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古售今[穿越]》 第1章 序 陈覃予一有知觉,就觉得自己身上好冷,脑袋好晕,还想吐他方想到“吐”字,便身体一转,嘴巴一张,真的吐了出来。那呕吐物夹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苦味冲刷着他的舌根,熏得他的头更晕了。 怎么会有中药味 陈覃予记得自己这几天没生病啊 这时,耳边传来“吱嘎”一声,像是老旧的门扉被人用力推开,一道亮光笼住陈覃予的眼皮,下一瞬又覆上一道阴影。陈覃予费力地睁开眼皮,见着一双带着厚茧和冻疮的手摸上了自己的额头。 “六郎,你醒了吗你可觉得好些了”这是个女人的声音,略带着几分鼻音,像是刚哭过。 陈覃予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又睁开,这才让视线聚焦,看清了面前是个什么人。 确实是个女人,柳叶眉,杏花眼,一张鹅蛋脸,如果不是眉间嘴角的皱纹颇多,且肤色略黑,应是个美人。她掺了几分银丝的长发梳成一个髻,用一支古朴的木簪固定住,身上穿着一件交领的灰色布衣。 陈覃予的表情一滞,视线从女人的身上移开,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女人的身后是一扇开着的木门,门旁有用木头支着的木窗。左面木窗下放在一个矮柜,用的黑漆,漆面掉了些,看起来不大上档次。他的视线上移。顶上是泥灰色的天花板,看那纹理,似乎是茅草。他的视线缓缓移动,从打着补丁的被面,移到自己慢慢举起的手上。 那是一双不在记忆中的手。手指细短,手掌尚不足他原来手掌的一半大。他想弯曲手指,面前的小手便五指弯曲成爪状,想伸直手指,小手又变作五指张开的模样。 陈覃予顿住了。 这是在做梦吗 陈覃予的头正晕得他难受。他便懒得疑惑,只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好。他梦到很多连续的片段,全不是熟悉的景象。观背景,应是发生在古代,但跟电视里见到的不大一样说话的口音不一样,人物的美型程度不一样,画面还没滤镜,也不大美观。 梦的最后,是一个小孩儿在河边舀水,忽见一条一丈长的鲤鱼从面前游过,他心急地想要抓住这条鱼,便淌入水中,追着鱼走。河水齐腰时,一个浪打来,他的人就没了。 再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屋内的木桌上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白日里见过的中年女人正拿着绣筐,凑近那微光绣着什么。 陈覃予的内心翻起了滔天的浪,面上却丝毫不显。他的视线凝视着桌边的女人,又垂眸看看自己的手指,最后五指握紧,捏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他想,他应该是穿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一章 陈覃予今年不,应该是穿越之前刚满二十六岁。有一份程序员的工作,虽然经常加班,但薪资丰厚,他干得很快乐。 在穿越之前,他们组里正好在加班加点地搞定一个程序。陈覃予吃完晚饭,便投入到编写代码中。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写着写着,就有点呼吸不过来了,想喊人,却喊不出声。接着眼睛一闭,一睁,来了这看起来人民生活水平非常低的古代。 他这应该是猝死吧。加班时间死的,应该是工伤死亡吧,就是不晓得公司要赔多少钱给他的父母。 正想着这个问题,陈覃予的脑海里忽然浮出了一个方正的搜索页面。搜索的关键词是“工伤死亡赔付”,下面一长串的相关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儿 编程编多了,脑子里开始幻想搜索引擎呢 陈覃予蹙着眉头,用意识衍生出一个小光标,慢慢地移过去点击第一条相关结果。脑海里的网页立刻变成了新页面。其上的内容,陈覃予此前从未得知,但细细看,真是工伤死亡相关赔付标准,还分了省市。 难道我的脑子变成了一台电脑,还连了网 陈覃予在略一思索后,在网址栏输入了b站的链接。他在脑内按下回车,网页飞快地刷新出来,还真是熟悉的首页。专栏处的第一个推广是新上映不久的漫改电影海王,正在b站首播。 陈覃予点开专栏,下面是一系列相关内容介绍,在页面的最后是电影正片的播放链接。他点开链接,在熟悉的音乐声中,金色的龙字号公映许可证出现在墨绿色的背景中。 在这部电影的上映期间,陈覃予所在的小组正忙着攻克难关,根本没时间去电影院里看。但现在出现在他脑内的画面是陈覃予从未见过的,也确实是他熟悉的那个漫画宇宙。而且因为他没有登录自己的b站账号,电影播放时长只有免费的六分钟。 细节都如此有条理,所以这台“电脑”还真联着网啊 陈覃予迫不及待地点了暂停,立刻在脑内冥想,想要打开扣扣或者微信,但无论他如何在脑内呼唤,熟悉的登录界面都没有出现。他意识到自己的这台“电脑”可能没有下载相关软件,赶紧登录官网下载下来,并用意识安装了一番。可预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他登录不上去,因为他没有手机,无法验证登录信息。 陈覃予退而求次,打开不需要验证便可登陆的微博,从关注列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发小皮蛋,再打开私信,给对方发了三个字在不在 信息是发出去了,但等了好几分钟,都无人回应。他记得自己的发小是一个微博狂人,每天睡前不刷两个小时微博,似乎人生就无法圆满。他不清楚自己发的信息对方能否看到,但总得试一试。 之后,陈覃予又尝试着打开其他熟悉的网页。知网、他所在公司的官网、谷歌、百度、网易,最后是淘宝。因为淘宝登录的页面不需要用到手机,他还尝试着用原来的账号登录了一下。 一登就上去了。 陈覃予看着熟悉的页面,视线第一时间投放在首页推广的阳澄湖大闸蟹上。“金秋佳节,邀您品蟹”的广告词下面是露着黄、流着油的蟹肉。看着就香,让陈覃予的肚子更是饿得前胸要贴上后背。从昨天到方才,他就喝了半碗夹着粟壳,吃起来刮喉咙的粟米粥。 其实从吃到那碗粟米粥,陈覃予就确定自己是穿越了这年头谁还卖夹着砂砾、粟壳的米啊 于是,陈覃予趁着脑海中的片段没忘,赶紧熟悉了一下身体原主人和自己所处时代的情况。 在原主人一个十岁小孩儿的脑子里,只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去年刚登基的,名字叫啥不晓得,但上一个皇帝的年号叫宣威。陈覃予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压根儿没发现历史上有这个年号的皇帝。那估计他应该是穿越到了一个新的宇宙世界。但奇怪的是这里的历史跟之前的世界不一样,地名却跟之前的差不离。比如陈覃予此时的家,就在靠近北京城的农村。而这个世界的北京城依然是这个国家的首府,甚至连首府所在的区域名也跟中国明朝时一模一样,叫顺天府。 至于原主人,他的名字很具有中国明朝的特色,叫陈初六,今年刚十岁,是这个家里的第六个、也是最小的孩子。他前面的五个哥哥如果还活着,那么最大的那个今年应该十八,最小的才十一。在他的记忆里,大哥和二哥是帮边境的富户耕田时,被从过来抢劫的鞑靼人杀死了。三哥得了伤寒,虽有服药,病情却愈发严重,最终不治身亡。四哥被牙人拐走后,爹娘找了几回,后来听人说有个长得像四哥的孩子在王府里做工时不小心摔坏了东西,被主人打死了。因四哥误入了贱籍,事主又是个宗亲,去官府报案都没用,只能认命。五哥和爹则是在三年前染上了时疫,最终没能熬过去。 把记忆捋了捋,陈覃予的心情是一落千丈。这家人真是惨,惨得都没边了。当然也不是没好的地方,他们一家是民户中的农户。在这个世界时,农民的阶级地位还是不错的,能读书,并考取功名。 可这个家连劳动力都没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了一个问题。 提到劳动力,陈覃予又想到了他家现有的耕地。 按照这里的耕地划分制度,他们一家的土地本来应有20亩,菜地约4亩,但是家中连遭劫难,其中15亩耕地和2亩菜地已卖出。余下的土地对于他们这对孤儿寡母来说,理应够了。