏成就你的好名声,当真是痴人做梦” “侯爷何必冷嘲热讽,我自问一颗仁心可昭日月无愧于天地良心。灾荒之年,那些乡绅居大宅行大轿,吃的是莼羹鲈脍穿的是绫罗绸缎。眼睁睁看着他人食不果腹卖儿卖女,如此冷血无情为富不仁令人唾弃。流民住进他们家中,吃他们的粮食那是在替他们积德,免得他们死后要入阿鼻地狱。哪里像侯爷如此冷血,夺人前程毁人仕途。” 他振振有词,晏玉楼冷笑连连。 好一番无耻的言论,别人的东西能拿出来接济他人是善举,便是不拿出一分一毫来那也是本份。乡绅人家,不全是为富不仁之辈,在灾荒的年景施粥者大有人在。若因为别人富有而道德绑架,强闯入宅赖上吃喝,何其可恨。 偏生此人还一脸自己有理自己最无私最伟大的模样。 “王举人是否认为自己行义举,当受天下人的景仰” 王澋昂着头,“我从未如此想过,不过是怀着一颗悲悯之心看不得百姓受苦受难。若能尽上绵薄之力,便足矣。” “呵,你是有悲悯之心。可你为何慷他人之慨他人钱财是他人血汗所得与你何干你想救济穷苦,为何不舍尽自己所有你真有一颗菩萨心肠见不得他人受苦,自当效仿佛祖以身侍虎。省下自己的口粮舍给他人,看看你这身的肉,可不像是个舍己为人的。” 众人深觉有理,有人频频点头。王澋昨天还请他们中的很多人喝酒,出手颇为阔绰不像是个穷苦之人。真有银子又有慈悲心肠,为什么不把钱给那些食不果腹之人。 说不定吃乡绅时,王举人偷偷捞了一把。如此想着,有人看王澋的眼色不对起来。真是有辱斯文道德败坏,丢尽他们读书人的脸。 晏玉楼自来不喜伪善之人,尤其不喜王澋这样站在道德制高点行丧德之事的人。行善是好事,可要是夹杂一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那就是恶行。 “流民自有朝廷安置,自浒洲大涝已来,入冬和今年青黄不接时节京中都有分拨灾银下去。你文章尽是唱衰之言,行的也是乱世欺凌强霸之事,你真当我大启要亡吗别人的钱财,你拿来做好人,你以为你是在行善不,你是在行恶,且是大恶” 王澋词穷,却依然不觉有错。那些人有钱,为什么不能拿出来济贫要不是那些富人不仁,路边怎么会有饿死尸骨 “天下就是有像侯爷这样的人,才会朝纲大乱民心不稳。侯爷生在锦绣堆里自小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好一个悲悯天人的王举人,如你所说天下富者不能自留私产,应该无偿赠予那些穷苦之人。易身而处,试问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后便要将自己的财产匀给他人,宅子给别人住银子给别人花还要落一个为富不仁的名声,你愿意吗若世间皆依此法,天下还会有谁愿意寒窗苦读出人头地” 举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在心里担心起来。这可不行,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凭什么要分给素不相识的人,以前不觉得劫富济贫有什么错。要是搁在自己身上,那是万万不行的。 “侯爷说得有理。” “可不是,听说那些乡绅也施粥放粮了。再带着人去人家家里大吃大喝,确实不太妥当。” “我曾有耳闻,说是有些人手脚不干净,祸害人家府里的丫头” “当真是龌龊不堪。” 王澋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心下一急,“你们别被荣昌侯给糊弄,他高高在上哪里知道我们穷人的疾苦。那些人不过是想活下去,想吃饱饭,他们何错之有荣昌侯心中只有权势富贵和自己的私欲,何曾将我们寻常百姓看在眼里。各位不要听信他的话,想想我们是如何落的榜,想想我们多年的苦读付之东流,都是他害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煽动别人,这个王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这局面倒是颇为令人玩味,那些举子们退得老远,生怕沾上王澋。 而王澋就成了唯一不满之人,与她对抗着。 “落榜都是本官害的王举人你来告诉本官,自科举以来有多少落榜举子仅说本朝,自建朝以来落榜举子何其之多,难道都是本官害的按王举人的说法,但凡是进京科考的就一定能中举,只要是有人落榜就是本官害的,你觉得此话能站稳脚吗” “且不说科举一事,方才此事本官已经澄清,若有不服者可与本官对质。我们说回你方才的话,我骂本官是佞臣,那你说说本官做过什么残害忠良之事本官何时欺压过百姓” 王澋一时语塞,举子们又小声私语起来。荣昌侯除了有断袖的传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风评。断袖这事说穿了不过是好色,好男色也好好女色也好。食色性也,哪个男人不好色。 众人看来看去,只觉得十分纳闷。早就听说信国公与晏侯爷不睦,如此好的时机怎么不见国公爷落井下石。姬桑修长挺拔的身体像一棵树一样,庇护在晏玉楼的身畔。令人心生惊异,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看来,这些人的心思已不在追问科举之事上面。 晏玉楼心想,应该差不多了,是时候结束了。 “王举人如此费尽心机意图诋毁朝中大臣,煽风点火想乱我大启朝纲,究竟意欲何为” 王澋心一紧,下意识四处张望。 她冷眸一扫,“王举人在找什么人来人哪,将这个敌国细作给我拿下” 敌国细作 在场的人惊骇万分,快速往后倒退好大几步,唯恐自己被当成王澋同党。那许轩文跑得最麻溜,这个时候他只盼着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 晏玉楼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莫名想笑。 王澋大叫“我不是细作” “试图搅乱朝纲蛊惑人心,不是细作便是前朝余孽” 姬桑眉心一跳,很快恢复平静。 “我不是前朝余孽呜呜” 王澋的嘴重被堵上,晏玉楼目光冰冷。姬桑给她的信中提到王澋身份存疑,且同为浒洲举子曾与张向功走得颇近。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王澋人品可见一斑。 王澋是土生土长的大启人,不会是敌国探子。前朝覆灭多年,如今的人哪里还记得什么前朝,更不要谈什么前朝余孽。所以王澋如果有问题,很有可能是两王的人。两王同是大启皇亲陛下同宗,明面上永远不可能是敌人。 王澋被拖下去审问,自然是交由大理寺。进了大理寺的门,她相信孟进会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打眼瞧着许轩文想往人群外挤,她朝侍卫一使眼色。 两个侍卫过去一把拉住他,他吓得哇哇大叫,“侯爷,学生只是不平则问,万没有质疑您的人品。学生自知才疏学浅输得心服口服,决意回乡埋头苦头,三年后再上京应试侯爷”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细作,本官不会把你怎么样。相反本官觉得背书背得好也是一种才能,礼部有个执笔郎的缺,不知你可愿意” 惊喜来得太快,快得许轩文脑子都转不过弯来。能留在京里,是多少举子的梦想。因为若是没有贵人相助,便是中了进士大多都要外放。 “学生愿意,学生愿意” 众人还回不过神来,就见许轩文兴高采烈地跟着人去礼部述职。许轩文这人大才可能没有,但拽个酸文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放在礼部最合适。 再说他受自己的恩惠,日后他定会宣扬自己的贤名。 她转过身,看向淮南王,“今日惊忧王爷,臣心中有愧。这个王澋实乃敌国探子,臣注意他多时就待他露出马脚。” “无归倒是沉得住气,本王方才还担心着,不知此事要如何收场。今日多亏鹤之来得及时,若不然你可就要挂彩了。” “王爷说得是,臣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国公爷与臣一向政见不和,不想临危之时国公爷能出手相助。臣惭愧,不如国公爷大量。以往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国公爷海涵。” 说完她作揖行谢礼,态度很是诚恳客气。 姬桑未受她礼,表情如常并不显亲近,“晏侯爷客气,你我同僚一场受先帝之托共辅朝政。有人质疑朝廷权威,我岂能等闲视之。为陛下分忧是我们身为臣子的本分,当不得侯爷的谢字。” 淮南王看着他们,眼神微闪。 此事已经平息定论,两人告辞离开。 淮南王站在王府门口静立许久,管家同他一起看着远去的马车,低声道“信国公那一脚踢得极狠,若不是他,晏侯爷今日恐怕会受伤。老奴最近瞧着,国公爷和侯爷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何止缓和,只怕已成莫逆。本王看着他们二人长大,从不曾见过鹤之为护过什么东西。他一向沉稳寡言不争不抢,何曾有过心急之时” “今日东太后宣召信国公进宫,好像是为说亲一事。” “说亲这可是好事。”淮南王玩味一笑,“你去打听一下侯府有意结亲的有几家,再打听一下先前传鹤之中意的那位姑娘是谁 再坚固的情谊,也会因女子而崩裂。 夺妻之恨,就看他们哪个能忍。 那边姬桑和晏玉楼分道扬镳,这是晏玉楼强烈要求的。以他最近的行为,要是她不制止他恐怕要跟到侯府。 多事之时,她不想再招什么是非。心里想着今日的蹊跷之处,姬太后为何急召他入宫。难道姬太后知道今日会有人闹事 很快她就知道姬太后的意图。 京里的官媒齐聚在国公府的门口,苦求门房放她们进去。姬太后可是发了话,只要能说动国公爷娶妻纳妾,不仅可得宫中赏赐还能荫及家中子孙。所以她们个个摩拳擦掌,誓要使出浑身解数促成国公爷的亲事。 她们的手里,各自都拿着不少女子画像。画像中的少女也不全是高门大户的嫡女,还有不少貌美的庶女,庶女可为妾室。 看来姬太后是真的着急,只要姬家香火有继,连嫡庶都不顾了。 姬桑看着那些官媒,黑沉着脸。 阿朴目瞪口呆,“国公爷,这这些人要怎么打发” 官媒们不敢拦住他,各自举着画像争先恐后地介绍着。声音混在一起,无异于数千只鸭子在叫唤。 他脸色越发的寒沉,进府后门房立马闭门。 程风扬就躲在门后面,看到他眼神一亮,“表哥,你要娶妻了吗是不是还要纳妾以后我就有大表嫂小表嫂了吗” 他脚步一停,看到对方脸上的兴奋之色。 “你一个落榜举子,不闭门苦读,何来的兴致管这些闲事” 程风扬脸一垮,什么落榜举子,表哥说话好戳人心窝。自己压根不是那块料,表哥又不肯徇私舞弊,自己落榜难道国公府就有面子了吗 “表哥,这可不是闲事。你要是不好意思出面,我替你去和那些官媒周旋,你放心,我阅女无数自是知道什么样的女子宜家宜室,什么样的女子适合谈诗词歌赋,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当解语花。你就交给我吧,我定替你好好掌眼保你满意。” 阿朴翻白眼,表少爷说得好生露骨。难道国公爷娶妻,还要他一个表弟掌眼不成,说出去岂不成了大笑话。 程风扬可不知阿朴的想法,一心只想完成宫里太后娘娘交待的任务,一定要促成表哥的亲事,无论用哪种法子都要让表哥喜欢上女人。 至少要和女人滚床单生孩子,姬家香火不能断。 他觉得任务艰巨,可太后之命不敢违。瞧着表哥一张脸冷得像冰块般,他纵然心生胆怯亦不敢退缩。 真是命苦啊。 姬桑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进了院门后吩咐下人闭门,将他拦在外面。他伸长脖子努力跳着,嘴里苦口婆心地劝说。 “表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出去给你把画像拿进来。如果有长相入眼的,我再给你安排相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表哥你千万要慎重考虑,不能” 阿朴无奈开门,“表少爷,国公爷说了,若是您还如此聒噪,就把你丢到西山去修行宫。” 程风扬立马捂上嘴,眼珠子乱转。 书房内的姬桑静坐沉思,过了好大一会儿执笔蘸饱墨汁,在宣纸上写上一行字折起卷好。走到窗边,一只信鸽飞过来“咕咕”叫唤。 绑好信,手一抬,信鸽飞走。 一直飞进荣昌侯府,落在晏玉楼的窗前。晏玉楼恰巧立在窗边,脑子放空什么也没有想,她一回府就听采翠说了官媒堵在国公府门口的事情。 此时心情复杂,她和姬桑的关系,恐怕只能止于同僚二字。 鸽子落在窗台,她伸手一抓鸽子竟未躲闪飞远,反而乖乖任由她抓着。思忖着不知谁家养的鸽子,做成烤乳鸽也不错。 突然看到鸽腿上的小纸筒,疑惑地取下来。展开一看,会心一笑,一扫方才的思绪万千乱麻缠绕。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我不会娶妻。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可笑 将纸条看了好几遍, 字体极具风骨, 提笔顿点间皆是磅礴。她默默地看着,连那几个字的笔划都像刻进心里一般。 过了许久,她将纸条团起, 慢慢踱到火盆。将纸团丢进去, 看着它被吞噬成灰烬,唇角慢慢扬起轻笑起来。 礼尚往来, 才是礼数。 坐到桌前, 思索许久终是也写了一张纸条, 绑在信鸽的脚上手一扬,信鸽展翅飞高,转眼消失在侯府的上空。 不多时,鸽子重新落到国公府书房的窗台, 窗台前静默而立的姬桑取下自己想要的东西。正欲展开, 听到外面有人求见。 修长的手指将卷起的纸条紧紧拢在袖子里, 让人进来。进来的是他的幕僚苏问,苏问是为今日举子闹王府的事情而来。 “见过国公爷。” 姬桑一摆手,示意他直言。 “今日举子们讨伐荣昌侯, 此乃天赐良机, 正是打压荣昌侯气焰之时, 国公爷为何要助荣昌侯一臂之力” 苏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荣昌侯府与信国公府势成水火。不是东风压西风,便是西风压东风,时机如此之好, 他不明白国公爷为何白白错过 “荣昌侯与我的恩怨,不应牵扯大启的安定。那些举子们闹事,挑衅的不是荣昌侯个人,而是大启的国威。大局当前,我岂能因个人恩怨而置大义于不顾。” “国公爷,那个王澋分明不是细作,荣昌侯是故意诬陷的。若是我们用此事作文章,天下举子必不会再被他蛊惑。近些日子,荣昌侯四处笼络人心。好在他弄巧成拙,被人误会传出断袖的传言。如果这个时候国公爷趁机出手,必会收拢不少人心。” 身为一个幕僚,苏问确实尽责忠心。可是他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都偏了,怎么会听他的话更不可能去害晏玉楼。 姬桑目光沉沉,“兹事体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身为大启臣子,万不会拿江山社稷作赌。此事我心中有数,你先出去吧。” 苏问满腹的计策还未出口,深觉此次是大好时机不能错过。但他不过一介幕僚,怎能左右主子的想法和决定。或许国公爷自有打算,如此他只能作罢。 他刚离开,姬桑一直握成拳的右手缓缓摊开,那卷起的字条躺在掌心。仿佛能看到她写字时的专注与认真,鼻腔中似乎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 修长的手指轻轻展开,待瞧到上面的字,眸色顿时变得晦涩难辩。 上面唯有一字哦。 可见写信的人是多么的敷衍。 并非晏玉楼敷衍他,而是她思索再三觉得多说无益。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未来,但是身为女人她又不愿违背自己对他有好感的心。 然而他身为堂堂国公,不娶妻的可能性太小。纵使他肯,宫里的姬太后也不肯。姬太后必是深知他的脾气,都已退让到只有国公府香火承继,可以不在乎嫡庶。 无论长相品性,他都是一个不错的男友。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更无从承诺,唯有一个哦字表示她已知道。 一夜辗转,采翠瞧着她眼底的青影,只觉那些举子好生可恶。自家侯爷好不容易休沐几日他们非要闹事,害得侯爷都未歇息好。 尽心侍候她起身用膳,轻声说起外面的事情。 “听说京里的官媒又堵在国公府的门口,龚家的马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守着,或许不用多久就会有其他人家效仿,奴婢想着此次国公府定是要添人的。” 龚家 晏玉楼原本懒散的神情严肃起来,这个龚家可是个传奇人家。龚家有女,女值万金。嫡庶皆有,还有无数的干女儿。 说是干女儿,其实是遮羞的说法。不过是从外面买来相骨好的女童精心养大,用来讨好京中达官显贵。 龚家的嫡女倒是要金贵一些,庶女次之。不过目前为止,真正的世家并未与他们有过联姻,便是龚府的嫡女,嫁得最好的也不过是三品府邸。 可是世家大户,与龚府有牵扯都不在少数,那些府上皆有出自龚家的妾室。 龚家的马车停在国公府的门口,其用心不言而喻。意在国公府的后院,正妻自是不敢想,妾室未必不能成。 心下有些不耻,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恼怒。她堂堂荣昌侯,平日里自不会与龚家那样的门第打交道。只觉龚家男人生了一副好头脑,更是生了一颗歪门邪道的心。不想胃口是越来越大,竟然连国公府的门槛都想攀一攀。 思及姬桑,她脸色慢慢冰冷,暗道自己天真。昨日收到他的信时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甜蜜的,想着有一个人会给自己这样的承诺,在漫长枯燥的官场生涯中不会再有第二个。 他不会娶妻。 这个承诺何其铿锵有力,可是她忽略了。古人不会娶妻,却能坐拥无数的妾室。妾室在男人们的心中,大多是玩意儿。在他们看来,只要留着正妻位置,就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爱意。 姬太后如此大的决心,他能顶得住吗万一他接纳为妾的女子,一面与人生儿育女,一面还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说着绝不娶妻的话,岂不是可笑。 白白浪费她的感动。 她索然无味地用完膳,百无聊赖地逗着两只画眉鸟。它们忽上忽下,叫声清脆。看似无忧无虑,却永远困在牢笼里不得自由。 恰如自己,别看人前显贵,其实一辈子都不能做真正的自己。不过求仁得仁,于她而言,不用看男人脸色仰男人鼻息生活,才是女人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幸。 所以之前自己那么气愤纠结是为哪般 她自嘲一笑,长舒一口气。 杜氏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儿还有闲心雅致逗弄画眉鸟,心里放了大半的心。身为母亲,无时不刻都担忧在外的孩子。 楼儿身份又如此特殊,可以说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心惊胆颤,好在一次次都是有惊有险。 昨天又是那样的大事,虽说已经解决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晏玉楼听到下人们的声音,转过头去,笑道“娘,你怎么过来了” “你太忙,娘来看看你。” “这两日休沐,不忙。” 她和自家老娘坐在一起,下人们早有眼色地摆好茶水点心,立在后面静等吩咐。能贴身侍候的,都是两人的心腹。 杜氏脸色不算好,担心一天心里又搁着事情,怎么都无法开怀。原想着替女儿分担一些,不想倒是新增烦恼。 “楼儿,将军府那边送了口信,想约我们相看。你看这事” 将军府那边派人捎了话过来,说是明日他们府上的夫人要带小姐去寺中添香油,这便是想要相看的意思。 晏玉楼扶额,她相看什么啊。 “娘,你怎么和他们说的,难道没有提起我看画像没看中的事情” 杜氏叹气,“娘怎么没说,但凡是合适的人家我都暗示过。都是聪明人,大多没有再提。可是这将军府热络得紧,无论我如何明示暗示他们就是装做没听懂。依我看,他们是信心十足,觉得只要你能见上古小姐一面,定能相中。” “还真是铁了心,那个古小姐是个主意正的。”晏玉楼头痛起来,有主见有追求的女子不好打发。 杜氏闻言,似乎听出什么来,“你和那古小姐见过” “见过。”她吁一口气,“既然他们执意要相看,我们也不好再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总归是相不中,便是见面又如何。” “娘也是这样想的,咱们府上透了想结亲的意思出去。这总不相看别人家的姑娘,时日一长难免别人生出疑惑。去见上一见也好,论长相宣京城中无人能及你。到时你只消说想找一个比自己长得好的女子,怕是她们都会知难而退。” 杜氏一番话,引得晏玉楼再次笑起来,自家老娘也是个促狭鬼。只不过此次出于无奈,下次不可再做哪此伤人心之事。 女儿应下此事,杜氏便派人去将军府回话。 两家约见的地方是京外的东华寺,东华寺离京不远地处清幽,向来是京中女眷爱去的散心之地。女子不比男子,能去的地方有限,寺庙就是最好的去处。 晏玉楼陪同杜氏拾阶而上,眺望青山点翠顿觉心旷神怡。便是没那劳什么相亲之事,偶尔来透个气也是不错的。 寺中的住持亲自出来迎接,早已为他们留好寺中最好的客房。 安置妥当后,便有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将军府的女眷在此礼佛,听闻侯爷在此特来拜见。尊卑上下,不过是依礼数行事,别人就看破也不会说破。 古幽兰进来时略低着头,晏玉楼认出她来,正是那顶着程志远之名贡试的举子。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如此一来倒真是不好摆脱。 古夫人笑吟吟,行过礼后便与杜氏聊起家常,言语之间极尽恭维。晏玉楼稳坐不动,无视古幽兰不时投来的娇羞目光。 古幽兰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出言相询,思忖着难道侯爷没有认出自己。若是这般,自己还要如何接近侯爷 犹豫再三,终是开口,“侯爷,小女有话想对您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晏玉楼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目光中的坚定,点头同意。 古夫人看着他们出去,眼神含笑,对杜氏道“我家这女儿,也是被我们惯坏了,性子最是直爽。侯爷大量,竟然陪着她胡闹。” 言语之间,尽是两人看对眼的意思。 杜氏笑得有些勉强,“许是真有什么事。” 古夫人有些讶异,很快恢复如常。 出去的两人来到较为清静的一处,站在两棵桃之下。桃花半是凋零半是艳开,可见小小如绿芽般的果实,看样子花期很快就要过去。 飘落的花瓣勾起晏玉楼关于那夜的记忆,心下一阵燥热。眼神环顾,远眺山林借由风景来平息自己的异样。 古幽兰半低着头,瞧着娇羞可人,与之前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之时大相径庭。等了半天,也不见晏玉楼开口。 “侯爷,您没有什么要问幽兰的吗” “我与古小姐素不相识,并无要问的话。” 古幽兰抬起头直视着她,近看之下她的容貌更是光华逼人。“侯爷难道不觉得幽兰有些眼熟吗” 晏玉楼挺无奈的,人家姑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是再不说点什么,恐怕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确实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古幽兰面上浮过一道红霞,“侯爷,幽兰有罪。” “古小姐何罪之有” “幽兰自小同哥哥一起长大,习了一些拳脚功夫。年纪渐长后,家中长辈为收敛幽兰的性子,便让幽兰和哥哥一样进学堂识字习文。这些年读遍四书五经,经常与人吟诗作赋。幽兰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才情不输家中兄弟,非要证明自己,是以耍了一些小心计,借用表哥的名头混过考官下场科举。因仰慕侯爷人品,贡试出场后曾大着胆子与侯爷搭话,侯爷可还记得” 她都说得如此明白,晏玉楼要是再记不起来就有些说不过去。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你可是那位名叫程志远的举子” “正是幽兰。”古幽兰面露羞赧,“其实放榜那日幽兰有去看过,虽然名次靠后却是榜上有名。思量再三,觉得还是要向侯爷坦白。” “古小姐其实可以不必与我说起,你可知道冒名顶替不是小罪。一旦传出去,你那程家表哥不会再有科举的机会。你一时兴起,毁的是别人的前程。既然别人没有查出来,你为何不干脆让你表哥直接出仕,岂不两全其美” 古幽兰脸一白,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讲。原本以为自己表现得如此与众不同,两人又在议亲,侯爷定会另眼相看,万没想到侯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心下一慌,“侯爷,此事是幽兰思虑不周。程家表哥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并不知幽兰顶用他名字的事情。还请侯爷看在将军的面子上,不要捋夺他的功名。” “古小姐,我若是你,必不会将自己顶用他人参加科举的事情说与外人听,更不会说给此次科举的主考官听。” “可是侯爷,我只说给您听您一爱才定不会因幽兰的任性之举而错怪他人。您放心此事我一定烂在肚子里,再不会与旁人提起。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允,幽兰不过一时不忿想证明自己不输男儿,更能配能上自己心仪的男子。” 说完,她一双妙目看着晏玉楼。晏玉楼头皮发麻,虽说以自己的地位长相,早已是贵女们心中的佳婿人选。但被女子如此直白示爱,还是头一遭。 这个时代对女子确实更不公平,晏玉楼深有体会当然不会为难她。 “贡试之事,我不会追究,希望古小姐不要再犯。” “多谢侯爷。” “古小姐乃未出阁的女子,名声最是重要。你们出来已久,若是让人误会恐怕有损你的清誉。” 晏玉楼并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也能想得到再说下去会扯到哪个方面。生而为女,实在无能接受同为女子的情意。 古幽兰谈起科举之事不过是为抛砖引玉,原本想着借此机会让侯爷知道自己的才情不俗,不过眼下看来并没有如愿。 事情未能圆满,她哪能甘心。 急急叫住晏玉楼,“侯爷,幽兰常听哥哥提及您,心生仰慕之情。幽兰自知侯爷身份尊贵,不是寻常之人能够高攀的。心生卑怯之时,便时时鞭策自己习文练武一刻不得松懈,只为有朝一日得见侯爷,文考不倒武亦不差。” 晏玉楼轻叹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躲过。 “家母心急抱孙,却并非我之意。古小姐切勿妄自菲薄,无论长相才情你都是一等一的。然而男女之间的缘份甚是奇妙,不可一概论之。” 古幽兰俏脸微白,唇瓣轻颤,最后贝齿咬住面露失望。 侯爷这是在拒绝她吗她抛却女儿家的矜持大胆表露心声,为何他半分不见感动她自问长相不输旁人,才情更是堪比男儿,为什么他丝毫不动心 “侯爷可是有心仪的人” 晏玉楼微一愣,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冒出姬桑那张脸。她喜欢他吗好感肯定是有的,况且俩人还有过一夜,自是不一样。 她的迟疑令古幽兰神伤不已,侯爷这副样子分明是有心上人。怪不得自己这般优秀亦不能打动他的心。 “幽兰很是羡慕那位姑娘,得能侯爷的看重想必是个十分出色的女子。幽兰可否问一下” “古小姐,这是我的私事,不便与外人道。小姐才貌双全,将来自有良人。” “良人” 古幽兰不愿嫁给寻常世家公子,一心想求一位惊世男子。放眼宣京,除了荣昌侯她再也想不出还有谁能配得上自己的品貌。 晏玉楼已顾不上她,因为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暗道他怎么会来,而且那一脸的寒霜是为哪般 寺中的住持心里也是奇怪着,他们东华寺虽香火鼎盛,但却不是头一份。荣昌侯和信国公都是常人难得一见的显贵,为何今日齐聚于此 姬桑今日一身常服,墨色的素锦袍子,简单的玉冠束发。清冷一如远处的高山,隐在云雾之间高不可攀。 他眼神幽深,淡淡睨视过来。 古幽兰怔住,方才还说京中能与自己匹配的男子除了荣昌侯再无他人。其实这话并不对,因为还有一个她不敢想的人。 猛然想起京中传闻。说是信国公看中一女子,那女子是与荣昌侯议亲之人。她的心狂跳起来,藏着压抑不住的欢喜。 那个女子是谁 难道是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姻缘 古寺肃穆, 香火之气无处不在。 他长身玉立一身清辉,放眼京中如他一般身量者屈指可数。高挺的身姿恰比寺中的古松,静立之时威严冷漠。 古幽兰抑住自己狂跳的心, 搜刮断肠地回想着自己何时与他有过交集, 他何时注意到了自己。突然想起那日出贡院的情景, 莫不是那个时候国公爷对自己上了心。 好像传言是放榜那日后才有的,如此一来倒是对得上。 那么, 国公爷今日是为自己而来的吗他不喜欢自己和侯爷相看,所以才故意出现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制止自己和侯爷相看。 一定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昂起头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晏玉楼望了一下天,然后朝他走过去, 心想着他来得倒是及时, 省得自己还要费心思应付古幽兰。但愿古幽兰个知难而退的,不会再纠缠。 相互打着招呼, 姬桑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古幽兰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行礼。武将家的姑娘,与寻常人家的姑娘倒是略有不同。只说行礼,都比别人多了一分飒爽。 “小女古氏幽兰见过国公爷。” 姬桑未看她,仅说了一句不必多礼, 便对晏玉楼道“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住持见状,猜到他来寺中是特意寻晏玉楼的, 便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说道两位施主自便,便有眼色地离开。 古幽兰妙目含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着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半是惊疑半是欢喜,不愿离去。 她的丫头低语,“小姐,我们是不是应该避一避” “国公爷和侯爷没有让我走,怕是等会还有话同我说。他们不开口,我们要是就这么走了,于礼不合。” 丫头觉得有理,便和自家小姐一起等着。 看着那大启最尊贵的两位年轻男子立到另外的桃树下,信国公高大的身形随意移动几步,将荣昌侯几乎遮得严实。 古幽兰没有多想,只看着那修长的背影,越想越觉得传言与自己有关。若不然今日她与侯爷相看,国公爷怎么会赶过来。 国公爷会和侯爷说什么呢 只可惜离得较远,什么都听不到。 姬桑的声音很低,并不想让别人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听说她今日要和人相看,明明对方是女子,他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恰巧京中出了一点事,他便亲自跑一趟。 “王澋和张向功都已毒发身亡。” 晏玉楼一惊,王澋被人灭口她并不意外,只是那张向功怎么也被人灭口了张向功与科举舞弊案毫无关系,为什么会同时被害 “怎么死的” “毒应是下在饭菜中,两人食过后中毒身亡。更巧的是,送饭的狱卒同样被灭口,线索到止全断。” 微风吹来,树上的桃花片片飘落。有一片飘落在晏玉楼的头上,她丝毫没有感觉到,脑子里全是他说的话,越想越是心惊。 下毒之人,用心险恶,这是要挑事的前奏。 他垂眸看着,仿佛看到那夜里的她。桃花落在她的身上,点缀在白玉般的肌肤上,犹如芙蓉春色美不胜收。 此情此景,令他悸动一如当夜。 她微皱着眉头,“他们一个关在大理寺的狱中,一个关押在顺天府的地牢,怎么会同时被害,而且手段相似背后之人目的是什么,为何要这么做” 大理寺有孟进看着都被人得手,那个人到底是谁隐在事件背后的人,令她觉得有些不安。未知的神秘力量,似乎无处不在,渗透着宣京的每个角落。 “是两王的人吗” “暂未知,不过这两个人同时被害,似乎有意针对你。” 她故作轻松挑眉一笑,“你也看出来了,无论张向功还是王澋,确实都与我有些联系。柳云生一案,张向功被我揪出来。王澋带头闹事,意图讨伐我,他们都是恨我入骨之人。这么看来,背后那人灭掉他们确实是针对我。” 到底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针对她,意欲何为若是以前,这人自不做二人想,定是眼前的男子。 她略带深意的眼神看他一眼,他眸色一暗。 “不是我。” “我没有怀疑你。” “无归,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怀疑我,我不可能有害你之心。” 无归二字叫得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右边一移看向古幽兰主仆。古幽兰原就是密切注视着他们,见她看过来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他们定然是谈到了自己 两颊泛红,轻喃着,“月满,你说那传言国公爷中意的女子是谁” 叫月满的丫头先是茫然,紧接着眼神大亮,“小姐,那个女子会不会是您” 古幽兰红着脸,不点头也不否认就那么娇羞含笑。 晏玉楼已收回目光,轻声责备,“都说了在外面不许唤字,要是被旁人听见定会多想。你一向谨慎,怎么在这事上如此大意” 她的责备听在他的耳中,带着另一种意味。 他不由得脸色柔和下来,盯着她头顶的那片桃瓣,“旁人不会多想,你字无归,我身为同僚唤你无归并不任何逾越之处。倒是你如此紧张,颇不似你往日的做派,反倒更容易让人多想。” 她瞪他一眼,冷哼一声,“国公爷真是大仁大义。” “别人的事我不会管,我只管你的事。这事处处透着蹊跷,我怕背后的人还有后招。为了避嫌此案你不要插手,交由大理寺卿张昭和顺天府李太原去处理。若有他们拿不定的事情,我会出面。” 这两件案子,若是他接手是最合适的。王澋与张向功之死,不知情的人可能会猜测是她下的手。身为嫌疑人,她应该避嫌。 在世人眼中他们早已势成水火,如此不利于她的案子被他揽过去。外人只会认为他想趁机打压自己,万不会想到其他。 “如此,劳烦国公爷。大理寺和顺天府那边,所有的狱卒全部查一遍。还有京中各处外乡人聚住的地方,命人好好查问,务必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淮南王府那边,若是有可能也可密切关注。” 只要是有嫌疑的人,都要查。 姬桑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以为他不愿得罪淮南王。 “国公爷要是觉得为难,此事当我没提。我虽不如国公爷眼线多,但想查些什么东西,也不算什么难事。淮南王府那边,你不用管,我自有法子。” “你在王府有眼线” 她直视着他,他问的不是废话吗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若说没有四处安插眼线,怎么可能她就不信,王府没有国公府的眼线 端看眼线安排在哪个位置上,能打探的消息有多少。 “国公爷,你这话问得不地道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莫说是国公府,恐怕在我的侯府都有你的眼线吧,只不过我没发现而已。” 他脸色不变,她说得没错,侯府确实有国公府的眼线。 “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不用,国公爷不必如此。你我自小肩负着家族重任,彼此早就明白不可尽信人凡事留一手的道理。你的秘密我不想窥探,同理我也不想告诉你我自己的底细。世道莫测,与人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说不准是天大的灾难。” 她竟是如此想的他心中闪过失望,转念一想又觉有理。她是晏玉楼,荣昌侯府的掌权人,怎么可能轻易信人。 来日方长,他不急。 “侯爷此言有理。” 风大了一些,飘落的桃花更多,转转悠悠落下。她头上的桃瓣重新被吹起,从她的鬓角飘下,转眼落在地上。 “桃花与你,相得益彰。” 清清冷冷的声音,字间缠绕着情愫。 她莫名觉得有些发臊,这厮以前看不出来,还以为是一个冷漠孤傲又笨嘴拙舌的男子。了解之后才发现人不可貌相,冰山底下尽是炽热的岩浆。 若不是此地不相宜,当是他们难得的相处时光。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守在远处的阿仆和晏实,再看到古幽兰主仆,眉眼冷下来。她今日是和将军府的小姐相看,那一直不走的姑娘想必就是古小姐。他不太关注别人的相貌,略略一扫时只觉是个普通的女子。 “你还要继续相看吗” “我若是男子,说不定还真会继续。这位古小姐比起京中许多深宅闺秀,倒是有些意思。国公爷可记得当日春闱结束之日与我搭话的举子” 他一向记性好,很快想起来,“程志远” “国公爷好记忆,这位古小姐就是当日的程志远。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偏还榜上有名。放眼天下,怕是没几个能比得过。而且这位古小姐自小习武,不是娇弱女流,更是难得。” 她居然会认为别人难得,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才是最难得的吗不光女扮男装,而且贵为侯爷立于朝堂,与男人共事如鱼得水。简直不能用难得来形容,应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很赏识她” “谈不上,不过确实有一些令人刮目相看。” 古幽兰勇气可嘉,才情也有。只不过以她的眼光来看,对方实在是太过想当然,可能会在无意之中害了别人。 到底还是阅历少,历练不够。但相比其它的京中贵女来,却是有难得之处。身在这样的时代,确实有几分让人佩服的地方。 “国公爷是关心我的事,还是突然对女子起了兴趣听说京里的官媒齐聚国公府门口,还有娇客翘首以盼。连那龚家都动了心思,守着不走,可有此事” 他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他不是告诉过她,自己不会娶妻吗难道她至始至终半分都不相信自己。 他们不是已经 “我说过不会娶妻。” “不娶妻还可以纳妾,太后娘娘的意思很清楚。只要你给姬家留后,不论嫡庶。若是有合眼缘的,纳进府中也算是给太后娘娘一个交待。” 他眼神幽深,“你希望我纳妾” 这不是她希不希望的问题,而是他自己想不想的问题。她以什么身份干涉他的私生活,他要娶妻也好,纳妾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 “国公爷要如何做,旁人哪能左右” “我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 两人同时沉默,看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他们相谈得并不愉快。古幽兰想着,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心头涌起阵阵狂喜。 晏玉楼打破僵局,“我相信国公爷此刻的诚意,只不过山高水长谁也不知道将来世事如何。我出来得久,该回去了。” 她相信他说不会娶妻时的真心,却不能保证这份真心会持续多久。人是感情复杂的东西,爱恨往往都在一念之间。 爱得时无影,去时无踪,虚无飘渺。 她身为荣昌侯,有太多要守护的人,她的理智不允许她信赖虚无飘渺的东西。一步错满盘皆输,她输不起。 错开一步,往这边走,姬桑站着不动。 “国公爷”古幽兰心急出声,轻盈走过来,“小女听闻寺中签子极灵,无论是问安康问姻缘问吉凶都特别灵验。国公爷难得来一趟,何不问个签再走” 晏玉楼暗想此女倒是胆子大,不由更是佩服。 古幽兰以为她会多想,忙解释道“侯爷何不也去问一问幽兰可以给二位带路。” 她刚想拒绝,便听到他的一声好字。 古幽兰大喜,向两人行了一个屈膝礼,当真走在前面替二人引路。晏玉楼错愕不已,他莫不是脑子有问题,他们三个人去问什么签 “国公爷不忙吗” “不急于一时。”案子的事他自是已安排人去查,亲自来寺中不过是想和她有多些相处的时光。他看着她,眼有深意。“侯爷,一起吧。” 她犹豫再三,还是跟着走了。一边走一边暗想着自己莫不是疯了好端端的居然莫名其妙去抽什么签。而且疯的人不止她一个,他定然也是疯魔了。 走在前面的古幽兰雀跃难当,心道自己猜得果然不错,国公爷是为自己而来。有些想与国公爷多说些话,又怕侯爷多想,好生为难。 三人心思异,一刻钟后便到了问签的佛殿。 看签的小沙弥恭敬地立在一边,小声说着抽签的规矩和签种。姬桑第一个抽签递给他,脸色平静。 “施主要问什么” “姻缘。” 两个字冷淡清晰,听得晏玉楼和古幽兰齐齐心一跳,心思各异。 小沙弥将签交给解签的僧人,僧人已知几人的身份,脸上恭敬之色明显。然而出家人四大皆空,自不会表现出对权贵的阿谀奉承。 “此签乃上上签,名为天定三生。前生一念红尘过,此生缘聚共白头。施主今生定能如愿,与三生情定之人齐首白头,儿孙满堂。” 古幽兰闻言,娇羞不已美目含情。 晏玉楼没功夫关注她,心里只有姬桑的签文。这厮不光有个三生情定的女子,还会和对方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哼,说什么不娶妻不纳妾,统统都是骗小姑娘的。幸好她没有相信,否则她堂堂荣昌侯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思索间,默默把自己的签交给小沙弥。 “施主问什么” “前程。” “同是上上签,锦绣堆里出生,一路繁花相送。施主一生大富大贵,纵有些许小小波折,波折过后更上一层楼。” “多谢大师。” 虽说问签是图个心理安慰,但能抽到好签还是让人心情愉快。保住侯府的富贵,做姐姐们的依靠,正是她今生所有求。 他微微侧目,没有说什么。 古幽兰怀着期待和激动的心情递上自己的签子,小沙弥照旧问她要问什么,她娇羞一笑,低声说问姻缘。 僧人接过签子,眉头微微一皱,“这位施主的是下下签,心比天高终折翼,半生飘零在异乡,施主的姻缘恐怕不太顺遂。” “胡说,我们小姐可是将军之女,怎么可能飘零在异乡”月满不高兴地喊起来,觉得签子上面都是胡说八道。 古幽兰脸色难看,原本满心的欢喜转成恼怒。还说寺中的签子灵验,全都是骗人的。她是将军府的小姐,再是嫁得不好也不可能流落异乡。 “月满,休得喧哗。问签不过是图心安,哪能说得全中。” “施主看得透彻,世人皆求心安,贫僧不过是依签而解,哪能事事预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施主不要放在心上。” 古幽兰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添了不少的香油钱。她可不是那等子气量小的后宅女子,绝不可能因为自己没有抽到好签而迁怒他人。 小沙弥答礼致谢,说了一些佛语。晏玉楼和姬桑自不会落后,也各自添了大笔香油钱。小沙弥有些激动,毕竟年纪小,还没有见过如此出手阔绰的香客。 姬桑添的香油钱比晏玉楼多,落在古幽兰的眼中,自是认为他们在较着劲。而他们较劲的原因,说不定正是因为自己。 “国公爷和侯爷都是大善之人,佛祖定会保佑二位心想事成。” 晏玉楼之前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此时才回过味来,这位古小姐今日的举动有些奇怪。她与自己相看,为何向姬桑示好不会是把自己和姬桑都当成备胎吧。 这下有意思了,真够敢想的。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立马脸色通红。想解释什么,又不知从何处解释起,最后只得低下头去,做娇羞状。 晏玉楼唇角一弯,不由失笑。 这时,听到姬桑清冷的声音询问解签的僧人,“大师,可否将方才那支签赠予我”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回回信 几支签都在小沙弥的手中, 正欲放还签筒中。闻言转头看向解签的僧人, 僧人微微点头。区区一只签,贵人开口讨要焉有不给之理。 “施主且拿去。” 姬桑从小沙弥手中接过,道了一声谢。小心将签收好,珍之重之犹如稀世珍宝。看得僧人与小沙弥略有不解。 晏玉楼心情复杂, 一时之间竟猜不透他的想法。“一支签而已,也值得国公爷如此珍视。” “上上签乃吉兆, 唯愿如签所言。” 他看着她, 真如签所言日后他必能得偿所愿与她白首相携儿孙满堂,这支签他自是要妥善收好。 她无话可说,他将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压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叹一场浮华春梦, 现在想来还是心动,最终只会消散了无痕迹。 他们相互凝视,旁若无人。 古幽兰心跳得厉害, 以为他们眼神较劲,还是因为自己。国公爷连签子都要收着,可见是个外冷内热的男子。他心中的那个女子, 真的是自己吗 出了佛殿, 姬桑告辞下山。 晏玉楼自不会相送, 直接朝客房走去。 古幽兰跟在后面,心里不停比较着, 论俊美国公爷不及侯爷,论气场侯爷比不上国公爷。两人都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当侯夫人还是国公夫人都足以傲视京中其他贵女。 一时纠结万分, 不由又想到方才的签语,脸色难看起来。 两人一起回到客房,杜氏和古夫人还在说话,看到他们见来各自探究不已,也从他们脸上看出相谈是否愉快。 晏玉楼说出要下山时,大家都有些意外。原定要住上一晚的,杜氏虽不知情由,却是一切以女儿为重。 古夫人倒是识趣,连忙带着自己的女儿告辞。她有些惋惜,还有些疑惑。也不知幽兰和侯爷说了什么,怎么侯爷突然要走,莫不是没看上幽兰 待看到女儿不太好看的脸色,心下一沉。 “兰姐儿,侯爷为何急着离开” 古幽兰并未回答,眼下她的心都乱了。脑子里一会儿是国公爷,一会儿是侯爷,万般纠结。她没有回答古夫人的话,而是提到京中传言,“母亲近日可有听说过一件事,外人传信国公中意一名女子。那女子恰是与侯爷议亲之人,两人因为此女闹得极不开心。” 古夫人莫名,女儿怎么无缘无故提到传言 “好像是有这么件事,难道侯爷也看中那女子,所以才没看上你。” “母亲”古幽兰差点跺脚,“方才国公爷来了,不知和侯爷说了什么,侯爷看着脸色不好。女儿有心缓和一二,便提起寺中签灵验。不想国公爷一口应下,还问了姻缘。” “你是说”古夫人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快回过味儿,欢喜不已,“国公爷竟然会同意我就我家幽兰是京中最出色的姑娘,那些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能比得上。还是你爹有远见,让你习武学文,才能受到贵人的另眼相看。” “娘,还不一定呢。” 古幽兰面色一红,心下甜蜜。不由又想到自己的那只签,脸色重新难看起来。暗道那僧人好生没有眼色,她一个姑娘家与男子一起问姻缘,为何不说得好听一些 古夫人一脸喜气,方才侯夫人看着并不热情,看得出来并不太愿意同将军府结亲。她心中不美略有些气闷,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 她的女儿那不是一般人,注定是要高人一等。 “怎么不一定,国公爷都赶过来了,这事不会错。我儿这样的品性才貌,配与寻常的勋爵人家太过委屈。娘就知道,你今后定然会嫁个数一数二的人家,人人羡慕。” 古幽兰的脸色好看一些,觉得自己娘说得对。她这样的出身,又有这样的才情,怎么可能落魄到异乡讨生活。 那签肯定不准。 母女二人恨不得昭告天下,无奈到底女子的闺誉要紧,国公爷那里也没有露出求娶的意思,只能暂时不露风声。 杜氏与晏玉楼同乘一辆马车,下山时天色还早。 一路上,杜氏几次想问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一看到女儿沉思的样子,便将嘴边的话咽回去。楼儿公务繁忙,自己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田间大路不怎么平坦,马车再稳都有些颠簸。好在眼下乡野春光处处,青草和花香令人心怡。晏玉楼轻掀着车帘,看向外面抽绿的树木以及新发的野草。不知不觉长长叹气,暗道自己自寻烦恼。 路边的草棚中,有几位落脚行人在喝茶。草棚之外,缩着十来位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两个孩子。 一个个面黄肌瘦,大人们还好一些尚且知道克制。可怜那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草棚内,不停地吞咽口水。 草棚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上有老下有小。摆个棚子卖些茶水粗食也只够一家子混个肚饱,实在没有多余的闲钱发善心。若是一两个人还好,十几个人他们吃不消。 给了那些人一些茶水和粗食,却是远远不够的。只得硬着心肠不去看,免得一时心软,他们今天就白忙活了。 “真是晦气,怎么喝口茶都不安生。”行人抱怨着,对着那些眼巴巴的人毫无怜悯之情,言语间极尽嫌弃。 另一个行连忙劝说,“赶紧垫个肚子上路吧,迟了怕是城门关闭。咱们从浒洲上京,这一路上不知看到多少,哎,真是造孽。”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小,晏玉楼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浒洲去年大涝,年前入冬时已拨了一批银子下去,今年开春又下拨一批银子。按理来说,即使有官员克扣,也不至于一路上都是流民。 她坚信浒洲的知洲一定不会贪墨,原因无它,只因浒洲的知州阮从焕正是自己的四姐夫。四姐夫贫寒出生为人刚直,生了一副侠义心肠万不会视百姓疾苦不顾,只管自己埋头捞昧心银子。 隔着车帘吩咐了晏实几句,晏实领命过去问话。 那些人看到侯府的马车,虽认不出徽记却知里面定然坐着贵人。呼啦啦围上来,跪了一片。嘴里高喊着贵人发发慈悲,可怜可怜他们。 杜氏白着脸,“楼儿,浒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娘,先别急,问清楚再说。” 晏实喝制住那些人,“我家主子有话问你们,你们且如实答来。你们从何而来,因而流落在此,是何缘由” “老爷,小的都是浒洲人氏。去年遭了大灾,我们一家人为了活命一路乞讨上京。贵人行行好,赏我们一口吃的吧。” “老爷,你们大慈大悲,可怜可怜我们吧。孩子都饿了两天,撑不下去了”女人哭起来,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先别哭,我家主子问过话自会安置你们,你们把自己知道的如实说来。” 那些人一听有活路了,不停磕头。 晏实又问,“浒洲受灾朝廷已知,不是拨了银子下去,你们怎么就没了活路” 为首的男子立马回道“官府的事情小的不知道,年前还好些,官府又是施粥又是安置。近一个多月来,衙门也不施粥了,听说没银子了。我们没有法子,听人说京中贵人多,这才举家乞讨上京。” 没银子了 依照行程,灾银应该早已到浒洲。到底出了什么事晏玉楼的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她掀开帘子,晏实连忙上前扶她下车。 这些人哪里见过什么贵人,何况是像她这样的顶极贵胄。一个个惊呆了,痴迷于她的容貌和她通身的贵气。 她看着这些人的衣着,心生恻隐。 说是衣服实在是违心,也不知摞了多少的补丁。即便这样,还有许多口子没有补,豁在那里像一个个透风的洞。 虽是开了春,眼下却并不暖和。他们的衣服单薄,最小的那个孩子瘦得只剩一张皮,睁着突兀的大眼睛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这一世以来,她还从未见过流民。她以为自己尽心尽责,大启虽不算富庶,至少不会遍地疾苦。 可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个耳光。自以为的体察民情,不想只是流于浮表。流民都进了京,她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本官且问你们,官府为何没有再施粥放粮,可是浒洲还出了什么事” 这些流民哪里知道官府的事情,面露茫然。他们只知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不管百姓的死活,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起来。 看来这些人问不出什么东西,晏玉楼朝晏实使个眼色。晏实便与那草棚的主家说了几句,付了银钱,招呼流民过去吃饭。 流民们千恩万谢,哪里还管着上其它的,一个个狼吞虎咽生怕少吃。 那落脚的几个行人已经吃好,有人走过来,大着胆子回话,“这位大人,小的平日里贩些布料。恰巧从浒洲那边过来,听说朝廷原本是有银子下拨的,不知为何银子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晏玉楼问道。 那人有些不敢说,支支吾吾。 “说吧,本官保你无事。” 那人松了气,低声道“说是被劫了,送银的官差全死光了。” 她心下一沉,瞳孔微缩。官银被劫,官差都被灭口,为何京中半点音讯都没有四姐夫那里也没有信送来,难道浒洲出事了 “你们可知灾银在哪里被劫” “在隘云关,吓得过往的商旅都不敢从隘云谷走了,生生绕了好几十里路。” 晏实有眼色地谢了几位行人,让他们离开。至于那十来个流民,留下人安置他们。 车上的杜氏心急如焚,浒洲定然是出了大事,要不然四姑爷怎么会音讯全无。连官银都敢劫,还杀死官差,那是大逆之罪啊。 难道有人叛乱 晏玉楼一上车,就被她拉住。“楼儿,你四姐姐和四姐夫不会有事吧” “娘,四姐夫一向智勇,四姐也是个聪明的。许是被什么事拖住,没顾得上给我们来信。你放宽心,此事我会查个清楚。” “你一定要查个明白,银子被劫官差都死了,你四姐一家” 晏玉楼连忙制止她说下去,他们远在京城,对浒洲的事情一无所知。眼下不是胡乱猜测的时候,得赶紧派人前往浒洲详查此事。 此事的蹊跷之处就在于他们竟然一无所知,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 谁都知道浒洲知州是她的姐夫,浒洲一旦有事,祸及的就是侯府。京中最近不算太平,那些举子们闹事,王澋与张向功被害。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想要将她困住。 究竟是谁躲在后面算计她 虽然姬桑算是对自己有过承诺,这事他会去查。可她始终认为靠人不如靠己,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可以托付生死。 何况对这个时代的男人而言,女人并没有权势重要。 回到京中时天色已暗,李太原和孟进已在侯府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李太原不敢多喝茶水怕要如厕,孟进依然是一副铁面。 看到晏玉楼的身影,两人齐齐站起来。 “侯爷。” “李大人坐下说话。” 晏玉楼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上座。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王澋那边自有张大人处置,只说张向功的案子。我怀疑他的身份不简单,才会被人灭口。你仔细去查他的底细,务必弄清楚他的祖辈是做什么的。” “侯爷怀疑什么” 她冷哼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怀疑他是前朝余孽。” 李太原心一凛,“前朝余孽下官明白了,即刻去查” 孟进被留下来,做为晏玉楼的心腹,他比李太原更受她的信任。李太原一向油条,虽然会听命于她,却不敢全信。 “你把王澋收监后所有的事情说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孟进一一道来,从收押到下狱,再到送食送水,一切都无异常,甚至那自尽的狱卒也没有不寻常的地方,无论是背景还是行为都没有异常。 奇就奇在死无对证。 能在大理寺做些什么而不被人察觉,不是一般人。此人要么是顶尖高手可以在任何地方来去自如,要么就是大理寺的官员。 侯爷想必已经知道是谁,阖京之中与侯爷不对付的,首推信国公。信国公位高权重,在大理寺亲信不少。他要是动手,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侯爷,那狱卒不是我的人,也不是少卿的人,会不会是另外一边的” 表面没有问题,不代表真的没有问题。不是他们的人,自然就是另一边的人。而那个另一边,指的就是信国公府。 晏玉楼眉心一跳,深吸几口气,转个话题,“这事古怪,本官会查清楚。董子澄安排在你那里,你觉得他怎么样他可还适应” “回侯爷的话,他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定然不输下官。侯爷好眼力,能看出他骨子里的狼性。无狠不能干刑狱,他今后一定会青出于蓝。” 董子澄可不是她故意安排进大理寺的,而是他自己要求的。一个人能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应该做什么,一定非池中物。 孟进走后,她坐了很久。采翠默默守着,不敢出声打扰她。她的思绪散开,一寸寸地想着前因后果,慢慢理清思路。 回到自己的院子,将进房间就看到窗台上悠闲漫步的鸽子。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物,连只鸽子都是沉稳的。 取下它脚上的纸条,展开一看。 浒洲有异,灾银被劫。 她已经知道了,看上去他和自己一样对于浒洲的事情也是刚刚知道。他们这样的身份,不说耳目遍天下,却也是各洲府都有亲信眼线。 为何此次消息如此滞后 他是一早知情不说,还是和她一样得到消息不久她突然不确定起来。人心隔肚皮,仅是因为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他就会无条件地帮她吗 他们的立场不同,一直视对方为对手。仅仅一场风花雪月,难道就能改变一切吗这个时代的男人,不会爱情至上。 至上的是权势,是富贵。 爱情之于她,并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东西。陛下年幼,她肩上的担子沉重。真要儿女情长,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她的身份不会变,那个人只能是她背后的男人。骄傲权重如姬桑,不可能甘于成为她背后的那个人。 万一幕后的那个人是他,那才可怕。试想他一面哄着自己,一面在暗地底捅刀子置她于死地,不动声色间不仅瓦解侯府,还彻底收服自己,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告诉自己他不是阴狠之人,但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除掉侯府之后,他完全可以掌控年幼的陛下。国公府一家独大,在京中再无世家可以相提并论。而自己如果他还有兴趣,或许她会成为他府上一个见不得光的禁脔。 思及此,浑身一凛。 如果真是那般,自己不得不防。自由与家人,都比男女之情重要。她差点一时头脑发热,连这样的现实都看不清楚。 深思熟虑过后,长长地叹一口气。近两日似乎叹气的次数多了,这可不是自己平日的做风。默默提笔回了已知两字,放走信鸽。 姬桑收到信后,盯着上面的字出神。 府中的幕僚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时机,荣昌侯两面受敌,要是此时国公府出手,必能打压侯府的气势。到那里,侯府必然元气大伤,再不可与国公府媲敌。 以苏问为首的幕僚们献计献策,群情激昂个个都主张一举灭掉侯府的威风,却见国公爷始终一言不发。 第一次回信只得一个哦字。 第二次是已知二字。 她是不是根本不曾相信他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吸吸引 李太原的动作不慢, 到底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 颇有些路子和手段。王澋和张向功身份存疑或是前朝余孽的传言快速传开,关于他们的死因也定性为被余孽同党灭口。 前朝余孽四个字,足以令百姓禁言。谁也不敢多问一句,私下都不敢过多议论, 就怕被当成同党,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同时流民的事情也瞒不住, 陆续有人抵京, 在京郊乞讨。民间有些流言,说什么的都有。两天后,京中终于收到来自浒洲的奏报。 奏报详细说了官银被劫官差被杀一事, 当地各县衙门都有开仓放粮的举措。然后终究是杯水车薪,不能解燃眉之急。 赵岳不过四岁,哪里能圣心独断。朝堂上两派官员争得耳红面赤时,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看着晏玉楼。 晏玉楼用眼神安抚他,他懂事地坐直身体, 努力装出威严的样子。 这样的情景很是常见, 无外乎两派官员之争。姬氏一派的官员一口咬定灾银被劫是场阴谋, 怀疑是浒洲知州阮从焕勾结匪患做了一场戏私吞了灾银。此言一出,便有人主张先拿阮从焕归京, 再细细审查,定要将灾银被劫一事查个水落石出。 晏氏一派的臣子定然反驳,此事事发浒洲边界隘云关。隘云关东属浒洲地界, 西则是饶洲地界。官银被劫之处正是隘云关外一百里的隘云谷,所以灾银被劫或许与饶洲辖内治理不严有关。若论责任,饶洲知府程梁责无旁贷。焉不知是程梁起意陷害嫁祸阮从焕,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派之间相互掣肘,一直都是毫不相让。当年晏玉楼会把自家四姐夫派到浒洲,就是想牵制隔壁的饶洲知洲程梁。 程梁正是程风扬的嫡亲二叔,清河程家的嫡次子。程风扬的母亲是老信国公夫人的表妹,是以程家是姬氏一派。 两派人唇枪舌战,毫不退让。 姬桑漠然静立在前,晏玉楼同样面色平静。 她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清醒,没有陷在不确定的男女关系之中。朝堂争斗,岂能有半点马虎。今日他那一派的官员字字见血,势要押解四姐夫归京。如此绝情,哪有半点情分可言。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简直是一派胡言 幸好她有所准备,不至于被动。心里也有了底,没有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便是面对这样的场面亦不觉得失望。 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而言,充足的睡眠才是身体的根本。不到卯时就起,四岁的赵岳哪里受得住。臣子们争执激烈时,他只觉阵阵困意袭来好想睡觉。他是皇帝,再小也知道不能在此刻打盹。一双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目光发直。 这是晏玉楼教他的法子,要是觉得困了,就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模样,她不由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江山社稷,什么是黎庶疾苦。 眼见着争论不下,两派官员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她提议暂时退朝。赵岳一听她提退朝,眼神一亮期待不已。身后的内侍见信国公未反对,便大声高喊退朝二字。 文武百官鱼贯而出,待臣子们都走得差不多,姬桑和晏玉楼才出了大殿。行至端阳门处,晏玉楼姿态从容地对姬桑做了一个相请的姿势 他眼眸晦涩,看不出什么情绪,长腿一迈先一步出宫门。 檀桓跟在晏玉楼的身后,看到她的举止,不由夸赞,“侯爷谦和礼让,令下官佩服。下官听到浒洲万千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深感悲痛。下官以为当务之急,应尽快追回丢失的灾银,解浒洲之困。无奈有人力主将阮大人押解归京,再细细审查。这一来二去,灾情不得缓解,可怜那些浒洲百姓,嗷嗷待食” “檀大人此言甚是,无论我等朝廷官员如何主张,首先还是得以灾民为重。浒洲出事,本官痛心疾首。无奈有人为一己之私,不顾大启江山不顾天下社稷,令人心寒。” 檀桓抚着须一脸深以为然,不停点头。 “侯爷心忧天下,令下官心生仰慕。” 晏玉楼看着姬桑远去的背影,如常道“檀大人为官多年,初心不改一片赤城,也让人十分敬佩。大家一朝为官,同为陛下分忧,理应抛却个人恩怨事事以江山为重。朝堂分歧同为社稷,想来国公爷亦是如此,只不过是在方法上略有不同。” 胡须花白的檀大人又是一阵感动,满脸钦佩。 出了宫门,晏实小跑着过来,扶她上马车之际,道“侯爷,方才国公爷身边的人给奴才留口信,说是国公爷在逸品居等您。” 她垂眸一顿,上了马车。 晏实以为自家侯爷定不愿赴国公爷的约,也未吩咐车夫。车夫只当主子要直接回府,不紧不慢地越过逸品居。 “停一下。” 她一出声,马车立停。晏实扶她下马车,她回头看着逸品居三字,径直走进去。晏实紧跟其上,唯恐有人冲撞自家主子。 逸品居是茶楼,主要卖些茶水点心。大堂正中设有台子,一般都是说书人的地盘,有时也会请一些戏曲大家唱上几段。 此时尚早,大堂空无一人。小二忙着擦拭桌椅,准备等会迎客。掌柜的瞧见她进来,恭恭敬敬地上前低语说国公爷在二楼。 “带路吧。” 掌柜领命,卑躬着身体将她引到二楼最里的雅间,小声说着国公爷就在里面。然后恭敬地退下去,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眉眼疏淡,轻咳一声,门便从里面打开。 阿朴开门出来请她进去,自己则与晏实一起闭门守在外面。他们还是各自看不顺眼对方,相看一下立马别开,眼神警剔着以妨有人打扰自己的主子。 雅间内,布置得倒是精巧,看得出茶楼的主人品味不俗。 晏玉楼大大方方地坐下,睨向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男人,“国公爷特意相请,不知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人前说”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倒着茶水。十指纤细如玉,动作飘逸不显女色,洒脱之中带着世家公子应有的气派,一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般令人赏心悦目。 姬桑原是站在窗边,这时已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 “灾银被劫一事,不是我做的。” “我有说过是你做的吗”她反问,定定看着他。诚然她曾有过怀疑,怀疑灾银的事情是他做的。因为浒洲知州是她的四姐夫,他想要对付自己故意陷害也说得过去。 但是内心深处,她不相信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百姓死活的冷血之人。更不相信他是一个为一己之私动摇国本的卑鄙小人。 “国公爷为何要与我说这个你我立场不同,官场如同战场。你做过什么不需要同我说,我的事情也不会对你直言。能否屹立不倒保家族长盛不衰,端看你我各自的本事。” 她端起茶杯,含笑敬他。 姬桑眼神一黯,她果然不信任他。关于这件事情,确实有他的故意为之。可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她是女子,也想不到他们会有夫妻之实。 “无归,灾银被劫一事极为复杂,其中有几路人马插手。” “包括你吗” 空气瞬间凝固,两人彼此凝视。一个眼神讥诮,一个眼神幽深。仿佛是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不可交汇,最终只能陌路。 她眼里的讥诮更浓,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小抿一口,顿觉苦涩无味。茶是好茶,无奈此时的她已无心品鉴。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就证明自己猜对了。这其中有他的手笔,就是不知道他在此案中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过了许久,他才吐出一个字。 “是。”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面容不改放下茶不,实则心中无比失落。果然还是她过于乐观,对他而言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转而自嘲一笑,笑自己自做多情自以为是。他们是对手,他会对付自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失望个什么劲。这样也好,省得她因为自己对他有好感而纠结不已。他们还是适合做对手,并不适合掺杂男女之情。 她缓缓站起来,释然一笑,“多谢国公爷坦诚相告。” 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既然注定是敌人,就不可能成为朋友,更不可能成为恋人。她转身欲走,不想被人拉住。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臂,“你不听我解释吗” 解释什么呢他都说他插手其中。饶洲知州程梁是他的人,银子是在隘云谷被劫的,官差全部灭口。她不相信身为知州的程梁毫不知情,更不相信银子被劫的事情与他不相干。 甚至她有一万个理由怀疑和相信,官银被劫一事,他就是主谋。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嫁祸给四姐夫,从而牵一发动全身扯上整个侯府。 目的如此明确,手段如此狠辣,他还有解释什么 “国公爷,你真的不必对我解释什么。以往我们一直不都是针锋相对彼此不相让的吗你算计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当然我也曾不止一次算计过你。你没有必要多说什么,更没有必要觉得内疚。你来我往明争暗斗才是你我相处的常态,希望今后我们依然保持以前的样子,我很期待能与国公爷在朝堂过招斗智斗勇。” “无归。”他低喃,“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垂眸,盯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这只手修长如玉,关节分明,一如他的人一般。在她的内心深处,是渴望与这只手携手同行的。 “国公爷,君子动口不动手,还请国公爷自重。” “无归,我查了一段时间,对于浒洲的情形略知一二。此事极为复杂牵扯极广,你坐下来听我细说,有些消息或许对你有用。” 他的眼神真挚,有那一刹那她几乎要相信他。可是她的理智提醒自己,别傻了,他是信国公,是她的对手。谁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她也不可能看得透。 万一他存着其它的心思,她如果真陷进去岂不是再难抽身。这个时代,对于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的自己而言,不允许有感情用事,更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桃林放纵已是错误,再错下去只会越发离谱。 “国公爷的好意我心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去查个明白。国公爷有这份闲心,还是多替那些受苦的百姓办些实事。”她看着他,唇角含笑,笑不及眼底,“坊间传言我有断袖之嫌,要是被人瞧见国公爷与我拉扯,恐怕你也要被冠上龙阳之好的名声。想想宫里的太后娘娘,想想你们姬氏一门人丁单薄,你真的要拉着我不放吗” “无归” “国公爷还是叫我侯爷的好,无归这两个字,国公爷叫着不合适。” 他眸一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她在他眼中看到对某种东西的偏执,根本不像冷漠的他会有的情绪。对危险事物本能的警觉令她心头一跳,用力想挣开他的手。 他怎么会放她走,在她想甩开他时,手一用力将人带到身边紧紧贴着。两人一相贴,齐齐心一颤。属于她的香气袭来,他的气息徒然紊乱。 她怒视着他,“你快放开我,否则我喊人了。” “无归,你听我说。”他稳住她,“阮大人曾连送好几封急信上京,信确实是我截的,但是其它的事情我都没有插手。此事十分复杂对你不利,你不要意气用事,先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他截了四姐夫给自己的信,竟然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他真当她被他的皮相所迷,连原则立场都不管不顾了吗 “国公爷,你是笃定我不会再和你做对,是不是你把我晏玉楼当成什么人你以为我会因为那一夜的事情而对你言听计从,成为你的附庸吗” “我从未想过把你当成附庸。” 如果她是那样的女子,那她就不是晏玉楼。 “既然如此,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截了阮大人给我的信,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是大启的臣子,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是大启的子民。你这么做不说对不对得起先帝所托,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她真是对他太失望了,她原来以为他就算再冷漠也不可能不管百姓的死活。没想到,他还真是这样的人,她错看他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她之间,再无可能。 他幽深的眼神看着她,“在你的心中,我姬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之人吗我虽截下阮大人给你的信,同时已急派人悄悄赶赴浒洲查清此事,事情未明朗之前我一直隐而不发,我也想揪出幕后的主使。” 她心神缓和一些,即使这样又如何只能说他的良心还在,并不能代表他们的关系还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我是不是还要替那些百姓谢谢国公爷国公爷难道不知,浒洲的流民都上京了,这段日子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如果心中真有天下苍生,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有什么用,你期望我能有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心忧天下,我也不想看到百姓受苦。可是天灾并存,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之前我们立场不同我确实做过许多针对侯府的事情,但是自从我知道你是女子,我们有过那一夜之后,我就不再把你当成对手。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我是真的想护着你” “不用”她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疏离一如从前,“如果是因为那一夜的事情,国公爷大可不必。我说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会借此要挟你替我做什么。相反国公爷若是男人,也不应该要挟我屈服于你。我堂堂荣昌侯,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更不需要别人把我当成弱者” 她是荣昌侯,全天下最尊贵的权贵。要银子有银子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势有权势,她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去臣服一个男人,甘愿做没名没分的女人。 因为情绪激动,她完美的五官更显生动,红唇因为说了好大一通话而格外的鲜艳。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与自己越走越远,更不可能放手。 想都未想,印上她的唇。 她惊愕地瞪大眼,一时忘记推开他。 虽然他们有过一夜,可是却并未唇齿交融过。他的动作生涩中带着试探,很快迅猛起来攻城掠地侵蚀她的唇舌。 她回过神来,使劲想推开他。他将她抱得极紧,似乎要嵌进身体。男女的体力本就悬殊,她推了几下没有推动,反而更是助长他的侵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眼神幽深得可怕,瞳仁像是深渊之下的暗潭想要将她吸进去。 她觉得此情此景,自己应该给他一巴掌。事实上,她确实这么做了。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是长久的沉默。 “国公爷,请你记住,我是晏玉楼,不是你可以招之既来挥之既去的附属品。日后我一如既往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也希望国公爷同样不要心慈手软” 说完,她摔门而去。 晏实看到她气冲冲地出来,狠狠瞪了阿朴一眼,跟在她的身后。她抿着唇,眼神冷冽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起来,她面沉如水。过了许久,手指轻轻抚摸唇瓣,那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萦绕不散,仿佛还残留他们唇齿辗转时的温热。 良久,微垂着眼眸长长叹息一声。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保保媒 马车行至繁华处, 走走停停。喧闹声还有跑堂的吆喝声, 其中夹杂着不知何处飘来的行人议论声。嘈杂声中,国公府三个字窜入耳朵。 她凝着神,静听着。 只听得有人在说国公府被官媒堵门的事,好像自打龚家开了先例后, 许多府上都打起了主意。嫡女金贵不宜抛头露面丢了体面,但庶女就没那么多顾忌。反正一心奔着做妾室, 自是挑了貌美的庶女学着那龚家的模样守在国公府的门口, 期望得到国公爷的青睐。 宫里的东太后一日不撤旨意,这些人看样子一日不撤离。 说到国公府,当然会提到国公爷。在百姓的心中, 国公那可是天一样大的官,国公爷更是他们说嘴都不敢大声大人物。 声音压低下去,渐听不真切。 就算听不见, 她也能想到他们会说些什么。无非是猜测国公爷会不会纳妾,哪家的姑娘命好会入他的眼。 她的思绪渐渐散开,脑海中竟然冒出他一身吉袍与人喜结连理的模样。她想象着那女子的样子, 定然是美艳不可方物的。 不知为何, 突然觉得有些涩意。舔了舔唇, 苦笑一声。 回到侯府,杜氏依旧带着下人在门口等着。不怪杜氏着急, 儿女个个都是心头肉,嫁到近前的还能不时见一面,有什么事也能照应一二。远嫁京外的就只能牵肠挂肚, 一旦出事,京中的家人鞭长莫及爱莫能助,怎能不让人心焦。 “归儿,那事可如何了你四姐夫无事吧” “母亲莫在太过担忧,无凭无据,料想那些人也不敢把四姐夫怎么样。便是真的押解归京,还得慢慢详查。四姐夫为人再是小心不过,定不会让人捉住什么把柄,此次灾银遭劫一事,必与他无关。” “还要押解归京你四姐和孩子们怎么办”杜氏心一沉,已经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四姑爷一旦被押,琬琰和孩子们会不会跟着不遭罪可怜她的琬琰,最是温柔不过的性子,是几个女儿中性情最绵软的。“楼儿,你可得想想法子,银子的事情肯定和你四姐夫无关。你四姐一个弱质女子还带着孩子,真要有什么事她可怎么办” “娘,你放心,我会保住四姐夫的。”她上前扶住杜氏,母女二人上了台阶,转眼进了门。门房立马紧闭门户,不让外人窥探。 杜氏自是信自己的孩子,楼儿不说大话,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她也知道四姑爷做不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无奈楼儿位极人臣,遭了人眼红。那些人本就一直死咬着楼儿不放,此事正是天大的把柄他们岂会放过。一想到这里,她着实担心得紧。 晏玉楼好生安抚自家老娘一番,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两只画眉鸟儿上窜下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背着手,立在鸟笼前默然许久。下人们大气不敢走,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 采翠静静站在不远处,随时候命。眼见着站了半个时辰,侯爷还是一动不动,她开始担心起来。不经意瞄到有人朝院子过来,连忙低声提醒自家主子。 晏玉楼望过去,看到自家老娘院子里的冯妈妈。冯妈妈是府上除采翠之外,唯一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也是老娘的心腹。 “侯爷,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 四姐那里出了事,大姐和二姐定然坐不住。不光是她们坐不住,恐怕谢家和袁家都想探她的口风。她没说什么,直接去了老娘的院子。 孩子们在院子外面,见到她都上前行礼。她关心了小辈们几句,便让下人们带他们去玩,自己则进了厅堂。 晏瑾瑜和晏琼琚都是一脸的愁色,看到她进来,勉强挤出笑意。 “大姐二姐来得正好,娘最近总是念叨府上太过清静。若不然,姐姐们小住几日,让几个外甥外甥女好好陪陪娘。” 晏瑾瑜嗔她一眼,“娘哪里是想要外孙外孙女相陪,她是想抱孙子了。楼儿你可不能再拖,该认真打算娶妻的事,让咱娘早点抱上孙子。” 晏琼琚跟着附和。 杜氏勉强一笑,“楼儿的性子你们还不知道,谁劝都不管用。眼下侯府多事之秋,亲事暂时搁置也罢。我就是担心琬琰,也不知道她和孩子们最近怎么样” 说到晏琬琰,姐妹俩同时叹了一口气。 晏玉楼已坐下来,宽慰道“大姐二姐不必太担心,事情还没有太糟。朝中有人主张押解四姐夫归京审理,有人力主派人去浒洲查明真相,想必这一两日就会有结果。真要押解归京,罪名未定,就算去押解的不是我的人,我也会派人暗中保护,谅他们不敢对四姐夫怎么样。若是只派人去浒洲查案,这就好办了。” 她说得轻松,晏家的女人们略略放心。 晏瑾瑜是嫡长女,嫁的又是谢家嫡长子。做为宗妇,她比晏琼琚更有见识一些。一听就知道弟弟说得没错,论权势地位,侯府不输京中任何世家。 再说宫里还有五妹和陛下,怎么可能看着四妹妹一家受苦这事明眼人看着都觉得不简单,说不准真是有什么作乱意图霍乱朝纲动摇国本。 “楼儿说得不错,只是真要派人浒洲,这个人选得慎重。” 这事不用晏瑾瑜提醒,晏玉楼心中自是有数。为了让她们分心,故意提起几位外甥的学业。一说到儿女们,两姐妹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杜氏听着,时不时问了一两句。倒是把阮从焕的事情放在一边,众人愁绪渐散。然后不知怎么的,话题又扯到信国公府。 “娘,你是没有看到,国公府的门口真是壮观。左边停着一排马车,右边停着一排马车,马车上都是长相出众的娇客。还有那天天守在外面的官媒,啧宫里那位太后娘娘真是铁了心要给国公府里塞女人。” “可不是,连龚家那样的门第都闻风而动,何况其他人家。我看那位太后娘娘是病急乱投医,哪有这样急不可耐给亲弟弟塞女人的。你们是不知道,京里人人都在说国公府的事情。便是平头百姓贩夫走卒都能说上一嘴。国公府这次,真是太丢体面了。也不知信国公是如何想的,竟然不加制止,由着那些人天天堵门。” 晏琼琚撇了一下嘴,前些日子京里有些嘴碎的说自家弟弟有龙阳之好,传得邪乎得很。国公府的事情一出,没什么人再提侯府的事,倒是压下那股流言。 晏玉楼不语,猜不透那个男人的想法。莫不是觉得被众女堵门,彰显他的男性魅力,所以喜闻乐见转念一想,以他的性子,应是太过冷淡对身边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吧。 晏瑾瑜瞄一眼自家弟弟,真不知道楼儿和信国公在较什么劲。不光是朝堂上针锋相对,便是私底下也是不相让,一个不肯娶妻,另一个也不敢娶妻。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较劲的。真要较劲也应该是比谁先娶妻,谁的儿女多。没听过会比谁晚娶妻,谁不娶妻的。 “楼儿,咱们府上不比国公府。国公府中无长辈,信国公的事情谁也做不了主。但是侯府不一样,娘还在呢。你可不能学信国公不肯娶妻,娘身体硬朗还等着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你不能让娘失望。” 杜氏心下叹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打着圆场。 “娘不急,你弟弟这样的人品就该好好寻摸,免得委屈了他。” 晏玉楼挑着眉,“还是娘懂我的心,姐姐不必担心,且过好你们的日子。咱们侯府一定不会在我手上断了香火。” “呸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断了香火,赶紧把这句话呸出去。”晏琼琚一急,自己连呸几声,“娘说得也不错,楼儿这样的家世长相,不是什么女子都能配得上的。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万万不能进侯府的门。咱们不像那起子行事不吝的人,不管香的臭的都想往府上拉。” 这个不吝的人,应是指姬太后。 姬太后此举,实在是令世家夫人们鄙视,谁家主母吃相这么难看。要不是她身份尊贵,早就被京里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晏瑾瑜嫁进谢家后,得了谢家的熏陶,更是看不上姬太后的所作所为。 “是这个理儿。”她突然压低声音,面带神秘,“舅家的那个珍姐儿,听说最近几日也出现在国公府的门口。” “什么”晏琼琚惊呼出声,惊觉失态后立马用帕子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她真的去国公府了” “没错。”晏瑾瑜很肯定。 杜氏脸色难看起来,娘家那些人果然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明明知道侯府和国公府一向不对付,宫里的琳琅和东太后不睦,楼儿和信国公更是对头。他们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而且还偷偷摸摸生怕人知道。 守在国公府外面的女子,都是奔着做妾的。珍姐儿如此不自重,定然不是一个人的主意。母亲和弟媳妇一定知情,且说不定还是她们怂恿的。 当真是糊涂啊 “娘,他们已经与侯府离心,你就当不知道此事,免得他们还以为我们阻了伯府的富贵路。我不相信姬国公有眼无珠,会看中珍姐儿。你且等着,经此一事,珍姐儿不仅进不了国公府,名声也会受损。他们自甘下贱,怨不得旁人。” “大姐说得没错,舅母糊涂外祖母也跟着糊涂。他们还在为楼儿不娶珍姐儿的事情埋怨我们,也不看看珍姐儿是什么品行。一个自甘为妾的姑娘,以后有得她哭的时候。” 听到女儿们都不愿意再搭理伯府,杜氏只得长长叹一口气。娘家人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是该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高什么是地厚。 罢了,她一个出嫁多年的姑奶奶,管不了许多。 母女几个说了好大一会儿,眼见着到了午膳的时间。晏瑾瑜和晏琼琚带着孩子们留在侯府用了午饭,略歇息半个时辰便各自回府。 她们走后不久,淮南王府来人相请。略一思索,晏玉楼就知王爷所为何事。她换了一身衣裳,匆匆赶到王府。 姬桑已然在座。 淮南王招呼她入座,尽显长辈风范。 “本王一直想请你们过府一叙,你们二人都是朝中栋梁事务繁忙,本王也就不好打扰。今日正好趁着有事相商,咱们权当是喝酒闲聊。” 他口中的事,应是灾银被劫的事。 但是他却先提王澋与张向功之死,并且再三明确表示他相信两人的死肯定与她无关。可是人毕竟是死了,而且是死在大理寺和顺天府的牢中,难免引人猜测。好在李府尹断案迅速,查出两人身份存疑,洗清她的嫌疑还她清白。 她听着淮南王的话面色平静,实则心里觉得不太对味儿。明明事情已经过去,王爷为何还要重提,难道是在敲打自己 嘴上恭敬道着谢,强调自己的无辜。 淮南王叹息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接着说起灾银的事,“那事也算是结案,无归无需自责。今日我请你们来,主要因为浒洲一事。灾银被劫,这可不是小事。那浒洲的知州若是本王记得不错,是无归的四姐夫吧。” “王爷好记性,浒洲知州阮从焕之妻正是臣的四姐。” 淮南王若有所思,半晌道“今日早朝听说大臣们言词激烈,因为是否押解阮大人归京一事争论不休。灾银已失,该问罪的自然一个不能少。但事有轻重缓急,本王以为当务之急先不及着审问阮大人,而是查清灾银的去向。” “王爷所言极是,流民失所三餐无继,是眼下要处理的根本问题。臣以为可派人前往浒洲一边安置灾民,一边查找灾银的下落。” 晏玉楼说着,瞄一眼姬桑。