但胡三娘今年三十有四,身体已大不如前。 现在眼看着都要秋收了,胡三娘在春耕时却只种了两三亩地。虽他家已成丁绝户,暂时免除了税赋,但两三亩地的粮食遇上风调雨顺的年份,也只是尚且半饱,何况今年风不调雨不顺,一亩中田的产出不过八斗,下田更是只有三斗。去了粟壳后的重量,哪够两个人一年的生活。 至于那些荒地,母亲在春季时请了邻人帮种,言明每亩只给一斗便可。可今年土地减产,邻人怕是每亩能给个三升都是存了善心。 被贫穷折磨着的陈覃予,脑子里的注意力再次放在大闸蟹上看那膏肥脂满的样子,真是真是太折磨人了 作为一个不幸穿越到古代的现代人,他深深地觉得自己在饥肠辘辘时看淘宝,怕是不想活了。 意识启动,陈覃予决定最近还是不要打开淘宝了。用意识产生的小光标被他从广告上挪开,企图移到右上角。毕竟多年的操作习惯了,一时间还有点习惯不了不点右上角的叉。 光标在移动的过程中,一个词组从他的眼前划过,等页面被意识关闭,那个词组却仍在他脑子里显着。 刹那间,陈覃予愣住了。他忙又打开淘宝,视线移到页面的左上方。 在淘宝主页左上方的第一个选项,是用来选择国家及地区的。一般来说,会随着所用网络的变更,而自动发生改变。此时,陈覃予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应该出现在淘宝上面的词大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二章 在陈覃予的印象里,他只在这个地方看到过“中国大陆”四个字,此时却是“大夏”。他点击这个选项,下面通常会出现其他国家或地区的名字。此时,选项下方倒是出现了一些名字鞑靼、瓦剌、高月氏 前面那两个不就是明朝时候,其它国家的名字吗 但为何上一任皇帝的年号叫宣威中国历史上可没有这个皇帝出现过啊火腿倒是现在都很出名。 难道这里是一个类似明朝的世界就像是平行宇宙忽然出现了一个分支,从而让其中的某些地方变得不同一样,这里其实就是之前世界的一个分支 陈覃予揣着疑惑,点击了大闸蟹的图片,页面立刻跳转至活动推广页。他随便点了一个价格的图片,页面再次跳转,他的视线从红色的价格落到下方的运费栏江苏至大明顺天府宛平县西山村,快递0:00元。 陈覃予迫不及待地点击购买,却在付款时,发现付款方式只剩下三种余额、余额宝和花呗。 等等,那些绑定的银行卡呢 陈覃予通过点击自己的淘宝名,进入自己的支付宝,赫然发现那些曾经绑定的银行卡都被人解绑了。而原本在余额宝里面存着的几万块钱,也只剩下032元。 他赶紧查看明细,发现余额宝里的钱被他爸爸转账到了自己的银行卡。 哦,可能是父亲在他过世后,清理了他的资产吧。 脑中的页面一时沉寂。 陈覃予半阖着眼睛,漆黑的眼眸逐渐被泪水氤氲。昨天他都好好的,甚至庆幸自己还活着。可此时此刻,想到他的父母,他便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明明前不久还想着拿了这个月的工资,先给爸妈买个颈椎按摩仪。可他忽然就死了,连后事都来不及交代。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爱惜一下自己,少加班、少熬夜、少抽烟 但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呢 陈覃予举起稚嫩的双手,将自己的双眼捂住。湿热的泪水从他的手掌下浸出,顺着脸颊滑落至耳边。尽管这一场悲痛来得有些迟缓,可该痛的苦一分也没有少。 他想家、想父母、想回去,想在那个熟悉的世界再活一次 “六郎,你怎的哭了”房门忽地被人推开,略显衰老的妇人忙走过来,将陈覃予从床上半抱起来。她粗糙的手掌轻抹开陈覃予捂着眼睛的手,用布满老茧的大拇指将他的眼泪一一拭去,才将手掌移至陈覃予的身后,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期望能抚平那些让他难过的情绪。 陈覃予逐渐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她含着担忧的双眼,在对上他的视线时,微微一笑,慈祥而温柔。他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这位母亲若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已经魂归冥狱,会伤心到何种境界呢 陈覃予光是想一想,都替她担忧。 哎既来之,则安之。他便乖乖当儿子吧,也算替被占了身体的原主人尽尽孝心。 这夜天刚黑,陈覃予就睡着了。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重,有种不听使唤的感觉。 在他睡前,他的母亲胡三娘正对着豆大的油灯,在缝补着什么。那油灯用的应是动物油脂,燃烧会散发出略带着尿骚的气味,熏得陈覃予有点呼吸不畅,且那灯芯也不好,能聚起的烛火居然只有黄豆大小,颇伤人眼睛。 陈覃予想要是能网购,先买点蜡烛吧。 翌日,陈覃予彻底醒转时,胡三娘已经出门半日了。 天未亮时,胡三娘叫醒陈覃予,言明自己要回娘家一趟,若陈覃予肚子饿了,灶房的锅里有粟米粥,还叮嘱他外面冷,不要乱跑。 冷白色的光透过木窗投入屋中,弄得满室亮堂。陈覃予没有再躺在床上,而是拖着不怎么听使唤的躯体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望向外面的天地。 在开门之前,陈覃予通过原主人的记忆,已大概了解了一下他所在村庄的构造及地理位置。 这个村子叫西山村,离京城仅有一日马车的路程,离宛平县则有一日脚程的距离。毕竟是京师外围的村子,村子里除七八个富户外,余下的三十来户也是家中人丁兴旺,田土富余的那类。陈家这种贫困户,反而成了村中的异类。 在原主人的印象中,西山村很美,不过真的见了实物,陈覃予还是没忍住皱紧了眉头原主人这滤镜加的,就一小破村愣是美化成了世外桃源 看惯了摩登世界的双眼乍然看到五百多年前的小山村,陈覃予的第一感觉是不大习惯。就拿他家屋前被竹栅栏圈出的院子来说,一条大约是被踩结实的约有一米宽的土路直直地通到栅栏门那儿,土路左面是种了菜蔬的地,应是刚种下不久,黄褐色的泥土上只钻出了嫩绿的苗;土路右面则是被低矮竹篱圈出的鸡圈,几只瘦瘦的黄黑色的鸡正在泥地里啄食。 这跟陈覃予认知里的不大一样。 而外面的路也不是原主人记忆里那个宽阔平整的黄土路,而是约有两米宽的,下点雨就会变得泥泞的,或许只是因为人走多了才变成路的泥巴路。 道路两旁少则五六米,多则五十多米地落了房屋。 陈覃予左右看了一下,没再看出除原生态以外的意境来。倒是被带着秋寒的风这么一吹,他被冷得猛打哆嗦。 陈覃予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学过,明朝时期正好是小冰河时期。若这里真的是一个类似明朝的世界,那么这里的气候特点应是夏天旱涝不断,冬天奇寒无比。怪不得这才9月,就冷得人不得不裹上棉衣。对此,陈覃予不免有点犯愁,毕竟他只是一个十岁的病弱少年,旱涝来临,他家作为一个农户,怕是会颗粒无收,而天寒地冻时,他家也没钱买足以御寒的衣物。 哎,穷,真是要命 陈覃予把门关上,抖抖索索地去厨房吃了半碗冷得浸牙的粟米粥,又抖抖索索地想去找厕所,解决生理问题。可他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有见着厕所,倒是在卧室的角落里见到了一个圆圆的木桶,上面盖着一个中间挖空的形状有点像是放大版卫生巾的盖子。他方凑近,一股味儿就过来了。 难道这是马桶 陈覃予又左右打量一番,在旁边的一个平整的石头上发现了一叠看起来像是用来擦屁股的纸。他拿起来细瞧,这纸张粗糙且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他真的很不想用,但便意汹汹。 上完厕所后,陈覃予夹着屁股爬回了散发着一股霉味的床。他在脑袋挨着枕头时,打开了脑内电脑,开始完成昨日未竟的研究事项。 首先是登录微博,看看自己的发小皮蛋有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微博页面右上角,邮件一样的符号旁边用橙色字样标注了一个13。 陈覃予双目一瞪,又赶紧闭上,全神贯注地点开私信页面。他在心里祈祷了三遍“千万不要是广告”,然而其中12条都是广告万恶的微博推广幸好还有唯一的救赎来自于他亲爱的挚友,但充满戾气的内容让他在看到的瞬间,便无语凝噎。 就四个字骗子死妈 缓和了半分钟,陈覃予给皮蛋发私信说你的小名之所以就叫皮蛋,是因为你小时候特别皮,又不经打,哪怕是用一点力,都能弄得你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所以阿姨给你取了个绰号叫皮蛋。 他点击发送后,又输入文字道蛋爷,我真不是骗子,我也确实死了,但我可能是因为死在电脑前,所以我的脑子里有一台电脑,还连了网,能让我联系到你。我现在没手机,登不了qq,也用不了微信,根本没办法联系其他人,就只有这个微博,登录的时候不需要验证。蛋爷,我就只能靠你了啊 这两条信息发出后,对面久久无人回应。 陈覃予也不着急,毕竟这事搁谁身上都得炸。他便打开淘宝,看看自己能不能神奇一下,收个快递什么的。现在他已经知晓了这个家的困境,还有自己即将面对的来自于自然的磨难,买蜡烛的想法便被抛弃了。他想买点更合适的东西。 只是什么样的东西才更合适呢 陈覃予首先想到的是粮食。他搜索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发现在原主人的记忆里没有出现后来作为粮食的红薯、土豆和玉米。他觉得自己可以先买这些粮食作物来,一部分改善一下伙食,另一部分用来栽种,育苗成功后可以献种,希求朝廷推广,说不定还能解决这个时代不少人的饥荒问题。 陈覃予之前没在淘宝上买过粮食。现在一搜索,才发现这些东西居然比超市还便宜。只是他现在身无分文,虽有花呗可以用,但他没钱还啊 综合考虑,陈覃予决定买最便宜的红薯。 正是红薯收获的季节,淘宝上的红薯价贱,陈覃予通过对比,找了家最便宜的,15块钱能买10斤。陈覃予立刻买了30块钱的。 店家在下面的物品介绍那儿写着订单下单成功七天之内发货,因为他们要让每一个客户都吃到现挖出土的红薯。 陈覃予对收货快慢倒也不着急,毕竟穷能磨性子。 陈覃点击购买。进入确认页面后,他选择新增收货地址。跟他预想的一样,在这个页面上能够选择这个世界的各个地区,而这些地区的名字果真跟历史上的明朝一模一样。他赶紧找到大明顺天府宛平县西山村,然后在收货人那一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系统贴心的都不用他填写手机号,就能点击付款。 陈覃予看到系统显示订单下单成功,他点击进入已买到的宝贝,没成想货物状态居然已是已发货。 不是说现挖现卖吗 不对,他应该疑惑的是店小二没发现地址有问题吧 正当陈覃予疑惑不已时,屋内的空地上亮起一片白光。那片光柔和不刺眼,如同一片雾蒙蒙的白纸。光消失后,平整的土地上长出了自己购买的东西一堆叶片葱绿还带着露水的红薯藤。 陈覃予震惊了连备货、发货、送货、收货时间都能一并省去,这比自己去农场挖回来吃还新鲜啊,毕竟谁家红薯连藤卖啊 可自己到底是进行了什么样的穿越,居然还能收到来自未来的快递 陈覃予从床上爬下来,蹲在地上瞅着这一堆扎根进地里的红薯藤。他的脑子里划过无数种假设,又一一进行了论证,最终推导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结果。 首先,通过各种证据显示这里已经不是原来世界的明朝,所以比起时空穿梭论,陈覃予更趋向于平行宇宙论。 在过去的很多观点中,不少人认为一旦速度达到光速,时间就会静止,超过光速,则时间可能倒流。然而这是违背狭义相对论的。在狭义相对论中,就算速度达到了光速,时间依然是向前的,毕竟光速只是一个用来计量速度的参照物。 而平行宇宙论得益于现代量子力学的发现,已有著名的冷斑现象其存在的证据。 所以,陈覃予更倾向于自己的灵魂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 那么以这个世界是平行宇宙中的一个宇宙为前提,设定灵魂是一种物质,那么陈覃予可能是在一个十分特殊的情况下,被吸出灵魂这种物质,强迫进行宇宙和宇宙之间的穿梭,进入到了现在这具身体里。 而他的脑子里之所以还有一台联网的电脑,可能这种宇宙之间的穿梭通道还没有关闭。 至于收快递这一点,陈覃予只能简单的提出一个假设这个通道不仅可以让灵魂这种物质穿梭,还可以让其他物质通行。所以他脑内的电脑应该是一个物质通行申请渠道,通过他这边提交穿梭申请,通道可以自行运输相应的物质。 那如此一来,岂不是能证明物质的基本构成物质是原子,或者电子 综上所述,陈覃予悔恨啊 为什么大学时的专业是计算机,而不是天文物理 他现在想这些想得脑袋都要大了 算了,懒得想了 还是先想想等会母亲回来,该怎么解释家里地板长草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三章 胡三娘去了宛平城外,离西山村小半日脚程的胡家屯。屯里的胡五四是她的父亲。 十九年前,胡五四不过是有几分薄产的农户,未有今日的富足。因此,西山村的陈重九请媒人来说亲,聘礼又丰厚,胡五四便将家中三女胡三娘嫁给了他。这十九年来,虽然两家离得不远,来往却不频繁。主要是胡五四秉着重男轻女的性子,一向奉承的是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只有聘礼才是自己的,出嫁当天就要钱货两清,不赊账,不保修。 再加上前年,胡五四家中幺子胡云海中了举人,又成了京城里鸿胪寺左寺臣的女婿。这下,胡五四成了村里人人艳羡的存在。他愈发觉得当初重视男丁的行为是正确的。 往年,就算逢年过节的,胡三娘不计较胡五四在她出嫁前日的话语,托人带东西孝敬二老,也没见对方托几句好话回来。三年前,胡三娘丧子又丧夫,胡家屯里的好几家都托人带了东西给她,胡五四却是半分未给。 胡三娘又气又怨,暗想自己孤儿寡母就算要饭也不要回这个家。可六郎溺水之事,耗费钱财颇多,就连盛放粟米的缸都露出了底。胡三娘自己吃点野菜麸壳无所谓,但陈初六尚在病中,若是吃不到粮食,怕是会过不去这个冬季。 为了儿子,胡三娘也得硬着头皮上门来求求胡五四。 不过,胡三娘还是低估了自己父亲重男轻女和爱财的程度。她一大早来到胡家屯,敲响家门。来开门的乃是幺弟妻子的婢女。听闻她是家中嫁出去的三女,也没有怀疑,便将她请进了门内。然而通传之后,婢女面有难色地告诉她,老爷和太太都不愿见她,还叫她趁早回家去,莫要在此留饭。 胡三娘闻听此言,面色发黑又发白,站起身时,身体还晃了几晃。她不发一语,径自出门,头也不回地朝着西山村走去。她心中已然下了决定就算去讨饭,也再不来胡家屯,求爹娘半分 下午,胡三娘回到家。家中屋门紧闭,与她出门时无异。她站在门口,整理了头发和面容,才笑着开门进屋,朝着六郎的房间走去。 此时,陈覃予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已经找到了一个还算完美的说法。他坐在凳子上,听到屋门传来的响动,便仰起小脸,尽量装出一副乖巧幼童的模样看着门口。 “六郎”胡三娘人未到,声先至。 陈覃予赶忙应声道“娘。” 胡三娘开门进来,视线刚投向陈覃予这边,不到一秒,就被屋中大片的绿吸引了目光。她蹙眉问道“这是什么”她走过去掀开叶片,看到红薯藤牢牢扎进地板的根部,眼中疑惑更甚,“房中怎会长出这种东西” 翻看红薯的叶子一番,胡三娘抬头看向陈覃予问“六郎可知屋中为何会长出此物” 来了 陈覃予人生中第一次展现演技的时刻到了 陈覃予紧张地看着胡三娘,稚声稚气地解释道“这是河神伯伯给我的。”实在是找不出其他借口,他只能利用封建迷信来骗人了。好在根据原主人的记忆,这里的人每个季度都要去天师教赶道场,对封建迷信的推崇度倒是挺高。 胡三娘盯着他,皱着眉头迟疑地重复道“河神伯伯” “嗯。”陈覃予重重地点头,“早上娘一走,伯伯就咻地一下,站在这块地上。他说他是河里的大鲤鱼,还说他不该逗我玩,害我掉进河里,差点没了性命。”他手指向红薯藤,手一挥,像是在学人做样地说,“伯伯手一挥,屋子里就长出了这东西。他说这是来自世界另一端的东西,嫩叶可以做菜吃,土里的根可以作为粮食饱腹,也能做成糖。” 胡三娘听得眼睛瞪得越发大,弄得陈覃予越来越说不下去了。 难道被识破了 我的演技有这么烂吗 殊不知胡三娘心中巨震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吗 胡三娘低头捏着手中的嫩叶,又抬头看看乖巧模样的陈初六,心中在刹那间思虑极多。