姬氏一派主张押解四姐夫归京,眼下在王府正是他表态的时候,他为何一言不发 淮南王似乎看不到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反而露出难为之色,看向晏玉楼,“灾银被劫事关社稷,本王担心有人会拿前次的事情做文章,猜测此事同样与你有关,甚至会传阮从焕是受你指使监守自盗。你可要做好应对,免得到时引起民愤。” 他不说,暂时谁也没有往这上面想。 果然皇家的人生来多疑,处处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人心。身为臣子,她自认为一向以国事为重,被人如此怀疑自然寒心。 “王爷提醒得是,臣自问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此等祸害百姓之事。” “本王说了信你,就一定会信你。可是灾银之事也要查个水落石出,给天下人一下交待。这事颇为有些棘手,是以本王才会把鹤之叫来,同你们好好商议。” 姬桑面色冷淡如故,丝毫看不出来他们不久前还曾经有过争执,也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他的脸上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晏玉楼想着自己那一巴掌还是太轻,竟然什么印子都没有留下来。 她恭敬回道“还请王爷吩咐。” 淮南王微微一笑,对她的表现甚是欣慰,儒雅的脸上露出长辈般的慈爱,“你和鹤之都是本王看着长大的,先帝在世时就极为器重你们。你们二人是朝中的砥柱,肩负着辅佐陛下的重任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本王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灾银被劫一事别人会怀疑你,不如此事就交由你去查。一来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二来也算是让你出京躲一躲。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晏玉楼快速分析事情的利弊,觉得自己亲自去查也好。不管淮南王动机是什么,她去浒洲确实比其他人去方便行事。 “一切听从王爷的安排。” 淮南王听她同意,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能理解本王的一片苦心,甚好。京中一直传你和鹤之不睦,还说你们为了一个女人争执不休。本王还听说那位姑娘是古将军的嫡长女,可有此事”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别开。 姬桑开了口,“王爷,这事子虚乌有,臣并未与晏侯爷争一女。” 淮南王不太相信,看向晏玉楼。 她心头一凛,猜不透他的意思。回道“不知传言是从哪里来的,家母确实曾和古夫人走动过。只不过事情未成,故而没有声张。” “这么说来,无归和古姑娘的事已经作罢,那么鹤之就没什么要忌讳的。”淮南王说着,转向姬桑,“太后娘娘忧心你的亲事,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你既然中意古姑娘,本王便替你保媒,你看如何” 晏玉楼愕然,心提了起来。 “王爷,将军府还未给家母回话,家母也还在考量之中。眼下您将古小姐说与姬国公,怕是略有不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声阻止,方才那一刹那间,她想都未想。话一出口隐约有些后悔,竟不敢去看淮南王和姬桑的脸色。 淮南王微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此事是本王思虑不周,既然侯府和将军府还在商议之中,确实不好将古姑娘另许他人。要不本王替你保媒”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娶妻,而且还是娶古幽兰。 “不,王爷您误会了” 淮南王摆手,截断她的话,“无归啊,本王明白。一家有女百家求,古将军养了好女儿。能得你们看重,必是万里挑一的好品相。要不这样,你们各凭本事看谁能先得佳人芳心。鹤之啊,你想要抱得美人归,一定要好好讨好无归让他割爱。” 姬桑眼神一闪,“臣领命,一定尽力讨好晏侯爷。”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逼逼近 淮南王愉悦地大笑起来, 似乎对于他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本王真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竟然引得我朝两大重臣相争, 可见那古姑娘确有过人之处。要是湖阳有古姑娘一半省心, 本王也不至于年纪一大把还要替她操心。真想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聊慰平生, 哎” “王爷既然如此喜欢古小姐, 何必认做义女将来古小姐无论嫁进国公府还是侯府,国公爷和侯爷中的一位都将是您的女婿, 岂不两全其美。” 王府管家的话一出,淮南王似乎很是意动,眼神看看姬桑, 又看看晏玉楼, 极其认真地思考起来。 “没错, 你倒是提醒了本王。不论是鹤之还是无归, 本王都很满意。每次看到你们本王都深感遗憾此生没有像你们这般出色的儿子, 说句实话早年本王曾动过心思。无奈湖阳太胡闹,本王实在没脸提出结亲一事。” 原来他曾打过自己和姬桑的主意,晏玉楼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身份够高, 否则若是一般的门户只怕真被王府招了婿。 她只当他是随口一提, 不想他竟然和管家讨论起如何登门拜访将军府,要带什么礼以及认亲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 这样的仔细, 怕是要当真。 她心下琢磨开来, 眼尾的余光看到一边坐着的姬桑。这人和往常一样冷漠寡言,神色自若面容平静。不知他是真的不以为意,还是根本不把王爷的话放在心上, 抑或许是对于娶古幽兰之事并不排斥。 淮南王与管家商议了好一会儿,管家喜气洋洋地去做准备。看样子,认亲的事几乎已成定局,后面就是招女婿了。 “本王好久不曾如此高兴,若是能再添一女,必大设宴席广告天下。” “恭喜王爷。” 两人齐声恭贺,淮南王笑意不断。 “同喜,将来说不准你们其中一位还会成为本王的乘龙快婿,唤本王一声父王。若真有那一天,本王定要大宴群臣昭告天下。” 晏玉楼不接话,反正她是不可能娶古幽兰,更不可能成为淮南王的女婿,那么有可能做王府姑爷的就只能是另一个人。 思及那个可能性,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略略甩开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打趣道“能成为王爷的女婿那是何等的荣耀,到时宣京众公子一定抢破头。信国公娶妻之事迫在眉睫,可得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赢得美人芳心。” “晏侯爷说得极是。” 他不辩驳不否认,似乎真有意娶古幽兰。 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冷了下来。 淮南王只当他们暗中较劲,听着他们一来一往,更是欣慰。 “王爷,何事如此高兴”一道声音从月洞门那里传来,紧接着一身官服的贺林走过来。看到姬桑和晏玉楼二人,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王府管家略躬身行礼,请他入座。 论长相,贺林自是长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入湖阳公主的眼。只是相由心生他眼神阴鸷飘忽,满肚子的势利算计毕现,令人很是不喜。 淮南王心情大好,提了一嘴想收义女的意思。 “这是好事,公主曾与臣说起过幼年。很是羡慕别家都有兄弟姐妹,她一人着实有些孤单。若是她知道会多一个妹妹,想必一定会欢喜。” 湖阳公主跋扈放荡,寻常的男子难以忍受。贺林算是个能忍的,这般忍耐图的不过是湖阳的身份带给他的荣华富贵。 一番话说得淮南王更是大悦,若说先前只是意动,如今便是下定决心认个义女。 “湖阳的母亲去得早,本王身为男子也不知如何养孩子。想着她要什么便给什么,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便替她寻来。不想养成她如今的性子,本王着实惭愧。” “王爷一片爱女之心,京中人人可见。若说王爷不是好父亲,臣都替王爷叫屈。公主不明白王爷的一片苦心,臣在旁边看得可是一清二梦。想必公主在京外修养一段日子后,定能想通其中的道理。” “你莫要安慰本王,湖阳的性子本王最是清楚。本王只盼着她以后安安生生的,不要再惹是生非便足够了。” “臣定会替王爷看着公主的。” 翁婿二人你来我往,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对于湖阳那样的女儿和妻子,他们怎么会满意。淮南王作为父亲自会包容,贺林的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想法。 贺林这个人,晏玉楼并不喜欢。 先帝当初替湖阳择婿遵循的是你情我愿,也就是说贺林在成亲之前已经知道湖阳的品性。他既然选择拿自己换取前程,就没有立场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对湖阳的不满。 那双阴鸷的眼神,看向她。 “早就听说晏侯爷是个惜才之人,此次春闱觅得良才真是可喜可贺。” 他不提这茬,晏玉楼还当他是个忍辱负重的,不想一开口就是满嘴腥臭。心术不正,难怪愿意娶湖阳这样的女人。他在暗示她借着春闱拉拢人才企图垄断朝纲,分明是说给姬桑听的。 这个挑拨,实在是太过明显。 淮南王若真是为了平衡之术,处处提防她和姬桑拧成一股绳她能理解。但是这个贺林难道说是王爷的心腹 她微微一笑,“贺驸马真会说笑,科举选才为的是大启江山,与我个人有何干系陛下年幼,我与信国公身受先帝重托替春闱把关,尽的是臣子的本分。良才是大启的良才,是天下的良才,实与我一个臣子不相干,王爷您说是不是” “无归一心为天下世人皆知,陛下尚且年幼,朝中一切事宜都得仰仗你们二位。学文不会说话,你们多多包容一二。” 学文是贺林的字,他原名林学文。当年灾荒逃难中丧父,后林母嫁给贺姓男子,他便随继父改名贺林。 所以他正是花姑寻找的人。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双拳紧握俊脸胀得通红。在真正的世家权贵面前,他总不由自主生出卑微感。仿佛人人都会笑话他为攀富贵,才娶了湖阳那样的女人。面前宣京城中身份最高的年轻权贵,他不由得自惭形秽,同时心生嫉恨。 “侯爷何必动怒,下官不过随口一问。” 这是在讽刺自己心虚 晏玉楼表情不变,夸张地长松一口气,“贺驸马别怪我小题大作,身为臣子我自知什么是应该忌讳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传来传去就会变味。万一哪天传出我独断朝纲有不臣之心,我岂不是冤得慌。” 贺林神色微变,深深看她一眼。 “侯爷居然想得如此之多,是下官言语不谨。下官知错,还请侯爷责罚。” “我岂敢责罚贺驸马贺驸马言重了,既然是无心之言,还请驸马爷日后慎言,莫要因为一时无心给别人增添麻烦。” “侯爷教训得是。” “无归说得是,不可人云亦云,不可道听途说。今日幸好并无外人,你说错了不打紧。要是传到外面,别人还当无归有夺权之心,鹤之必会心生间隙。” 淮南王脸色凝重语重心长,贺林自是诺诺认错,道是自己今日失言,并且当着淮南王的面真诚与晏玉楼道歉。 好人坏人都让他们翁婿做了,她有种被人摆一道的感觉。淮南王的平衡之术太过刻意,刻意到她觉得很是违和。以前淮南王表现得太过淡泊,一副根本不将权势看在眼里的超脱。最近倒是有些看不太懂,怎么露出如此多的破绽。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王府的下人们又端上来新鲜的瓜果点心,将原来并未打动的东西撤下去。 “臣不日将出京,京中尚有许多事务没有交待。王爷见谅,容臣先行一步,待他日归京后再与王爷好生畅谈。” 晏玉楼站起来欲告辞。 一直未出声的姬桑跟着站起来,道“王爷,灾银被劫一案臣思来备觉疑惑重重。恰巧事发隘云谷地处饶洲边界,饶洲知州程梁与臣是亲戚,臣心中不安愿与晏侯爷一同前往。” 他话音一落,淮南王脸上的笑意敛起,颇有深意地看了晏玉楼一眼。眼睛慢慢眯起,似在思考这番话的含义。 “你们二人皆是朝中重臣,灾银被劫一案虽然事关重大,却不至于让你们二人同时离京。本王觉得若你们一同前去,怕是有些不妥。” “臣近日颇有困扰,太后娘娘一片苦心臣不能拒,又实在消受不起。王爷体恤臣等,不如就当是放臣出京躲一躲。” 淮南王一听,重新笑起来。 “本王还是头一回听鹤之诉苦,无归你怎么看” “王爷有所不知,信国公这是不放心臣。他是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必是怕臣去浒洲后一心想摘清阮从焕,把灾银被劫的事情全部推到程梁的头上。您慧眼如炬定能看清臣一片忠心,万不会做出那等下作之事。信国公想去监视臣,您千万不能答应。” “你们一个要去,一个不愿意,倒是叫本王好生为难。朝中之事,本王向来不愿意多管。只不过你们都离了京,本王的义女怎么办” 管家交待好下人,已经回来一会。闻言又进言,“听说古小姐自小习武巾帼不让须眉,时常作男儿打扮,指不定她在京里呆得烦闷,又起意扮成男子出游也未可知。” “你说得没错,倒是个真性情的孩子。” 晏玉楼有些无语,亏得王爷用真性情三字遮掩。落在别人的眼中,古幽兰的行径绝对不是这三个字,而是离经叛道不守规矩。 他不仅默许姬桑离京,更是在暗示古幽兰会和他们一同出京,路上培养感情。 她垂着眸子,不接话。 姬桑自然也不会接话,神色如常。 淮南王点到为止,聪明人不必深说,想必他们都已明白自己的意思。就不知相处一段时日后,能夺得佳人芳心的是哪一位。 离开时,淮南王翁婿二人亲自送他们出门。 淮南王止步于门前,贺林送他们到门外。论长相贺林生得不错,但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显得分外普通。 一个男人,当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别人面前变得不值一提时,心理多少有些扭曲。抛开权势地位不说,单论才能长相,他与他们差之甚远。 “侯爷留步,下官有话要说。” 正要上马车的晏玉楼停下来,看着他。 他一副热情有意套近乎的模样,“侯爷,下官对您一向景仰,苦于无机会说上话。今日有幸相谈,说不定将来下官与您还能成为连襟,下官很是期待有那一天,能与你们推心置腹把酒言欢。” “驸马爷恐怕要失望了,你是王府的上门女婿。我再是如何也不可能被别人招婿,倘若真与王府联姻那自是娶妻进门,连襟一说怕是不太妥当。” 他脸色一变,眼神越发的阴鸷。 “晏侯爷是看不起下官,这也难怪。侯爷出身高贵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普通人的疾苦,更不会知道有人为了生存伏低做小。” 晏玉楼看着他,一副看透他的表情。 “贺驸马此言差矣,我并非看不起上门女婿,也知世人皆有自己的苦衷。或为生存或为富贵或为情爱,每个人走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原因,也应当承担所有的后果。我只是不看不起有人明明得了便宜还要装出委屈的样子,当真是又当又立,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 这下贺林的脸色不止阴暗,已经变得阴沉沉的,目光也阴冷起来,恰如阴沟里的老鼠随时随地想跳出来咬人一口。 事实上她一直不愿招惹这样的小人,阎王好对付小鬼难缠,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小人躲在暗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是今天她看明白了,无论她招不招惹对方,她都是对方的眼中钉,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此人。 她猜他之所以针对自己而是姬桑,或许与自己平时为人高调有关。 这世间有一种人,他们因为自己的遭遇变得心理扭曲。对于比他们优秀的人往往会没有理由地嫉恨,甚至在背后使阴招。 而贺林恰恰就是这种人。 “下官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过侯爷,竟让你如此恶语相向。下官确实出身低微,但我现在乃是朝廷命官,又是王府的姑爷。你这般欺辱我,简直是不把王府看在眼里。王爷若是知道,不知做何感想难道你就不怕得罪王府,得罪王爷” 晏玉楼面色不变,这样拨高道德层面站在至高点上质问他人的做法,向来是她所擅长的,不想这人也深谙此道。 “贺驸马怕是听岔了,我方才所说的不过打比方。驸马爷莫不是自认为自己也是那等小人,将自己与小人相提并论才会曲解我的话。英雄不问出身,纵是贩夫走卒也有值得我等学习的地方。我向来惜才爱才,怎么可能看轻任何有才之士。驸马爷实在不用如此急赤白脸,空口白牙地离间我与王爷的关系。” “侯爷位高权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官不敢有异议。” 晏玉楼笑了,这个贺林真是小人中的小人,倒是不能小觑。这样的人一旦得势,得罪过他的人必定遭殃。 “在你看来所有不欣赏你必然都是有眼无珠,所有不愿与你结交的人都是看不起你的出身。你既然如此认为,那便当我是仗势欺人吧。” 说完压根不想多看他一眼,抬脚上了马车。 远远看到国公府的马车停在明楼的门口,阿朴过来低声对晏实说了几句。晏实便向晏玉楼转告,说是信国公在里面等她。 明楼白天也会开门,倒是有点像后世的全天营业模式。 晏玉楼想了一会,便下车朝明楼走去。阿朴在前面引路,将她引到二楼最清静的雅间。然后他和晏实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一进去,她立马变脸。 “为什么” 她在问他,为什么要一起离京 “此事牵涉极广,我要是说我不放心你怕你吃亏,你信吗”他说得认真,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她突然自嘲一笑,缓缓退后一步。 “国公爷觉得我应该相信吗你能截留阮大人给我的信,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或者我有理由怀疑灾银被劫一案,其中有你的参与。” “如果我真参与其中,你待如何” 她心一跳瞬间觉得胸口闷堵得厉害,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若真是不择手段之人,她绝不会让自己深陷其中。 为何她会有一点难过 “我身为大启臣子,一切以大启江山社稷为重。任何妄图动摇国本扰乱民心挑起战争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国公爷同为大启臣子,应该爱惜自己的官声不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成为大启的罪人。往后史书工笔,都会记下你的罪行遗臭万年。” 他的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像是在审视她,又像是在思考她所说的话。这样的他似乎离得很远,远到她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 “千秋功业,都由胜者所书。如若我真有不臣之心且一举成事,你觉得何人敢笔诛讨伐我怕是歌功颂德极尽赞美将我视为神明,何来遗臭万年一说” 她猛然往后一退,冷声质问“莫非你真有反心”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因为她从未想过他会有那样的心思,纵然以前他们一直不对付,她都没有怀疑过他对大启的忠心。 然而,她发现自己或许从一开就是错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心不停往下沉。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问,语气不自不觉凌厉起来。 他身形一动步步逼近,幽暗眼眸深不见底,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莫测。他每走一步她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面对这样的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退无可退,她抵在方桌边。 他欺身上前两手撑在桌上,姿势呈包围之状将她圈在怀中。像抓到猎物的猛兽,盯着怀中到手的猎物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嘴。 眼前的人危险得令人心惊,她甚至都想象到他磨牙舔唇想饱食一餐的模样。在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冷漠男子只是表象,他冰冷的内心之下是一头凶猛的兽。 他贴得更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 “无归,你在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久违了 很想你们哦,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每晚五点不见不散,么么哒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出出京 他的一只大掌摸着她的头, 深不见底的眸暗光流现,似漆黑的空洞要将人吞噬干净。大手停留一会儿滑到她的脸上反复摩梭着,贴得极近的唇从她唇边擦过, 温润中带着些许凉意。 要吃猎物前的兽必是这般模样。 说实话她虽然一直说得绝情,口口声声让他把那夜的事情当成梦一场,一副不愿两人再牵扯的模样。其实她未必没有隐秘的心思,幻想着他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小忠犬小狗狼之类的。 但是在这一刻,她完全不存侥幸。这男人哪里会成为她的小忠犬小狗狼, 分明是一条成年的恶狼。 “国将有难,岂能不惧。” “呵, 谁的国你的还是我的都不是。这天下是姓赵的, 是赵氏从原氏手中抢来的。你说它应该是谁的, 谁又能永远当天下霸主” 她仰着脸, 看着他。 明明离得如此之近, 她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人对权势有着天生的渴望, 越是身在高位越想登顶。 “你说得没错,没有人能永远做天下之主。千百年来没有谁真正成为天下的主人, 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转瞬即逝。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大启若顺应民心,保百姓安居乐业, 它就可能一直存在下去。反之,倘若昏君当道视百姓如蝼蚁,那就是灭亡之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只知道眼下的大启尚且安稳, 任何想陷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人,都是千古罪人。” 他唇角勾起笑,大拇指腹反复摩着她的唇。那笑意嘲弄中带着不恭,大有不将世间万物放在眼里的傲慢,仿佛她的义正言辞都是笑话。 “天下百姓与我何干我上不管千年史书,下不理会千古流传,史书工笔如何记载我看不到,是奸佞还是忠良我不在乎。我只知人生在世匆匆数十年,好生无趣。若无更有意思的事情去做,我总得做些什么才不虚此生。无归,你一向聪慧,你说我该做些什么好呢” 这男人难道是有病,哪有人因为自己无聊没事干就想反朝廷的她哪里知道他该做什么,她又不是他父母也不他什么人,他这话问得是简直是莫名奇妙。 照他所说,因为没事干他就要报社,如此丧心病狂的逻辑令人发指。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身体微微松开她。眸中的黑雾散去,渐渐缓和如常,清冷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方才贺驸马叫住你,都说了什么” 她盯着他,不明白刚刚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怎么又变成以往她熟悉的那个男人。难道他还是个精分 “说是要和我做连襟,被我拒绝。” “一条疯狗而已,不用理会他。” 依她看,更不要理的是他吧。她招惹的是什么狗男人,变脸变得这么快。早知他还是个隐藏的精分,说什么她都不会对他下手。那一天她为什么要闯桃林,为什么要作死招惹他。她好后悔早知道还不如随便找一个男子人,至少她能掌控得住。 她尝试推开他,不想他纹丝不动。他的身体她是看过的,看起来高瘦实则身体精瘦。 “国公爷,你不觉得自己有病吗你不知道有病要看大夫吗” 他是有病吧,而且还病得不轻。刚才她差点被那样的他给吓到,转眼他又一副关心她的样子。如此切换自如,怕是常常发疯。 “我有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还是无归关心我,都看出我生病了,那你说来听听我生的是什么病。” 狗男人,居然在正常和发神经之间切换自如,难道他还是个双重人格管他是什么人,她现在只想躲得远远的。 “鬼知道你有什么病,你快放开我” “无归,原本我没病。自打你招惹我后,我就病了。” “滚” 她怒道,关她屁事。 他瞳孔一缩,难道自己吓到她了他确实有些心急,谁让这个女人招惹她后又急于撇清。既然她撞到他怀中,就别怪他牢牢不放。 “你之前对其他男人也是这般疾言厉色吗” “请问整个宣京让我和颜悦色的有几人”她低吼着,觉得他病得不轻。 他缓缓露出笑意,她说得没错。以她的身份地位,确实不用给人好脸色。但是他不是别人,他是和她最亲密的人。 “是不是之前贺驸马说的话不中听,你才如此大的火气。”他说着一只手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喝点茶水消消气。” 消你大爷 她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可以肯定这人不仅有病,且病得不轻。他怎么可以一脸无辜的模样,把方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国公爷,你在装傻” “我这都是和无归学的,无归说过不想别人记住的事情就当成一场梦,我不过是效仿你而为之。” 她一噎,原来他在这里等自己。 那还是有病,寻常人谁会拿自己有反心的事情开玩笑。这个时代,一句不当的言论都可以招来杀身之祸,何况是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这厮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难道今天他是原本的面目,过去他给人的都是假象。既然如此,他为何不一直伪装,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显露。他的心思,她现在不敢以常人度之。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看清他本来的样子。 他这么做会不会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做些什么倘若将来他真有反心,自己有那样的把柄捏在他的手中,难免不会受他威迫而成为他的帮凶。 好深沉的心机。 她沉默的样子看在他的眼里,他眼神重新幽深起来。 “最近姓贺的与龚家人走得近,似乎还结交了一些世家庶子。连你外祖家的几位表兄,也在他的朋友之列,你就没想过他想做什么”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物以类聚,跳梁小丑翻不了大浪。国公爷,我看今日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我先走一步。” 他不动,依旧掣肘着她。 “你不觉得奇怪吗王爷的心思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他分明是想将你支出京外。你猜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很奇怪,但我更奇怪的是你的举动。你明知他别有用心,你为何也要自请离京你可知我们一走,京中上下他完全可以一手遮天。”说着她表情一变,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者今天的事是你和他共同布的局,难道你们唱的是双簧故意引我入瓮”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曲起轻轻弹在她的脑门,“说你聪明你确实是聪明,说你傻你也是真的傻。他是我什么人,你是我什么人,我岂会与别人一起算计你” 她身体往后一缩,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被他一系列的操作弄得有些懵,这厮今天简直是让她开了眼界。 “你不要再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不想听也听不懂。我只知道你没有表面的那么忠心,甚至还动过大逆不道的念头。道不相不同为谋,还请国公爷放开我,我与你没什么可商议的。” “你听得懂,你只是在装傻。你心里明白我根本不会害你,否则你方才早就叫晏实了。” 他一语中的,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如此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刚才明明觉得他危险万分,她都没有张口叫人。 “你好歹还是堂堂国公,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可能动手。我要是连这点事都经不住,哪里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地位。我可不是信你,我信的是这朗朗乾坤。” “我就喜欢听你说话,无论什么话到了你的嘴里都变得好有道理。正如你所说你认为王爷此举颇有深意,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有异心,无论早晚他总会动手。与其日日提防不如试上一试,此次正是好时机。你我多年经营盘根错节,便是一同离京也不妨事,还能趁机让他露出马脚。” 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睨着他,他们算得上自小相识。虽然立场不同走得并不近,但因为是对立面所以格外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是个二皮脸,这脸变化的速度太快,快到她都怀疑自己刚才在做梦。 为今之计,还真不能和他撕破脸。万一激怒他,她计不到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有无尽的麻烦。在他没有露出谋逆的端倪前,她愿意和他维持着虚假的同僚关系。 “行了,国公爷的意思我已明白。你实在不必与我解释太多,你不是我的属下,你要去哪我拦不住。” “嗯,就知道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鬼才明白你的心思。 “你刚才说了那么的话一定口干得紧,喝完茶再走。” 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接过他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再次重新推他。这次倒是推开了,眼看着她开门离去,他也没有出手阻拦。倒让她心中疑惑四起,越发觉得无论是人还是事皆是迷雾重重。 在府门口下马车,不经意看到墙角的人,她走了过去。 来人身形削瘦,苍白的脸色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清澈眼眸像是藏着无数的秘密引人探寻,看向她时仿佛又带着光。 “为何不进去” “学生还是在外面等的好。” 她立马明白他顾忌的是什么,他本是庶子又出了上次的事情,怕是不仅自卑且自我厌弃。她什么也不说,直接抬腿走人。 “还不跟上。” 董子澄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挣扎一下赶紧跟上。 将人带到厅堂,下人们有眼色地端着点心茶水进来。侯府处处富贵,他越发有些难安,忐忑之时不敢看她的脸。 她示意他喝茶,闲聊般问道“大理寺可还习惯” “孟大人待学生很高。” “孟进是个有真本事的,你跟着他好好学。刑狱的官职无论大小,都不被世人所包容甚至厌如鬼魅。你若想在这个行业中拼出一片天地,往后怕是注定与孟进一样孤独,你心里要有个数。” 且不说这份职业不讨喜,加上他之前的经历,还有或多或少传出他那处受损严重的事,可以想得到他的姻缘会十分艰难。 自那件事后,董子澄已绝了成亲的念头。若不然,他也不会执意进大理寺。既然选择走一条孤勇的路,便已做好孑然一生的打算。 “学生甘之如饴,多谢侯爷的成全。” 晏玉楼摇头,不是她成全他,是他自己不甘向命运屈服。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换成心理素质不高的人,恐怕早就寻死觅活。 他之所以没有放弃自己,定是因为他心中有信念和不甘。一个有信念的人,不会轻易向生活低头。一个不甘被命运愚弄的人,终将把生活的苦难转变成动力。与其说她伸了一把手,不如说是他自己爬上来的。 “我并没有帮你什么,你通过科举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你父亲已被革职查办,你嫡兄也获罪去修行宫。此后董府中,再无人可以欺辱你。过去的事情不要再去想,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往前走,我相信将来你定会是一个出色的刑讯官员,可以替许多人申冤平反。” 董子澄动容,苍白的脸色中可以看出他澎湃的心情。出事时的心如死灰,被人看到最不堪之处的无地自容,仿佛就在昨日。 若不是眼前的人,自己恐怕将永陷泥潭,终生不能洗尽身上的污秽。 他起身,欲行跪礼,被晏玉楼托住。“若无侯爷便无学生的今日,侯爷若有差遣学生愿意赴汤蹈火。” 晏玉楼让他重新坐下,笑问,“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董子澄不语,眼神露出担忧。京中人都在传灾银被劫一事,许多人恶意猜测是侯爷指使浒洲知州所为。他担心有人对侯爷不利,趁机陷害侯府。 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和侯爷谈论朝政,他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 “侯爷,学生查到那王澋的真正身份,他确实是前朝余孽。其祖上曾是前朝的威武将军王护,他是王沪庶四子的后人。” 这样隐秘的身份都能查到,可见他下过一番苦功。其实在她看来什么前朝余孽,现在都是大启子民。前朝灭国近两百年,如此漫长的岁月谁还把祖上的事情当成自己的责任。真论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是历朝的后人,岂不是都能称之为某某朝的余孽。 只要安分守己,是谁的后人并无什么不妥。坏就坏在有人借机做文章,以彰显自己的不平凡。寻常人想要推翻朝堂,无异于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再者那王澋何来的立场他的祖上不过是前朝的将军,又不是原氏后人,他根本没有资格谈什么反赵复原。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又是谁煽动他 姓姬的 不像。 他不会那么蠢。 她现在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直以来冷冷淡淡,不似她一样为朝中之事忙碌奔走。那是因为他对大启没有感情,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可以做到对朝中一切事务冷眼相看。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得到她的肯定,他似乎略有放松,“学生还查到一事,王澋死之日当值的那位狱卒并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寡之人,他在宣京有亲人。” “哦,他的亲人在哪里” 这倒是线索,她正了正神色,坐直身体静听。 “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孤寡,却不想他在京中还有一位远房表姐,那位表姐在工部右侍郎彭大人府上当差,是彭家二房灶下的一位管事妈妈。” 工部右侍郎彭钰,那是姬桑的人。 “如此你不必往下查,我已经知道了。” “是,侯爷。” 她看着这位削瘦的少年,总觉得他把自己绷得有些紧。如此好年华的儿郎,应该是鲜衣怒马极尽张扬的年纪。 “京中各势力错综复杂,一旦有危险立刻收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青山若尽毁一切都枉然,你切不可孤身犯险。过几日我会出京一趟,大约要过几个月才归。” 董子澄大惊,他虽然不是她是因何事出京,但看她的脸色也知必不是什么小事,说不得还有凶险。 “侯爷,您不可以身涉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此事并非我一个能决定的,朝堂复杂我不便与你深说。我不在京中的日子,你一切小心。” 董子澄低头,他还是太弱了,还不足以成为侯爷的心腹臂膀。什么时候才能变强大,才能被侯爷信任 “那学生祝侯爷一路平安。” “你自己在大理寺也要小心行事,那个地方人事复杂太过阴暗。记得不要忘记你的初心,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千般耕耘万般用心,方能功不唐捐得偿所愿。” “学生谨记侯爷教诲。”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将来定会有资格站在侯爷的身边。他暗自下着决心,眼神慢慢坚定。 送走董子澄后,很快侯府上下都知道侯爷要离京的事情。 杜氏忧心不已,千言万语不知从何交待起,只嘱咐她一定要带上采翠,要是可以连冯妈妈也带上。她心里有数,采翠是一定要带上,至于冯妈妈就不用了。人多眼杂,她还想轻便行事。 她和姬桑都要离京的消息在朝堂上引起巨大的争议,两派的臣子都劝他们三思。便是宫里的两位太后也分别将自己的弟弟召进宫中,苦口婆心地规劝。 然而事成定局,再无更改。两位太后只能叮嘱叮嘱再叮嘱,各自提醒自己的弟弟要防着另一位暗中使坏。 最后,他们定在五日后出京。 入夜后,那只信鸽又停在窗台上。 她眼一眯,姓姬的以为她真不敢把这只鸽子做成烤鸽子吗他难道真以为捏着自己的身份就可以有恃无恐他要真这么想那就大错更错。 鸽子在窗台上走来走去,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走在鬼门外。她伸手一抓,就将它抓在手中。它自是送信来的,信上写着三日后京外十里亭。 姓姬的这是想约她一起走的意思,她根本没打算五日后与巡视仪仗一起出京,早就想好提前走。事实再一次证明他们敌对多年,彼此都将对方的行事手段摸得透彻。 她冷笑一声,将纸条搓成一团丢火盆中。 采翠进来后看到她手中的鸽子,诧异问道“侯爷,哪里来的鸽子” 她把鸽子递过去,“今晚的宵夜我要吃烤鸽子。” 两日后的清晨,天还灰灰亮着,城门刚开一辆低调普通的马车便出了城。一路行至十里亭,晨曦中隐约可见一辆马车还有几条人影。 待走近了,晏玉楼不由得翻一下白眼,坐在马车上不动。 一身黑色常服的姬桑看着她过来,原本冷峻的脸上缓缓染上笑意。宛如冰雪消融,清冷的笑容在晨光中越发的令人惊艳。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机机锋 花姑手里拿着好些吃的东西过来, 一手举着糖葫芦, 一手举着炸糕蹦蹦跳跳跑到她面前,“六爷, 您尝尝这个,这家的糖葫芦又大又甜。” “我不喜甜食。”她婉拒着, 假意回头一看, 没有再看到那人的身影。 在花姑看来,美人侯爷定是瞧不上这些街边小食。她的手慢慢地往下缩,脸上略有些不自在甚至还有一点忐忑, 再没有先前的欢喜。 在这个时代她年纪不算小,寻常人家的女子大多都已嫁人生子。她却还是小孩心性, 眼里心里只有吃的。 晏玉楼心生不忍, 看一眼她拿炸糕那只手上的纸袋, “那是什么” “六爷,这是土炉烤鸽子,那家的烤鸽子最是酥香, 您要不要尝一尝” “嗯。” 得到美人侯爷的回答, 花姑很是欢喜。殷勤地把纸袋举过来, 两眼晶亮一副寻求夸奖的模样,就差身后没有尾巴在摇。 晏玉楼不由泛起笑意,接了过来。鸽子烤得焦黄, 闻起来香气扑鼻,令人很是意动。看到这只鸽子,她不由想到那只被她烤食的信鸽, 莫名自嘲一笑。 “烤鸽子滋味如何” 清冷又突兀的声音,在喧嚣的人声中显得那么的清晰。 她抬头看去,见那人已到跟前。黑衣墨发,眸光如晦。明明是很冷的一个人,此时给人的感觉像是沾染上红尘烟火,周身一派温暖。 “我竟不知,六爷原来喜食鸽子。” “倒也不是特别欢喜,不过是恰巧碰上来的食物,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 “六爷说得极是,送上门的东西,自是见之可占为己有,拆吃下腹才是正理。” 她心一跳,这狗男人话里有话。他在暗指自己当初误闯桃林是送上门的东西,他见到了就是他的,他吃下肚就永远是他的。 死大猪蹄子 “二爷说笑,你见非彼见。山中猛兽众多,往往见者大多命丧虎口葬身兽腹,侥幸逃脱者也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可见送上门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你的,若你没有凌驾对方的能力,说不准你自己会成为对方的口中食,又怎能说得准谁占有谁,谁又是谁的东西。” “六爷言之有理,今日听六爷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不拘是谁占有谁,若能强强联手相辅相成,又何必计较谁是谁的东西。” 两人彼此看着对方,仿若此间唯有他们二人。那种你来我往别人看不见的深意,消散在彼此的眼神中,外人窥不见分毫。 众人一脸懵,侯爷和国公爷在打什么哑谜。他们每个字都听得懂,可是组成一句话竟然云里雾里茫然不知所谓。 饶是晏实和采翠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家侯爷在与国公爷打什么机锋。花姑心想,美人侯爷和国公爷果然是大启最厉害的人,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懂。她立马目露崇拜,灼灼地看向晏玉楼。 晏玉楼余光一扫,看到迷惑的众人,恢复闲适随意的样子。 “我等俗人没有二爷那般胸襟,我只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想成为我的人,首要的便是一心一意的臣服。我绝不允许有人质疑我的威信挑战我的权威,任何人都不能” 姬桑瞳孔微缩,很快清冷如故。 他的不语,在她看来就是答案。 这个时代的男子怎么可能屈于女子之下,何况是他这样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或许她之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想征服的高山。待将高山踩在脚底,她就变成任他差遣的棋子。 男人在征服星辰大海的路上,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暗香。无香亦可成事,有香则一路芬芳步步生花。 “时辰不早,我们要回客栈,二爷自便。” 说完,她带着晏实采翠和花姑往回走,徒留姬桑立在原地静默许久。 这一夜程风扬没有回来。 清晨上路时晏玉楼没有看到姬桑,连阿朴也不见踪影。花姑一问三不知,只因花姑与采翠同住一间。 采翠很是疑惑“侯爷,国公爷他们还未起吗” “或许吧,我们走。” “晏实,我们快点走。”采翠来了精神,催促着晏实。 晏实默默搬着行李,面上看不出半点波澜。程公子昨夜就被洪远县的衙役带走,如果信国公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恐怕想把程公子摘出来要费上一些功夫。 此事一拖延,他们就能甩开信国公一行人。 看来侯爷确实不愿与国公爷同行,之前自己还有种错觉认为侯爷与国公爷的关系有所缓和。通过昨天的观察,还有侯爷的举止他只觉得自己先前的都是错觉。 一行人出了洪远县,没有聒噪的程风扬,耳边清静了许多。 日夜兼程两日,晏玉楼估摸着姬桑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追上他们,便命晏实停在八里镇打尖。八里镇位于进京要道,镇子不大左右两条街。往来行商居多,是以一个小小的镇子,竟然有许多家酒楼食肆和客栈。 他们停靠的是一家离官道最近的酒楼,酒楼东侧的路边围了不少人,依稀听到什么卖身之类的话。 围观的人闹哄哄的,隐约可见女子娇弱弱的啜泣声。 她眼神往那边飘了一下,花姑急忙低语“六爷,您可别上当。” 出门在外,自不能直呼其名,也不宜称其官职。她在家行六,便用字里的一字为姓取名吴六爷。 谁知姬桑那厮故意效仿,取名贺二爷。思及此,她心情莫名复杂起来。 “为何” “六爷您有所不知,这里靠近官道。那些女子都是长得略有姿色想博前程的,并不真是穷得过不下去。” 果然京外不比京中,女子行径都要更大胆些。 那女子一身素衣,一只手半掩着面,可见秀美的五官。袖口处缝着补丁,手指纤细略染污泥。跪在那里娇弱如扶柳一般,拭泪间面容露出来,眼窝下方长着泪痣,真是我见犹怜。 “我出二十两,姑娘跟我回家吧。” 随着一道粗鲁的男声响起,只见人群中冲出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一边丢下银子,一边去拉那女子。 “刘爷,刘爷您放过我吧” 女子苦苦哀求着,围观的人没有一人上前帮她。 她娇弱的样子是那么的可怜,被男子粗壮的手臂拉扯着仿佛即将破碎的娃娃。一张俏脸白生生的,唇抖得像风中的花瓣。 叫刘爷的男子哈哈大笑,“豆娘,你打从八里镇出现爷就看中你了。你说你何苦抛头露面自卖自身,你要是缺钱告诉爷,爷有的是银子。” “刘爷,我不我不做妾” “我呸你跪在这路上让人买,不就是想要银子。你把身子卖给路人,不就是给人睡的,在爷面前装什么装。爷见你可怜,怜惜你一片孝心。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在这里装贞节烈女” “刘爷刘爷我只想做丫头不想做妾,您放过我吧” 有人议论起来,晏玉楼听了一会儿大概算是明白怎么回事。这个豆娘是跟着叔父一家逃难来的,只是自己的叔父病倒无钱医治便自卖自身。而那位刘爷是八里镇的员外,家中颇为富贵。他一早看中豆娘,曾有意纳为妾室,不想被豆娘拒绝。 今天豆娘卖身,他自不会错过。 没有人敢拦他,他在八里镇无人敢惹。 晏玉楼多看一眼拉扯的两人,抬脚欲进酒楼。 采翠有些纳闷,自家侯爷向来心善,为何对那女子的事情视而不见。她想不明白,却深知侯爷行事必有原因,压下疑惑跟上自家主子。 不想那豆娘挣脱刘爷的手,直直朝他们这边奔来,一下子跪在晏玉楼的脚边,双手死死扯着晏玉楼的袍子。 “公子,您行行好买下奴家吧。奴家什么都会做当牛做马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你个臭娘们,你竟敢嫌弃爷原来不是不想做妾,是想给小白脸当妾。今天爷还就不信这个邪,哪个敢和爷抢人,休想走出八里镇” 刘爷横着一双眼,怒视着晏玉楼,“你小子要是识相的,就不要趟这浑水。实话告诉你,这娘们不是个安分的。她一进镇子就四处勾人,爷就是被她给勾上的。谁知道她心气高,一心还想攀高枝。看你是个外地人,年纪轻轻不知人心,爷劝你别被这娘们的脸蛋给迷住,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你是谁的爷”晏实站出来,一手按在剑柄上。 满宣京都没几个人敢在自家侯爷面前称爷,这小地方的一个员外居然如此口气大,也不怕风闪了舌头刮出了血。 “哟,还真有不怕事的人” 刘爷目露凶光,只见后面出来四个短褐大汉。 那女子浑身发起抖来,一双美目乞求地看着晏玉楼。 晏玉楼垂眸冷笑,示意晏实不要动。这些人敢情是把她当成愣头青,随便一个貌美的女子就能令她丧失理智,真是可笑。 一个破绽百出的局,背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位刘爷说得是,出门前家母特意叮嘱过在下。行走在外不比家中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可出入花楼,不可与人置气更不可多管闲事。你们一个要买一个要卖,原本是银货两讫的买卖,与旁人不相干。你们且自管谈论买卖事宜银钱多少,我万不会多嘴一句,请便” “哈哈,你小子真识相豆娘,你听到没有,我们一个要买一个要卖,这笔卖买你要是觉得不满意,爷还可以多给些银子。” 刘爷大笑着,有些想伸手过来拉她,又有些忌讳晏玉楼。一个人的气质骗不了人,纵使年纪不大,那通身的气派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员外敢造次的。 先前没有瞧清楚,眼下刘爷是万不敢动手的。 豆娘面露凄苦一脸的绝望,双手依然没有松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公子,您有所不知。刘夫人一贯霸道,刘家的妾室死的死疯的疯难有善终。奴家虽然身份卑微,却也想堂堂正正做人,万不愿与人做妾,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公子您就买了奴家吧,奴家什么事都愿意去做,求您大慈大悲可怜可怜奴家” “好你个贱人,竟然敢败坏爷的名声” 刘爷给几个家丁使眼色,让他们上前抢人。 晏实挡在前面,那几个人不敢动。 豆娘哭得可怜,脸色越发的惨白几乎要昏死过去。有人开始指责起来,说晏玉楼不知怜香惜玉,惋惜豆娘年纪轻轻要真进了刘家的门,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刘爷又气又急,差点跳脚,“小子,这娘们血口喷人。爷是看她可怜想帮她一把,不想她竟然倒打一耙。你可千万别信她的话,不要被她所迷。” 说着一脚踢在一个家丁的屁股上,那家丁一个激灵就要往前冲。不想人未近到晏玉楼的跟前,就被晏实给掀了个四仰八叉嗷嗷叫唤,半天爬不起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 刘爷眼中精光一现,这小白脸身边有高手,莫不是有些来头 晏玉楼抬了一下腿,没有挣脱,“这位姑娘,你是不是缺银子若是我给你银子,也不要你卖身为奴你可愿意” “公子”豆娘抬起头,泪眼朦胧,“无功不受,奴家不敢白要银子。” 说来说去,就是要跟着她。 她笑不达眼底,循循慢语,“我家中不缺丫头,怕是用不上姑娘报答。姑娘要是不愿白拿银子,日后还我便是,如何” “哈哈,你们听听天下还有这样的男人,给了女人银子居然要还我说你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傻缺,怕是还没有开过荤啊你敢打爷” 晏实已经归位,只见刘爷捂着脸瞪着眼。 “嘴巴放干净些,再敢放肆就割了你的舌头” 刘爷吓得出了一身汗,他好歹也是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像这样放狠话的还没有见过几个,难道这小子真是有来头的 他在八里镇那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如此下面子以后还怎么混。 “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爷就不信,在爷的地盘还有人敢嚣张。你们等着,今天要是你们敢走出八里镇半步,我就不姓刘” “那你可想好了,不姓刘要姓什么。” 晏实声音不大,听得刘爷心惊肉跳。再一看站成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护卫,暗道自己眼拙。之前为何没有注意到这些人,如此看来这外乡小子分明是大有来头的。 他有些后悔方才说过的话,不过再是心里认怂面上也要强撑着,否则传扬出去他八里镇刘爷的名声就没了。 狠狠瞪那豆娘一眼,算这娘们走运。 “哼,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当然是姓刘。爷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不过是个女人爷家里多的是,你们要买就买吧。” 说完,他快速往后退,带着几个家丁头也不回极快地走远。 豆娘松开手,磕头谢恩,“奴家谢谢公子,多谢公子大恩大德。” 采翠取出五十两银子递给她,“这是我家公子给的,不用你卖向为奴。你且拿着银子赶紧给你叔父治病,早些离开此地为好。” 豆娘不接,“公子,奴家虽然流落此地,却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家父从小教导奴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奴家不敢平白无故受人恩惠,求公子买下奴家吧。” “我方才说过,你若不愿白受银子,只当我暂借给你。日后你何时有,再何时原数奉还。” 豆娘咬着唇,大颗的泪珠儿又成串滚落。 “公子仁义,明着是借实则并不指望奴家归还。奴家一介女子无以谋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攒下这些银子。此生怕是不能还清,唯有这一条命可抵,求公子成全” 晏玉楼眸光渐冷,看着她又看看围观的人群。隐约听到有人讥笑,说是豆娘眼皮子灵,怪不得看不上刘爷,原是想找个俊俏的主家。 “姑娘,我已说过我家中并不缺丫头。你若执意不收这些银子,那便就此作罢,你再去寻愿意买你的主家,莫要纠缠于我。” 豆娘大惊,“公子” 晏玉楼作势抬脚,她不得不松开,神情愣怔。 “且慢” 熟悉的声音传来,晏玉楼心下越发的不耐烦。 抬眸望去,果然看到男扮女装的古幽兰主仆。 主仆二人的穿着很是显眼,古幽兰一身白色绣金锦袍,发用玉冠束起,妥妥的京城贵公子装扮,身后跟着一个同样做男装打扮的丫头。丫头背着一个大包袱,看架式颇有些行走江湖的架式,要是装扮再普通一些就更好。 晏玉楼眯起眼来,她不想猜这位古小姐的心思,也不耐烦应付淮南王的算计。原本就是想避开这些麻烦,不想该来的一样都不少。 当真是有意思。 “原来是古公子,吴某有礼。” 古幽兰听出她的暗示,急忙还礼,“吴公子有礼,不想能在此地碰到公子,当真是巧得紧。” 两人寒暄一会,古幽兰道明自己出京的原因,说是收到浒洲姨母的来信,前去参加表侄儿的百日宴。 她口中的姨母并不是古夫人嫡亲的姐妹,而是古将军五服内的一位表姐,嫁的是致仕的杜老将军嫡三子。杜老将军致仕后居于饶洲府城,说起来他们确实同路。 究其原因,不过是淮南王的意思,找个合理的借口掩人耳目罢了。 “原来如此,当真是巧。” “可不是。”古幽兰瞄到还跪着豆娘,“方才我听了一耳朵,这位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吴公子家风严谨不愿买下她,不如我替公子行善将她买下,可好” 豆娘自是千恩万谢,当下让人把银子托交给自家叔父,签了卖身契后跟在古幽兰的身边。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围观人群各自散去。 晏玉楼径直走进酒楼,跑堂颠颠地上前招呼。大堂之中,已有许多在此打尖的客人。常年行走在外的,对于方才外面发生的事情见怪不怪,甚至都没有兴趣出去瞧上一眼。 她不喜被人打扰,坐到最角落里。 而古幽兰则坐在旁边的桌子,豆娘和那丫头站着。 花姑低语,“六爷,那个叫豆娘的怕是有些心思不纯。” 她点头,神色不明。 邻桌传来古幽兰的问话声,问的是豆娘的来历。 据豆娘自己说她五岁丧父七岁丧母,自小便跟着叔叔一家过。去年浒洲大灾,他们一家没了活路沿途乞食上京。前些日子他叔叔病倒,如今已是卧床不起。为了给叔父看病,她只能自卖自身。 伴随着那凄苦的身世,便是不绝于耳感恩戴德的话。 古幽兰颇为受用,面露怜惜之色。 晏玉楼不想去猜这位古姑娘到底有什么心思,也不想知道淮南王允诺过什么。同为女子,她不愿意为难女子,至始至终她没有把眼神往那边瞄一眼,倒是那豆娘一直用怯怯的眼神瞟向这边。 用完饭后,古幽兰示意豆娘上前。 “奴婢给吴爷请安,今日多谢吴爷仗义,奴婢莫齿难忘。” 从奴家到奴婢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晏玉楼面色淡淡,“你不必谢我,我并未帮你什么。你要谢就谢你现在的主子,是他买下你让你有恩可报。你若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消把恩情尽数报在古公子身上即可。” 豆娘神情怯怯,看向古幽兰。 古幽兰露出安抚的笑容,一脸的宽容,“些许小事,吴爷不会放在心上,你安心留在本公子身边便是。” 豆娘又是一番感恩,越发低眉顺眼。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同同路 几人跟在晏玉楼他们的后面, 看样子是要与他们同行。将将出了酒楼, 还未上马车便看到刘爷带着家丁们疾色匆匆赶来。 看到他们还未离开八里镇,豆娘果真跟在晏玉楼的后面, 他脸色古怪。 “这位爷留步。” 晏玉楼淡看过去,眼神微睨。 刘爷走了过来,得意看一眼后面的豆娘, “这位爷恐怕不知,你已中了别人的圈套。你那银钱一送到豆娘的叔父手上, 他们一家立马离开八里镇追都追不上。要是我猜得不错恐怕半路豆娘这娘们会寻机逃走, 到时你定然人财两空。” 豆娘脸一白, 咬着唇不语。 “刘爷弄错了,我并没有买下豆娘。买豆娘的另有其人,你有什么事与这位古公子说道吧。” 刘爷听到晏玉楼的话,先是一怔然后看向古幽兰。看着看着,眼睛越睁越大,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爷如何称呼” “在下姓古。”古幽兰昂着头,极不喜刘爷这样的横行之人。 刘爷装模作样地作揖, “古爷, 你身边定然也是不缺丫头的, 也用不着如此貌美的丫头。这丫头分明是与她叔父说好的, 半路必会逃掉。不如你将人转卖于我, 我定有法子让他们的计谋落空。” “公子,您可别听他胡说。奴婢叔父一家定是惧怕他伺机报复,不得不匆匆逃命。奴婢也曾识得几个字, 知道什么叫做言而有信。奴婢既然已是公子的人,卖身契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奴婢不可能逃走。更不会做出背叛公子之事。他故意诬蔑奴婢,就是想让奴婢做他的妾室” 豆娘说着,豆大的泪珠儿开始滚落。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如此多的泪水,那眼泪说来就来,一会儿已是淌成两条河沟,楚楚可怜地挂在俏生生脸上,好不让人心疼。 “我自是信你的。” 古幽兰厌恶地看着刘爷,这样的泼皮,要是搁在宣京她自有法子收拾他。这里远离宣京,她又乔装在外,实在不宜暴露身份。 刘爷一听她相信豆娘,眼珠子乱转起来。 这位古公子一看就是个女娇娘,看起来扮得还挺像。可那身后的丫头实在是好认,胸前鼓鼓的,眼瞎的人才会认成男子。随从是女扮男装,主子的身份不得不让人怀疑。 女子与男子不同,胸前两块肉再是遮得紧实,多少都会露出一些端倪。若不然哪能解释得通为何一个纤弱的公子哥儿会与练家子一样壮实。 “古爷,要是名字都是假的,纵有手印做押,怕是到时候也有些掰扯不清。再者这些人干的就是这门营生,不知蒙骗过多少人早就熟门熟路。就是看准你家大业大,不会把一个小小的丫头放在眼里,他们才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我的事,还轮对不到你来管。我买的丫头凭什么让给你,赶紧走开莫要误我们的事,否则有你好看。” 刘爷在八里镇一向得脸,今日连连吃瘪。先前那位爷他还有些惧怕,眼前这位假把式也想唬住他,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脸上的横肉一抖,斜眼笑道“我好心提醒,你竟然不领情。敢问你买这丫头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送给你爹你兄弟” 古幽兰气得目瞪口呆,这刁民居然敢辱她古家门风,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俏脸一变,拔剑挥了过去。 她到底是武将之女,对付寻常人还是可以的。刘爷一看这架式,就知此女怕是某个大户人家娇蛮养大的小姐。 一边躲一边朝家丁们使眼色。 他什么女子都玩过,就是没玩过官家小姐。若是绑了这女子回去,待成就好事休掉家中的母老虎,他岂不是摇身一变成为官家女婿。 到那里,区区八里镇哪里困得住他。 眼见着家丁们围上来,古幽兰后知后觉发现不太妙。情急之中想求救晏玉楼,不想哪里还有人在,只看到一辆快要驶远的马车。 她突然浑身冰凉,晏侯爷居然弃她不顾。 纵使他对她没有情意,她好歹也是将军之女。她爹是朝中大臣,与晏侯爷同朝为官。于公于私,晏侯爷也不能如此待她。 一时间委屈和羞愤齐齐涌上心头,挥出去的剑更是招招狠辣。 也怪她一头想去,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带。想着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丫头出门,不拘是遇晏侯爷还是姬国公,都不会忍拒绝同行的要求。 不想,今日受此大辱。 刘爷是个人精,已经看出来她的窘境,正中下怀。又招呼来几个帮手上前,不光要把豆娘带回去,还要把这主仆俩同时带回。 古幽兰一人难敌渐呈颓势,剑风慢慢无力。她那丫头和豆娘只知躲在后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打斗之中,她头上的玉冠掉落,头发披散下来。 刘爷两眼一亮,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这古公子当真是女子,原本神情间是硬装出来的男人气,眼下头发一散立马露出原形。 他觉得几人已是他的囊中物,眼神火热起来。 这时来了一群人,看着是行商的模样。为首的男子年约二十六七,儒雅之中透着商人的精明。一看有人欺负弱小,示意随从上前帮忙。 得了他的相助,古幽兰渐占上风。 刘爷一看不妙,又使出威胁恐吓的手段想吓走行商。不想行商充耳不闻,让手下的人全部上前帮忙。 他们人多,刘爷的人被打得节节败退。 “你小子有种,爷的事也敢管。”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钱三人称钱爷。你去道打听打听,爷什么时候认过怂。你若是不服,日后自可以打回来。今日这事我管定了,你们要是敢当街抢人,我就敢把你们送进大牢。你要不信,大可一试。” 来人敢报姓名,还敢撂狠话,一听就是有倚仗的。刘爷一听就知道这位钱三来头不小,道上是有人的。 “钱爷误会,我并非与这位古爷过不去。相反我是在帮他,怕他被黑心肝的人所骗。你怕是不知道,这个叫豆娘的和人一起做局,骗了古爷的银子。我看不过去,想带这丫头去见官。” “没听懂我说的话吗还不快滚”钱三厉声道。 刘爷的面皮子变了几变,不甘心地看了豆娘好几眼,终于悻悻离去。 豆娘惨白着一张脸,咬着唇一副不敢争辩的样子。泪水涟涟看上去好不可怜,这样的女子说是骗子只怕是谁都不会相信。 古幽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此时的模样,脸颊立马滚烫起来。此时她哪里是什么金贵的世家公子,分明是个娇小姐。豆娘也不知有没有看出来,只顾着哭。 钱三看出端倪,眼神微闪。 古幽兰快速把散开的发一拢,深吸一口气,看向救自己的行商。瞧着并不像个商贾反倒像个读书人模样,顿时心生好感。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这位古公子不必客气。古公子定是出门次数不多,不知世道人心险恶。每个地方都有盘踞的地头蛇,这位刘爷在此横行多年鲜有人敢惹。你家人也是放心,居然让你独自出门,往后可不能如此,身边还是多带些人的好。” 古幽兰被说得羞愧难。自己这般难堪的样子都被人看去,她有些无地自容。想到弃她而去的晏玉楼,眼神蒙上一层阴霾。 “也不是独自出门算了,这些暂且不说。不知钱爷去往何处” “我去浒洲。” 她眼神一亮,“真是赶巧,倒是同路。” “古公子也去浒洲” “不是,我去饶洲探亲。” “如此,古公子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同路。” 她求之不得,今日这事确实是个教训。要是没有遇到这位钱爷,那些人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小小的八里镇,居然有这样的恶人。待她归家后,定要告诉父亲,好生惩治一番。 那个晏侯爷真的就这样弃她而去了吗 晏玉楼并未走远,想着最多一刻钟古幽兰就能追上。不想等了半天人都未赶上来,她命晏实停车,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晏实到的时候,古幽兰已和钱三熟络起来。古幽兰看到晏实带了人过来,心里好受许多。晏侯爷定是不放心自己,特意派人回头接她。 钱三的眼神也看了过去,诧异一下。 “那位是古公子的朋友” “我认识他的主子。”古幽兰说得没什么底气。 钱三一脸笑意地同晏实打招呼。 晏实点头回应,与他客套几句。 他自称应诺过古幽兰,要护古幽兰到饶洲。晏实不置可否,回去后禀明晏玉楼。晏玉楼沉思半晌,转告古幽兰。 他们此行有要事在身,并非游山玩水。再者为怕日后传出什么有损名声的闲话,最好还是各走各的好。 这话古幽兰一听就明白,到底男女有别,他们心知肚明。 不想她回得也好,说是怕路上不太平,跟着他们寻求平安。并保证会跟上他们的脚程,绝不耽搁他们的事,这下倒是不好再拒绝。 行程依旧按原来的计划,古幽兰确实如自己所说,并未拖累他们和行程。到底是将门虎女,身体素质与寻常闺阁贵女不能同日而语。 还有那位钱三,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确有相护古幽兰的意思。短短几日,他与古幽兰已从诗词歌赋谈到各地民风民俗,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采翠知道古幽兰的身份,心下不屑。 花姑不知古幽兰的真实身份,只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她有点同情古公子,这个古公子看起来机灵得很,怎么想事如此简单。那叫什么豆娘的,必是嫌那五十多岁的刘爷太老。碰到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定然是要巴着不放的。 “六爷,那位古公子真好骗,我看那个豆娘不像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从浒洲到八里镇,千里之遥。那豆娘既然是流民身份,长相便如同一块肥肉,沿途之中不知有多少像刘爷那样的人,她是如何躲过的 晏玉楼淡淡一笑,当局者迷。旁人看得再清,再是提醒恐怕古幽兰也不会相信。既然人留下了,好生看着便是。她倒要看看豆娘也好,那个钱三也好,到底都有什么目的。 行了几日,为了避嫌她特意让人传话给古幽兰。不可与他们同住一家客栈,以免日后落人话柄。也不与他们同桌而食,理由相同。 古幽兰是女子,她这么做是为对方好。 几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无论是钱三还是豆娘都表现得极附和他们的身份。只是除了被晏实看到豆娘找钱三哭诉,且还是背着古幽兰的。 那豆娘把自己的身世说得可怜,告诉钱三说自己自小过得苦。虽然亲叔父是是好的,婶娘却是个不容人的,总是暗地底磋磨她。家里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做,还想把她卖给刘爷做妾。她不想做妾,干脆自卖自身给叔父看病就当是还他们一家的恩情。 “你信吗”晏玉楼。 晏实挠挠头,“说不上来,她说得挺可怜,看上去钱三是信了。” “你倒还算意志坚定。”晏玉楼缓缓笑起来,“她这些话骗骗一般的男人还是可以的,自有人被美色所迷愿意相信她的话,替她抱不平。她说她婶娘磋磨她,这话显然假得很。且不说她皮肤细嫩脸上没有半点疾苦之色,单说她那双手,哪点像是做过粗活的。如果真如她所说,她是从跟着叔父一家从浒洲逃难过来的。以她的相貌能平安无事,显然他叔叔一家将她护得极好。” 晏实心一惊,暗生警剔。原先他以为侯爷让他监视那些人,是怀疑那位钱三有问题,不想那豆娘也不干净。 “六爷,你是说她身份可疑。” “可疑是肯定的,要是个只求富贵的女子且由着她去。要是包藏其它的心思”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冷下来不怒自威。“晏实你只消记得,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接近,无论是图人还是图财总归是有所图,越是这样上赶着的貌美女子越要小心提防。” 晏实明白自家侯爷的意思,神情严肃地点头,同时心里戒备起来。 同行十日后,马车缓缓驶入另一座县城,此处名为固县,算是饶洲境内。越是往下走,发现流民确实多了一些。 古朴沉灰的街道上,可见忙碌的百姓穿行。他们都是生面孔,难免会引人注意。晏玉楼一行人走在前面,古幽兰和钱三等人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已有乞丐凑上前讨些铜板,古幽兰示意丫头给了他几枚铜钱,他千恩万谢离开。 这时候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上前讨钱,妇人穿得不算差,衣服虽旧却不见补丁,并不像一个乞丐。她手中牵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那孩子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脚上的布鞋也破了两个洞,脚趾头都露在外面。许是饿得狠,他的一双眼睁着抿着唇看着过往的行人。 在看到晏玉楼时,孩子的眼神一亮,一直盯着她。 她心生疑惑,只听到花姑轻声提醒,“六爷,这妇人的孩子不像是她自己的孩子。哪有当娘的自己养是得白白胖胖,把孩子饿成这样的。” 跟在古幽兰身后的豆娘抹起眼泪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银簪递给那妇人。察觉她的意图,钱三连忙制止,“别” 他的话还未落下,那抱着孩子的妇人抢过银簪跑得无影无踪。 古幽兰脸一变,看着豆娘。 豆娘身体一缩,惊觉自己做错事。“公子,奴婢看那妇人可怜,不由得想到奴婢随叔父一家上京时的情景。那支银簪是奴婢母亲的遗物,奴婢只愿那妇人能将孩子养活” “你不是说没银子给你叔叔买药吗” “公子,那是奴婢亲娘的遗物,奴家一直留着” 古幽兰的丫头早就看不惯这个豆娘,恨她事事抢在前面,差点把自己这个大丫头挤到一边,偏生小姐信她。此等良机哪会错过,当下讽刺道“你可真是孝顺,叔父没钱买药都不拿出来的银簪,居然随便就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妇人。你为什么要骗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子,奴婢错了奴婢看到那妇人,便想起自己的亲娘” “你叔父病重你都不舍得拿出来,一个素不相识的妇人你居然舍得。分明是欺公子心善,说不定你和你那叔父就是一伙的,你们想骗公子的钱” “不不奴婢没有。” 钱三连忙出来打圆场,“此事怪不得豆娘,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们怕是不知晓此地的民风,我因走货曾路过此地,略知一二。” 古幽兰在他的面前,自然不会留下苛待下人的名声。当下把豆娘的事情放在一边,问道“钱公子请讲。” “自打开春以来浒洲那边涌来许多灾民,这些人分散而居却是消息互通。他们终日等人施舍,从过往商旅中得好处。平日里倒是不太闹事,我等花钱消灾大多都能顺利经过。若是遇到露财的,明抢的事情也曾发生过。” 话音一落,古幽兰眼角余光瞄到那对母子的身影闪过,立马心生不好的预感。 那母子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乞丐,不大一会儿将他们团团围住。一双双黑瘦脏污的手伸向他们,嘴里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她一时惊呆,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些乞丐狂奔而来时,晏玉楼等人已避到一边,那些人朝古幽兰一行人跑去,乞讨之声不绝于耳。见古幽兰等人没有施舍的意思,真的拉抢起来,一时之间尖叫声四起。 古幽兰是有些拳脚功夫,但乞丐实在是太多,没多大会儿她就被围得严实。钱三护住她,一边朝随从使眼色。那随从朝不远往洒了好几把铜钱,乞丐们一涌而上扑过去。 晏玉楼冷眼看着,眼神越发的暗沉。 突然她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抱住了脚,低头一看对上一张脏花的小脸,正是那妇人之前牵着的孩子。 那妇人想必忙着抢东西一时没顾上这孩子,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从一堆人的眼皮子底下钻到她脚边的。 他仰着头,眼神让人心疼。 “舅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夜夜惊 晏玉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难道自己生了一张大众脸,随便大街上的一个孩子都能将自己认错。 “你叫我什么” “舅舅, 我是平儿。” 她心一惊,平儿 “你真叫平儿” 男孩抱着她不放,紧抿着唇认真地看着她。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没有哭喊没有反而口齿清楚, “舅舅,我大名阮世平。我爹叫阮从焕, 我娘叫晏琬琰。” 晏玉楼心跳得厉害, 蹲下来仔细看着他。她四姐的大儿子就叫平儿, 当初离京时不到两岁。一个孩子的变化太大,她根本没有认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四姐呢,四姐夫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娘呢” 平儿低下头去, “舅舅我做错了事,我瞒着娘偷偷出门被人带到这里。” 两句话基本能知道想知道的信息, 晏玉楼心头还有许多的疑问。比如说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出门, 丫头婆子去了哪里又比如说四姐和四姐夫丢了孩子后,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封城找孩子。 她不敢想象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 也不敢要是自己没在恰巧遇到,他会被人带去什么地方。一别四年,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看平儿的样子在那妇人的手上恐怕有些日子, 一想及此她就恨不得弄死那妇人。耳边听着那些人抢到东西后的惊呼声和兴奋的欢叫声,眼神闪过杀意。 哄抢过后,抢到钱的乞丐自然跑远, 生怕要还回去。晏实收到自家侯爷的示意,悄悄跟上那兴奋到忘记孩子的妇人。 古幽兰和钱三走过来,发现晏玉楼牵着一个孩子,认出这是那妇人的孩子 ,“六爷,这孩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先别说这个,大家赶紧找个客栈梳洗歇息。” 古幽兰立马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一行人分客栈而住,离得不远。 安顿好后,晏玉楼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平儿洗澡吃饭。平儿显然饿得不轻,连吃两碗饭。她可记得两岁之前,他吃饭都是要四姐哄的。 采翠买来几身衣裳,大小不是很合适只能将就着穿一身,其它的采翠再改一改。 “六爷,这真是四姑奶奶的孩子” 采翠到现在都不相信,四姑奶奶的孩子怎么会在那妇人的手上。晏玉楼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自家的外甥怎么会被人拐走。 平儿连日来跟着那妇人奔波,食不果腹睡不好觉。此时找到舅舅心下一松,很快便瞌睡连连。他的相貌肖似其父,一只手还紧紧拉着晏玉楼的衣服,一看就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一个六岁的孩子,经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心理阴影。 半个时辰后,晏实回来。 不光带回那些人落脚的信息,也打听清楚那妇人的底细。那妇人的丈夫进京赶考几年未归,浒洲大灾时死了公婆,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上京寻夫。 “人在哪” 晏实立马出去,一会儿两名护卫提着一个堵着嘴的人进来,正是那妇人。护卫们把人扔在地上,出去守在门口。 妇人眼神慌乱,嘴里呜呜叫着。 晏玉楼一把抽掉她口中的布,她立马爬起跪下来,“公子您抓民妇做什么民妇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民妇还要去找孩子,您就放了民妇吧。” “你可知道我为何抓你过来” 妇人眼露茫然,迟疑问道“公子您与今天白天的那位公子认识吧民妇绝没有坏心,做坏事的是那些人不是民妇。” “你当真不知道我且问你,和你在一起的孩子是谁” 晏玉楼冷冷看着她,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妇人面色先是一白,接着哭喊起来,“公子,民妇的孩子是不是在您这里您发发善心把民妇的孩子还了吧” “那孩子真是你的孩子” “民妇命苦啊,民妇的夫君说是进京赶考,一去三年音讯全无,我在家中侍奉公婆养育儿子。谁成想天灾公婆双双亡故,民妇唯有带着儿子上京寻他的爹爹。公子,这孩子是民妇的命根子,您赶紧把她还给民妇吧,民妇给您磕头了。” 说完,她真的磕起头来,磕得额头渗出血丝。 晏玉楼目眦尽裂,恨不得当场打杀这妇人。 “你还不从实招来,孩子你是怎么拐来的” 妇人咬紧牙关,牙齿打哆嗦。 “公子您不能抢民妇的孩子啊青天大老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强抢民妇的孩子,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晏玉楼怒极,一脚踢在妇人身上。气极攻心中转身从桌子抄起一个茶杯砸过去,那妇人一头一脸全是茶叶和茶水,吓得魂不附体。 “还不说实话” “救命啊” “你尽管嚎,看看有谁敢来救你” 她眼露杀气狠光毕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妇人,眼神冰寒犹看一个死人。那妇人被她语气中的杀气骇住浑身发起抖来,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 “公子民妇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不能抢民妇的孩子,他是民妇的命根子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妇人还敢狡辩,可见心理素质不差。想来也是,能拐走别人孩子混在乞丐群中的女子,定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货色。 她慢慢蹲下,冷冷地看着对方,用匕首将妇人的下巴挑起。匕首的光反照在人的脸上,更显得杀气腾腾。 妇人显然吓得不轻,但并未晕过去。 当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命根子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我看你一身皮肉养得极好,却把孩子饿成这个样子,你还敢说你是他亲娘我告诉你,这孩子我认识,你绝对不是她亲娘。你赶紧从实招来,你是怎么把孩子拐到此地的” 妇人一听,抖得更筛糠。 “他真是民妇的儿子” 匕首贴近皮肉,锋利的刀口轻轻一划便拉出一道血丝。而被划的人在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下,只感觉血珠子吡出来。 “啊杀人了” “你尽管叫” 妇人眼白翻了翻,不敢晕过去,嘴皮子上下哆嗦,“公子民妇没有拐他是看他可怜” 匕首又深一分,这下疼痛感分明。 “民妇招,民妇全招”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据这妇人交待,大灾时公婆都已去世,她自己的儿子也死了,她一人流落街头无意中看到和儿子差不多大的平儿便起了心思。 当时平儿独身一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跟着。她用帕子捂晕后把孩子抱离走,当下出了浒洲城,一路北上。 她的丈夫三年前进京赶考音讯全无,她没有照顾好公婆和儿子无颜进京寻他。想着丈夫早已记不得儿子的长相,只要有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在手丈夫定不会疑心,她也能有所交待。 妇人接下来的话,让更人气愤。 原本她拐了平儿就想着上京,不想途经固县被困在这里。固县虽小却有恶霸横行,从浒洲逃难至此的流民皆要收取好处费,按人头算每人五十两,不交够银子休想离开。 妇人没钱,只能跟着一群同样没钱的流民乞讨。时间一久,有些人开始向过往的商旅卖惨骗钱,到后来哄抢之事也变得稀疏平常。 “公子,民妇实在是没法子。让孩子饿瘦一些好讨银子,但民妇是真把他当成儿子绝对没有亏待他,不信您可以问他您是不知道,那些人只认银子,每天都会来收钱。要是交不出来,他们自有法子作践我们。可怜我一个妇人” “你说的那些人姓甚名谁” “民妇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别人都叫他财叔。他就住在顺平客栈后面的院子里,规定我们每天日落时去交钱。” 顺平客栈,晏玉楼有些印象,钱三不就是住在那里。 晏玉楼慢慢起身,神色凝重。 似乎听到妇人舒气的声音,她唇角勾起冷笑。这女人莫不以为此事已完,那真是大错特错。敢拐带她晏玉楼的外甥,就得承受住她的怒火。 “挑断她的手脚筋先关着。” 妇人一听面色大变,“不” 采翠见势塞了一块布过去,将妇人的嘴堵住。妇人拼命摇头,眼中充满恐惧手胡乱地抓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不被拖下去。 晏实大力一拖,将人丢出门外,吩咐几声自有护卫带下去执行。 里间的平儿还睡得香甜,她目光柔和地看着若有所思。平儿独自一人出门,难道是四姐和四姐夫出了什么事 平儿醒来后,告诉她一个惊天消息。 四姐夫不见了。 “舅舅,爹爹好几天没回来,娘告诉我说他病重,不能见人。我知道爹爹没有生病,他一定是被坏人抓了。” 她一惊,眼睛眯起,“你怎么知道你爹不是病了” “我偷偷去看过,娘说的那个房间里没有人,我爹根本没有回来。”平儿拉着她,小脸上全是担心,“舅舅,你说我爹会不会有事” 他一个小人儿,刚脱离险境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自己的父亲。四姐和四姐夫没有白疼他,他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她了解四姐夫人的为人,最是勤勉之人。哪怕还有一口气他都不会丢下公务不管。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要尽快赶到浒洲。 “好平儿,舅舅一定会找到他的。” 固县的事也不能不闻不问,那些人胆大包天居然想出利用灾民敛财,可见背倚大树身后定有靠山。 事有轻重缓急,她现在只想知道四姐一家的情况。 她若猜得没错,四姐夫根本不是病重而是失踪。一个知州无缘无故不见,四姐一定知道原因,所以才会瞒着。据平儿说,他爹病重快一个月,他也被妇人带走二十来天。 “好平儿,你是怎么认出舅舅的” “我在娘的房间里看过舅舅的画像。” 她摸着他的头,欣慰一笑。当初四姐一家离京,为了让大家彼此留个念想,她专门找的画师画了一幅全家福。不想正是这幅画,让平儿认出自己。 “好孩子,你是个聪明的。这次的事情就当是一个教训,以后千万不敢独自出门。你爹失踪你又不见,你娘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 平儿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惭愧地低下头去。 看着他瘦小的样子,想着他最近受过的苦,她心下一软,将人抱在怀中。“好孩子,你还小。大人的事情大人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护自己好好长大,以后才能替父母分忧。你放心有舅舅在,一定会找到你父亲的。” 平儿懂事地点头。 安抚好平儿后,她心里想着浒洲的事。若是走官道,还得要走上半月才到浒洲。各洲县每年都有奏报,她知道固城往西有一处近道可直抵浒洲。 那条道十分险峭,翻山越岭且不能通马车,便是马牛等也极难通行。是以往来商贾极少走,倒是送信赶路之人的选择。 她把随行的侍卫分为两拨,一拨八人一拨两人。八人护送采翠和平儿乘马车赶往浒洲,把那妇人也带上,她则带着晏实和另两名侍卫抄近路去。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姬桑会说这案子很复杂,如此看来牵涉极大。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仿佛答案就在眼前,却始终蒙着一层雾。努力拔开一点,不想又是另一层迷雾。 仔细叮嘱采翠,也没有避着平儿。平儿知道舅舅是想快找到父亲,懂事地表示自己会听话,让她放心。 她想着第二日天不亮立马启程,不想丑时一刻客栈突然涌进一群官兵。嘴里嚷嚷着找什么人,挨个房间翻查。 一时之间,客栈鸡飞狗跳。 她根本没有睡着,将吓醒的平儿紧紧搂住。平儿身体微抖,可能最近一直身处心惊胆颤之中。晏实守在外面,采翠低声说着外面的情形,一边替平儿穿衣服。 “可听到是找什么人”晏玉楼沉声问着。 “不清楚,好像是什么山匪之类。” 不大一会儿,晏实闪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侯爷,奴才觉得不太对劲。那些人说是找人,却并不问什么话,而是直接踹开门翻东西见着值钱的东西就拿,根本不听人分说。” 晏玉楼冷冷一笑,这个固县还真是乌烟瘴气。 “你们想干什么,好大的胆子”楼下客人声音响起。 “这位爷,我们是奉命行事。刀剑无眼,你们且闪到一边,要是不小划到哪里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简直没有王法,竟然敢明抢” 天高皇帝远,这一方父母官就是土皇帝,土皇帝手下的爪牙横行惯了,根本不把别人的话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他们听过许多,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我们是搜查匪人,公子你要是再阻碍我们行事,到可得去地牢里走上一遭。” “好哇,我倒要看看谁敢抓我你们干什么” 那位客人被几个官兵制住,之前说话的那个头子不屑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位公子年轻气盛,本捕头就要让尝尝固县地牢的滋味。” 民不与官斗,要不是这些人太过份,那客人也不会如此着急。眼睁睁看着那些值钱的东西被翻中,他却无可奈何。 很快,那群人就到了二楼。 晏玉楼命晏实打开门,那些人一看门开着都有些惊讶。这些人哪个见了他们不是慌得紧闭门户,怎么还有人反其道而行之。 纵是脸上抹了黑粉晏玉楼的长相依旧出众,加上通身的气势让那些官兵先是一愣,迟疑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问。 “你们是奉谁的命,可以搜查文书,找的是什么人”她问道。 官兵为首之人眼珠子一转,“客官有所不知,最近雁秋山那里不太平。我们奉的是县太爷的命,找的是雁秋山的匪人。过几日京中的贵人就要来巡视民情,我等务必要保证贵人们的安全。” 原来还打着他们的旗号,晏玉楼神情更是冰冷。 “既然是找匪人,你们手上拿是什么东西” 那些官兵的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东西。或是一个小箱子或是一个布袋。布袋里明显装了东西,不消说是他们方才抢掠来的。 为首之人脸上的肉一横,心想这两人好不识趣。 “这位爷,我看你也是见过世面的,难道不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俗话说得好花钱消灾,山匪都是亡命之徒,千万不要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你们说是不是” 居然还威胁上了,当真是好得很。 “要是我不让开呢” “那你就是活得不耐烦了自己找死,别怪刀剑无眼。兄弟们这两人就是雁秋山的匪人,赶紧给我拿下。” 晏玉楼气到失笑,她真想不到大启还有这样污糟的地方。京城之远庙堂之高,自己一直秉承着公平公道的原则处理着朝中的每一件事务。她以为就算上达下听不能完全执行,至少没有为祸一方的官员。 没想到大错特错,她所以为的太平安稳,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小小的固县,一群衙役都敢草菅人命。没有文书随便捏个由头都能肆意强抢过往商客的钱财,还敢出言威胁,与匪徒何异 甚至因为披了一身衙门的皮,反倒是比真正的匪人更可恶。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山匪” 听到这句话,为首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违抗官府的搜查定然是因为心虚,还敢说自己不是山匪兄弟们给我将这些人拿下,若有反抗者休怪我们的刀剑无眼” 十名护卫一字排开,每个人手中的剑已出鞘,晏实站在前面, “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不想死的就快滚”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相相见 官兵们齐齐停下, 相互看一眼, 敢情他们今天是碰到不要命的了。到底动不动手, 他们都在等为首那人的命令。 为首之人心里嘀咕, 民不与官斗。他们还从来没有碰到这样棘手的,以往的那些人一看他们身上的官服, 立马乖乖就拿银子。 看这些护卫之人,似乎都是练家子, 难道这几人真有什么来头 “各位官爷, 这两人是钱某的朋友你们行个方便。”钱三的声音不知何时赶了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往那为首的人手里塞银票。 “原来是钱爷。”为首那人瞄一眼银票的面额颇为满意,当下变换一个脸色,露出三分受用七分得意。 “我这位朋友初到贵地, 还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 你们多担待。” “好说好说,既然是钱爷的朋友我们自会给钱爷的面子。都是误会一场,这位爷赶紧让你的手下收起家伙。钱爷什么时候到的, 我们县太爷可是念得紧。” 钱三笑着, 态度说不上有多恭敬, 想来和固县的县令确实有些交情。不过交情归交情, 该给的好处却是半分不少。 为首之人得了好处,自是觉得有台阶可下,当下挥手命人撤退。 晏玉楼冷眼看着不动声色,此时不宜暴露身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待了却浒洲之事, 她再来处置这些人。 这些人走后,她对钱三道谢。 “你们没事吗”钱三关切问着,语气中透着无奈,“你们从外地来的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见得多自然就见怪不怪。民不与官斗,必要时只能散财消灾,切不可与他们硬碰硬。咱们平头百姓哪里能拧得过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晏玉楼点头,颇为赞同的样子,神情间还有一丝懊恼,“钱公子说得极是,方才是我鲁莽。幸亏钱爷赶到,否则少不得一场恶斗。真要得罪他们,说不准我等还会去固城地牢走一遭。” “你能想通最好,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花钱消灾的地方千万要舍得,银子再多也得有命去赚。” “钱公子仁义,改日若有机会一定请你喝茶。” 钱三自是应下不提。 折腾到这个时辰,大家都有些疲乏,客人们骂骂咧咧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无一人敢大声抱怨。钱三告辞后,晏玉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平儿已经醒来,采翠和花姑都在。 经过今夜的事情采翠心中略有些不安,在她看来四姑奶奶的儿子虽然重要。但她是侯爷的丫头,侯爷的安危重于一切。 “侯爷,让奴婢等都跟着您吧。” 花姑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几下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原本想自动请缨护送平儿去浒洲,可是她又怕自己说这话太过托大,再者侯爷未必会信她。 晏玉楼让她和采翠一起走,她说什么也不肯。侯爷身边照顾的人本来就少,她虽没什么用却在外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弯弯绕绕,或许能帮上侯爷。 她愿意跟着,晏玉楼没有再三拒绝。 “为免节外生枝我们等会就走,城门一开立马出城。” 众人应下,各自收拾准备不提。 平儿很懂事自始自终都十分听话,临到分别之时抱着她久久不肯松开。小家伙才被她解救出来,心里怕是还没有多少安全感。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平儿莫怕,这些人都是舅舅的亲信,他们一定会平安把你送到的。我们会在浒洲相见,到时你带舅舅好好参观一下你家的宅子。” “好,舅舅等着平儿。” 他认真地应下,生怕她说话不算数,还与她拉过钩。 万般不舍终有一别,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四姐夫失踪的事情。眼看着马车走远,晏玉楼长叹一口气带着晏实花姑和两名护卫踏上行程。 雁秋山高且险峻,远看连绵不绝。翻山越岭过后直达浒洲境内,比走官道要近上一半的路程。好在他们身体素质都不错,走了近两个时辰也没有人叫一声累。 护卫们和晏实自不用说,她自己也是自小习武。花姑虽不是习武之人,却曾在外行走多年,对于这样的行程没有任何的不适。 中途小歇吃过干粮后,几人再次赶路。 山路越走越高,越来越陡峭,天色越来越晚。 “前面就是雁来崖。”晏实说着,小心护在晏玉楼的身侧。 雁来崖是雁秋山第一道险,远远看去窄小的路就像是绕在崖壁之上。像这样的险处,雁秋山共有九道,称为九道险。 按他们的计划,走过雁来崖再寻个地方休整过夜,明日早起再赶路。 崖路一面是山壁另一面就是悬崖,一人通行尚可。若是两人通行,则要紧紧贴一起靠在崖壁那边,小心翼翼地慢步前行。 晏实走在前面,晏玉楼和花姑在中间,后面是两名护卫。 走过崖路,前面有一处平坦之处,过往行人都会在那里过上进山的第一夜。晏玉楼远远看着那处似乎有人影,慢慢凝起眉头。 晏实的心也提起来,心里猜测着那些是什么人。 若是赶路之人倒是无碍,就怕是一些宵小之辈堵在那里借机谋财害命。雁秋山有匪,这是固县衙役们的借口,未必就是假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晏玉楼看到某个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心下一沉。 那人约摸三十来岁,一身青色的衣袍。脸窄窄长长呈刻薄之相,还生着一双吊梢眼好整以暇地抱胸而立,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晏侯爷,别来无恙。” “原来是冯公子。” 冯世贤,原兵部侍郎冯友年的嫡子。 三年前,先帝驾崩委任她为辅佐大臣,她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鸡儆猴。罗列了冯友年一系列的罪状,抄了冯家斩了冯友年。 她不喜诛连他人,冯友年一人犯错,罪不及其妻妾儿女。是以冯家人并未受到牵连,在冯友年死后一家人回到祖籍。 不想她居然在这里看到冯世贤。 “几年不见,侯爷风采依旧。” 冯世贤站在要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若不让,他们是过不去的。何况他的身后,还站着一群短褐的大汉,想来已守在这里多时。 晏玉楼心下了然,虽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会走这条路的。但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在这里等的就是自己。 所有的事情似乎能连在一起,又似乎毫无瓜葛。甚至连平儿的事,她都怀疑是别人棋局的一部分。 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她,那人到底是谁 “我自是依旧,只是冯公子让人惊讶。想当年冯公子也算是官家公子受人称赞何其风光,纵使冯家落败后我都听说过你的气节风骨,说你不愿接受他人的施恩,执意拒收任何人的馈赠。不想三年不见冯公子竟然落草为寇,真是令人唏嘘。” 冯世贤脸色一变,眼神充满阴霾,“晏侯爷贵人多忘事,难道忘记陷害我父亲的事吗若不是你存心构陷,我父亲怎么会被处死我父亲若不死,我怎么会流落至此这一切都是拜侯爷所赐。所谓天道好轮回,侯爷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落在我的手里。你要是求饶承认自己陷害我父亲一事,兴许我还会留你一命。你要是不识时务,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晏实怒道“小人得志,休得猖狂。” “你不就是晏侯爷身边的那条狗,就数你叫得最欢。晏侯爷不是一向最喜欢杀鸡儆猴,今日我先杀了你,看看你家侯爷能不能救得了你。” 晏玉楼闻言,冷冷一笑,不屑地看着冯世贤。这样的目光深深刺痛冯世贤的眼,他不得不承认,便是如此狼狈的境地,晏玉楼依旧气势惊人,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为什么 这个人为什么永远高高在上 “晏侯爷,我让你尝尝身边人被害,而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 “冯公子,恐怕这事你做不了主。” 晏玉楼的话一出,冯世贤面色微变。 看到他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能知晓自己的行踪,一步步将自己引到雁秋山来的人绝对不是眼前的冯世贤。 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幕后之人把自己引来,绝不是为了杀她。若是想杀她,就不会这般大费周章。她身居高位,有极好的利用价值,那人肯定是想从她这里得好处,怎么可能在事情未谈成之前得罪她。 “冯公子,你还不赶紧让开,带我们去见你的主子。” 冯世贤的脸色更僵,那双吊梢眼凶光毕现,握着剑的手在迟疑。 晏玉楼就那么看着他,仿佛他所有的得意挣扎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他的心中涌起悲愤,三年了他无时不幻想这一刻。 可是他发现即使是这样的情形,晏玉楼还是那个晏玉楼。 他脸色几变,思考着此时动手成功的可能性。他身后的人大汉不耐烦起来,“五当家,你和他们叽歪什么。大当家那里等得急,我们赶紧把人带过去吧。” 晏玉楼眼底的讥笑更深,想不到当年风光无限的冯公子成为草寇后,竟然只混到一个五当家的位置。 雁秋山有匪,倒是不假。 冯世贤终于让开,他们过去后很快被灰衣山匪们团团围住。刚才那说话的大汉盯着晏玉楼看了好几眼,嘴里嘟哝着。 “他奶奶的,这什么侯爷长得还真他娘的好看。” 其他的山匪有人惊呼,眼神不停落在晏玉楼的身上。所幸晏玉楼简单易容过,看起来虽然俊美却并不能让人惊为天人。 冯世贤阴着一张脸,看上去一副隐忍不敢发作的样子。想来在山寨中不算什么当权之人,行事处处受他人的制约。 晏玉楼表情淡定地任由他们蒙上眼,不紧不慢地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慢慢前行。暗忖着幕后之人行事十分小心,怕是个不好对付的。 山路十分崎岖,她心里估摸着路线和地形。不知走了多久,她猜想着少说也有近一个半时辰。那些人终于停下来,解开他们眼睛上的布。 她不适地眨了几下,天色已暗很快就适应光线。 他们所在的地方在一处山腹,暮光之中可以望见对面的断崖。这么险的地方,谁能想到是山匪藏身之处。 “进去吧,我们大当家的有话要问。”说话的是那个大汉,冯世贤不知去了哪里。 山匪口中的大当家,居然是一名女子。更让晏玉楼想不到的是,这女子长得还算不错。虽然皮肤粗糙了些,身形壮实了一些,但不可否认是个好看的姑娘。 “大当家的,人已带到。”带她进去的人谄媚问道,像献宝一样把她推到前面。 大当家的眼睛一亮,放出炙热的光,竟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就到她的面前,一边细细打量一边连连称赞。 论皮相晏玉楼在宣京都能傲视一众世家公子,何况在这样的地方。纵使肤色黑了许多,依然难掩其俊美的长相。 “听五当家说你就是荣昌侯” “正是本官。” 大当家的俏脸一红,麦色的脸上慢慢现出黑里俏来,一副羞答答的模样。“让侯爷受惊了,我这些手下没有为难你吧快,马铁柱你还快给侯爷看座。” 马铁柱就是之前的那个大汉,闻言面皮抽了一下,大当家这是见色忘义啊。 大当家此时的眼里只有晏玉楼,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她扭着腰身,捏着嗓子介绍自己,“侯爷,我姓牛,名叫兰花。” “牛大当家,幸会。” 晏玉楼已经坐下,那大汉还有眼色地上了茶水,她略瞄一眼见是粗茶。倒不是嫌弃茶水不好,而是她不敢喝。 “今日能与牛大当家认识是本官的荣幸,大当家不愧是女中豪杰,以女流之力统管这么多人,实在是令人佩服。” 牛兰花一听面上先是一喜,“侯爷真这么看我” “本官自来敬重有本事的人,既然有能力何分男女英雄不问出身,我敬重所有贤能之士。大当家是个直爽的人,本官也就不绕弯子。大当家知道我们的身份,应知本官为何事出京。本官却很是好奇,大当家请我来做客的原因。” 牛兰花脸色一红,目光灼灼。 “侯爷有所不知,我并不知侯爷会经过此地。冯五当家的堵在那里,不只是拦住侯爷。但凡是年轻的男子,他都会带回来。” 她这一说,晏玉楼倒是有些糊涂。 “为何” “说来不怕侯爷笑话,我们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我年纪渐长,寨子里的弟兄们操心我的亲事,说是要替我找一个如意郎君。谁成想冯五当家会碰到侯爷,还把侯爷给请过来。我知道唐突侯爷,却对侯爷一见倾心” 晏玉楼眉头微皱,竟然是这个理由。 不,一定不是的。 她不相信。 “大当家不必觉得难为情,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嫁之事乃人之常情,大当家女中豪杰,想择一良婿亦是合情合理。只不过婚姻之事,幸福与否不在于对方身份高低,而在于两人是否情投意合。大当家如此人品,理应配一位贤良夫君,不仅能辅佐你而且还让你无后顾之忧。” “侯爷说得极是,不知侯爷” “大当家,本官向来热心,要是大当家不嫌弃,本官愿替大当家掌眼。不知这些日子大当家请来的男子都在哪里,可否让本官见上一见” 牛兰花微一愣,转而收起害羞之色,眼神有些幽怨。 哀怨的目光看得晏玉楼头皮发麻,直爽的女人是很可爱。但是太过直爽而自己好巧不巧又是男人时,真有些消受不起。 那个叫马铁柱的汉子瓮声瓮气道“莫非侯爷看不上我们大当家” 晏玉楼摇头,“非也,我很欣赏大当家这样的女子。无奈生不逢时相见恨晚,我已有心上人,万没有再容纳其他女子的道理。若是我结识大当家在先,必会为大当家这样的巾帼女子所倾倒。然而人生在世未必能事事如愿。我深知月满则亏的道理,不敢享尽齐人之福令深爱之人伤心。今日我与大当家有幸相遇,若能替大当家择一良婿,也不算辜负我与大当家的缘份。” 马铁柱被绕得有点晕,低声嘟哝,“什么叽叽歪歪的,明明就是看不上大当家。” 晏玉楼假装没有听到,这个老兄没事说什么大实话。 晏实和花姑和两名侍卫都在外面,早就等得心焦。等看到自家侯爷和一名女子出来,大家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牛兰花能坐上大当家的位置,心性自然不输男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已是接受晏玉楼的提议,真的带晏玉楼去见那些男子。 “实不相瞒,也不怕侯爷笑话。我的身份不好,寻常男子一听要和女匪头成亲立马摇头。这些日子,兄弟是带了不少男子回来,却无一人愿意娶我为妻。” “大当家不必气馁,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道你的好,或许也有些怕你的身份给他们带来麻烦。你且放心,有我保媒世人谁也不敢说闲话。” “侯爷此话当真” 牛兰花面露欢喜,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脚步也轻快不少。 晏实和花姑在后面摸不着头脑,这一会儿的功夫侯爷怎么要替女山匪做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冯世贤呢 一行人来到一间大屋子前,还未走近便听到不少的辱骂声。要不是亲耳所听,晏玉楼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会有男人如此极尽辱骂一个女人。 “大当家的,待我去掌他们的嘴。”马铁柱很是气愤,他还看不上那些男子,一个个弱得像鸡。要不是大当家不愿意嫁给寨子的弟兄,怎么可能便宜这些人。 “不可动粗。”牛兰花连忙制止,让人去开门。 门一开,那些人的骂声戛然而止。 牛兰花引着晏玉楼进去,所有人齐齐看过来。 晏玉楼四下望去,突然瞳孔猛缩。 她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人背窗而立,高大峻伟的身材修长挺拔。便是站在丝毫不显眼的位置,也能让人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慢慢转身,看到她时表情如常,冷漠的眼神中连半丝惊讶都没有。 她心一跳,他怎么会在这里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心心虚 屋子里除了他外, 还有四名青年男子。四名男子长得都算不错, 要是长得难看也不会被人给抓来。 几人吸气声不断,先前觉得那格格不入的男人已是生得极好。他们有心想搭话,不想那人一直冷着一张脸对他们不理不睬。 最近雁秋山的风水莫不是要变, 怎么一下子引来两位这样的出色人物。 晏玉楼早已习惯受人瞩目, 面色平静如常。 倒是牛兰花俏黑的脸红起,目光越过四名青年男子, 直直落在窗边男人的身上,“他是昨天马铁柱带来的人,姓贺。说句不害臊的话,也不怕侯爷见笑,我原本是看中他的, 不想他冷得跟块冰似的, 从昨天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晏玉楼眸一闪, 姬桑这厮向来如此。只是不知她明明用法子将他绊住,他为何还能赶在她的前头 “大当家的, 你看你都有这么出色的两位公子, 那什么招夫的事情就与我等无关了吧。”一个男子大着胆子问道。 “就是,我等论长相差他们太多, 大当家只要不是眼瞎, 万没有看上我们的道理, 不如将我们放了。” 马铁柱晃了一下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把你们放了, 想得倒美” 那些人惧怕马铁柱,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牛兰花低声训斥,“侯爷在此,如有你说话的地方。” 马铁柱立马臊眉耷眼,委屈的表情和高壮的身材极不相符。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听一个女人的话,不是牛兰花的手段太高,就是马铁柱太过忠心。 晏玉楼看出些许门道,世人往往舍近求远。若牛兰花真要招夫,没有人比山寨里的人更合适,也没有人比马铁柱更适合。 那几人听到侯爷两字,俱都露出惊疑的表情。 “侯爷可是荣昌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发问,目光越来越确定。生得如此俊美的侯爷,除了荣昌侯还会有谁。 说来也巧,这位书生正是此番落榜的举子。当日王澋等人闹事时,他也曾在人群之中。不过他胆子小不敢往前凑,只敢远远站在边外。 加之那时晏玉楼一身蟒袍,脸也没有涂黑,他一时没能认出来。 “真是荣昌侯” 另外的人发问,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几人齐齐跪下来。 “侯爷,您替草民做主啊。草民收到信说家中老母病重,不得已抄近路归家,不想半途被这些人劫来,说是要招草民为夫。草民父母早已替草民订下婚约,只待来年开春完婚。谁知这些人不听辩说,非把草民强行扣留。求侯爷明察,让大当家放我们回去吧,若是回去得尽,怕是见不到老母最后一面。” “学生春闱落榜之时曾立誓苦读三年,三年后再下场。男子汉大丈夫没有立业实在无脸先成家,何况学生与大当家殊途异路,实不能成为夫妻。侯爷您身份贵重,他们连您都敢劫来,可见胆大包天。朗朗乾坤天理昭昭,他们竟敢如此行事,侯爷您不能不管啊” “你们你们他娘的你们敢嫌弃大当家,活得不耐烦了吧。” 马铁柱实在没忍住,又是横眉怒眼的。 这次牛兰花没有制止他,他像是得到鼓励,捋着袖子就要上前。不想手臂被人抓住,他动了几下都没有挣脱。 回头一看,见是晏实,当下一愣。 这小子看上去不显,怎么如此厉害。 “我家侯爷面前,我看何人敢放肆” 此时晏玉楼已从百转千回中醒悟过来,她没有理由不怀疑姓姬的。他一个国公,又不像她一样急切找人,为何要冒险走雁秋山。 他身边的人呢 阿朴那小子就是他的影子,怎么可能把自家主子丢下。还有程风扬也不见踪影,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合常理。 “大当家,方才我仔细观察过这些人,我发现他们都不是你的良配。” “都不是”牛兰花怀疑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不知大当家有没有想过,与其留住心不甘情不愿的人,不如找一个心甘情愿效忠自己的人。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大当家身边的人就很不错。你们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又知根知底,彼此都无二心。夫妻同心同德,才是真正的良配。” 牛兰花目露茫然,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她眼神微挑,看向黑红着一张脸的马铁柱。 一时间,屋子静下来。那四个青年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牛兰花。牛兰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不行,铁柱是我的兄弟。” 马铁柱失望地耷着眼,双肩垮下。 牛兰花看到他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眼神慢慢起变化,最后看看晏玉楼,又看看那几名男子,像是在想什么。 最后豪爽拍掌,大声宣布,“我早就说过让兄弟们不要折腾,外面的男子哪里愿意和我成亲,他们非不信邪。侯爷说得没错,强扭的瓜不甜。这些人既然不愿娶我,我何必强留他们。铁柱,你把人放了吧。” 马铁柱双眼一亮,故意虎着脸瓮声瓮气地催促那几人,那几人对着晏玉楼千恩万谢,然后跟着走了。 “贺二爷,且慢。” 晏玉楼叫住姬桑,对牛兰花道“大当家,我与这位贺二爷算是旧识,可否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牛兰花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去数回,终于同意。 众人出去,晏实等人守在外面。 屋子里只剩下姬桑一人,他静静地立着,似乎并不是被人关着,而像是此处本就是他的地盘。她默默看着他,觉得自己以前或许大错特错。 她总以为姓姬的与她实力相当,两人角逐暗斗从来都是不分伯仲。然而最近这种想法渐渐站不住脚,他发现他身上有许多的谜团和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这样的他,颠覆了她的认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无归一样,自是被人抓来充婿的。” 她定定看着他,半个字都不相信。他给她的感觉越发的难测,她压根不相信他会被人抓来,除非他是自愿的。 “你觉得我会信” “为何不信我” “我如何信你” 他的算计、他的城府还有他的野心,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不敢相信。他凭什么认为她应该信任他,就因为他们曾经有过一夜春风,何其荒谬。 “世间能信之人唯骨肉挚友忠仆,国公爷与我非亲非故,何来信任一说” 他默然,双眸紧紧盯着她的眼,像是看透她淡然表情下真正的想法。她神色不变,与他对视。两人视线较量彼此毫不退缩。 突然他表情放松,人更加贴近,“你说貌美的女人不可信,包括你自己吗” 又来了,他又变成那个精分的样子。她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眉头紧紧地皱起。这句话是她不久之前对晏实说过的话,他是怎么知道的 晏实不可能背叛她,当里在场的还有采翠和花姑。采翠当然不可能卖主,唯一的可能就是花姑。 “你收买了花姑” 他没有否认。 她的心里略不是滋味,说实话她没有想过花姑会背着自己向他通风报信。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他,或许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行踪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堂堂国公,没想到居然会利用一个女子。花姑不过是个无根的浮萍,你利用那样的女子是何居心,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没有利用她,她得知我痴情于你,自愿替我报信的。外人尚且看出来我的心意,你为何视而不见若论貌美无人能及你,你的意思是你的话不能信。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心口不一言不由衷,其实你从未怀疑过我,你的心里一直都是信我的,对吗”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如此喜欢自欺欺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觉得戏耍我很好玩吗你当我看不出来吗要是我猜得不错,牛兰花是你的人吧,你才是这个山寨幕后的当家。” 他以拳抵唇,低低笑起来,“无归就是聪明,我从未想过要瞒你。你要是想知道,我会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她神色微冷,表情变得极为严肃,“你的私事我不想知道,你背后做的勾当我会亲自去查。我奉劝你一句,敛财可以谋权也可以,万不可行谋逆之事,否则我会亲手替大启除害。” “你在担心我” “国公爷你是眼瞎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你。念在我们同僚一场我在好言相劝,免得大家日后难看。你有你的野心和报负,我有我的路要走。若是殊途同归我们自是能亦友亦敌,要是你执意违抗天命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只能是敌人。除了这两种关系,你我之间万没有第三种可能,望你悉知,莫要再说一些让人误会似是而非的话。” 他低低的笑声在屋子里格外清晰,沉沉闷闷的好似古琴。她的五官因为疾言倨色而显得十分生动,倒映在他清漠的眸中。 寨子里的灯火和喧闹都与他们无关,甚至外面等候的人也可以当成不存在。他的眼里心中只有眼前的女子,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爱得牙痒痒,偏又奈她不何。 “无归,你知不知道,每当你底气不足时你的表情比平时都要严肃凛然,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你坦荡磊落,却不知你是在心虚。若是这里有镜子,你可以看看自己此时的模样,你分明是关心我,为何不承认” 她心头一恼,神情更是严肃。 他说得没错,自己确实越是心虚的时候越会虚张声势大义凛然,她以前的好官声就是这样来的。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他竟然看破。果然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这句话说诚不欺人。 “我心虚什么” “你有,你在害怕。你害怕自己心不由己,你害怕我言行不一,表面与你情深款款实则背后算计你。你更害怕身份被揭穿,侯府所有人都被你牵连。所以你不敢相信我,更不敢和我交心。” 他步步逼近,每说一句话就更近一步,直到他们之间仅余半步。 她想后退,但是她没有。 他说的都对,这些确实都是她的顾虑。可是那又怎么样难道她要为了转瞬即逝的男女之情置晏家上下于不顾那样的话,莫说她会千夫所指,晏家恐怕再无抬头之日。宫里的五姐,还有小皇帝都将受她的牵连而变得处境尴尬被动。 她不能因一时之欢丧失理智,更不能将身家性命托付他人。何况她越来越看不透他,对于一切未知的危险有着本能的抗拒。 “说得你好像比我自己还要懂我自己,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可别忘记我们彼此的立场,更别忘记我们身上所肩负的责任。前些日子你国公府门外一群佳人静候,想来回京后你就会有美相伴,何苦执着我这棵不开花的铁树。他日我若身败名裂,国公爷照旧能娶妻纳妾开枝散叶。世人提及我,必是谩骂与唾弃,而之于国公爷你不过是一桩艳事。我与国公爷不同,我输不起” 说得这么明白,他应该清楚她的意思。男人的口头承诺什么用都没有,若是信了就是傻瓜。他不可能不娶妻,不光会娶妻而且还会纳妾。她确实不信他能做到自己所说的不娶妻,即使她曾因这句话动容过,亦不能改变什么。 男女游戏,她玩不起。 姬桑坐下来,单手撑着头,垂眸时眼窝下一抹青色。 “无归,陪我坐一会儿。” 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她不由气结,更多的是懊恼。她说那些话做什么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什么都不能改变。改变不了他的想法,更改变不了他们的立场。不过是徒劳无功,偏她还真的上心。 “国公爷慢坐,我” 一只手拉住正欲离开的她,她低头看去,对上他疲倦的眼神,“无归,我三天都未合眼,实在是困得紧。” “你何必与我说这些。” “我除了和你说,还能和谁说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终有一日你会信我。乖,听话,陪我一会儿,就一小会。” 她想走,可是她的脚像是定住一般挪不开。 怔神间,他无奈叹息起身,将她拉着坐在一起,“无归,你方才说得没错。这山寨原是我的,不过眼下却说不好。除了我的人,这里面还混了不少人进来,他们各怀心思各有阴谋。我原不想把你扯进来,但是谁让我们这般心有灵犀,你居然自己撞了上来。” 敢情还是她自找的。 她别过脸,不想看到他,这厮此时的样子好生无赖。 “你一个国公居然通匪,你知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归,我原以为还要一段日子才能与你相见。不想这么快就能见到,我很是欢喜。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清静,我们就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可以安安静静地说话。” 鬼才和他是夫妻,他又开始胡说八道。她呼地推开他起身,直接出门。 此时天已黑,有人的屋子里都点上灯火。远远看去,只觉得是散落在黑幕之中的点点星火。夜风寒凉气温骤降,不知名的鸟兽叫声不绝于耳。 这里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宁静祥和,压根不像土匪窝子。晏实等人还守在门外,牛兰花象征性的派了两个小喽啰留下,自己早已离开。 晏实赶紧迎上来,“侯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 “我看谁敢走” 一道声音响起,急步走来四名男子。 前三人分别是寨子里的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加上五当家冯世贤。三位当家刚从山下回来,一回来就听说冯世贤把当朝的荣昌侯给抓进山寨,当下争论不休。 出声是三当家,姓洪名止水,年近四十,个头不高身形壮实。 “随便什么人都敢冒充一品侯爷,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三哥,五弟说他是荣昌侯,总不会错。”说话的是四当家吴梁,面白有须很是清瘦,看起来有一股文人的气质。” 冯世贤阴鸷的目光微闪,“我离京几年,或许是认岔了人。想来荣昌侯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出现在雁秋山,定是相似之人冒充的。” 二当家是个小老头儿,一双眼看起来小而精明。他一直没有出声,任凭其他几位争来争去。他们争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不要杀了冒充侯爷的人。 即是晏玉楼。 晏玉楼唇角勾起,敢情有人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处理掉,好来个死无对证。 当真是好得很。 姬桑这厮养匪为患,手下的人居然对勋爵起杀心。如此胆大包天大逆不道,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难道真如他所说这寨子里混进了其他居心不良的人。 “想不到冯公子年纪不大,眼神却这般不好使。三年不见,你连本官都认不出来,怪不得会混到如此田地。也罢,幸好此地还有一人认得本官,且那人冯公子也认识。贺二爷,麻烦你出来一下。” 话音一落,姬桑从屋内出来。 冯世贤瞳孔瞪大,怎么可能 信国公怎么也会在此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为什为么 晏玉楼将冯世贤的反应看在眼里, 若说她是冯家的仇人,姬桑就应该是冯家背后的靠山。当时她为立威信拿冯家开刀, 未偿没有和姬桑斗法的因素。 冯世贤的祖父是信国公府的亲信,冯家自是为信国公府马首是瞻。他可以否认自己的身份,万不敢否认姬桑的身份。 “冯公子, 这位贺二爷你总该不会认错吧” 姬桑的气场摆在那里,几位当家的神色隐晦。 晏玉楼笑容不变,“这位贺二爷从宣京来, 他与我是旧识。冯公子有何疑问大可以问他, 想来他的话你定是信的。” “贺二爷, 您怎么在这”冯世贤头皮发麻, 实在是想不到这尊神会出现。心里骂了几万遍,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连信国公都敢劫。 他这厢犹疑不定,另外几人可就没有什么好耐心。 “什么侯爷二爷的, 我们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那些大人物远在京城, 怎么可能跑到我们这里分明是这小子故弄玄虚,冒充什么侯爷想讹上我们。几位兄弟,你们且听我一听,对付这样的人就应该心狠手辣永绝后患, 免得他日反受其害。” 四当家的话一出, 三当家立马反驳。 “四弟,你忘记大姐的话了。大姐可是发过话的,我们不可滥杀无辜。他们既不是江洋大盗又不是为富不仁,我们不能杀” “大姐大姐, 你未免太过窝囊。她一个女人,嫁人生子才是正事。也就你们几个软骨头,成天听一个女人的话” 论年纪,他们都比牛兰花年长,这声大姐叫得未免有些不太甘愿。尤其他们是男子,牛兰花是女子,也就更加不情愿。 但他们都算是后来加入山寨的,不得不认牛兰花为老大。 “谁敢不听我的话。” 牛兰花人未到声已到,走在前面的马铁柱狠狠瞪着四当家,扬了一下手中的拳头,“你们哪个敢不听大当家的话,先过我的拳头。” 论武力,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牛兰花先是向晏玉楼赔罪,说自己约束手下不当。转脸一沉,目光凌厉地看向那几位当家,最后落在四当家的身上。 “四弟,我居然不知你心里从未服过我。也罢,我们山寨庙小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你且自行离去吧,日后莫要说是我的人。” “大姐,四弟是一时之气,你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三当家打着圆场,扯了一下四当家,四当家不肯服软。 牛兰花怒极生笑,“好,既然你想做老大不服我的管,那你现在就走吧。我们山寨里没有你这样动不动就杀人的人,没得败坏我的名声。” “哼,大当家装什么好人。你不就是看这两人生得好看,你想招为夫婿。说什么名声,咱们占山为匪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名声,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再是装得好,他们也不会娶你。既然得不到,还不如杀了的好,眼不见为净。” “好哇,你今天可算是说了实话,原来你们从不曾服过我。既然如此你们何必留在山寨,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不杀你,你赶紧走吧。” 四当家脸上挂着一个奇怪的笑容,似笑非笑地看着牛兰花。“大当家想赶我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牛兰花声音都变了,“洪止水,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马铁柱将剑拨出来,还未指到四当家的面前,就看到远处一片火光。紧接着一声尖利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山寨必是发生了大事,这是寨子里备战的信号。 他当下顾不上洪止水,跟上情急狂奔的牛兰花。 三当家犹豫一下,拉着冯世贤跟着跑上去。 二当家精明的眼珠子一转,低声对四当家道“寨子有难,咱们赶紧过去。” “不行,我在这里守着。谁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路,说不定和攻寨子的人是一伙的,他们想里应外合。” 二当家不再相劝,当下跑远。 山寨几位当家内讧时,晏玉楼等人都坐壁上观没有出声。眼见着他们一个两个离开,仿佛把他们遗忘一般。 晏玉楼瞟一眼姬桑,姬桑朝她招手,“趁现在,我们赶紧离开。” 她心一动,看了一眼半低头的四当家。所有人都往出事的地方跑,唯有这个人还留在此处。还真是出人意料,这个要杀她的人才是他的人。 是不是换句话说,他动过杀她的心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低声解释。 她多余的话没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再信他她就是傻子。就算后来他歇了弄死她的心思,不代表之前没有。 当务之急,暂且不追究此事,先出寨子再说。 夜色给了他们最大的隐蔽性,加上山寨有突发事件,他们还有四当家开路,一路上没人任何人阻拦他们。 “我们从哪里出去” 她边走边问,不成想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停下来,冷声道“暂时出不去。” “为什么” “有人来了。” 话音一落,便见一群人举着火把赶过来,为首的正是冯世贤。当真是冤家路窄,此时冯世贤完全变了一个人。 阴鸷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听说昨天马铁柱带回来一个人,不成想原来是信国公。” 马铁柱昨日带姬桑回来时,并未惊动人,是以冯世贤根本不知道姬桑也在寨子里。要是早知道,或许此时又是另一番光景。 姬桑的身形微动,看似收回脚步实则是不露痕迹地挡住晏玉楼。晏玉楼心情有些复杂,这个男人还真是越发的看不透。 眼神借着对方的火把四下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心惊肉跳。怪不得之前觉得寒凉更盛,却不想他们此处正在悬崖边上。 晏实紧握着剑,侧身守在她的一边,另两名护卫则守在另一边,花姑就站在她的身后。看架式,她被完好地保护在中间。 “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见到冯公子,甚是奇妙。”姬桑淡淡客套着。 冯世贤闻言心下一抽,就是这种语气。自从父亲去世后,他无论去哪里听到的都是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那些人生怕沾上他的晦气,一个二个都摆出拒绝的姿态,不冷不淡地打发他。 曾几何时,他也是宣京城中数得上的人物。 要是没有荣昌侯,父亲说不准再次进阶,他依然是受人尊敬的冯家大公子。何至于沦入匪群,唤一个粗俗女子为大姐,被他人使。 思及此,他面容扭曲,目光在姬桑和晏玉楼俩人之间来回移动。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笑容中带着隐隐的兴奋之色。 “国公爷,您是大启栋梁。若无晏玉楼这个小人,朝中何至于乌烟瘴气。为了大启江山,为了天下苍生您千万不能一时心软,一定要斩除晏玉楼这个佞臣。您要是不方便动手,我愿代而为之,绝不让世人诟病你半句。” “姓冯的,你敢” 晏实剑出鞘,银晃晃的寒光一现。 冯世贤自不把晏实看在眼中,不过是侯府的一个奴才,这里哪有他叫嚣的份。当下挑衅地看着晏玉楼,一脸嘲讽。 “晏玉楼,你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你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落在我的手里吧你在京中只手遮天残害忠良时,有没有想过被你陷害的人流离失所受人唾骂” 晏玉楼冷冷地看着他,冯友年若是忠良,天下就没有坏人。 “冯世贤,你怎么那么多的废话。你父亲罪名诏诏天下人皆知,何来忠良一说你非要颠倒黑白自欺欺人何其可笑。你定然不知道自己装出忠良之后的样子有多么的可悲,恰如蝇虫苟苟令人生厌。” 冯世贤眼露凶光,晏玉楼毫不怀疑他的对自己的杀意。一个要自己死的人,自己何尝不是同样想弄死他。 正好,被她撞上了,就万不会放过。 他心思转动几下,看着站在她前面的姬桑,有些拿不准这位的心思。世人都知道信国公和晏侯爷不对付,但是眼下看着并不像那么回事。 要是他执意针对晏玉楼,万一姬桑拦着怎么办 “国公爷,家父一向敬重您,曾与我说过若您能出手相帮,我冯家终有东山再起之日。然而自从我家出事后,国公爷从未说过什么。后来我便明白了,在国公爷的心中我冯家已是弃卒。您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今日我放您走,也请您行个方便,把晏侯爷留下,我与他有账要算。” “不巧得很,我也有账要和荣昌侯算,不方便得很。” 晏玉楼猛翻白眼,敢情她还是个万人憎。人人都有账和她要算,所以她到底是欠了别人多少钱。 冯世贤心里有些拿不准,看上去信国公当真想护着晏玉楼。他在宣京里两人明争暗斗多年,早已是水火不容。为什么三年不见,他们似乎关系有所缓和 早在冯家出事时,他曾想过投靠信国公。哪怕从一个小小的幕僚做起,只要能成为信国公的心腹,有朝一日定能扳倒荣昌侯。 然而信国公像是忘记他一样,压根没有见他。这份恼怒堆积在他的心中,三年来像一把火在烧越烧越旺。 报仇的执着和这些年受过的冷眼让他顿时恶从胆边生,既然他们一个两个都送上门来,休怪他不客气。 如此良机千载难逢,他一个都不想放过。错过此次不知再等到何年何月,即便不能全部得手,他也要晏玉楼命丧于此 他目光阴冷,拱手作揖,“如此,我便卖您一个面子,国公爷请便。” 在他们快要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一下子窜起来将花姑抓住。花姑吓得脸呆呆的,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反应。 “晏玉楼,这是你的女人吧” 出门在外一直带在身边的,一定是受宠的通房。 “冯世贤,你不想活了” 晏玉楼震惊回头,就看到他把刀架在花姑的脖子上。花姑这时候回过神来,头皮被扯得生疼,疼得她差点哭起来。 “侯爷,你不要管我,你们快走” “死娘们,你再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冯世贤已陷入疯狂,看到晏玉楼着急的样子,觉得自己猜想的没错。疯狂的眼神中透着得意,挑衅地看着晏玉楼。 “晏玉楼,你不是很威风吗你不是想杀谁就杀谁吗你来啊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让你的女人马上人头落地。哈哈你不知道,身边亲近之人的鲜血比寻常人的都要红,流得也更多” “冯世贤,你父亲好歹也位列朝堂,是大启的二品大员。不成想你身为冯家子孙,连欺凌女子威胁他人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你可知以你父之罪,你们冯家其他人为何能保全性命,那是我一念之仁。不想当年我一时心软,倒是弄出你这么个祸害。早知如此,我当时就应该将你们冯家杀得一个不留,省得你还有命为祸人间” “你放屁你不配提我爹。哈哈你女人在我手里,你是不是很心疼我说过我要让你尝尝身边人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你要记住,她要是死了那是被你害的。你是奸佞小人残害忠良,今天就是你的报应之期。” 那刀入肉一分,花姑吃痛地“嘶”一声,不敢喊痛。 晏玉楼缩着瞳孔,这个疯子 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地道“冯世贤,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不要伤及无辜。你放开她我过去,你看如何” “侯爷”晏实惊呼。 姬桑一把将她拉住,“无归,不可。” “事因我而起,冯世贤恨的人是我。花姑与此事无关,亦不是我侯府之人,不应该代我受过。若她因此受难,我良心难安。” 她说着,看了一眼晏实。 多年主仆,晏实立马明白她的意思。 姬桑同样看懂她的眼神,慢慢松开手。 “冯世贤,你若还是个男人就不要为难女子。我过去,你把她放了,你看可好” “你不要耍诈” 冯世贤看着她走过来,眼里的疯狂越来越炽热。阴沉的脸因为压抑兴奋显得特别的气愤,在这样的夜色中状如癫狂。 他不由得舔着唇,这一刻他等了太久。有些不敢相信晏玉楼为了一个女人来送命,哈哈真该让天下人知道,高高在上的荣昌侯不过是个色令智昏的庸俗男子。什么惊世良才朝中砥柱,全他娘的是放屁。 晏玉楼慢慢走近,两步之遥时停下。 “我已过来,你松开她。” 他阴冷地笑起来,推开花姑时随手一抹,花姑立马倒地。他将刀架在晏玉楼脖子的当口,一人一箭同时抵达。人是晏实,箭是袖箭,是姬桑发出的。 冯世贤受箭,手上的刀因为吃痛掉落在地。就在此时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拼尽全力将俯身查看花姑伤势的晏玉楼推下山崖。 “侯爷” “无归” 惊呼声响起,晏玉楼人已落空。 下坠中,她竟然能看见漆黑的天幕中还有几颗星星在闪耀,黑丝绸般的天空是那么的无边无际望不到边。 夜色真美,她想。 脑海中快速浮现的是自己这一世的种种,如果就这么死了,后人该如何提及她是褒似贬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若说遗憾她并没有多少,生而富贵有权有势,她短暂的一生不曾虚度,只愿她死后亲人节哀。 人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她曾经历过一次,只记得是无边的黑暗。然而这一次,她眼前不只有黑暗,还有视线之中某人的身影。 他是追自己来了吗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死路吗 为什么 人之将死,或许许多事情都会看开。比如她一直坚守执着的信念,在这一瞬间全部土崩瓦解。如果能再活一回,她想好好谈个恋爱。 可怜她两世为人,不曾爱过一场。 像姬桑这样的男人,抛却他们的立场不谈,其实是许多女人心中理想的男人。他说得没错,她内心确实在害怕。因为害怕,所以她才会抗拒。 他因为使力坠落得尤其快,一只手已经抓住她,另一只手想抓住一切可以借力的地方。万幸的是,崖底下是深山老林。他们落入树林之时,他趁机抓住一根树枝,然后再抱着她缓缓落地。 一落地,他即刻问道“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有。”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除了那种失重感,她并没有受伤。从悬崖落下而毫发无伤,确实算得上大难不死。只要不死,她依旧是荣昌侯,自是后福无边。 崖底比崖上更冷寒气阵阵,虽说快要入夏,依然早晚春寒湿气重。他抱着她没有放开,她亦没有挣脱也没有推开他。 如果没有他,或许此时她已命丧黄泉了吧 重新感觉到活着的滋味,她心情很是复杂。他之于她,以后便是救命恩人。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救命之恩,是否应当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啊。 怕是他最喜欢的报恩方式了吧。 崖底很黑,虽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他们置身密林之中。落叶的腐烂气息和闷闷的湿气窜进口鼻,并不算好闻。 “怕不怕”他的声音很低,仿佛贴在她的耳边。痒痒的感觉令人浑身战栗,一种陌生的异样从脚底漫起,心里泛起阵阵暖意。 她不怕。 或许是因为有他,或许是生的喜悦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她半点都不觉害怕。抬头不见星月,之前看到的几颗星星不见踪影,唯有夜风如故。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跳下来,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剖剖白 若不是足够幸运, 此时他们不死也伤。他可曾想过后果,可曾想过这有可能就是两人的黄泉之行。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自是不知道他冷漠脸上闪过的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事实上,自从那一夜过后,他越来越不了解自己。 唯一能肯定的是, 他不能没有她。 哪怕是死,他也愿意和她死在一起。 “没有为什么。” 她心一颤, 这回答很符合他的性格。他向来寡言,若不时而精分怕是她都不知道他并非不善言辞, 而是不屑多话。 抬头往上看,除了影影绰绰的树枝树叶, 再无其它。看样子他们今晚要露宿于此, 便是晏实他们找过来恐怕也在明日之后。 事实上她太过乐观, 稍后她在他的口中听到更残酷的现实。因为雁秋山地形复杂, 这处崖底没有直接上下的路, 怕是五天内都等不到有人来救他们。 他们只有朝西南方向走, 或许能找到路出去。 “你是如何知道的” 各洲府的地方志,她也曾看过不少。对于大概的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她都知道一些,但具体的她无从得知。 “早些年, 我曾来过。” “我怎么不知道” 话一出口她立马后悔, 其实她的意思是两人一直处于对立的位置,相互监视那是肯定的。她都不知道他几时出过京,更不知道他曾经来到雁秋山。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往后无归想知道我的事,我定如实奉告。” 她轻轻一笑,不知该如何做答。 左环右顾,四周除了树木还是树木。深山崖底就怕野兽出没,或是毒虫毒蛇。地上睡觉显然不是好选择,她的视线定在树上。 他夜视极好,顺着她的目光落到树干上。两人寻了一棵二人合抱的大树,简略折了一些树叶铺着做成栖身之处。 鸟兽虫鸣不绝于耳,还有不知名的声响异动沙沙作响。两人挨得极近,他的一只手自然地搂着她,她心里斗争一下很快释然。 崖底太冷,两人抱在一起取暖,总比一人面对寒冷更能保存体温。 劫后余生,有人或许会欢喜到颠狂,有人则会比平时更加平静。恰如他们,仿佛只是误闯山林的迷路人,而不是从崖顶坠落捡回一条命的幸运儿。 这样的境地,这样的夜晚,似乎人世间的一切纷扰都变得微不足道。晏玉楼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睡过去,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长夜漫漫。 “无归,是你先招惹的我。” 他突然出声,声音低沉暗哑。 她长睫轻颤,装睡不语。 “你看这崖底的树,它们生于此长于此终将枯败于此。没有人来打扰它们的清静,它们便永世安寂无波无澜。我亦如这树一般原本一生无悲无喜,终将和我的先辈们一样,为了生而肩负的使命踽踽独行独独终老。可是无归,你招惹了我,我便再也不能淡看红尘心如止水。” 原本他心如古井不起任何波澜,是她突然闯进他的天地,像天上的仙子般跌落在他的心湖撩拨起一池的涟漪。 而今她想当成一切未曾发生,怎么可以 她有些心虚,睫毛颤动两下缓缓睁开。 没错,确实是她先招惹的他,纵使她有很好的借口替自己开脱,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那一夜其实她还有其它的选择,之所以对他下手无非是她不想压抑自己。 那夜过后,她明知千不该万不该,却从未后悔过,甚至她都没有想过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果。无非是在她的意识里,他称得起正人君子四个字。 后来的种种避嫌仿佛一场笑话般,在今夜他义无反顾随自己跳下来后,她自己想来都觉得羞愧不已。 然而,正如她所说,越是心虚她越是理直气壮。 “国公爷,我承认是我不对在先。但你也得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你算不上吃亏。春梦过无痕,不过一场梦而已你何必揪着不放。” “于我而言,那不是一场梦。” 就算是梦,他也要变成真的。 她一定不知道对他而言,那对他意味着什么。在他无趣的人生中,她就像桃林里的桃花一样,飘进他的心里,让他灰暗的人生瞬间有了颜色。 “你可知那夜我已走火入魔,我真气散了大半功力失了六成。在你走后,我差点死在桃林。第二日你问我为何脸色如此之差,那是因为我原本要静养调息,却依然想见你的缘故。我无法当成一场梦,你招惹了我就得负责到底。” 她恍然大悟,就说在内阁时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差,敢情他是走火入魔。她还以为他身体虚,心里还曾鄙视过。 “我对不住” “我甘之如饴,你莫要再避着我。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且想想看,你处处防着别人窥知你的身份,难免心力不足。若有人可以暗中帮你,你是不是要省力许多所以无归,不要再推开我。” 他的表情真挚,语气低哑中带着委屈撒娇的意味。 她立马想起他的另一面,那样极具侵略性和野心的男人,绝不是眼前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以抹杀的。 “我可以信你,相信你会帮我。但是你敢说你对我的这份动心纯粹吗其中是否真的不掺杂任何利用之心倘若有朝一日,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我的身份威胁我替你卖命,又该如何” 他眸色沉如暗夜,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不会有那一日,我那日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如果说他有朝一日要实现身上肩负的使命,那一定是想让她拥有更尊贵的身份。但要是她不想,他知道如何取舍。 世间之事,本就难两全。何况他不是愚孝之人,做事全凭本心无关他人。 她回想那天的事情,并不觉得自己有漏听过什么。 “我听得明白。” 他将下颌抵在她的发上,低低轻笑,“你定是没有听明白,我是不是说过若是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去做,我不会执着原来的计划。” 咦,有这句吗 她恍惚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说。 “什么是更有意思的事” 好吧,她觉得自己或许在明知故问。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其实她不应该有此一问。 他眼神幽远起来,望着浓浓的黑夜。似乎能穿透密林深处重山叠叠,看到远处的万家灯火红尘人间。 “自是与寻常人一样” “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又低低笑起来,“老婆是妻子的意思吗这是哪处民间的说法,倒是贴切得很。” “那还不简单,国公府门口那么多的女人翘首以盼,还有无数贵女在闺中倚门相望。你信国公振臂一呼,京中多少女子前赴后继,这有何难” 这个女人简直是生来克他的,明知他暗指什么非要故意曲解。人常说一物克一物,他向来是不信的,到如今倒是觉得此话不假。 “你当真这般想” “不是。” 她回答得干脆,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以前她避着躲着是因为她不敢奢望。她有许多的顾虑,但在他愿意和自己共同赴死之后,那些顾虑便显得有些多余。 他死都不怕,自己还有何可畏惧。只是她终归还是有私心,她怕自己变成男人的附属,怕自己将来心不由己。 “你既然这么想和我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给我当地下情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许见光的那种,你可愿意” “好。”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同意。 倒是她微微一怔,原本她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故意刁难的,压根没想到他会答应,更没有想到他还答应得如此之快。他可知道自己的意思,可明白地下情郎意味着什么这个时代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让步至斯 “你不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 “你真想好了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堂堂信国公今后就是我晏玉楼的私有物。” “嗯。” 他抱紧她,眼神慢慢幽暗。 “真好,今夜我能与你同眠。” 她脸一黑,接着又是一红。什么死男人,说了半天原来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怪不得这么听话。 “鹤之,我忘记加一条进去。你我之间的秘密关系,一切都要以我的身份为重。” 他抱着她的姿势不动,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叹息一声,修长的手伸过来揉了一下她的发,目光柔和表情似水。 “好,我听无归的。” “这么听话,以后爷好好疼你。” 他眸一沉,“嗯,我等着。” 倒是她闻言一哂,这男人还真是荤素不忌开得起玩笑。明明是她占了上风,她怎么预感以后自己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困了。” 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她重新闭上眼睛。 “睡吧,我守着。” 她确实有些累,白天走了一天的路,经过这一折腾不免身体困乏。然而她脑子清明原以为不会睡去,不想闭上眼睛闻着他的气息,不多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一觉天明,他们依旧保持着昨天的姿势。 树林极密极为茂盛,树干交错遮天蔽日。树底下湿气很重,脚底的厚厚的落叶散发出阵阵腐烂的气息。莫说是人,便是兽都没有看到一只。 “你说晏实他们没有几天找不到我们,我们得赶紧找到出路。”她说着,开始找路。 他没有回答,走在她的前面。一只手不停拨开拦路的杂小树木,一只手牵着她。一路上摘了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充饥。 两人体力消耗得很快,来到一处略为空旷的地方,抬头看去只能看到树顶空隙般大小的天空。空气闷湿滋生许多飞虫,青气湿气令人皮肤发痒。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弄些吃的。” “好。” 她毫无形象包袱地坐在地上揉着双腿,举目望去除了树木是矮小的灌木,没有路也看不到尽头。 他去了约半个时辰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山鸡。没有水洗,只能拨毛后挖坑用树叶包着再裹上泥埋在火堆下面。 她得感谢他有随身带火折子的习惯,在野外只要有火才能生存下去。鸡没有处理内脏,也没有盐味道真的说不上好。不过人在野外又累又饿,有一口热食吃都是天大的幸运。 吃过东西再上路,比方才有精神多了。看不见前方,也不知道出路在哪里,他们唯有一直向西南,期望能走出去。 密林实在是太密,一小段的路程他们要费时许久。落叶还有矮小的树木挤挤攘攘,一路行来十分吃力。他在前面开路,她则踏着他走出来的路艰难前行。 她知道这种赶路最是消耗体力,身上的水分流失得极快。除了食用青涩的野果子,他们几乎没有其它的水分补给。 这样下去,迟早会脱水脱力。 眼见着树木越来越茂密,她渐渐有种窒息的感觉。无油没盐的鸡肉在胃里发酵着,涌起一阵阵的酸气。一只手捂在腹部,强压那种想吐的趋势。 “怎么了,不舒服”他回头,关切问道。 “有一点,刚才那山鸡肉真是太难吃了,有点想吐。” 光吃白肉没滋没味,又在这样闷湿的环境之中。现在她想起来就想吐,胃里不停地翻涌着,捂着胸口不停拍着。 他抬头看一眼间隙中的天空,弯下腰身,“我背你。” “不。”她连忙拒绝,一个人走路就够困难了。再背一个人,岂不是想累死。“我没那么娇气,你可别忘记我是谁。走吧,日落之前能走到有水的地方最好。” 人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水。 没有水,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重新往前走,那股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终于忍不住,松开他的手身体往后侧着,“你赶紧往前走,我要吐了” 说完,已“哇哇”吐起来。 吐完以后,浑身觉得脱力。看来她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壮,不过是夜宿一回,她居然适应不了。 这下他不顾她的反对,一把将她背起。她有些焉焉的,没吐之前还好些,吐完之后感觉特别没力气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谢谢。” 他停顿一下,“无归,我不喜欢听这两个字。” 他们之间何需言谢,这一点他希望她能记住。 “好,那我不说了。” 密林阻路,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她趴在他的背上,呼吸中都是他的气息。他坚实的背是最好的依靠,托着她的双手是那么的有力。 恍惚间,她觉得有这么一个男友似乎很不错。 如果他们的之间的感情不用考虑身份门户,那该多好。尘世之中,她放不开自己的心,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反倒能放开。 不知走了多久,期间她要求几次他把自己放下来,都被他拒绝。 忽然他一脚踏空,原本被蕨类覆盖的地方是一个凹进去的山洞。山洞极深,她感觉自己身体极速朝下坠落,最后掉落洞底。 因为她跌在他的身上,底下又是泥土,他们都没受什么伤。他划亮火折子,先是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她确实无恙放下心来。 她自嘲一笑,先是坠崖现在又掉进山洞,他们可真够背的。洞口很高,要是没有来救他们,或许他们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为何发笑”他问。 “先前我掉进山崖,你跟着跳下来,不就是抱着与我一起共赴黄泉的心。昨夜我们没死成,阎王爷怕是看不下去非要成全你我,来这么一出可算是能如愿了。” “生不同衾,死能同穴,倒是极好。” 他轻喃着,将她扶起来。火折子划亮四下看去,竟然看到洞口往前延伸。她心下一动,这并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塌洞,倒像是人工的。 沿着路往前走,越走越开阔,最后来到一处极空旷的地方。四面石壁刻着复杂的图案,显然年代极为久远。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下她能肯定,洞穴是人为建造的。 他没有回答,盯着一处似龙非龙的图腾。 蛟龙。 那是前朝原氏皇族的图腾。 她眼眯着,脑子闪过灵光。史书记载原氏亡国后国库已空,赵氏攻进皇城后接手的是空空如也的空城。 前些年,民间还有关于原氏宝藏的种种传说。她从来不以为然,想着原氏真的有宝藏,为何不强大自己而被赵氏所取代。她一直以为原氏之所以灭国是因为君王太过荒淫挥霍,不想这个传说竟是真的。 “莫非这就是前朝的宝藏” 他回过头,眼神忽暗忽明。 “没错。” 她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惊讶,难道他早就知道原氏的宝藏就在雁秋山难道他和原氏有关不然他以前为什么来过雁秋山。 他说的肩负使命是什么 如果他指的是信国公,大可不必有那样的表情,所以他说的使命指的是光复前朝。如此一来,他那天说的话就不难理解,他之所以有谋逆之心,是因为他是前朝后人。 “你是前朝后人” “是。”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那蛟龙的眼珠子上。血很快被吸进去,厚重的石壁缓缓打开。 她震惊不已,以前只听说过这样的玄幻之事,不想能亲眼所见。能滴血开启原氏宝藏的人,只能是原氏的子孙。 难道他是 原氏余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狂狂喜 她不是迂腐之人, 对于前朝后人也没有任何的偏见。在她看来赵氏建国近两百年, 所谓的前朝后人都已是大启的子民。 但是姬桑不一样, 他是当朝信国公,有权有势有地位。这样的人若是原氏子孙又存着复国的心思, 将是大启最大的隐患。 赵氏族人与她无关, 天下百姓她也可以不顾。她只在意五姐和岳儿, 他一旦起事遭殃的是岳儿。 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得下另一位帝王,除非他们是不同的国家。如果他事成,岳儿必死。如果他事败,则他死。 说实话,无论哪一种可能, 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的脸色十分平静,完全没有被人窥破秘密的心虚与遮掩。幽深的眼眸深似海,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更加神秘。 须臾间她想到了许多问题, 脑海中不停浮现生灵涂炭满城疮痍的惨状。她发现事到如今, 自己找不到什么可以问的。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只知道你是姬桑, 是大启的信国公。” “呵, 信国公”他讥诮一笑, 眼神玩味。 这样的他, 很是陌生, 陌生到她觉得有些心慌。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江山更迭,一个朝代的兴起和消亡皆是顺应民意。原氏退出历史舞台,说明君王不作为, 没有赵氏还会有张氏王氏。 早先王澋等人闹事,被李太原用前朝余孽的说法镇压下去。后来王澋死在狱中,董子澄查到其真是前朝后人。原本她并不太在意,想着那起子跳梁小丑不成大气。 可那个幕后之人若是姬桑,则大大不同。 “王澋是你派人杀的。” 这不是问,而是肯定。 他不语,看着她。 “为什么他既然是前朝后人,那就是你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你指使,你为何要杀他难道是怕他供出你,怕你的事情败露” “并不是,他不是我的人,也不是受我的指使,但确实是我让人杀的。” 他杀王澋是因为王澋想害她,任何想害她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他知道她一向嘴上不饶人,实则是个极心善的人。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王澋那日闹事是针对她。他说不是他指使的,那王澋会替什么人卖命。抛开此事暂且不说,那眼下呢 “你杀王澋的事我们先不说,我也不问你杀他的原因。我只问你,你想复国吗” “你觉得不行吗”他不答反问,眼神难懂。 这个问题不用想,以她的立场来说只有一个回答。 “当然不行你如果要复国,势必挑起大启内乱,最后受苦的只会是黎民百姓。你想想我们一路行来所看到的大好河山,你忍心生灵涂炭吗” “你可知赵氏是如何夺的江山” 关于原朝的灭亡,她读过史书自是知道的。原氏最后一任君主是个好战的性子,可以说是无战不欢。彼时临国西鲁国已派人议和,偏偏他不同意。还执意御驾亲征,最后弄得民怨四起,终于被赵氏取而代之。 没有一个王朝的灭亡是无辜的,每个王朝的崛起都有特定的历史环境。 “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朝代的消亡都是因为失去民心,原氏也不例外。” “民心原氏失的不是民心,而是被小人蛊惑。赵布那个卑鄙小人,趁着天子御驾亲征之时发动宫廷政变,扶十一皇子上位迷惑朝臣。天子战死后,他开始屠杀忠臣,拿着新帝的禅位书登基为帝。更可笑的是,赵布死后其子继位。你可知他儿子是谁” “谁” “正是那位禅位后养在暗处的十一皇子。”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后宫秘辛果然劲爆。也就是说赵布在当禁军统领时,就与宫中的妃子有了首尾且生了儿子。然后他用自己的儿子谋夺了原氏的江山,最后自己还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 这样的皇族阴私,当真是闻所未闻。 然而纵使原氏的覆灭有一点冤枉,却仍难改原氏最后一代君王不作为的事实。赵氏延续至今,尚且还算安稳。如果他一意孤行,遭殃的是无辜百姓。还有她的五姐,她的外甥。 “鹤之,你熟读史书应当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一个王朝能永盛不衰,无论是何种理由被其他王朝取代。原氏会被赵氏夺去江山,肯定不是仅凭一个禁军统领就能成事的,其中定然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因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祖上的基业能被一个禁军统领从宫内瓦解,可见早已腐朽不堪。” “你不希望我复辟你难道不想恢复堂堂正正的女儿身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 谁会希望他挑起战事,复国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人力财力,还有无休止的谋划。同朝为官,他们纵使政见不合做不成恋人,亦能如朋友般相处。若是他真的妄图推翻赵氏江山,那么他们就是真正的敌人,你死我亡的那种。 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 至于什么皇后,她更是不屑。当皇后听上去身份尊贵,可终究不过是关在牢笼里的可怜女人,哪有她当侯爷来得自在。 “自是不希望的。人之一生何其短暂,权势你有富贵你有,何必执着非要坐上那把龙椅。当然成为一个帝王,能随意掌控他人的生死确实是一件想想都特别威风的事情。你会有此念头,也不足为奇。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呢” “西鲁国虎视耽耽,陛下年幼无知,还有两王伺机待发。大启外忧内患,你觉得我若起事会失败吗” 她心一惊,大启的弊端她何尝不知,所以她只盼着小皇帝快些长大亲政。他说的确实不错,他在朝中亲信众多,若真举事有很大把握会成功。 恍惚间,他有些明白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的冷淡,他对许多事情的袖手旁观,以及他不愿娶妻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透露给我昨夜你深情款款的承诺,难道都忘记了吗” 他唇角缓缓扬起,修长的手伸过来。她头一偏躲过他的触碰。不想他执意将她扳过来,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我没有忘。” “既然你没有忘,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耍着人玩很有意思吗还是你打心眼底看不起我是个女人,所以如此戏耍我” 她莫名动怒,不知是因为他的野心还是他出尔反尔的无耻行径。亏得她昨夜还动了心,下定决心抛却一切杂念和他成为恋人。 在他的眼中,她此时是愤怒的。 但是他心中却是欢喜,她愤怒证明他在乎自己。这种认知让他心情愉悦起来,大手轻轻安抚地摸着她的发。 “自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的使命,那么枯燥无味却不得不为之谋划。毕竟除了这件事情,我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现在有另外一件事情让我更动心,我已决定放弃复国。” 她望着他的眼,想从其中看出言不由衷,看出他隐藏的野心和抱负。但是除了真挚平静,她什么也看不到。 该信吗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说他能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说不定真是放弃了复国的大业。但是另一个声音在反驳别傻了,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当皇帝的梦想。 “我能相信你吗” “无归,我说过你要信我。” “好,如果我信你,你是不是真的放弃复国你敢发誓吗”她说完后觉得自己有些幼稚,要是誓言可信世间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负心之人。“行了,你别发誓了。无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眼下我除了相信你似乎并无其它的法子。” “你有。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现在为民除害,替大启除掉我这个祸害。”说着,他将匕首递给她,“你可以现在杀了我。” 那匕首的尖上,还残留着他的血。 杀了他 她心头一震看向他的眸,他眸底深如晦,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别人的生死。她恍惚相信,若是她真的动手他必不会躲让。 “我信你便是。” “我就知道你会信我。” “要是我不信你,现在把你杀了,你甘心吗” 他靠得更近将她紧紧抱住,她微一愣便由着他去。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之上。 “能死在你的手上,我自是甘心。” 她的心狂跳起来,一个男人愿意把命交到一个女人的手上,这代表什么从昨天到今天,她受的震撼一次比一次强烈,这个男人就是一个疯子。 但就是这个疯子,她却愿意相信。 “你这么做,不怕愧对列祖列宗吗” “祖宗啊”他眼眸中重新露出讥意,深深嗅了一下她身上的香气,“先人隐去姓氏独独苟活,本就已背叛原氏先祖。我姓姬,何来愧对原氏一说” “其实这件事情你原本可以不用告诉我。” 这是她的心里话,在她看来便是至亲也有许多不便诉之于口的秘密。他既然不打算复国,何不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她难道不知道女人善变,万一她变了心这个把柄足可以置他于死地。 “我想让你心安。” 她神色微怔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知晓她女儿身的秘密,这是她最大的软肋,她的不安她的裹足不前皆是因为此。所以他把自己是原氏余孽的身份告之,这样她同时也捏住了他的死穴。 竟然只是为了让她心安,他便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在她的眼前。这番用心良苦,她无言以对。 从他怀里抬起头,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怀疑,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端倪。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业,这样的男人有吗 “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值得。”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斩钉截铁,且毫不迟疑。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再是当了二十二年的男人,也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女人的事实。女子原就比男子更加感性,更容易心软和动情。 一个男人为她至此,她若是还扭扭捏捏那就是矫情。 “好,那我们就这样吧。反正我们彼此都掌握着对方致命的把柄,如果真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就弄死你,反之亦然。” 他神情重新缓和下来,唇角含笑,“好,若我真有异心,你便为民除害。” 她心一松,眉微微一挑看向那大开的壁门,“我们还要不要进去看看你祖上留了多少金银财宝” “也好。” 一进洞穴入目之处是堆得满满当当的大箱子,地上散落着锁头。有些箱子已经腐烂露出里面的财宝,还有些滚落在外。 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之中,原本璀璨夺目的金银早已失了原有的光泽。 原氏最后的那位国君,真是一个猜不透的人。有这些钱为什么不好好打理自己的江山,为何会在御驾亲征的路上埋下这些宝藏难道是料准自己的死期 说实话这么多的钱财摆在眼前,她并不心动。她生来富贵,侯府锦衣玉食财帛堆满库房几世都用之不尽。 眼前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就是一堆死物。 “你既然不复国了,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暂时存放于此,以后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她张了张嘴,最后点头。 出来后,石门重新用他的血关上。心里回过味来,怪不得他这么放心,开门关门还得用他的血,这些东西没有他别人也拿不出去。 等他们费尽全力从洞中出来时,重新面对的是举步维艰的密林,天色已暗四周一处漆黑。略寻一个空旷之处,燃起一堆火。 茂密的林子又湿又闷,被火这么一烘她觉得要舒服一些。半靠在树枝铺成的地席上,她浑身说不出的不对劲。 他这次猎的是一只獐子,摘了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子。野果子看上去小小的,有青有黄极少泛红。看得人立马分泌酸水,不用想都知道不太好吃。 早上吃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酸难已入口,这会儿倒是奇怪。酸自然还是酸的,只是她觉得酸得恰到好处,缓解她之前那种心口发闷的感觉。 因为有果子缓冲胃里好受一些,她勉强吃了一些獐子肉。果真是人在极端条件下,适应环境的能力越强。 姬桑向来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默默吃光了剩下的食物。 晏玉楼静静看着他吃东西,他吃东西的样子又快又优雅。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抛却心结后她越发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 无论长相家世和地位,还有彼此都身负秘密的相同经历,无一不表明他们的契合度。他们能在一起,或许是上天注定的。 他吃完东西清理干净,感觉到她的目光如影随行。 “我好看吗” “好看。” “无归也好看。” 她“扑哧”一笑,要是此处有第三个人,定会被他们之间的对话雷死。什么叫相互吹捧,指的就是他们这对不要脸的男女。 “我自是最好看的,你赚大了。” “嗯。” 他边应着边把树枝堆到树干上,准备今夜依旧睡在树上,相比地上而言树上更安全。他此时的模样落在她的眼中,那是举止从容帅绝人寰。 她得庆幸现在不是夏季,否则蚊虫能把人抬走。 原本还为自己能吃进一些东西而庆幸,一刻钟后她腹中重新升腾起那种想吐的感觉。果然不到一会儿,她又吐了。 吐完之后,她都能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地消失。这种全身无力的感觉从未有过,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病了。 姬桑过来伸手一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热。 拉过她一只手,搭起脉来。 看着他的动作,她强装笑意扯了一下嘴角,“你还会看脉真看不出来。要是你以后不当国公我不当侯爷,我们两人流落江湖,你还可以悬壶济世做个走脚郎中,我们也饿不死。” 若是他们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有朝一日抛却所有的一切远走他乡做一对寻常夫妻,这说不定是一个谋生的手段。 她也就是想想,随口一说。 不想他神情很是郑重,认真道“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养得活你。” 这话不假,她信他。 他已摸到脉门,仔细辩去眼神慢慢幽深,脸色随之凝重。 一时之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病例。什么疟疾瘴气之类的,总归在这个时代都是要命的病。万一她真药石无医,那她会觉得很遗憾。 毕竟她的感情才刚开始,她将将体会到什么叫男女之情就戛然而止,如何甘心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奇难杂症”她问。 “没有。” 他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缓缓露出笑意,“并不是生病。” “不是生病怎么可能,我全身都没有力气,吃了就吐。我怀疑我是受了湿气或者是山林里面的瘴气,要不然怎么会这样。你说我会不会死啊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我可告诉你,我这人小气得很,我的男人除了我之外不许有其他的女人。便是我死了你也不能找,你要是找了我变成鬼也会日日缠着你。说不定我在阴间混得好,我就巴结好阴司判官早早勾掉你的魂,让你去下面陪我。” 他被她说得好气又好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说了不是生病,你要相信我。无归,我且问你,你最近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她翻了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这么明显的不对劲她感觉不到吗她自小强身健体,身体一向好得很。突然像个病秧子,浑身无力吃什么吐什么,一定是出了大事。 不是生病,难道是中毒 “难道我是中毒是什么毒谁下的毒” “也不是。”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眸中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她看到他的笑,心里突然一痛,“你还笑得出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那样就没有知道你的秘密。没有人和你作对,你在朝中就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任意摆布岳儿,让岳儿做你的傀儡 “无归”他表情严厉起来,“你胡说什么,难道孕妇都像你这般喜欢胡思乱想不成” 孕妇 谁是孕妇 她脑子一片空白,“你刚才说什么” 他神色一缓,爱怜摸着她的脸颊。 “无归,你有身孕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夜夜话 密林静谧, 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她的脑子嗡嗡一片,将他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掰开重组, 一遍遍地在心中咀嚼。 他的眼神温柔似水, 眸底深处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这个孩子她会留下吗他该怎么说服她生下孩子 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他们上空飞过, 发出悦耳清脆的叫声。翅膀扑腾着从一棵树飞往另一个树, 那棵树顶叉上有一个大鸟窝。 大鸟停在鸟窝边,窝里的三只小鸟争先恐后伸出头张大嘴嗷嗷待哺地叫唤着。大鸟喂过小鸟,重新飞走。 世间万物繁衍后代, 生生不息。 许久过后她才从震惊中恢复, 身体坐得笔直双眼依旧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不会诊错吧” “不会。” 滑脉走珠如此清晰,他不可能诊错。 她眼睛连眨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好几遍,如此说来她是真怀孕了。就那么一次, 她居然就怀上了。算一下好像她这个月的月事确实没来,她以为是换水土的缘故加上事情又多,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 竟然是揣上娃了。 如此一来他们荣昌侯府后继有人, 老娘也能含饴弄孙。这个孩子来得倒是时候, 要是男孩子那就是侯府世子下一任荣昌侯。要是女孩子, 即是侯府的嫡出大姑娘。 猛然间她想到什么,不自觉地抱着肚子,警惕地看着他,“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许和我抢” 他啼笑皆非,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她抢孩子无论姓姬还是姓晏,不都是他的骨肉。她无论恢不恢复女儿身,都是她的女人。 以后,还是他孩子的娘。 东华寺的签果然灵验,他将来一定儿孙满堂。只要她愿意把孩子生下,他压根不在乎孩子是姓姬还是姓晏。 “我不和你抢,我的就是你的。” 晏玉楼被这话绕了一下,回过神来只觉得他这人不仅深沉还很腹黑。什么你的我的,他的意思孩子无论跟谁都是他的种。 该死的男人。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会当真的。既然你的就是我的,那以后你的国公府还有你这个人都是我的。