倏地,她起身抱住陈覃予,大步迈出门去,朝着四邻喊道“来人啊河神显灵了” 胡三娘心中已然明白,不过方寸粮食,若要偷食,又能食多久若要卖出,又怎能解释清楚此物的来历还不如告知众人,此物为神所赐,或能易得千金 成功了 陈覃予放下心来的同时,看着胡三娘的喊声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人。她抱着陈覃予,一边眼泪止不住地流,一边大声告诉其他人“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了” 众人闻之,皆面露惊诧。 不一会儿,等到里正也被其他人引来,胡三娘才掷地有声地说“是河神可怜我儿,说自己错不该害我儿差点溺亡,特赐我儿几株天上作物,言明此物可作粮食,让我儿再不用忍饥挨饿。” 村邻听得两眼圆睁,里正更是严肃了面容,问胡三娘“确有此事” 胡三娘退后一步,让出门来请里正进屋“作物便在我儿屋中,大家可随妾身去看。” 一大群人跟在里正和胡三娘的后头进了屋。本来半敞着的木窗被几个人心急地拿手撑高,屋中立刻亮堂了不少。在陈初六床前的空地上,是一大片从未见过的绿油油的菜蔬。 胡三娘说“妾身今日出门时,屋中尚无此物。听六郎说,是河神趁妾身出门时,来家中赐下的。他言明此物嫩叶可作菜蔬,土里的根可作粮食。” 里正蹲下身,拿着红薯的叶片来回翻看,奇道“吾从未见过此物。” 另有几位老人也跟着蹲下查看,均道“老朽亦不曾见过。” 人群中发出一声疑惑“难道真是天上来的” 里正站起身,对旁人道“且拿锄具来翻土一看。” 不多时,两个农人拿着锄头进屋来。里正示意道“汝且轻挖,勿要伤其根。” 两位农人忙答应下来,才挥着锄头,砸进了地板中。 陈覃予屋里的地板不过是夯实的泥土,锄头轻轻一砸,就刨出了坑。再挥几下,一个带着土的红色的东西便露了出来。里正忙示意两人停手,蹲在地上用手抠出红薯来端详。他用手将覆着红薯的土抹干净,凑近鼻子闻了闻,再用指甲在红薯的表面挖了个小坑,露出里头橙黄色的肉,又凑近闻了闻。 倏地,里正的表情变了。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问陈覃予“河神可说此物如何食用” 陈覃予点点小脑瓜,脆生生地答道“伯伯说,蒸煮透心便可。” 又过了约莫三十分钟,一个农妇端着一盘熟透的红薯块进来,恭恭敬敬地摆在了里正和几个村中老者的面前。 在围观众人的注目中,诸位拾筷,夹起一块橙红色的薯肉来塞入口中,表情立时变了。 “甜软适口,不腻不齁,着实好物也”其中一名老者飞快地发出一句感叹,就抡起筷子向着下一块进攻。其他几名老者更是话都不说,先多吃几块。唯有里正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对着京城的方向遥遥一拜道“神恩浩荡,赐吾等新粮种。吾等定上达天听,勿使此粮种绝迹于此处。”他转身吩咐其他人,“汝等护好粮种,吾要夜入宛平城,将此事告知宛平县知县。” 入夜,陈覃予从自己屋里搬出来,住进了胡三娘的屋。他家院子外头被几个人守着,是里正吩咐的,说他要连夜进城请知县来,明日一早便到,让大家守好这些作物,不要让人给毁了。 在此之前,里正单独问了陈覃予关于红薯苗的事情。 陈覃予的身是十岁少年身,灵魂却是正儿八经的21世纪青年,还是个十分在意逻辑的程序员。因此不管里正怎么问,他都一口咬定这个是河神赐下来的,还反复提到自己落水时确实是被一条大黑鲤鱼所吸引。 陈初六溺水之事,里正早有听闻,见此子所言条理通顺,与所知事实相符,便十分高兴。若这真是粮食,那不仅是胡三娘家有赏赐,整个西山村也跟着沾光啊 陈覃予却有些担忧。这里毕竟不是原来的地方,他没办法摸清楚这些作物究竟是没有传入,还是已经传入却没有散播开来,或者是这里压根儿没有。 陈覃予躺在床上,打开微博的页面。私信那里果真又有了新的讯息。他赶紧点开,全是皮蛋发来的信息。 皮蛋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皮蛋你明知道他已经死了,你还装神弄鬼些什么 时间隔了半个多小时,皮蛋又发来信息你装成一个死的人有什么意义你到底想干什么 又过了半个小时,皮蛋问他你真的是他吗 陈覃予赶忙回复道我是啊蛋爷,真的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好像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还成了一个小孩。 那边十多秒后回了四个字我草你妈 陈覃予 皮蛋装成死人来骗我有意思吗 陈覃予没骗你,我真是本人啊 皮蛋证据呢 陈覃予你听说徐燕跟我表白,喝醉了酒跑到我家来,拿着一个啤酒瓶,指着我,问我是不是你的好兄弟,还让我赌咒发誓,说坚决不会喜欢徐燕。我说,我是gay,我喜欢上你也不可能喜欢上徐燕啊。结果你被吓跑了。 皮蛋不是说好不提这茬的吗 陈覃予那你相信我了 皮蛋难以置信。 陈覃予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死了,现在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还成了一个小孩。结果我发现我不仅可以在脑内上网,还能购物。更神奇的是我买了一些红薯,你猜怎么着我上一秒买,下一秒它们就传输过来了。 陈覃予我现在在想,如果我把我自己弄成一个商品链接,你购买我,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皮蛋你还说自己不是骗子 陈覃予费尽脑汁,终于成功说服了皮蛋,让他确信自己遭遇了一系列的奇遇。就是在沟通的过程中,他有点嫌弃皮蛋的回信速度。 陈覃予专心点啊,哥们儿,我就靠你了 皮蛋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他我挺专心啊 陈覃予哇啊,每次回信息你都回得贼慢,你还说你专心 皮蛋隔了十多秒才回复他我秒回的啊。 陈覃予你打几个字,需要用十多秒 回复完这句话,陈覃予就意识到一个可能既然两个世界分属于不同的宇宙,那么两个宇宙的时间进度是不是不一样 陈覃予赶忙问皮蛋你那边几点 皮蛋回他上午9:32。 陈覃予你那边显示我跟你聊了多久 皮蛋又回他没多久啊,就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陈覃予张开眼睛,看了看窗外已然全黑的夜,又看着身旁睡着的母亲。他闭上眼,脑内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分。他跟皮蛋聊了五个小时,可皮蛋那边才半个小时。 陈覃予打开了b站的首页,首页的视频顺序、广告位置,与前几日的一模一样。所以,这个世界的时间进程与之前世界的时间比是10:1 陈覃予的头皮都麻了。他赶忙将这个信息告诉给皮蛋,并要求对方尽快弄一个淘宝卖家账号来,他好立刻把自己挂成商品,离开这里。 时间不早,陈覃予就算前世习惯了熬夜,这世的身体也撑不住了。睡前,他强撑着睡意让皮蛋给他的支付宝转一点钱过来。 皮蛋我真的还是觉得你是个骗子。 陈覃予赶紧的,我账号里面就剩下花呗了。但花呗要还啊万一到期我没还,客服联系我父母,他们会怎么想 皮蛋那边久久都没有回话。 陈覃予也没有管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他眼睛一闭,再睁开已是第二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四章 胡三娘将陈覃予轻轻拍醒,柔声告诉他“六郎,县尊来了。你不要怕,照实说便好。” 陈覃予轻轻点头,爬起身来让胡三娘为他穿好衣服,再牵着他走到自己的房中。 不大的屋中站着不少人,其中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凳子上,其他人则围在他的身后。 胡三娘拉着陈覃予朝着那位大人揖礼道“民妇陈胡氏见过汪县尊。” 县尊 陈覃予跟着弯腰的时候,脑子里立刻搜索“县尊”究竟是什么官。 根据资料显示,县尊乃是平民见到知县时的尊称,而知县是正七品官员,虽然手底下有人,但县里发生的事基本上都要过问。 对此,陈覃予表示很好,这样层层上报,知道红薯的人越多越好。 知县汪林点点头,面上带笑地问“陈六郎,某听闻此物乃是河神所赐” 陈覃予点点头“回县尊,这是河神伯伯的赔偿。” “河神说这是粮食” 陈覃予重重点头。 谁知汪林瞬间变了脸色,手掌往桌上一拍,怒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本官面前装神弄鬼” 不要说胡三娘,就连陈覃予都蒙了。 