你的所有财产都是我孩子的,我这说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你说的是。” 她挑了一下眉,发觉自己好像赚了一笔大的。 信国公府底蕴深厚,他愿意双手奉上,那么以后她就是大启第一豪富第一权贵。还有那洞穴里的前朝宝藏,以后没有他自己也能取出来。 她肚子里揣的可是他的种,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将来她有钱有权有势,还有这么出色的男人,又有孩子傍身。还不用受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条条框框的限制,天天都是人生巅峰。 思及此,她豪迈地拍了一下他的肩,“算你识相,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好。”他从善如流。 既然怀孕,那么很多现实问题来了。 她如何瞒天过海生下孩子做到不被人怀疑,一时间脑子里竟然闪现许多的方案。算日子她应有孕两月,肚子还未显怀。自己生得比一般女子要高,要是幸运的话怀孕四个月别人都不太看得出来。 后面好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办 她是朝中重臣,消失大半年不见人几乎不可能做到。 似乎是知道她的担忧,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你只管养孩子,其它的事情我来操心。” 略一沉思,她慢慢点头,“也好,那就交给你了。” 他是孩子的父亲,应当的。早知道会怀孕,羁绊越来越深斩都斩不断,之前她纠结来纠结去又躲避他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 她喃喃道“早知道你会一发即中,我扭捏个什么劲。” 他闻言低低笑起来。 世人皆说晏家女子好生养,当年先帝就是因为这个传言下旨让晏琳琅进宫。不想以前他嗤之以鼻的事情,最后会落实到他的身上。 果真是好生养的很。 看身材倒是不像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她的腹部,接着落在她的胸前。那里平坦依旧,与男子一般无二,实难看出是个好生养的女人。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恼怒起来。 他那是什么眼神,她就平怎么了不平怎么装男人她平她骄傲,她平得理直气壮平得理所当然。 不自觉中,她抬头挺胸。 他眸光一暗,别过头去。 呦,还不忍直视了,什么死男人 她气得呼一下子站起来,只把他吓得连忙扶住她,“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休息什么啊,让你把我盯出一个窟窿来姬桑,你是不是心里嫌弃我啊我告诉你,我可不赖着你要。我的孩子我可以一个人生,也可以一个人养活他她。我堂堂荣昌侯要想什么没有,何需你施舍” 他清冷的脸上有一点懵然,不明白她火从何来。当真是女子与小儿难养,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是难养中的难养。 “谁嫌弃你” 不都是她一直对他忽冷忽热的吗 “你啊,你刚才盯着我的身材看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耳根一红,眼眸渐渐幽暗。自己哪里是不满意,是怕自己一看她就想起那夜情难自控,谁知她竟然误会。一把将她抱住,狠狠咬上那渴望已久的红唇。一只手紧紧将她按在怀中,另一只手往她衣襟里伸,摸来摸去只摸到裹着的布条。 到底顾着她怀着身孕,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你说,我对你满不满意” 两人紧贴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当下心神一驰,连声软语,“满意满意,我对你也很满意。” 用力再咬了几下她的唇,他才放开她。 这一夜,她放松自在地窝睡在他的怀中。心里不无讽刺地想着,果然人心善变。不过是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她就完全放开了。 晨光熹微,清晨的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洒落,落在他们的脸上。 她嘤咛一声,从他的怀中醒来。这才发现他的睡姿和昨夜一样未变,而她的心中已没有昨天早晨醒来时的那丝不自在。 山林之中除了野味就是野果,没有更多的食物。为了体力为了孩子,她忍着不舒服勉强吃一些,没过多久重新吐出来。 他清冷的眸中带着担忧,抬头看着顶上的天空。 今天势必要走出山林。 昨天他都背着她,何况是知道她怀孕后,更是一步都不让她走。她也不矫情,心安理得地趴在他的背上。 走了一上午,终于看到一条山间小溪。小溪两边蕨草丛生,溪水清澈见底,底部被水流磨得圆润的石头清晰可见。 两天没喝水光靠野果子补充水分,他们早已是口干舌燥。补充了水分,洗了脸和手再坐在石头上歇息,两人相视一笑。 “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密林之中空气闷湿难受,此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胸口的酸闷得到缓解,不由得深深吸好几口气。 “你说这孩子得有多厉害,且不说我们一路离京长途跋涉。只说我先是被人推下山崖,紧接着又是掉进山洞,又走了这几天的路。他居然一直安安稳稳地呆在我的肚子里,我觉得他她一定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你我都要出色。” 他目光柔和,定在她的身上。纵使衣衫狼狈,她依然是那个矜贵从容受人尊敬的荣昌侯,他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寻常之辈。 “那是自然。” 她笑起来,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道“你看,那是不是炊烟” 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一缕青烟袅袅上升。 “鹤之,那里一定有人家。” 有人家的地方就有粮食,她吃了两天的野物野果吃完又吐,早已腹中空空如也。这个时候若能喝到一碗普通的米粥,不亚于人间美味。 两人朝着那炊烟走去,那是一间隐在树木之中的木屋,四周围着木栅栏。栅栏内种着一些菜,还有几只老母鸡啄食着青草和虫子。 “请问有人在吗” 屋内的人闻声出来,是一对年长的夫妻。夫妻二人穿着摞补丁的衣服,老汉中等身材皮肤微黑,脸上的皱纹深刻,老婆婆一脸慈祥走路有些跛脚。 看到他们眼中都是一惊,对于他们的出现很是惊异。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何况还是像他们这般出众的人。 “我们兄弟二人误入此地,两位老人家可否让我们进去歇个脚” 老汉明显松了一口气,“哦寒舍简陋,两位贵客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吧。” 他们俩此时的样子自没有多光鲜,衣袍上多处划丝还有几道口子。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惊世的长相足够令人心生敬畏。 老夫妻俩相视一眼,神情很是不自在。 一进屋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简单的木板桌上摆着两碗稀稀的粥。粥是糙米粥,菜也极为简单,一看就是园子里种出来的。 老汉姓王,婆婆姓李,王老汉是山中的猎户,可以从墙上挂的毛皮中看出来。原本他想杀一只鸡招待他们,被晏玉楼制止了。可怜见的,她现在可不想吃什么荤物,简单吃些米菜就行。 饭没有煮够,老两口招呼他们吃,自己则躲进灶房里重新生火下米。 虽说有些过意不去,眼下晏玉楼顾不上许多。她出生在侯府,这样的糙米粥只听说过,还是第一次吃。说实话口感并不好,然而她饿极了,竟是吃得香甜。 灶房内,老夫妻俩在嘀咕。 王老汉怀疑他们是逃难的灾民,想到今年的年景,言语中很是忧心。“听说浒洲那边又有很多人逃难到咱们洲府,你说他们” 李婆婆没有说话,低着头。 王老汉又道“我前两日下时听说浒洲那边有人开始卖儿卖女的,哎” “不是,他们不是浒洲来的。”李婆婆终于出声,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听出来,他们说的是官话,定是从京里来的。” “官话”王老汉吓一跳,“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来找你的” “这么多年了,人人都当我死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寻我你别胡思乱想,我看他们的衣服料子都是极好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咱们好好留他们一日明日将他们送走,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王老汉一向听自家婆娘的话,当下嚅嚅,“都听你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怎么生了这么好看的孩子。看他们的年纪,和咱们家山儿差不多。” 说到儿子,他目光温柔许多,脸上的皱纹像开了花似的,“山儿都二十多了,也该说媳妇。老婆子,我看我们过段日子还是搬到山下吧,免得山儿跑来跑去。” “诶。” 李婆婆应着,麻利地往锅里放剁碎的菜,然后洒了一把粗面搅在一起。这便是简单的菜糊糊,做起来最快。 晏玉楼吃完后手脚麻利地收好碗筷,进了灶房。夫妻俩看到她进来,又看到她身后跟过来的姬桑,同时吓了一大跳。 “你们” “大娘,感谢你的饭菜。” 晏玉楼说着,把碗筷放在灶台上。 “就放这里我老婆子来洗,你们快到外面歇着吧。今天天色已晚,你们若是想走等明日天亮我让老头子送你们下山。” “那就谢谢大娘了。” 李婆婆矜持地笑着,看一眼王老汉。王老汉是越看越觉得他们长得好,不知道这样的公子怎么会到深山老林来,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寻常。 晏玉楼看出老夫妻心中的疑惑,装作懊恼地道“我和兄长是背着家人出来狩猎的,下人都没有带。听说山里野物多,我俩一心想猎个大家伙,追着一只熊瞎子进了深山。不想熊没猎到,还把随身的东西弄丢了。” “哎呀,东西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 李婆婆忧心起来,熊瞎子都跑到外围了,这里怕是不宜再住人。 山里黑得早,天一黑老两口就歇下了。木屋不大,除了老两口的房间还有一个极小的隔间。简单的木板拼成的床两个人同时进去差点转不开身,想来应该是老两口儿子上山时住的地方。 姬桑个头高,晏玉楼也不矮,两人睡在一张小床上只能紧紧贴在一起。好在他们现在关系明朗,可以无所顾忌地抱着睡在一起。 被子有一股潮气,并不好闻。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褥子,死沉沉的并不柔软更称不上暖和, 但这是他们近几天睡过最好的地方。 房子用木板隔着,隔音自然很差。 那边的老两口没有睡着,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话题说来说去就是今年的年景,还有因为熊瞎子的事,李婆婆有些想搬到山下去,王老汉没有答应。 “这都多少年了,早就没人会记得我。这时离京里远,我那好庶兄或许已不在人世,你不要太过小心谨慎。” “那家子人都是黑心的,万一他们没有死心” 李婆婆连叹几声气,幽幽道“我活到这个岁数又遇到你还生了山儿,早就值了。孩子跑来跑去太累,你年纪渐大万一遇到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还是挑个日子搬下山吧。” 王老汉沉默许久,最终决定再考虑一下。 搬家的话暂且搁置,两人又说起他们来,李婆婆应该是见过世面的,说起话来丝毫不像山野村妇。 “那两位公子气质不凡,绝非一般的富家公子。我离京多年,实在是不认识这些小辈后生。他们自称一个姓贺一个姓吴,只怕隐瞒了身份。若我记得不错,京中世家大户并无姓贺和姓吴的。” “不管他们是什么,我看他们不像坏人。” 李婆婆笑了一下,“你呀,看谁都不像坏人。不过你这次倒是没有看差,他们二人目光清明神情坦荡,一看就是磊落的人。只是两位公子出门不带随从不带下人不像是出来打猎倒像是” 说到这里,她没有接着说下去。王老汉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家老婆子把话说完。只觉得脑子里稀里糊涂,生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老婆子,你可是看出什么不对劲” “你没有去过宣京不知那里是何等的繁华,更不知道宣京城中的公子贵人行事如何的放荡不羁。我在闺中时,曾听过一些匪夷所思之事。世间有些男子不爱红妆爱英武,偏生就喜欢男儿。这种喜好到底不太光彩,那些人大多私下行事。今天的这两位公子生得如此出色,一看又是好人家的儿郎,怕不是私奔出京的” 王老汉显然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惊得是嘴巴张了又张。 “还有这样的事” “只是我猜的,大户人家规矩多什么嫡庶啊门当户对啊,若他们真是那样的关系怕是为两家人所不容。看他们的样子应是困在山有几日,也是不容易。你莫在他们面前露出端倪,免得他们不自在。” 王老汉连连应道“这个我晓的。宣京真可怕,怎么什么人都有,幸好你逃了出来。我一定仔细交待山儿,千万不要去那个地方。” 李婆婆似乎地长叹了一口气,那边再无声音。 他们不知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耳目比寻常人本就要灵敏一些。加上屋子隔音极差,便是他们说得很小声,这边的晏玉楼和姬桑都听得一清二楚。 晏玉楼把头埋在姬桑的怀中,压抑着自己的笑声。这个时代的人脑洞也这么大的吗居然认为他们是私奔出来的一对男男。 她贴着他耳边道,“我们像私奔的” 不过私奔这个建议,听起来倒是不错。要是哪一天她的身份败露,或许可以来一个金蝉脱壳,两人私奔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过小地主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在京中呆不下去,我们就私奔吧。” “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吃吃醋 翌日天未亮, 便听到隔壁悉悉索索的声音。老两口轻手轻脚地下床,不多时满屋子都是米粥的香气。 昨天因为是临时赶上的,他们喝的是糙米粥。今天早上的粥是老两口精心准备的, 自然不再是糙米粥而是白米粥。 晏玉楼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李婆婆, 发现对方的言行举止确实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一种官宦人家养出来的气质。联想到昨天老两口的对话,她猜想李婆婆应是京中某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吃完饭后,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听大娘说话似乎是宣京口音, 不知大娘可是宣京人氏” 李婆婆愣一下, 倒是没有否认, 只道她好耳力。 “不日我们便要归京,不知大娘可有话要捎回娘家” 王老汉看过来,老婆子不是说这两人私奔出来的吗怎么还要回京他心里犯着嘀咕, 面上多少带出一些,在两人之间打量。 姬桑目不斜视, 晏玉楼看着李婆婆。 李婆婆苦笑一声,“我母亲早亡父亲也已去世,家中是庶兄当家, 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再者出京多年,那些人怕是都以为我早就死了。” 这番话说得不清不楚, 倒也不难猜出大概。无非是嫡庶之争, 最后庶出的当家,嫡出的转眼从天下掉到地下。 “你既是嫡出的姑奶奶,万没有避让庶出的道理。便再是庶兄当家, 也不应看着你过得如此落魄。我这人向来爱抱不平,你若有什么隐情不妨说与我听,或许我还能帮上一些。” 王老汉浑浊的眼睛一亮,“这位公子此话当真我婆娘被人害得苦” “孩子他爹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这么多年我早已看开,那些东西他们拿去便拿去吧,都是身外之物,哪有性命重要。” 晏玉楼眯起眼,嫡庶之争谋财害命并不鲜见。只是李婆婆是女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她那庶兄何至于起杀心。 她看了姬桑一眼,姬桑这才开口。 “如是你的东西,万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你莫要有顾虑,我们二人在京中颇有些权势,你只管把冤屈说出来我们定会替你讨回公道,权当是报你们的收留之恩。” 王老汉看出一些门道,只怕自家老婆子猜错了。这两位公子哪里是什么私奔出来的,说不准真是进山狩猎迷了路。 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会引起不同的效果。相比王老汉的心思简单,李婆婆心下只有震惊。她当年身为伯府姑娘,在京中都只能看人脸色行事。宣京权贵何其多王公贵族无数,敢说在宣京有些权势的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只是他们二人如此年轻,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们真的能帮自己讨回公道吗 思量再三,咬牙狠心。 她都这把年纪,活得也算是够本了,还有何可畏惧的。要是能拿回母亲的东西,那她的山儿也不至于这般辛苦奔波。 “两位公子大义,且容我慢慢说来。” 李婆婆原名李蓉娘,是宣京乐安伯府的嫡出大姑娘。生母体弱膝下仅她一女,反倒是府中的姨娘们各有所出,乐安伯府也算得上是子孙繁茂。 她庶长兄的生母王姨娘,是其父的表妹,不光育有庶长子还育有庶长女,深得父亲的宠爱。她的父亲之所娶她的母亲,不是因为门当户对,而是因为她外家的家产。 她外家是商贾,当年她母亲嫁进李家时带进万贯家产。那些嫁妆一半充公一半是她母亲的私产,那一半的私产若无意外便是她的嫁妆。 事情的起因也正是那些东西,她母亲去世后王姨娘当家。父亲本就是个闲散伯爵,没什么作为,更不管后宅之事。 为了谋她手里的东西,王姨娘陷害她与一名家丁有染,并捏着这个把柄要将她嫁给自己的娘家侄儿,好一口吞下她的嫁妆。 王姨娘的侄儿是个嫖赌之徒,她如何能嫁 不想威逼不成,王姨娘便将她与家丁有染的事情传扬出去。女儿家出了这样的丑事,莫说伯府不能容,便是族人也容不下。 无论她如何辩解都没有人信她,最后她被送到京外的庵堂静修。便是这样,王姨娘也没有放过她。那庵堂的尼姑被王姨娘买通,居然想谋害她。 她假装不知,寻着一个空隙逃出来。 没有路引举目无亲,可怜她堂堂伯府的嫡出小姐只能装成乞丐沿路乞讨去投奔自己的外祖一家。谁成想外祖一家被人灭门,家财都落入旁支之手。 王姨娘却并没有放过她,她东躲西藏在一次逃亡中摔断了脚。因为要躲着抓她的人无法安心静养,骨头没有长好成了跛子。走投无路之时,她想一死了之。最后被一山中猎户所救,此后便与猎户隐居山林,一直到现在。 时隔多年,第一次同外人说起自己的遭遇,李婆婆几次哽咽难当。那些苦难原以为已经过去,今日提起那些绝望悲愤历历在目。 她没有忘记,只是埋在了心里。 他人的故事或许只有寥寥数语,但其中艰辛便是没有身在其中也能窥知一二。世道对女子而言更是艰难,李婆婆能一路逃过追杀必是九死一生历尽磨难。 乐安伯府的事晏玉楼有所耳闻,不过现在宣京已无乐安伯府。乐安伯去世后,伯府降爵不能再称伯府。 这位李家的大姑奶奶,她曾在自家老娘口中听到过。 “原来是李家姨姨,我娘曾念叨过你。说你向来性情温婉知书达礼,定是被人所害。” 李婆子心一动,仔细打量她,依稀能看到故人的影子。当下有些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公子母亲名讳” “我娘姓杜,出身常山伯府。” “你是杜姐姐的儿子” 当年李蓉娘和杜氏同为伯府嫡出大姑娘,两人出身相同社交圈子差不多,曾是闺中好友。没想到一别经年,还能在此处见到故人之子。 遥想当年恍然如梦,李婆婆流泪不止。 “杜姐姐如今可好瞧我问得是什么糊涂话,杜姐姐人长得美心地又好,有你这般出色的儿子,她定然是好的。” “我娘很好,他日你若归京便可见到她。” 李婆婆抹着眼泪神情发怔,归京吗她还能再回去吗 “我” “你先别急着回答,你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待回到京中定会替你查个清楚明白。你若是想通了,可去荣昌侯府寻我。” 李婆婆又惊又喜,吃惊于晏玉楼的身份,又替故友欢喜。她离京时尚在闺中,那时杜姐姐也未定亲,不想竟是嫁进侯府。 “好,好。” 王老汉也很高兴,虽然他不清楚什么伯啊侯的,但是一听都是很厉害的人。要真有贵人相助,老婆子的冤屈便能洗清,他们一家也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这些年他们生活在山里,虽说是清静到底还是有许多不便。眼看着他年纪渐大,已无法打猎维持生计。独子在山外谋生一家人分隔两地,哪里不想和儿子一起过日子。再者儿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他们在山里也不认识什么人,说到亲事两眼一抹黑就怕耽搁儿子。 得了晏玉楼的准话,两口子像吃了定心丸。李婆婆到底是宣京来的,多少看出一些门道。虽说另一个公子没有表露身份,但看气派应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有他们二人从中帮衬,或许有生之年她还能堂堂正正的归京,在母亲的坟前烧上一柱香。 下山时,王老汉坚持送他们出山,他们问清出山的路婉拒他的好意。老两口把他们送了又送,最后依依不舍地留步。 在看不到人时,姬桑重新背起晏玉楼。晏玉楼趴在他的背上,心情略有些沉重。世家大户大多都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那些痼疾除之不尽。 “京里的那些世家这些年做了多少阴损之事,没想到你我远离宣京身陷此地都能听到。湖阳公主事情不用多说,世人都知道她是什么德行。我听说前些日子年近古稀的锦宁侯才纳了第二十六房小妾,那小妾年方十六,和他最小的孙女一般大,是一名七品小官孝敬的庶女。上个月感恩伯府的两位公子为了一名花楼女子与人大打出手,还闹到顺天府。便是清贵如谢家虽说没有纳妾之事,我那大姐夫却有两名通房丫头日日红袖添香。更别提我的二姐夫,光姨娘就有三位。我二姐性子泼辣,灌了姨娘避子汤,这才不用受庶子庶女的苦。我的姐夫们之所以没有弄出庶出子女来,都是因为我的姐姐们有我这个弟弟。你说,我能怎么办” 他将她的身体往上一托,稳稳地踩着王家人踏出来的小路前行。四周青山葱翠,仿若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 “古往今来,世间之事不都是如此,何必为这些不值当的事情生气。” “你真当我是为那些人置气,我只是有时候替我们自己觉得不值。举国上下污七八糟的人和事太多,各部官员大到侍郎下至小吏哪个敢说自己手上干净。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懂,我自不会苛求他们两袖清风分文不取。只是连灾银的主意都敢打,那就不是一般的贪赃枉法,而是有不臣之心。固县之事我还未与你细说,你要是亲历过必会觉得震怒。” 接着,她把在固县夜宿时发生的事情简略讲了一遍。包括有人盘剥灾民的银钱,明抢过往客人的财物等,末了思索一下,顺带提了平儿的事。 “下面乱成这个样子,我始料未及。” “这事我知道。” 他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当然知道她一路行来发生的事情。她冷哼一声,拧了一下他。他的肉坚实坚硬,拧得她手都疼。她只得改成捏他的脸,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我还有账没有和你算,你为什么买通花姑” “不是她。” “不是她还能是谁” 总不会是她最亲近的采翠和晏实吧这两个人不可能背叛她,更不可能被他给收买。那么她想到一个可能。那时她与古幽兰同行,还有那个钱三,隔墙有耳被人听到也是正常。 固县之事,钱三曾替她解围。 “钱三是你的人” “嗯。” 他倒是好手段,京里京外的手伸得极远。若不是现在和她关系匪浅,只怕以他们之前的状态她根本斗不过她。她自以为与他旗鼓相当,却不知差之甚远。 她天生算不上是玩弄权谋的高手,之所以能位极人臣,凭的是会投胎。 所以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她要不是出生在荣昌侯府哪里可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她要不是自小被当成男儿养大,怎么可能不受这个时代的束缚。 上天的恩待无以为报,她唯有多帮一些人,才对得起老天爷给的第二次生命。 近午时他们眼看着快到山脚,远远听着似乎有人声。她连忙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心里略有一些遗憾。 几天的时间太过短暂,两人以后再也不可能如此旁若无人地亲近。瞄一眼他的神色,似乎也是相同的感觉。 那些人声越来越近,她听到熟悉的声音。 “晏实,我们在这里。” “侯爷,是侯爷” 晏实的声音颤抖着,脚步急切。那么高的山崖,掉下去的人不死也残,这几天他连想都不想。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找到侯爷,要是侯爷有什么不测,他便以死谢罪。 看到自家主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他一个大男人差点热泪盈眶。这几天他们不眠不休地赶路,整个人像绷紧的弦一刻不敢松懈,更不敢去想即将面对的结果。 神经大紧大松之下,他身体一软倒在一个护卫的身上。 “侯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姬桑那边要平静一些,许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奴才。阿朴看上去明显比晏实要镇定许多,若是忽略他袖子里抖个不停的双手,怕是很难看出来这是他们主仆劫后余生的重逢。 程风扬心有余悸地松口气,这几天两边人马摒弃前嫌共同赶路。好在两位爷都没事,否则朝堂内外还不知要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他的桃花眼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自家表哥看起来还好。只是晏侯爷看上去有些不太好,脸色苍白了一些。 也不知这两人在一起几天几夜,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晏玉楼一看他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程风扬,好的不学歪心思倒是不少。只不过他再是会想,也想不到他们这几天是如何相处的。 要是他知道自己敬爱的国公表哥背着自己下山,眼珠子还不得掉下来。 她收敛神色,态度谦和对着姬桑道谢“这几日多亏姬国公相助,我感激不尽。他日姬国公若是有难,我定当义不容辞。” “晏侯爷客气。” 程风扬看着他们你来我往,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两人都相处了几天,有必要如此生疏吗都说患难见真情,过命的交情不应该称兄道弟吗 怎么还是一副客套的样子 咦,不对啊。 那夜听说晏侯爷是被冯世贤推下去的,可表哥是自己跳下去的。难道这里面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难道表哥对晏侯爷 一股寒气袭来,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自家表哥在看自己。他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用,表哥何至于这般生气。 “表表哥,你交待的事情我都已办妥。” 眼见着表哥往前走,他赶紧跟上去,低声说着这几天的事情。而他们的身后,晏实也在向晏玉楼禀报她掉下山崖后的事情。 冯世贤当场被他杀死,花姑躲避及时伤得不算重。本来是也想一起来的,被他要求自己找一家客栈好好呆着养伤。 那夜山寨里冲进来一群人,听说是另一个山头的山匪。为抢山头夜袭山寨,山寨里的三当家乱斗中被砍死,二当家不知所踪,寨子里的人死伤过半,大当家和四当家带着活下来的人关门闭户休整山寨。 他是在下山途中碰到上山的程风扬一行人,程风扬听说信国公也一齐坠崖着急忙慌地和他们一起来寻人。 她默默听着,想着姬桑说过山寨里原是他的人,现在混了不少有异心的人进去。她敢肯定山寨之乱定与他有关,这个男人下手是真狠。 前面的姬桑走得很慢,程风扬以为表哥从山崖掉下来身体多少有些受伤,自然跟着放慢脚步。山路狭窄,前面的人慢后面的人自然就快不了。 晏玉楼慢慢地走着,嘴角慢慢翘起。 记得有人说过,越是心狠的人动起情来越是浓烈炽热。谁能想到冷漠如他,居然是一个如此心细如发的男人。 下山之后,便不在固县地界,而是在莽县境内。 花姑一看到她,眼泪止都止不住。她再三表示自己没有事,花姑这才抹干了眼泪,主动要服侍她沐浴更衣。 她吓得立马拒绝。 没有采翠在身边,确实多少有些不方便。好在眼下有身孕在身,那月事不会再来,也就不用有人帮忙遮掩什么。 姬桑一行和他们歇在同一家客栈,客栈里掌柜向他们介绍了不少莽县当地的菜式。莽县盛产香醋远近闻名,用香醋烧的菜式就有许多种。 早在掌柜说到香醋时,晏玉楼就感觉自己在咽口水。 姬桑何等心细,当下让掌柜的将拿手的菜式全部来一份。喜得掌柜迭声吩咐厨房,叮嘱一定要用心烧制。 “各位客官要是尝得好,可以买上一些。我们莽县的香醋和别地的不一样,不拘是做醋鱼醋排骨还是拌在菜里,都是极为爽口的。” 不消说,这位掌柜的定是有亲戚开香醋作坊的。如此卖力推荐,自是想他们买上一些。 或许是她的胃口产生变化,也或许是几天的食不知味让她胃口大开。总之香醋做的菜很合她的口胃,她一连用了两碗饭。 掌柜的再问起时,姬桑毫不犹豫要了三十坛香醋,让人送往宣京。再备上十坛放在马车上,以便路上随要随取。 晏玉楼有些无语,她不过是怀个孕又不是要泡在醋坛里,哪里就用得着四十坛香醋。别的男人送女人珠宝首饰华服胭脂,他倒好就知道买醋。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希望自己天天吃醋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坦坦白 采翠不在,脖子上裹着药布的花姑伊然成了晏玉楼的丫头。她瞧着那十坛香醋搬上姬桑的马车, 眼神说不出的惊讶。 “侯爷, 真想不到国公爷竟然爱吃醋。” 晏玉楼努力装成正经的样子,憋着笑。 “个人口味, 不过此地的香醋味道确实不错。到时你去要一些过来, 想来信国公不是小气之人。” 话音一落, 便见程风扬板着一张脸过来。他先是看到马车边的花姑, 并未看到在马车一探出头的晏玉楼。 花姑脖子上包扎得很是醒目, 一看就是伤到了那里。程风扬之前已从晏实口中知道一些情况,当真见到人,心里的关心变成浓浓的嫌弃。 “你个蠢丫头,躲都不会吗还弄了一身的伤, 真是有够笨的。” 随手丢出一瓶药,施舍般道“拿去用吧, 这药去疤最好。本来就生得丑,要是再留疤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你。” 花姑向来不在意外表,也没想过嫁人的事。一看那瓷瓶精致,猜想里面的药必是金贵的, 哪里敢受如此大恩。 她连忙摆手, “公子, 不用了, 侯爷已经给过我一瓶。再说我皮糙肉厚,留些疤也是不打紧的。” 侯爷给她的药她用得已经很是心疼,不也再浪费其他的贵重药。 程风扬一口老血堵在喉间, 这叫什么鬼话。什么叫留些疤也不打紧,这死丫头到底还是不是女人哪。 当下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只用一双桃花眼幽怨地瞪着。瞪得她心里发毛,跟着打起鼓来,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程公子小气得紧,以前在国公府时总捉弄她。不让她吃好又故意整她,她实在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公子,那个我要上车了,你快些过去吧,阿朴大哥在等你呢。” 说完,她就想上马车。 这时程风扬才看到晏玉楼,晏玉楼眼神戏谑,看得他顿时满脸通红。 “程公子以德报怨一片善心,先前我还担心花姑在你府上会受气,不想你如此关心她。说起来也是她的福气,我在此谢过程公子。” 程风扬心下一抽,说不上话来。心想自己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野丫头何值得他如此上心。他不过是看她可怜不与她计较,不成想那死丫头没心没肺,半点没有察觉自己的一片苦心。 罢了,一个丫头而已。 “侯爷客气,学生向来体恤下人。这药既然送出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不如侯爷替学生转交,劳烦了。” 晏玉楼含笑表示会劝花姑用药,晏实有眼色地把药接过来。 程风扬道过谢神情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马车边,不明白心里那泛开的淡淡惆怅和酸涩是为哪般,千般思绪最终化成一声长叹。 抖开扇子,摇了几下,神态风流地上了马车。 另一边的马车内,晏玉楼把玩着那个瓷瓶。不用打开闻她都知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不仅见效快而且还不留疤。就这么一瓶价值百两,不比自己给花姑的差,足可见程风扬的心意。 “你为什么不肯收他的东西” “我不敢,这药看上去很贵重。我我受不起” 花姑低下头去,两只手绞在一起显然很是不安。做为一个女人,再是粗枝大叶只怕也感觉出有点不对。她不过一个丫头,公子为什么会给她用这么贵重的药心里隐约有些想法又不敢去想,生怕是自己想多徒生笑话。 晏玉楼猜到她在想什么,倒是有些赞同她的做法。以她的身份,若是程风扬真有什么意思也只有做妾的份。 清河程家是什么门第,那样的世族大户根本不可能接纳一个平民孤女。甚至做妾都是千难万难,顶多是个通房。 “你做得没错,不过一瓶药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花姑听晏玉楼一说,才把药收下。 从莽县出发走上官道,一路西行。途中但凡打尖住店,饭桌上都会有莽县香醋烧的菜。不说花姑以为自己发现信国公爱吃醋,就是程风扬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家表哥是个无醋不欢的人。 阿朴一脸苦大仇深,要不是自己护主不利国公爷怎么会跳下悬崖。必是那几日吃了一些苦头,国公爷才会口味大变。 他自以为猜得没错,一张脸越发拧成麻花。 一行人快到浒洲府城时,终于追上采翠和平儿。主仆舅甥相见,都有说不完的话。眼看着自家侯爷抱着表少爷关切问话,采翠几番欲言又止。 终于等到主仆二人独处时,采翠忧心自责。 “侯爷,都是奴婢大意,您责罚奴婢吧。” “我何事要责罚你”晏玉楼问道。 采翠不敢看她,只将随行的箱笼打开,翻开上面的衣物露出底下的月事条和棉包。她这才恍然大悟,神情复杂。 “侯爷,奴婢大意居然忘记提醒您。您这次是怎么过的” 晏玉楼没有想瞒采翠,做过自己的贴身丫头,又是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人,这样的事情瞒也瞒不住。 她慢慢坐下,示意采翠也坐下。 采翠见她脸色郑重,不由心往下沉。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可能,最令人胆颤心惊的便是有人识破侯爷的身份。 那可是欺君之罪 “侯爷” “别怕,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只不过有些棘手。” 采翠的心因为她这句话忽落忽起,心重新提起来。脸上惨白一片,唇抖着眼神不安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忽尔一笑,“你别紧张,不是坏事。” “侯爷,您莫吓奴婢” 采翠的表情像哭一样,晏玉楼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傻丫头,我什么时候吓过你。确实不是坏事,但对我们而言很是棘手。我这次根本没来月事,你可还记得那次我们去常山伯的事吗” “那次侯爷您” 采翠惊骇起来,她记得侯爷那次回来多有狼狈。当时侯爷说没事,让她不用担心。难道其中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重提旧事,晏玉楼眼神晦涩。被人下药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下药后与人一场桃花醉春风更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 然而当时的桃花雨落,到如今已结硕果,终是瞒不住人。 “那次啊我被人下了药,然后找了一个男人。” “那那您是” 她淡然一笑,轻轻用手合上采翠微张的嘴,“别太惊讶。世间有男女,男女交合繁衍生息本就是天道法则。我得天眷顾一举得子,我们侯府后继有人,你当替我高兴。” 采翠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大哭一场。侯爷是什么身份,便是真要生孩子,也不应该随便找一个男人。 “侯爷” “你怎么还哭上了傻丫头,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这孩子既然来了,万没有不要的道理。我晏氏香火不能断,所以我才说棘手。不过我相信有你们在,我们定能渡过难关。” 她定定看着采翠,采翠拼命抹着眼泪,努力扯出笑脸。 “侯爷说的是,奴婢高兴。咱们府上要有小主子了,老夫人要是知道还知欢喜成什么样子就是呜” 采翠不敢问那个男人是谁,只在心里替自家侯爷委屈。侯爷没有提那男人,怕是身份很是不堪。像侯爷这样的金枝玉叶,竟然被人陷害沦落到委身一个低贱的男子。一思及此,她的心就跟刀割似的。 晏玉楼拍着她的肩膀,“好采翠,你快别哭了。” “奴婢不哭,侯爷您想吃什么奴婢去替您做。” “不用了,这事有人操心。” 采翠不疑有他,以为侯爷把吃食的事情交给晏实。晏实的忠心没人能比得上,有他照顾侯爷的饮食定然是妥当的。 可是当他们与姬桑一行人共同用饭时,闻到满桌的醋香,她愣了半天。 这时花姑低语,“采翠姑娘,这些菜都是国公爷吩咐的。你是不知道,这一路我们都这么吃,吃得我天天冒酸水。” 采翠心一惊,“你是说信国公吩咐的” “是啊,也不知道国公爷胃口如此怪异,居然顿顿都不少了香醋烧菜。” 可怜他们这些下人没人敢说,她不过是一个丫头哪里敢提。连程公子都不敢说,何况像阿朴那样的忠仆。 刚开始她还觉得挺好吃的,但是同一种口味天天吃,是个人都会吃腻。真难为侯爷,跟着国公爷这么吃居然面不改色。 采翠的心忽上忽下,不敢去深思。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自家主子和信国公飘去,心突突直跳。之前没注意,现在再看只觉得主子和信国公之间有些说不上来情愫。别人看不出来,但她能清晰感觉自家主子在信国公面前很是放松,那种放松就像在她和老夫人的面前一般。 “国公爷确实与外面传的不太一样。” 花姑听了,很是赞同“国公爷本就是个好人,我在他府上时总听下人提及。他不喜人近身,却极少责罚下人是个好主子。这一路他从未有过不耐之色,你看他和侯爷都成朋友了。” 采翠小心看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侯爷与国公爷本是对头,如果能做朋友那意味着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乱成一片。 “传言总是误人,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还曾诬蔑过我家侯爷,却不知我家侯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自是的,侯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姬桑晏玉楼和程风扬一桌,他们下人一桌其余侍卫分开来坐。这一顿饭吃下来,唯有晏玉楼一人觉得合胃口。其他的人对饭菜倒是没有太多的要求,只不过连续吃了多天同样的菜式难免腻味。 菜是姬桑定的,程风扬不敢有异议,其他的人更是不敢说半个字。 入夜住店,采翠服侍晏玉楼躺下,迟疑道“侯爷,我们与信国公同行,万一他觉察出什么,或是他存了什么坏心思,我们怎么办” 晏玉楼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头摇得厉害,“奴婢是担心您信国公一直针对您,奴婢怕他对您不利。” “国难当头,信国公是个拎得清的。朝堂之上政见不同,那是难免的。若是有人想动摇国本,我与他自是站成一线,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晏玉楼故意说得正经,眼见着采翠紧张的模样,不再打趣,“再者,他不是外人。” 一句话,采翠立马明白了。 不知为何,原本应该是更让人惊吓的事实,她愣是长长松一口气。原因无他,只因信国公无论长相地位都能配得上自家侯爷。 侯爷与这样的男子有肌肤之样孕育子嗣,她觉得不委屈。 当下不知为何,她突然大哭起来。 晏玉楼被她一哭,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这个傻丫头,难道她以为自己和姬桑扯上关系,以后就要受制于人吗 “傻采翠,我心里有数,他掣肘不到我。” “不奴婢不是因为这个哭”她抬起头来,泪水满脸,“奴婢是高兴是高兴奴婢还以为幸好是信国公” 主仆多年,晏玉楼旋即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心里莫名觉得安慰,只有真正在意自己的人,才会计较这样的事情。 说实话,和姬桑春风一度,自己不委屈。 “好了,别哭了。” 采翠止住哭声,依旧哽咽。 “那国公爷会不会和您抢” 她们果然是主仆,晏玉楼莞尔一笑。犹记得自己刚得知怀孕时,也和采翠一样的想法,就怕姬桑和自己抢孩子。 “不会。” 得到这个答案,采翠总算破涕为笑。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抹干眼泪走过去开门。见到门外清冷高大的男子,略有些不太自在。想到如今他和自家侯爷的关系,默默将人请出去自己守在外边。 姬桑心下明了,径直坐到床边。 “今日如何” “还行。” 她说的是实话,这几日许是菜式对胃口,她没有再吐过。要是总吐个不停,难免会引来别人的怀疑。 这个孩子,当真是个省事的。 他眼神柔和,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被子上,定在她的腹部。“明日我要折回饶洲,若是浒洲有什么异动你先不要行事,即刻让人通知我。” “可是饶洲出了什么事” “程梁被刺。” 她倒吸一口气,之间路过固县里她就觉得饶洲很乱。一个小小的县令敢那般明目张胆敛财,身后的人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如今程梁遇刺,饶洲说不定已经乱了。 “有人想挑起大启内乱,从京中科举舞弊到浒洲饶洲之乱,我总觉得背后之人织了一张大网,想要将我们网在其中。” 他神色微冷,大手隔着被子抚上她的腹部。 “何人为渔,何人为鱼,眼下尚不能定断。无论背后之人在做什么,其目的并不难猜。我之前另有打算在其中有些布局,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她不置可否,他之前想光复原氏肯定有一些暗招。比起他来,她就是一个温室里的傻白甜。这种阴谋诡计,就让他去处理吧。 “依你来看,是谁做的我觉得这一路行来,都有淮南王的手笔。你说他若真为平衡之术,用得着行如此蠢事吗” 什么摄政王,什么平衡之术,就跟闹着玩似的。 “有时候计不在高明,奏效就行。无论是不是他,最后终会真相大白。你安心养胎万事有我,切记不可和从前一般不管不顾,应谨记你如今并非一人。” 她笑了起来,随手一撩头发。因为出门在外她从不敢放松,寝衣之下依旧缠着布条。便是她此时散着发添了一分女气,外人也很难将她与女子联想到一起。 “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如此婆婆妈妈。” “无归,你答应我。” 他脸上写满不放心,手不由自主捧起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天知道他多想时刻与她呆在一起,守护在她的身边。 然而浒洲之事一日不了,终究是个隐患。 她正色起来,便是他不交待她也知道轻重缓急。 “好,我答应你。” 临别之夜,千言万语最终化为唇齿间的依依不舍,他清冽的气息与她的幽香搅和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采翠守在门外,估摸着近一个时辰才听到开门的声音。那清冷高大的身影离开,转眼消失在另一间客房中。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若无其事地进房间。眉眼始终垂着,手下利落地收拾东西,不敢去看自家主子。 晏玉楼半靠在床头,瀑布般乌黑的发散着,精致的五官明艳动人衬得那唇色越发的光彩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采翠不经意抬头,便看到自家主子如此娇艳的模样,那红得厉害的嘴唇似乎被咬破了。当下心跳得厉害,她再是未经人事也知道男女独处一事会做些什么。 事不关已时,她也曾与府中丫头们议论过一些京中各家内宅之事。不成想冷清如信国公,在面对自家侯爷时竟是如此热烈如火,居然将主子的唇都咬破了。 思及此顿时面红心跳,重新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 心里恍惚地想着有信国公这样的父亲,还有侯爷这样的母亲,小主子该是何等的玉雪可爱。小主子若是个小世子,以后不知要伤多少京中贵女的心。如果是个小小姐,不知有多少世家公子望穿侯府的高墙。 一时之间,她无比期待起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内内情 翌日分别, 两拨人背道而行。 晏玉楼一行人很快到达浒洲府城, 未惊动衙门马车直接停在阮府的门口。晏琬琰听到下人来报, 当下顾不上仪态提着裙摆跑出来迎接。 一见自己的亲弟弟,泪如雨下。 再看到完好的儿子,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楼儿呜你可算来了,平儿我的儿娘快吓死了。” 五个姐姐中, 晏玉楼对这个四姐最没有办法。原因无它,只因四姐是姐姐中柔弱的一个, 这也是老娘一听到四姐夫出事就寝食难安的原因。 大姐最是知书达礼端庄大气有嫡长女的风范;二姐性子直爽泼辣不吃亏;三姐是个书呆子两句话不到就掉书袋子;四姐性子弱又爱哭;五姐大大咧咧是个女汉子。 五个姐姐五种性情, 晏玉楼身为唯一的弟弟充当的是姐姐们的护花使者。看到哭得差点晕过去的四姐, 当下又是哄又是安抚。 晏琬琰自是美的,美得娇弱无依。近一个月来先是丈夫失踪后是儿子不见, 她整日洗面越发消瘦。一张脸不及巴掌大, 杏眼红肿眼泪汪汪, 像一只孤苦的幼兽般巴巴地看着晏玉楼。 挥退下人后,她终是忍不住一下子扑到晏玉楼的怀里呜咽出声,泪水很快湿了晏玉楼的前襟。她怀里的平儿也跟着哭起来, 母子俩不多会儿就哭成一团。 晏玉楼轻拍着她的背, 嘴里不停说着安慰的话。纵使很想问清楚四姐夫失踪的事情, 看眼下的情形却是不适宜的。 好不容易等母子俩哭够了, 外面又传来另一个孩子的哭声, 晏琬琰这才抹了泪,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楼儿还未见过安儿吧” 安儿今年两岁, 是个胖嘟嘟的男孩子。晏玉楼早就备下见礼,平儿也有一份礼物。对于外甥们,她向来不会厚此薄彼。 有了孩子们打岔,姐弟俩这才说上话。晏琬琰先是说起阮从焕失踪的事情,那一天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早上去衙门时还是好好的,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不见了。 也是在他失踪后,她才在他的书房发现一封信。信是先写好的,交待她万一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瞒着,千万不能传出去搅乱民心。 所以她才会对外宣称他是病重在家,而不是失踪。 “呜楼儿,你说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一个内宅妇人,衙门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晏玉楼看了那封信,信上并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四姐夫平日里跟着的人在哪里衙门里的人有哪个是四姐夫的心腹让他们来见我。” 阮从焕平日里跟着的人晏琬琰当然知道,只是衙门里的事她是真不知道。晏玉楼叹一口气,先见了阮从焕的长随和小厮。 这两人晏玉楼都不陌生,在京中都是见过的。 两人说起那天的事情同是自责不已,一说到失踪之前的关键处长随看一眼晏琬琰。晏玉楼立马明了,劝说自家四姐先下去歇着。 晏琬琰自打弟弟来了,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这些天的苦苦支撑再也受不住,一门心思都在自己大儿子身上,急切想带着孩子下去歇息。一听自家弟弟的关切提议心里熨帖,当下抱着孩子离开。 她一走,晏玉楼便看向那长随。 长随名叫沈茂,原是阮从焕的书童。难怪他不敢当着晏琬琰的面说。只因那天阮从焕最后去的一个地方是当地有名的天香楼,且进的是天香楼头牌燕霜的房间。 当时沈茂和小厮就守在门外,阮从焕没让他们跟着。 这一站就是近两个时辰,期间里面无人进出。但当燕霜出来时,阮从焕却不在里面。他们找了个遍,燕霜口口声声说他早就离开了。 “侯爷,奴才们记得清楚,大人确实没有出来。” “事发之后,你们可有封住花楼各门仔细搜查” “当时奴才就知此事蹊跷,让清明守在花楼命所有人不得进出。奴才赶紧将此事报给州同黄大人,他立马派人前来搜查,将天香楼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大人。” 清明是小厮的名字。 晏玉楼眯起眼,州同黄元化是四姐夫的同窗,亦是同榜的进士。当时四姐夫下浒洲就任时,亲自向她要的人。 “把黄元化给我叫来,不要惊动他人。” 沈茂当即领命而去,不到半个时辰气喘吁吁的黄元化就赶了过来。 黄元化和柳从焕年岁相仿,都是而立之年。他长相不如阮从焕出众,身形也略矮也略胖一些。得知侯爷提前到达当下狂奔而来,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 他的说辞和长随没有太大的出入,对于阮从焕的失踪也说不上来原因。倒是提到一件事情,就是阮从焕在失踪前几日向他透露过灾银被劫一案有了一眉目。 “有何线索”晏玉楼急问,心知四姐夫失踪之事必是和案子有关。 “下官不知,阮大人没有细说。” “他当时表情如何” 黄元化回想一下,道“并不见欢喜,似乎略有愁色。当时下官未多想,自去岁遭灾以来阮大人就很少舒展眉头。灾银被劫后,他更是愁得茶饭不思。好在有一位举子的所做所为歪打正着,让我们暂缓一二,才没有弄得流民遍野怨声载道。” 他所说的举子晏玉楼认识,正是张向功。 当时张向功打着济贫救世的旗号让那些乡绅开仓放粮,指使百姓住到富户人家,借机讹诈银钱弄得那些富户苦不堪言。因为赶着上京,他饱足私囊后离开浒洲,留下一堆烂摊子。 阮从焕听闻此事心生一计,虽不算仁道却也是迫于无奈。他派人出面平息此事,那些富户乡绅都是精怪的,各献出不少的银子粮食。有了那些东西,暂解了浒洲的燃眉之急。” “那人我知道,他是今年应试的举子。浒洲才子柳云生之死与他有些关系,收监后他在狱中畏罪自尽。” 黄元化露出吃惊的表情,京里的消息传出来没那么快,他还不知道张向功已死,更不知道才子柳云生的死和张向功有关。 柳云生之死对外的说辞是病死,晏玉楼不希望那样一个无辜的人死后还要被人恶意议论。病死的说法更容易被百姓接受,也更容易让人遗忘。她让人送柳云生的尸身回乡时,命人带去一笔银子给柳家二老,希望他们能安度余生。 “事急从权你们做得对。” 她说的是借富户的钱粮救济灾民的事情,放在那样的艰难时刻,换成任何人都没有更好的法子。 四姐夫的做法虽不算厚道,却是无奈之举。 “阮大人曾说过,若是侯爷在定会赞同的。” 四姐夫倒是了解她,她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有着做人最起码的良心。 “阮大人出事后,可有人给衙门传过什么信,或是外面有没有传些什么话你们有没有在第一时间封城搜查” 她一正面色,黄元化心头立马一凛,连忙回道“下官搜查花楼之后即刻命人封住四方城门连夜搜城,此后城门禁处另派人手严加盘查出城之人,均一无所获。自阮大人不见后,城中并无任何异样。倒是饶洲府那边派了几拨人来,说是要见阮大人。” 掳走人后不要挟不作乱,到底图的是什么难道说四姐夫查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东西事关别人的生死,所以四姐夫被人悄悄灭了口 “饶洲那边的人可是程梁派来的” “不是,是杜将军府上的人。” 杜老将军告老后就住在饶洲府,当年杜老将军告老后举家回乡,没有一个子孙留在京中。世人猜测是康泰帝忌惮他,他为了保命只得把子孙带回老家。 这些年来,世人渐渐将杜家遗忘,世人提及武将第一个先说的必是古将军。 “他们可有说找阮大人为何事” “有,他们要通关文书。” 灾银被劫后,浒洲各关卡查得极严。大宗货物进出,一定要阮从焕亲笔书写的通关文书。而杜将军告老后,其二子从商走货极大。 世人都以为杜家已经落败,只有像晏玉楼这样的帝王心腹才知道其中的内情。当年康泰高瞻远瞩,明面上是准杜老将军告老还乡,实则是将这样一枚定海名将镇在饶洲,以挟制封地不远的行山王。 而长广王那边亦同样有这样的安排。 杜家人名面上从商,实则有一支隐秘的军队。 问完黄元化后,她去了阮从焕的书房。书房干净整洁想来日日有人打扫,她叫来负责打扫书房的下人,一番盘问之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独独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想象着四姐夫平时书写看书时的习惯。将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一一翻找,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背往后轻轻一靠,闭止凝思。 遽然睁开眼,似乎想到什么,命晏实悄悄把清明叫来。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信黄元化。纵使这人是阮从焕亲自要的,纵使这人曾是阮从焕的同窗好友。利益面前亲人都靠边站,何况朋友。 沈茂年长世故,与黄元化说辞一至并有什么好问的。倒是那个叫清明的小厮,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补充一句。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清明被带进来后,晏实重新守在门外。 晏玉楼看着他,当年四姐夫离京时,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下看着倒是长高不少,也有了青年的模样。 “你可知我要问你什么” “侯爷,奴才有话要禀。” 晏玉楼并不意外,示意他说下去。 在他的口中,晏玉楼听到了一个和沈茂有些不同的版本。那日阮从焕确实去了天香楼,也确实进了燕霜的房间后消失不见。 但阮从焕并不是专程去找燕霜的,而是和什么人有约。这一点沈茂没有提到,并且还有另一个不寻常之处,便是那个燕霜姑娘。天香楼已封,楼里的姑娘们都被勒令各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许外出。那燕霜也没有被带走,依旧呆在天香楼。 听说这也是沈茂的意思。 晏玉楼叩击着桌面,真论起来谁也比不过沈茂的忠心。那么沈茂为何有所隐瞒,又为何没有处置那个燕霜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依你所见,你家大人失踪一事是何人所为” 清明像是害怕地看她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说,很快又低下头去,“奴才不敢讲。” “你但讲无妨,本官恕你无罪。” “奴才”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大人失踪后,黄大人来得很勤每回过府,夫人都会陪着,有时还会屏退下人” 晏玉楼眉头先是一皱,紧接着心头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 “侯爷奴才亲眼看到的,他们举止亲密奴才是替我家大人不值大少爷丢了,夫人还有心情和黄大人说笑” 她万万想不到,清明说的会是这个。四姐性子是姐姐中最弱的一个,但本性纯良简单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如果清明说的是真的,那黄元化的行迹十分可疑。如果清明说的是假的,他到底是何居心 “你当真亲眼所见” “奴才不敢乱说,侯爷明鉴。我家大人不明不白地失踪,大少爷又不见了。夫人瞒着大人失踪的消息不说,连大少爷丢了的事情也瞒得紧。若不是侯爷您碰巧遇到,大少爷还不知要流落何方。” 晏玉楼沉默下来,平儿走丢的事情确实蹊跷。偌大的阮府丫头婆子不少,便是平儿从后门溜出去,后门那里的门房不会拦着吗 内宅管理如此疏松,四姐确实不是理家的能手。但她不相信四姐是那样的人,更不可能凭着清明的一番话就断定四姐的人品。 “除了你家夫人和黄大人说笑之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清明低头,“奴才还有一事” “讲” 晏玉楼最烦别人吊胃口,冷喝一声,吓得清明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心下越发烦燥,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尽量让自己平静。 “本官说过恕你无罪,你有话就讲不要吞吞吐吐。” “侯爷那奴才就说了。奴才知道侯爷是夫人的亲弟弟,最是听不得有人说夫人的不是。但奴才实在替我家大人委屈大人一心为公,对夫人敬爱有加,可是夫人她奴才曾听到大人和夫人争吵,好像是怀疑二少爷并非亲生” 晏玉楼一个挥袖,桌子上的东西散落一地。笔架毛笔还有纸张等四处都是,那方砚台砸在清明的面前,将他吓得身体一抖。 “荒谬至极”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怒火。 清明更是浑身抖得厉害,如筛糠一般。 她努力平复怒火,厉声问道“这些话你有没有对其他说过” “奴才知道轻重,从未对别人说过。”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来。盯着那伏在地上的清明,心里假设了无数个可能。最好的可能就是这个清明被人收卖诬陷自己的主母,最坏的可能就是四姐和四姐夫真的貌合神离。 四姐应该不至于那么糊涂。 门外响起四姐的声音,她心情复杂地让人把清明带下去好生看管。就见晏琬琰带着丫头进来,将饭菜摆在桌上。 “楼儿,你先吃一些垫个肚子。” 晏玉楼垂着眸,看着那精心准备的饭菜,顿时胃口全无。 “先放着吧,我等会再吃。” “楼儿四姐这些日子没有一天安生过。眼下你来了,我这心里悬着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家里没个男人,我一个妇人家什么都不懂” “四姐,四姐夫失踪,你是阮家主母,府里内外都要靠你撑着。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四姐夫回不来,平儿安儿还要靠你,该做的打算你都要打算起来。你别忘记自己是侯府的姑娘,你身后还有荣昌侯府,你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底气的。” 晏琬琰重新抹起泪来,泪水成串连珠般不断,看得晏玉楼心下叹息不已。四姐在闺中时就爱哭,被五姐惹了会哭,比诗词比不过三姐会哭,被二姐骂了会哭,被大姐训斥会哭,总之全家就她哭得最多。 这样一个柔弱的性子,若是嫁进世族大家还不知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当年为了她的婚事,老娘没少操心,千挑万选选中四姐夫,看中的就是四姐夫的稳重清正和阮家的人口简单。 晏琬琰还在哭,哭得更加伤心。 “楼儿我知道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念我是你的四姐” 这叫什么话。 晏玉楼有些头疼,递了一方帕子过去,“把眼泪擦擦吧,眼睛都哭肿了。” “楼儿你来了就好我实在是顾不过来” 晏玉楼叹一口气,阮家这么简单的门户四姐都顾不过来,她这个弟弟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比起她来,大姐二姐三姐和五姐没有哪一个是容易的。 “有我在呢,你赶紧去歇着吧,平儿安儿还要你照顾。” “我都是我不好,我害平儿受苦了呜” “好了,都过去了,以后府里上下门禁要严,偷懒的下人不能姑息一定要严惩。此次的事是个教训,你以后切不可疏乎。” 晏琬琰泪水流得更凶,满脸的委屈。 “你四姐夫失踪不见,我一个妇人家里里外外操持。平儿调皮谁知道他会偷偷跑出去楼儿你一来就教训我我呜” 晏玉楼头疼得更厉害,抚额叹气。几年不见,四姐的哭功越发的惊人。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哭起来还和一个小姑娘似的。 这样单纯的四姐,她不相信会是清明口中那样的女人。好不容易哄走爱哭的四姐,她看着已经冷掉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出了书房门,采翠立马默默迎上来。看一眼自家主子眼底的疲色不由得心疼起来。主仆几人朝住处走去,前面有阮府的下人引路。晏琬琰早命人收好住处,将府里最好的一间客房收拾出来。 远远看到门口一小团黑影,她眉心一跳。那黑影也看到她们,一下子朝她奔来,小小的人儿抱着她的腿久久不肯撒手。 “平儿怎么了” “舅舅” 平儿仰起小脸,“我想和舅舅一起睡。”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童童言 小家伙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 她不由得心下一软。许是自己也即将成为母亲的缘故,她对孩子这种生物开始有了别样的情愫。 “为什么想和舅舅睡” “舅舅像父亲” 自从弟弟出生后, 母亲大部分都在照顾弟弟。他再也不是父亲和母亲唯一的孩子,父亲教导他要长兄风范,要懂得友爱弟弟。 长兄风范是什么, 他不是很懂,他只知道自己好羡慕年幼的弟弟。 父亲在家里, 会亲自教他识字读书。他喜欢和父亲独处时的时光, 他觉得那样的时光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弟弟还小, 还不能和他一起读书识字。 许是找到他时是晏玉楼带着他一起睡的, 他小小的心里把对父亲的思念转到她的身上。在她的身边, 他能感觉到父亲的温暖。 晏玉楼没有为人母的经历, 却也知一个家里有了二胎后, 老大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情绪。若是父母粗心大意,老大难免失落。 “好, 你留下来和舅舅一起睡吧。” 听到她同意,平儿小脸一亮, 眼神越发孺慕。 她牵起平儿的手,舅甥俩人进了屋。 采翠有些担心,眼下自家侯爷身子不比以往, 带着一个孩子睡万一被踢到怎么办。她想尽法子哄着平儿, 平儿依旧抱着晏玉楼不放手。 晏玉楼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另让人去报知四姐那边就说平儿歇在她这边。平儿这才松开手, 乖巧地睡在里边。 阮府人口简单,倒是与侯府一般清静无二。 夜至子时三刻,几道人影悄悄进了阮府,如入无人之境。为首之人眉头紧锁,似乎想不到一个知州的府上连基本的守卫都看不到。 他拧着眉来到晏玉楼的住处,守夜的晏实一看愣在当场。信国公不是折道回饶洲,为何深夜到访 将要阻拦,便见采翠从里面出来,请姬桑进去。 晏玉楼已睡过一觉醒来,醒来后左右思量四姐和四姐夫的事情,渐渐失了睡意。恰巧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命采翠去将人请进来。 姬桑一进房间,采翠立马低头出去。 夜行造访自是一身黑衣,却衬得他更是清冷如玉煜煜出尘。修长挺拔的身姿,目不斜视的冷峻眼神,笔直地朝床榻走来。 晏玉楼已经起身,披衣坐起。 “不是说要赶去饶洲吗” “是。” 行至半路突觉思念难忍,那种煎熬竟是半点不愿忍耐。他心淡如水本来难起波澜,一旦浪来潮涌他愿意随波逐流,也不愿继续守着那一滩死水风平浪静。 疾行一天一夜,终是能看到她。 那目光之中的清冷,像是被日光映照的高山积雪在慢慢地消融。掀袍坐下,冷冽的气息直往她鼻腔里钻。 两人相互凝视,似是看不够般。 默然无言,却已心意相通。 执起她的手,他眸光一扫瞧见床里的平儿,顿时停下将要上榻的心思。 “阮府守卫松散,我来时一路无阻。” “确实太过了些,明日我重新安排。” 晏玉楼也猜到阮府守卫不严,要不然平儿也不会走丢。只是她没想到平儿都丢过一次,四姐居然还不引以为戒。 说话间,他伸出抚摸着她的长发脸颊,心内长长叹息一声。这种有牵挂的感觉如此折磨人,偏又叫人心甘情愿。情爱似蜜似毒,一旦深入骨髓,竟是如此让人牵肠挂肚。 他急行一天一夜不是为公,仅是为私情。良辰无多,岂能为无趣的事情浪费好不容易偷得的时光。如今思念的人近在咫尺,何需再多做忍耐。 烛火中只见人影重叠交缠在一起,久久依偎。 半个时辰后,他依依不舍离开,带着几个亲信很快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晏玉楼在见过他之后突然觉得心内安定不少,转头看到睡得香甜的外甥,跟着躺下来闭上眼睛。 一觉天明,陪晏琬琰母子用过早饭后,她即刻带人赶往天香楼。当日四姐夫是从此处消失,天香楼一定还留有线索。 天香楼已封,楼里的姑娘都还在,里外都有衙门的人把守着。 她带人进去时,淡淡一扫楼里上下。说实话因为自身的原因,这样的地方她还是头一回来。高高垂下的红色纱幔飘飘扬扬,空气中流动的脂粉香气,还有蒙着红绒布的桌椅台子都能看出此前的繁华靡丽。 流水似的琴音从楼上传下来,还算应景。 燕霜是楼里的头牌等闲不会见客,在楼里的待遇自是最好的,房间也是最大最好的一间,位于二楼的最里边。 琴声便是从这个房间传出来的,推开门进去只见一妙龄少女坐在琴架前。雪肤花貌我见犹怜,纤纤玉手抚弄着琴弦,微堕的发髻越发显得她体态风流浑然天成。 如此佳人,倒是不负花魁的美名。 燕霜美目流转,目光似秋水盈盈递过来。一见含笑而立的晏玉楼,手下一滑破了一个音符,琴声戛止。 这般貌美的郎君,她生平从未见过。 “啪啪” 晏玉楼轻鼓两掌,“燕霜姑娘好琴技。” “公子是” 燕霜不是无知少女,自是知道能在天香楼封楼之后进来的人,必不是等闲之辈。这般贵气逼人的公子,不似浒洲之地能养育出来的。 心念微动,美目盈盈。 晏玉楼已经闲适地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的布局,随意地坐在圆桌边。房间内的摆设一眼能看完,唯一神秘些的地方便是那重重纱幔覆着的雕花大床。 她相信搜查的人必不会放过那里,四姐夫真是从这里消失的,除了房门还有哪里有出口。第一时间她想到的是秘道,第二个可能是窗户。 在见到燕霜后,她第一个浮现的问题是四姐夫为什么会来见燕霜四姐夫的为人,她是了解的。最是清正不过,不是寻花问柳之人,那么他来找燕霜做什么 人心难测,也最为易变。或许在她不知道的这几年中,四姐夫厌倦四姐起了其它的心思也未可知。若真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好好的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这个燕霜表现得如此镇定,还有心情弹琴可见是个有城府的。这个女人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四姐夫到底在哪里 满腹疑问最终只化成唇角的一抹浅笑,“燕霜姑娘这般聪慧,应当不难猜出本官是谁” 燕霜盈盈起身过来行礼,那一弯腰一垂首间尽显媚态。然而风流的仅是体态,神情却是淡雅清纯,如出水芙蓉一般。 晏玉楼若是男子,只怕也会为这样的女子沉迷。食色性也,难道四姐夫那般清正之人也不能免俗 “奴家燕霜见过侯爷。” 清脆如莺啼般的嗓子,娇绵细语的声音,听得人不由心醉。美人在前暗香浮动,晏玉楼渐眯起眼眸,认真地审视着她。 “好一个聪敏的女子,你既然猜得出我的身份,我便不与你绕弯子。当日阮大人来见你之事,你细细重说一遍,不可漏下半字。” 燕霜神色一黯,娓娓道来。 从阮从焕进门起说的第一句话,到告辞说的最后一个字,她说的竟与沈茂转述的不差分毫,如果不是她记性太好受过特殊的训练,那便是她说的都是事实。 只是沈茂和清明都没有看到阮从焕出去,那么人去哪里了 晏玉楼站起来,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天香楼依湖而建,窗下正对着湖水。湖水穿府城而过,一直流向饶河。 若四姐夫是跳窗而出,那势必会落入湖水。当时春寒尚在湖水冰凉,四姐夫不会水,若无人相逼他不会跳湖。即便情急跳湖,要么被人所救,要么溺水而亡。一旦被救,他应立刻回府再和天香楼算账。若是溺水而亡,这么多天过去尸身应该早已浮起被人发现。 静立一会儿,她觉得跳窗的可能性不大。慢慢转身,看向雕花大床。晏实当即示意几个侍卫上前,将大床抬起查看。墙避和地板都仔细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心情越发沉重,再次重新打量房间。 燕霜垂颈跪着不言不语,分外惹人心怜。 这个女人,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如果沈茂和黄元化没有说谎,那么四姐夫就极有可能还在天香楼内。房间里要是没有秘道通外,人会藏在哪里 晏玉楼抬起头,看着木质吊顶。 天香楼从外面看是角楼设计,共有上下两层。按这个年代一般角楼的设计来说,楼层之上应有阁楼,便于放置一些杂物。她在打量的同时,眼角余光看着燕霜。燕霜身体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证明藏身之处不是阁楼。 垂眸思量后,她命人把老鸨带来。 比起燕霜的淡然从容,老鸨明显受惊不小。脸上连基本的胭脂都没有用,一进来就高呼冤枉求大人高抬贵手。等看见晏玉楼那张天怒人怨的脸,嘴巴张得老天,嘴里的话卡在那里。 “看什么看” 晏实一个怒喝,那老鸨吓得立马跪下。 “我们大人有话问你,你若有半句假话,小心你的脑袋。” 老鸨磕头如鸡啄米,“敢问是哪位大人” “我的身份你不用问,带我去阁楼上看看。” 老鸨下意识看了一眼燕霜,晏玉楼立马明白过来。天香楼真正的当家人不是老鸨,而是花魁燕霜。 所以这个燕霜,一定有问题。 阁楼的楼梯很隐秘,设在二楼另一边的房间里,而这间房是老鸨的房间。她相信如果黄元化和沈茂认真搜查过,定然也是查过阁楼的。 阁楼逼仄,人要弯腰通行。除了屋梁就是一些杂物,角楼是四方的,每一面甚至一眼可以望到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她停下来,心里细数那些隔梁。每一道隔梁代表下面有一个房间。房间数与老鸨所说的能对得上,说明并没有隐藏的暗间。 老鸨身体一直在抖,随着她的提问越发抖得厉害。 她停在一处房梁处,问道“这间可是燕霜姑娘的房间” “是” 得到回答,晏玉楼仔细打量起来,初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她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再转个身还是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差不多的步子,两次都走了三十步。未免自己步子不准,她重新走了一遍,依旧是相同的结果。 所有人都看着她走来走去,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唯有老鸨抖得更加厉害,差点要晕倒过去。最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疾步下楼。 众人连忙跟上。 燕霜还保留着此前的跪姿,一动不动。 晏玉楼未看她一眼,从房间一头走向另一头,整整二十五步。再走一遍还是二十五步。她冷冷看一眼无动于衷的燕霜。 “燕霜姑娘好城府。” 老鸨抖得厉害,瘫倒在地,“大人饶命奴家什么都不知道” 晏实还没明白过来,晏玉楼也未做解释。燕霜这间房是整个天香楼最大的,在阁楼上从西到东足有三十步。但在房间内,只有二十五步,余下的空间去了哪里 她勾起冷笑,拂袖一挥手,指向靠外边的那道墙,“给我砸开” 另一边墙挨着别的房间,如果那里是暗间则有可能被人发现。选择最边上的那堵墙,一则什么都不靠,二则以人的惯性思维不会想到那面边墙会有玄机。 就在这个时候燕霜抬起头来,与晏玉楼的眼神对上。她露出一个凄凉的笑,随后唇角流出黑红的血慢慢倒下。 倒在地上的女子像一朵凋零的花,明明前一刻还是鲜活的,这一刻就已气息全无。 晏玉楼瞳孔微缩,这个女人竟然服毒自尽了。这种暴露身份后咬破毒牙自尽的做法分明是死士行为,这个燕霜竟然是死士。 老鸨更是吓得哇哇乱叫“大人饶命奴家什么都不知道,这楼里做主的也不是奴家,都是燕霜姑娘” “闭嘴” 晏玉楼一声怒喝,那老鸨立马捂着嘴抖得越发的厉害。 随着那道墙被砸开,露出里的别有天地。 果真如她所料,是一间暗室。暗室其实是有门的,门是横在最在下且极小极窄仅通一人,若不是砸开整面墙,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而阮从焕,就藏在里边。他的样子狼狈胡茬满脸神情憔悴。不光手脚被绑着,就连嘴都是堵上的,怪不得没有呼救声。 “无归,你终于来了” 他嘴唇干裂,只说了一句话便裂开一道口子,血丝渗了出来。晏玉楼亲自给他倒一杯茶水,他也不客气接过水直接往嘴里灌。因为喝得急,呛到不停咳嗽。 “四姐夫,别急,我们先回家再说。” 天香楼这边依旧派人守着,燕霜已死,其余人都要再好好审问一遍,尤其是那个老鸨。其实她看得出来,那个老鸨知道的事情不多。 真正的线索是燕霜,燕霜一死,线索就此中断。 回到阮府,晏琬琰闻讯赶来,看到受尽折磨的丈夫当下哭成一个泪人儿。先是抱着阮从焕痛哭一场,然后连忙命人准备热水和饭菜。 阮从焕沐浴时,她不假下人之手亲自服侍。看到丈夫瘦到脱相的脸,还有身上明显的肋骨更是哭到哽咽。更衣之时,她又忍不住抱着丈夫痛哭起来。 她看不到阮从焕的表情,看不到他脸上的纠结。 “琬琰,你在担心我” 男人的声音透着一种疏离,她听不出来,只觉得有些委屈,“你怎么能问这样的话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是如何过的呜” 阮从焕终于迟疑地回应妻子的拥抱,夫妻二人相拥在一起。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平儿看着抱在一起的父母,一副想过去又不敢过去的样子。 阮从焕看到大儿子,招了一下手,“平儿,不认识父亲了吗” “父亲” 平儿投进父亲的怀抱。 一家人终于团聚,阮从焕收拾妥当后出去见晏玉楼。 晏琬琰露出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孩子是最敏感,大人们的心情直接会影响孩子的情绪,平儿看到母亲高兴心情也跟着放睛。 “父亲回来,娘是不是很欢喜” “你爹回来了,娘的心里就踏实了。”晏琬琰捏一下儿子的小脸,顿觉最近愧对大儿子,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她抱着平儿,“你找回来了,你爹也平安归来,娘很是欢喜。” 欢喜就会抱抱。 平儿想着,喃喃道“昨日舅舅应该也很欢喜。” “娘与你舅舅姐弟几年未见,骤然重逢他自是欢喜的。” “娘,欢喜就会抱抱吗娘怎么没有和舅舅抱抱” 晏琬琰被儿子的童言童语弄得破涕为笑,将儿子抱得更紧,“傻平儿,男女有别。便是亲姐弟也要避嫌,你舅舅再是欢喜也不会抱着娘。长大后能抱在一起的只有夫妻,夫妻独处时不用避嫌。” 平儿似懂非懂,眼里越发疑惑。 “那男人和男人能抱在一起吗” “男子如何能抱在一起,你这孩子净问傻话。你爹回来了,你的功课落下不少,他忙完后定会考你,你莫要把心思都放在这些莫名奇妙的事上。” 平儿闻言小脸一垮,小声道“娘骗人,男人是可以抱在一起的。舅舅昨天晚上就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他们还亲嘴了。” 晏琬琰一听,脸色大变。 “你你说什么”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二二心 那边阮从焕已到前厅, 对着上座的晏玉楼拱手再次答谢。晏玉楼自不会受他的礼,将他虚扶一把落座。 阮从焕惭愧不已, “多亏侯爷及时赶到,否则” 于私,他们是姐夫和小舅子。于公,他们是上级和下属。面对位高权重的小舅子,他向来以不敢像寻常姐夫那般随意。态度上十分恭敬,晏玉楼早已习惯。 世间最难猜的是人心, 从表面上看四姐夫与几年前并无二致。思及清明说的话,她再看阮从焕时难免带了几分审视。 “这是在家里, 四姐夫还中唤我无归吧。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阮从焕脸上的胡茬刮尽, 神情依旧憔悴。眼窝深陷眸中无神, 闻言苦笑一声,“我一人受苦事小, 可怜浒洲百姓受苦。这些日子我被关在那暗无天地的地方,没有一刻不害怕有人借机大乱浒洲,没有一刻不担心家中的妻儿其实早在那之前, 我就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只是料不到那些人竟然胆大至此。” 他既然能留下那样一封信,必是有什么不好的猜测。 “四姐夫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沉重点头, “灾银被劫之后, 我日夜寝食难安。浒洲原本不是富庶之地,百姓生计本就不容易。我身为一方父母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恨不能生剐那些恶人。连百姓的活命钱都敢抢, 可见他们早已泯灭人性。案发之后,我即命人封锁各处关卡,对于来往商贾更是严查盘问。我出事前两天,饶洲杜将军府上来人,说是有要事与我相商,约我在天香楼见面。” 晏玉楼沉默下来,昨天黄元化也提到过杜将军府上派人来要通关文书。难道这事和杜将军府那边有关 “那你可有见到将军府的人” “未曾,我初进也很感诧异,不明白将军府的人为何会约我在燕霜姑娘的房间相见。后来一想或许世家公子都喜欢谈事时有美相伴,所以放下疑惑独自进去。我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将军府的人。燕霜姑娘一直陪我说话,在喝了她倒的茶水后我便人事不知。待我醒来时,就在那间暗室里。” 说到这里,他脸上惭愧之色更重。 “都怪我大意,着了别人的道。” 晏玉楼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从说话的语气到神态完全看不出破绽。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杜将军府确实可疑。但是反过来想,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和她说这样的话,她会认为是行山王的挑拨离间之计。 这事越发的扑朔迷离,四姐夫当真是无辜牵连还是被人利用 “四姐夫不用自责,他们既然有心算计,一计不成还会有另一计。被算计的人防不胜防,哪里能躲得掉。” “你说得对,在暗室里我也是这般想的。那些人没有要我的命,我就想多听一些消息。只是这段日子除了老鸨就是燕霜姑娘,我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而她们的谈话也十分谨慎,那老鸨许多事情都不明就里,暗处都是燕霜在行事。可惜燕霜已死,否则我们还能审问出一些消息。” 死无对证,他说的话其实无从考证。 晏玉楼心沉得厉害,垂眸凝思。 阮从焕皱着眉,长叹一口气,“其实我疑心杜将军府也不仅是因为这一桩事,无归远在京城怕是不太清楚。在饶洲杜家就是土皇帝,程梁一个知州都要忌惮几分。杜家人不光行商牟利,且背地底还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饶洲治下的固县,县令方简盘剥民脂民膏连过往商贾都苦不堪言。你可知他仰仗的是哪般他仰仗的是自己的妻子与杜家二老爷的宠妾是亲姐妹,同是宣京龚家的姑娘。” 龚家的行事,晏玉楼是知道的。龚家门第不高,所出姑娘要么嫁进小门小户为妻,要么在高门大户做妾,两者都不值得一提。以往她鲜少注意到这样的跳梁小丑,不想这网倒是撒得广。 固县之事她亲历过,确实是太过明目张胆丧心病狂。无论杜将军有没有问题,固县那里都是要整治的。 “竟然还有此事,当真是胆大包天” 沉默一会儿,两人说起灾银被劫的事情。浒洲各处关卡森严,那笔银子数目巨大,但凡有踪迹必会被关卡拦住。 晏玉楼明白他的言之下意,杜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是要见他又是向黄元化索要通关文书,行迹十分可疑。 只是杜家是康泰布的一步重棋,他们对大启的忠心应该是毋庸置疑的。难道真的又是人心易变,杜家对大启生了二心 “四姐夫认为是杜家做的” “我不敢确定,但是他们确实行迹可疑。在这段被囚禁的日子里,我想过一些自己先前没有想过的事情。既然我浒洲不能通行,那些人会想什么法子把银子送走呢隘云关在浒洲和饶洲之间,浒洲不能行,只能走饶洲那条路。饶洲知州程梁是个小心谨慎的,必是与我一样严查各处关道。这么一来,那笔银子困死在我们两洲之间无法送出去,幕后之人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此时冒出来要文书的人,难道不是最可疑的” 如此解释确实合情合理,唯一不合理的就是杜家的身份。为什么偏偏是杜家杜家是康泰帝埋在饶洲一枚重要的棋子,叛变的可能性极小。 但有一句话四姐夫说得倒是没错,那些人必定是急了。软禁一洲知州,还刺伤另一洲的知州,这般行径确实说明背后之人狗急跳墙。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晏玉楼不敢轻易断言杜家的反心。因为一旦下定论,杜家面临的就是灭族之罪。这罪牵扯甚广,不说灭九族,至少嫡系一脉全部要人头落地。 杜家要真被灭,那些先帝埋在暗处的人必会心寒。到时人心焕散,行山王又无人掣肘。长广王那边暗中制约之人若是害怕落到同样的下场,说不准会明哲保身,岂不又助长长广王的威风。 两王要是没有人牵掣,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此事非同小可,我定会查明真相,绝不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忠良之人。”她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四姐夫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可苦了我四姐。平儿走丢的事情,确实有她的疏忽,我这个做弟弟的在此跟你赔个不是。” 阮从焕哪里敢当她的赔礼,当下急得站起来,脸色却是有些不虞。 她心知此事四姐确实有错,男人生死未卜之时,她身为当家主母更应严闭门户看好孩子。平儿被拐一事,四姐夫有理由生气。 “我已说过她,她很是自责。” 阮从焕沉默不语,脸色依旧难看。 良久,道“平儿是阮府的大少爷,走到哪里都应该有丫头婆子跟着,他怎么会独自出府,还被人拐走为何安儿无事” 晏玉楼心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思及清明的话,她心头狂跳,莫非四姐夫真的怀疑安儿是四姐和其他男人苟且生下的孩子 “罢了,平儿已经找回。无归放心,我不会责怪你四姐的。” 这哪里是不责怪的意思,分明是离了心。 恰在此时,采翠急急惊慌地跑进来,也顾不得向阮从焕行礼,“侯爷,您快救救晏实大哥吧,四姑奶奶要把他打死了。” 晏玉楼大惊失色,在阮从焕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主仆二人已飞奔跑远。 主院内,晏实被绑在长凳上。阮府的几个家丁人手一杖,正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嘴巴被堵,身体被绑背后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住手” 晏玉楼大声喝止,那些家丁不敢再动。 晏琬琰脸一白,“你们别停,今天不打死这个惑主的奴才,我对不起晏家的列祖列宗。” 晏玉楼人已赶到,站在晏实的身边。那些家丁哪里还敢下手,一个二个缩着脖子。采翠让人解开晏实,晏实站都站不稳。 说实话,晏玉楼现在都快气炸了。 晏实无论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自有她这个主子来处理。四姐怎么能越过她这个主子,直接处置她的人。 要不是碍于四姐的身份,晏实怎么会乖乖受罚。 “为什么四姐为何要杖责我的人” 面对晏玉楼的质问,晏琬琰很是心疼。她的这个弟弟可是整个荣昌侯府的骄傲,身为晏家唯一的男丁,怎么可以和男子纠缠不清 她不能责骂弟弟,只能把过错都推到这些黑心肝的奴才身上。一个奴才而已,居然敢媚主邀宠,打死都是轻的。 “楼儿你还问我为什么这么一个媚主的奴才你为何要护着你是我晏家唯一的男丁,你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晏家的列祖列宗吗” “我怎么对不起晏家的列祖列宗了晏实到底犯了什么事,四姐你竟然要打死他” 下人们还在,晏琬琰心有顾忌。待清场之后院子里只剩下彼此的心腹,她这痛心疾首地指着晏实。 “楼儿,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要宠信一个奴才” 晏玉楼看向晏实,又不可置信地转向晏琬琰,“四姐的意思是我和晏实有不正当的关系” 晏琬琰沉痛点头,楼儿身边最亲近的男人就是晏实这个奴才。能深夜进出楼儿房间的男子除了晏实还有谁,她是真没想到自家弟弟居然不爱女人爱男人,怪不得到如今都不肯娶妻纳妾。 楼儿是侯爷身份何其尊贵,一定是这些奴才带坏了楼儿,才让他不顾礼法与男子行那苟且之事。他要是一心扑在男人身上,晏家的香火岂不要断 她身为晏家女,绝不对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莫说晏实惊呆了,采翠也惊得半天回不了神。四姑奶奶居然以为晏实和侯爷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这都是哪跟哪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点伤并不算什么。他听完四姑奶奶的话,只觉得脑子晕乎起来。四姑奶奶是什么意思,居然会怀疑自己和侯爷 晏玉楼已明白晏琬琰的怒火从何而来,手一挥让人把晏实先扶下去。 “不许走”晏琬琰喝止,“楼儿,这个奴才留不得” “四姐,晏实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人,我们主仆关系清清白白。我不知道四姐听到了什么,我的人真有错自有我这个主子来处理,不劳他人费心。” “楼儿,你被这个奴才给迷住了。你忘记你的身份了吗我是你的四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为我们侯府好但凡你宠爱的是个女子,不论是丫头还是民间女子也好,四姐都不会插手。可是你看看你宠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那可是一个男人你怎么如此糊涂” 晏玉楼脸色冷下来,且不论她和晏实有没有那种关系。若真是有,她的事也轮不到外人来插手。四姐不分青红皂白杖责她的人,置她于何地 “四姐,慎言” “楼儿你莫要一意孤行你可知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如何看我们荣昌侯府你让姐姐们以后怎么做人,大姐二姐三姐还有宫里的太后娘娘,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对世人楼儿,不过是一个奴才,死了便死了。