不知是谁的手压住他的脑袋,使得他的脑门磕在了地上。一顿一顿的疼痛中,他听到胡三娘慌张跪在地上道“县尊息怒,民妇之言句句属实,不敢装神弄鬼,欺瞒朝廷。” 汪林嗤笑一声“尔等还敢狡辩若是那鬼神真要补偿你们,又怎会只给些微粮种,不赐金银宝物” 这逻辑判断还挺有道理的啊 陈覃予一边琢磨着,一边听汪林怒喝道“说尔等从何处盗来此物” 旁边站着的里正欲替陈覃予母子俩辩解,汪林便抬手示意他噤声。 陈覃予被一个差人上前来捂住了嘴,不许他出声。胡三娘上前来想拉住他,却不敌差役的力量,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怎么办 陈覃予挣扎不得,脑中疯狂地想着救命的法子。要不再买点东西可他要买点啥才能让大家相信他的话 里正见胡三娘趴跪在地,泣声哀求,心中终是不忍。他不顾汪林的示意,躬身劝道“汪县尊,愚妇陈胡氏纵然糊涂,胆敢欺瞒朝廷,她的儿子陈初六却不过是个刚蒙学的少年人,恳请大人饶了陈胡氏母子俩的命吧。” 汪林却怒道“若人人装那鬼神,盗取他物,世间何来王法” 里正闻言,只“哎”了一声,再说不出其他劝阻的话来。 陈覃予的心中骇然。他就是装神弄鬼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啊这里不是封建王朝吗,怎么比现代社会还容不下迷信 天呐他要是早知道买红薯这么多麻烦,还不如买点蜡烛,或者珍珠珍珠 陈初六立时不挣扎了。制住他的差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生怕自己力气太大,把孩子给弄死了。 在他的旁边,胡三娘流着泪,仍在小声恳求。 忽地,屋中亮起了一团柔和的白光。众人同时顿住声息,汪林更是瞪着眼睛,眼中含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光芒散去,一堆还带着水的珠蚌出现在了地上。 众人又是“啊”的一声,显然吓得不轻。 陈初六这才又挣扎起来,见差役还一动不动地捂住自己,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张嘴狠狠地咬了一口差役的手。 差役这才回过神来,手跟着放松,任由陈覃予挣脱开来。 只见陈覃予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大声道“小人陈初六不敢欺瞒朝廷。那粮种确是河神所赐。他赐我此物,不过是念在我母亲身体渐弱,我亦是体弱多病,无力耕作。他让我将此物献于朝廷,以期朝廷念我家献种有功,能永免税赋差役。”他起身,手指向那堆珠蚌,看向知县道,“这堆珠蚌亦是河神所赐。他嘱咐我财不可露白,便将此物放入我心中,让我待到弱冠时,再拿出来取珠换钱。今日危难,我只能将它们提前取出,以证我所言句句属实,请县尊明鉴”说罢,他趴下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胡三娘顿了片刻,亦跟着他磕头喊道“请县尊明鉴” 屋中一时落针可闻。 这等奇事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它是真的 汪知县怕是也被镇住了,好半晌才说道“既然你说这是珠蚌,那只要能从中取出珍珠,某便信你所言,更上奏朝廷,赐你家钱银,还叫你家永免税赋徭役。” 陈覃予松了一口气,赶紧谢道“谢县尊” 汪知县不仅赐他们起身,还命人搬来座椅,给他们赐座。 旁边跟着来的,看起来像是师爷一样的人物见两人落座,便示意一旁的差役开蚌。 那名差役随手拿起一个蚌壳,抽出腰间的佩刀,小心刺入珠蚌中,将其用力划开。他的力气很大,珠蚌刚被划出一个口,他便双手使力,轻而易举地将蚌壳扳开了。 米白色的带着腥味的蚌肉展开来,倒是没立刻看见珍珠的影子。差役将手指伸进蚌肉中,搅动了几下,身体忽地一顿。他使力将肉里的东西扣了出来,举在众人眼前,一颗直径约有一厘米的深紫色、正圆形的珍珠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一幕让陈覃予都有些震惊。 他之所以忽然想起购买珠蚌,一是因为他的一位女同事有在淘宝上买珠蚌来,自己取珠的爱好。不过那女同事买了这么多蚌壳,也就开出过一颗八毫米的正圆形紫色珍珠,还说自己赚了。 二则是蚌壳属于水产,没什么人会特地去偷,感觉和河神的身份更有关联。 现在差役取出一颗在后世价廉,在这里却价值千金的珍珠,不要说其他人,就连汪知县也被镇住了。虽然不晓得这个年代的官员工资多少,但根据各个朝代的推断,正七品的官员也不像是会有钱的样子。 汪知县没有喊停,差役也不敢停,其他跟着想大开眼界的人更是连声都不会出。 陈覃予一共买了五十个品类不同的珠蚌,按照淘宝页面标注的买五送一,传输过来是一共六十个,还有一小包洗珍珠用的海盐。 差役一一开来,将取出的珍珠放在一个陶碗中,不大一会儿,珍珠把碗都装满了。 陈覃予无奈,只得托人从厨房里又取了两个碗来,然后将取出的珍珠一一分类。光泽无暇、形状规整的珍珠一个碗,光泽无暇、形状不规整或有瑕疵、形状却规整的一个碗,剩下的珍珠在另一个碗。 六十个珠蚌开完,众人看得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陈覃予也不管他们,只跪在地上,把品质最好的那碗推出来说“启禀县尊,小人陈初六愿将此碗珍珠献于朝廷,以谢朝廷免小人一家的税赋差役。” 众人大惊。虽然这碗中的珍珠只有六颗,然每颗价值万两白银也不为过。卖了不说他自己的差役,就连子子孙孙也不用辛苦劳作了啊 汪林沉默着,未发一语,陈覃予也不急。他接着推出品质中等的那一碗,说“再禀县尊,小人愿将这一碗珍珠同样献于朝廷,以助朝廷推广河神赐下的粮种,让天下万民均受神恩。” 这下,汪林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但这还没完。 陈覃予将最后的一碗推至汪林面前,接着叩首拜道“最后一碗珠,虽价值不丰,亦能买下不少粮食。小人愿将所购粮食赠予他地灾民,为赐下此珠的河神积攒功德,助他早日飞升上界,成佛成仙。” 屋中比方才更静了。众人呆滞地看着叩拜在地的陈初六,不敢相信这人居然一颗不留,全部赠予朝廷。 难道河神所赐之物,其实不止这些 陈覃予见众人久久不应,低着头联系自己的上下文,忽然就明白众人可能是在想些什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真撒一个谎,需要千万个谎来圆。偏偏你还不能不去圆。 陈覃予不待汪林叫他起身,便抬起头来看着汪林“县尊,河神所赐之物全在此处,小人不敢藏私。且小人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人不过是个少年人,家中也只有一个寡母。若我今日私藏,来日又怎能抵挡得住贼人的惦记。”他复又叩首的瞬间,觉得膝盖都跪痛了。因此,陈覃予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调中含着几分委屈和无奈。 知县汪林看着面前的陈初六,实在是有些不敢置信。无论是面前价值连城的珍珠,还是跪在地上,说话条理分明,还不卑不亢的十年少年。这一切都让他如坠梦中,可偏偏不是在做梦。 他面露威严地看着陈覃予,问“汝不过刚蒙学,何以言辞烁金,让某不敢不信汝之所言” 啊千万个谎啊 陈覃予心中哀叹,却只能继续撒谎道“回禀县尊,小人此番溺水,既是祸,亦是福。若无此难,小人仍旧是顽劣童子,不好学亦无大志向。今逢此灾,小人方晓生之不易,亦醒悟过往岁月皆虚度。” “哦听汝所言,此灾还为汝开了窍” “回县尊,正是如此。”陈覃予知道自己不能再装逼了,装的逼越凶,劈的雷越猛。他索性无赖一次,借着原主人的记忆说“家中连遭劫难,家境更是一落千丈。我不过是一个病弱小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何以为我母亲分忧为今之计,只有用功读书,将来考上功名,才能使我家门楣光耀,我母亲能安享晚年。” 闻听此言,原本被陈覃予的一系列骚操作镇住的胡三娘双眼通红,掩面悲泣道“是娘无能” 陈覃予赶紧转了个身,叩拜胡三娘道“母亲不可如此自责。母亲予我生身,这便是大恩。母亲亦从未苛待我,甚至因我溺水之事,倾尽所有,险些还卖光田土房产。这便是大德。如此大恩大德,母亲怎还自责己身”说罢,陈覃予灵机一动,跟着嚎哭起来。 他们母子俩像是比赛似的,一个哭得比一个惨,甚至哭着哭着,还抱在了一起,看起来着实可怜,闹得汪林头都大了,只能出声道“罢了罢了,某信了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五章 不过半日,陈初六就出名了。不说小小村落,就连半日路程远的宛平县都知道西山村里有个孩童差点溺亡,救回后不仅人开了学窍,更被河神看上,赐他粮种和宝珠。一时间,满城的人都跃跃欲试地想到西山村里的那条小河沟里窜几窜,如果能遇到乐善好施的河神大人就更棒了。 陈覃予倒是不知道这些。他和他娘正在收拾家当,准备搬到宛平城内的县衙里住。 那些价值连城的珍珠随着汪知县一起,出发赶往顺天府。粮种更是被师爷亲自挽袖荷锄,移种到宛平城外的官田。 虽然奏疏和珍珠还没有面圣,汪知县却没准备让陈覃予母子俩等待。皇帝的赏赐没到,他作为一县之长可以先赏赐一下嘛,就赏赐他们母子俩住在县衙内几日吧。 看来穷,也是一县之长不得不面对的难题啊 宛平县的县衙看着就像个古建筑,又旧又破,搁现代都能评上d级危房。 陈覃予随着胡三娘大包小包地搬到县衙时,甚至不敢相信此地居然是个政府办公楼。那大门上的牌匾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顶上的瓦片亦是要坠不坠的样子。走进去是一个大院子,两旁的墙壁涂着灰色的干泥浆,一条石板路旁边立了两排暗红色、木纹都有些开裂的杀威棍,石板路尽头是办事用的公堂。那知县老爷平日办公用的桌子腿都瘸了一段,用块木头塞着,看起来磕碜得很啊 但这不是最穷的。 从公堂旁边的小路走进去,是住人用的院子,大还是挺大的,只是看起来都杂乱又破烂,不像个府衙,倒像个下三流人士居住的群居房。在院子进门的左斜方有一口水井,旁边放着取水用的木桶,还需要人用手拎上拎下。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蹲在水井旁,埋首搓着木盆里的衣物。 差役恭恭敬敬地朝着那妇人喊了一声“汪娘子,陈胡氏到了。县老爷说以后他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了。” 陈覃予直直地看向那妇人,见对方听到这喊声后,猛地转过头来看向这边。那妇人约莫二十多岁,一张圆脸,肤色雪白,眼角长了些笑纹,在她眯眼笑时越发明显,可她这么笑着,模样真是越看越好看。 妇人站起来一边在裙子上擦手一边爽朗地笑着说“哎呀,哎呀,我这我都没有收拾好呢。” 陈家母子赫然明白这位妇人怕不是什么仆妇,而是知县汪林的妻子。他俩赶忙恭敬地俯身垂首道“民妇小人见过汪娘子” 差役说“县尊说等陛下的赏赐下来了,他们就会另有院子住了。” 那妇人点着头走过来,先拉起胡三娘的双手,温柔地说“你便是陈胡氏我听差人们说你教了个好儿子。那么多的珍珠不存一分,尽捐国家,当真少年圣人也我看呀,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没父母言传身教,做儿女的哪有如此智慧”她说着,又把脸转向陈覃予,笑眯眯地说,“这位便是外面传的少年圣人陈初六吧。相公对我说,你虽年幼,亦有为天下分忧之心,当真孺子可教也。” 陈覃予笑着谦虚道“谢知县夸奖小子不过是吃过苦,方知此中辛劳罢了。今幸得明珠,自不敢藏私,只求明珠易千金,千金换予天下百姓同吃粮。” 这话一出,汪孺人的眼睛越发明亮。她慈爱地看着陈覃予,眼中微微含泪,双唇抿着笑得越发温柔“若是官人听到你这席话,不知会有多高兴。” 这一夜是陈覃予穿越到这里后过得最舒坦的一夜。晚饭时,他吃了一顿羊肉羹,羊肉炖得酥烂入味,简直好吃到流泪饭后休息片刻,接着洗了一个热水澡。虽然是不怎么卫生的盆浴,还有一个长相粗糙、手掌更粗糙的差役拿着帕子给他搓澡,让他浑身不得劲儿不过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是挺爽的。 等夜深了,胡三娘把自己听来的赏赐内容说与他听,待他躺上硬邦邦的床后,胡三娘便吹熄桌上的油灯,再出门去将门阖上。一切重归于静,四周只有不嫌吵的虫鸣。陈覃予睁开眼睛看着顶上的床幔,脑子里打开电脑,都不看皮蛋有没有回信息,就先发了一长串“啊”过去。 陈覃予完了,我快被封建社会腐蚀了 陈覃予兄弟,你绝对想不到我马上就要有一个五百平米以上的花园平房,还能有购买力相当于现代几百万元的存款。等我作个弊,考个秀才,还能买七八个英俊的小哥,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不用交税和上班,每个月还能有钱领。 陈覃予天呐兄弟,我简直是一个人生赢家虽然我才十岁,但我即将迈入豪富之列了 没过多久,皮蛋给了他回复,就一个问题所以淘宝卖家账号你不准备要啦 陈覃予把摆成大字型的身体收拢,乖巧地躺好,在脑子里回复道发我吧 皮蛋封建主义腐蚀不了你啦 陈覃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又把我给拯救了 皮蛋发了个do嫌弃眼神的表情后,甩了一个账号过来。 没有犹豫,陈覃予直接用这个账号登录了淘宝。没想到这一次登录,居然还要相机验证。他赶紧给皮蛋发了信息,等待时间又是十秒。 只有短短的十秒,陈覃予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焦。 封建社会就是封建社会,他这是撞了大运,能用上淘宝,才即将成为一个富户。要是没有淘宝,他怕是只能过上朝不保夕的生活,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很快,皮蛋发来了验证码。陈覃予登录上账号。他看了一眼左上角,显示的地址是大夏。他赶忙照着教程给自己的店铺里添加商品。商品照片就用他和皮蛋的合照截图,标题就叫陈覃予本人,商品价格设定为1元。 商品链接弄好之后,他赶忙让皮蛋购买自己。 十秒后,皮蛋发了个ok的手势。 陈覃予连躺都躺不安生了。他坐起身,眼神发空地看着前方,脑子里的页面在微博和淘宝之间来回切换。他一会儿想自己穿越回去之后,是现在这具身体,还是另外找具身体;一会儿又想到相处没几日的胡三娘,若自己走了,她可真成孤家寡人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陈覃予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有点类似上一世的自己即将彻底阖眼前,那种天灵盖在冒冷气的感觉,可这种感觉不过持续了两三秒就结束了。接着淘宝页面上有关他的商品链接消失,页面中间的提示不是淘宝惯常的商品已取消,而是一行红色字体警告传输端口无法移除,已取消本次操作。 传输端口 难道是我吗 陈覃予震惊地看着那行红色的字许久,才将页面切回微博。在私信栏里,他看到了皮蛋的消息怎么回事儿我刚点击购买,页面就消失了。没过多久,就提示我传输端口无法移除,已取消本次操作。 陈覃予的嘴唇抿紧又张开,张张合合,最终咧开来,和其他四官一起构成一张痛哭的脸。 希望落空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在那一瞬间,浑身都凉了个透彻。 许久之后,他给皮蛋回了条信息,就五个字我回不去了。 久久之后,皮蛋回了他三个字,是一句肮脏的国骂。 这还是皮蛋第一次在陈覃予面前骂出这样的脏话,就连上次他心心念念的徐燕给陈覃予表白时,他都没这么愤怒。 但看到这句话的陈覃予没生气,反而哭着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六章 这之后的几天,陈覃予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搁书房里查资料的生活。他发现这里的文字他大部分都认识。这些字长得有点像繁体字,但在个别地方又有些不同,连猜带蒙,他大概把这个世界的历史看明白了。 这个国家的历史截止今日,已有三千六百多年。在这个朝代之前,也有唐宋两朝,却是在商周两朝之前。在唐朝之前,还有一个明朝。 陈覃予蒙了。 看来历史发展成今日这种状况,并不是某个地方出现了分支,而是经过不断地分歧,才延伸出今日的大夏。 刚穿来的前几天,陈覃予觉得这里像明朝,毕竟首都一致,地名一致,也没有剃头。