四姐知道你狠不下心来,这个恶人我来做呜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大可不必为我操心,你应该操心的是你自己的家庭,你的丈夫你的孩子才是你操心的人。平儿丢失过一次,你应当引以为戒加强府中的守卫。而不是把精力放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上面,越俎代庖大开杀戒” 晏琬琰身形一晃,楼儿居然这么说她。从焕失踪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六神无主,哪里知道平儿会一个人跑出去。楼儿的事情关系重大,哪里是无关的事情。她是楼儿的四姐,替楼儿处置下人怎么能说是越俎代庖。 “楼儿你为了一个奴才竟然这么说我呜我都是为了谁以前在家里母亲就最不看重我,凭什么都是侯府的姑娘,大姐能嫁进谢家二姐能嫁到国公府三姐嫁的也是世族大户五妹更不用说而我只能嫁给一个贫寒之家,远离宣京远离父母呜你们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 晏玉楼眯起眼,她竟不知原来在四姐的心中,是这么想的。 “嫁给我,确实委屈夫人了。” 姐弟俩看向院门外,阮从焕神情冷冷地站在院门口。青着一张脸双手握得死紧,显然已经听到好大一会儿。 “夫君” “夫人受委屈了,是从焕无能。” “不夫君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呜我就是气楼儿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他不知道我们在浒洲的艰难。我早就说过,让你和楼儿提一提把你调回京中你总是不愿意要是我们在京中,谁敢抓你,谁敢拐走平儿” 这番话说得阮从焕更是脸色难看。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喜妻子动不动就提身份尊贵的娘家,仿佛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抵不过小舅子的一句话。 他是有多无能,不仅护不住儿子,连自己都护不住。 “琬琰,你要是觉得浒洲不好,待无归回京时,你一起回吧。” “你你嫌弃我要赶我回娘家” 晏琬琰大哭起来,哭得晏玉楼额头青筋直跳。这个四姐,哭功越发的厉害,哭得人头皮发麻心生不耐。 “好了,哭什么你们还不把夫人扶进屋” 丫头婆子连忙扶着自家夫人,晏琬琰努力甩开她们的手,泪眼朦胧哽咽不止,“楼儿你也嫌弃我我就知道,你和母亲最看不上我。我也是侯府嫡女,我也是你的姐姐,我也是母亲的女儿,你们为何要厚此薄彼。你们都怪我你们都不喜欢我呜” 晏玉楼实在是无语心下叹息,四姐说母亲不疼她说自己不疼她简直是诛心。五个姐姐中,四姐性子最是软弱。当初是千挑万选才选的四姐夫,就是盼着她以后过得舒心不用和别人耍心眼,也不用受气。想着有侯府罩着,怎么着她也会一生和美。 不想四姐心里竟是怨她们的。 难道她们以为的替别人着想都是错的 “别哭了,没有不喜欢你。你看你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和在娘家里一样想哭就哭,也不怕平儿安儿看着笑话你” 晏玉楼一边替她擦拭眼泪,一边柔声轻语,“四姐夫还在呢,你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他才不敢笑话我” 晏琬琰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她是什么身份夫君是什么出身,她侯府嫡女下嫁给一个贫寒之子,本就是下下嫁。夫君捧着她都来不及,成亲以后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怎么可能敢笑话她。 她身有倚仗,便是平儿走丢了她也笃定夫君不会怪她。正是因为这样的自信,她在阮从焕面前向来是任性蛮缠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毫无顾忌。 晏玉楼已能肯定他们夫妻之间确实出了问题,四姐或许无心总喜欢把侯府挂在嘴边。但时日一久,四姐夫难免多想。 只要一多想便越想越不对,终究生成间隙,四姐的样子似乎到现在都没有察觉自己言行有什么不妥。至于那出轨之事,晏玉楼是不信的,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误会她在浒洲期间一定要替他们夫妻解了,否则误会一旦加深 “四姐,没有人会永远包容另一个人,人和人之间都是相互的,夫妻之间更应该相互尊重相互扶持。好了,赶紧回去梳洗一下,等会安儿要找你了。” “晏实的事” “我再说一遍,晏实是我的亲信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四姐记住我说的话。” 否则休怪我不顾姐弟之情。 晏琬琰被自家弟弟的表情惊住,咬唇不语。楼儿对自己这般疾言厉色,要是换成琳琅他肯定不会这样。到底家里最看轻的就是自己,连处置一个下人都要被亲弟弟落面子。 她心下委屈难堪,自知今日动不了晏实,眼下有台阶便乖乖地下了。 人进了屋,晏玉楼这才转身看向阮从焕,“四姐夫,四姐心性单纯言而无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阮从焕神色阴暗,盯着主屋的铜油雕花大门,沉沉出声,“是我无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等不等及 晏实受了无妄之灾,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是一脸懵, 不明白四姑奶奶怎么会认为他和侯爷是那样的关系。 侯爷是主子, 是他最尊敬的人。 他趴在床上, 采翠在替他上药。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四姑奶奶可真够会想的, 她怎么会把我和侯爷想到一块儿。” 采翠不敢说主子们的不是, 但说心里话,五个姑奶奶中就数四姑奶奶最拎不清。晏实是侯爷最得用的人, 再是有什么事也得先和侯爷说一声,怎么能不由分说就要把人打死。 看起来最为柔弱, 喊打喊杀的时候比哪个姑奶奶都大声。 “怕是京中的传言传到浒洲,有人说了什么。” 他一想立马恍然,四姑奶奶定然是听了什么谣言,所以才会误会自己和侯爷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这一顿打真是挨得冤枉。 “他人谣传我们侯府恨不得立马澄清, 四姑奶奶倒好听风就是雨。要是在京里, 这事传扬出去岂不坐实传闻。” 采翠收好药瓶, 朝他翻一个白眼。四姑奶奶再不是,那也是侯爷的嫡亲四姐他们侯府的四姑奶奶,轮不到他们下人议论。 “你是打得太轻了吧,居然编排主子们的不是。” “我的好采翠姐,小姑奶奶, 我这不在你面前说说嘛。我这伤看着厉害,那些人下手有分寸,再怎么说我也是侯爷的人,他们不敢下死手。都是皮外伤, 看着吓人并没有伤到筋骨,将养几日就差不多了。不过我真是替咱们侯爷抱不平,你说四姑奶奶咋想的。以前在侯府时成天作,不是哭就是闹。看着面人儿似的,对下人最是心狠。” “行了,你还来上劲了。小心这话传到四姑奶奶的耳朵里,你少不得又要屁股开花。” 晏实嘿嘿笑着,不小心扯到背后的伤痛得挤眉弄眼。看到采翠喷火的眼神,立马收起嘻皮笑脸的模样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你说四姑奶奶这一通发作会不会是昨夜有人看到了” “你要死啊”采翠压低声音,“昨夜怎么了我可告诉你,你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以后要是再有,你也不许探听什么。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看着就好,万不要多嘴多舌给主子们惹来麻烦。” 论起忠心,晏实自认不输任何人。 “采翠姐姐放心,我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就是觉得信国公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侯爷掉下悬崖时,信国公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还有最近信国公对自家侯爷的态度,他总觉得很是耐人寻味。好像一夜之间两人不再敌对,变得随意许多。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关系才会改变。或许是因为掉入山崖之后的患难与共,让侯爷和信国公之间冰释前嫌。 采翠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好像没有往那方面想的样子,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 晏实嘴上说得轻巧,但伤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番折腾之后,明显有些蔫巴。采翠让他好好休息,带上门出去。 没走多久,就见晏琬琰身边的婆子来请。她心里狐疑着,跟着婆子到了主院。 晏玉楼和阮从焕去了前院,主院里只有晏琬琰一人。看上去重新换洗上妆过,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哭过。 晏琬琰神情戚戚,待采翠请过安后命人搬来小凳。采翠受宠若惊,不知这位四姑奶奶又作什么妖,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你别怕,我找你来就是想说说话。” “四姑奶奶有话就问,奴婢知无不言。” 晏琬琰讥冷一笑,“你是楼儿的人,我可不敢审问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先前去通风报信的就是你吧” 采翠立马从凳子起身跪下,惶恐不已。 “四姑奶奶恕罪。” “行了,起来吧,我都说了是找你来说话,看把你吓的。” 采翠不肯起,惊吓的样子七分是装的。四姑奶奶以前在闺中性子就不太讨喜,看着柔弱实则是个掐尖的,偏生品性才情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动不动就喜欢责罚下人,下人们都不爱往跟前凑。 晏琬琰觉得有些无趣,就这么个奴才确实不配坐着说话,还是跪着顺眼。 “你什么时候到楼儿身边的” “回四姑奶奶的话,奴婢是五岁开始跟着侯爷的。” 采翠回答着,心里隐约猜到四姑奶奶叫她过来的用意。这个四姑奶奶让她这个下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哪有出嫁的姑娘把手伸到娘家兄弟房里的,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侯府的家风不正。 果然,晏琬琰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你伺候楼儿多年,又有与他一起长大的情分,按理来说应该是水到渠成。可是你怎么能让晏实钻了空子,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采翠低着头,不敢接这话。 晏琬琰越想越气,定是楼儿不满意身边服侍的丫头,挑不到中意的才会被晏实那个下贱的奴才给蛊惑了。 要是丫头们机灵一些,会讨楼儿的欢心,楼儿何至于宠爱一个男子。 她身为楼儿的亲姐姐,万不能让楼儿再错下去。也不知娘在府里是如何管事的,怎么连能这样的苗头都看不到,差点酿成大错。 “这样的事情,不用我来教你吧。” 采翠连忙摇头,“奴婢不敢劳烦四姑奶奶。” “好,那你出去吧,赖妈妈送送她。” 赖妈妈是晏琬琰最信任的婆子,听命把采翠送出去,一路送到院子外面站在角落里说了好一会儿。下人之间说话自然要无所顾忌一些,赖妈妈说得再是隐晦,采翠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丫头爬床的事,在世家大宅后院都不算新鲜。这天底下,不想做姨娘的丫头都不是好丫头,不想往上爬的丫头都是没志气的。 赖妈妈说了半天,口干舌燥,采翠只管嗯嗯两声时不时配合点头。看在赖妈妈的眼里,十足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榆木疙瘩。 好不容易听完一通丫头上位的攻略,采翠被塞了一瓶东西才被允许离开。一路小跑,回到客院后长长松一口气。 晏玉楼已看过晏实回来,眼见自家丫头进来,随意问道“方才去哪里了” “四姑奶奶唤奴婢过去问话。” 原本正在心不在焉看书的晏玉楼闻言,抬头看了过来。“她找你做什么” 采翠不太好意思讲,从袖子里摸出那瓶药,露出一抹羞赧的笑。 晏玉楼看着那瓶药,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药。这还没完没了,先是打伤她的心腹随从,接着又怂恿她的丫头勾引自己,四姐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这都是什么破事,真是闲得慌。 “她无论说什么,你听听就是犯不着和她较真。” “奴婢省得。” 这也不是较真就能成的事,侯爷同为女子,做丫头的再是妖精托生也是白瞎。即便侯爷真是男子,那也不是一个丫头敢肖想的。 晏玉楼放下书,彻底没有看书的兴致。 想了想,带上几个护卫出门。到了衙门找到黄元化,提了那天香楼里的人出来问话。众人一问三不知,除了喊冤就没有其它的话。那个老鸨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说自己财迷心窍收了燕霜的钱才会有今日之祸。 那些人哭得她心烦意乱,她怒喝几声,吓得那些人眼泪全憋了回去。问是问不出来什么,人还得关着,挥手让人带下去重新关押。 案子毫无进展,线索看似不少实则没有什么能查下去的。唯有杜将军府那边尚可下手,昨天和黄元化谈过后,她就派了两个人去饶洲,也不知道能查到什么。 不想回到阮府,索性在街上随意走走。 乞丐不少,应该有些还是灾民。但总体来讲,饶洲城还算太平。眼下是农忙播种时节,但凡是缓过来的百姓都回到自己家中开始劳作。 要是今年风调雨顺,这个灾荒也就过去了。 四姐夫确实有些本事,在灾银丢失的情况下还能稳住浒洲,证明她和母亲都没有看错人。要是和四姐的夫妻关系再和美一些,就再好了。 华灯初上之时,她才回到阮府。 采翠等在外面翘首以盼,看到她回来立马小跑过来,低语几句。她面上一沉,抬脚进去,一眼就看到垂首而立的女子。粉颈桃腮,杏眼如雾樱唇似火,好一个娇而不媚的姑娘。 “奴婢微雨给侯爷请安。” 这个微雨是晏琬琰送来的人,说是客院人手不够过来搭把手的,真正的缘由大家心照不宣。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是能洗衣服还是能做其它的粗活,什么搭把手,分明就是来暖床的。 晏玉楼一言不发地进了内室,微雨作势要跟上去,被采翠一把拦住。 “微雨姑娘,我家侯爷不喜生人靠近,你在外面听差吧。” 微雨咬着唇,雾气氤氲的眼中略有不甘心。侯爷身份贵重,仅论身份她都是千肯万肯,何况侯爷还生得一副仙君模样。方才一眼万年,她已是芳心暗许。想到夫人说的话,更是心头火热,不由抻着脖子往里看。 晏玉楼喝了一杯蜜茶,自打知道有孕以来,原本喝的茶叶全部换成花茶或是蜜茶。润完喉咙后放下茶杯,掀帘出去。 微雨立马恢复娇弱的模样,企望得到她的垂怜。 她抬脚出门,采翠跟在后面。微雨咬了一下唇,也大着胆子跟在后面。采翠见自家侯爷没有发话,就由着对方跟着。 一行人出了客院,朝主院走去。 远远看到主院那边的下人伸头张望,然后一溜烟跑回去禀告自己的主子。晏玉楼眼神冰冷,这个四姐真是越发的活回去了,堂堂侯府嫡女知州夫人行事竟是如此上不了台面。 晏琬琰听到下人来报,连眨几下眼愣是逼出一丝泪意。等晏玉楼进来时,她眼眶已红正用帕子按着眼角。 “楼儿来了。” 晏玉楼不发一言,大马金刀地坐下。 晏琬琰看到跟进来的微雨,心里打起鼓来。不知道黑着脸的弟弟把人带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满意微雨的长相 这不能够吧,虽看不上微雨的出身,但这般样貌身段应是男人最喜欢的。 赖妈妈缩着脖子添了茶水点心,被晏玉楼通身的寒气吓到,又缩着脖子站在晏琬琰的身后。一张老而精明的眼神剐了微雨几下,暗道这也是个没本事的。 “楼儿,微雨这丫头是个手脚勤快的。我想着你那院子人手怕是不够,便让她去搭个手。是不是这丫头没有眼色,惹到你了” 晏玉楼掀眸,冷冷看她一眼。 “都出去吧,我与夫人有话要说。” 屋内众人包括采翠赖妈妈,所有人齐齐退出去。 晏琬琰心里狐疑着,不知道自家弟弟到底要说什么。说实话,她自小和楼儿并不亲近,楼儿不喜她,她是知道的。 “楼儿,你” “四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可不可以明明白白先告诉我。” “我楼儿你别生气,我都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喜欢微雨我再给你找其它的姑娘。那个丫头先前看还是个不错的,不想连个男人都侍候不好,真是白费了那些银钱” 晏玉楼心里逾发冰冷,这个四姐到现在还在自说自话。先是打伤晏实,接着敲打采翠,如今还想塞女人给她。阮府没事可操心了吗 “四姐,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再不济还有母亲。眼下四姐夫刚刚归家,平儿也是才寻回来,你应当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而不是插手管别人的事情。” 晏琬琰闻言,委屈起来。 楼儿不是别人,他是她嫡亲弟弟,整个晏家的顶梁柱。要是楼儿有什么事,她们这些外嫁的女儿还能依靠谁,还不得被夫家欺负死。 “楼儿你又不是外人。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事情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你听四姐的话,等你尝过女人的滋味你就不会再喜欢男人了。你就当是为了晏家,试上一试,好不好” 好个鬼 她见鬼的要和女人试一试,当是试菜呢。 “我此番出京是为查案,你塞个女人给我算怎么回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弹劾我名为查案实为寻花问柳,我日后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 “不能够吧,你可是陛下的亲舅舅” “陛下的舅舅又不止我一个。” 晏琬琰语塞,喃喃道“信国公又没来,他哪里知道”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又不是不知道信国公府与我们侯府的事情。这些年来我兢兢业业不让自己有露出被人攻讦的把柄,反观信国公亦是如此。他要是知道我在浒洲查案期间与女子厮混,定会大做文章。到时莫说我个人名声受损,便是我们整个侯府都会落到被动的地步。你要真是为我好为侯府好,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家事,照顾好自己的夫君孩子,旁的不用你操心。” 晏玉楼说完才发现这个借口好,对不起了孩子他爹,关键时刻还得抬你出来堵人。 晏琬琰刚开始还有些担心,听到后面那几句话顿时委屈起来。泪水一下子涌进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 简直是鸡同鸭讲,晏玉楼有些心累。够给她留面子了,那瓶药的事情还没讲呢。要不是怕她面子挂不住,她早就借药的事情发作一番了。 “别哭了” 晏琬琰吓了一跳,眼泪立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楼儿你凶我” 晏玉楼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中掺杂怒火,“四姐,你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孩子身上,放在自己的家庭上。我的事情自有母亲操心,你就不要管了。我们这样的门第,万没有正室没进门,就养姨娘弄出庶子的道理。” “我没有那个意思微雨的身份哪里能做姨娘,做个通房都是她的福气我就是怕你沉迷男色,夜里偷偷摸摸” 自觉说漏嘴,晏琬琰不自在地捂上嘴巴。 晏玉楼立刻明白今日之事所为何来,原来是姬桑夜访的事情露了形迹。还真是夜路走多了,迟早会遇到鬼,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我说过晏实只是我的随从,我们没有那样龌龊的关系。好了,你要怎么想我也懒得再说。我身边的人手够用,过几日我就搬到洲府后衙去住。” 晏琬琰脸一白,楼儿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在自己家里住搬到外面去住,要是别人知道了,会如何想她这个姐姐 “楼儿” “什么都别再说,我会顾及你的脸面。过几日京中出巡的仪仗会到,到时我名正言顺地住进衙门,别人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衙门哪有自己家里住得舒服” 晏玉楼望了一下天,要是真住得舒服她怎么可能会走。这才住进来一天,就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要是再住下去,只怕真有丫头半夜摸进她的被窝。 实在是无福消受。 “出来办案哪里能图自己舒服,再者又不是我一个人。信国公也是此行查案的巡官,他应该不日也会到浒洲。” 再次抬出姬桑,晏琬琰没话说了。 而经过四天的休养,阮从焕的身体也恢复了大半。在第四天的午时,京里的仪仗到达,随行而来的还有姬桑一行人。 晏玉楼假装和他们一起入城,住进洲府后衙。 两人借着案子私下相谈,互相说了一下最近查到的事情。姬桑那边不光查灾银的事,还要查程梁被刺的事情。两个案子查来查去,明面上都指向杜将军府。 晏玉楼没形象地半靠在椅子上,揉了下额头。 “哪里不舒服” 姬桑问道,上前来要替她按摩,被她拒绝。 “注意影响。” 他收回手,盯着她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在想什么。明明之前不再抗拒他的接近,怎么又变成这副样子。 她轻咳一声,“太明显了,我这边得到的线索也是指向杜将军府。杜将军能被康泰选中为暗子,不可能这般没有城府。我觉得无论是谁做的,显然那批银子还没能出浒洲和饶洲,幕后之人已经急了。” “你说的没错,只要我们耐心等,我相信他们迟早会露出马脚。” 姬桑说着,修长的手指还是按在她的头上,轻轻按摩起来。 她舒服地闭上眼睛,没有推开他。只是这个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她的身体不等人,总不能等到身形露出破绽再结案,到时候圆谎都谎不了。 “快点破案吧,有人比他们还等不急。” “谁” “你娃。”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想得想美 他神情先是一怔, 清冷的脸上渐生光华。眸子微垂着,视线落在她的腹部。这是何等奇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熨帖了他整个身心。 她闲适地半瘫在椅子里一只脚翘着,那随意的样子既矜贵又冷艳。似有微风吹进屋内, 吹起她额前散落的一丝发丝。玉雪般的皮肤光洁可破,长长的睫毛卷翘着, 像两把细刷。 他们的孩子啊, 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和她一般惊世绝艳 “嗯, 这确实是个等不及的。” 等不及的何止是孩子, 孩子的父亲同样等不急。 微弯着腰身从椅背将她环住,一只大手不着痕迹地抚上她的腹部。那里一平如故,什么也感受不到, 但他却是知道那里孕育着他的骨血。 她想拍开他的手,都说了要注意。这男人倒好, 居然得寸进尺。不想手还未挥过去, 就被那大手包在掌心。 一种电流窜过, 立马遍布全身,两人齐齐心颤。 即使有了孩子, 对于他们而言真正的亲密接触只有那一次。尝过滋味的男人食髓知味,无数次想过再次重温旧梦。 “今夜我去找你。”低哑的声音近在她的耳畔,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垂处,那种心颤的感觉再次从耳根漫延至周身。 “别你上次去阮府露了形迹,害得晏实挨了一顿打。” 他眯起眼,露出形迹怎么可能。 “阮夫人发现什么了” 她默认, 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所以啊,你可千万别再深更半夜来找我,免得又被人看到,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再者,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你想做什么也做不成。还弄得自己火急火燎不上不下何苦来哉。” 她也跟着着急上火。 这句话当然不能说出来,那种事情不光男人会想,其实女人也会想。可惜她现在怀着孩子,要不然还真做不到拒绝他。 他眸色渐暗,她的意思是要是她身体方便,他们就可以行周公之礼,她难道不知男人要想纾解法子多的是。 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抚上她的唇,反复摩梭着。 她脑子“轰”一声似炸开了烟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在暗示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这家伙看着清清冷冷的,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不想也是一个半身思考的生物,下流无耻至极。 “你你想得美。” “我想什么了,无归说来听听。” 说个屁啊,说出来不是正中他下怀。她敢肯定,只要她敢说,这死男人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拉着她试上一试。 对于拉灯滚床单的事情,男人比女人有着更原始的狂热。 “说来听听,嗯” 他的声音低沉惑人,摩梭着她唇的那只手指越发的充满占有的意味,滑进她的口中感觉到被湿润包裹的感觉。 这个动作真是 她心跳得厉害,一张嘴将他的手指咬住,狠狠咬了一会儿不放。不想他一声不吭地由着她咬,等她嘴一松立马勾头下来做着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被辗转碾压得喘不过气来,晕晕乎乎时想着死男人花样还真不少,懂的也不少。不会真的有过什么通房暖床丫头之类的吧。 一吻毕,他埋首在她的颈窝深深嗅着她的香气,努力平复自己翻涌的情潮还有按捺住快要失控的身体。 “无归,无归。” 什么时候他能随心所欲地抱着她,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你说说你是不是有过其他的女人” “没有,只有你。” 她唇瓣火辣辣,用鼻子哼哼,“真的吗那你是从哪里知道那些花样的” “想你想出来的。” 大掌伸进她的衣襟,不一会儿失望地退出来,除了布条什么都摸不到。那一夜他们情形都不太对,她手忙脚乱胡弄一气,而他受制于真气乱窜不敢乱动,所以很多事情他都还没有做全。 她信了他的邪,还想出来的指不定看了多少春闺秘籍学到的。一想到他清冷出尘地坐在书房里,一本正经地拿着书在看,不想书却是少儿不宜的避火图,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他咬着她的耳边。 “别别,痒” 突然他替她拉好衣襟松开她,坐到她的对面。她心下一阵失落,难道是自己刚才发笑伤了他的自尊心。这男人的自尊心这么脆弱的吗 这种念头才闪过,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恍然大悟,果然练武练到一定的境界是有很多好处的。可惜她吃不了习武的苦,要不然也能有这样的灵敏的五感。 进来的是晏实,说是阮从焕不顾身体虚弱来了衙门,沿途百姓追随一路随到衙门,将衙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两人起身,决定出去看看。 晏实不经意瞄到自家侯爷红肿的嘴唇,脸上立马红成一团低头不敢再看。努力告诉自己不要乱想思绪却不受控制,他家侯爷和国公爷难道真的那种关系 不,他不能癔猜自己的主子。如果侯爷和国公爷真有那种事情,他应当第一个站出来替他们遮掩。 还未到门口,就能听到百姓的颂赞之词和感激之语。 “大人,要是没有您,我小老儿就要饿死了。” “是啊是啊,我们全家的命都是阮大人给的。” “大人为了我们都累病了,真是好官哪。” “大人,您是我们浒洲的菩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晏玉楼停下脚步,姬桑也跟着停下。百姓爱戴当地父母官,这是好事。阮从焕得了民心,又平息了灾荒,将来政绩上报定会官运亨通。 然而晏玉楼脸上并无半点喜色。 晏实原本一心欢喜地报给自家主子,不想看侯爷的模样并不像是高兴。他有些想不通,四姑父得了好名声,难道不是好事吗 姬桑冷眼看着,淡淡道“阮大人治理有方,浒洲比饶洲安定许多。饶洲虽未受灾,但民心涣散。固县县令方简一心盘剥百姓,连过往商客都不放过,我已将人查办。他背后之人正是饶洲洲判伍朝奉,也一并关押查办。将来回京复命,晏侯爷举荐之人政绩斐然,而我的人错处频生,实在是有负陛下的信任。到时还望晏侯爷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姬某不胜感谢。” 他们出来的时候,浒洲的大小官员立马行礼跟在后面。 他话一出,晏玉楼就明白他的意思。 “信国公客气,你我同为大启臣子替陛下效命,无所谓谁胜谁负。饶洲之乱本官深有体会,那些人实在是太过不像话。信国公能亲自查办那些祸害百姓的官员,我深感佩服。说到识人看相,我自认比国公爷多了几分眼力。我这人一向大度,他日归京复命我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周旋一二。” 身后以黄元化为首的浒洲大小官员各各心有戚戚,国公爷和侯爷还真是不对付啊。这明争暗斗毫不避人,竟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晏实挠了一下头,有些怀疑自己此前的想法。 国公爷和侯爷分明还是针锋相对,哪里来的相亲相爱,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居然认为自家侯爷和国公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阮从焕还在苦苦相劝那些百姓,希望大家都散去不要妨碍衙门的人当差。百姓们热情高涨,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是越聚越多。 看到晏玉楼过来,阮从焕苦笑一声。 “我不过是尽着做官的本分,实在是有愧他们的称赞。” “要是人人都能谨守自己的本分,这世间哪里还有不平之事,哪里还会有奸恶之人。你的本分能造福一方,自是当得起这些颂赞。” 阮从焕脸露惭愧之色,再次让那些人百姓离开。 “阮大人,借一步说话。” 晏玉楼把阮从焕叫走后,那些百姓眼见知洲大人走了,便是不用衙役们好言相劝也跟着陆续散去。 官员们见侯爷和阮大人离开,再看看被冷落的信国公,再次感慨两人积怨颇深,确实水火不容。 无人处,阮从焕担忧着。“无归,你如此不给信国公好脸色,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暗中使坏。” “不怕,他自顾不暇眼下还没有功夫对付我。你怕是还不知道饶洲的程大人曾遇刺,治下的固县县令方简横霸一方行土匪之事,当地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我途经固县时亲眼所见,他自知包庇不住,亲自将方简停职查办。不想牵扯出洲判伍朝奉,两人一起被收押待审。” “伍朝奉”阮从焕愕然,“怎么会是他” “如何不是他四姐夫可知他和杜将军府的关系他的杜老夫人嫡亲姐姐的儿子。有他作为倚仗,方简才敢横行霸道。这些人拿着朝廷俸禄,不思替百姓办事反而处处鱼肉百姓,实在是该死。” 阮从焕附和,“确实该死。” 晏玉楼看着他,眼神落在他紧握的双手之上,眸色晦暗。 “人有善恶之分,官有好坏之分。一念从善一念向恶,好与坏却是难界定。好官会办坏事,坏官有时也会无心中办好事。四姐夫能将浒洲治理得当,我很是欣慰。但愿四姐夫能不忘初心,再接再励为百姓谋福祉。” 阮从焕面色如常,一脸郑重地点头。 “无归放心,我永不会忘记自己做官的初衷。” “那就好。” 晏玉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带出一丝纠结,脸色不复之前的清风朗月。 “公事要紧,但家事也不能不顾。我知道四姐脾气娇蛮,这些年你担待不少。那日你让她和我回京的话,我知道是气话。后来我认真考虑过倒也不是不可行,你在浒洲任期已满,此次你政绩不凡要想调回京中不是难事,你意下如何” 阮从焕一愣,紧接着摇头,“琬琰是侯府娇女,嫁给我确实委屈了。浒洲比不上京中,她有些不适应不了我能理解。她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我是不会走的。当年我受任离京时曾经立过誓,此生绝不做富贵之官,我愿用自己毕生所学造福百姓。” 几年前的阮从焕,也对晏玉楼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他眼神清明坚定,其中的决心凛然果断让人佩服。当时的晏玉楼从不怀疑他的忠心,甚至曾因为他的话而动容不已。 然而他或许不知道,在他刚刚再说那句话时,眼里只有坚定果决,并没有以前的凛然之气。晏玉楼的心往下沉,眸底黯然。 “大丈夫志在四海,我支持你。” “多谢。” 阮从焕离开多日,衙门有一堆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他走之后,晏玉楼站在原地呆立了许久。地上的影子从短到长,日头渐渐西斜。 人心要是不会变该有多好,她能接受无关善恶的改变,却接受不了身边的人从光明走向黑暗。但愿四姐夫确实无辜,一切都是自己多想。 晏实像影子一样跟着,她背手回头,“把清明放出来吧。” “侯爷,万一他乱说话怎么办” “他的主子都回来了,我们再把人关着不合适。做下人的乱说话,自有主子管束,我们外人不便插手。” 晏实得令,吩咐下去。 他不知道自家主子的用意,但他再是不关心旁人的事情,也多少看出来四姑爷和四姑奶奶夫妻之间出了问题。四姑奶奶的性子越发的让人不喜,四姑爷也变得沉郁许多。而且侯爷也有些奇怪,明明杜将军府那边有嫌疑,为什么不去查个清楚反而一直呆在浒洲不离开。 清明被放出来后不到两日,就传出知州夫人不贤惠的事情。 晏玉楼冷着一张脸,听着花姑气愤的声音。花姑前几日都在养伤,眼下伤好了就开始在街上乱窜,自是听到不少坊间传言。 “真是气死我了,那些人还说阮夫人除了娘家势大,没有一点能配得上菩萨阮大人。还说自打侯爷您来了浒洲,可算是给阮夫人撑了腰。明明知道阮大人卧病多日身体不好,还逼着他日日在衙门熬到通宵” 采翠给花姑使眼色,花姑这才没有再说了。其实还有一些难听的话,好像隐约有人开始传阮夫人不守妇道。 晏玉楼面色沉沉,她很清楚这些话再传下去会传出什么来。先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清明误会了什么,或是被什么人收买。 但是她深深知道,一个忠心跟随多年的下人,是不会轻易被别人收买的。他所做的一切只能是遵从自己主子的吩咐,替自己的主子办事。 阮从焕日日通宵办公,既树立了好官形象,又撇清了嫌疑。若是她此时前去质问,定然得到他一个还不知情的茫然表情。 他是想脱离侯府 她承认四姐的脾气一般人受不了,也承认有那么一个妻子身为丈夫的肯定有许多怨言。但是夫妻一场,又共同拥有孩子,既然是想分开也有其它的路可选。 比如说和离。 他们侯府虽然势大,难道还能拦着姑爷和自家姑娘和离不成 男人想要建功立业,想要青史留名无可厚非。他难道没有想过,要不是因为他是侯府的女婿,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能出任一洲知州 眼下他觉得自己做出了政绩,受到了百姓的拥戴就不想活在侯府的阴影之下,不想别人谈论起他的功劳时都带着偏见,以为是侯府之功。他难道没有想过,有一个名声不好的母亲,他的儿子们日后如何抬头做人 不,他有想过的,所以他不光是要抛弃妻子连儿子都不想认。 她“呼”地站起来,采翠的心跟着抖了一下。 “侯爷” 侯爷总是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体,肚子里还怀着小世子呢,怎么能像以前一样动作豪放毫无顾忌。偏生花姑还在,采翠又不敢提醒。 晏玉楼其实已经明白采翠惊呼声中包含的意思,做了几个平复的深呼吸,重新坐下。 “把清明给我带过来” 清明还没带到,晏琬琰哭着上门了。那些传言字字诛心,她一个女人哪里受得了。原本是想来找阮从焕的,不想眼下是耕种时节,阮从焕忧心农事已经下乡去了。 “楼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呜” 晏玉楼叹了一口气,示意采翠她们出去。 没有下人在场,晏琬琰哭得更是放纵,“楼儿你赶紧给我把那起子黑心肝的抓起来,居然敢传我的坏话,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一定要严惩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四姐最近在忙些什么” 晏玉楼淡淡看着她,眼神不虞。 晏琬琰心里一个“咯噔”,哽咽道“我还能忙什么府里一大堆的事情,哪一样不要我操心。我天天料理后宅,不想还落得一个不贤的名声。” “阮府后宅和丈夫孩子哪一个重要,四姐知道吗” “楼儿是什么意思” 晏玉楼重叹一口气,看来四姐还是不明白。 “四姐夫身体受创拖着病体天天在衙门当值,你在家里做什么阮府除了你一家四口再无其他的主子,你能忙到顾不上自己的丈夫” 晏琬琰不哭了,眼里冒出怒火。楼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也和那些嚼舌根的一样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贤惠的女子 都说出嫁女倚仗的是娘家人,她这才出了多大点事楼儿就不想管了。还是说在楼儿的心里,只有大姐二姐三姐和五妹,她这个四姐无足轻重连管都不想管。 “楼儿是不想管我的事” “我会管你,你在夫家受委屈我会管,你被婆家人针对我会管,你出事我会管。其它的事情我怎么管难道我还能按着别人的嘴让他们夸你贤惠不成” “你希望我出事我出事你就高兴了呜我就知道你讨厌我,从小到大你就讨厌我。要是五妹和大姐她们有事,你第一个冲到前面。轮到我你就推三阻四,让你去抓几个人都不干。你不就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嫁的是个依靠侯府的男人” “晏琬琰” 晏玉楼是真的怒了,到了这个地步四姐还看不清形势。还在埋怨别人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难道不知道身边的人已经离心,到了要和她撕破脸的地步吗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就没有想过那些话是谁传的吗”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自欺欺欺人 晏琬琰被她吼得一愣, 呆呆地看着晏玉楼,脸上的泪痕斑斑。她哪里知道是谁传的,左不过都是一些看不得她好的烂肠人。 “我我管他谁传的,只要被我知道,我一个都不放过” “你连谁传的都不知道, 自是不会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传这些话的目的。阮从焕是一洲知州,在浒洲哪个人比他官大。身为知州夫人, 其他人巴结你都来不及, 怎么会传你的坏话他们吃饱了撑着不成。” “我哪里知道, 怕是有人嫉妒我。” 简直是对牛弹琴,她都说得这么清楚四姐都不明白, 难怪以前母亲非要把四姐嫁进寒门。真要嫁进高门大户, 这样蠢的性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人嫉妒你什么, 嫉妒你蠢吗” “楼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晏玉楼一口气堵在胸口,她是真没见过这样的榆林疙瘩。看起来一脸聪明相, 争起东西来比谁都要会闹,不想蠢成这个样子。 她能说什么。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你你不是闺中不谙世事的少女, 你是别人的妻子,你儿子们的母亲。我以为你嫁人后就算不为别人,也应当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可是你做了什么一府的下人都在, 还有你这个母亲在,你居然能把平儿给丢了你说你忙着打理内宅,你的内宅就是这样打理的, 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是平儿自己跑出去的,遇到那黑心肝的妇人,怎么又怪到我的头上” 晏琬琰觉得自己都快委屈死了,她被那些人传坏话。楼儿不仅不帮她平息谣言还怪她没有管好内宅。楼儿一个男人知道什么,他莫不以为内宅是好打理的。 她委屈含泪的模样看得晏玉楼心塞不已,这女人要不是自己的四姐,自己何必苦口婆心说这些话。罢了,话再说白一点掰开揉碎,她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没法子了。 “平儿的事情我暂且不论,这次传言的事情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数吗” 晏琬琰摇头。 晏玉楼做了几个深呼吸,很是无奈。 “好吧,那我再说清楚一点。外人不敢道你的是非,那么话就是从你府里传出去的。你府里的下人你心里有数,你觉得谁会故意诋毁你的名声,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不可能府里的下人都是我们从宣京带来的,那些丫头婆子都是娘亲自选的,怎么可能会有人说我的坏话。” “咱们侯府过去的人不会,另一些人呢” 这么说总应该明白了吧。 晏玉楼觉得自己口都说干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水还没有咽下,瞄到晏琬琰的眼神,气得她差点被水呛了。 这个蠢货竟然在怀疑自己。 晏琬琰确实怀疑晏玉楼,以前什么事都没有,这传言也是从楼儿来到浒洲后才传出来的。前几天她做主差点打死晏实,会不会是晏实怀恨在心故意毁坏她的名声。 晏实是楼儿的人,只有楼儿身边的人才敢不把她这个侯府出嫁女放在眼里。亏得她得知楼儿来了欢喜不已,不成想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你怀疑我的人” 她不正面回答,眼神明晃晃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楼儿最是护短,这点四姐知道。在你们没有来浒洲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莫说是外人和府里的下人,就是夫君都不敢大声和我说话,人前人后对我敬重有加。我思来想去,唯有上次杖责晏实的事情不太妥当,想来你身边的人因此心里存了怨怼。楼儿,你听四姐的一句劝,那样的下人不能留,恃宠生娇迟早会给你招祸。你要是不愿做那个恶人,就把人交给我,我定帮你料理得干干净净。” 晏玉楼握着杯子的手关节泛白,她是真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四姐居然还能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 她按了几下火气,最终没有按住。一个甩手杯子砸在地上,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外面的人听了各自心惊就要进来,被她制止住。 “你脑子里装的是糠吗我的人会坏你的名声,你是有多蠢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阮从焕对你敬重有加,你眼瞎吗一个男人都和你离心离德了,你竟然没有看出来,还在那里耀武扬威显摆自己的出身高贵让自己的男人俯首帖耳。你恨不得踩到自己丈夫的头上,同时又明里暗里嫌弃他的出身不好,你哪里来的脸认为他会对你毫无怨言做一辈牛马,你当你是天仙啊” 晏琬琰吓懵了,这样的楼儿她没有见过,这样难听的话她也没有听过。她是侯府嫡女,以前在娘家里无论姐妹母亲还是下人,哪个不是顺着她的脸色。下嫁到阮家后更是人人捧着她,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的。 那些话难听至极,她反应过来后,拼命摇头。 “楼儿你胡说夫君怎么可能对我有二心,他最是让着我最是疼爱孩子呜我不活了,你方才那般说我” “这就不活了我告诉你这才刚开始。你以为那些传言是随便传传的,还没有完呢。阮从焕不仅要甩了你,而且要明正言顺地甩掉你,连我们侯府都拿他没法子。他为了摆脱你如此煞费苦心,你还觉得他对你敬重有加吗” “不不可能” 话说到这个份上,晏玉楼不想含糊过去。这个四姐从出生后太过顺风顺水,以为所有人和事都应该围着她转,是该受些教训了。 侯府的姑娘,即便是和离了,也养得起。不光能养得起归家的姑奶奶,便是外甥们,也是养得起的。 阮从焕想脱离侯府,这点可以理解。但是得了侯府的好处,转而泼侯府一身的脏水,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不是非要按着牛喝水的人,他要是光明正大提出和离,她也不是不会同意。非要来这些阴招,就别怪她不客气。 但是这个四姐,真是该好好上一课,认清现实。 “如果我不出手,很快外面就该传你不守妇道。” 晏琬琰脸煞白煞白,人看着都要晕过去了。 “不楼儿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问你自从阮从焕失踪后,你是不是见过黄元化几次,每次都说上好大一会儿话” “是他是夫君的属下,我多问几句怎么了” 晏玉楼气笑了,多么天真的女人哪。这个时代虽然对女子还算宽容,但你一个妇人拉着丈夫的属下一坐就是近一个时辰,别人能不多想吗 其实她真没觉得晏琬琰会出轨,定是公主病犯了,拉着人就哭个不停,企图激起别人的怜惜获得别人的安慰。 “你多问几句没有错,你错就错在多问了好多。有那个向别人哭诉的功夫,你当时为什么不多派些人去找平儿,多派些人去打听阮从焕的下落” “我一个内宅妇人” “别再拿你是内宅妇人说事又不要你亲自去找,不过是多派些人,和是不是内宅妇人有关系吧你在我面前借口诸多有何用,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离了心的男人是不会再回头的。你该想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晏琬琰不相信,她不相信阮从焕会不要她。阮从焕是什么出身,一个破落秀才的儿子,能当侯府的女婿娶侯府的嫡女那是前几辈子烧的高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不要她 “我不信我不信楼儿你不帮我就算了,你干嘛非要离间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今天算我白来一趟,我这就告辞。” “站住”晏玉楼叫住她,“我们荣昌侯府没有受人欺负的姑娘,这一点你要记住。便是和离了,侯府也养得起你更养得起平儿和安儿。” 晏琬琰没有回头,慌不择路而去。 一个装睡的人,任凭你如何叫都是叫不醒的。晏玉楼胸口堵得有些难受,走到门外透一透气。洲府后衙不大,将出一个月洞门就看到池子边站着的姬桑。 端得是俊逸挺拔,身姿如松。 “国公爷好雅性。” “侯爷脸色不太好,可是遇到烦心事” 她走过去,长叹一口气。捡起地上的一枚小石子丢进池子里,看着平静的池水溅起小水花,然后荡开阵阵涟漪。 “算不上什么烦心事,就是有些堵得慌。” “因为阮夫人的事” 他背着手,眼神落在她的脸上。 她撇了一下嘴,“都不让人省心。” “何需为那些琐事烦恼。” “你说得轻巧,让你不管姬太后你愿意吗别说我有五个姐姐,真论起来还没有你一个姐姐让人操心。你那姐姐岂止是操心,那是让人糟心。要不是你撑腰,她还能在宫里面摆皇太后的架子。得亏是有你这个弟弟,否则她的下场不比后宫那些太妃好多少。” 姬太后那个人才是个更拎不清的,除了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就是摆着一张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脸子,真当天下人都欠她的。 姬桑眸一暗,“她不是我姐姐。” 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听得见。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原氏后人,这么说来姬太后并不是,应该说整个信国公府的人都不是。至于他是如何成为姬家子孙的,她没有追问。 “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我只认识信国公姬桑,什么姓原的人我可不认识。” 他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腰腹。这女人在自欺欺人,她不止是认识姓原的人,还给姓原的生孩子,以后她的孩子也是原氏血脉。 “嗯,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要不要我帮忙” “别。咱们赶紧把灾银的案子破了吧,我的家事我自己处理。两件事情都要加快速度,总得在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时候破案回京再做打算。一想到我肚子里的这个雷,我是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雷” “没什么雷,我是说累。”她圆过话来,长叹一口气,“你说说我们是不是太像了,都有不省心的姐姐要操心。” 说得好听是天生一对,说得难听他们就是同病相怜。 他听说女人有身子后确实会容易觉得累,她最近定是累得不轻。别的女人怀孩子都在宅子里养子,她还要四处奔波查案子。 身为男人,他深感羞愧自责。 “你好好养身体,什么都别管。灾银的事情我来查,浒洲这边的事情也交给我。” “那哪里行,浒洲这边的事情还是我来管。” “听话,我来。” 好吧,这样的男人大大满足了她对男友的要求。人高腿长俊美能干,还很有责任心懂得照顾女人,确实是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只是她到底是荣昌侯,若无意外这个头衔将伴随她终生。她不可能一直躲在他的身后,那样的话她和内宅女子有什么区别。 不远处晏实咳嗽一声,晏玉楼心下一动,提高音量,“我出京是为灾银的案子,这事我一定会管。浒洲要是有事,我更是责无旁贷。国公爷让我不要再插手,难不成是想包庇什么人” 姬桑陪着她演戏,“晏侯爷执意如此,我无话可说。” “你当然无话可说,饶洲那边扯出不少事情你心有不甘,自是怕是巴不得浒洲这边也出一些乱子。国公爷想插手我不管,但我希望你能秉着良心办事,不要借机挑事。” “晏侯爷大可放心,陛下让我们共同来查案,就是希望我们能齐心协力共破此案。日后我少不得要向多向侯爷讨教,还请晏侯爷以后多多担待不要拒于我门外。” 死男人,居然在这里等着她。这下可好了,他有了正当私下寻她的理由。以后他们再独处时,怕是也不会有人多想什么。 那人先是看到他们,再听到他们的声音吓得连忙缩了回去。没过多时,关于他们争执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众人心道,信国公和荣昌侯都是奔着案子来的。案子如此棘手,两人这么不对付,他们就别往跟前凑了,免得左右为难遭受池鱼之殃。 很快晏玉楼就发现,原本想来巴结的大小官员一个个见到他们躲着走。她叫住眼看着绕到衙门外的黄元化,黄元化头皮一麻,退了回来。 黄元化的父亲是朝中老臣,虽然官职不大口碑还算不错。老黄大人一向自诩纯臣,并不愿加入任何派系。 无论哪个洲府,上下官员都不可能是一心的。黄元化出任洲同,因着有一层和阮从焕的同窗之谊,她当时并没有反对。 但凡是传言,传来传去总会变味。黄元化听到的版本是传了几耳的,多少夸大了许多。他听说信国公和荣昌侯曾经大声争执,两人吵得很凶,最后国公爷还放狠话了,荣昌侯气得不轻。 眼下被晏玉楼叫住,他心里不由得发怵。 “你可知本官找你所为何事” “下官不知。” 晏玉楼背着手,眼神高深莫测。 “等会你就知道了。” 阮从焕下乡视察农事,一走就是三天。据她的人来报,人已入了城,算时间不需多时就能到衙门。 关于晏琬琰不守妇道的消息,因为她的插手没有传出来,清明重新被关押。也不知是真信了她的话,还是吓到了,晏琬琰一回去就病倒,大夫说是郁结成疾。 她对郁结成疾这四个字无感,原因无它。但凡是查不出来的病症,多半都是归于郁结在心,不能化解。说穿了就是无病呻吟,没病找病。 她派采翠送过药材去,并未露面。 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当事人自己想明白。再者那天她被晏琬琰的蠢堵得难受,差点重新引起孕吐,实在是不想去见那个蠢货。 阮从焕一进衙门,就被请到后衙。 看到坐着的晏玉楼和不安的黄元化,他眼神一闪。 几日不见,人更瘦更黑,看上去也更憔悴了。他这个样子,倒是很符合一个清官的做派,难怪浒洲百姓视他为菩萨再生。 “侯爷,黄大人。” “阮大人辛苦,请坐。” 阮从焕坐下来,露出裤腿和布鞋,两者之上都沾了不少的泥土。 “本官听到一些传闻,这才把两位大人请到一起对个质。” 阮从焕茫然看过来,“什么传闻” 黄元化同样莫名其妙,最近的传闻不就是阮夫人不贤的事情吗这种事情叫上他一个外人做什么侯爷和阮大人私下说清不就行了。 他提起心来,更是忐忑。 “是这样的,前两日我偶尔听到有人诋毁阮夫人的名声,便查了查。不想那人直言不讳,还扯出阮夫人与其他男人接触颇多的事情。我深知此事不实,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底朝天。今日把你们请来,就是想当面说个清楚。” 黄元化半天反应过来,不敢置信是指了指自己,“侯爷说的那个男人,莫不是下官” 晏玉楼平静地点头,“正是。” “哪个乱嚼舌头的,简直无稽之谈我和阮夫人怎么可能阮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阮夫人,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根本没有任何私情。” 阮从焕低着头,目光幽沉。 晏玉楼冷眼睨他,“我相信黄大人的清白,也相信阮夫人的清白。不知阮大人相信吗”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摊摊牌 这其实算不上是在问对方,相反这是一个疑问肯定, 只有一个答案。她意思如此明确, 阮从焕但凡顾忌一丝夫妻之情, 顾念半分侯府当年的情分, 答案都是肯定的。 然而, 阮从焕沉默了。 冗长的沉默, 黄元化都很诧异。寒门仕子有幸迎娶侯府嫡女, 那是多少人都企望不及的福气。便是娶回一个高门大户的庶女,都是无比的幸运。 若不是有侯府的谋划,以阮从焕的资历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位列四品官位。自己出身黄家,父亲为官家族还有些势力,百般谋划之后也不过是争来一个洲同的职位。许多没有背景的人中进士后, 领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官职在苦熬资历,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难出头。 晏玉楼没有惊讶,有的只有失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四姐夫和四姐离心肯定不是一日两日。她有些可惜阮从焕的才能,如此一来定不再为自己所为。也替四姐感到无能为力, 都到了今时今日,四姐都未觉察分毫。 呵 还真是人心易变, 防不胜防。 这个时候黄元化不得不站出来,阮从焕怀疑他和阮夫人有染, 这样的指责他可不敢认。阮氏夫妻的事情他不能掺和进去,更不能成为他们反目的原因。 他和阮夫人没有任何私情,也不喜欢那样的女子。并不是说阮夫人不好, 而是他深知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再者那阮夫人太过娇气,动不动就是哭还一直哭个不停,他每次去阮府都是硬着头皮的。 “阮大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你失踪的日子里,下官一直带着属下四处寻找,少不得隔上几日就要向阮夫人禀报一二。丈夫儿子接连失踪,阮夫人一介女流难免心慌难过,又不敢对外人道明,唯有下官去时她才能诉说一二。也不知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居然传成那样。你可以不信我,你总该相信你的枕边人。荣昌侯府的姑娘,不可能做出有违妇道之事。” 这话说得漂亮清楚,既理清了谣言的来处,又间接捧了一下荣昌侯府。换而言之,要是阮从焕真的相信谣言,不仅是对同僚的不信任,更是对荣昌侯府的质疑。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从焕不得不开口。 “琬琰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言外之意,是相信了谣言。却又顾念夫妻情分不会休妻,且还也承诺会照顾妻子。如此深明大义真是令人佩服,然而晏玉楼却是气笑了。 “我荣昌侯府的姑娘,还没落到需要别人怜悯的地步。阮大人若是真有怀疑,大可以亲口说出来。便是阮大人不说,我也从未想过姑息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家姐一个清白。这世间并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能够白头到老,既然缘分已尽万没有还要绑在一起的道理。此事无论是真是假,待真相查清的那一天,我都会带家姐回京。我们侯府莫是多养一个姑娘,便是养上百人,也是养得起的,犯不着在别人的脸色下讨生活。” 黄元化大惊,侯爷的意思是 这个阮从焕,怎么如此犯傻别人攀上这样的好亲事,那是打死都不敢得罪的。妻子再是折腾终究是在内宅里,只要不闹出大事那都要捧着敬着。 当初侯府嫡女下嫁的消息传出,不知眼红了多少寒门仕子。 “阮大人,你快和侯爷解释解释,你压根不是那个意思,都是话赶话闹的。侯爷,你还不知道从焕的性子,他一向话少又不善言辞,怕是说错了话自己都不知道。” 黄家人惯会和稀泥,老黄大人就是个滑手的。说是纯臣其实就是风吹两边倒,哪边都不靠的聪明人。 有其父必有其子,黄元化倒是有几分老黄大人的风范。 只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她不会自欺欺人,更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阮从焕分明是不想再和侯府有瓜葛,她犯不着上赶着。 “黄大人,这里没你的事了。今日之事,还望大人保守秘密不要外传,我还有些话要和阮大人说,你请自便。” 黄元化一听,心下叹息告辞离开。 他一走,晏玉楼脸立马冷下来。 “我说个故事给阮大人听听,想必阮大或许会从中有些感悟。话说有一个姓吕的男子,他先是一位丁姓富户的义子。后来觉得丁富户不看重他,便杀了丁富户奔投丁富户的对头董富户,成了董富户的义子。董富户待他颇好很是看重,不想他却看中了董富户的妾室。为了得到那妾室,与董富户反目成仇伺机杀了董富户,最后他遭下人背叛被人缢杀。他一生汲汲营营,死后只余一身骂名。世人提起他来,皆是不耻唾骂。” “良禽择木而栖,这本无可厚非。但若是得陇望蜀一山看一山高,终是失了做人的道义。如此行径实为小人之举,纵是得志也会遭人唾骂。我虽不喜这样的人,却不会过多苛责。在我看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使些手段耍些心眼也是情有可原。但我生平最恨不知感恩之人,尤其是踩着从前的旧主去攀附新主的人。此等作法不仁不义,为世人所不耻。阮大人熟读圣贤书,自小知礼义廉耻,定是与我一般看法,对吗” 阮从焕目光深深,“侯爷博学,说得甚是在理。” 竟然没有辩驳一句,倒真是好城府。当年挑中他,看中的就是他这个人。她只是没有想到,他的能力有一天会用来对付自己。 时别四年,变的不止是人,还有人心。 “罢了,多说无益。此前的话我不是随口说说,待浒洲案子一了,我就带四姐归京。到时候还望阮大人念在我们侯府不曾亏待过你的份上,让平儿安儿跟着我四姐。” 阮从焕似是受到了羞辱,脸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侯爷,我知侯府门第高。但我真无休妻之意,我的儿子我养得起,不劳侯府费心。” “休妻阮大人莫不是和我说笑我侯府的姑娘,万没有被休的道理,要么和离要么丧夫” 阮从焕心一惊,看到她眼时的杀气和认真,漫起无尽的屈辱。 她眸光冷淡,睨着他,“阮大人心系民生,如此日夜操心为民不愧是一个好官。相传大禹治水数月过家门而不入,想来阮大人忧心今年的收成定然几月不能归家。到时候功绩折子上,我定会替阮大人多添一笔。” 这是不想让他再回阮府的意思,她不再信他,自是怕他在阮府内搞事。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可以连杀妻杀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下官遵侯爷的令。”阮从焕站起来,揖手,“不管侯爷信不信,当年得知能娶琬琰为妻,下官狂喜万分感恩在心。岳母不嫌下官出身低,侯爷你也对下官青睐有加。下官曾暗中起誓定不负你们的期望,努力做一位好官,做一个好丈夫。如今这个局面下官从未想过,有负侯府期望下官心中有愧。侯爷对下官有怨,琬琰对下官不满,下官无话可说。或许下官愚笨不能心兼旁事,才让琬琰渐生怨怼。是下官冷落了她,她无论做过什么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不怪任何人,唯愿下半生尽自己的本心做个好官,造福一方。” 说完,他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晏玉楼看着他,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是一个如此善辩之人。如果她不是相信自己的四姐做不出来偷人的事情,恐怕都会被他一番言辞所打动。 他的模样表情,无一不似一个被妻子背叛后又痛苦又纠结还要顾及夫妻之情的好男人。这样的男人,要是将心思用在政事上便是不靠侯府也能出人头地。母亲的眼光不错,能在一众贫寒进士里挑中他。 只可惜,他终究是太心急了。 “阮大人真是天真,这世间强权至上,有些事情不是想当然。在权势面前,一切的谋划都是枉然。” 阮从焕脸一变,表情隐忍。 “侯爷胸怀宽广,为人明理。一事归一事,您一心为大启江山社稷,下官相信您一定不会公私混为一谈。” 晏玉楼勾了一下唇,这样的高帽子她可不爱戴。 “阮大人错了,我这个最是小气护短。江山社稷太大,岂是我一人之力能护的身为男儿理应报效家国,先家后国,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何谈为国效力凡是欺我家人者,我必如数奉还,万没有人欺负我晏家人后还能全身而退的道理。” 阮从焕脸色更白,对上她的眼神,然后慢慢垂眸,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 他走后,一个黑衣护卫进来。 她已坐下,掀了一下眼皮,沉声问道“他这几天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你一一仔细说来,不可漏过一处。” 护卫自是遵命,将阮从焕这几天的事情一件不落地禀告。 “雨前县” “回侯爷,正是雨前县。阮大人天黑时才到驿站,在那里歇了一晚。” 阮从焕这几日走了不少地方,这个雨前镇好像在哪里听过。晏玉楼眸光沉沉,待护卫离开后,她即命晏实进来。 “拿浒洲的舆图给我。” 晏实连忙找出舆图,铺在桌上。 她目光搜寻,手指在隘云谷处反复徘徊。此前在宣京得知灾银失劫时她曾仔细查看过舆图,对地隘云谷周边的地形大致有了了解。而这个雨前镇,离隘云谷并不远。 “我们即刻出城。” 晏实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去准备马车。 采翠得知自家侯爷又要出门,心里担忧不已。侯爷还真没把自己当成有身子的人,这说走就走也不说去哪里,而且还不带她。 晏玉楼想证实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测,带着采翠不太方便。除了晏实,还挑了四个身手最好的护卫。 一出后衙,晏实正准备驾车离开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来径直上了马车。他正要问什么,只听到自家侯爷吩咐出发,这才按下满心的不解挥起缰绳。 一行人悄悄出城,并未惊动任何人。 姬桑原本心里不太舒服,他们都已是这般关系,她行事竟然还瞒着他。她不想自己知道的事情,他原本也不打算非要弄清楚的。只是她眼下身体特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万一有什么事,他怎么办 “你办你的事,我什么都不过问。” 晏玉楼其实并不是特意瞒他,为什么不告一声而别的原因,她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她一人行事惯了,从未想过要依赖别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承认心里有些小欣喜的。 为免阮从焕察觉出什么,他们一路没停。到达雨前县时,已是深夜丑时三刻。寂静的镇子,除了偶尔几声狗叫,再无其它的动静。 马车停在驿站前,年老的驿丞打着哈欠开门。看到他们先是吃了一惊,待问清他们的身份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不是说两位贵人已到洲府吗怎么突然夜访他们这个小县城。 驿丞姓巩,今年五十有二,面相很是显老。 晏玉楼询问后得知驿馆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打扫的杂役和一个照料马厩的马夫。这个时间点,那两个人早已睡下。晏玉楼不想惊动太多人,示意他不要去叫那两人。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忙去张罗住处和吃食。 趁着他下去忙活的空当,快速在驿馆里转了一遍。驿馆不大,左不过那几间房子,走了不大会儿就转遍了。 每个房间都只摆着简单的家具,明面上并无藏东西的地方。墙面她也敲过,都是实心的。目光落在地上,一寸寸看去并没有最近动过的痕迹。 难道自己猜错了吗 巩驿丞张罗了大半天,只弄来两碗面。面上卧着煎得焦黄的鸡蛋,还飘着些绿叶菜,看起来还算不错。 “国公爷侯爷见谅,这个时辰下官实在是弄不出来更好的。您二位将就着用上一用,明日下官再好生张罗。” “这个就很不错,辛苦了。” 巩驿丞哪里敢当这个辛苦,嘴里忙说着不敢,雨前县是个小县,驿馆养不起闲人。每年来歇脚的官员并不多,一般都是由当值的人张罗吃食。 晏玉楼最看不得这样的老人讨好自己,虽然他年纪没那么老,可是长得太老了,老得像是七老八十一样。穿越二十二年她早就习惯被人侍候的生活。但让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侍候自己,她还是有些良心难安。 好容易劝说巩驿丞回去歇着,两人重新出门在驿馆里四处走走。除了驿丞等人的住处,其它的地方他们再次查看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那些人的住处在驿馆后面,穿过一道月洞门就到了。这个时辰人都已入睡,四周没有灯光,好在月色不错。 越往里走,气味越发不好闻,想来最里面就是马厩了。往来的官员家眷歇在驿馆里,不光是人要歇息补给,便是马匹也同样需要休息添加草料。 一排马厩,一排草料棚。马厩里有两匹马,是他们拉马车的那两匹。许是吃得饱了,人来也不叫唤。棚子是三面的,一面露着,可见堆得高高的草料。 “这个马夫倒是个勤快人,灾荒年月,人都吃不饱,马料倒是充足。” 晏实在后面小声嘀咕着,前面的晏玉楼和姬桑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中不对劲来。 这样的年景,人都没东西可吃,畜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雨前县不富,眼下才是耕种时节,百姓们还得依靠野菜充饥。更别提去年秋冬的灾荒,野外能吃的都被人吃光了,哪里存下这么多的草料。 晏玉楼心下一动,人已到了草棚里。手往草料里面摸,一直摸到快到没过手臂,终于摸到硬实的东西。 是箱子,还有锁头。 那锁头的制式,只消一摸就知道是户部特有的。 原来东西在这里。 姬桑从她的表情看出端倪,人已走过来,“你要如何处置” “公事公办,找人把东西拉回去。” 此时一道人影朝这边跑来,伴随着急促的质问,“你们是怎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不用回头,不用追问,晏玉楼也知道来的人是谁。除了那负责马厩的马夫不作二人想,她慢慢回头,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 巩驿丞没有睡实,听到动静鞋子都穿跑了出来,“误会误会,他们是京里来的贵人许二你快向侯爷国公爷道歉。” 名叫许二的中年男子一愣,瞳孔猛缩。 晏玉楼朝护卫们递眼色,便有两人上前将他拿住。 巩驿丞大惊,“侯爷,这是马夫许二。他不知是你们多有冒犯,还请侯爷贵人有大量,饶他不知之罪。” “许二是么你自己说说,本官拿你是不是误会你要是从实招来或许本官还会网开一面,你要是执迷不悟,休怪本官无情。” 许二被制服,低着头。 晏玉楼心里一个“咯噔”,就见姬桑已经冲过去,一把捏住他的下颌。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嘴角有血,人已气绝。 巩驿丞骇了一大跳,两眼瞪得老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人是你们驿馆的人,你不知发生何事吗” 巩驿丞摇头,苍老的脸上写满惊骇,“下官不知,许二一向本分勤快从不招惹是非,他这是这是怎么了” 一个护卫过来,悄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面一沉看向巩驿丞。这世间的恶人,从来不分男女,更不分老少。 巩驿丞被按住时还是一脸的茫然,那张风烛残年的脸让人心生不忍。 许二已死,护卫们将那歇下的杂役在睡梦中被捆得严实,带了过来。杂役惊醒,看到地上的许二,吓得惊叫起来。 叫了一会儿,又看到驿丞,当下就哭了,“巩大人,这是怎么了” “侯爷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晏玉楼冷着脸,从那护卫手上接过一物,提在手里在两人面前晃了一下。那是一只死鸡,刚死不久的样子。 “都别给本官装糊涂,我也不想问你们什么。这只鸡是吃了你送我们的面才死的,你还敢说自己不知情” 巩驿丞还是茫然的样子,眼神却变得灰败。 晏玉楼把鸡一丢,正好丢在两人的面前。她眼神冰冷俯睨着他们,“我这人耐心向来不多,出了这样的大事便是多死几个人也是正常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变变化 为免还有人咬毒自尽, 晏实上前将两人的嘴塞上布。相比巩驿丞慌而不乱, 那个杂役明显吓得不轻。身体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一样, 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尿骚气。 晏实一把将他拉得远远的,丢在地上。他再也受不了, 恐惧使他呜咽出声。被晏实一喝, 只剩止不住的哭嗝声。 晏玉楼眯起眼,这杂役要么是心理素质太差,要么就是真不知情。相比许二事情败露就咬毒自尽的死士行为,巩驿丞的身份更引人深思。 长夜漫漫,未免夜长梦多。她即命晏实连夜去县衙调来人手,将草棚里的箱子搬出来。看样子箱子还没有打开过。命人打开一个, 那白晃晃的颜色在黑夜里都照得人眼睛发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是这样的一笔巨财。雨前县的柳县令原就是被人从梦中叫醒, 听到自己治下出了大事,又听闻来人是京里的信国公和荣昌侯, 他整个人都吓傻了。此时他战战兢兢地弯着腰站在一边,看着那一箱箱的官银不由得两眼发黑。 灾银在他的管辖内被找到, 侯爷不会认为他是匪贼帮凶吧 他浑身发寒, 眼神发飘。不经意看到捆着的巩驿丞,惊问出声“你是何人” 晏玉楼眼眸眯起, 看了过去,“柳大人,他是驿站的驿丞, 你不认识吗” “不他不是” 柳县令立马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自己撇清嫌疑的关键。真是天不亡人哪,可算是让他找到法子在国公爷和侯爷面前摘干净了。 “回侯爷,这人下官从未见过。驿站的巩驿丞今年五十有二,比他要年轻许多,这个人绝对不是巩驿丞。他肯定是贼人的同伙,定是他杀了巩驿丞把灾银藏匿于此。” 他话音一落,晏实就带了两个人直奔那驿丞的房间。 果不其然,在房间的床底下有动过土的痕迹,在那里挖出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发出阵阵不好闻的气息。 晏玉楼没有上前,姬桑带着柳县令前去辨认。柳县令忍着作呕,因尸体面目腐烂无法辨认,只说看身形似巩驿丞,其它的要等仵作查验能才定论。 其实不用再验,所有人都知道这人必是真正的巩驿丞无疑。 这个冒充巩驿丞的老人杀死了真正的驿丞,那许二说不定也是假冒的。至于这个杂役,还未等人审问就倒得一干二净。据他自己所说,之前的杂役听说病死了,他是附近的村民,驿站重新招工时才进来的。 照这种情形看,先前的杂役恐怕不是病死的。这个杂役说的是真是假很容易查清楚,不用晏玉楼吩咐,柳县令就派人去杂役所说的村子查明。 柳县令一心想卖好,期望着能入贵人们的眼,自己说不准还能在现有的位置上动一动,往高处走一走。 晏玉楼此时没有功夫怀疑他,也没空搭理他,这些银子先运回去再说。在姬桑的要求下,晏实压着银子赶路,他陪着她跟在后面。 连夜赶路是情形所逼,常人熬上一夜大多无事,但她是有身子的人,自是不能以常情论之。好在马车里一应东西俱全,为了减少马车颠簸垫了两层褥子。不放心别人,姬桑决定亲自驾车。 这下晏实都搞不清这个国公爷在想什么了,这么关心自家侯爷到底想图谋什么。更让他惊讶的是一向谨慎的侯爷居然同意了,而且还不让人跟着。 就这样,晏实押着运送灾银的队伍急行赶路,想早点把银子运回去。后面的姬桑只有行稳为主,不疾不缓地驾着马车,为的就是让晏玉楼睡一觉。 很快,两者便落下许多距离。 押银的队伍才出雨前县的境界便被一群黑衣人围住,过招后晏实心下焦急起来。这些人都是死士,再战下去他占不了上风。要是侯爷他们赶上来受到攻击,那就不妙了。 正当他准备抱死一战时,不知从何处又涌出来一批人。看路数同样是死士,比前一拨更加不要命。很快后来者居上,一场血洗之后快速清场撤离。 空气除了血腥味,竟是半点看不出来之前的恶斗。 晏实重新召齐人手,发现那个冒充巩驿丞的老人已经咬毒自尽,嘴里的布自然已经掉了。他心一凛,凌厉的眼神扫过所有人。 此时不是揪出细作的时候,他只能继续赶路。 不多时姬桑经过那处,闻到久未散去的血腥味,扬了一下鞭子以最快最稳的速度过去。马车内的晏玉楼睡得香实,马车的摇晃让她如同置身摇篮之中。她不仅中途没醒,还做了一个不错的梦。 次日近午时,终于回到府城。 失而复得的灾银,令浒洲大小官员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围着那些箱子热烈地讨论着,想从晏实嘴里问出什么。 晏实一言不发,只让人紧守着银子,等待主子们回来处置。 就在所有人都围在衙门口时,一辆马车绕路到后衙侧门,马车上的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后衙。 衙门口,阮从焕站在所有的官员前面,看着那些箱子眼神发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听着身边人的欢喜声,只觉得像一场梦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心有所感回头,对上一双平静的眼。那金银富贵窝里养出来的贵公子双手抱胸,漠然地看着他,他从对方冷淡的眼神中看出失望。 他终于让那个矜贵的小舅子失望了。 曾几何时,他为有那样尊贵的岳家和小舅子而引以为傲。在别人眼中,小舅子身份高贵应该是盛气凌人不拿正眼瞧人的,但是他知道世间再没有比荣昌侯更好的小舅子。 他曾暗自起誓做一个百姓称赞的好官,不给自己的祖宗丢人。不让侯府丢面子,成为小舅子得力的心腹。 那样的决心是什么时候改变得呢是在妻子一句句我们侯府如何如何的话语里,是在妻子背地底嫌弃这嫌弃那又哭又闹的折腾里,还是在别人谈论起自己尖酸的语气里。 慢慢地,他只想做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至于什么侯府,什么站队依附,他都不愿意再想。他不喜欢回家,不想看到妻子,甚至到后来连儿子们也不想亲近。 他觉得要是自己一心做官,无妻无子其实也挺好的。这样的念头一旦滋生,竟是如何都挥散不去。 对方还在用那失望的目光看他,他突然心一涩,五味杂陈。 晏玉楼远远看着他,带着陌生的审视。仿若以前认识的那个阮从焕从未存在过,那个稳重中带着腼腆的书生,那个初见她时不敢看她的年轻进士,与眼前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判若两人。 再次死无对症,当真是好得很。 激动的黄元化兴奋道“阮大人,这下灾银找到了,我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有这笔银子在,事情就好办多了。还是侯爷和国公爷厉害,一来就找到银子。” 阮从焕笑笑,“他们确实厉害。” 黄元化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高兴地与其它官员们热烈讨论着。阮从焕再次回头,已不见晏玉楼的踪影。 这时一个人朝他挤过来低语两句,他平静地退出人群,朝后衙走去。 后衙的厅堂中,晏玉楼静坐等候。晏实站在身后,严阵以待。主仆二人一个冷一个杀气腾腾,气势令人生畏。 阮从焕进来,脸色依然没有变化。 “恭喜侯爷找到灾银。”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晏玉楼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别有用心的人同流合污。他不满自己的光环被侯府压制,这一点她能理解。可是为什么口口声声想做一个好官的他,会为了一己私利与人同谋。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曾说过要做一个好官。在此之前我毫不怀疑,即使知道你与我侯府生了龃龉我都未改变看法。我一路行来,见过浒洲百姓如今的境况。对于你的管理才能我是认可的。然而我没有想到,至始至终你都知道银子在哪里,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侯爷,您说的话下官不明白,下官也是今天才知道银子被贼人藏在雨前县驿站。下官愚钝,不如侯爷有经纬之才,看不穿那些贼人的诡计,实在是惭愧得很。” 事到如今,晏玉楼还真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他的罪行。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无辜的。唯一的巧合就是他两日前曾在驿站歇过一夜。 仅凭这一点,很难说明什么,更无法定他的罪。毕竟这段日子里,在驿站歇过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几年不见,他的成长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你以为不认,我就没法子吗” 阮从焕面色依旧平静,那双原本能一眼望见底的眼睛,此时早已失了原本的清澈变得浑浊幽暗。 “侯爷,下官没有做过的事情如何能认。下官虽远离京城,却也知如今京中局势,你若因为下官与令姐的事情生气,想给下官吃个教训,恐怕正中信国公的意。饶洲知州程大人的失误已经让信国公很是恼火,下官如果让人捉到什么把柄难保他不会大作文章借机发难。在外人眼中,你我是一体的。下官要是与灾银被劫之事脱不了干系,侯爷您如何能摘得干净。还请侯爷三思,莫要事后追悔。” 他说得没错,要是换在从前晏玉楼定然会顾忌一二。可是现在她有那个自信保证姬桑不会和自己做对,所以他的心思只能白费。 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在她面前不再装模作样而是开始讲利益,看来阮从焕的成长不止一星半点。 “不装了几年不见,本官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当年我母亲眼光不错,是她说你绝非池中之物,配得上我侯府嫡女,所以才把四姐许配给你的。事实证明,她看人看得准,只可惜你走的路与我们期望的那条路背道而驰。我晏玉楼最不喜被人威胁,我更不怕信国公会有什么动作,所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即便是没有任何证据也有法子处置你。” 听到她的这一番话,阮从焕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侯爷想以势压人” “本官就算以势压人,那又如何” 阮从焕突然冷笑几声,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是啊,你们权贵不是一向如此。仗着世族的权势高贵的出身趾高气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闹就闹想杀就杀。我真是蠢得可以,居然曾经相信你们侯府的人是不同的。” 晏玉楼看着他,对于他的话不赞同也不反驳。他既然认为他们侯府一直以来都压迫他,她再说什么恐怕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好好的一棵苗子,要是利用得好无疑是侯府的一大助力。只是苗子虽然不错,不想长着长着居然歪了。既然歪了,只能忍痛砍断,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脸上的笑渐渐隐去,换上另一种奇怪的表情。 “下官想问问侯爷,为何怀疑下官” 从一开始他失踪再到他被找到,找到后不过近十天的功夫,在这段日子里他什么都没有做,侯爷为什么偏偏怀疑他除了在驿站歇过一晚外,他想不出来自己哪里露出过破绽。 他不知道在到浒洲之后,晏玉楼心里就有了怀疑。 夫妻数载,他难道不知道四姐是什么样的人吗一个男人如果预感自己会出事,最放心不下的是谁定是自己的妻儿。他既然知道自己会出事,会留信交待四姐不要声张,为什么没有安排人看护好府里的妻儿 她来到浒洲是为灾银的案子,他身边最得用的小厮却提起他们的夫妻之事,还暗指四姐不安于室。刚开始,她确实怀疑过清明是被有心人利用。但是后来证明,清明至始至终都只认一个主子,那就是他。 他被关在天香楼多日,按理来说他是受害人,是最不应该被怀疑的人。可是晏玉楼反复审问过那个老鸨,得到一个信息。天香楼被封后,所有的人都不允许外出。每个姑娘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燕霜姑娘也是如此。 楼里有专门做饭的人,燕霜姑娘的饭菜都是老鸨亲自送的,老鸨和燕霜有利益关系,燕霜吩咐的事情她一定会照办。 封楼的那段日子里,她还不知道燕霜有那个胆子藏匿阮大人。只是有些奇怪燕霜的饭量大了许多,燕霜说是日子无聊不吃难受,她这才将信将疑。每次送进去的饭菜,回头取的时候都是吃得干干净净。 可是在事发的前四天,饭菜开始有剩,且剩得不少。 晏玉楼反复猜测过这其中的缘由,如果说他被关后一直比较配合听话,为什么会在后四天开始减食 她记得找到他时,他那一向狼狈的样子。确实是受了罪的,要不然不会看上去那么惨。到底不吃饭是他自己还是燕霜不让他吃 隔间狭小,据他自己后来所说能听到外面的动静。那么那日她带着人进去时,他应该听到了。他虽双手双脚被绑,可要是挪到墙边弄出一些声响还是可以,为什么他没有动 这些怀疑最开始很是细小,她也可以替他找到合理的解释。可是后来的事情表明,她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在清明被放出后散出那样的谣言之后,她开始正视他所有的不寻常。 他在天香楼里被关了近一个月,养好身体上差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乡视察民情。一个人若是藏了一笔巨财,定会时不时去藏财的地方查看一下。所以在知道他在雨前县驿站住过一晚后,她当即前往雨前县,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只是这些,她并不打算告诉他,也不想替他解惑。 “阮大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过留迹雁过留声,你掩盖得再好,总有被人发现的一天。” “侯爷,下官只是想知道您为何怀疑下官。下官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不怕别人发现。” 事到如今,他依然选择不认。 她缓缓一笑,“无妨,本官并不需要听到你承认。死无对证,你确实有不认的底气。只是你莫要忘记了,我是谁,你自己又是谁” 他要是以为在浒洲得了名声有了浒洲百姓的拥挤就能继续在仕途上走下去,那就是大错特错。 “下官不敢忘。” “好,阮大人记得就好。你身为一洲知州,居然连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都察觉不到。因为你的疏忽大意,致使案情一直毫无进展,百姓跟着受苦受难。此事影响甚大,京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本官虽是你的小舅子,也很难包庇你,免得别人说我任人唯亲霍乱朝纲。我知道你一心想做官,只要能做官你并不在意其它的事情。关于这一点,我很乐意成全你。浒洲你别呆了,我给你换个地。丰城的源县,那里的百姓水深火热正需要你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你去那里定能一展自己的抱负。” 源县是个什么地方,但凡是进入官场的人都听说过。去那个地方任职的官员,都是因为得罪朝中重臣而外放过去的,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离开。 丰城是有名的蛮荒之地,源县更是丰城中最贫瘠的一个小县城。漫天的黄沙,早起时能把门给堵住。白天清扫了,晚上又堆得比人还高。缺水少粮日照毒辣,那里的人寿命都不长。再是腹有千计的官员,到了那里也是无计可施。 阮从焕面色已是大变,眼神充满愤怒。 晏玉楼这是想要他的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行行事 踢出去的脚被他的大手捉住, 男人的脸离得更近,近到两人的睫毛都能碰到一起,温热的气息彼此可闻。他叹息一声, 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父债尚且可以子偿, 父志为何不能子承” 这个时代的教育确实是秉承着这样的原则,但是她心疼起孩子来,心里觉得当他们的孩子其实挺可怜的。越想心里越不得劲,觉得自己不好,同时也看他不顺眼。 “你别忘了这只是我的孩子,他将来要承的也是我晏家的基业,和你信国公府有何关系你快些走吧, 我要睡觉了。” 觉察到她的情绪波动,他眼眸一黯,扳着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怎么了” 她半垂着眸, 脸色很是不好,“没什么,你没听说过有身子的女子大多会脾气反复无常。我就是觉得孩子挺可怜的,我们注定给不了他完整的爱。你说有我们这样的父母。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他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一下下地顺着她散下来的发。声音低沉, “任何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包括你我。他既成了你我的孩子,比起天下的大多数人而言, 他都是幸运的。或许将来有一天,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世人,他的母亲是荣昌侯,他的父亲是信国公。有我们这样的父亲,他定会觉得骄傲。” 她从他怀中抬起对来,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有那一天他将来引以为傲的,只有我这个做侯爷的爹。” 他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低下头去,一下子噙住那张气死人的嘴,狠狠地厮磨起来。 内室里男女低低的声音外面听得一片模糊,后来明显带着女气的轻呼声听得外间的采翠面红耳赤。自打知道侯府肚子里的孩子是国公爷的,她每次见到国公爷都不敢直视。 半个时辰后,看着清清冷冷的国公爷终于离开。她低着头进了内间,眼睛瞄到自家侯爷红肿的唇耳根又是一热。心里暗道国公爷看上去那样冷清的一个人,不想也和世间寻常男子一样私下底热情似火。 采翠眉眼低低手脚无处安放的样子,让晏玉楼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姓姬的再这么随意出入自己的房间,她身为侯爷的威严迟早有一天会败光。 她一只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唇,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采翠,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看中的人” 采翠闻言,抬起头。 “没没” 她是侯爷的贴身大丫头,侯爷的秘密只有她和冯妈妈知道。老夫人曾暗示过她,或许会让她挂个姨娘的名份替侯爷遮掩,她哪会有心思去想自己的亲事。 “眼下没有,日后说不定就有了。你好好相看,要是有中意的告诉我,我定会为你做主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奴婢多谢侯爷。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辈侍候侯爷。” 晏玉楼看她脸色,就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 “无论别人和你说过什么,你只要记住你的主子是我。我从未想过为了我自己而让你终生不嫁,你嫁了人也一样可以侍候我,且慢慢相看吧。” 采翠动容,就知道侯爷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也是世间最好的主子,府中的事情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侯爷。侯爷待她极好,不用老夫人吩咐,她也没有想过要嫁人。 她早就打定主意一辈子呆在侯爷的身边,一旦有人怀疑侯爷,她就立马站出来。不拘是通房丫头还是姨娘的名份,只要能保住侯爷的名声,她怎么样都行。 侯爷的好意她铭记于心,嘴里称着是,心里的决心不会更改。不想自家主子再揪着这事不放,转而说起旁的事情。比如说最近都不怎么出门的花姑。 “花姑姑娘原是最爱出去看热闹的性子,近几日不知怎么了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奴婢瞧着,怕是思念什么人。” 花姑有思念的人 她不是只有一个死了的养父吗 采翠见自家主子没有明白过来,低语道“国公爷来浒洲之前,把程少爷留在了饶洲。” 晏玉楼立马恍悟,觉得不无这个可能。程风扬那样的男人,其实是极易讨女人的欢心的。或许花姑心里明白要和他保持距离,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 情之一事,最是复杂。比如她和姬桑,谁会想到他们会走到一起,还即将生养孩子。 踏上归程,她的心情与出京时相比已经另一番天地。来时没有去杜将军府拜访,回的时候顺道过去一下。 按理来说,以他们如今的地位,是不用屈尊去拜访一个致仕的老将军。但杜老将军的身份特殊,他手里可是有康泰亲手御赐的丹书铁券和尚方宝剑。这两者在手,可免两次死罪。如此殊荣,大启怕是独一份。 杜老将军身体很是硬朗,几个儿子更是个个威武不凡。除了杜二爷斯文儒雅似书生外,其余的儿子一看都是习武之人。 这位杜二爷,晏玉楼是听得最多的。 原因无他,只因杜二爷与杜家的兄弟们都不同,他是经商的。前些日子,派人去浒洲索要通关文收的也是他。毫无意外,他们还见到了古幽兰。她跟在杜二爷的身边,看着模样乖巧了不少。 无论是说话还是语气,她都显得十分的客气生分。这一点晏玉楼有些不解,明明之前还是恨不得天天在她和姬桑面前晃悠,怎么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不过对方不缠上来,于她而言自是巴不得。 朝中两位重臣到访,府里的嫡支都要来请安。上至杜老夫人,下至杜家的孙儿孙女。杜家嫡出的几位爷都已娶妻,唯独没见到杜二爷的妻子,听说是病重了。 杜二爷年纪不到三十,他的妻子年纪自然大不到哪里去。这般年轻,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以致于连床都下不了。 杜家人倒是不怎么隐瞒,说是小产伤了根本。杜老夫人随意的几句话里,晏玉楼就明白了原因。小产伤身或是不假,但根本原因是杜家容不下这个媳妇。 怪就怪杜二夫人的娘家糊涂,把长女嫁进杜家,却把次女嫁到了行山王府。虽然次女嫁的是一个庶子,但在外人看来行山王和杜家实实在在成了姻亲。 杜老将军受康泰重托,岂敢和行山王扯上关系。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又不是长媳,杜家人下起手来毫不手软。 晏玉楼面色如常,实则心中觉得悲凉。男人们争权夺势,女人们就成了可怜的牺牲品。那个杜二夫人的娘家说不准也是被逼的,行山王到底是皇亲国戚,会娶杜二夫人的妹妹应该也是谋算好的。 要是没有灾银一事,说不准谁也不会注意两家的关系。杜家来这么一出,其实是做给她和姬桑看的。她知道杜家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忠心,只要是人都会存有私心。 权势和钱财,是大多数人一生的追求。在世人眼中,杜家早已失势。既然没了权势,自然在要钱财上面找补。杜二爷做什么生意她不想去查,水至清则无鱼,杜家若只是图财无可厚非。 不过这次回京,势必要派人盯着杜家,以免他们真的生出二心。 杜家还有几位未出嫁的姑娘,看上去个个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杜老夫人言语间不时带出她们,明里暗地夸着自家的姑娘。 晏玉楼心生好笑,她和姬桑这样的黄金单身汉,放眼整个大启那都是香饽饽。杜老夫人就差没有挑明说,几个姑娘也是一脸娇羞的样子。 古幽兰看着杜家的几个姑娘,轻轻冷哼一声,这些人还真敢想。眼见晏玉楼和姬桑都未多看杜家姑娘一眼,她的心里顿时觉得平衡了许多。 一顿饭后,他们便要告辞,杜老将军很是惋惜再三留客。杜老夫人更是恨不得他们留下来住上几日,好让家中的几位姑娘多露露脸。 姬桑一句朝中事多,他们便不敢再留了。 出乎意料,古幽兰居然没有要求和他们一起回京。花姑是个眼活的,又不是晏玉楼的丫头不用随时侍候,她本就自来熟,三下两下就从杜府下人口中套出了话。 古幽兰在杜家已换成女装,花姑自是知道了她是女子。她之所以不和他们一起走,是因为杜家二爷。 杜二夫人没几天好活,杜二爷肯定会再娶。 论交情,古杜两家是世交。论人品相貌,杜二爷也是上乘之远。 古幽兰是不傻,先前出京时的同行她已经感觉出来,无论是姬桑还是晏玉楼对她都没有男女之情。之所以之前自欺欺人,是她压根不接受自己完全不受人待见。 住进杜府后,杜二爷的温柔儒雅彻底征服了她。她本就是恋爱脑,一头扎进去就难出来。加上杜家人有心往那方面引导她,她眼下已对杜二爷情根深种。 她的事情,晏玉楼自是不会插手,万般皆由着她去。 一行人在饶洲府城与程风扬汇合再次启程,有了采翠的提醒,晏玉楼也察觉到了花姑的不对劲,她发现花姑在见到程风扬明显变得不一样。 她若有所思,并不点破。所有的道理花姑都明白,这样的事情旁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一定要自己知道如何取舍。 采翠担心花姑一头钻进去,不无忧心地往那边看。许是她看的次数多了一些,惹得程风扬挤眉弄眼的,摇着扇子笑得风流。 趁着打尖时,他拉住阿朴问,“你觉得晏侯爷身边的采翠怎么样” 关于采翠的异样,他根本不会认为对方对自家表哥有什么非分之想。表哥是什么身份,采翠是什么身份。但凡是有点自知之明的,都不会自不量力。所以他认为,采翠看的是表哥身边的阿朴。 阿朴向来不多话,闻言板起脸“表少爷有话直说。” “本少爷没什么话,只觉得那丫头似乎对你有点意思。” “表少爷休得胡说,不要随意诋毁姑娘家的清誉。”阿朴红了脸,生怕后面的人听到,把声音吓得低低的。 程风扬丝毫不知收敛,斜眼看着他红透的耳根,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死鸭子嘴硬,你脸都红了,还敢说对那丫头没有想法。你年纪不小了,不会到现在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 阿朴不想理他,快走两步。 他哪里会放过,追上去,“啧啧你跟你主不愧是主仆。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年纪也该娶妻了。莫要因为你家国公爷不娶妻,你就跟着不娶。” “你说话就说话,攀扯上国公爷作甚” 程风扬瞄一眼前面修长的身影,察觉到自己话多失言,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哪有扯上你家国公爷,你不要曲解本少爷的意思。本少爷看人一向准得很,不可能连女人的心思都能看错。你没有女人你不知道,这女人哪最是口是心非的主,明明心里喜欢着偏要来个欲迎还拒眉目传情。” 阿朴很是不喜这位表少爷,之前就是表少爷在府里乱传话,害得他差点误会国公爷和晏侯爷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事实证明,他家国公爷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国公爷和侯爷就是同僚关系。现在表少爷又想把侯爷身边的丫头和他扯在一起,他实是在不能忍。当下黑脸,眼神不善起来。 “表少爷说的欲迎还拒奴才不懂,可是像表少爷对花姑那般” 程风扬心下一噎,半天才缓过气来,气得指着他道“好你个奴才,你跟着我表哥别的没学会,这说话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倒是学得十成十。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不枉你跟随你家主子多年。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少爷对那个蠢丫头有想法了” “两只眼睛。” “你你” 程风扬气得半死,瞪着阿朴那张木讷的脸。“你个榆林疙瘩,本少爷就不和你计较你想想看其实这也不是坏事,你家主子和她的主子越发的亲近,说不准以后你们还真能成为一对,到时候可别忘记本少爷的提点之恩。我跟你说,你要是和花姑好了,还能帮你主子的忙。我瞧着你家国公爷和晏侯府最近关系有所缓和,要是你和花姑结成一对,有了这层关系,国公府和侯府说不定能冰释前嫌也未可知。” 阿朴翻了一个白眼,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这位表少爷。他不过是个下人,下人们之间的嫁娶与主子们有什么相干的,更别提会左右主子们的大事。 表少爷真是可笑得紧。 前面的姬桑猛然回头,把两人齐齐吓得不轻。尤其是程风扬,手里的扇子都掉了。他红着脸弯腰拣起,掩饰自己的狼狈。 这一下,两人都闭了嘴。 打过尖后,继续赶路。 如此日行夜宿,两位主子在人前时话不多,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位爷的关系确实有所缓和。主子们关系好了,下人们自然走得近。先前相互看不顺眼的阿朴和晏实见面也不再斗鸡眼,有时也会相互帮个忙什么的。 那十坛香醋还有五坛,晏玉楼的胃口渐变正常,已经不再依靠醋做的菜。很快所有人都发现,终于可以吃上寻常的菜式了。 程风扬的表情最是夸张,收到姬桑的眼风后立马变得正经,一脸陶醉地吃着菜。知情如采翠,只能低头忍笑。晏玉楼吃得最是心安理得,压根不理会这些人的眉来眼去。 关系一处好,行程也变得轻松起来。 有时候路遇好的风景,时不时会停下来看上一看。 眼看着就要出饶洲,原本可以停下来住店。但是下一个镇子离得不是很远,他们决定赶个路,晚上就歇在那个镇子。 天色渐黑,田野树木变得模糊起来。路上只有他们一行人,在前后无人的路上马蹄声十分的清晰。两边的田野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丘陵山坡。 空气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宁静,晏玉楼垂着眼眸如入定一般。 采翠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手都不知往哪里搁。她不敢问自家主子,看主子的模样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主子们的事情下人们不敢猜测,更不敢多嘴。她摸摸索索地取出一些果脯,努力不让自己的不安外泄。 “侯爷,吃点果脯吧。” 晏玉楼“嗯”了一声,拿了一颗杏脯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顿时充满整个口腔。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采翠连忙把果脯收起来。便听到外面传来兵刃相击的声音,一只箭射进马车,她心头一跳,立马扶着晏玉楼下车。 黑乎乎的一片,除了打斗声,没有其它的声音。晏实和随行的护卫都将她们团团守住,与歹人缠对的是另一批人。 晏玉楼看着姬桑的身影飞奔过来,道“你们别守着我,都去帮忙。” 姬桑护着她,退到打斗圈之外,刚好在一处斜坡之上。采翠和花姑程风扬躲在一起,程风扬倒是颇有些男人气概,站在两位姑娘的前面相护。 看打斗的情形,是他们的人占据上风。 天色已黑,没有人看见晏玉楼整个人都贴在姬桑的后背。姬桑的一只手绕到后面环住她,像连体婴般严丝合缝。 两人贴耳说着话,别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话,更不可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那些歹人的目标是他们,不停有歹人瞅着机会飞扑过来。谁也没看到姬桑是怎么出手的,那些歹人就倒在地上。 眼看着打斗就要结束,又有一个歹人往这边扑来,在歹人倒地的同时,只听得晏玉楼的一声惊呼。 很快黑暗中响起姬桑的声音,“不好,晏侯爷掉下去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风风声 一个月后, 出巡的仪仗归京。 晏琬琰和两个儿子被送到侯府, 杜氏前几日就收到信说是四女儿和外孙们会跟着仪仗回来, 早几日就天天盼着。眼下见到几年不见的女儿, 当下拉着手上下左右地打量, 怎么都像看不够似的。 平儿安儿叫着外祖母,只把杜氏叫得心里软成一汪水,搂着两个外孙不停说好。 院子早已收拾妥当, 晏琬琰带着儿子们住进她之前未出嫁时的院子。侯府的主子少, 这些年只有出嫁的姑娘,府里还没有添丁进口,那些院子都还空着。 母女二人互诉离别之苦后, 晏琬琰不由得想起独身去丰城上任的丈夫。一时间对弟弟的不满涌上心头,在自己的亲娘面前诉起苦来。 “娘, 浒洲哪里都比不上京城, 也不知道楼儿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夫君派到那样的地方。明明饶洲就要好很多, 偏偏是浒洲。浒洲还罢了, 可那丰城是什么地方,夫君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楼儿也真是的, 这般较真。他是担了好名声, 只是苦了我们夫妻。” 杜氏一听, 原本见到女儿的激动散了不少。四姑爷被贬到丰城的事情她自然已经知道,心里明白楼儿这么做必是有原因的。 “楼儿做事一向有分寸,为了你们的事他亲自去浒洲。我相信他把从焕调去丰城定有他的道理, 咱们妇道人家,只管把好内宅养好孩子,男人们的事情不要多问。” “娘我也不是要管他们的事。就是觉得楼儿不看重夫君,根本不管夫君会受什么苦还有平儿安儿,孩子们不论吃穿都不比上京里的孩子,比不上大姐二姐家的孩子。” 同是侯府的外孙,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和陛下比。 四女儿这一通报怨,杜氏仿佛回到从前她还在闺中的时候。也是这样见天的哭诉告状,没有一天消停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些个委屈。 “好了,你这孩子一回来就告你弟弟的状。楼儿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他最是心疼你们这几个姐姐。他事事想得周到,怕你们跟去受苦,把你们弄回宣京。你做姐姐的不但不理解他,还心生怨怼。依娘看,你还不如平儿安儿懂事。” 晏琬琰嘴巴翘得老高,母亲总是这样偏袒其他的姐妹和弟弟。全家就她最不得宠,一想到以前受过的气,泪水直打转。 “我就知道娘最不疼我,也最不疼我的夫君。当年楼儿一句话,夫君就远去浒洲,我只能跟去。不过是丢了银子,后来不是找回来了嘛。楼儿非要小题大做,说什么不好对天下人交待。他是荣昌侯,宫里的太后是咱们晏家的姑娘,陛下是咱们晏家的外孙,他有什么不好交待的。我看他一直就看不上夫君,既然如此,当初你们为什么把我嫁到阮家” 杜氏脑仁疼起来,重逢的喜悦被女儿这么一蛮缠,彻底散得干净。几年不见,原以为琬琰性子沉稳了不少,不想比之以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性子,也真是难为四姑父担待。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行了行了,你先歇一歇。我给你两个姐姐都送了信,她们很快会来看你。我看宫里明后天也会有旨意出来,到时候你五妹定要召你进宫见上一见。你们姐妹几个,眼下就瑶珠不在京里,想来年底也能见着。娘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盼,就盼你们全部好好的和和美美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杜氏说着,吩咐下人们好生侍候后赶紧离开。 回去的路上,跟冯妈妈倒起苦水,“你看看她,四年不见半点长进都没有。当年幸好是把她嫁进阮家,要是嫁给其他世家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你听听她说话,还说楼儿只顾自己。楼儿要不是为这几个姐姐,何至于她要是有瑾瑜她们一半,我都不会把她嫁给阮姑爷。你说说之前瞧着阮姑爷是个有稳重的,不想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得楼儿去亲自解决。这般为他们,琬琰还不领情,我都替楼儿心寒。” 冯妈妈可不敢接话,四姑娘是老夫人的亲骨肉。老夫人说几句没什么,她一个下人要是没眼色地跟着说三道四,只怕老夫人心里会存下疙瘩。 杜氏原也不是想找人和自己一起谴责自己的女儿,不过是心里堵得慌发上几句牢骚。牢骚发完了,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虽说五根手指长短不一,难免偏心这个疏忽那个,但内心里还是疼爱每一个孩子的。 相比五个女儿,晏玉楼才是杜氏的心头肉。听说是要晚几天归京,算日子也快了。她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晏玉楼的院子亲自指挥下人们擦洗晾晒。还特意叮嘱下人们喂养好那只画眉鸟儿,那是楼儿每日必逗弄的,可不能养瘦了。 想着楼儿一去几个月,也不知道是黑了还是瘦了,等回来后定要吩咐厨房好生给她补补。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离说好的归京日子越来越近,杜氏却莫名觉得心慌。这几日,大女儿二女儿都带着孩子们来过,她还陪着琬琰一起进过宫。 看着女儿外孙们欢聚一堂,她更是挂念还未归家的小女儿。每每静下来时,她就在想小女儿,也不知楼儿怎么样了 府里的下人天天早早去京外的十里亭候着,只要一有消息立马回府禀报。 很快,姬桑一行人回京,同时带回晏玉楼被刺客所伤下落不明的消息,杜氏一听当场晕了过去,荣昌侯府顿时乱成一团。 待她悠悠转醒,只看到床前哭成泪人儿的晏琬琰。 “娘,一定是信国公做的他和楼儿一起回京,为什么他好好的活着回来了,楼儿却下落不明肯定是他背后使的黑手。这下可怎么办哪楼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哪,夫君还能回来吗” 杜氏眼前还是阵阵发黑,扶着她的冯妈妈都看不过去了。侯爷下落不明,四姑娘却只想着自己的丈夫。说句不敬的话,四姑爷再怎么样也是活得好好的。可怜他们家侯爷生死未卜,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 晏琬琰只顾着哭,一直到晏瑾瑜和晏琼琚两姐妹过来。 晏瑾瑜是老大,一向最有威严。 原本是来好好安慰母亲的,听到四妹的哭声不由得恼火,“别哭了,楼儿定会平安的。你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好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么如此不沉稳” “我担心楼儿。” 晏琬琰向来怕自己的大姐,被晏瑾瑜一喝,哭声是收了回去,只敢小声地啜泣。这啜泣之声不绝,把晏琼琚的火爆脾气都引发了。 “我们都担心楼儿,也相信楼儿定会吉人天相。你这么哭不吉利,为了楼儿你赶紧把眼泪擦一擦。” 晏琬琰委屈起来,她为弟弟难过哭几声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待见她 “你们你们欺负我娘” 杜氏心头直跳,恨不得让人堵上她的嘴。这个四女儿,真是越发的不懂事。她在这里只有添乱的份,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晏瑾瑜见母亲不想说话的样子,好言相劝让赖妈妈扶晏琬琰回去。晏琬琰咬着唇,白着脸堵气地离开。 她一走,母女三人可算是能清静说话。 “娘,楼儿不会有事的。他从小就机灵,一般的人算计不到他,他那行事一向有谋略,定然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杜氏叹一口气,“就怕有人存心害他。” 这话母女仨人都明白,要是信国公动的手,楼儿恐怕真是凶多吉少。只不过眼下人是失踪,没有消息说不准就是好消息。 晏实和采翠都没有回来,只让一个随行前去的护卫回来报信。他们俩个倒是忠心的,说是一日不找到侯爷一日不会归京。 “娘,晏实是楼儿最得用的人,他一定仔细查找楼儿的下落。还有夫君已派人赶去,也能帮着一起找。” “替我谢谢大姑爷。” 杜氏拉着大女儿的手,一脸欣慰。 晏琼琚也表示公爹同样派了人去,杜氏更是连声感谢。这样的时刻,就能显出姻亲的好处。谢家和袁家能相帮,这份情她记下了。 晏瑾瑜安慰着母亲,实则心里并没有底。信国公府和侯府一直不对付,此次灾银之事他们侯府损失最多,四妹夫失了知州一职,楼儿被迫将四妹夫贬去丰城。 这其中说不得就是信国公的阴谋,要是楼儿被刺失踪一事与信国公有关,那么情况恐怕比想象中的更糟。 她和晏琼琚对视一眼,都不敢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姐妹二人努力宽慰着杜氏,那边晏琬琰回到自己的院子发了好一通脾气。砸碎的东西散了一地,等她气消后下人们才敢收拾。 赖妈妈小心看着她的脸色,试探道“夫人何必生气,这说不准是个好事” “什么好事哪里来的好事夫君被贬去丰城,楼儿又失踪了。我住在娘家,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大姐二姐想骂就骂他们都看不起我,他们都在责怪我怪夫君办事不利所以楼儿才去的浒洲,眼下出事了,他们肯定都怪我” 说完,她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 赖妈妈眼珠子转了几下,“夫人,奴婢知道您担心侯爷。只是事情既然出了,再多的担心都是没用的。奴婢斗胆说句逆不道的话,眼下老夫人只顾伤心怕是顾不上其它的事情。夫人您是侯府的姑奶奶,有些事情还得趁早准备起来。假使侯爷真的回不来,侯府怎么办总不能后继无人,爵位就这样空着。” 晏琬琰抬起头原本在怒骂的,突然脑子猛地闪过一道灵光,眼神炽热地亮起来。 没错。 赖妈妈说得没错。 楼儿膝下无子,他要是真出了事,侯府有爵位能空着。眼下她带着两个儿子住在娘家,阮家是小门户,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几个姐姐嫁的都是高门大户,肯定不允许自己的子孙过继给别人。到时候她主动提出过继,娘定会同意的,还会感谢她为晏家做出的牺牲。 不论是平儿还是安儿,只要她的孩子继承荣昌侯府,她就成了侯府的老夫人。谁还会笑话她的夫家势微,谁还会看不起她。到时侯姐妹们在她面前,再也不敢吆三喝四。 心里思量着,脸上假意生怒,“你个奴才竟然盼着我弟弟不好,刚才的话千万不能漏出口风,小心祸出口出。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有些事情是真要趁早准备起来。真要有那么一天,我身为晏家女儿自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赖妈妈掌了自己两个耳光,连道自己说错了话。 晏琬琰昂着头,面色悲切,实则心里已经盘算开了。 自这天后,她开始插手府里的事情。一时间侯府更是鸡飞狗跳下人们怨声载道。杜氏一直强撑着身体不敢倒下,听到这样的消息气得心肝都疼,狠狠训斥了她一顿。 她心里委屈,觉得所有人都不理解她,都瞧不起她。于是哭到了晏琳琅的面前,顶着核桃般红肿的眼,从宫外一路哭到延泽宫。 晏琳琅自己还难过着,自从楼儿失踪的消息传来,她吃不好睡不好。乍一看四姐像哭丧一样,顿时心里不太欢喜。这个四姐以前就爱哭,一点小事就哭得人心烦意乱。 到底是自己的姐姐,又是忧心楼儿才哭成这个样子,她没忍心苛责。让人赐了座,屏退下人姐妹俩说起话来。 晏琬琰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担心晏玉楼真有什么事侯府未来堪忧,她的夫君再也调不回来。又说侯府势败,定会长信国公府的威风。到最后说到侯府的爵位上面,痛心侯府香火不继,怕是就要败落了。 晏琳琅在宫里浸淫这些年,一听这话就知道晏琬琰心里的小九九。她不由得冷笑连连,楼儿还没找到,四姐就惦记侯府的爵位,实在是叫人心寒。 “四姐你放心,楼儿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万一,咱们侯府怎么办哪” “没有万一。”晏琳琅的脸冷下来,看着假意哀切的晏琬琰,恨不得让人赶她出宫。要不是顾着她们是嫡亲骨肉,她早就发火了。 晏琬琰一无所觉,认为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万没有打住的道理。五妹是太后,她相信五妹是最不希望看到侯府后继无人的。 “太后娘娘,您不能不认清事实啊。臣妇知道您和楼儿姐弟情深,臣妇也是他的亲姐姐,总得为他做些什么。臣妇实在不忍心他将来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平儿安儿都是他的亲外甥,不拘是哪一个记在他的名下,臣妇和夫君都是愿意的。” 晏琳琅“呼”地站起来,冷冷看着她,“阮夫人,你伤心过度怕是糊涂了,哀家说过楼儿不会有事的,他就一定不会有事” “这哪里说得准,信国公心狠手辣” “哀家看你是盼着他出事吧” 晏琬琰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自家五妹的脸色难看至极,眼神像要吃人似的。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明明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侯府着想,怎么五妹会生如此大的气。 她的泪水重新在眼眶里打着转,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晏琳琅看到她这个样子,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四姐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早就知道的,自己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你为侯府好,我们都盼着楼儿能平安无事。我有些乏了,你哭了这么久早点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五妹我都是为了楼儿啊他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娶亲呜” “好了,我知道的。你也是疼他的。” 晏琳琅无奈地安抚着她,好不容易哄好她将她送出宫,脸色立马重新冷下来。眼神狠狠望着姬太后住的方向,咬牙切齿。 这几日听说那人心情极好,还召了颐养园里的太妃们叙旧。真真是好兴致,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扎她的心。 “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要是楼儿真有什么事,哀家要让姬家人偿命” 荣昌侯失踪的事情很快传遍宣京,没有人敢明面上议论,私下里都在传此事怕是信国公动的手脚。此次浒洲之行,信公国趁机折了侯府的一员大将,无异于断了荣昌侯的一条臂膀。荣昌侯是在饶洲境内出的事,饶洲的知州程大人是信国公的心腹,这其中要说没有蹊跷谁也不信。 可惜荣昌侯那般青年才俊,不想竟然折在饶洲。说是失踪,实则必定凶多吉少。等信国公肃清了侯府一脉的势力,想必荣昌侯的死讯就会传开。 没有荣昌侯,信国公在朝中再也无人敢与之相提并论。这下信国公一派的官员势必水涨船高,而侯府一脉怕是要落败了。 可是怀疑归怀疑,谁也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参信国公谋害荣昌侯。 令所有人惊疑的是,信国公回京几日并没有急着打压侯府一派的官员,也没有急着瓦解侯府的势力。所有人都摸不清他的心思,越发的觉得他深不可测城府太深。 他在回京后的第五日傍晚亲自造访侯府求见晏老夫人,侯府的门房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再三确认身份后飞奔着去内院禀报。 杜氏接见了他,两人关门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他离开侯府后,杜氏就病倒了,很快就一病不起。 这下世人都相信荣昌侯的失踪,定然和信国公脱不了干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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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到晏玉楼,董子澄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这个人还敢提侯爷侯爷出京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那次一别,他们有可能再也不能相见。 他要为侯爷报仇 “你不配提侯爷” 姬桑眸一沉,自己孩子的娘,他还不能提了这个董子澄,要不是看在无归的份上,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还敢查彭钰当真以为做的那些小动作别人看不到,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倒是有几分血性,无归的眼光不错,虽然手法嫩了点,但假以时日没准是个可用之人。 “哼,你要真为她好就收起你的那些爪子,不是每一次我都会让人放过你的。万一哪一天我心情不好,说不准会拿你开杀。别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仔细用脑子想想,我会蠢到明目张胆谋害荣昌侯吗” “你当然不会明着害他,你是背后使了阴招,别人捉不到你的把柄。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查清你所有的阴谋,让世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姬桑轻哼一声,还真是不知死活无归除了看上这小子身上的那点狠劲,还看上什么了还没成器就四处乱叫,迟早被人收拾。 罢了,他就好心一回。 免得这小子真有什么事,她回来对自己甩脸子。 “别再查下去,否则我的人不会客气。看在你对荣昌侯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便好心对你透露一二。荣昌侯不会有事,时间一到她自然会回来。” 理智告诉董子澄眼前的男人说话不能信,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又告诉自己对方没有必要骗自己,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心里升起希冀,只要侯爷好好的,他宁愿什么都不做。 “你说的话能信吗” “你若信我荣昌侯就还活着,你要是不信我,说明你压根不相信她没有事。该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我可不会次次都这么好心。” 说完,他转身离开。 那道修长的身影和夜色渐渐相融,董子澄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只要侯爷好好的,自己愿意相信他的话。 姬桑回到国公府,远远便听到琴声。他看着某处,眉头微皱。对身后跟着的阿朴道“你去告诉表少爷,太吵了。” 阿朴到程风扬的院子时,就看到表少爷在强琴,丫头们围住着又笑又唱。唯有花姑,站得远远苦大仇深地瞪着他们。 看到阿朴过来,程风扬按住琴弦。 “阿朴,你是来找花姑的” 阿朴板着脸,“奴才是来替国公爷传话的,国公爷说太吵了。” 程风扬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手忙脚乱地让人把琴收起来。摇着扇子挤着笑朝阿朴踱步走来,挤了一下眉毛。 “你家主子不懂闲情雅致,这冷冷清清的府里要是连琴声都不许有,那岂不是无趣得很” 他也弄不懂自家表哥,那天的情形谁也没有看清楚,慌乱之中他就被人拉开了。他只知道晏侯爷跌落山坡,谁知道人居然找不到了。 说实话,他也怀疑过表哥。 当时在晏侯爷身边的只有表哥,晏侯爷真出事表哥难逃嫌疑。但是表哥回京后,又没有出手动晏家那边的人,他都有些糊涂了。 莫非表哥对晏侯爷是又爱又恨,既然男男之间的感情为世人所不容,干脆毁了对方。一想到这个可能,他浑身一个寒战。 “那那我不弹琴了。” “表少爷,国公爷嫌吵。” 阿朴的眼神看向那几个刚才唱歌的丫头,很是有些不屑。丫头们早已站到一起,个个低着头努力缩小存在感。 程风扬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双眼瞪大,“表哥的意思不会是以后连歌舞都不许吧他这是要亡我啊” “公子,难道不弹琴,不听人唱歌不看人跳舞就要死了吗那你这死得也太容易了。”花姑小声的嘟哝着,眼神鄙夷。 原本采翠是想让她回侯府,她以晏玉楼没找到不想给侯府添麻烦,跟着程风扬回到国公府。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程公子越发的讨人厌。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明知道看了会生气,还要留在这里。也不明白为何从浒洲回来后,程公子玩乐起来越发的变本加厉。 唯有阿朴,像是将一切看透般,那眼神把程风扬惊到,吓了一跳。程风扬心里苦,那天被阿朴点破说自己对花姑这丫头欲迎还拒,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受花姑的影响,他故意天天寻欢作乐,还拉着花姑观看。可是这死丫头一脸的鄙夷让他心里越发堵得慌,行事也就越发的没边。 不想惊动了表哥。 这下好了,不用天天强撑着欢笑了。 丫头们一散,花姑立马走人。 程风扬想叫住她,话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摇了两下房子,故意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国公府这边看似一切如常,侯爷那边依旧愁云惨淡。下人们都不敢高声语,个个压着声音说话踮着脚走路。 晏琬琰上次进宫受了气,几天都是摔摔打打,下人们更是大气不敢出。杜氏病倒,府里的事情都由冯妈妈料理。姐妹们看不上自己,母亲不信任自己,这也是她几天都气不消的原因。 她摔完东西,让赖妈妈去库房补上。 赖妈妈将出院子,就看到有人来报。说是府门外来了一名女子,口称肚子里怀了侯爷的孩子,要让孩子认祖归宗。 “她放屁” 晏琬琰一口水喷出来,楼儿连个妾室都没有,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不会是看楼儿失踪,想把孽种栽在楼儿的头上谋取侯府的爵位吧 “哪里来的人就说怀了侯府的骨肉,当我们侯府是什么地方,把她轰走” 下人缩了一下脖子,“回四姑奶奶,人已被老夫人带走了。” “什么” 晏琬琰站起来,手绞着帕子眼神露出不善来。母亲不是病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得了消息把人带走 不行,她不能让那个女人蒙骗母亲。 赖妈妈近前,低语,“夫人,莫要慌。定然是别人的阴谋,那人指不定是什么人派来的,老夫人不会信的。” 晏琬琰一听冷静下来,没错。母亲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计谋没听说过,断然不会仅凭一个女人的片面之辞就认下那孩子。 怕就怕母亲明知有假,还想以假乱真。 她脸色凝重地到了杜氏的院子,没有人拦她,她直接就进了屋子。杜氏一脸病色坐着,不知在和冯妈妈说些什么。 屋子里并没有那女子的身影。 杜氏看到她,眼眸微动,“琬琰来了。” “娘,您怎么起身了大夫不是说要好好卧床静养,不能打扰吗冯妈妈你是怎么办的事,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都报给母亲,你不是存心让她受气受累吗” 冯妈妈不敢辩驳,只说自己糊涂。 杜氏面色淡淡,“什么叫乌七八糟的事情事关我侯府的子嗣,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你急急赶来,我还当是来看我的,不想是来问罪的。” “娘,您说的是什么话女儿是担心您的身体。您的身体才是府中最重要的事情,其余旁的都可以放到一边。何况那女子来路不明,谁知道她是什么人派来的楼儿是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他怎么可能和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有了首尾还弄出个孩子来” “又是乌七八糟,又是不三不四,合着在你眼里我们侯府成了什么地方且不管她是什么来路,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晏家的种,我就认” “娘”晏琬琰急了,母亲这是铁了心要认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孩子。要是那女人生了儿子,她的平儿安儿怎么办她以后还怎么当侯府的老夫人。 “您不能这么糊涂啊那女子分明居心不良。什么时候冒出来不行,非等到楼儿失踪她才冒出来是打量着楼儿回不来我们侯府没有对证。指不准这就是别人的阴谋,是冲着我们侯府的爵位来的。您可千万不能相信啊即便楼儿不在了,您还有我们五个女儿和外孙们,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占着侯府的爵位啊” 杜氏心一冷,总算是明白过来四女儿为何如此急切。却原来她的楼儿还活得好好的,府上的爵位就被人惦记上了。 而且惦记的人还是自己的女儿,楼儿的亲姐姐,怎能不叫人寒心 “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叫即便楼儿不在了我告诉你,楼儿不会有事,她一定会回来的。这个女人我就留下了,她生的孩子我养着。等楼儿回来,是不是我侯府的骨肉立见分晓” 晏琬琰目瞪口呆,果然娘是打定主意要以假乱真。娘怎么这般糊涂,放着亲外孙不要,非要一个野种。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娘,你要把人留下也可以。可否把大姐二姐都叫回来,我们姐妹几个一起见上一见,问她一些话,问问她和楼儿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有的孩子。小心一些总没有错,您看如何” “不行,她的肚子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谁也不能见。”杜氏厉声说着,突然大哭起来。冯妈妈见状,连忙朝晏琬琰使眼色。 晏琬琰气苦,跺脚离开。 一脚踏出院子,冯妈妈就追了上来,“四姑奶奶,您别怪老夫人。侯爷失踪最伤心的就是老夫人,您说万一侯爷有个什么事,那女子肚子里可是侯府唯一的血脉” “冯妈妈,母亲糊涂你也糊涂吗那女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挺着肚子上门就说是楼儿的骨肉。分明是打量着楼儿回不来,来抢咱们侯府爵位的。” 冯妈妈面色沉重,低声叹息,“可是保不齐就是呢这谁说得准。四姑奶奶您别和老夫人犟,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不会真让外人抢去爵位的。” 晏琬琰一听心里好受一些,等冯妈妈进了院子才反应过来。这老奴才话里有话啊,莫不是指自己的平儿安儿是外人 当下脸一冷,甩着帕子离开。 冯妈妈进去,杜氏已恢复常氏,幽幽是叹了一声,“你说她是个蠢的,有时候偏偏比谁都要心眼多,也不知道随了谁,一个出嫁的姑娘居然想要娘家的爵位。” “几个姑奶奶都是您亲自教养的,性子错不了。只是四姑奶奶爱呆在老太太的屋子里,耳濡目染许是听了一些什么。” 杜氏闻言,冷冷哼一声。 晏家那位老太太是个厉害的人,当年要不是丈夫坚定不愿纳妾,恐怕府里早就一堆的姨娘。也正是因为如此,楼儿才成了儿子。想起丈夫的好,杜氏更是觉得对不住晏家。 “罢了,随她折腾。等楼儿回来,她的心思就该歇着了。” 冯妈妈嘴一嘟,朝向内室,“这位姑娘怎么办” “按原计划,今晚偷偷送出京。回头就说送到庄子上养胎,谁也不许见。”杜氏神色一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得赶在瑾瑜两姐妹来之前把人送走,否则我是阻止不了她们看人的。” 那姑娘也不知道是信国公在哪里找的人,看上去是个可靠的。等人一送出京拿掉假肚子,任凭谁掘地三尽也找不到她们把人藏在哪里。 待孩子抱回来,再宣布人难产没了,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如此事情都妥妥当当,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楼儿生孩子,她这个当娘的不能陪在身边。 还有孩子的爹,怎么会是信国公 这事杜氏想不明白,越发觉得楼儿胆子大。什么男人不好找,偏找上信国公。要是信国公是个心歪的,他们侯府就完了。不过目前来看,信国公对楼儿倒是有几分情意。 那样的人品相貌,配得上她的女儿。 “你说信国公这人如何” 冯妈妈作为杜氏的心腹,自然已经知道姬桑是孩子的亲爹。当下就知道老夫人为何有此一问,举凡是做娘的,都希望将女儿托付良人。 “要说以前老奴可不敢讲,如今倒是没什么不能讲的。放眼宣京能与咱们侯爷相提并论的男子有几个信国公算得上是头一份。那样的家世长相,京里那些世家夫人贵女们早就红了眼。只可惜国公爷一个没看上,他看中的人岂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比的依老奴看,再也没有比国公爷更配得上咱们侯爷的人。老夫人您且等着,咱们府上的小主子啊,定然是人中龙凤无人能及。” 一番话说得杜氏眉开眼笑,以前还是死对头,眼下倒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腊腊八 晏瑾瑜和晏琼琚次日一早就登门, 娘家弟弟失踪,有女怀着孩子找上门。在这个节骨眼上, 事情不仅巧得很,还透着一股子阴谋的意味。 面对两个女儿,杜氏神色戚戚。 晏瑾瑜是长女, 又是谢家长媳。她比所有人都要理智一些, 比起晏琼琚的急切暴躁和晏琬琰的满脸心焦愁苦,她反而认为母亲做得没错。 楼儿是生是死未可知, 如果真有万一,那个孩子说不准是侯府唯的一希望。眼下把人留住好好看管起来, 是最好的法子。 “大姐,娘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楼儿是什么人我们姐妹都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没有成亲就和人弄出孩子来。这女人定是什么人派来的, 就是来抢咱们家的爵位的。”晏琬琰急急出声,气得心口起伏。 真不知道母亲犯了哪门子的火糊涂, 大姐居然还同意。难道在母亲和大姐的心里,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都比有一半晏氏血脉的外孙好不成 晏琼琚原本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听到四妹妹的话猛然醒悟过来。联想到四妹如今住在侯府,膝下还有两个儿子, 顿时明白对方的打算。 其实假如楼儿真的遭遇什么不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四妹妹在这个时候惦记上侯府的爵位,难免让人心寒。 晏瑾瑜也看向晏琬琰,眼神平静像是早已看透她的想法。这个四妹妹, 以前在闺中就是个喜欢争东西的。不拘是什么物件,但凡是她想要的总会想法子要到。不是哭就是闹,姐妹几个都不想惹她,大多时候只能割爱。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这可是侯府的爵位,不是一朵珠花一支簪子,也不是谁哭得最厉害闹得最凶爵位就是谁的。 “琬琰急什么,母亲把人留下自是有道理的。先不管那女人是不是受人指使,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总最是稳妥的。” “大姐说的有理。”晏琼琚跟着附和。 晏琬琰更加急了,那女人一旦留下以后就说不清了。万一生了一个儿子,岂不真成被当成侯府的血脉。 “两位姐姐也糊涂了不成,要是楼儿回不来,这种事情如何说得清楚。她说是楼儿的孩子,咱们也无从对证,那不是白白钻进别人的圈套,中了别人的算计。” 这话杜氏听了生气,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指着她,“你就这么巴不得你弟弟回不来”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楼儿一定会回来的” 杜氏说得肯定,姐妹几人自是把她当成接受不了残酷的事情,不愿相信楼儿会有事,倒也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 眼下什么消息都没有,晏瑾瑜也不愿说那些下刀子的话来戳自家母亲的心窝。不过据公爹和夫君分析,楼儿十有情况不妙。 信国公是什么人,楼儿自来与他不对付,他要是逮着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如今云里雾里,指不定是信国公故布疑阵。他做戏做得全,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恐怕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谢家那边已开始着手准备,侯府原来的旧部也会听从谢家的安排。万一信国公发难,至少谢家还能与之抗衡一二。 到时候,京中的局势只怕又是一变。从前国公府侯府两边对立,以后说不定就换成谢家。她育有二子,如果娘家真想过继外孙,长幼有序怎么着也是她这个当大姐的在前头。东边日出西边雨,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她不知道该为娘家难过,还是替谢家感到机会难得。 姐妹三人中,反而是晏琼琚心态最是平和。一来她是国公府的次子媳,又不是长媳。国公府的爵位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太上心。二来她膝下暂时只有一子一女,也没有多余的儿子过继给娘家。 所以她的心态最好。 杜氏将几个女儿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免心下又是一阵叹息。人常说不到危难之际,看不透人心。纵是骨肉亲情,真到利益之时都是各有小算盘。 幸好楼儿不是真的出事,否则面对离心的女儿们,她该怎么办 在几个女儿一致要求见那女子时,她强烈反对,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有人巴不得楼儿出事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准就是楼儿唯一的血脉。我晓得你们姐妹担心我被人蒙骗,可是但凡是有一丝希望,我都不能放过便是到了太后娘娘的面前,我也还是这句话。你们回吧,我乏了。” 她一副伤心欲绝差点晕过去的样子,晏家姐妹几个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让冯妈妈照顾好杜氏,姐妹几人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晏琼琚就变了脸。 “琬琰,我先前还思量着有你在侯府,多少能安抚一下母亲。不想你倒好,竟然让母亲对我们都起了防心。” 晏琬琰立马委屈起来,“二姐说哪里话,怎么是我的错我这也不是担心母亲被人骗,担心我们侯府被人算计。方才你们也看到了,母亲压根就是信了那女人的话,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你少在这里装可怜,大姐三妹五妹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你自小就是个蔫坏的,看着可怜实则一肚子坏水,要不是你生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娘怎么可能会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我可没有两个儿子,我也没有住在娘家。” 晏瑾瑜脸色一变,冷了下来。 “好了,在这里争什么,是嫌家里不够乱吗琼琚你也是,你这火爆性子也该收一收。什么叫你没有两个儿子,你没有住在侯府,传出去不怕丢人吗今日这事娘做得没错,那女子别管是什么目的,眼下留住是最好的。楼儿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与其在这里吵架,还不如想想如何让母亲开心一些。” 长姐发了话,做妹妹的无人会顶嘴。晏琼琚撇着嘴,狠狠瞪一眼晏琬琰。晏琬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得不行。 晏瑾瑜头疼起来,楼儿的事情还不清楚,家里倒先乱起来。要是被外人知道他们侯府出嫁的姑奶奶在弟弟失踪时觊觎侯府的爵位,她的脸往哪里放。 那个女子留下并不是坏是,一来不能确定是真是假,二来也是让娘有个念想。否则楼儿还没找到,娘就先倒下了。 “琬琰你如今住在府里,有事没事别哭哭啼啼。娘生病了,府里的大小事务你该搭把手的就搭把手,不要整天寻思一些有的没的。” “娘不让我插手,都是冯妈妈在管” “你说你,正正经经的一个主子。这个时候就该你出面的事情,娘都愿意交给一个下人。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这些年你在浒洲管着一个后宅,就没有一点长进吗” 提到浒洲,晏琬琰更委屈了。姐妹们都在京里享福,就她在浒洲受苦,大姐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她嫁的也是世家大户,何至于像现在一样被人看不起。 眼泪将流下,就被晏瑾瑜给制止了。 “行了,你也别哭。娘不让你管你就好生呆着,把两个孩子看好,其余的就不要没事找事。弄得自己不痛快,别人心里的也不舒服。” 说完,晏瑾瑜率先走了,晏琼琚看着四妹摇头叹气后,跟了上去。晏琬琰一跺脚,捂着脸回到自己的院子。 杜氏歪靠在床头,神色不太好看,想到自己的女儿们心里堵得发慌。冯妈妈端着一碗鸡汤,劝她多少喝一些。 “你说说,我先前还当她们都是好的,个个心里有娘家,都是看重楼儿的。不想楼儿那边还没什么事,她们倒是一个两个的谋算起来。真要是楼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这侯府保不齐就要改名换姓了。” “四姑娘也是一时想左,到底还是怕侯府断了香火。大姑娘是个明理的,凡事看得透彻。二姑娘就是脾气急躁一些,心也是好的。老夫人您就放宽心,等到侯爷回来,这些烦恼自然都没了。” 杜氏幽长地再叹一口气,道理她都明白,就是觉得心里不太得劲。她看得分明,不光是琬琰动了心思,瑾瑜何偿没有存着那份心。 侯府的富贵啊,谁会不心动。 便是瑾瑜没有,谢家那边也会有。民间有吃绝户的习俗,世家大户要脸面吃相不会难看。真要有那么一天,她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丈夫。 女儿们第一次让她觉得寒心,但总归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是有些小心思也不全是私心,多少还是真心想帮衬娘家。 但自己娘家人就不同了,句句戳她的心窝子。 楼儿上次发过大火,言明和杜家那边少往来。最近这段日子,娘家那边确实和侯府少了走动。她原也是不想见他们的,谁知道自家老母亲亲自登门,她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杜老夫人见面就是嚎啕大哭,说杜氏命苦先是死了老公现在又死了儿子,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杜氏面色阴沉,要不是对方自己的亲娘,她都让人轰出去了。什么叫死了儿子,她的楼儿还活得好好的,有这么咒自己亲外孙的人吗 “我可怜的元娘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娘,楼儿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哭了。” “怎么能没事,听说掉进万丈深渊,指不定已经粉身碎骨,尸骸都找不到了。你这孩子心里苦,娘是知道的,娘真心疼你啊。” 传言传着变了味,原本跌落山坡,现在传成掉进深渊。原本说找不到人,眼下就成了粉身碎骨尸体都找不到。 杜氏的心突突的疼,明知道楼儿没事。可是在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心抽抽的扯得难受无法呼吸。 杜老夫人嚎哭半天,总算是停止了。 “元娘啊,你往后可怎么办哪这偌大的侯府,连个承香火的人都没有,怕是不知有多少坏人打主意。娘听说你把那个谎称怀了楼儿孩子的女子留下,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那女子” “还真有这样的事情”杜老夫人高声喊起来,“我还当是别人误传的,你是多么精明的人哪,怎么连这样的把戏都看不出来。楼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个当娘还不知道他分明对女子不感兴趣,珍姐儿那样的容貌摆在他面前他都不看一眼,还能看中一个乡野村姑你把那女子叫出来,我倒要好好问一问,是谁给她的胆子敢欺骗到侯府头上” 杜氏的心更是冷得厉害,还以为娘是真的担心自己,不想还是为了侯府的爵位。真是可笑的紧,侯府再是断了香火,也不可能从杜家过继子嗣。 她还有五个女儿,外孙们总归都有晏氏的血脉,她再是糊涂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娘别问了,那女子我已送到庄子上养胎。” “什么你还让她养胎她养的哪门子的胎,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带来的野种你居然还把人留 下这不行,我绝不请允许你被人骗。如今侯府没个顶事的男人,你多半是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我让你大弟和大侄子过来,府上有男人才好办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哪天被人骗光家财都不知道。” 杜氏冷了的心已经麻木,眼下唯有说不出来的悲哀。娘哪里是不放心她,分明是想趁机捞油水。真让大弟和侄子住进来,只怕哪天侯府真被人搬空了。 “娘,你不用担心,还有谢家和袁家呢。有他们在,这宣京城里有哪个人能欺负我一个妇人。如今我这府里事多,我就不多留你。” 杜老夫人眼皮子一耷拉,整个人阴狠起来。她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养了这样一个女儿,侯府富得流油都不知道舍些给娘家,成日里防娘家人跟防贼似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指不定是报应呢。 要不然怎么先是死了丈夫,现在连唯一的儿子也死了。 “元娘啊” 杜氏闭上眼睛,一脸病色。 冯妈妈见机低语,“太夫人,自打侯爷出以来,老夫人精神时有不济。方才您来之前才喝过药,眼下药效上来怕是要睡上个把时辰。您看,要不老奴送您出去” 杜老夫人气得肝痛,元娘分明是装的。 她气呼呼地离开侯府,转头对着侯府的门啐了一口。 从这一日起,侯府就关门闭户不再见客,任何人都不见。杜家那边后来又派人来过几次,都不得入门,气得杜老夫人逢人就说侯府是遭了报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又一个月。 饶洲那边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晏玉楼就像是从人间蒸发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谢家和袁家派去的人和晏实他们分开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都觉得希望渺茫,心里都默认晏玉楼死亡的事实。 秋去冬来,侯府的天像被冰雪封住一般,整个府里处处死寂。侯府的旧部多数和谢家一起开始针对信国公府,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朝堂不平静,宫里也不算太平。 先前还一直敬着姬太后的晏太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处处为难姬太后,偏又让人挑不出错来。比如说姬太后和太妃们玩叶子牌,晏太后就一边烧纸一边哭先帝。姬太后派人向御膳房多要了几道菜,晏太后就茹素一天哭先帝。姬太后穿得鲜艳一点,晏太后就一身素服哭先帝。 姬太后不能动,一动晏太后就哭先帝。先前因为晏玉楼失踪,她天天在梦里笑醒。这阵子人心情大好,恨不得天天吃喝玩乐扎晏太后的心。 晏太后使出这一招,她是牌也不敢玩,好吃的也不敢多吃穿都不敢穿,气得她肝痛差点扎小人。以前哭先帝的都是她,姓晏的好生可恶,居然学了去。 她召弟弟进宫,哭诉半天弟弟也没个表示,她更是气得头晕真的病倒了,天天哼哼叽叽。 日子就在这样的明争暗斗中进入腊月,腊月初八当天,宣京城满城都飘着腊八粥的香气。一辆马车悄悄停在侯府的门口,侯府的大门几月来第一次打开。 冯妈妈抱着一个襁褓小心翼翼地下来,杜氏心情激动地迎接上前,主仆二人匆匆进府。 她们进去后,侯府的门重新关上。一进内室,杜氏连忙将襁褓接过来。只见靛蓝绣绵包被中,一个粉白嘟嘟小人儿睡得香甜。 “哥儿已满四十天了,侯爷瞧着气色红润,月子里养得不错。” 杜氏欢喜地连声两个好字,看着怀中的小人儿,顿时心软成一摊水。 “你看,这孩子长得真像楼儿。” 冯妈妈也是一脸的喜悦,她身为杜氏的心腹最是明白杜氏的心。这下侯府是真的后继有人,老夫人可算是安心了。 “老奴看着也像咱们侯爷。” 四十天的孩子,五官长开了一些,却并未完全长开。说得长得像晏玉楼,其实也不尽然。孩子的爹长相自然也是出众的,不拘像谁都是极好看的。但为了避免以后被人瞧出些什么端倪,还是像晏玉楼的好。 只是主仆二人都存着私心,心里都是这样巴望的。 突然小人儿睁开眼,嗯了两声,这下看着更像其母。 冯妈妈赶紧把人接过来,“老夫人,小公子怕是拉了。” 一番擦拭换尿布,又让乳母喂过,小人儿重新睡着了。 杜氏亲自照看,和冯妈妈两人轮流换手,不敢假他人之手。她看着熟睡的小家伙,眉眼间尽是欣慰,怎么看怎么稀罕。 “祖母的乖孙孙哟,长得可真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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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瑾瑜闻言却是凑到杜氏跟前,眼睛盯着那孩子。也是巧得很,小家伙恰在此时睁开眼,看了过来。一两月的孩子,是看不太清事物的,但这个孩子眼睛生得好,给人的感觉像是他在认真看人似的。 杜氏越发的稀罕,一脸慈爱,“瞧瞧咱们大哥儿,这是知道姑母们来看他。你们看看,是不是长得极像楼儿” 孩子的五官虽未全长开,但乍一眼看去眉宇间确实很像晏玉楼。晏瑾瑜的心里犹疑起来,难道这孩子真是楼儿的骨肉。 要真是这样,老天爷可算是开了眼。 “可不就是长得像楼儿。”晏琼琚肚子里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心想着或许孩子真是楼儿的。身为出嫁女,她自是希望娘家的爵位不旁落,香火能传下去。 “二姐,你可看清楚些,怎么可能像楼儿”晏琬琰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不屑地那么一瞄,脸色顿时僵住。 还真是见了鬼的,这孩子真是邪门,看着还真有几分楼儿的影子。 晏瑾瑜已调整好心态,看母亲的样子说不定孩子真是楼儿的。要是这样最好不过,也省得姐妹几人为了侯府的爵位反目成仇。侄儿还小,以后侯府少不得还要仰仗婆家,她身为嫡亲的姑母自是会照拂娘家侄子。 “娘,孩子的生母” 杜氏神色顿时黯然下来,瞧着大哥儿又睡着了,轻轻递给冯妈妈。冯妈妈小心地抱过去,蹑手蹑脚地进了内室。 看到她们主仆一副视若珍宝的样子,晏琬琰觉得更是刺目。 “大姐,娘说那女人难产死了。” 此言一出,晏瑾瑜和晏琼琚姐妹俩都没什么意外。反倒是杜氏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四女儿。 “什么叫那个女人吴氏是大哥儿的生母。我问过了,她是一个孤女无亲无故的。和楼儿无意间相识,早先并不知道楼儿的身份,楼儿怜惜她曾许过她名分。后来因为突然离京,这事就搁置下来。不想楼儿走后,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要不是楼儿出事了,她是不会找上侯府的。我瞧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要不是有了楼儿的骨血,只怕她拼着命生下大哥儿,是我们侯府的大功臣。我想着给她一个正经的名分,也算是给大哥儿一个堂堂正正的出身。” 还要给名分,母亲是疯了不成 晏琬琰刚要出声反对,立马被晏琼琚瞪了一眼。晏琼琚笑道“这是应该的,咱们侯府大哥儿的生母,纵使出身再低,一个贵妾的名分还是能给的。” 晏瑾瑜也是这个意思,那女子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能给一个贵妾的名分都是看在她生育侄子的份上。 “我同意琼琚的话,给她一个贵妾的名分。” 晏琬琰这下再也忍不了,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女子,说是怀了侯府的孩子就能得一个贵妾的名分。听母亲的意思,这个孩子侯府是铁定认的,这不是胡来嘛。 “娘,这事不能这么草率,她凭什么得个贵妾的名分。还有那孩子,谁知道是谁的种,您可不能在这事上犯糊涂。” 她的心思哪能瞒过杜氏的眼,杜氏很是失望。要说之前他们怀疑孩子不是楼儿的,那还说得过去。眼下孩子都出生了,那模样一看就是楼儿的骨肉,琬琰还是百般阻挠。这说明什么说明琬琰根本不想侯府有后,她分明还在打着之前的算盘。 “琬琰,他是你的亲侄子。你要是容不下他,就搬到侯府的别院去住吧。” 杜氏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种无力感。 可是听在晏琬琰的耳中就像字字鼓槌,重重敲打在她的心头。母亲为了一个野种,当真连亲生女儿和外孙都不想认了。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晏瑾瑜却是听明白了,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此维护那个孩子,可见那孩子就是楼儿的亲骨肉。虽然不知楼儿和那吴氏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有的孩子,但这孩子的身份再也不能怀疑。 “琬琰,你赶紧跟母亲道歉。咱们一家子骨肉,可不能在这个节骨上离了心。侄儿还小,以后少不得还要咱们做姑母的照顾一二。” 杜氏面色稍霁,她方才都是气话。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她怎么可能忍心把人赶出去。但是琬琰起了那样的心思,不好好敲打一下恐怕日后还会生出祸端。 她不愿意看到骨肉离心,相互算计。 比起被娘家赶出去,沦为宣京人的笑柄,晏琬琰自是愿意跟杜氏道歉。虽然心里还有些不甘愿,可也总算明白母亲已经铁了心,两个姐姐也是赞同的。仅凭她一人反对,根本无济于事。 不情不愿地道过歉,憋着一肚子的气。心想着一个妾生的庶子,再怎么样也越不过她这个嫡出的姑奶奶。谁成想杜氏接下来的话,更是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杜氏提出来,想把吴氏抬为正妻,记在族谱。 这下不止晏琬琰惊得不轻,晏瑾瑜和晏琼琚也惊到了。 “我知道吴氏的身份是不配的,要是楼儿还在。莫说是正室,便是贵妾的名分我都不想给她。只是咱们侯府眼看着就剩这点血脉,总不能让他有一个庶出的身份,日后还要被人拿出来说事。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如果楼儿在,她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 “娘,正妻的名分是不是太重了些吴氏她一个孤女出身委实太低”晏瑾瑜迟疑道,她不是不同意给吴氏名分,只是记为正妻是不是太过了些 一个孤女,哪里配得上她的弟弟。 杜氏长叹一口气,“我何尝不知她的身份太低,为了大哥儿以后的路好走一些。我这个当祖母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你们做姑母的也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别人拿他的出身说事。到时候不光是他脸上无光,世人还会笑话我们侯府。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晏瑾瑜沉默了,母亲说的不无道理。 人都没了,不过是个名分,还真不值得太过计较。 杜氏看了一眼三个女儿,再给了一记重鼓,“我已给宫里递过信,太后娘娘也赞同我的做法。” 晏琬琰睁大眼,五妹怎么可能会同意 “娘,五妹她真的同意了” 杜氏点头,“太后娘娘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这下,她们确实没有反对的必要。晏瑾瑜和晏琼琚很快接受吴氏扶正的事情,也默认了那个孩子的身份。唯有晏琬琰依旧转不过弯了,不过她不敢再有异议,她是真怕被娘给赶出去。 荣昌侯府添丁的消息传出去后,立马成为宣京城中的头号新闻。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有说侯府不该绝的,眼看着香火要断居然还有一个遗腹子。有说那吴氏命好的,一个孤女竟然成了侯夫人。许是命太好了,老天看不过去把人收走,让她不能享福。 消息传来传去,传到姬太后的耳中。 姬太后原本最近就受了不少的气,原还想着这下荣昌侯府要完,不要又冒出一个孩子来。她当下也不躺着哼叽,命人去传姬桑进宫。 见到自己的弟弟,是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你说这叫什么事弄死了大的,又冒出一个小的来。你的人怎么不做干净些,斩草除根都不会吗” “太后娘娘,臣再说一遍荣昌侯的事情不是臣做的。” 姬太后一阵心堵,这个弟弟还真是叫人看不透。荣昌侯的事不是他做的还能有谁,在自己亲姐姐面前何必遮遮掩掩,难道她还会揭发他不成 “管他谁做的,就不能做干净些吗还有你自己也是,荣昌侯人都死了还能弄出一个儿子来,你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给我们姬家开枝散叶” 姬桑垂着眸,“太后娘娘若无要事,臣就告退了。” “你你是要气死哀家别人给哀家气受,你也来气哀家。你知不知道晏琳琅最近都对哀家做了什么,她简直是蛇蝎心肠没了荣昌侯府,哀家看她还怎么得意她以为自己肚子金贵一举得男就能骑在哀家的头上,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能不能活着长大还说不准呢你可要把握机会,断了她的念想。” 她说前面的话时,气氛并没有什么异样。当她说到孩子不能长大时,明显殿内的气氛冷了许多。姬桑周身的寒气氤氲,冷冷地看着她。 “你你这般看着哀家做什么哀家可有哪句话说错了你说怎么越来越心慈手软了,不过连个孩子都舍不得下手吧。你要是不敢动,哀家自会有法子。” “太后娘娘,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心太多事情。好好在宫里养着锦衣玉食应有尽有,其它的事情臣自有分寸。你要记住,不该动的人别动不该惹的事别惹,免得折损了自己的福气。” 姬太后皱起眉来,总觉得他这话说得古怪。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哪里古怪,只当他是担心自己,让自己不要操心。 跟他说话就是累,从小到大就阴阳怪气的。 当下头更疼了,只好让他走。 姬桑出了宫,坐上马车离开。一路行到国公府的门口,下马车后清冷的眉眼一扫,眼神定在墙角处。 一道削瘦的身影慢慢出来,走过来。 自从上次听了姬桑的话,董子澄一直在等。可是等来等去,只有越来越糟的传言。他心存侥幸愿意相信姬桑的话,然而他现在实在骗不自己。 侯府扶正一个孤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侯府的人都认定侯爷再也不会回来,要不然怎么可能如此轻率的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记为侯府的发妻。 他觉得被骗,觉得姬桑分别是在骗他。 “事到如今,国公爷还敢说侯爷会回来吗” 姬桑的脸上依旧一片冷漠,“我说过,你要是信我她就一定会回来。你要是不信我,说明是你自己并不相信她会回来。” “国公爷还在骗人你说的会是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什么时候呢 姬桑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儿子都回来了,当娘的想必很快就会回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再相见。 “快了吧。” “到底什么时候” 董子澄拦住他的去路,堵在国公府的门口。阿朴的手按在剑柄之上,被自家国公爷用眼神制止。 “我何必要告诉你。” 他为什么要告诉别的男人自己的女人什么时候回京,这个董子澄,要不是无归还算看重,他早就收拾了。 真是不知死活。 “你”董子澄在他的威压下感到无力,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信国公告诉自己。他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怎么会相信信国公的话。天下间最盼着侯爷出事的人,除了信国公还有谁。他真是糊涂了,被人耍了都不知道,还傻傻地相信对方说过的话。 “姬桑你给我听着。要是侯爷真的回不来,我一定会替他报仇的” 没有人回答他,对方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以及很快就闭上的国公府大门。他在石阶之下,双肩一垮无声地哭起来。 那个从黑暗中将他拉出来的男人,到底在哪里 此时的晏玉楼正经受着天人交战,面前是采翠精心准备的饭菜,一边吃一边想着等会还要在院子里跑上几圈,才能把补进去的热量消耗掉。 如果有人问她生孩子之前和生孩子之后有什么区别,她一定可以说上半天。这其中的种种想象不到的事情,她都体会了一个遍。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体恢复到生产之前的模样,甚至是还要清瘦一些。 对于她来说,最大的安慰就是平胸了。因为平胸,她以前能瞒过世人。也是因为平胸,生完孩子一碗汤药下去,她因为孕期稍微增大的前胸很快就扁了下去。 为了让自己以最合适的状态出现在世人面前,虽然她孕期没有长胖多少,但她出了月子后就开始瘦身大计,每天都在刻苦虐待自己,以求自己能以一个饱经苦楚的形象回京。 晏实守在院子外面,他是半个月前找到侯爷的。确切的说不是他找到侯爷,而是侯爷悄悄派人找到他,而且叮嘱他不许声张。 侯爷说自己伤了头和腿,被人所救后一直在养伤。 他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古怪,侯爷受伤后被人所救,不应该立刻通知他们吗为什么采翠比他先找到侯爷也不告诉他,他觉得关于侯爷的事情,采翠知道不少内情。 看着自家侯爷在院子里跑,心里更是觉得诡异。身为一个忠心的随从,他知道主子的事情不能过问太多。侯爷不想他知道的事情,他不会打听。 临近年关,晏玉楼对自己的状态终于满意。 大雪扬扬洒洒落了两天,转眼就到了小年夜,整个宣京城白茫茫一片。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进了城,停在荣昌侯府的门口。 一身藏青大氅的晏玉楼下了马车,瞧着比出京之前清瘦不少,她看着匾额上的荣昌侯府四个大字深深吸一口气。 终于回家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取名 晏实上前敲门, 侯府门房裹紧袄子哈着热气开门。心里纳闷着几位姑奶奶都送过节礼, 府里眼下只余妇孺,这小年夜里还会有谁来拜访。 大门打到半开探头一看, 看到晏实惊得嘴都合不上, 使劲揉完眼睛立马声音都带了哭腔。 “实爷,是实爷回来了。” 实爷都回来了,难道侯爷真的找不到了吗眼里含着泪花, 往晏实身后一看, 待看到俊美出尘的男子, 把鼻子一吸忙把门大开。 “侯爷侯爷也回来了” “侯爷回来了” “侯爷回来了” 下人们奔走相告, 一时间侯府像煮开的沸水,处处都听到喜悦的声音。晏玉楼含笑往内院走, 一路看着府里的草木假山。时隔一年归家,不免生出许多的感慨。 杜氏在屋子里听到下人们的声音,惊得从榻上下地, “是楼儿,是楼儿回来了吗” “老夫人, 是侯爷回来了。” 冯妈妈从外面进来, 脸上的笑容堆成了花, 亲自打起帘子。很快一身风雪的晏玉楼便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采翠和晏实。 屋子里烧着地龙,与屋外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晏玉楼随手解开大氅递给下人, 朝杜氏行了一个大礼。 “母亲, 儿子回来了。这段时间, 让母亲忧心是儿子不孝。” 杜氏含泪将她扶起,左看右看像看不够似的,“瘦了瘦了,我的儿你吃苦了” 下人们也跟着抹起眼泪来,侯爷失踪后不光是老夫人难过,他们做下人的同样难过。一个府里的顶梁柱倒了,就跟天塌了似的。这段日子大家心里都隐约明白侯爷怕是真的没了,个个都埋头干活不敢往老夫人跟前凑。 如今侯爷回来了,他们是打心眼里跟着高兴。 杜氏拉着晏玉楼的手,“你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你不知道,你如今都做父亲了。快,快把大哥儿抱出来。” 晏玉楼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杜氏把吴氏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对我们侯府有恩,可惜是个没福的,没能等到你回来。” 大哥儿很快被抱出来,小家伙还睡着。冯妈妈小心地递给晏玉楼,晏玉楼接过抱在怀里。孩子出月子几天后就被送回来,算起来他们母子分开已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婴儿变化极大,孩子的轮廓中已能看出她的影子。她抱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稚嫩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 急忙赶来的晏琬琰看到真实活着的弟弟,还看到弟弟抱着那个野种,心不出来的滋味。有喜有惊还有一丝失望,那丝失望很快被她抛开。 “平儿安儿,快,快去叫舅舅,你们的舅舅回来了,以后再也没有敢欺负我们母子。呜” 她这一哭,有下人也跟着抹起泪来。 “舅舅” 平儿安儿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屋里哭成一团。晏玉楼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儿子,这么吵的声音小家伙半点不睡影响依旧睡得跟小猪似的。 这孩子,淡定的样子倒是像他爹。 晏琬琰见她目光慈爱,心里一突,莫非这野种真是楼儿的种 “楼儿,这孩子” “这孩子的生母吴氏难产而亡,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出来。先前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我就做主把吴氏记为你的正妻,替大哥儿谋一个嫡出的身份。如今你回来了,这事你自己再定夺。” 晏琬琰被杜氏打断话,本就心里憋着气,等杜氏说完,她急道“楼儿,娘当时一头想去,我们拦都拦不住。你说那吴氏的身份,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都是我们侯府仁慈,娘偏要抬她做正室。现在你回来了,你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她料定晏玉楼不会接受一个孤女出身的正室,再是生了长子又如何,也不可能做侯府的正室。之前大家都以为楼儿回不来,名分什么的也都是虚的。眼下楼儿回来了,日后定会娶妻生子,怎么能接受一个那样出身的发妻。 母亲糊涂,楼儿可不糊涂。 编出一个莫须有的吴氏出来,再将吴氏抬为正妻给儿子一个嫡出的身份,这个计划是早就安排好的。眼下晏玉楼已经回来,戏还是要做一番的。 她脸上恰当好处的表现出沉重,看着怀里的孩子凝着眉头沉思。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她对此事的定夺。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吴氏对我们侯府有恩,在那样的情况下抬为正室,母亲做得没错。我死里逃生,说不准是大哥儿带来的福气。他是我的长子,长子非嫡将来总是不易,是乱家之源。母亲安排得妥当,我看如此甚好不用再改。日后大哥儿有个嫡出的身份,便是我再娶或者不娶,谁都越不过他去。” 下人们心头齐齐一震,暗想着那吴氏真真是好命。一个孤女竟成了侯爷的发妻,无论以后嫁给侯爷的夫人是如何身份显赫的贵女,都要对着吴氏的牌位尊称一声姐姐。 大哥儿是正经的嫡出,以后新夫人生的儿子都越不过去。 “楼儿,这事非同小可,娘糊涂你不能跟着糊涂啊。”晏琬琰就是心里不美,凭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能当侯府的正室,一个庶出的转眼就变成嫡出。她堂堂侯府嫡女却嫁进贫寒之家,母亲的心不能这么偏。 有下人都看不下去,虽然四姑奶奶是侯爷的亲姐姐。可四姑奶奶是出嫁女,没听说过哪个府上的出嫁女在娘家指手划脚的。 侯爷都决定的事情,哪有她一个姑奶奶置喙的份。 杜氏暗气四女儿不识趣,当下脸色不好,对晏玉楼道“楼儿,你可想好了。有这层在,你以后姻缘上可能就没那么顺了。” 哪个世家的嫡女愿意给人做填房一进门就是继室不说,前头还有嫡子。这还不算,关键是前头的夫人出身低贱,纵使侯府门槛放得再低,那也比吴氏高出不知多少。 世家养出的贵女们,大多心高气傲,必不能接受。 “是啊,是啊,母亲都回过味来了,楼儿你可不能犯糊涂。吴氏是什么身份,有她那样的发妻在,京里还有哪个世家愿意把女儿嫁进侯府” “四姐,此事我心中已有定数,你不用再说了。” 原本母女二人此番做戏是做给别人看的,心里是巴不得没人愿意嫁进侯府,那样以后晏玉楼不娶妻也是有原因的。 晏玉楼沉着眉眼,抱着儿子坐在榻上。 “婚姻之事,最是讲究一个缘字。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对这些俗世男女之事已经看淡。如今我膝下有子,便是不娶妻又何妨母亲不必忧心,且将大哥儿好好养大,一切自有缘法。” “这怎么行”晏琬琰急得跺脚。 楼儿真要不娶,以后侯府岂不成了整个京中的笑话。她再是出嫁女,难免不会受人嘲笑。嘲笑他们侯府拎不清,把鱼眼珠子当宝贝。 晏玉楼冷了脸,这个四姐真是越发的让人不喜。 “我说行就行。” 晏琬琰惊了一下,看看自己的亲娘,又看看自己的亲弟弟。合着全家人现在都把她当成外人,她说的话都没人听了。她也是侯府的嫡女啊,怎么住进自己的娘家还跟寄人篱下似的,处处要看别人的脸色。 都不喜欢她,她何必呆在这里碍眼。脚一跺身子一扭,转身就离开了。平儿和安儿在后面哭成一团,被下人抱着追出去。 看到四女儿的做派,杜氏只有叹气的份。 “真不知她怎么养成这样的性子,好像全家人都欠了她似的。” 晏玉楼心道,四姐可不就认为全家人都欠了她。姐妹之中,唯有她嫁进寒门,她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全家人都应该顺着她。 却不知,以她的心性也只能嫁进寒门。 不想再提不懂事的女儿,杜氏凑近来,“大哥儿还没取名字,正好由你亲自取。” 晏玉楼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手指轻轻戳一下孩子的嫩脸。“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就叫修同吧。” 穿越千年,何尝不是几世修来的福报。能在这个时空与孩子的父亲同僚一场,又怎么不能算是罕见的缘分。 “修同,晏修同,好名字。” 杜氏脸露欣慰之色,取出帕子按着眼角。 怀里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对于母亲的气息孩子总有着与生俱来的熟悉。他虽小却是记住了母亲的味道,眼睛盯着看。 不到一会儿,他嗯嗯两声,大哭起来。 “侯爷,小公子许是饿了。”冯妈妈小声道。 晏玉楼把孩子递给冯妈妈,冯妈妈抱着去西厢找乳母。杜氏瞧着戏做得差不多,让下人们都出去。 采翠守在门口,母女二人这才说上体己话。 “让娘看看,冯妈妈不是说你养得不错,怎么瘦成这样” “我故意弄成这样的,娘是知道的。我重伤被人救走,这一年都在养伤,气色自然不会太好。您放心,我这看着瘦身子骨可是好的很。” 杜氏心疼不已,心里对小女儿愧疚难当。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得精心养着,可怜她的楼儿不光是不能养着,还要把自己折腾得瘦一圈。 她这个当娘的看着,心里跟针扎似的。 “楼儿,是娘对不住你。” “娘,你又来了。我早就说过了,眼下的日子是我自己想过的,我心中并无半点怨言。您看如今我不仅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还给您添了一个大孙子。” 侯府香火能延续,杜氏自是比谁都开心。瞒天过海这么多年,如今心里才算是瓷实了,就是觉得对不起楼儿。 “大哥儿的亲生父亲那边,不会有事吧” 哪个世家不重骨血,要是信国公想抢回大哥儿,他们侯府不一定能争得过。万一信国公豁出去,楼儿怎么办 晏玉楼现在有些明白姬桑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定是怕她心中不安,把自己的把柄递到她的手里。他们彼此捏着足以让对方不能翻身的把柄,如果一方发难,唯一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 再者,她内心深处坚信他不会那么做。 “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娘看他是个极守信用的人,也是怕万一” “没有万一,娘就放心吧。” 杜氏叹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晏玉楼回来了,儿子自是跟着当娘的住到一起。杜氏对外称是自己年纪大精力不济,晏玉楼也有理由对外。无外乎对吴氏情根深种,如今妻子已逝,对于唯一的儿子要亲自养育。 一番洗浴后,采翠替她绞着发。 一边的摇篮里,大哥儿睡得香实。这么大的孩子,一天除了吃好像就是睡。听冯妈妈讲大哥儿比一般的孩子都乖巧,不怎么闹人。 寻常两个多月的孩子,可比这闹人的多。 晏玉楼一只脚勾着摇篮,慢慢地摇着。 外面响起冯妈妈的咳嗽声,采翠看一眼自家侯爷,然后放下布巾出去,晏玉楼弯着身勾着腰看着摇篮里的孩子。 “我的大哥儿,真是个乖宝宝。”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采翠去而复反并没有回头,等到对方替她绞头发时她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一回头,看到身后的男人,倒是不觉得意外。 “你还没看过孩子吧,快来看看。这孩子特别会长,长得很像我。” 像她才是最好的,要是像他的话保不齐哪天被人看出些什么,所以她才觉得这孩子会长,长到了她的心上。 姬桑听着她的话,清冷的眸落在那摇篮中的小家伙脸上。她说得没错,孩子确实更像她多一些,但五官之中也有他的印记。 “他可乖了,不怎么闹人,我看这性子八成是随了你。” 大概是天下当母亲的人都一样,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的。他们两人是大启朝最当权的两位重臣,在为人父母一事上却和所有的父母一样。 “我们的孩子,自是最好的。” “对了,我给他取了名字,叫晏修同,你看如何” 他的心柔软一片,轻喃着,“晏修同,千年修得同船渡,好名字。” “大名我取了,我想着你是他的父亲,总得给你一些做父亲的权利。所以小名我没有取,府上都大哥儿大哥儿的叫着,你取个小名吧。” “就叫康儿吧。”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满腹诗书,给孩子取小名都得翻遍古籍取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不想如此随意张口就来。” “他还未出生时,我便想过许多名字,也曾如你所说翻遍古籍。初时我中意华美之字志存高远之词,每每想到一个寓意不凡的名字便将其记下来。后来他出生了,我听到传回来的消息,站在一片乌枝的桃林中,回忆着你们之间的种种。恍然惊觉,其实以你我如今的处境,唯康安二字最是宝贵。世间功名利禄皆是过往云烟,千古流芳亦是境中花月。所以我愿他一生康安,平顺喜乐。” 她玩笑的神色一收,诚恳道“我错了,我方才不应该取笑你。” “无妨,我给你赔罪的机会。” “怎么赔” 他重新拿起布巾,替她绞着发。一下一下说不出来的轻柔,像是对待珍宝般一绺绺地绞着。在她疑惑顿生之时,他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 “今夜我不走了。” “什么你要留下来过夜”她惊呼出声,立马反应过来怕外面的人听到,死死压低声音,“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我家里过夜,也太随便了吧” “你方才说要赔罪的。” 她一噎,什么赔罪。他分明是有备而来,怕是来之前就想好了。她倒是不介意两人再这样那样,就是觉得有些突然。就那么看着他,眼睛还眨了两下。然后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的胸膛,使劲戳着,眼角微扬。