但在这里看了些书后,陈覃予发现这个大夏与其说是像明朝,不如说是地球上那个宋朝和明朝的结合。 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中,是没有被其他民族的人统治过的。朝代更迭主要靠农民起义。 大夏朝的开国皇帝就是个农民,但他位于大地主阶级,跟朱元璋那种开局一个要饭碗的穷人完全不同,更别提后面因为坐稳了江山,就骄奢淫逸的事情了。 大夏的第二位天子是开国皇帝的堂兄弟。因为看不惯兄弟的所作所为,觉得他败了江山,便造反夺权。在夺权成功后,他励精图治,倒是把大夏治理出了一片升平盛世。 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第三位皇帝,姓梁,名宥帧,是上一位皇帝的嫡长子。从目前的政绩来说,看着倒是挺不错的。在他的下面,还有十位亲王,在各地就藩,各自领着军队,戍边或守城。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手握重兵或者财富的世族。每个世族中都有一部分子弟在朝中任职。通过科举考试选拔上去的普通人,反而提升有限,能当上正三品官员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而世家子弟的就是正五品。 目前在朝堂之中,还有一个类似于明朝内阁的机构,名字也叫内阁,其中的成员分别叫首辅和辅臣。但能当首辅和辅臣的人比明朝多,一共有五位,分别就来自五个权倾朝野的世族。 除此之外,陈覃予还查看了不少文学作品。他发现这个世界有四书五经,内容和作者与地球上的那些一致,更赶巧的是这里的四书五经也是科举专用书。 至于诗词方面,大部分的内容和作者相同,但或许是因为平行宇宙的原因,陈覃予也看到了不少没有见过的诗歌和作者。 为了日后学习和考试上的便利,陈覃予赶紧利用搜索和ord文档,将他所看过的书籍整理成文档。 查完资料后,陈覃予为了讨好十分生气的皮蛋,顺便测试一下能否售卖其他东西,他给自己买了部相机。 陈覃予没用花呗的钱,因为皮蛋转手就划了一万块钱给他,让他拿着用。陈覃予倒是不客气,迅速买了一台价值三千多的ro。 闹得皮蛋发给他两个字还钱 陈覃予不理他。等收到相机后,先给自己拍了张自拍,再偷摸着把县衙和衙门里的小吏们拍了个遍,最后拍了张自己房内烛台的照片,才小心翼翼地将相机放在枕头底下,藏好。 这次添加商品,对于陈覃予来说已是熟门熟路。不过两分钟,他就将相机添加进商品,发在卖家店铺里。 那边随时待命的皮蛋立刻拍下。 但令陈覃予没有想到的是,他买东西是付款成功就能收货,卖东西还需要手动点击发货。等到页面提示发货成功时,他转身揭开枕头,躺在下面的相机已不翼而飞。 没过多久,大约几分钟,皮蛋那边给了他反馈,是一句我相信你了。 陈覃予无语又感动,这人还没有彻底相信自己,就先给自己转了一万块,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太仗义。 接着皮蛋又发来一条信息要不我给你申请个qq 带着围巾的企鹅又一次出现在了陈覃予的电脑桌面上。他按照皮蛋发来的信息,登录了qq,加皮蛋为好友后,发出的第一句话是把你的表情包传给我。 皮蛋这次都没让他等十秒,就发给他一个大刀切丁丁的gif表情。 没有表情包的陈覃予很无力,只能回三把带血的菜刀。 这就是他俩的友谊,虽然看起来有点塑料,实际上比钻石还硬。 陈覃予这边没办法导出相机的照片,只能让皮蛋导出后发给他。 等到皮蛋把烛台照片发给他时,午饭都吃过了。 哎,这时间差真是让人头大啊 不过这种困难只能适应,无法克服。陈覃予倒也有点习惯了。他把烛台加为商品链接,让皮蛋购买。跟相机一样,烛台也在手动点击发货成功后,消失了个干净。 没过多久,皮蛋那边发来新的问题这东西值钱吗 陈覃予回他我这边挺普通的。 皮蛋那我去问问。 皮蛋要是这东西值钱,咱们以后就发达了呀你那边卖给我,我再在这边卖出去。卖出的钱分一半转你支付宝,你又能在网上买珍珠,然后在那边换钱买东西。 陈覃予 陈覃予你简直是个天才 看到皮蛋的话,陈覃予才意识到他俩现在有个巨大的优势他都不用刨坟,就能得到文物。而现代社会里一些常见的珠宝,在古代却价值连城。 天呐 他发达了 陈覃予迫不及待地跟皮蛋说快快快赶紧去问价格 皮蛋回了他一个白眼大哥,我这都开始吃晚饭了。明天再去问。 陈覃予你那里几点了 皮蛋6点27。 陈覃予哦。那你吃吧。我这边再等个六七天就知道结果了。 皮蛋捶你狗头jg 哎,时间问题啊,真的太巨大啦 陈覃予以为等待的时间有点难捱,可没过几个小时,皮蛋给他发了个信息过来。 皮蛋哥们儿,我发现你最多只能再陪我九年啊 陈覃予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倒是没啥感触,毕竟皮蛋那边的九年,可是这边的九十年。因此,他丝毫不难过地催促皮蛋那你还不抓紧点,趁机从我身上多捞点 皮蛋张学友之食屎啦你jg 与此同时,宛平知县上呈给顺天府尹,顺天府尹又上呈给皇帝的奏疏还有珍珠,经通政司处理后,送到了内阁。 今日的内阁比较悠闲,只有李首辅和张、戚两位辅臣在。 西山村陈初六的奇事传播虽远,目前还未传到京城。因此,三位不知道顺天府尹为何上呈急奏。 李首辅拿起奏疏来,将其打开。站在他不远处的张辅臣则随手掀开装着珍珠的匣子。大木匣中又放了三个木匣。他随手拿起一个打开,里面的珠光弄得他一双老眼狠狠地瞪了几下。他赶忙把这个放下,又打开了第二个、第三个,通通是珠光闪耀,见者皆惊啊 “这姜伯渊怎会献上如此多的珍珠”张辅臣奇道。 另一边正处理其他奏疏的戚辅臣走过来,跟着被珠光闪了眼。 看完顺天府尹奏疏全文的李首辅走近,心里早有准备,倒是比其他两人好一点。他当即将这件奇事说与二位听。闻者连连称奇,更赞叹陈初六之高义。 “那该如何评判”张辅臣问,“此子尚年幼,便如此高义,又闻已被开了学窍,不如赐他国子监生一席” 李首辅摇头道“不可。此子尚未开蒙,入国子监如牛嚼牡丹,待他考上秀才,再赐国子监监生一席亦不迟。” 其他二位闻听,都觉此举甚好。 远在宛平县的陈覃予尚不知道自己只要考上秀才,就能到当今第一学府的国子监入学,但考秀才这个短期目标已经被他提上日程。 在大夏,士农工商的阶级分得十分清楚。根据他看过的律例,只有宗亲、世族和官绅才可以有奴仆,其他的,哪怕是豪富之家,也不得有奴隶。 陈覃予倒是没有买奴隶的习惯,可他即将有一个五百平米的房子,难道不需要请人来打扫所以秀才必须考 陈覃予下定决心的第二日,便找到正忙着跟县太爷老婆一起打扫整个衙门的胡三娘,道“娘,我想读书。” 胡三娘如同醍醐灌顶般,脸倏地红了“是为娘疏忽了,前几日就该替你准备好拜师礼的。”她转身请教汪林的妻子何美玉,“汪娘子可知这城中哪家书院能容我儿上学” 何美玉不须考虑,便答道“初六如此良材,入书院听那些秀才讲经未免可惜。等官人回来了,不如让初六去把当初说与我听的话,对着官人再说一遍。他呀,准保舍不得误了良材,定会为你觅得良师” 胡三娘的双眼顿时笑成了月牙,喜不自胜地说“那妾身便谢过县尊,谢过娘子了” 大夏朝顺天府宛平县,一个在军事位置上十分重要,然而文学之风不算明朗的地方。在史书上说,从前朝开始,便自古南人出文状元,北人出武状元。而北人中中进士者,十之五六在京师里面。 宛平县这么一个靠近京城,却只能占点交通便宜的地方,其实连举人都没有几个。 好在陈覃予就遇上了一个,那便是知县汪林。 没过几日,汪林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皇帝的赏赐,和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消息。 皇帝听闻此事,见过了新粮种和珍珠后,与内阁的共同商议,得出了决议。 跟着前来宛平县宣旨的宦官站在跪着的陈初六和汪林面前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陈胡氏三娘虽为农妇,然教化有方,赐“忠正妇”封号,位列六品。其家陈氏永免税赋,赐北京城外城房产一处,白银二百两,另赐城外土地百亩,农奴四人,仆妇四人。 第二件事,陈初六献粮种宝珠有功,赐国子监监生一席,考上秀才即可入学,另赐白银三百两,城外土地二百亩,农奴十人,仆妇奴隶十人。 第三件事,宛平知县汪林、师爷杨休等人教化有方,各赐白银五十两,汪林提为顺天府通判,即日赴职。 众人匆匆接旨谢恩,唯有陈覃予闷闷不乐。说句心里话,他是准备长大一点后,举家迁往江南的。