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安排好了吗不会有人发现吗再者我刚生完孩子,可能以后再也不想生孩子了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轻“嗯”一声。 她长吁一口气,“所以今天可能不是时候,除非你保证什么都不做。” 即使他是真保证了,她都不敢相信。距离两人上一次亲密接触太久了,他一个男人忍到现在怕是再也忍不下去。不光是他,她自己都难保证自己不会主动。 “要不改日吧” “不用改,就从今日起。” 她一惊,这男人不会打算以后常住侯府吧这日子一久迟早就露出风声,到时候宣京城里又该他们断袖的事。 “今天肯定不行,你也不能天天来。” 他脸一黑,大手顺着她的发滑到她的腰间将人从身后抱住,声音又低又沉,“我不天天来,但是今天我不会走。” 男人的气息灌过来,她的心开始乱跳。 “可是” “没有可是,我来之前喝过药。” 她瞪大眼,不敢置信是看着他。他说的药不会是那什么男人的避孕药吧这样清冷的一个男人,谁能想到他会做这种事。 “那那可以。” 康哥儿闭着眼睛哭了两声,这孩子乖,哭是因为饿。外面的冯妈妈听到哭声,请示一声。晏玉楼让她进来,把康哥儿报走。 门一关上,桌上的烛火立马灭了。 外面抱着康哥儿的冯妈妈和采翠交换一个眼神,一个抱着孩子去找乳母,一个则神色戒备地守在门口。 内室内,传来晏玉楼小声的轻呼。 “干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分外惑人。 “睡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震惊 五更天一过, 宣京城里便有不少人开始起身,街头的小商贩还有各府的下人们, 各自开始一天的忙碌。 荣昌侯府的后院里, 最先起的是各院当值的婆子丫头和灶下的下人。采翠轻手轻脚进了内室,小声唤着自家主子。 晏玉楼原本睡意正酣, 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然后缓缓掀开眼皮。入目之处是熟悉的幔帐, 脑中先是一片茫然, 尔后才想起来自己已回侯府。 睡前的种种清晰涌上心头, 那令人耳红心跳的画面齐齐跳出来, 引得她阵阵悸动,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手往枕边一摸,隐约还透着些许余热。 采翠手里拿着熨好的朝服,搁在一边, 低声道“那位爷一个时辰前走的, 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您放心, 是冯妈妈亲自送人走的, 没人看见。” 晏玉楼又嗯了一声, 撑了一下身子觉得比第一次还不舒服。别看那男人冷清, 拉了幔帐后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比起第一次的不熟练和仓促, 昨天可以说是酣畅淋漓。 不消说, 她也知道自己身上必是留了痕迹。 采翠不敢细看,服侍她起身更衣。一番梳洗后先去看了康哥儿, 小家伙还睡得像头小猪似的, 圆嘟嘟的脸粉分的。 看过儿子, 然后喝两口水润了喉咙再吃两块点心。粥水是不敢吃的,纵是她位高权重,上起朝来也是一站半天不能如厕。 出门的时候,按时辰天还未亮,但四周却是白晃晃的一片,昨夜里下了雪,屋檐地面都积着雪,借着雪的微光依稀能辨清脚下的路。 各府门前的积雪早已被下人们扫净,路上的雪也被扫到两边,空出通行的路来。马车辗在石板上,间或地发出“嘎吱”声。 一路到了宫门,宫门口的侍卫们见到她,皆是大吃一惊连礼数都忘记了。她含着笑未加苛责信步朝里面走。 “方才是我眼花了吗那可是荣昌侯” “正是荣昌侯,那样的长相怎么可能会看错” 侍卫们小声嘀咕着,相视看一眼很快恢复镇定。 晏玉楼一路朝前走着,打眼瞧着前面不远处似有两人争执。看身影一人是工部侍郎彭钰,一人好似礼部尚书檀桓。 两人以前向来不对付,时有争执发生。 “彭大人,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檀桓的声音急切且十分的愤怒,一只手扯着彭钰的袖子,不让人走。 彭钰眼神轻蔑,睨着他,“檀大人,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是问一问你女儿和谢太傅家四公子的亲事,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你听谁说的” “你别问我听谁说的,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还是说你檀大人自己觉得心虚,怕别人暗地底说三道四” 檀桓松开他,冷哼一声。 “我有什么心虚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与人议亲也是正常的事。” “既然如此,你方才干嘛变脸” 彭钰理了理朝服,神情露出些许不屑。这个檀桓是个墙头草,以前荣昌侯还在时天天跟在侯爷的身后溜须拍马。他的小心思很多人都知道,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进侯府。 可惜一则侯爷不喜女色,二则檀家的身份略有些不够。但这不妨碍他的一厢情愿,甚至在京中都传荣昌侯有龙阳之好时,他还隐约有些喜色。不就是想捡便宜,和侯府结上亲。 前几个月,谢家隐隐有冒头之势。这个老滑头眼见着侯爷怕是回不来,便见风使舵把主意打到谢家的头上。檀家的嫡长女配谢家的嫡四子,身份上还是相配的,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檀家一腔热火,谢家那边有些欲迎还拒瞧着不是很上心。檀桓原本就心急上火,死死捂着这件事情,生怕万一不成招来闲话。 不想今日被彭钰这么一问,只觉得一张老脸挂不住。 “好你个彭钰,你还怪老夫变脸你这么大的年纪难道不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吗你空口白牙那么一问,要是传了出去我女儿的名声都被你坏了。你还怪老夫变脸,老夫不和你翻脸那都是好的。” 彭钰暗骂自己嘴欠,干嘛非要没事惹这个事精。早知道先憋着,等事情都传开了再奚落对方也不迟。 “我也是听人那么一说,要是没有就当我没问。不过谢家可是一门好亲,你要是真有想法就抓紧点,别被人给截了。” 谢家这一冒头,盯上的人家多了去。谢家现在没成亲的就是那个嫡四子,眼下怕是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你还知道什么” 檀桓一问出口,猛然惊觉自己心急露了短。立马轻咳一声,“你就是爱故弄玄虚,老夫不和你说了。” 晏玉楼听得分明,在养胎生子这段日子里,她因为要瞒着所有人并未和京中的任何人联系,但不代表她就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谢家在她出事后站出来无可厚非,像檀桓这样的墙头草倒在哪边她都不觉得意外。 何况在世人眼中,她和谢家是姻亲,檀桓向谢家示好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在说什么呢” 她的声音在影影绰绰的晨色中像一道惊雷般,惊得彭钰和檀桓半天都回不了神。等两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走了过去。 “侯爷,您等等下官。”檀桓气喘吁吁小跑跟上,“侯爷您老人家没事真是太好了自打侯爷失踪以来,下官是吃不好睡不香,就盼着侯爷您早些回来。老天保佑侯爷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多谢檀大人挂心,本官这一走一年多,京中怕是已经物是人非。听完檀大人方才的话,本官心中甚慰。” “只有侯爷您能回来,下官纵是吃斋念佛也是心甘心愿的。” 晏玉楼微微一笑,“檀大人的心意本官心领,吃斋念佛却是不必。方才我似乎听到什么亲事,檀大人可是想与什么人家结亲要不要本官替你保个媒” 檀桓脸色尬尴起来,转念一想那谢家可是晏家的姻亲,侯爷不是小心眼的人,定然不会怪罪自己。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都是下官的夫人心急,说是女儿年纪大了要开始相看人家。下官一个男人,内宅的事情不好插手。侯爷您刚回京事务繁多,就不要为下官家里的小事操心,若不然岂不是折煞下官。” 谢太傅一向清高,檀桓的女儿应该是入不了他的眼。要真是没有从中推一把,檀大小姐连谢家的四子都嫁不成。 晏玉楼原想做个好事,不想人家不领情。 “原来如此。” 檀桓暗自松了一口气,眼下侯爷回京了。那什么谢家四公子立马从乘龙快婿的人选变成鱼眼珠子。有侯爷这样的人才在,寻常人家的公子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侯府的事情他当然听说了,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生下的庶子,那不足为俱。说不得因为这层原因,侯府择媳的条件会放宽一些。自家女儿论人品相貌都属上乘,说不准还真能嫁进侯府。 这般想着,像从前一样跟在晏玉楼的后面。 两人走在一起的一幕,落在百官的眼中皆是惊得不轻。晏玉楼昨天傍晚回的京,因为侯府的有意封锁,消息并未走漏。 眼下突然出现,谁能不惊 惊过之后,便是一齐涌上来的问候。原本亲侯府一派的官员将晏玉楼团团围住,众人的关切之词不绝于耳。 她含笑回答着,有些地方一语带过,有些地方回答得详细一起。眼眸不经意远眺,看到身材卓然的姬桑,挑了一下眉头。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众人纷纷让开,跟在她身后鱼贯入朝。 赵岳先本神情蔫蔫,等看到朝堂之下的亲舅舅,双眼猛地一亮差点从龙椅上跳下来。好在他还知道这是在上朝,生生将那狂喜忍住。 今日早朝,主要商议的事情是两王质子抵京的事情。 这件事情,是晏玉楼和姬桑齐齐想出来的法子。行山王和长广王这些年背地底动作不断,手是越伸越长胆子也越来越大。要是再不加遏止,迟早会生出大乱。 只是他们是赵氏血脉,又是藩王。总不能像对待敌国那样派人攻打,更不可能像对待叛臣一样问罪。思来想去,唯有牵制一法能暂缓一二。故而巧立了一个名目,让两王各送一位嫡出子孙进京与陛下做伴。 这事两王那边一拖再拖,眼看着要到年底这才送人上京。行山王那边送的是嫡次孙,长广王那边送的是嫡十二子。 一个七岁,一个十一岁,年纪倒都能说得过去。 只不过这个嫡,只怕是未必。 长广王是康泰帝的皇弟,年近六十。长广王妃比其小三岁,也是五十多岁的人。十一年前应是四十多一点,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还能生孩子的不多。再者,长广王妃真是四十多岁还老蚌生珠,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这个嫡十二子极有可能是记名的嫡子。 行山王的嫡次孙确实是七岁,但庶孙也很多,同年纪的庶孙就有三个。是以,这个嫡次孙的嫡出身份也当不得真。 这两位进京,名义上是陛下的陪读。大臣们就两人的住处起了分歧,有人认为应住在宫里,一来方便监视二来更显陛下的大气。另一些人则认为万事以陛下的安危为重,应在宫外设府另居。 赵岳听着百官们议论,坐在龙椅上无聊起来。 母后说过,那两人进京来就是做质的。近不得远不得,确实不太好办。他人小,原本来期待多两个同伴,一听这个顿时没了兴趣。 晏玉楼不露声色地看了姬桑一眼,就这么点破事他居然能由着官员们争来争去,真够可以的。她再一次肯定,他真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一直都是冷眼看着。 她先前还以为,自己暂时失踪,为了平衡朝堂淮南王说不准会站出来。不想淮南王没站出来,谢家倒是主动冒出头。 如今她一出现,谢家人个个都噤了声。 “臣以为,两位公子自小长在京外,必是心里念着赵家的先祖。帝陵边上的行宫已经修好,不如让他们住在那里尽一尽为人子孙的孝心。想来两位王爷得知,定是赞同的。” 此言一出,殿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有人暗道荣昌侯果然手段狠决,既不把人安排在宫里也不让人住在京中,而是远远打发去守皇陵,这一招够狠。 晏玉楼提出让两王送质子进京,压根就是和两王明着对上。既然已经对上了,犯不着手下留情。那两个孩子被家人送来,确实可怜。在吃穿上她不会让人亏待他们,但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宣京作乱。 她的提议,小皇帝当然是同意的。小皇帝的眼神看向姬桑,这朝中只要两位舅舅一同决定的事情,才算是朝议通过。 “臣附议。” 姬桑的声音不仅让小皇帝惊讶,便是姬氏派系的官员同样吃惊。在众人各自心里琢磨开时,晏玉楼深深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她的男人,关键时候还是挺她的。以后他要是都这么挺她,这朝堂之上说不得还真成了她一言堂。思及此,眸中深意更浓,朝他微微扬了一下嘴角。 下朝之后,她自是要去后宫。 通往后宫的路上,自然遇到小皇帝赵岳和太傅谢邈。 舅甥二人行过君臣之礼,赵岳的称呼就开始变成了舅舅。谢邈故意和她走在一起,几次欲言又止。 晏玉楼回答完赵岳关于她为什么失踪的话,眼神看向谢邈。 “我出事之后,大姐夫派人不远千里去寻找,此事我铭感于心。这段日子多亏有你们谢家撑着,否则朝中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 谢邈脸色微不自然,“先前因你失踪一事,许多人都乱了阵脚。他们找上谢家,都是看在谢家与侯府是姻亲的份上。如今你平安归来,我们也算是放心了。” 有些事情不必要说得太清,也不要计较太真。晏玉楼也没想过要责问谢家,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觉得谢家完全没有做错。 两人笑笑,彼此心照不宣。 赵岳有些不高兴地跟着谢邈去学习,身为帝王,他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小小的一个人,从一出生就没有享受到孩子应该有的生活。 许是做了母亲,她发现自己面对孩子时,心会不由自主更加柔软。想到那粉团子一样的儿子,实在是不想加诸太大的压力在他的身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后宫走去。 延泽宫内,晏琳琅已经知道她回京的消息。早就等不及地亲自候在宫门口,一看到她的身影,恨不得扑上来相拥。 进了内殿,立马屏退宫人。 “楼儿,你可把我给担心死了。” “我这就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晏琳琅红了眼眶,扁着嘴,“哪里好好的,瘦成这样,你还敢说好好的。” “好,我不说好好的。”晏玉楼无奈地给她递帕子,“你怎么学了四姐,动不动就哭” “我怎么可能学她,她那个拎不清的。她是不是在你面前乱哭了就知道她是个不省心的。”晏琳琅一想起来就生气,四姐好生让人心寒,居然在楼儿失踪时打起侯府的主意来。那样的糟心事,她都愿在楼儿面前提。 晏玉楼半垂着眼眸,对于那个四姐也是无语得很。 “不提她,等康哥儿大一些,我把他带进宫来给你看看。” 听到康哥儿,晏琳琅眼前一亮,随即快速闪过一丝黯然。晏玉楼看得分明,也跟着有些难过。琳琅再是贵为太后,也不是能轻易出宫的。 “叫康哥儿啊,取大名了吗” “取了,晏修同。” “好,好。”她连说两个好字,突然两行泪滑了下来。 晏玉楼犹豫一下,手搭在她肩上。她再也忍不住,抱着晏玉楼大哭起来,“楼儿我好怕啊你失踪后我每天都在害怕,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这偌大的皇宫就跟吃人的大嘴似的,我被困在这里面逃都逃不掉” 除了楼儿,谁会全心全意的护着她和皇儿。 谢家虽是大姐的夫家,可谢家不是她晏琳琅的亲人。谢家会辅佐皇儿,却是以谢家的利益为本。谁会像楼儿一样,毫无私心地为他们母子。 “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 “幸好你回来了” 晏琳琅哽咽着,这世间于她而言最亲的人就是楼儿,连父母都要排在后面。她知道有楼儿在,就没有人敢欺她和皇儿。她知道有楼儿,在这高高的宫墙内她才觉得有底气。楼儿失踪的消息一出,她哭都不敢哭。她怕她怕自己一哭楼儿就真的回不来了。 “你受苦了” “傻琳琅,我可没受什么苦。只要是我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情,我从来不觉得苦。” 晏琳琅擦着眼泪打着抽嗝,“你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啊你可以告诉我。我是你最亲的人,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吗” 晏玉楼眯起眼,看着她。 良久,无奈问出一句。 “你都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幼稚 晏琳琅的眼神开始躲避, 在她的紧盯之下终于抬头与她对视。脸上有些不自然,还有一些为自己方才失言生出的恼色。 “我我都是自己瞎猜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 晏玉楼问着,同时心里放松下来, 方才有一瞬间她的神经是有些紧绷的, 不同于自己主动将身份暴露给别人,而是捂了二十多年的身份被人识破,那种感觉极为复杂。 所幸这个是人琳琅。 晏琳琅眼神飘忽着, 还是不敢看她。说实在的, 她原本也是乱猜的,不想还真让她猜中了。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是应该高兴, 还是应该担心。 高兴楼儿并没有想一直骗她,同时又替楼儿担心。 “没有多久,你失踪之后我猜出来的。” 刚开始楼儿失踪的消息传来,她是悲伤慌乱的。紧接着那个吴氏冒出来,还说怀了楼儿的孩子。听到这件事后她并不是高兴, 而是怀疑。她怀疑那女子动机不纯, 是别有居心。可是她都能看明白道理,没理由母亲看不清楚。 母亲不仅留下那女子, 还将人护得严实连姐姐们都不让过问。这一点,将她心头的疑团扩大。刚开始她并没有怀疑到楼儿的头上,后来孩子出生了听说长得像楼儿, 她这才对楼儿的身份产生怀疑。 他们姐弟二人自小感情很好, 以前没怀疑的时候自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人的心里一旦生疑, 先前的种种都过在脑子里过一遍。 这一过,便能觉察出来许多的蛛丝马迹。 比如说楼儿明明是不被礼教约束的人,却偏偏将男女大妨看得格外重要。不光男女大妨看得重,和一起长大的晏实等亲近的心腹也从不曾勾肩搭背。 还有就是楼儿房里的那个采翠,每月的月事都要延绵近半个月。母亲对此事极为关心,还特意叮嘱灶下的人在这段时间内多做一些补血益气的膳食。 一个下人,何至于让母亲亲自过问。 如今想来,采翠月事近半个月的事情必是不实的。怕是和自己的主子月事离了几天,合在一起算的,担了气虚之名。 最后就是楼儿的长相,楼儿生得实在是太好,好到令所有的女人都自惭形秽。 “怎么猜出来的” 晏玉楼会有此一问,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以后定然多加注意。晏琳琅也没有隐瞒,一一说了出来。 末了,道“楼儿别怕,别人不是我。我与你自小一起长大,好到形影不离,也是这次才看出一些端倪。别人与你接触少,隔着云山雾罩定然不会有所怀疑。只是康哥儿的来历,你自己小心一些,莫要被人要挟上。” 晏琳琅不知道康哥儿的生父是谁,自然会有这样的担心。 “事情早已处理好,你不要担心。” 听她这一说,晏琳琅放下心来。只以为她借种生子,已将那男人灭了口。放心的同时有些难过起来,觉得这样的楼儿比自己更加不容易。 眼泪说来就来,一颗颗泪珠滚落,很快泣不成声。 晏玉楼这厢还莫名其妙,怎么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五姐莫不是受了四姐的影响,怎么也变成一个爱哭包。 她无奈地轻抚着对方的背,“好琳琅,如今一切都好了,你哭什么” “我心疼你。你比我还不容易,先前我还爱在你面前使小性子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么多年了,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可怜的,也从没想过会有人心疼自己。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她也需要被人疼着,被人放在心上。 那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他的心里有她,这一点她能确定。但是他会心疼她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唇角勾起了自嘲的笑。 是她贪心了。 “傻琳琅,我不苦。我说过会护着你,就一定不会食言。有我这个弟弟在,你贵为太后使些小性子又有谁敢说你一个不是。你且要记得,你是岳儿的母后,是大启的皇太后还是我荣昌侯府的姑奶奶。凭着这几个身份,你足可以蔑视天下所有的女子。你有任性的底气,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晏琳琅心下一阵感动,抹了眼泪抬起头。 “楼儿说的是,有你护着我,我何必要看别人的脸色。再说那人再是会闹腾,再也作天作地我自有法子制她,她斗不过我的。” 说到这里,她不自觉抬头挺胸一脸的骄傲,看得晏玉楼略有些好笑。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宫里的另一位太后,姬太后。 “你自是不用怕她的,她再能折腾也只敢小打小闹,大动静她也是不敢。” “我有楼儿的,我才不怕她。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她也挺可怜的,死了丈夫又没孩子傍身,可不得闹些动静出来让人知道宫里还有她这么一位太后娘娘。她这辈子的身份永远都是人家的女儿,不像我已为人母,只要她不出格我也懒得和她计较。” 没有做过母亲的人,无论年纪多大只怕还将自己当成父母掌心捧着的娇娇女。 “还是我家琳琅最大气。”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眼中已没有先前的那种尴尬。 她们在这城说到姬太后,姬太后那里也是在说她们。她倾诉的对象,自然是自己的亲弟弟姬桑。 “你说说看,他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姬太后不满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弟弟,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做事如此靠不住了。那么好的机会都没将人弄死,还让人活着回到宣京。有晏玉楼的荣昌侯府和没有晏玉楼的荣昌侯府那是两码事,这下延泽宫里的那位又要重新得意起来。 这么好的机会都错过,以后哪里还能遇上。 姬桑眉眼冷着,寒霜似的眼神像枝上挂着的积雪。看着冷飘飘的随时会落进脖子里,寒气久久不散,让人一直凉到心里。 “臣早就说过,荣昌侯的事情与臣无关。” 姬太后闻言,心里火又冒出来。这个弟弟整天到底在想什么背了那样的名声还没有把人弄死,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可知最近延泽宫的那位是如何对哀家的要不是先帝体弱,要不是哀家没得生下一儿半女,哪里轮得到姓晏的骑到哀家的头上如今哀家能依靠的只有你,你若是再和哀家离了心,哀家就真的没有日子过了。” “太后娘娘放心,臣答应过父亲母亲,此生一定保太后娘娘富贵安康。” 姬太后心里更气了,他就是这么保自己的富贵安康的她在宫里天天受气,他不思量着给她出气,还一而再再三三的放过荣昌侯,分明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出生的时候,她都到了出阁的年纪。她知道他不是母亲所出,是父亲从外面抱回来的,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生出来的,一抱回来就记在母亲的名下。 一个外室生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国公府的嫡子,还继承了国公府的爵位。对于自己这个嫡出的姐姐,他有责任护着。 “哀家方才说过,姓晏的处处给哀家气受,你要真是记得自己答应过父亲母亲的话,就应该替哀家出这口恶气” 姬桑冷淡抬眸,看向她。 “臣听闻太后娘娘前些日子与太妃们其乐融融,而晏太后近日思念先帝哭过几场,你们二人并无冲突,她是如何给您气受的” 姬太后一噎,他这是明知故问。 “她哭先帝就是找哀家的晦气” “晏太后是先帝的妃子,思念先帝是人之常情。太后娘娘莫不以为有人哭先帝,就是找您的晦气。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大大的不敬,对太后娘娘您的名声不好。” 姬太后胸口起伏着,对于这个庶弟她打心眼里看不起。但对方的性子和手段以及现在的地位,又让她发怵。 “哀家是先帝的发妻,她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思念哀家的丈夫。” “太后娘娘别忘了,她是陛下亲生母亲。没有陛下,您哪里能做嫡母皇太后。”他垂着眸,根本不看上座的姬太后难看的表情,“早些年先帝的身体还能过得去,彼时要不是您私下的那些动作,哪里会有晏太后前因后果,皆是自己做下的,如今又何苦自寻烦恼。” 姬太后难看的脸色渐渐泛白,他怎么知道的 先帝年轻时,身体确实还算过得去。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终能生下嫡子,怎么能看着宫里有人抢先一步生下庶子那些年,也不是没有妃子怀过孕,但是都被她悄悄处理了。 要不是后来先帝的身子实在是油尽灯枯,她怎么也不可能让晏琳琅生下皇子。 可是她的苦有谁知道 “你现在是在质问哀家哀家那么做是为了什么哀家是为了信国公府,是为了咱们姬氏的满门荣耀。如今连你都来怪哀家,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早早随先帝而去,夫妻团团聚” 要真是想死,早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 分明是贪恋世间的荣华富贵,还想着像先帝及父亲母亲在世时一般众星捧月。孰不知江山更替,龙椅上的人都换了,父母更是早已作古,她还不曾认清事实。 父亲母亲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一日不会相忘。答应过他们的事情也不会食言,只在他在一天,他就会保姬太后一世的荣华。 “太后娘娘若是无事,臣告退了。” “鹤之,你不想管哀家了吗” “太后娘娘,臣不会丢下您不管。但陛下年幼,眼下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都经不起太大的风雨。臣与荣昌侯或许时有意见相左,但归根究底,我们都是大启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太后娘娘与晏太后同为陛下的母后,正如臣与荣昌侯一样,理应万事以社稷为重陛下为重,望太后娘娘仔细思量。” 姬太后又不蠢,这些事情她不是想不到,而是压根不愿意去想。她只想着她自己委屈,想着她一个人无夫无子在这深宫之中的可怜。所有人都希望她大度,希望她宽厚仁慈,谁知道她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苦楚。 别人不理解她,自己的弟弟也不赞同。 她越想越难受,等姬桑一出宫殿,立马伏着身子哭起来。 姬桑是个冷清的人,仅有的那些温暖都给了心上的那个人,其他的人想在他的身上吸取温度,只会让自己越发觉得冷。 心有所想,那个人便出现在眼前。 晏玉楼刚从延泽宫出来,在出宫的路上与他狭路相逢。两人望向对方,晏玉楼暗剐他一眼,他眸色一暗。 不远处的宫人偷偷窥望,各自心里犯起嘀咕。听说荣昌侯此次失踪是信国公所为,方才荣昌侯那一眼,像要杀人一样,难道真是信国公做的 这下他们还不得斗得你死我活 两位爷一对上,宫里的两位太后更是水火难容,他们这些奴才可就要倒霉了。宫人们各自暗自警醒着,打定主意以后更要小心当差。 两人一前一后,晏玉楼走得快些,后面的姬桑也跟着走快两步。她要是放缓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慢下步伐。 情人之间往往会做出许多没头没脑的事情,在外人看来他们的行为既幼稚又可笑。然后眼下晏玉楼却玩得兴起,一会快一会慢,时不时用眼角的尾光去看身后跟着的人。 姬桑表情淡然,心下却是无奈得紧。当真是越发的幼稚,怕是康哥儿再长大一些,都不愿陪她这个当娘的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偏生她还越玩越起劲。 出了宫门,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临上马车之时,她偷看他一眼,他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相交,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随即恢复高傲不屑的模样。 和从前一样,两辆马车在路口分道扬镳。 他们走后,角落里走出一个人。董子澄的目光追随着侯府的马车,心里是无比的喜悦,侯爷真的回来了。 侯府的马车被堵在路上,晏玉楼轻掀帘子。勾了一下唇,当真是巧得很,上次也是在这里堵住,不想此次还堵在这里。 上次是湖阳公主要出远门,这次赶得巧,正是湖阳公主回京。 一身紫狐毛斗篷的湖阳公主踩着车夫的背下马车,眼神瞄到被堵着的侯府马车,扭着腰走过来。 一年不见,倒是变化惊人。瘦下来的湖阳公主模样十分的秀美,虽不是骨感的美人,但丰腴些的身段恰到好处。唯一的败笔就是脸上的妆容太浓,太过艳俗。 晏玉楼下了马车,含笑见礼。 湖阳公主的身后,跟着两位清秀的男子。看来这位公主在修身养性的时间里过得十分的丰富多彩,半点也不输在京中的逍遥快活。 “前些日子听说侯爷出了事,本宫里还惋惜着。要是侯爷英年早逝,不光是本宫伤心,怕是这宣京城里的世家后院,不知有多少女子暗夜垂泪。” “多谢公主挂念,臣感激不尽。臣是大启的臣子,又受先帝重托。如今陛下年幼,朝中正值多事之秋,臣岂敢轻言个人生死。” “侯爷真是一个好官,大义灭亲处事公允,本宫远离京中都有所耳闻。本宫时常想念侯爷,日日思着念着衣带渐宽,侯爷可觉得本宫消瘦了” 她一番做派,美目含情秋光暗送,一双眼睛胶在晏玉楼的脸上。这模样恰似迎风绽摇的花朵一样,恨不得引来一群的狂蜂浪蝶。 晏玉楼微皱着眉,不自觉身体往后仰。 一年不见,湖阳公主的性子越发的无所顾忌。在大街之上都敢这样行事放荡,私下里还不知是何等的狂浪。 “公主确实清瘦了。” “那侯爷你看,本宫瘦下来美不美” 自然是比以前美了许多,只是这样的性子纵有好看的皮囊又有什么区别,只怕是仗着美貌更加的行事不管不顾。 见她不回答,湖阳又逼近一步。浓郁的香气熏得晏玉楼有些不适,这是抹了多少胭脂水粉,才能有这样浓烈的香味。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显然敷了好几层粉,厚到面上的粉都浮了起来,浮粉之下可见淡淡的皱纹。 “侯爷,本宫美不美” “公主自是美的。” “哈哈,本宫终于美了。你知不知道,本宫从小到大就盼望着能在别人口中听到一个美字。如今终是如愿了,本宫实在是心中欢喜。” 她的眼神突然空洞起来,隐约有些水光。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又变成了那个令人不喜的湖阳公主。 “若是你我初时在此刻,侯爷可愿娶本宫为妻” 这没头脑的一句话将晏玉楼问住,恭敬地回道“公主莫拿臣打趣,臣惶恐。” 湖阳公主大笑起来,那眼里的水光终是挤了出来,被她不在意地拭去。“本宫与侯爷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 这世间礼法严明,男女之间可没有这样开玩笑的。这位公主的性子真是越来越古怪,怕是性情更加变本加厉。心里正想着快速脱身之法,就见贺林脸色不太好地走过来。 “臣一直等着公主,半天不见公主回府,原来是碰到侯爷了。” “本宫与侯爷好些日子没见,自是有些话要说。你等着便是,何必出来。” 贺林讪讪,“外面冷,臣担心殿下的身体。” “算你会说话,我们进去吧。” 湖阳公主手一抬,原先跟着的两位男子中的一位立马将手背伸过去,让她搭扶着。贺林跟在后面,眼神差点将他们盯出一个窟窿。 主子们进了府,堵着的路很快疏通。 晏玉楼若有所思地回到侯府,还未到杜氏的的院子,便听到那边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心下了然,不由加快脚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女装 杜氏正与一位老妇人说话, 说到激动时声音难免大了一些。那老妇人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发髻也是梳得一丝不苟。明明比杜氏年纪小,那脸上的皱纹和老态看上去生生比杜氏大了十几岁。 老妇人正是李婆婆,当年的事情要不是她现在亲口说出来,谁会想那李家那些人为了钱会那般陷害一个嫡女。 杜氏和李婆婆都是伯府出身的嫡长女,出身相近自小一个圈子, 在闺中时是极好的闺友。当年李婆婆出事, 她是不信的, 可是她无权过问李家的事情。 一别几十年, 如今再见两人已是云泥之别,怎么不叫人唏嘘。 “那起子黑心肝的,他们怎么敢那样对你” 事过多年, 李婆婆早已平静了。原本她没有想过会再回京中,不想还有这样的机缘让她有幸遇到杜姐姐的儿子。 此次他们一家回京, 是以荣昌侯救命恩人的身份。这个身份太重,她本是不敢接受的。还是侯爷亲自开口,她们一家这才战战兢兢同意。 这个救命之恩,并非指当时晏玉楼和姬桑在山中借宿的事情。而是指晏玉楼失踪的这段时间, 就是被李婆婆一家人所救。 晏玉楼掀帘进去, 李婆婆连忙起身。 “李姨不用多礼。” 当了荣昌侯一声李姨,李婆婆更是拘束不安。 杜氏看出她的不自在, 含笑拍了一下她的手, “你我姐妹一场, 你又是楼儿的救命恩人, 你当得起他一声姨。” “我” 李婆婆实在是心中有愧,她真不是侯爷的救命恩人。虽然她不知道侯爷为什么失踪,又为什么让她一家人当这个救命恩人,想来也是有不为人道的隐情。 有些忐忑地重新坐下,神情已没之前的放松。 晏玉楼看破不说破,询问她可还住得习惯。她连忙感谢说住得很习惯,安排的宅子太好了,好到她眼里都有了泪光。他们一家人,要是没有遇到侯爷,只怕他们夫妻要在那山中一直住到死。而儿子这辈子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她觉得侯爷才是他们一家的恩人。 “你如今回京,该算的账要好好和那些人算一算。你别怕,有楼儿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这事说破天去,你也是占理的。你娘的东西,只能是留给你这个女儿,万没有被一个妾室霸占的道理。他们吃了多少出去,就让他们吐多少出来。” 杜氏的话,给了李婆婆很大的鼓励。此次回京,她确实是鼓足勇气。以前她孤身一人斗不过那一家人,现在她有了荣昌侯救命恩人的身份,那些人别想像几十年前一样拿捏她。 她母亲的东西,她一定要拿回来。 那些人吃了她的,统统给她吐出来。 “杜姐姐,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怕他们。我都这一把年纪了,什么脸面身份我早就不在乎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拼了命我也要替自己讨一个公道。” “好,你放手去闹,一切有我们侯府替你兜着。” 李婆婆听到杜氏这句话,眼泪立马涌了出来。多少年了,她不敢回忆京中的事情。当年如果她有倚靠,那些人怎么敢那样算计她。 时隔多年,在闺中旧友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怎么不让她感动落泪。凭心而论,杜家姐姐完全没有必要替自己出头。 “杜姐姐谢谢” 把李婆婆一家带回京,晏玉楼本就想替李婆婆出这个头。眼下母亲说出来了,倒是最合适不过。 李家的那个王姨娘已经过世,现在当家的是王姨娘的儿子,李婆婆的庶长兄李慕。李家的爵位已经收回,如今已大不如前。但因为李婆婆母亲的嫁妆在,这些年王姨娘和子女们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李慕此人,不学无术之徒。 仗着伯府的积威和那些嫁妆,这些年不知纳了多少房妾室。与其父一样,庶出的子孙一堆。子孙们一多,龃龉渐生,府上藏污纳垢不知有多少阴损之事。 他惯会结交狐朋狗友,老了也不改吃喝玩乐的本性。狗友们聚在一起,惯爱谈论京中的闲事杂话,荣昌侯府的事情这段日子不知在他们嘴下滚过多少遍。荣昌侯被人所救的事情他是听了不下数遍,万没有想到那救荣昌侯的人竟然是他几十年音讯全无的嫡妹。 看到突然带着一群衙役造访的李府尹,他的酒都吓醒了。 李太原接了晏玉楼的令来查李家的旧事,替李婆婆讨回生母的嫁妆。眼神不屑地看着李慕,同是姓李的,他们可不同宗。 李慕酒醒之后,连忙上前套近乎。 “李大人,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我前几日才得了一坛好酒,李大人可否赏个脸” 李太原冷哼一声,“本官公务在身,不便饮酒。这件东西李老爷可认识” 他拿出的是李婆婆生母嫁妆单子,随手抖开亮在李慕的眼前。李慕眯着眼,心里还纳闷着不知他究竟是何意。待看清上面的东西时,瞳孔猛睁。 “这这是何意” “这是你嫡母的嫁妆单子,你说是何意” 李慕这下酒是彻底醒了,“李大人,我嫡母的嫁妆单子怎么在你手上” “李老爷,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有人靠你侵占嫡母的嫁妆,本官是奉命查案的。你说本官是什么意思” 李太原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衙役们往里面走。李家这些年败落得厉害,子孙中没有一个成器的,也难怪许多人都忘记这户人家,也忘记多年前的那桩旧事。 人的机缘谁也难料,谁能想到李家的嫡女大难不死,还救了侯爷一命成了侯爷的救命恩人。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迟早会来的。 他眼睛那么一扫,站在院子中间。 “李老爷,把你府上的王太姨娘请出来吧。” 当年王姨娘还活着,已经是王太姨娘了。这些年在李家她堪比太夫人,倒是把自己当成了李家正经的长辈。 听到府尹上门讨要先夫人的嫁妆,她半天起不了身。心里是又惊又疑,那家人都死光了,李蓉娘就算是活着也没脸回京,更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来要嫁妆。 李太原可没耐心等她,候了一刻钟还不见人来,当下带着人就冲到了后院。李家的子孙多,屋子就显得逼仄。这家里妾室庶子当家,正经的人家都不愿与李家结亲。结亲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家,成天斗得像乌眼鸡,弄得府中乌烟瘴气。 官差上门,府里立马乱成一团。 眼看着李太原带人往内院走,惊叫声四起。李太愿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老脸,颇是瞧不上这样的人家。 王太姨娘听到动静,这才让人搀扶着出门。 “老身见过李大人。” 衙役们嗤笑起来,这老姨娘好生有意思,一个妾室姨娘就算是后来改了良籍,那也是奴不奴主不主的玩意儿,居然还敢自称老身。 王太姨娘这些年在府里都是摆太夫人的派头,府上的小辈们个个都拼命地巴结她。时间久了,她真当自己是府上的太夫了,猛地被人这般耻笑,一张老脸胀得通红。 李太原可不会给她留情面,当下揭她的老底,“王氏,你见了本官连自称都忘记了吗要不要本官提醒你” 李家的子子孙孙围了一大圈,王太姨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慕急了,拼命给她使眼色。 她眼神闪过阴狠,把拐杖一丢跪在地上,“奴婢见过李大人。” 李慕的庶兄弟们,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可那些孙辈曾孙辈们全部睁大了眼睛,原来他们府上的老太夫人居然是一个奴婢。 “王姨娘,现在有人告你和李老爷谋害要李家嫡出姑娘,侵占主母的嫁妆,你可知罪” “冤枉啊,大人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啊。李家嫡出的姑娘做了丑事,被老伯爷送走,奴婢是不知情的。至于前头夫人的嫁妆,也是老伯爷留给我们母子的,不是我们侵占的。” 李太原抚了一下胡须,朝衙役们示意,“苦主告到衙门,本官依法办事。王姨娘要是被冤枉的,可以当堂与人对质。带走吧” “带要带我们去哪里”李慕惊恐地叫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家中长子,家里的东西交到我手上有什么不对” 李太原压根不听他争辩,将母子二人捆了带走。 升了堂,两人被带进去。 时隔几十年,李婆婆以为自己已经不恨了。可是见到这两人,她心头的恨意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不是不恨,而是自知报仇无望,把恨藏得太深。 她没想到王姨娘还活,真是老天不开眼,这样的恶人为什么活得比谁都长。 李慕认出了她,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蓉娘,你没有死” 听到蓉娘二字,王老姨娘凌厉的眼神看过来。 李婆婆恨道“你们这些恶人都没有死,我怎么敢死” “是你,是你告自己的哥哥。蓉娘,你们是兄妹啊,你怎么能告自己的亲哥哥你当年做下那样的丑事,要不是你哥哥求情,老伯爷就要将你打死了。” 王老姨娘的一番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李婆婆的心上。一想到那时候的无望痛苦,她不由得浑身发起抖来。 身边的王老汉轻轻抓了一下她的手,她慢慢稳定下来。 “几十年不见,王姨娘还是这样喜欢颠倒黑白。当年之事,要不是你暗中陷害,我怎么可能被人坏了名声。天可怜见,终地让我找到证据,今日我要亲手替自己洗去当年的污名。” “什么污名你可是被人看见光着身子和野男人抱在一起,老伯爷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 王老姨娘眼露阴狠,那事她做得绝,又过了这么多年李蓉娘想翻案门都没有。她是万没有想到,这个贱人还能活下来,当初应该再狠心一些。 如今李家是她儿子当家,一个坏了名声的姑奶奶还想告自己的娘家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你这些年音讯全无,我们一直都在找你。眼下你回来了,从前的事情就放下吧。家里现在是你哥哥当家,他不会打死你的。这是你嫁的男人吧,看上去是个老实的,要不让你哥哥替他安排一个差事,你们夫妻俩就留在京里吧。” 要说王姨娘这话说得实在是漂亮,至少在外人的耳中,没有听出任何的不对。李婆婆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当下气得再次发抖。 李太原一看,这李蓉娘怪不得当年被害,当真不是王姨娘的对手。 要不是救了侯爷,只怕这辈子都没想翻身洗清名声。也亏得命不该绝,有幸救下侯爷。侯爷为还恩情,自然会替她摆平一切。 他一拍惊堂木,命人带人证。 关于人证,李婆婆都不知道。 待看清人证的模样,她激动得死死抓着王老汉的手。人证有两个,一个是当年和她抱在一起的家丁,如今也是满头花白。另一个是原伯府的一个丫头,眼下也是半百的妇人。 两人一口咬定,当年的事情是王姨娘策划的。王姨娘不停地喊冤,说自己是毫不知情的,还说这两人是被人收卖故意陷害她的。 正在此时,王姨娘身边的老婆子被带上来。 她不仅供出王姨娘谋害李家嫡女的事,还供出王姨娘偷偷给先夫人下毒的事情。她是王姨娘的心腹,王姨娘做过的恶事她都有参与。 件件事情都能说清楚来龙去脉,也能说清地点人物和时间,又在王姨娘的屋子里搜出不少阴损之物。 这一下,王姨娘彻底瘫了。 不管李慕有没有参与谋害嫡妹的事,嫡母的嫁妆却是要原原本本归还的。这些年嫁妆用了不少,原来铺子田产都卖了另置产业。因为经营不善,一直都在拖老本。 如今让他归还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就是把整个李府搬空都填不满。 王姨娘被收监,李慕被勒令七日内还清所有的东西。 到了这个地步,李慕还是不敢相信。他想不明白这个嫡妹怎么突然冒出来,还找到了那些人,连姨娘身边的老人都收买了,她哪来的本事 他浑浑噩噩地回家,后面还跟着十来位衙役,是李太原派来盯着他的。他一日不交完东西,这些人一步不会离开他,包括睡觉如厕。 先前他和王姨娘被带走后,不少李家的人都跟了去。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是李家那位嫡女回来了,还要讨回先夫人所有的嫁妆。眼见着衙役们堵在府上的大小门口,不许任何人带东西出府。所有人都开始慌神,急得团团转。 王姨娘再是强势,先夫人的那些东西也不可能一人独吞。这些年没有用银钱堵住各房的嘴,要不然其它房也不可能把她捧得像老太夫人一般。 这下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要全吐出来,哪个人受得了。 李慕六神无主,好不容易从一个衙役的口中套中嫡妹背后的人,是惊得瘫坐在地。真没想到救了荣昌侯的人居然是蓉娘。 这下,他完蛋了。 七天以后,李府被洗一空。各房值钱的东西产业一样都瞒不住,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罗出来还不够填嫁妆上的六成。余下的打了欠条,李慕按了手印。 府上的人原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不想第二天官府上门贴封,只因李府原是御赐的伯府。伯府的爵位收回后,宅子一般会留下,这是各世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要不是李家人犯到了晏玉楼的手上,指不定还要在这宅子繁衍好几代人。 李家人全部被赶出去无家可归,个个把王姨娘母子骂得要死。有些心思活络的想去求李婆婆,好歹李婆婆也是李家的姑太太,不能见死不救。 谁成想李婆婆根本不见他们,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夜。一夜过后,去母亲的坟前烧纸,又是一番痛哭。 这事一过,京中人都传晏玉楼做事太绝。先前还道荣昌侯君子如玉,不想手段如此狠辣无情,比之信国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晏玉楼听到这个传言,轻挑着眉对姬桑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可都是向你学的。” 姬桑着一件青色直裰墨发披散,正抱着康哥儿在内室里走来走去。 “你我夫妇一体,行事自会越来越像。” “谁和你是夫妇你倒是想进我侯府的门,可惜生错了男儿身。” 他也不恼,眼底一片温柔。他若真是女儿身,又如何能入得了她的闺帐,又如何能让她生下这玉雪可爱的孩儿 “我若扮成女儿身,可否进得了你侯府的门” 她闻言,笑出声来。 扮成女人,亏得想得出来。不过这个提议有点意思,他不能扮大家闺秀,可是扮一个妾室偶尔住在侯府。就是这身材太高大了些,脸太冷了些,她的脑海中想象出他穿女装的样子,兴致一起从柜子里翻出一条裙子。这是她让采翠偷偷做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女装梦,只在夜里穿过一次。 “来,你快过来,扮一个给我看看。” 他看着那粉色流纱裙,眼神幽暗无比。 “无归,你穿来给我看看,可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逛街 穿女装给他看 晏玉楼的心漏跳一拍, 她纵使做了二十二年的男人,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成了男人。但凡是女人,没有不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别人的面前。 他的话, 让她心动。 姬桑深深地看着她, 将她眉色间的那丝心动看在眼中。颀长的身体转身,将熟睡的哥儿交给外面守着的采翠。 等他转回来时,只见她已转到屏风后面。 屋外是天寒地冻, 屋内是温暖如春。橘黄色的烛火将室内烘得又暖又明,屏风上的梅兰图上映出她的身影。 他静静立着,眼神幽幽看向那屏风等待着她出来。这一弹指间有如万年,偏又似静止恒定叫人迫不及待。 不多时, 视线中出现一名女子。 粉色的流纱裙, 穿在她高挑修长的身上。腰束得细不盈握, 裙摆曳地生姿。发散着,乌发粉裙, 端地是飘逸如仙。 她自知自己此时定是美的, 这件裙子是她让采翠做的, 整个大启朝仅此一件。犹记得她第一次穿时, 都被自己惊艳到, 何况是他 故意转了一个圈, 更是仙气十足。 “好看吗” 他不说话,所有的赞美都在他幽暗的眼神中。他朝她走来时, 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这种小女儿初心萌动的感觉该死的甜蜜, 她既期待又兴奋。 烛火中,男人将她打横抱起。 在她的轻呼声中,已被压在床榻。 明日就是除夕之夜,身为各自府中的家主,他们明晚不能在一起。这夜里,就是今年最后一个相拥的夜晚,自是苦短一夜天明。 年后从初一起就要开始待客,晏琬琰一直跟在杜氏的身边接待女眷。身为家主的晏玉楼偶尔露个面,应付一下。 在府里接二连三遇到未出阁的姑娘后,晏玉楼就不愿出门了,只在自己院子里逗着康哥儿。康哥儿一天一个变化,长得是越发的玉雪可爱。他不喜欢哭也不喜欢笑,晏玉楼天天观察儿子,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康哥儿的性子像他爹。 长得像她,性子却像他父亲。 “你说你,以后顶着和我一样天怒人怨的脸,却天天高冷不说话,还能娶到媳妇吗你爹还指望你将来生一窝的孙子,应了那句儿孙满堂的签言。” 康儿哥吐了一个泡泡,压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采翠在一旁偷笑。 晏玉楼假装叹气,“你还吐泡泡,我都替你发愁。” “侯爷,小世子还小,您可别吓他。” “我才不会吓他呢,反正我又不在乎什么儿孙满不满堂。” 采翠笑得更厉害了,不经间看到院子外似乎有什么人在张望,脸色一沉。“往年府上也没这些个客人,今年不知怎么搞的,天天都有人来访。老夫人都推了的,四姑奶奶又把人往府里请。” 晏玉楼眸一冷扫了过去,外面那女子立马吓得脸色煞白惊慌地逃跑。一边跑一边想,荣昌侯果然看重那个儿子,而且对身边的丫头似乎不一般。想到方才那情景,像是一家三口似的。前头有嫡子,还有受宠的貌美丫头,这门亲事并不如想的那样好。 女子很快跑远,晏玉楼脸冷得吓人。 因为过年,她不愿弄得府里晦气。不成想四姐越发的做事没谱,居然招了这么多人,看样子不能再姑息下去。 康哥儿睡着后,她起身去找晏琬琰。 客人们已走,晏琬琰正喜滋滋地喝着茶。打眼一瞧面色不虞的晏玉楼过来,心里一个“咯噔”,很快又挺起腰来。 自己都是为了楼儿,楼儿要是怪她,那就是不知好歹。 “楼儿来了。” 平儿安儿叫了舅舅,晏玉楼摸了他们的脑袋亲昵几下。平儿一脸孺慕,很想亲近她。她考校了一下他的功课,提了开春送他去学堂的事情。 “学堂人多又杂,不如请夫子进府坐堂。”晏琬琰可不想儿子和一些晏家的旁支挤在一起读书,没得失了身份。 晏玉楼头也不抬,哄着平儿安儿出去玩。 孩子们一走,她脸立刻冷下来。 “当年我也是在族学里进的学,平儿如何去不得你只看到族学人多又杂,可曾想过凡事都有利弊。” 其中的道理她不想多说,说了四姐也不会明白。 晏琬琰很是不愿意,“侯府又不是请不起西席,当年我们姐妹几人还不都是在府里学的。” “你们是女子,平儿是男子,这如何比得” 这个时代男子主外,早些交结一些人,以后就多一些帮手。儿时结下的情义比起长大后因为利益绑在一起的关系要紧密许多。 晏琬琰不说话了,看表情还是很不乐意。 晏玉楼看一眼她身后的赖妈妈,眼神更冷,“都下去吧。” 赖妈妈哪里敢不听,忙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心里打着鼓,侯爷这一脸不善的样子,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晏玉楼确实是来问罪的。 “要是我记得不错,我们侯府与柳家以前并没什么往来。今年倒是奇怪得很,不光是柳家,连洪家也来拜访,她们当我这侯府是什么地方母亲身子抱恙不愿见客将人拒了,四姐为何还把人请进来,由着人在侯府四处乱窜” 晏琬琰被她冰冷的语气惊到,嚅嚅小声,“这我哪里知道,许是他们想向侯府示好。” “今天上门的柳家大夫人,以前似乎与你关系不错,你会不知道原因吗你可知道今日那柳家的姑娘都跑到我院子去了,要是闹出什么事来,我们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不能吧,再说人家姑娘都没说什么,楼儿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晏玉楼觉得自己是鸡同鸭讲,她就不明白了四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娶不娶妻,娶什么女人和四姐有什么关系。说句实在的话,四姐做为一个带孩子住在娘家的姑娘,弟弟要是不娶妻日子是不是住得更自在。 就算她是男人,她也不要晏琬琰插手亲事。 “等人家姑娘说什么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有什么晚的,楼儿你是男子又不吃亏,大不了将人娶了,皆大欢喜。” “你说什么浑话”晏玉楼气得站起来,强压着怒火。手指着她,真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这般说话行事不过脑子,难怪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晏琬琰见她生气,反倒觉得委屈起来。 “楼儿你这么凶做什么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说堂堂一个侯爷,为什么要和一个低贱的孤女牵扯不清。你喜欢就纳进门还好,你偏要把人抬成正妻,还让一个庶子成嫡子。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吗怎么说我们侯府吗” “我要不为了你,为了咱们侯府,我才不愿意这么辛苦。你不仅不领情,还怪我多事。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都嫌弃我所以才把我嫁进阮家呜” 又来。 还有完没完。 “别哭了” 晏琬琰吓一跳,泪水立止。 “我娶不娶妻是我自己的事,我娶谁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只要安心住在侯府好好养育平儿安儿,旁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有这闲功夫,多关心一下平儿,我看那孩子似乎对于被拐的事情还有阴影。” “我怎么不关心他了我” 被晏玉楼凌厉的眼神一看,晏琬琰又委屈低下头去。 孩子有没有走出阴影,晏玉楼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让平儿去族学进学的原因,和一些年纪相仿的小伙伴们一起上学,更有助于他身心健康的发展。 “他进族学的事情已定,不能更改。你想出去见旧友,或是想邀请人上门做客我不反对。不过我不希望再看到今天的事情发生,不希望看到有人在侯府四处乱逛,在我的院子外探头探脑。” “那些姑娘再是不好,也比那个吴氏身份强上许多” “你说什么” 晏玉楼一个厉声,晏琬琰不敢再说。 这一次谈话不欢而散,晏琬琰是不敢再做什么动作。只要她不作妖,一些小心思晏玉楼就由着她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元宵。这期间嫁到汝地的晏瑶珠捎信进京,说是他们一家人会上京拜年,大概在正月底抵京。 正月十四日晚,晏玉楼收到姬桑的飞鸽传信,约她明日酉时正在明楼见面。 她烧掉信,心里略有些失望。原以为他今晚会来,不想约她明天相见。明天正月十五,宣京城里撤了宵禁又有花灯会,着实热闹得很。 不拘是逛花灯猜灯谜还是去城隍庙里吃吃逛逛都是极不错的,算起来她有好几年没有逛过了。以前琳琅还未出嫁时,他们姐弟每年都会去凑个热闹。后来琳琅进宫,她也没有逛花灯庙会的兴致。 她托着腮,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 猛然间脑子划过一道亮光,他约自己明天出去,不就是向她发出约会的邀请。所以明天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想到这里,心里的那抹失望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果是寻常女子,约会的首先一条就是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她是男人身份,这一点恐怕做不到。 虽然不能打扮得漂亮,还是认真准备了一番。穿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长袍,满怀期待地赴约。明楼的掌柜亲自引她到二楼的雅间,她进去后立马从外面将门关上。 雅间内,一身常服的姬桑早已候着。 半月未见,彼此都染了相思。 她朝他走去,故作平静地挑开临街的窗户,朝下面看着,“怎么想到约在外面见面” 他站在她的身后,双臂将她轻轻环住。清冽的冷香瞬间盈满她的鼻息,熟悉又让人怀念,不由得心肝乱颤。 “城隍那边今晚很多人都会戴傩面具。” 她惊讶地回头,望进他的眼中,“你不是想我们真的一起去逛庙会” 他的眼神告诉她,她猜得没错,他就是想和她一起逛庙会。 “这太疯狂了你不是逗我玩的吧” 她惊呼着,眼神却是晶亮无比,很是心动。恋爱的时候不疯狂,什么时候疯狂。她呼吸急切起来,反身将他的腰抱住。 “现在去吗会不会被人认出来我们要不要易个容什么的” 说到这里,她还真认真考虑起来要改个装什么的。越想越觉得可能,眼神越来越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锦布包袱,欢喜地过去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你还准备了礼物” 送礼物逛街,这算是男女约会的标配了吧。给了一个媚眼给他,这男人可以啊,看不出来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骨子里还有一些浪漫细胞,怕是个闷骚的。 包袱打开,里面不是什么礼物,而是一套衣服。 女人的衣服,精致华美,抖开时像层层翻开的芙蓉花一般美不胜收。 “这”她拿着衣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让我穿女装和你约会吧你可真够敢想的” 这男人,简直是太疯狂了。 可是她好心动,怎么办 嘴里担心着,手却是将衣服抱得紧。如此口是心非的模样,姬桑如何看不出来。眼前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荣昌侯,而是他的女人。 “无归,你穿上它一定很美。” 就是这句话,让她的心动立马战胜理智。人生在世,偶尔疯狂一次又如何。 换上女装,这才发现头式不符。她不会梳女子的发式,总不能顶着男子的发式或是散着发出门,正纠结之时,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木梳。 她两眼瞪大,看这男人的架式是要替她梳头,开什么玩笑。 他并不是做样子,为了这一天,近半个月来他可是偷偷练习了许久。手法虽然生疏,却是替她梳了一个桃花髻。 她左右打量着,发现这桃花髻梳得有模有样。 “你什么时候学的,手艺不错。行啊,国公爷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咦,你这手法熟练,在谁那里学的,拿谁练过手” 他拿出带来的首饰头面,一一插在她的头上。 “阿朴。” 此时的阿朴正在明楼外面吹着冷风,谁知道国公爷最近发什么疯。让他天天去向人打听最兴的女子发式,还命他认真学。 不仅要学,回来还要仔细说出来,然后国公爷就拿他练手。这些天他天天晚上让国公爷练手,看着自己头上的女人发髻梳好又拆,拆完又梳。 他被折腾得一脸生无可恋。 主子越发的古怪了,身为主子的心腹,他自然知道国公爷年前几乎天天往荣昌侯府跑。他不知道晏玉楼是女子,也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主子和侯爷恐怕真是世人所说的断袖关系。 他忧心忡忡,站在寒风中都不觉得冷。 明楼内,晏玉楼已经梳妆完毕。 她扯了一下裙子,这裙子她穿可以,但是走路怕是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她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男子,猛不丁真不习惯。 “就这样出去吗” 桃粉的裙子,外面罩着桃色锦缎的狐毛斗篷。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白玉无瑕粉面桃腮,不用任何的胭脂水粉便已足够绝色无双。 他的眼眸忽又暗沉,低低嗯一声,取出两个傩面具。 这般天仙人儿,还是遮着不让人看的好。 大手牵着她出雅间,她这才发现明楼里一个人都没有,先前的掌柜都不知去了哪里。疑惑地四下张望,最后看向他的侧脸。 “明楼是你的” 他又轻嗯一声。 “你行啊,闷声不吭的哪里都有你,手伸的可真够长的。这一点,我真要向你好好学习。我发现越是和你接触,我就能越发现我和你的差距。和你比起来,我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她以前还以为,这宣京之中只有他配当自己的对手。没成想他无论心机还是能力方面简直是碾压她,她现在真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 从后门出去,俩人上了马车。 阿朴目不斜视,心里已是哀嚎一片。完了,他们家国公爷真的陷进去了。怪不得天天练习梳女人的发式,原来是为了荣昌侯。 真想不到荣昌侯和主子的感情如此之深,居然愿意为了公子穿女装。他们会走到一起,难道是在雁秋山那一次 荣昌侯好歹有个儿子,国公爷可是连半点血脉都没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俩人之间,在下面的那个应该是荣昌侯。 俩人不知道阿朴所想,晏玉楼倒是注意到他的眼神。 上马车后贴着姬桑咬耳朵,“阿朴知道我是女子吗” “我未曾提及,他应该没有想到。” “怪不得他对我一脸的苦大仇深,不会是以为我用美色迷惑了你,让你沉迷男色无法自拔,所以看我的眼神好纠结。” 姬桑眯起,咬了她的唇一下,“他以为的没错,是你先招惹的我。” “我是先招惹的你,可我没让你吃亏吧。儿子都替你生了,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为了满足你的喜好,我堂堂荣昌侯身着女装招摇过市,你别不知足。” 他不是不知足,只是想要更多。 俩人城隍庙附近后下车行走,戴傩面具的人很多,他们倒不会引人注目。为了避人耳目,阿朴自是不能跟着。 庙会除了卖花灯,最多的就数各类小吃。这个时代小吃的种类虽不算琳琅满目,却也是让人眼花缭乱。 各种香味混在一起,伴着吆喝声。 跟着大人们出来的孩子欢闹着,在各个摊子间玩耍打闹。人很多,看上去拥挤又热闹。猜灯谜的摊子前围的人最多。 姬桑小声问她想不想凑个热闹猜一猜,她摇摇头。 以前和五姐来时,她可是猜灯谜的常客。可是说只要琳琅看中的花灯,就没有她猜不出的灯谜。琳琅倒是每次都欢欢喜喜,可次数一多,她觉得没什么意思。 眼下还要不引人注意,自是不去凑热闹的好。 像这样走走,看看灯看看人,看看这世间的喧嚣感受一下人间烟火,她觉得就已经足够。这样的机会于他们而言太过难得,太过珍贵。 “公子,猜个灯谜吧,今天元宵节送个花灯给夫人,保佑你们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旁边的灯摊生意冷清,灯摊的主人心里着急,对着过往的人吆喝着。他们恰好经过,这话是对着姬桑说着。 晏玉楼立刻停下脚步,用手肘捅捅姬桑。 “你去,我喜欢那个最高的兔子花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走错 姬桑只扫一眼便猜出灯谜, 摊主将兔子花灯递给他,又说了一遍方才的祝福。他垂着眸给了一锭银子,将那摊主惊得不轻。大惊之后是大喜, 什么生大胖儿子夫妻合美之类的吉祥话儿像不要钱似的蹦出来, 仿佛他们明天就能再生一个大胖儿子似的。 晏玉楼接过花灯,抿着嘴笑。 大胖小子她已经生了,就冲摊主的吉祥话, 钱花得不亏。以前她和琳琅出来,是琳琅选灯,她猜灯谜。 如今她成了被呵护的那个,这种感觉其实不赖。 一路往前走, 一路看着手上的兔子花灯。但凡是她朝哪个摊子的东西看一眼, 他便会掏钱买下来。像他们这样的身份,早已习惯出门不带银子。今日他倒是想得周到, 看那荷包鼓鼓, 想必是备足了碎银和铜板。 不多时, 她的双手都被占满。什么糖葫芦糖人,面糕豌豆黄艾窝窝年糕。她不贪嘴, 也不馋这些吃的,但是她没有阻止他买。 他一手提着兔子灯,另一只手护着她。 庙会人多,纵使戴着傩面具, 两人出众的气质不时引来旁人的打量。只不过人太多, 走着走着又身边的人不停变动, 也就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他们看。 这样的节日,庙会上男女老少都有,像他们这样明显看着是一对的男女也不少。他们这一对除了气质出众些,倒也不算突兀。 “以前来逛过吗”她问。 “没有。” 他从不曾来过这样的地方,在过去的岁月中,世间的这些繁华热闹似乎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喜欢一个人呆着,或是静静练功,或是看书打坐,总之不喜欢被人打扰。 “那你可真够无趣的。” “你真觉得我无趣” 她忙摇头,“现在不无趣,有意思多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你的有意思只对我,要是对别人有意思,你可当心些。” 话说着,她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人,眼疾手快将他往旁边一拉。 程风扬一副世家公子哥儿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这么冷的天那扇子还是不离手。花姑跟在他的后面,两只手都占满吃的。 她不时看着手上的小吃,明显馋得不行。一双眼时不时忿忿瞪着前面的程风扬,觉得这位公子又在故意折腾她。带她出来逛庙会,买了一堆吃的又不让她吃,还让她拿着。 香气不停往她鼻子里钻,看着不能吃真真是折磨人。 趁着程风扬不注意,她快速咬一口面糕,正嚼着前面的人突然回头。她咧嘴一笑,厚着脸皮吃完,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程风扬把扇子一收,轻轻敲着她的脑门,“你说你府里没给你吃饱吗成天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吃相这么难看,看得本公子都没有胃口。这些你都吃了吧,算本公子赏你的。” 花姑眼一亮,笑得谄媚,“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 “本公子现在是大好人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天天在背里骂本公子对不对没良心的丫头,像本公子这样的好主子到哪里找去。” 花姑自是又一番恭维,哄得程风扬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在她埋头狂吃时,自是看不到他眼神里的温柔和一闪而过的复杂。 他们走过去后,晏玉楼和姬桑才走出来。 先前因为晏玉楼失踪,花姑便随着程风扬回国公府。算起来半年赔罪之期早过,但所有人都像忘记般,没有人去提。 风流公子俏丫头什么的,是话本子的好题材。可是现实中,丫头永远不可能嫁给风流公子,最多就是一个姨娘的名分。 程家是大世族,程风扬不可能会娶一个丫头。花姑年纪不小,又江湖行走多年,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晏玉楼不知道她为什么留在国公府不走,或许是自小得到的温暖太少,见过的世态炎凉太多,贪恋别人给的温暖。 这种事情,旁人说再多都没用,但愿花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眼见着前面的人更多,两人拐进旁边的巷子。这条巷子窄,没有什么卖东西的自然人就少了许多。越往里走人越少,最后便是如寻常巷子一般,只有偶尔经过的行人。 再走一段路,看到等候的阿朴。两人上了马车回到明楼,晏玉楼换好装先走,姬桑在她走后半个时辰再离开。 晏玉楼这一次出来得低调,并不想惊动别人。回府也是悄悄的,连杜氏那里都没有去,直接回自己的院子。 康哥儿正醒着,采翠抱着他在看画眉鸟。晏玉楼自然而然地把儿子接过来,抱着转悠起来。母亲的味道康哥儿是熟悉的,任由亲娘抱着不哭也不闹。乌黑的眼睛盯着她看,看得她心头发软。 和孩子他爹出去玩,把孩子丢在家里,她似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这么晚不睡,你都不睡,是不是也想出去玩” “等你长大了,再带你去,现在可不行。” 康哥儿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嘴里哼哼哦哦起来。 “还不乐意了,你个小人精。” 将儿子托抱好,轻轻亲了一个他嫩嫩的脸蛋。孩子身上带着一股子奶香,眉眼五官差不多都长开了,长得像她。 但仔细看去,依稀也能看到他爹的影子。 “侯爷,小世子先前一直看着门口,像是等侯爷似的。您可别看他小,依奴婢看哪,他什么都懂。” 采翠这话太夸张,三个月不到的孩子能懂得了多少。怕是白天睡得多,晚上便一睡觉。但天底下没有一个当娘的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聪明,明知是假话,晏玉楼还是很高兴。 “咱们康哥儿什么不懂啊,是不是啊你看他是不是在笑” 这孩子哭闹少笑得也少,突然一笑晏玉楼稀罕得不行,和采翠两个人越发的逗着他。他倒是给自己的亲娘面子,露出无齿的笑容。 母子俩玩得高兴,晏实在院子外面焦急地张望。采翠看到他,悄悄地出去。两人低语一番采翠重新进屋子。 “侯爷,晏实方才来报,说公主府派人送口信来,花姑在庙会上突然被公主殿下给带走了。” 晏玉楼一听,把康哥儿递给她。 方才在庙会还见到花姑,怎么会被湖阳给带走难道湖阳知道花姑和贺林的事情那事花姑不会说,贺林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应该也不会说,湖阳是从哪里听说的。 她心里思忖着,人已到院外。 晏实将事情说了一遍,还真是和贺林有关。程风扬和花姑俩人在庙会上看中一盏花灯,也真是巧得很,湖阳公主也看中了。 程风扬认出公主,自是相让。 不想贺林不知抽什么风,当下认出花姑。湖阳公主是什么人,当下追问两人是什么关系。贺林支支吾吾说不清,湖阳立马让人把花姑带走,还让人到侯府送信。说如果想要人,要晏玉楼亲自去公主府。 “侯爷,这事有古怪。” “确实古怪。” 湖阳若真是因为贺林和花姑的关系把花姑带走,为何会立马托人给侯府送信。分明是一早知道花姑的身份,且知道花姑和侯府的关系,才会发难的。 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侯爷,您真要去公主府吗” “当然,公主指名道姓让我去要人,我岂能不从她选在今日发难,还不知谋划了多久,怕是此事不能善了。” 世人皆知,每年这个时候淮南王都不会京中。淮南王思念故去的淮南王妃,现在应是在与王妃初识的地方哀思。 趁着王爷不在,湖阳怕是真要做什么。 程风扬是国公府的表少爷,庙会之上被公主把身边的人带走,他一定会去求助自己的表哥。所以湖阳要见的不止是她,还有姬桑。 晏玉楼不怕和人讲理,但是她怕疯子。 上次见过湖阳,对方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人是漂亮了,可精神状态不太对。谁知道一个人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情,自己如今都是做母亲的人,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她不光是从府中挑了二十名侍卫,还让人去通知顺天府的李太原带些人过去。等她到公主门口时,姬桑带着人已经等候,旁边跟着程风扬。不多时,李太原也带人来了。 湖阳公主笑得放肆,站在公主府的门口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她一身大红的斗篷,画着一个大浓妆,嘴唇涂得腥红。 抽出一方帕子擦拭笑出的眼泪,手指上的红色蔻丹像染血一般。 “国公爷,侯爷,你们真是吓死本宫了,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不过一个下贱的丫头而已,你们居然如此重视,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 “公主当街把人带走,挑明让臣亲自来接人,臣岂敢不从。” “一个贱民而已,本宫万没想到不仅侯爷你来了,连国公爷也来了。那个丫头当真是好大的面子,能惊对你们二位。二位既然来了,进来喝口茶吧。” 晏玉楼和姬桑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进门,程风扬和李太原紧跟着。程风扬心急如焚,公主心狠手辣,也不知花姑有没有受罪。李太原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惊动几位贵人的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湖阳公主亲自带路,贺林则不见踪影。那个男人,还真是上不了台面。花姑再怎么说也曾与他有过婚约,即使没有婚约,也有同乡邻居之情。他竟然躲了起来,真是个缩头乌龟。 眼见着走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到所谓喝茶的地方,程风扬更是心情焦灼无比。晏玉楼看他一眼,暗道花姑并非一厢情愿,程风扬对她也是有情的。只是一个是大家公子,一个是孤女,纵是两情相悦,程风扬也不会娶花姑为妻。 风流公子和俏丫头,是话本子里常见的。 可是门第的鸿沟就像一道天壑,世间有几人能跨过去。何况在这个时代,一个公子中意一个丫头,最大的可能就是将其纳为姨娘。 视线从程风扬的身上转到前面的男子,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相信他也看出来了,湖阳公主压根就是带他们绕路。 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穿过一道月洞门,晏玉楼看了一眼长长的白灰围墙。显然这月洞门是连通的是两座府邸,他们眼下应该是在淮南王府。 湖阳公主把他们带到王府做什么 淮南王不在府里,湖阳公主不会是趁他不在时做些什么吧她眼里惊疑着,看到神色冷然的男人,惊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无论对方想做什么,躲是躲不掉的,只能见招拆招。 走在最后面的李太原缩着脖子,这些贵人们斗法,他就不往前凑了。也不知湖阳公主是发什么疯,干嘛没事惹国公爷和侯爷。 一个都不好惹,还同时惹两个。湖阳公主这般爱生事,性子又如此放荡,真不敢相信是王爷的女儿。王爷是何等淡泊名利洁身自好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糟心的女儿。 王府很大,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湖阳公主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淮南王府的后院,外人几乎没人踏足过。 晏玉楼和姬桑每回来王府,都只在前院。王府又没有女眷,是以多年未曾有人来过。 眼见着越走越偏,晏玉楼心提着四下看去,这里显然是王府后院较为偏僻的地方。王府后院清静得吓人,透着一股阴森,完全不像一个亲王的后宅。 一路走来,几乎难见下人。 她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这是要带臣等去哪里花姑现在何处” 湖阳公主回过身,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笑容之中隐隐含着某种兴奋之色,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的瘆人。 “侯爷怕什么,这么多人都看着,难不成怕本宫对你怎么样” “臣等是来接人的,还请公主给个准话,人到底在哪里” 湖阳公主笑得更加明艳,直笑得花枝乱颤。她现在瘦了不少,瞧着十足的美人模样。这般放肆的笑看在别人的眼中,凭添许多媚色。 “侯爷果然是怕本宫了,本宫再是饥渴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把你们怎么样。虽然你们三个都很合本宫的眼,但本宫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受得住你们三个人。要是你们带来的这些人也见色起意,本宫岂不是要被你们弄死。” 如此放浪之言简直是不堪入耳,听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李太原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侍卫和衙役们齐齐低下头去。 晏玉楼却觉得湖阳怕是还真想被一群人要不然对方怎么说那些话里眼波流转媚态十足。这个女人,怕是越发变本加厉。 眼见着众人色变,湖阳似乎很得意。 “瞧把你们吓的,你们一群男人还怕本宫一个女人不成。要怕也是本宫怕,你们这么多人,真要是见色起意想把本宫怎么样,本宫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还不就任由你们欺负了去。” “公主慎言”姬桑眸冷着,浑身散发着寒气。 “国公爷好生严肃,本宫好害怕。” 她一边说着,眼看着要往这边倒过来。阿朴一把剑横过去,气得她翻了两个白眼。甩了一下帕子,扭着腰重新往前走。 晏玉楼不动,姬桑也不动。 两位主子不动,后面的人自然一个都没有动。 湖阳走了几步,见人没有跟上来,眼神讥诮,“一群男人果然害怕本宫一个女人,传出去真真是笑死人。本宫又不吃人,你们到底怕什么都随本宫往前走,你们要的人就在前面。” “公主金枝玉叶,臣等不敢有一丝冒犯之心,更不敢让别人有借口诋毁公主的名声。王府内宅,臣等不敢擅入还请公主将人带出来。” “本宫一向敬重侯爷,若在平日里侯爷开了口,本宫万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今日元宵佳节,本宫一人独守空府,实在是寂寞得很。若不然本宫给个恩典,让那丫头今日侍候本宫,省得本宫无聊得紧。” 程风扬一听,顿时急了。 “不,”他差点咬了舌头,低声哀求,“表哥,侯爷,今日要是不把人带走,明日不知还能不能见得到。” 以湖阳的尿性,还真有可能。 晏玉楼思量再三,道“公主看得起臣,是臣的荣幸。既然公主说人就在前面,那臣就随公主去接人吧。” 湖阳公主大笑起来,“好,晏侯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本宫真羡慕那丫头,能得侯爷如此看重。也不知她是哪里入了侯爷的眼,本宫瞧着模样极是普通,就一双招子还算过得去。” 程风扬心一紧,公主说得阴森森的,不会是想挖了花姑的眼睛吧其他人都有这样的想法,都在心里暗道湖阳公主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不仅放荡而且心毒。 又走了一刻钟,更是阴森偏僻。 湖阳公主突然停下来,一指前面黑乎乎的院子,“咦”了一声。 “瞧本宫这记性,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走错地怎么可能 众人心里想着,静静看着她。 她脸色哀伤起来,“都怪本宫思念母妃太甚,居然不知不觉走到母妃生前的院子。国公爷和侯爷见谅,是本宫记错了。” 一句记错,怎么能糊弄过去。绕了这么多的路,走了近两个时辰,她就一句记错就想轻飘飘地揭过去,谁会相信。 晏玉楼的眼神看向那黑乎乎的院子,看样子已有多年没有修葺过。这地方真是淮南王妃生前的院子吗世人都知王爷对王妃念念不忘,心爱的女人生前住的地方为什么破败成这样。 湖阳把他们带到这里,真是记错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要你 莫说是晏玉楼和姬桑不信, 就是那些跟在后面的侍卫和衙役们都不相信。走了这么久的路,最后来一句走错了,湖阳公主又不是傻子, 在自己的家里还能走错, 这说出去谁能信。 夜色中李太原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羞恼,大过年的公主这是耍着他们玩哪。再是天家贵女金枝玉叶也没有如此折辱人的道理,如此肆无忌惮, 他这张老脸还罢了,将国公爷和侯爷置于何地。 湖阳压根不管众人的脸色,看上去确实在伤心。 夜风中,似有什么凄凄怨怨的声音, 像是风声又像是有人在哭。仔细去听, 又听得不太真切。晏玉楼皱眉看着那破败的院子,狐疑暗起。 “什么人” 湖阳怒喝着, 冲过去将院子的拐角处的人拦住。她这一番动作将所有人都惊住, 侍卫们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 人就被堵住了。 那被堵住的是个瘦小的老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到湖阳公主突然出现在面前, 吓得是嘴唇哆嗦面无人色。 “公主殿下奴才是厨房的杂役” “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做什么你给谁送吃的” 一连两问,晏玉楼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和姬桑对视一眼,都没有往前一步。他们没有上前一探究竟, 后面的人也不敢动。 湖阳的行为太过奇怪, 真要是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不应该让下人们去拦住吗为何亲自动手,且比谁都发现得早。除非是她一早就知道那人此时会经过这里,所以才会比所有人都要留意。 那老仆已经吓得跪地上,“公主殿下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本宫问你话呢,你还不如实招来”湖阳一脚踢在那老仆的身上,那食盒翻倒,里面的碗筷洒了出来。 从那碗散发出来的味道来判断,这老仆说的话或许是真的。因为那气味闻着确实不是什么好饭菜,应该是不怎么样的剩饭剩菜。 湖阳的眼神更加凌厉,眼底闪过一丝痛苦,脚下更是使劲。 “你要是再不说,本宫现在就踩死你” 老仆被踢得歪倒在地,“王府后院有两只野猫,奴才看它们可怜,便拿了一些灶下的剩饭剩菜去喂它们。公主殿下明查,奴才再也不敢了” “喂野猫,谁信哪” 湖阳睨着他,不停踢在他的身上。大红的斗篷像一团火似的,众人丝毫不怀疑她的愤怒。要是再不制止,只怕那老仆真被她给踩死了。 她身边的下人已回过神来,一个婆子忙上前扶着她,“殿下息怒,这老货说的怕是不假。附近真有野猫,奴婢晚上也曾听到过猫叫,许是这边的猫夜里在两府之间乱窜。” “是啊,奴婢也听到过。”另一个宫女也附和着。 湖阳闻言,脸色看上去好一些,昂着头脸色极为骄横,“既然你们都说有野猫,那就让本宫好好看看。去,你们去把野猫找出来。找不出来,本宫要你们的命” “公主饶命” 婆子和宫女吓得也跪下来不停磕头。 晏玉楼只觉得越发的诡异,他们是来要人的,不是来看湖阳公主耍威风的。如果湖阳是故意带他们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她再一次看着那紧锁的院门,莫非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那婆子捂着脸哭泣求饶。 “哭什么哭你们不是说有野猫吗本宫让你们去找出来,你们一个二个都不动,难道是想违抗本宫的命令。哼不听话的奴才,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殿下饶命啊” “饶命要是求饶有用,这天下就不会死那么多人。本宫是公主,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连本宫的话都不听,本宫还留你们的命做什么” 湖阳的声音在寂静中尖利刺耳,一字字都像带着针一样,往别人的耳朵里钻。可是不知为何,晏玉楼居然在其中听出一丝苍凉。 她眯着眼,看着那个一团火一样的女人。 湖阳的情绪十分的激动,一个巴掌不够,又扇一个巴掌过去。一时之间,只听到啪啪声和婆子宫女的呜咽声。 “你们要是不找,本宫就让人帮着找。要是找得到,本宫就饶了你们。要是找不到,你们都得死” 终于打累了,她才收手。抬着下巴看了过来,“李大人,本宫现在命令你的手下进去找,要是找得到野猫本宫重重有赏,要是找不到本宫也不怪你们,倒霉的是这几个满嘴谎话的奴才。” 晏玉楼恍然明白了,这就是湖阳公主的目的。 她想借他们的势进这个院子里搜查,当然不会是真的搜查两只野猫。她要找的恐怕是人,是一个原本早就死了的人。 淮南王妃。 或许是和淮南王妃有关的人。 只有事关自己的母亲,湖阳公主才会如此处心积虑,才会如此情绪激动。才会趁着淮南王不在动手,才会把他们扯进来。 这趟浑水,他们不能涉入。事关他人府上的后宅秘辛,尤其还是一个亲王的后宅。身为臣子们,他们就算是同样好奇怀疑也不能擅闯。 “公主殿下,臣等是来要人的。既然人不在这里,臣等不宜久留。” “晏侯,本宫是什么人,你是最清楚的。今夜要是你们不帮本宫找猫,怕是那叫什么花姑的丫头你们也别想见到。本宫心情一个不好,说不定拿什么人撒撒气。到时候你们再见到的是人是尸那可就说不清了。” 程风扬急了,这个湖阳公主还真是草菅人命毫无人性。不就是找猫吗荣昌侯为什么不答应,难道在他的心里,花姑的命就那么不重要吗 “表哥,求你” 姬桑没有回头。 “花姑并非国公府的下人,她是良民。您纵然贵为公主,也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处死一个良民。臣等今日一定要将人带走,还请公主行个方便。” “贱民而已,难得国公爷如此看重。世人都道晏侯和姬国公水火不容,不成想你们的眼光倒是一致。那个贱丫头长得也不太好,看着年纪也大了些,真不知她有什么好的,居然同时入了你二位的眼。既然这样本宫更是好奇,更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你当街随意掳掠良民,就算贵为公主也不容律法。臣只当公主此举是与臣等开的善意玩笑,只要公主将人放了,此事臣等概不追究。” “哈哈晏侯,你在威胁本宫。本宫要是不放人呢你是不是要来天天缠着本宫。哎呀,这个好本宫就喜欢天天见到晏侯,只要看到晏侯这张脸本宫就是不吃饭都可以。” 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晏玉楼不知道别的公主是什么样子的。大启朝活着的只有湖阳这么一位公主,就是仅有这么一位公主,都让人大开眼界。 夜空中只有湖阳公主放肆的笑声,笑得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随着一阵脚步声的响起,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晏玉楼却是松了一口气。 “湖阳,你又在胡闹” 淮南王温和的声音此时染上了怒气,随着他的一声怒斥,人很快疾步走来。看上去风尘仆仆,显然是将赶回王府的。 众人皆行礼。 湖阳脸色丕变,张狂的面上顿时像蒙了一层灰,说不出的颓败。她呸了一声,朝那倒在地上不动的老仆踢了一脚。 “算你走运” “湖阳”淮南王又怒喝一声,“过来” 湖阳公主扭着腰不情不愿地走过来,那走路的姿势和一脸的无所谓,活脱脱一个风尘女子。淮南王看到她的德行,深吸好几口气按捺着心头的怒火。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堂堂公主成天不着调,本王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快向信国公和荣昌侯道歉。” “王爷,此事都是误会,道歉就不必了。”晏玉楼可不敢真让湖阳道歉。 淮南王一脸愧色,对着他们道“湖阳被本王宠坏了,原想着她在京外养了一段日子性子应该有所收敛,不想还是如此不懂事。本王出门在外,唯独放心不下她。生怕她在本王不在的日子里惹出什么事,这才急急回京。不想还真赶上了,今日的事本王替她向你们赔个不是,还望你们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将此事揭过。” “王爷言重了,都是一场误会。臣府上的一个女客与贺驸马是同乡,被公主请到府上做客。臣等恰经此地,顺道想将人接走,不想耽搁了许久。” “原来是这样,都是误会一场。湖阳,你还不赶快放人,休得再胡闹” “女儿哪有胡闹,父王您不在家,又没有陪我说话。女儿一时无聊,才想着找国公爷和侯爷上门说说话。谁知道您会回来,早知道我就不惹他们了。”湖阳不服气地嘟起嘴来,帕子甩了两下,对跪着的几人道“起来吧,今天本宫就饶了你们。下次再说一些骗人的鬼话来哄本宫,本宫绝不轻饶” 那婆子宫女又将头磕得“咚咚”响,感恩戴德着。倒在地上的老仆也强撑着起来磕头,先前还以为不行了,不想倒是个命硬的。 淮南王很是过意不去,请姬桑晏玉楼他们到前院喝茶。 这事他插了手,花姑很快被带出来。看样子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程风扬长长松了一口气。要不是太多人在,他肯定要上前仔细问问。 出了王府,冷风一吹,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程风扬再也忍不住,拉着花姑到一边,低着声音问了许多。花姑一一回答,她虽受了一些惊吓,但确实并未受到伤害。程风扬追问之下,她才说出和贺林的关系。 程风扬没有想到这个,愣了许久。 “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你和他只是同乡,没有什么婚约。” “我知道了” “你要记得牢牢的,一口咬定只是同乡,否则还会出事。” 花姑知道他是为自己好,点头应下。 看到她这么听话,程风扬莫名烦躁起来,拿出扇子摇了两下,冷风从脖子往衣襟里灌,他不由得打一个冷颤,冷着脸把扇子收起来。 晏玉楼瞄着他们这边,看他们说得差不多,才提醒程风扬让人先送花姑回去,余下的人自有安排。 “今夜劳烦大伙,本官请大家去明楼吃酒。” 她一出声,那些侍卫衙役们欢呼起来。 “国公爷赏脸吗”她问。 姬桑不语,朝前走。 这么一大群人到了明楼,侍卫衙役们一下子就将明楼的大堂坐满,晏玉楼姬桑李太原并程风扬几人则在二楼的雅间。 酒菜上了桌,吃喝之间说话就变得随意一些。 “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人命真不如猫不值钱。” 程风扬明显喝多了,两颊通红双眼也跟着泛红,没人知道他方才心里是怎么样的煎熬。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向湖阳要人。 可是他不敢。 他身份不够高,湖阳公主压根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他气自己没能护住花姑,特别憎恨那种无力感。 李太原人老成精,一看就知道这位程公子和那丫头之间有什么不可人说的情意。当下打起哈哈来,一番挤眉弄眼。 晏玉楼看破不说破,敬了姬桑一下。 姬桑眸色幽暗,这女人都喝了好几杯酒还不知收敛。她不知道自己喝完酒后酒气上脸的样子吗要是再喝下去,她这般模样岂不是被人看上许久。 他突然站起来,丢下两字。 “告辞” 程风扬眯着眼,醉眼朦胧,“表哥这酒才喝到一半” “你们喝吧,我先回去。” 晏玉楼挑了一下眉,也放下酒杯,“我送送国公爷,你们慢喝,今天所有的账都算在我的头上。你们尽性,不醉不休” 她发了话,李太原便安心了。 两位爷不在,他们还自在些。 他们一走,李太原和程风扬说话便无顾忌起来。李太原让程风扬真喜欢那丫头就纳进房里,程风扬则说他不懂。李太原又传授一些御女的经验,程风扬受到一些启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杯接一杯,倒是说得越发的投机起来。 而此时,晏玉楼已追上姬桑,故意找话题。 “你说今天那位闹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他眸光深深,这个小滑头,明明都猜出来了,非要明知故问。“那个院子有秘密,她怕是想借你我的手揭开那个秘密。” 淮南王回来得那么及时,如此紧张那个院子。说不定淮南王妃真的没有死,而是被关在那个院子里。 各府后宅,大多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私。如果淮南王妃真的活着,一定和丑闻有关。皇家的丑事,他们身为臣子的可不敢捅破。 湖阳这是想拿他们当枪使。 走到阴暗的地方,夜色给了人最大的保护。趁着四下无人时她偷偷勾着姬桑的手,摇了两下,“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男人不说话,一个反手将她圈禁在怀中,抵在墙角。 “以后不许和别的男人喝酒。” “哪里是别的男人,不是有你吗” 她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纹丝不动,她便使命掐他的腰。可是他的肌肉坚实,掐得她手都发酸他还是眉头不皱,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他的眸深如墨,像要将她吞噬。 “我可以,其他人都不行,答应我。” “你这太霸道了,我总会有应酬啊,难道我还能滴酒不沾” “不许喝,以后请客在明楼。我会让安排好,别人喝酒你喝水。” 她低低地笑起来,心情莫名感到愉悦。这个大醋缸子,还真是看不出来。不过别人喝酒她喝水也不错,指不定她以后还会得一个千杯不醉的名声。 在明楼可以,那在其它地方呢 “只在明楼吗万一有些我推不开的应酬,在其它的酒楼或是在花楼什么的,我去哪里找水喝”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一下下地戳着他的胸膛。 他的头低下来贴在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大拇指不安分地停在她的唇边,爱怜摩着她艳红水润的唇。她一个张口,将他的手指咬住,咬得极用力,他却一声不吭,眼神渐渐幽深。 “你还敢去花楼” “我怎么不敢去” 一个大掌拍着她的臀,清脆的声音将她闹个大红脸。 这男人还真是 “不许去” “要你管,你管得也太多了。不许我喝酒,不许我去花楼,你是我爹啊,管得这么多。我偏要去,我怎么不能去,我” 余下的话被堵在喉间,男人侵略性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良久之后,他才放开她。 “听话。” 她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瞪着他。 他大手摸着她的发,声音暗哑,“这才乖。” 乖他个大头鬼,她堂堂荣昌侯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死男人就会用蛮力解决问题,以后她岂不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乖了,有什么奖励吗” 斗不过他,要些好处找些平衡。 “想要什么” 还真没什么想要的,钱啊权啊她都有,说起来她似乎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如果让她要,她只想要一世安稳。 “我想要你。” 她嘴角含笑,精致的五官在夜色中生出朦胧的美。美目含情,眼神像带着勾子似的,在黑暗中忽闪忽闪勾得人血气上涌。 他的心一乱,牵着她的手从黑暗中走出去。到正道之后,两人的手才松开。好在宵禁之后,街上空无一人。他们并肩而走,也没有再做什么逾越的举止,便是被人碰到也说得清。 她回去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悄悄进了屋。 半月相思,如,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来人 翌日便听到湖阳又被送出京外的消息, 这一次送出去和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出京阵势浩大,这一次却走得悄然无声。 派人一打听,才得知人被送到王府的皇陵别院, 与行宫相距不远。 关于那个废弃的淮南王妃的院子, 就像一个谜一般缠绕在晏玉楼的心中。她后来自是派人暗中查探过, 一无所获。里面就算真的住着已故的淮南王妃或是和淮南王妃相关的什么人,只怕在湖阳那一次打草惊蛇后淮南王已将人转移。 正月底的时候,晏瑶珠一家上京。 晏瑶珠嫁的是汝地的沈家,沈家是大启的望族。族中子弟虽无人入仕,却是真正的隐世大家, 渊源可追溯到前几朝, 底蕴极厚。 她育有两子,大的叫时哥儿,比平儿大两岁。小的叫明哥儿,比平儿小一岁。几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大, 很快玩到一起。 杜氏见到女儿女婿和外孙们, 自是欢喜不已。 晏瑶珠和夫婿沈韬和儿子们在侯府住下, 与他们一起进京的还有沈韬的嫡亲妹妹沈秀。说是两个孩子和姑姑亲,非要闹着姑姑陪着上京。 沈秀模样上乘, 秀丽之中还有世家熏陶出来的书卷气。说话不徐不缓, 温言细语令人不由心生好感。加之为人耐心, 待两个侄儿如同亲子般, 更让人觉得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出嫁的姑娘回娘家, 还带上婆家的小姑子, 原也不是会很稀罕事。稀罕的是娘家还有未娶的弟弟,这事就有些耐人寻味。 晏瑶珠没有挑明,杜氏也只当府上来了娇客,礼数一应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晏玉楼也装作完全不明白三姐的用意,只把沈秀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客能避则避。 一家人都不点破,晏琬琰可不乐意。 凭什么她替楼儿打算,不光是母亲没好脸色,楼儿也埋怨她。换成三姐,不仅没有人摆脸子,母亲和楼儿还陪着做戏。 她不愿意捧别人的场,赌着气接连两天不让平儿安儿出去玩。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平儿在认真写字,安儿在一边安静坐着,她是越发的心中不忿。要是她的儿子们有一个出身高贵的父亲,他们何至于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大姐家的两个外甥一个是谢家长孙备受看重,一个又是陛下伴读将来前程可期。二姐家的外甥是国公府的小公子,日后长大后谁不给他几分面子。三姐嫁的是老世家,两个儿子都养得精细。五妹更不用说,儿子就是天子。 唯有她的儿子,有那样的父族,一辈子都难出头。 要是没有那个野种,楼儿哪能不看重平儿和安儿。都怪那个野种,害得楼儿对平儿安儿越发的冷落。 “夫人,那沈家小姐只怕是冲着侯爷来的。”赖妈妈小声地嘀咕。 “还用你说。” 晏琬琰越发没好气,板着一张脸。 “老夫人和侯爷给三姑奶奶面子,不捅破这事。可奴婢替夫人委屈,先前夫人苦心替侯爷打算,侯爷不领情不说,还怪夫人多事。那位沈小姐,论出身哪里比得上京里的世家姑娘。也不知老夫人和侯爷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瞧上了沈小姐若是那样,以后夫人您在府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这话说到晏琬琰的心上,夫君在丰城几年内怕是回不了京。这几年她带着孩子们都要住在娘家,要是楼儿真娶了沈秀,沈秀有三姐做靠山,她怎么拿捏得住。 她脸色难看起来。 赖妈妈侍候她多年,知道自己的话她已经听进去,“侯爷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养着小世子。依奴婢看,只要相中怕是亲事就会定下来。” “什么小世子,就是一个野种” 晏琬琰瞪赖妈妈一眼,这个婆子真不会说话。一个野种也配叫什么小世子,楼儿以后定会娶一个高门贵女,那出身高贵的弟媳生的儿子才配请封世子。 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生的儿子,也配 赖妈妈眼底闪过阴霾,赔着小心,“府里的下人们都这么叫,还说侯爷已经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想来很快就会有旨下来。” 陛下还小,这样的事情不就是走个过场。 晏琬琰一听,“呼”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他竟然这么急着请封世子” “娘,世子是什么”平儿突然问了一句。 “就是以后的侯爷,像你舅舅一样。” “那康表弟以后会当侯爷吗” “当什么当,他也配”晏琬琰没好气地说着,心情烦躁不已,“你好好读书,将来一定给娘争口气。你爹靠不住了,娘只有靠你们哥俩。” 平儿难过地低下头去,他人虽小却也知道父亲是做错了事,才被贬到很远的地方。他会努力读书,不会让娘失望的。 看到儿子懂事的样子,晏琬琰好歹气顺了一些。 赖妈妈瞧着她的脸色,眼珠子一转,“夫人何必生气,这事哪里说得准。侯爷眼下心里还有那位吴氏,可男人的心最是易变。等以后新侯夫人进门又生下嫡子,他的心自然就变了。” “你说得没错,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楼儿就是没经过什么女人,才会让一个孤女给哄骗了真情。等以后他娶了夫人,自是知道世家女子的好。我是住在娘家的姑奶奶,只有和弟媳处好了,我这日子才过得舒心。” “是这个理没错,夫人要是嫌家里闷,可以多出去走走。昨儿个柳夫人还递帖子来,说是邀您去温泉庄子玩。” “不去了,她那小姑子好不知礼。居然跑到楼儿的院子鬼鬼祟祟,害得我被楼儿好一顿说。以后她再下帖子,你拒了就是。” 以前在闺中时她的闺友不少,有许多都嫁在京中。年前她倒是出去过几次,与人说话时不时带出一丝意思。哪个夫人不是人精,家里有小姑子妹妹的个个都在心里盘算开了,把她好一通巴结。 是以,那几家在年后来侯府拜访。 不想柳家的姑娘好生没脸没皮,害得她被楼儿训斥。 眼下让她去结交沈秀,她又放不下身段。闷了半天气,心里越想越不痛快。趁着晏瑾瑜和晏琼琚上门时,她便有意无意提到两家未出嫁的小姑子,让她们来府上玩。 闻音知意,又看到晏瑶珠身边跟着的沈秀,晏瑾瑜和晏琼琚都反应过来。晏瑾瑜当下把脸一沉,极不赞同地看一眼自己的四妹妹。 “瑶珠难得回京一次,这次要好好住些日子。秀姐儿也是,京中和汝地不一样,你无事时便多出去逛逛。要是觉得呆在侯府无趣,也可以到谢府住上几日。” 晏琼琚也跟着附和。 晏琬琰轻哼一声,“大姐这话怕是不对,沈小姐说不定以后也会住在京中,何必急在这一次。” 她话一声,所有人都冷了脸。 晏瑾瑜狠狠剐她一眼,就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故意岔开话。不想这个蠢货生怕别人听不懂,还将话说得如此明白。 沈秀到底是姑娘家,脸色多少有些变化。 晏瑶珠借口让沈秀出看下两个侄儿有没有磕着绊着,将沈秀支出去。这才慢悠悠地出声,“四妹妹这话说得也是个理儿,还真不急在这一次。” 这下是挑明话了,杜氏沉默。 晏家的几姐妹都看向晏瑶珠,晏瑾瑜的想法多一些,毕竟谢家也有未嫁女。晏琼琚倒是觉得无所谓,她不是长媳,国公府的事情她都懒得张罗。秀姐儿瞧着是个知书达礼的,性子也绵软,真要给楼儿做继室想来应该会善待康哥儿。 晏琬琰轻哼一声,“三姐可真敢想,沈家说得好听是书香门第。可族中子弟无一人在朝中任职,秀姐儿哪里配得上楼儿。别说是楼儿,便是京里数得上的人家,秀姐儿都配不上。三姐这般打算,可见心全偏向婆家,拿我们侯府做人情。” “什么叫你们侯府,合着我现在成了外人了”晏瑶珠和晏琬琰两人年纪离得近,自小就有些不对付。 “娘,你来说说。咱们楼儿是什么人品相貌,秀姐儿再好,再是三姐的小姑子,真能配上楼儿吗” 杜氏头疼起来,女儿们回娘家,她做为母亲哪有不欢喜的。可是一个两个都盯着楼儿的后院,她便有些不喜起来。 琬琰爱胡闹,瑶珠也有小心思。 真不知如何说好。 晏瑶珠看到自家母亲为难的脸色,叹息一声,“原本我是没有这个想法的,这不是听到楼儿前头吴氏的事,又想到康哥儿。你说吴氏身份那么低,前头又有嫡子哪个世家贵女愿意做楼儿的填房继室。真要娶一个性子拔尖的,府里还不三天两头有得闹。秀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自是没得说。别的我不敢说,我敢说她进门后一定会将康哥儿视如己出。” “这话我不信,哪个女人会把前头夫人留下的儿子当成自己生的,除非她自己没有儿子。三姐怕是还不知道,楼儿已请封康哥儿为世子,秀姐儿能愿意” 这件事情,晏瑶珠还真没有听说。想想便觉得合理,发妻所出的嫡子请封世子并不稀奇。如此定了名分也好,省得以后还要争斗。 “楼儿做得没错。” 晏琬琰冷笑一声,“一个孤女成了正室,庶出成了嫡出,还封了世子,这叫没错” 晏玉楼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听到这句话推门而入。屋里的众人看向她,皆是吃了一惊。晏琬琰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母亲和几位姐姐们都在为我的亲事操心,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正好今日趁大家都在,我便把事情说清楚。” 她手一挥,下人们立马低头出去。 屋内只剩她们母女几个。 她一掀袍子,跪在杜氏的面前,“孩儿不孝,让娘跟着操心了。” 杜氏连忙起身,“你快些起来,你是再孝顺不过的孩子,娘半点心都没有替你操过。倒是你为了侯府为了咱们晏家,没日没夜的操心。你几个姐姐在夫家过得顺遂,都是有你这个弟弟在后面担着。” 她这话,是在敲打几个女儿。 一个两个都想伸长手,也不想想她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是谁给她们的底气。是楼儿撑起的侯府,是有侯府这个靠山。 晏玉楼被杜氏扶起,转而看向几个姐姐。 “姐姐们担心我的亲事,我心里感激着。我心知府上没有女人操持,终是不利于内宅安稳。只是有一事我一直未说,眼下怕是不能不说了,省得几个姐姐白白费心。” “楼儿” 晏瑾瑜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心紧了紧。 晏玉楼苦笑一声,“上次我失踪大半年,其中过程我不想过多赘述。当时我的伤势极重,眼下虽然看上去调养过来,却是伤了根本。” “什么”杜氏惊呼一声,“楼儿你在说什么” “娘,先前我怕您担心,一直没敢和您讲。大夫说我以后恐难有子嗣,其实不用大夫说我自己也有感觉。我不仅难有子嗣,恐怕也不能当一个真正的丈夫。” 那便是不能人道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姐妹几个都呆住了。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楼儿看上去好好的,没想到伤得那么重。 杜氏愕然过后,低头抹起眼泪来。 “真的治不好了吗”晏瑾瑜问,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晏玉楼面露凄苦,无力摇头,“怕是难好,我虽不死心回京后也用汤药养着。可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并无起色。好在吴氏是个重情义的,在我出事时能将孩子生下。有康哥儿在,我总算还有一点血脉,不至于让晏家断了香火。” 晏琬琰想到赖妈妈有次提过采翠避着人熬药,怕就是给楼儿调理身体的。又怕别人知道,所以偷偷摸摸的。 晏玉楼是故意说喝药的事,正是因为她最近常喝避子汤。虽然采翠做事一向小心,但总怕落了有心人的眼。 这般说辞,以后四姐便是瞧到,也只当她是调养身体。 杜氏适时地低泣出声,“我苦命的楼儿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娘,我如今已能坦然面对。初听到大夫说这事时,我很难接受。一想到自我以后晏家断了香火,我恨不得以死谢罪。可是我不能死,我一死侯府怎么办我不能让娘您白发人黑发人,也不能辜负先帝的托付,更不能让几个姐姐失了靠山。幸好有康哥儿,吴氏拼死生下他,就是我侯府的大恩人。便是娘不给她正室的名分,我也会给,我不能让康哥儿背着庶出的身份,以后被人看不起。” “楼儿楼儿,你为什么不告诉娘啊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你这是要把我的心生生疼死啊” 杜氏一边捶胸一边哭,晏家姐妹几个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娘,你们别哭了。我如今瞧着好好的,膝下还有康哥儿,这事并没有那么糟糕。只是以后我怕是不会娶妻,府里还得娘操心。” “你好好的,娘还动得了。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府里有娘在乱不了。” 杜氏擦干眼泪,看着几个女儿,“今天的事进了你们的耳,就烂在肚子里。你们都知轻重的好孩子,娘也不多叮嘱。总之楼儿好了,侯府才能好。侯府好了,你们才能好。这个道理你们应当明白。” 晏瑾瑜带头保证,事关娘家的脸面,她是绝不对说出去的,连自己的丈夫都不会提半个字。就连晏琬琰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坚决表示谁也不说。 有了这个挡箭牌,几个姐姐再也不会操心自己的亲事。对于晏玉楼来说,一个不能人道的名声换来平静的生活,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等夜里见到姬桑,提起这事。 “以后我免了有人说亲的烦恼,到底清静了。你呢要是姬太后插手你的亲事,你用什么借口堵过去。若不然,你也说自己不能人道得了。” “我的事,她管不着。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应付。” 晏玉楼也知道姬太后不难对付,以他的能力姬太后难以插手他的后宅。说起来得亏国公府没有长辈,否则他们的事必定是阻力重重,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随意行事无人管束。 “你府中无长辈,她到底在宫里不有时时看着,倒也不难对付。我记得你说过她并非你亲姐,那你的亲生父母还在世吗” 姬桑神情微怔,看着她。 “我并非有意窥探你的,你可以不回答。” 他垂下眸,低低道“或许还活着吧。” 她没有再问,连忙打着哈欠装出困倦的样子,两人歇下自是不提。 丑时三刻,他轻轻起身。 夜深寒重,黑色的斗篷将他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轻车熟路地绕过侯府的守卫,一路顺利出了侯府,回到侯府。 一脚踏进屋子,立马眸色一变。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暗影中,一个人影慢慢现身。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脸来。来人约摸四十多岁,身量高大体型健朗。 姬桑见到他,并不意外。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一片清冷,淡淡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姬桑,眼神里有几分骄傲还有几分得意。 “鹤之,我回京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父子 做儿子见到离开多年的生父, 应该是什么情形,或是狂喜相拥或是相顾流泪,再不济也会心情激动。没有人会像姬桑这般, 一派疏离心情平静。 一别十五年, 他在十岁那年见过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像今夜这般隐在他的房间里, 表露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并告诉他是原氏皇族血脉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骨肉。这一点,国公父亲并曾隐瞒。 却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生父居然还活着。 在国公父亲的口中, 他的生父是国公父亲的救命恩人。这个救命恩人临终托孤, 将自己的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托付给姬家抚养。 姬氏夫妇伉俪情深, 膝下唯有一女。当下老国公便应允了, 答应对方会将孩子视如己出抚养长大。 谁知道, 死了的人还能复活。在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这个男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的房间, 告诉了他真正的身世。第一晚后,他问过府中下人没有人看到有人进出自己的房间。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接着第二晚第三晚,一连三个晚上, 他都在自己房间里见到这个人。 那几天,他不停被这人灌输原氏血脉的事实。原氏被人夺江山的惨痛故事不知听了多回, 那耳提面命叮嘱他复国的话充斥着他整个听觉。以致于时隔多年, 他都能记住那一刻人生颠覆的感觉。 后来, 他心智渐渐成熟,回过味来才知这人的可怕之处。这人不仅是个高手极善于隐匿,且攻人攻心之计用得炉火纯青。 他虽未将光复原氏的事情付诸行动,却在潜意识里接受自己的身世,且在大启有难时顺势而过。要不是有无归,只怕他现在已在那条路上走远,再也无法回对。 这些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寻找原氏的宝藏便是其中之一。 这么多年过去,期间他曾暗中派人寻找过这个男人,皆是一无所获。他甚至无比阴暗地想过,或许人已经不在人世,不想时隔多年还能再次见到。 “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吗” 那男人笑了一下,这一笑倒是和姬桑长得不像了。因为姬桑很不爱笑,也不可能露出这样得意狂傲的笑。 “这个不好说。” 一个阴暗中生存久了的人,对谁都不会说真话。便是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出来的话也是模棱两可。姬桑倒是毫无意外,一个他派人找了多年都毫无影踪的人。这人的本事不容小觑,且行事应是十分谨慎小心。 一个藏头藏尾的人,他何必在意。 他疏离的样子让那人既不悦又有些满意,这样沉着冷静的性子才是做大事的,不枉自己当年处心积虑把孩子送进国公府。 “我此次进京,听说过不少你的事情,你很不错,我很欣慰。” 姬桑不语,平静地听着。 男人略皱起眉,有些不满道“只是你终究是太过心慈手软,怎么能轻易放过荣昌侯,还让他活着回京。他可是小皇帝的靠山,要是他一倒,小皇帝无人相护,朝中势必大乱。” “我的事,不用他人来教。” 这句话让男人的脸一沉,眼神阴鸷,“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世人皆知我姓姬,我的父亲是故去的信国公姬荣。你可敢当着世人的面说自己是我的父亲,说我不是姬家的骨肉。只要你敢,我就信你说的话。” 男人阴鸷的眼盯着他看了许久,浑身绷直面色铁青。看着眼前出类拔萃的青年,他从心里感到骄傲。竟然敢顶撞老子,敢如此豁得出去,不愧是他的儿子。 “哈哈不错,不错,是个有胆色的,不愧是我原氏的血脉。” 原氏二字,令姬桑不由自主轻蹙眉。 男人仿佛一无所觉,“好,你做事这般有魅力,是个能成大事的。” 说到这里,眉头紧锁起来,“按理说这些年你在京中已站稳脚跟,朝中与你心的官员不少,为何一直裹足不前。我的人几次替你制造机会,你不仅不顺势而为,反而帮助荣昌侯,是何意” 姬桑心一动,那什么举子闹事的事情莫不就是这人所为。一些宵小之辈,以为这天下是小池子,搅浑了水就能摸鱼,真是可笑得紧。 他垂眸不语。 只听得那男人冷哼一声,“我还听说了,那荣昌侯长得跟个娘们似的。京中都在传,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男人嘛,不拘是喜欢女子还是貌美的男子,玩玩都是可以的。但大事应放在前头,那些玩乐之事暂且抛在一边。只要你站在最高处,坐拥江山还愁没有美人不成。你要是真喜欢他,日后大事一成将他留下也可以。” “我姓姬,是信国公府的国公。受先帝所托,与荣昌侯一起辅佐陛下。对于我而言,为大启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就是我的责任。你所说的大事,与我无关。荣昌侯是我同僚,你敢动他,我绝不同意” 男人眸色阴沉,额前两穴鼓起,显然十分愤怒,“你说什么你难道忘记我与你说过的话。你是原氏血脉,生来就应该是坐上那把龙椅的。你居然愿意向乱臣贼子的后人称臣,还敢这样顶撞你老子。你知不知道,你能有今天是因为你老子的苦心谋划你是不是以为已经是国公,就不愿意再进一步,当真是鼠目寸光不思进取比起皇位来,这个国公算个什么东西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种,我的话你不听也得。你要是敢不听,我自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姬桑直视着他的怒火,神情依旧冷淡毫无惧怕之意。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看他的眼神带着蔑视与不屑。 世间有一种人,惯会躲在暗处如阴沟老鼠一般。真要是血性之人为光复祖宗基业何不堂堂正正自己去争取,寄望于后代的行为简直就是懦夫。他要真有为人父的责任感,理应自己夺回江山,而不是在暗中指望儿子去争去抢。 他对国公父亲的救命之恩,只怕也是一种算计。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自古以来江山更替,到如今已不知历经多少王朝。周氏秦氏宋氏澹台氏,那么多的前朝后人,这江山怎么就应该是原氏的大启已近两百年,这个时候还做着光复原氏的春秋大梦,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这是不想认我,不想听我的话” “我姓姬,世人皆知我父亲是谁,我母亲是谁。这时要是随便一个人跑出来说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便会认,那我成了什么人若人人都效仿你的行径,这天下岂不乱了体统,混了血脉传承。” “哈哈好。你果真是翅膀硬了,连亲生父亲都不肯认。你别忘了,你能当上国公都是我的功劳。既然你不认老子,老子也不用顾念父子情分,你别怪我心狠。” 姬桑淡然一笑,慢慢坐下,睨着那男人,“阁下请便。” “好,当真是好胆识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我说了,你自便。” 那男人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阴恻恻一笑。笑声让人心底发寒,寒气从脚底直往后背那里窜。 然而姬桑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毫不在意。 他眯起眼,知道自己是拿捏不了这个儿子。天下竟然还有不想当皇帝的人,他真是万万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以为自己毫无法子吗他做事向来心思慎密,怎么可能寄希望于一人身上。纵然这人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值得他全心托付。 姬桑闻言,更是不意外。这人能处心积虑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姬家,保不齐还有什么儿子养在别的人家。如此行事,倒真是毫无羞耻之心。 “阁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断,自是有许多条后路。想必这京中还有你的儿子,确实不用在意一个不听话的儿子。” 男人脸色一变,眼睛眯得更是厉害,“你不要多想,只有你是为父的希望所在。其他的都是以后帮扶你的,我是在替你铺路。” “听你的意思,还不止一个。” “你不用管他们,他们将来都是你的臣子。” 姬桑要是信他的话,那这些年都白活了。不仅他们是棋子,自己在这个所谓的父亲心里,只怕也是一个棋子。一个人为了帝位,可以疯狂到何种地步,从眼前人的身上便可窥见一斑。将儿子们视作棋子,一个个的替他铺就帝王之路,当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父亲,简直闻所未闻。 “我说过,我姓姬。我是大启的臣子,任何企图动摇社稷的别有居心之人,我若知道必将诛之。阁下今日此言,我只当没有听说过,若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哈哈不客气,你好大的口气。”男人轻蔑地环视着房间,神情更是得意,“你这国公府,我想来便来如入无人之境,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你既然自己有本事,何不自己夺江山自己坐皇位。相信以你的能力,直接潜进皇宫杀人也是轻而易举,你为何不自己动手你杀了小皇帝再振臂一呼,让那些前朝后人认你为帝,何苦要费如此多的心机。” 男人被他问得一怔,随即脸色更是阴霾。真要这么容易,他哪还用等到今天。且不说皇宫守卫森严,只说他就算是杀了小皇帝,赵家还有其他的子孙,那些人到时候一哄而上,皇位哪里还有他的份。 再说他一旦暴露身份,必成为赵氏攻杀的目标。到时候他不仅大事未成,还替别人做了嫁衣,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怎么会干。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姬桑冷笑,这人是不敢进皇宫杀人。说穿了,他就是怕死,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肯轻易冒险。其实他就是一个懦弱又自私自利的人,只想着在背后耍阴招,让别人替他冲在前头。真要事败,他可全身而退。 这样的人,何其可恨又可悲。 “既然你的事不用我操心,那我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阁下以后无事,不要再来找我。否则刀剑无眼,伤了你可不好。” 男人听到这句话,终于怒了。 “好,你可别后悔。” 说完,人影一闪片刻不见影踪。 不到一半刻钟的时间,一个黑色身影跪在姬桑的面前,“主子,人跟丢了。” 这人神出鬼没,行的都是暗夜之事。姬桑并不意外人会跟丢,他也不怕对方再耍什么阴谋诡计,只是如今他不再是独身一人,他身后还有想要守护的人。 他轻轻摆手,让暗卫退出去。 看来,在那个男人没有动作之前,他什么都不能做。 一个月过去,晏瑶珠一家都离开宣京好几天,他都没有再去过侯府。晏玉楼起先还以为是因为侯府人多,他怕被人看到。 谁知三姐一家都走了五天,他还没有露面,她不免心生疑惑。两人在上下朝时都会碰面,她每每用隐晦的目光看着他,他都故作不见。 她心里的疑惑一日比一日更甚,很想当面问个明白。 他何尝不是日日煎熬,如今那人在暗他在明。谁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若是露出什么端倪,难免不会把她牵扯进来。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不愿意看到她和康哥儿有半点的闪失。 下朝后她故意走在后面,眼角的余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也有意落在人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渐渐落在所有官员的后面。 “国公爷最近忙什么” 他目光深深,看一眼前面的官员。 如果那人在京中还有其他的儿子,不知会不会在这些人当中。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他不敢低估那人的心计。 “并无什么可忙的事情。” “我瞧着国公爷最近似有心事,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她问得随意,心里却是有些懊恼。这男人怎么回事,莫非是突然变了心这不应该啊,那夜他们明明好好的。 哼,他要是敢变心 “家中确实有些小事,眼下时节转暖府中花草渐茂,不知哪里招来一只毒蜂,不时出来蛰人偏又抓不到。” 她先是错愕,很快顿悟。 “那毒蜂可伤到国公爷了” “未曾,不过我总觉得它就在我的院子,蛰伏在暗处不知何时就会出来蛰人。” “如此害人之物,确实要早些除掉为好。难怪国公爷最近精神不济,想来是蜂子扰人休息不好。” 姬桑闻言,深深看她一眼。从她的眼神中,他知道她已经听懂自己的意思,一月相思,他何尝不想去找她,何尝不想看看康哥儿。 不知康哥儿是不是又长大了一些,还认不认得他这个父亲。 他不知道世间怎么会那样的亲生父亲,为了自己的私欲和不可告人的目的,将自己的骨肉当成一枚枚棋子。他只知道,如果是他自己,他万不会拿康哥儿去谋取任何的利益。 护着疼着都来不及的孩子,怎么能忍心当成谋权篡位的工具。 “待那毒物一除,我方能睡个好觉。” 她的眼神看向那些走出宫门的官员们,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意。忽而笑了一下,笑容意味深长。 “如此,我静待国公爷的好消息。” 说完,她昂着头快速往前走,一副不愿与他多呆的模样。有些官员不时回瞄他们,见她脸上略有气愤,心知两人必是又起了口角。 国公爷和侯爷的关系,还真是越发的水火不容。也不知坊间之前为何有那样的传言,竟然说这两位之间有什么断袖之情。 当真是荒谬至极。 晏玉楼快速出了宫门,坐上马车。 路上不停猜想着,究竟国公府里混进了什么人,让他如此紧张如临大敌。是京外两王的人,还是淮南王的人,抑或者是先帝藏在暗中的势力。 他们为什么要盯上他 难道他身为前朝后人的身份暴露了 他没有明说,那般忌惮的怕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这段时间怪不得他不敢来侯府,定是怕他们的关系败露,更怕连累他们母子。 回到侯府,先是去看了杜氏,紧接着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内室里,采翠正抱着康哥儿在玩。快四个月的孩子,五官已经差不多全长开,肉嘟嘟白胖胖的。就是不爱笑,也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宝宝。 她伸手将康哥儿接过来,采翠便说起不久之间晏琬琰带着安儿来院子的事情。 “四姑奶奶还说,以后会让安儿表少爷多来找小世子玩。” 平儿已经送到学堂,白天都要进学。晏琬琰真是想通了,让安儿来陪康哥玩,晏玉楼自不会反对。 “她要来便来,你盯着一些便是。” 采翠自是应下,心里知道轻重。 夜里姬桑又没有来,采翠瞧着自家侯爷神情凝重的样子,也拿不准这两位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她一个下人,又不好过问主子的私情。 瞧着亥时已过,侯爷还没有睡,准备的宵夜侯爷也没有动,她难免忧心起来。 “侯爷,奴婢再给您热一热,您多少吃一点。” 晏玉楼这才回过神,看到自己手中的书,多久都还停留在翻开的那一页。不免长长叹一口气,微微一笑。 “夜里吃多容易积食,以后不用备宵夜了。” 采翠心一沉,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国公爷以后不会再来了吗他们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真要是出了问题,侯爷怎么办 她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晏玉楼无奈地合上书。 “不要多想,我们没有什么事情,不过他最近都不会过来了。” 还说没事,人都不来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采翠的忧心不仅没有消散,反倒是越来越担心了。端着冷掉的宵夜,心思重重地出去。 晏玉楼也没法解释,只能顺其自然。 白天忧思太过,夜里便难以入睡。闭着眼睛听着夜里的动静,她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些细碎的杂声。 突然,一道轻轻的吱脆声在屋顶响起。 像是有人轻轻走在瓦片之上发出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后怕 那如叶落青瓦的声音从她的屋顶飘过, 往西厢而去。想到西厢的儿子,她心蓦地一紧猛烈一缩, 立马披衣起身。须臾间, 人已出了屋子。 屋外,几道人影悄无声息飘远。 她看到其中晏实的身影, 心头略定。方才那种惊惧她从未体验过, 她不敢想象万一康哥儿有什么事, 自己该怎么办。她急忙进了西厢, 瞧见康哥儿睡得香甜,那乳母也未被惊醒, 当下心一松慢慢坐在凳子上。 不多时, 晏实已经回来。 他神情严肃一脸愧色, 看样子是没有追上那人。他都追不上的人, 想来不是寻常的高手。夜探侯府, 定然不是朋友。那人并未做出什么举动,不知是何用意 晏玉楼想到白日里姬桑说过的话, 莫非那盯上国公府的人同样也盯上了侯府那人今夜是来探虚实的。她思忖着,牢牢看着睡熟的儿子。 自这晚后,她便把康哥儿抱到自己的房间, 夜间定时辰让乳母过来喂。 对于她这个决定, 府里的下人们只会以为她看重康哥儿,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唯一有想法的便是晏琬琰。 晏琬琰想着那日晏玉楼说的话, 应该是真的。正因为只有康哥儿这点血脉, 才会如此看重。举凡世家家主, 没有人会分心后宅之事。楼儿不仅亲自教养儿子,还把儿子抱到自己房间住,看来真是没有娶妻的打算。 幸好她现在想通了,既然楼儿以后不会娶妻。她一个住在娘家的姑奶奶便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平儿安儿和康哥儿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以后情分自是比别的表兄弟们要亲。 这是她最近愿意带着安儿去找康哥儿的原因。 “都说男子抱孙不抱子,咱们侯爷倒是不寻常。”赖妈妈一边替她梳着发,一边说起主院的事情。 晏琬琰嗯了一声。 赖妈妈见她脸上并没有其它的表情,倒是有些吃惊。夫人不是最不喜小世子的出身,也最不喜侯爷看最小世子的吗怎么今天倒是奇怪,听到侯爷宠小世子那到这个地步,居然没有说什么。 “也就咱们侯爷疼孩子,老奴瞧着怕是整个宣京都找不到像侯爷这般宠孩子的。听说是小世子夜里惊着了,侯爷便把他抱到自己房里养。这么大的侯府,要是没有个当家主母总归是不太方便,也真是难为咱们侯爷。” 晏琬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京里的水土养人。她这才回来多久,看上去比在浒洲时气色好多了。浒洲那样的地方她都不想呆,更别提丰城。也不知夫君可还住得惯,他们娘仨都回京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捎过家书。 她虽是生了两个儿子,平儿还好些夫君有空便会过问功课,也会教导一二。就是安儿太小,又是次子,夫君明显没那么看重。也不知下回两个儿子再见自己的父亲时,是何年何月。 一想到这些事情,脸色便添了一丝愁色。 赖妈妈以为她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在为侯府担心。在世人看来一个男人太过专注内宅,并不是什么好事。男儿志在朝堂,要是总插手后宅难免显得太过不思进取。 “听下人们说,最近侯爷只要一下朝便呆在院子里陪小世子。那屋子里不许别人进出,唯有采翠一人能进。前段日子奴婢瞧见采翠姑娘背着人熬药,奴婢闻着那药味不太对。便留了心,仔细回想才想起来那药味似乎像是避子汤。您说她会不会被侯爷收了房” 晏琬琰最喜欢赖妈妈的原因就是赖妈妈这张嘴,有多少后宅的隐秘之事,都是赖妈妈告诉她的。她有什么事,也向来不瞒赖妈妈。 但是这次,她莫名有些烦躁。 楼儿不能人道的事情,她自是不敢透露半个字。娘说得没错,有弟弟在,这个侯府就在,她们这些出嫁女才能有底气。要是楼儿的事情传出去,不光是侯府被人笑话,她身为侯府的姑娘同样也会被世人耻笑。 所以她一听赖妈妈说的话顿时有些不喜,“主院的事情,以后你少打听。楼儿不论是收了谁,那都是谁的造化。一个通房而已,在主母未进门之前哪有资格生儿育女。采翠是个懂事的,便是她自己不熬药,母亲那里也不会允许她现在生孩子。” 赖妈妈连忙低声认错,心里狐疑着。夫人竟然半点不惊讶采翠被收房的事情,难道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由吗 她再是受晏琬琰的信任,到底是一个下人,有些话她敢问,有些话却不应该是她问的。 “夫人说的是,是奴婢逾越了。奴婢一心为侯府,生怕侯府被人说三道四。侯爷尚未正式娶妻就多了一个亡故的发妻,如果此时又传出有姨娘通记,怕是姻缘之事多少有些波及。再者侯爷又看重小世子,婚姻之事怕是更难。侯爷如此看重小世子,奴婢瞧着以后谁也越不过小世子去。” 晏琬琰心道康哥儿可是楼儿唯一的孩子,哪里有可能被人越过。不过这些话她再蠢也不可能对一个下人说,只随意嗯了两声。 赖妈妈见她不甚感兴趣的样子,便不再说了。倒是说起两个哥儿的事情,说是眼下许多花都开了,丫头们都忙着做香囊。 “大公子和二公子的香囊往年都是奴婢做的,奴婢想着眼下夫人住在侯府,老夫人侯爷还有小世子那里要不要准备” 晏琬琰一听,夸了她一句心细,便让她多绣几个。 她欢喜地应下,替晏琬琰更衣时不经意嘟哝一句。大意是如果侯爷没有儿子,那该是多少京中贵女乘龙佳婿。 晏琬琰先是面冷,紧接着心里莫名狂跳一下。 要是楼儿没有儿子 要是楼儿没有儿子 她甩了一下头,努力不让自己再想下去。那样疯狂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搅得她的心是翻江倒海再无平静。 赖妈妈的动作很快,不出两天便把香囊都绣好了。 给杜氏的香囊是如意纹绣,正中一个大大的金绣福字。给晏玉楼的是几节竹子,寓意官运亨通节节高。给康哥儿的则绣着一只小老虎,看上去憨态可掬,意在希望孩子生龙活虎身体壮实。 香囊是采翠收的,关于小世子的东西,她自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虽说东西是四姑奶奶送的,她可不敢做主给小世子佩戴上。 晏琬琰要给康哥儿戴上,被她找个借口挡了,还惹得晏琬琰老大的不高兴,觉得她这个奴婢不知礼数。 待晏玉楼回来,她便说了这事。 晏玉楼淡眼一扫那两个香囊,四姐的绣活她是知道的,这绝对不是四姐亲自所绣,应该是下人们做的。她当然愿意家宅安宁,晏琬琰能主动示好,她自然不会拒绝。 随意将两个香囊拿在手里,嗅了一下气味。淡淡的,并不浓烈,想来里面的干花挑选的很用心。只是她不爱戴这玩意儿,康哥儿还小,又正是好奇的时候见到什么都想抓,她也不准备给他戴。 又怕他们都不戴,四姐会胡思乱想,然后又是一通闹。想了想,把香囊挂摇篮下面。这样康哥儿也抓不到,下次晏琬琰来时也能看到。 果然,晏琬琰看到香囊挂在摇篮上面,虽然有些不太高兴却还是觉得能接受。 安儿两岁多,早就会走了。两岁多的孩子,对什么事物都好奇。这里抓抓那里翻翻,不到一会儿就弄乱不少东西。那小老虎的香囊随着摇篮一起晃,立马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也有一个小香囊,不过并不是小老虎图案的。他一把扯住那个香囊不放,又扯不下来急得是哇哇大哭。 采翠连忙帮他取下来,他拿在手里这才停止哭声。 “这是娘送给康哥儿的,你还给康哥儿。” “不,要,安儿要” 晏琬琰心想着一个香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既然安儿想玩,那就玩一会吧。小孩子嘛玩腻了自然就不会要了。 安儿得了这个小玩具,便一直紧紧抓在手上,谁都要不走。临走的时候晏琬琰才从他手里拿出来,重新系在摇篮上面。 当天夜里,安儿发起热来。起先以为是寒热,开了一剂药喝。到天亮的时候热还退不下去,身上还起了几个红疙瘩。 大夫是侯府的,守了一夜,待瞧见那几个红疙瘩,心下是一个大咯噔。他心有怀疑,不敢有所隐瞒,忙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晏玉楼。 晏玉楼吃惊不已,“你可看清楚了” “不敢肯定,但就怕万一。” 大夫怀疑安儿是出天花,这可是要人命的玩意儿,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便是有一丝怀疑也不敢冒险。 晏琬琰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当下哭起来,“呆在府里好好的,不过是出了几个疹子怎么就成天花了楼儿要是天花可怎么办” 当务之急,不是追究病从何起的时候,首先是隔离再确定诊治方案。安儿还小,因为难受一直哭个不停。这个时候,要是有母亲陪在身边是最好的。 但是晏琬琰只顾着哭,一句没提要亲自照顾安儿的话。最后还是一个三等丫头主动站出来,说愿意陪着安儿。 杜氏看得是叹息不已,琬琰这孩子,真是越发的让人心寒了。 晏玉楼许诺那位丫头,如果安儿病好立马给她一个良籍,将来嫁人由侯府出嫁妆。若是真有万一没有熬过去,则会抚恤她的老子娘和兄弟。 她磕了三个响头,义无反顾地进了安儿的屋子。 天花二字,在这个时代闻之令人色变。晏玉楼对什么牛痘之法知道一些,但眼下也已是来不及。宣京稍微有些名声的大夫都被请到侯府,便是宫里的御医也来了三位。 听着安儿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晏玉楼的心狠狠揪在一起。这病虽然令人胆寒,但发病并不是毫无缘由,安儿是怎么染上的 晏琬琰只知道哭,说什么发病那天白日里还好好的,晚上就发起了热。又说她和孩子们都没出过府,只到过杜氏的院子和晏玉楼的院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这病。杜氏听得越发心寒,四女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她这个做外祖母的和楼儿做舅舅的害安儿不成 晏玉楼倒是没什么感觉,对一个人失望至极,也就变得无所谓。晏琬琰哭诉的话倒是不无道理,安儿连侯府都没有出过,为什么会染上会不会有什么带了什么东西进府 将府中的下人全部召齐审问一遍,甚至所有下人的屋子都搜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夜深人静时,她静静坐在康哥儿的摇篮前。不是她阴谋论,她始终觉得如果有人想害侯府里的孩子,那个孩子肯定不是安哥儿,而是她的儿子康哥儿。 “这几日,安儿是不是都来过咱们院子”她问采翠。 “是,生病的那天下午,四姑奶奶还带着安儿表少爷来过。” 晏玉楼站起身来,打量着自己的房间,“你好好想一想,这几天安儿都做了些什么。” 采翠认真回想起来,等说到香囊时,晏玉楼脸色一变。那个香囊还挂在康哥儿的摇篮上,小老虎的绣图栩栩如生。 她眯起眼来,取下那个香囊。 “你拿这个给朱太医,让他看看。” 采翠心一惊,立马明白她的意思。用帕子包着那个香囊快速跑出去,交给朱太医。朱太医先是闻了闻,然后拆开仔细检查。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慢慢松开。 “就是这个东西。” 他带着拆开的香囊去见晏玉楼,晏玉楼听到他的话眼眸越来越冷。好一招毒计,谁也不知道这玲珑精致的香囊面料居然是用水痘的脓汁泡过的。 大人接触时间不长不会有事,但小孩子抵抗能力弱,很容易被染上。这个香囊若真是让康哥儿戴了,此怕现在染上水痘就是康哥儿。 她越想越后怕,当下命人将晏琬琰身边的人全部捆了。 晏琬琰红肿着两只泪眼,连声责问为什么抓她身边的人。她的安儿出了事,居然还把她身边的也抓起来,楼儿是什么意思 “楼儿,你这是做什么” 晏玉楼看着她,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现在怕是死了八百回。出事的安儿,她应该是不知情的,这也是晏玉楼没有动她的原因。 “你可知道安儿是如何染上的水痘” “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晏琬琰被她的眼神吓到,一时间忘记哭了。 杜氏也赶了过来,一看这情形,心里也是一惊。 “楼儿,可是找到安儿发病的原因了” 晏玉楼深吸一口气,将那拆开的香囊放在桌上,“就是这个,这香囊的布料是被水痘脓汁泡过的,安儿就是被它染上的。” “不不可能” 晏琬琰尖叫起来,看向被捆住的赖妈妈。 晏玉楼眯起眼,也看了过去。 “这香囊是你做的” 赖妈妈脸色煞白,浑身抖个不停,“是奴婢做的,但是奴婢真不知道这布料被那脏东西染过的侯爷明查” “明查”晏玉楼冷冷一笑,方才晏琬琰送她的那只香囊她也让朱太医看过,并没有问题。所以东西是冲着康哥儿去的。 “说吧,布料是哪里来的” “奴婢不知道,是从侯府库房里领的” 晏琬琰跟着拼命点头,“没错,是我让她去领的。” 晏玉楼冷冷看过去,这个四姐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不该犯蠢的时候犯蠢。侯府的布料不会有问题,真要有问题,也不可能恰好是那小块有问题。 有问题的只能是人。 “那你说说,这个香囊从取布料到做好,有几人经过手” 晏琬琰不说话了,东西从取布料到做好只有赖妈妈一人经手。她的眼神惊疑不定起来,赖妈妈一向对她忠心,难道是为了她,所以才会除掉康哥儿 “夫人,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救救奴婢啊这事不是奴婢做的,谁知道是哪个小人在背后暗害奴婢” “楼儿,赖妈妈一向对我忠心,你会不会搞错了” 此时的晏琬琰,已经深深被赖妈妈的忠心所感动。这样一个敢于冒死为自己打算的婆子,普天之下哪里去找第二个。 她完全没有想到正在受苦的安儿,也没有去想如果真是康哥儿染上水痘,又是什么样的后果。她满心都是对方对自己的忠心,这种满足感盖过了一切。 杜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应该是后院主母处理的。楼儿身为侯爷,还要被内宅之事所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 她对四女儿是失望透顶,安儿还生死未卜,琬琰这个当娘的还在替这个婆子说话。 “审,给我好好审,我就不信审不出来敢咬死不开口,直接乱棍打死” “母亲不用担心,除了死人,否则审讯之下没有不开口的。” 晏玉楼说得森寒,那些被捆住的下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犹如被刀架在脖子上,眼看着就要落下来。对死的恐惧让所有人哭起来,求饶声不断。 那个赖妈妈是哭得最大声的,仿佛真是被人冤枉。那哀求的眼神看着晏琬琰,晏琬琰觉得自己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楼儿赖妈妈跟了我多年,从京中到浒洲,要不是她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在浒洲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一向忠心定然不会做出如此背主之事,你千万要查清楚还她一个清白。” 晏玉楼怒极,眼神骇人。 “她是清白的你可别忘记了,你的儿子正在受苦你说你去浒洲是受罪,都是有这个婆子你才熬过来。合着我这个弟弟是恶人,是我让阮从焕去的浒洲,也是我让你跟去受罪。你儿子是在我的侯府染上的病,所以是我这弟弟害你。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晏琬琰吓到了,眼泪哗哗的流,就是不反驳。 晏玉楼的脸色更是冰冷,她从对方的表情中知道,自己怕是件件说中,这个四姐就是这么想的。或许四姐心里一直有怨,怨他们把她嫁进阮家。 那些人被带下去,当晚孟进和董子澄从侯府角门进来。有人将他们引到侯府的一间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子夜过后,受不住的赖妈妈终于招认。晏玉楼听到孟进和董子澄的审讯结果,脸沉得吓人,当即果断否决。 因为赖妈妈招认的幕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姬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坚信 她否认得太快,语气太过笃定。 孟进和董子澄互看一眼, 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不解。董子澄比孟进好一点, 之前人人都在传侯爷不会回来时, 是信国公告诉他侯爷一定会回来的。 事实证明, 信国公没有说假话, 侯爷真的完好无损地归京。 他心里琢磨着,或许信国公和侯爷之间是什么同盟关系。他们两人一定达成过某种约定,所以信国公坚定侯爷不会死, 而侯爷也相信信国公不会害小世子。 只是那个赖婆子是受过极刑之后才招供的,这种刑讯之下不会还有人耍花招。 “侯爷, 人心难测。那婆子说早在她还没和阮夫人出京之时,就被信国公收卖。” 董子澄的意思是在提醒晏玉楼, 也许现在信国公府有意示好。但几年前就不好说了, 那时候正是两人斗得最厉害的时候。 晏玉楼冷着一张脸, 她知道人心难测。在桃林那一夜之前, 如果有人告诉她信国公收买侯府的下人想害她, 她定然相信。但在雁秋山时, 他能义无反顾随自己跳下山崖,足见他对自己的心意。如果幕后之人真是他, 这世间她不知还有谁能相信。 她坚定摇头, “不是他” 孟进皱起眉来,侯爷一直和信国公不对付, 怎么这么肯定不是信国公做的。难道侯爷忘记上次浒洲之行差点丧命的事情吗 那件事情大家都传是信国公做的, 难道侯爷自己没有怀疑过吗 “侯爷, 那婆子不像说谎,信国公一直与您作对,他有害您的理由。” 晏玉楼垂眸,他怎么可能有害她的理由,康哥儿是他的亲骨肉,他疼都为不及,怎么可能会用那样下作的法子害自己的孩子。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啊。这世上就算所有的人会害康哥儿,他也不会。 “不是他。” 这下孟进沉默了。 晏玉楼起身,沉着一张脸,“走,再审审那个婆子。” 董子澄和孟进连忙跟上,一起到了关赖婆子的地方。要不是那身上的衣服还能看出样子来,她几乎都认不出这个人是赖妈妈。 全身没有一处好肉,像一团烂泥似的。 人被泼醒,烂泥之中抬起一张脸,脸是完好的。 看到晏玉楼,赖妈妈恐惧地尖叫起来,“侯爷奴婢已经招了奴婢全都招了,是信国公是信国公让奴婢干的。求您让人给奴婢一个痛快吧” 晏玉楼俯首睨看着她,眼眸冷如寒霜,“你说是信国公让你做的,你可曾私下亲眼见过他” “没有,奴婢这样一个低贱的人,信国公怎么可能亲自见是他府上的一个婆子是那个婆子说的” “那你怎么肯定那个婆子就是信国公的人” 赖妈妈痛苦地嚎叫起来,她浑身都痛,没有一块好肉。如今不求活路,只求别人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她给了奴婢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啊呜呜,奴婢一辈子也赚不到啊求求侯爷,奴婢什么都招了,您给奴婢一个痛快吧奴婢求您了求您了” 晏玉楼怎么可能会给她一个痛快,她在起心害康哥儿的时候就应该想过后果。一千两银子,荣昌侯府的小世子就值一千两银子,真是该死 她开始想爬过来,看着就像一团烂泥在蠕动。 “求您了求您了” 晏玉楼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睨视着。 “那婆子多大年纪,什么长相” 董子澄呈上一张画像,这是此前根据赖婆子的供述画下来的,上面还有赖婆子的画押。极为普通的一个婆子,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如此特征模糊,极容易让人忘记的长相,大多都是做细作的料。 晏玉楼想到的这婆子既然在出京之前就被人收买,这几年在浒洲时定然没少使坏。阮从焕和四姐的关系变成那样,其中一定有这婆子的手笔。 “人吊着气,别轻易让她死了。” 赖妈妈一听,嚎喊得更是凄厉,“奴婢都招了,是信国公做的,侯爷您给奴婢一个痛快吧” 晏玉楼恍若未闻,她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善心之人。对于害她的人,她自认为做不到善良大度。这个婆子敢害康哥儿,就得承受她的怒火。她毫不心软地离开,一出屋子便看到哭得双眼红肿的晏琬琰。 “楼儿,我都听见了,赖妈妈全招了,是信国公在暗中使坏,你把她放了吧。看在她对我忠心一片,侍候我多年的份上,你就饶她一命吧。” 晏琬琰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形,她还不知道便是放了赖妈妈,人也是活不成的。她倒不真认为事情是信国公指使的,只想着赖妈妈没有牵扯她,可见是个忠心的。 这样的忠仆,世间能有几个。 晏玉楼有时候特别想打开这个四姐的脑子看一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安儿的情况那么糟糕,她这个当娘的竟然还有闲心操心赖妈妈。 她难道忘记了,要不是赖妈妈,安儿怎么会遭这样的大罪。 “饶了她凭什么” “她也是一时糊涂,使坏的都是信国公。那个信国公太坏了,他是看不得咱们侯府好。定然是嫉妒你有儿子,所以才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害人。” “你说她一时糊涂,我看糊涂的人是你”晏玉楼真的怒了,晏琬琰作天作地的时候她都觉得能忍。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忍,也不想再忍了。 “你说她忠心你可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忠心的你出嫁的时候,母亲千挑万选,替你选的是陪房是晏家的世仆晏海一家。可是你呢,不和母亲商量在出京的时候把晏海一家留在庄子上。怕你哭闹,母亲便同意你提拔赖妈妈做管事妈妈。临行之间母亲是再三叮嘱你,万不可偏听偏信,更不能被下人左右。” “这几年,你在浒洲我们鞭长莫及。想着就你们一家三口,没有长辈没有姨娘妾室,你总不至于料理不过来。便是有些心眼活些的下人,最多也就是捞些油水什么的,出不了什么大事。可是你倒好,事事听一个婆子的,由着婆子挑拨你们夫妻的感情。” “没,赖妈妈没有挑拨我们我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晏琬琰争辩着,有些生起气来。她是下嫁到阮家的,夫君万事依着自己,他们夫妻感情哪里不好了。 楼儿在说什么,怎么无缘无故扯到他们夫妻的头上。要不是楼儿为了自己的名声,夫君何至于被贬到丰城。他们夫妻如此相隔两地,还不都是楼儿害的。 看到她的表情,晏玉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们夫妻感情好你哪里来的自信。一个男人处心积虑想要与你和离,不惜败坏你的名声,让我们侯府吃哑巴亏,你还说你们夫妻感情好” 晏琬琰脑子嗡嗡几声,楼儿说的是什么话,她怎么都听不明白了。 她听不明白,赶过来的杜氏却是听明白了。 “楼儿,你方才说什么阮姑爷他竟然起了那样的心思,你为何没有提过。” 晏玉楼沉默下来,她之所以没有提,是怕母亲多想。也想给四姐留最后一点体面,不想还是会有这一天。 “他早就生了异心,灾银被劫一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为了摆脱我们侯府,摆脱四姐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了。要不是恰巧被我碰到,平儿此时不知流落何方。他满腹的算计全用来对付自己的妻子儿子,不惜用上苦肉计。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居然散布四姐不守妇道的谣言,幸好被我制止。” “那个杀才啊他怎么狠得下心,琬琰是他的发妻,平儿安儿是他嫡亲的儿子啊。他难道都不要了吗”杜氏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晏琬琰也反应过来,拼命摇头,“楼儿,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几个姐姐中,你最不喜欢的就是我。可是我是你嫡亲的姐姐啊,你怎么能编出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你” “不是我编的,你以为只有这些吧不,还有。要不是我出手,只怕你不守妇道的名声很快传开。不仅如此,你不仅和别的男人有私情,还生了孩子的事也会很快传开。到那时,便是我们侯府再权大势大,也没脸护着你。你只有被弃的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他阮从焕,则会被世人同情,我们侯府因为亏欠了他,以后也不会为难他,甚至还有补偿一二。你看看他的盘算,多么的精心。这一切,都是为了摆脱你这个妻子。而你居然半点没有察觉,还自以为自己在他面前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他将你捧着敬着。” “不,楼儿你一定是骗我的他不可能那样对我他不会的,他不敢的”晏琬琰猛烈摇头,泪如雨下。 杜氏心疼地别过脸,心里又痛又气。 那个阮姑爷啊,是她亲自挑选的。想着他家世微寒以后只能靠着侯府,琬琰嫁过去不会受气,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 “都怪我都怪我,谁知道他会是那样的人,是我看走了眼” “娘,这事不能怪你。路都是自己走的,万没有别人代替的道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走得好了一路通达,走得不好就会栽跟头。同样的路,每个人走路的方式不一样,得到的结果 也不一样。你不要自责,这事还真怪不了别人。” “楼儿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怪我自己” 晏琬琰控诉着,脸色惨白。 “不能全怪你,各有责任。” “我有什么错”晏琬琰大吼一声,捂着脸哭起来,“我也是侯府嫡女,为什么姐妹们都嫁进世家大户,而我就要嫁到阮家呜楼儿你说灾银的事情和夫君有关,可明明夫君被人囚禁吃尽苦头你说夫君不想要我,不想要平儿安儿这些都是你说的,我从没有听他说过半句” 晏玉楼冷漠地看着她,良久长叹一声。 “他如果真有异心,会告诉你吗你自己好好想想,他可有曾对你推心置腹过,可曾与你有商有量过” 晏琬琰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这对夫妻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相处。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要是真把妻子看得重,会如此疏远吗 “凭他犯下的错,真要是押解回京审查,怕是抄家问斩都是轻的。我之所以保下他,不是因为他是我侯府的姑爷,而是因为他是平儿安儿的父亲。平儿安儿姓阮,父姓不可抛。将来他们长大后,如果有一个罪臣之父,必定前程坎坷。” “我还是不信他是那样的人楼儿你会不会弄错了” “你不信我说的话,那便自己去寻答案吧。阮从焕在丰城源县,你要是想去我让人送你去。只一点,平儿安儿还小不宜长途跋涉,更受不了源县的干旱风沙。他们留在京中,我自会抚养他们长大。” 晏琬琰愣住,眼泪还挂在脸上。楼儿这又是什么话明明知道丰城苦,还让自己去丰城,这是嫌自己在侯府碍眼。 “娘我的命好苦啊你听听楼儿说的话,他是嫌我了他嫌我住在娘家,他嫌我碍眼呜” 她一下子扑进杜氏的怀里,杜氏又气又难过。 气四女儿到现在都拎不清,看不清楼儿的一片苦心。又替四女儿难过,怎么当初自己千挑万选就选中了阮从焕那个杀才。 晏琬琰越哭越厉害,杜氏也跟着哭起来。 晏玉楼哪里是真赶晏琬琰走,不过是气她糊涂。眼见着那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伤心,孟进和董子澄再也不敢多呆下去。 这些都是侯府家事,方才侯爷没有避着他们,可见是真把他们当成心腹。该知道的他们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再呆下去难免尴尬。 两人低声告辞,晏玉楼仅点了一下头。 他们走后,杜氏和晏琬琰还哭了许久。等到晏琬琰哭得差不多,抽抽答答的和自己的母亲分开,满脸的泪痕,神情之中全是委屈。 晏玉楼心下叹息,骨肉至亲,为了不让老娘伤心,她也会护着四姐。前提是四姐没有干什么蠢事,否则她可不顾念什么姐妹血亲。 “四姐如果不想去丰城,那就好好在侯府住着。你要是想通了,想和离也可以。我会替你安排妥当,阮从焕不敢说什么。和离之后,你是想留在侯府还是想改嫁都由你。我还是那句话,平儿安儿不能跟你们,我们侯府会把他们养大。” 这番话说到杜氏的心坎里,第一次看走了眼,可不能再让琬琰受委屈。再嫁不易,平儿安儿留在侯府是最好的。 楼儿做事一向稳妥,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了。 “你弟弟说得没错,你是咱们侯府的姑娘,你的背后是侯府你什么都不用怕。如果再嫁,嫁什么人娘都由你,你看可好” “娘” 晏琬琰不说好,也说不好。看样子已是接受了阮从焕变心的事实,晏玉楼长长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滋味。 不管她以后嫁不嫁人,只要她以后不作,自己愿意养她到老。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不敢哭出声来。 晏玉楼让人送杜氏和晏琬琰离开,再处置赖婆子的事情。人是不准备弄死的,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既然敢害人,就得承受后果。 至于其他的下人,也不准备留,就怕其中还有包藏祸心之人。这些人也不发卖,全部送到侯府的庄子上。 处理完这一切,她准备离开时猛然停住脚步。静静听了一会儿,院子花丛的阴暗中似乎传来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她制止住拔剑的晏实,轻轻走过去。 “平儿” 小小的身影一抖,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终于大声哭出声。 她心里一缩,自打自己当了母亲后,她发现自己越发的心软,最看不得就是孩子受苦。平儿的经历让她对这个孩子更加怜惜,当下将他抱在怀里。 平儿哭得越发大声,撕心裂肺般。 等他哭够了,晏玉楼才蹲下来与他平视。 “平儿,今天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对吗你告诉舅舅,你是怎么想的” “舅舅,我爹真的不想要娘和我们了吗” 在任何一个孩子的心中,父亲的形象都是完美如山的。如果可以,晏玉楼真的不想样手打破平儿心中的那个形象。 可是有时候,欺骗只会适得其反。 “平儿,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有人认为家人最重要,有人认为仕途更重要,还有人认为钱财最重要。在你父亲眼里,最重要的是他的前程和官声,其它的东西在他看来可能没有那么重要。” 平儿哽咽着,似懂非懂。 “所以父亲他觉得平儿和弟弟都不是最重要的是吗” 晏玉楼艰难点头,拉着他的小手,“你现在还小,可能有些事情还不明白。但是舅舅要告诉你,他有自己的追求,并且认为那是值得的,但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我听明白了他犯了错是舅舅救了他” 这么懂事的孩子,阮从焕怎么舍得四姐怎么会粗心大意到把他弄丢。一想到那件事情,晏玉楼觉得那对夫妻都不可原谅。 想到自己的康哥儿,她的心更是难以平静。 “好孩子你不要怕,就算将来你娘也改嫁了,你还有舅舅,侯府就是你的家。你还有外祖母,我们永远爱你。” “我娘也会不要我们吗” 面对孩子清澈的泪眼,晏玉楼只觉得自己喉咙艰涩。大人们的世界太复杂,有太多的欲念和杂质。而孩子的世界那么的单纯简单,装不下太多的勾心斗角。 “你娘还年轻她有权利决定嫁不嫁人。如果她真的再嫁,也会时常回来看你和安儿的。这世间的母子缘分,有的深厚有的浅。深厚有深厚的相处之道,浅有浅的相处之道。舅舅知道这些话你现在还听不明白,但是不要紧,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读书快快长大,以后做一个有担当的人,不要像你父亲那样。 平儿又哭出声来,他会听舅舅的话好好读书快点长大。母亲要是改嫁了,他还有弟弟。可是他好害怕,下人们都说弟弟病了可能会死,他不要安儿死。 “舅舅,安儿会不会死” “不会。”晏玉楼抱紧他,他小小的身体还颤抖着。“别怕,有舅舅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诚意 翌日早朝, 晏玉楼脸色不虞神情很是难看。关于安儿的事情, 她并没有让下人们封口, 且有意把消息传开,包括处置晏琬琰院子里下人的事情,甚至怀疑是姬桑所为的猜测都一并散了出去。 众人见她面色不对, 都不敢上前触她的霉头。便是往常爱巴结的檀桓都没有跟得太近,也不敢像平日一样说些恭维的话。 下朝后,她一人独行, 浑身散发着心情特别糟糕都别惹我的气息。前后左右空出许多, 十步之内无人敢靠近。 突然,她停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姬桑从另一边走过, 她猛地大吼一声。 “姓姬的,你给我站住” 所有的官员都吓了一跳, 这样暴怒的荣昌侯他们还真没有见过。难道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侯府发生的事情确实是信国公所为。 如果真是那样, 这两位是不是明面对上了 姬桑听话地停下来,回望着她。 她冲了过去,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将人往宫墙角一拉, 避开所有人的耳朵。众人皆是一惊,看荣昌侯怒不可遏的样子, 这两人不会打起来吧 姬桑背对着众人,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最近还好吗” “好个屁那人原是要害你儿子的, 是安儿代康哥儿受的过。你老实告诉我, 盯上你的人到底是谁” 她要是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还防范个屁事实上昨夜里她先是哄好平儿,然后看着康哥儿久久无法入睡,以至于她今早差点起不来。 窝了一肚子的火,加上没有睡好心情难免更加烦躁。 他瞳孔猛地一缩,“康哥儿没事吧” 她冷哼一声,脸色更是不好,“他没事,安儿可受了大罪,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是我四姐身边的一个婆子下的手,她供出是你让她做的。” 说完,她便看着他。 他眸色微黯,“你信吗” 她又冷哼一声,她如果真信了哪里会来问他,直接杀上国公府的门,亲自找他算账。这男人还问她这样的话,真真是叫人火大。 “我要信了她的话,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好好和你说话吗” 他神色一缓,清冷的眸色中生出一种暖意。这些日子,他也不好受。思念如潮刻骨钻心,偏还要装出毫不关注她的样子。 还有康哥儿,这些天不见,也不知道那个小人儿还认不认得自己。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原本他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是现在他觉得什么都不用说。她相信自己,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看着她,认真道“不是我。” 她亦直视着他的眼神,充满信任,“我知道不是你,便是你我不是如今的关系,我也不相信你会是那样的人。但那婆子说早我四姐离京之前就有人将她收买,可见那人蜇伏在暗处多年。此事已不单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 她相信他一定知道那人是谁,也看得出来他的忌惮。这些日子以来,他莫说是露面,便是只言片语都不曾传给她,可见他对那人忌惮得厉害。 远处还有不少官员在观望着,生怕他们真的动起手来。 “你说不说”她大吼一声。 观望的人又是一惊,看把荣昌侯气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侯府的事还真是国公爷做的。看来这次难以善了啊,以后两人在朝堂之上岂不是要斗得你死我活。 这可如何是好 姬桑微垂着眸,艰难低语,“你应当记得我与你说过我不是姬家人。” “没错。” 他是原氏后人,难道是那些前朝余孽打着他的旗号做下的事情 “说是我生父的人还在世,他前些日子进京了。” 她眼眸睁大,他的意思是他的亲爹上京了。他是原氏后人,他亲爹也是原氏后人。他这么忌惮,难道他亲爹已经动手了 “他想做什么” 他看着她,那人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可恨的是那人来无影去无踪,他根本不知道人藏在哪里。而且自那一夜两人见过,对方再也没有露面。 所以,他除了派人查找那人的行踪,其它的都不敢动。 “小心,朝中说不定也有他的人。他行事诡异,我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她更是心惊,那人的手已经伸那么长了吗 “要是他真的你会怎么办” 他眼神微冷,那人野心勃勃谋划多年绝不可能放弃所谓的光复大业。他可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敢动他的妻子儿子,就是他的敌人。 “你放心,我姓姬。” 她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但他始终是你的亲爹,你会不会觉得为难” “不会,他不曾视我为子,我亦不曾视他为父。” 一个视他如棋子的人,他有什么好为难的。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清楚他对那人的态度,压根没有丝毫父子之情。真要是与那人对上,她绝不会顾及他而有些迟疑。 “好,那你一切小心。” “你也是。” 千言万语不能细说,她心里明白此时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要是说得时间久了,还怕被有人之人看去。 “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没办法吗你给我等着,我晏玉楼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她大声丢下一句,气呼呼地出了宫门。姬桑则在官员们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淡然理了理衣襟,慢慢离开。 他们争执的事情,早就传开。 甚至有些耳目聪敏的,已将事情传到有心人的耳里。 晏玉楼在半道上被淮南王请去,淮南王府眼线多已经听说了方才的事情。出乎她意料,他并没有煽风点火挑拨关系。反倒是极力替姬桑说好话,让她以大局为重。 一番语重心长,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恭敬地应着,心里越发觉得诡异。自打她回京后,淮南王好像更加不问世事。连她失踪那么早时间的事情都未曾过问,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劝和她和姬桑。 他难道不是一直使那什么平衡之术,不希望她和姬桑成为朋友统一战线的吗怎么突然像转了性似的,这么卖力撮合他们。 她若有所思地出了王府,心里担心安儿,未在外面再做停留直接回到侯府。远远便能听到安儿的哭声,比起前一日更加撕心裂肺。 杜氏和晏琬琰都在外面,两人看上去都哭过了。看到晏玉楼过来,晏琬琰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神情有些讪讪,看来昨天的话她多少听进去了一些。 只要她把两个孩子放在心上,不再作什么妖蛾子,其它的晏玉楼还真不怎么在意。管她是怨自己也好恨自己也好,都随她去。 安儿的哭声叫人难受,两岁多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要母亲,嘴里还说着痛之类的词,听得晏玉楼的心都狠狠揪起来。 晏玉楼问过朱太医,这两天安儿都在出痘,小孩子浑身难受肯定会哭个不停。最好的结果就是退烧后水痘结痂,最坏的结果就是孩子太小没有熬过去。 万幸的是,那个丫头没有染上。 安儿一日不好,对他们来说每一日都是煎熬。 晏玉楼开始失眠,半夜醒来后就看着康哥儿的睡颜再无困意。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康哥儿就是她的软肋,家人也是她的软肋。 那人筹划多年,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一个狂热的复国者,一个毕生追求皇权的男人,应该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如今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连姬桑都不知那人的行踪,可见是一个隐在暗处的高手。她想起那夜有人夜探侯府,连晏实都没能把人追上的事。 难道那天的人就是那人吗 他夜探侯府后没多久,府里就出事了。 想到这里,是再也睡不着。府里的防卫最近越发的森严,她的院子周围更是守得如铁桶一般。但是她还是不放心,那人如果真有百万军中取人首级的本事,防是防不住的。 真是有本事的人,为什么不振臂一呼,打着复原的名号拉起大旗与大启对抗呢为什么多年来一直在暗处耍阴谋诡计而不露面那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一连串的疑问在听到屋顶的动静时立马打住,她浑身的汗毛竖起。轻轻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慢慢朝屋外走去。 晏实守在屋外,紧紧盯着屋顶上的那个人。 那人一身黑,蒙着面。 晏玉楼从容出来,对那人道“阁下既然二次登门,何不下来聊聊。” “荣昌侯好胆识,就不怕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吗” “阁下虽然身手不错,但要想杀我也并非易事。我侯府数百侍卫,高手不知多少。你再是功高盖世,却一拳难敌百掌。即便你杀了我,你自己也别想活着出去。阁下是惜命之人,万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作赌。” 这人想当皇帝,又喜欢躲在暗处行事,说明他不仅有野心而且十分的惜命。一个惜命的人,是不可能让拿自己的生命去冒半点风险。 “哈哈,荣昌侯果然是个痛快人。如此,我倒真心想和侯爷做个朋友。” 他说着,人从屋顶落下来。 晏实立刻戒备,院子里涌出一群侍卫将那人团团围住。晏玉楼淡然地站着,眼睛将那人认真打量过。此人身形高大,虽蒙着脸,但露出的眉眼让她心中有了肯定。 这人就是姬桑的父亲。 “阁下夜访我侯府,想必是有什么事情。何不坦诚布公,兴许我还能帮到一二。” “侯爷是个爽快人,让人心生佩服。我确实有事找侯爷,但并不是有所求,而是想助侯爷一臂之力。” 晏玉楼像是感兴趣地挑眉,唇角含笑,“说来听听。” 那人眼神凌厉,对于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悦。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侍卫,还有晏玉楼身边的晏实,他不敢轻举妄动。 诚如晏玉楼所说,他虽然轻功甚好可以在侯府来去自如,善于隐匿躲藏。但真要与人交手,怕是连晏实都打不过。 “侯爷是做大事的人,放眼整个宣京,有谁不给侯爷面子京中既然有你荣昌侯府,就不应该再有信国公府。想必侯爷近日定然心中恼怒,又无计可施吧。” 晏玉楼心一冷,怪不得姬桑说这人从未视他为亲子。为人父者,居然会找上儿子的对手合作。听这人的口气,是想让自己对付姬桑。 “阁下有什么好建议” “侯爷怕是对我还有所怀疑,不肯坦诚直言。我知道你必是心有疑惑,不肯信我。实不相瞒,我与信国公府有仇。姬荣那个老匹夫,害得我妻离子散,我与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人当真是狼心狗肺,姬家养育了姬桑,他居然说自己和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样的男人,怪不得姬桑不把他当亲爹。 她微微一笑,“这么说来,阁下与信国公府是有深仇大恨。如此好极,不知阁下想要我为你做什么,而你自己又能为我做什么” 那人也笑了起来,“侯爷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情,无论有没有我,侯爷和信国公都是敌对。只要侯爷想的,我都能为侯爷做到。侯爷应该想的是,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这个老滑头。 晏玉楼暗骂一声。 “阁下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是你找上我的,也是你开口谈合作的。如今合作没谈成,就想我许诺你好处,未免太急功近利。既然如此,我看我们也没有再谈的必要。我不希望下次还在半夜见到你出现在侯府,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那人眼神阴鸷,冷哼一声。 “侯爷好大的火气,看来还是不相信我。这样吧,明日我送侯爷一份大礼,让侯爷看到我的诚心。” 对于他口中的大礼,晏玉楼半点不期待。朝侍卫们作了一个手势,侍卫们让出一条路来,将他放走。 “侯爷,此人来路不明,怕是不可信。”晏实小声道。 晏玉楼当然知道那人不能信,不仅不能信,还要防着。那人不敢与人动手,应该不止是惜命,而是不敢与人正面硬拼。 她心里有了数,那人最拿得出手的应该是轻功和隐藏之术。所以只敢在暗处搅浑水,不敢光明正大露脸。 如此,只要将此人擒住便可。 她眯起眼,问晏实,“你与他有没有交过手,要是以我侯府之力,诛杀他有几分把握,损伤几何” “此人毫不恋战,上次我追出府外,他不过虚晃几下。不过奴才看得出来,他武功不低。真要对上,奴才胜算也不大。” “要是集齐侯府的侍卫和你,一起与他对抗,你以为如何” “可以拿下他,但会有不少死伤。” 她长叹一声,觉得此计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眸光一转,心下一动,让侍卫们都散去,自己快速进了屋子。 内室里,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康哥儿的摇篮前。 “你来了。” 姬桑回头,眼神幽深。 “我跟着那人来的,想必今夜他不会再出现。” “可有什么发现” “不敢跟得太紧,他警觉性非常高,但我经过这些日子的摸查,大概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落脚。” 她一听,急问,“他在哪里落脚我们要不要” 随手做了一个杀的动作,这样的危险人物不除掉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万一对方又使阴谋诡计,他们防不胜防。 他垂着眸,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儿子。 “他的身份有些特殊,如果要杀他得寻个合适的机会。” “他是什么来路” 他没有回答,拉过她的手,在掌心写下几个字。她的眼睛越睁越大,突然明白他的顾虑在哪里。还真是不能说杀就杀,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眼下多事之秋,他没有留宿。 一夜无眠,到第二天下朝之后晏玉楼还在想那人说过的诚意。暗忖着那人不会为了向她投诚,对姬桑做些什么吧。 看姬桑的表情,冷淡如常,不像是有什么事。 现在两人都有了默契,彼此恢复成以前的模样。为了康哥儿,她不可早一丝险。那人连儿子都能下手,何况是孙子。 那人不管姬桑的死活,想挑起侯府和国公府之间的斗争。无非是想搅乱京里的水,他好趁乱摸活。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真要是两府之间斗得你死我活,正中他的意。 这样的一个男人,毫无亲情可言,就连儿子在他的心中,也不过是一枚用来铺路的棋子。 出了宫门,一路都在想那人所谓的诚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她的马车在路上停住,晏实说是有位姑娘突然冲过来,不知怎么就撞在他们的马车上,人已晕了过去,她一下子有了某种预感。 掀开帘子,看到那倒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虽是被撞倒的,但躺在地上的姿势出奇的美。一身素衣料子普通,看上去却是出尘不染。那一头的乌黑发丝散开,半边脸露了出来,琼鼻朱唇肤如凝脂。 许是未完全晕过去,女子那长长的睫毛扇动幽幽睁开眼。一双美目似春水含情,像蒙着水气的清澈泉水般动人。 这样的美人儿,实属罕见。 晏玉楼突然想笑,莫非这就是那人所说的诚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