那里又安全,又温暖,还有很多肤白貌美的小哥哥可以让他推倒所以,可以抗旨吗 跪着不动的陈覃予被胡三娘一把抱了起来,高兴地说“六郎,你能去京城上学了” 陈覃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道“是的,娘,你先把我放下吧。” 那面白无须的年轻宦官笑眯眯地走过来,从胡三娘手里接过明明十岁,身材却依然瘦小的陈覃予,问道“咱家问你,你真见过河神” 还能咋地 只能承认了啊 陈覃予点点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年宦官,似是等他继续问。 “那河神老爷长什么样子啊” 陈覃予想了一下封神榜里的姜子牙,依葫芦画瓢地道“河神爷爷头发全白了,还有长长的白胡子,穿白色的衣服。那衣服不似布不似绸,他说那是鲛绡。” 宦官“呀”了一声,转头问汪知县“鲛绡县尊可知那是什么” 汪林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确定地说“吾曾读过一本杂书,里面曾写过一种海外族群,名唤鲛人。不知这鲛绡是否与这鲛人有关” 陈覃予看了一眼汪林,点点头说“河神爷爷说,鲛绡乃是人身鱼尾的族群织造,价值奇高,比珍珠更不易得。” 在场诸人听得啧啧称奇,一点都没有怀疑陈覃予是在现编故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七章 圣旨既然接了,汪通判和陈覃予一家也该尽快收拾收拾,到京城去了。 秉着就当是去旅游的陈覃予打起精神来,跟着母亲一起忙前忙后,办理西山村内的土地事宜。他家毕竟要迁去京城,这里的土地房产留下来也无用,便琢磨着卖掉。 不过这些财产该怎么卖掉呢 在大夏,土地是允许买卖的,不过价格没有统一标准,如同现代的房价,有些地方贵,有些地方较为便宜。 此时的北京城周边,虽是靠近首府,土地却没有那么贵,毕竟此地的田土不盛产粮食,自然不如江南田产那般昂贵。可众多价贱土地中,忽有一处拔群而立,那便是陈初六的家。 众人听闻此处乃河神现身之处,更是赐下新粮种之处,人人都想沾这点仙气,房价自然涨了上去。 胡三娘作为一个普通农妇,虽被当今天子封为六品忠正妇,却无甚高人一等的感觉。在乡邻来问价时,她也没跟着将价格提高,只说了个跟周围其他房屋无甚区别的价格十两银子。 十两,对于目前这个相对和平的年代来说,是普通人家都出得起的价格。 一时间,人人都来看房,个个都想买房。陈覃予也不想坐地起价,只想便宜卖了,赶紧去京城里待着他已经住够了漏雨的县衙啦 没成想买主还未确定,一个“程咬金”就杀了出来。 胡五四,这个一辈子重男轻女,对嫁出去的女儿分外苛刻,就连外孙和女婿都要死光了也不来看一眼的男人,忽然命人一大早就来找胡三娘,让她赶紧回家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就算是陈覃予都看得出来胡五四存了什么心思,更何况已将其看得明明白白的胡三娘 胡三娘让胡家来传话的下人等着,转身便面露不虞。既然父亲真把自己当成了外人,这个时候来寻人,定是冲着那房产来的。 偏偏她还不能不回去。 大夏尊重孝道,讲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丧从子。 丈夫在时,她不回去尚没人可说旁的。现她是个寡妇,陈家也只剩下一个未成丁的独子。哪怕她成了忠正妇,若是犟着不回去,定会被人说三道四。可若是回去,心里那道坎儿又堵得心口难受。 左思右想,胡三娘还是硬着头皮回娘家看看。 自陈初六苏醒以来,胡三娘越发觉得自己的孩儿经此一难,懂事了许多,今得知县娘子夸奖,她便觉得陈初六能成个举人老爷,也未可知。她可不能在名声上拖了孩儿的后腿。 打定主意,胡三娘便托知县娘子吃午饭时,捎上陈覃予。她准备独自一人回娘家。 陈覃予不允。他搜干净了原主人的记忆,也没有找到有关胡五四除名字、住所以外的讯息,但也不是对此人全无其他印象在陈初六父亲死后,倒是不断有人安慰胡三娘,说胡五四并非铁石心肠,只是不便出门。胡三娘当时可能气急了,对着邻人怨声道“人不便出门,言语也不便出门吗” 邻人纷纷给她做手势眨眼睛,让她莫要高声抱怨,防他人听去,要说她不孝。 大夏对不孝之人的处罚极为严重。例如,有人咒骂父母,若被人揭发,一旦罪证确凿,那么这个人最严重的可能会被判处绞刑。 胡三娘应是知晓这条律例,可她却像是灰了心般,高声道“我如何不怨从大郎到夫君,他们死时父亲皆不曾来看过一眼。不过半日的脚程,连句安慰的话也不曾托人带来。我怎能不怨” 最后还是有人劝她,要她顾念六郎年幼,莫要招惹是非,胡三娘才住了嘴。 通过这段记忆,陈覃予已经忍不住猜想,胡五四怕是根本没把胡三娘当成亲人。 既如此,陈覃予必须跟着胡三娘一起去。虽然才相处几日,他对胡三娘还未有多深的感情,但毕竟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于情于理都得护着胡三娘一些。 不仅如此,陈覃予还去寻了个衙门的小吏来,先叫几声叔叔,又送了对方一个红薯,央求对方跟着他们母子俩一同前往胡家屯。 红薯出马,小吏眼睛都笑眯了,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护好他们母子俩,更把自家的驴车牵了来,让他们不用跟着送信人一道走路。 红薯,这种在现代极为常见的粮食,在这里倒是成了稀罕物。在市场上,更是有人开出了一个红薯换一两金子的价格,却一直有价无市。毕竟皇帝也只吃到了半个红薯。 可上至天子,下至文武百官,人人都说莫要易种至其他地方。毕竟就这么几斤红薯,人人都怕它出了宛平县就不能活。 这下,皇帝都不能吃,其他人更是想都不敢想。但皇帝顾念陈覃予献种有功,特地让汪林选三个小的,拿给他尝尝。 陈覃予收下后,随手放在了柜子里。他猜到了红薯会值钱,却不知它竟如此金贵,便顺手拿了个红薯给小吏,相当于给了对方一两金子,小吏怎会不好生伺候他母子俩 驴车里面铺了软软的被褥,小吏还专门去城里的酥饼店买了盒酥饼,让陈覃予路上吃。接着小皮鞭一挥,驴车便“哒哒哒”上路了。 从西山村去胡家屯要半日脚程,但从宛平县城去胡家屯,只要小半日。 陈覃予坐在驴车里,研究这种古代交通工具不过片刻,就有点晕了。在大夏,道路只有三种规格石条路面、砖石路面和泥土路。在城内,多为砖石路面,路面较平整,一些梯道则是石条路面,其余的全是泥土路。 土路,一到下雨天就泥泞难行。驴车驶在上头,颠簸得陈覃予头晕。好不容易,等他酸水都要吐干净时,目的地终于到了胡五四家。 胡家屯是由同一个姓氏的人群居形成的屯子,但这个屯子里也有外姓人,可能占十分之一。 胡三娘作为从胡家屯嫁出去的人,又是最近八卦主角的母亲,屯子里的男女老少一见到她,就呼朋唤友地过来了。 驴车停在胡五四的家门外,送信的下人抢着去拍门,落后些许的胡三娘则被胡家屯的其他人团团围着。众人或艳羡或欣喜或妒忌地看着她和陈覃予,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着实热闹得很。 不一会儿,有人来开了门。众人跟被按了暂停般,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圆领青袍,头戴儒巾的青年男子站在洞开的两扇门中央。那眉眼、鼻梁跟胡三娘颇为相似,不同的是这青年男子脸庞的线条更分明几分,不若胡三娘这般柔和,岁数也更年轻。看着,倒是挺俊俏。 那须臾的暂停像是不曾存在过,众人又七嘴八舌地闹开了。 “胡老爷,是三娘回来了” “还有那陈家见了河神的小子。” “都说外甥肖舅,你看这陈六郎长得跟胡老爷可真像啊” 被人称作胡老爷的青年其实顶多二十来岁。在众人的笑闹中,他依旧冷着一张脸,只对着胡三娘扬了扬下巴道“三姐既然来了,便快些进门。父亲还等着你呢”他说话的音色倒是清朗,说话的口气却冷冰冰的,还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轻蔑。 陈覃予对他这张脸的好感顿时无踪,同样地板起小脸来,也不出声。 胡三娘虽然心中有跟娘家人再不往来的计较,可为了孩子,她也只能忍耐。现在幺弟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倒是掀开顶上帽子的布巾,好言好语地说“那便劳烦弟弟在前面带带路,咱们快些进去吧。” 胡老爷闻言便转身,大步朝着内堂走去。 胡三娘牵着陈覃予,跟在他的身后,跨过门槛进了门。 那些围在外头的乡邻也想进来,但这不合礼数。没成想那胡老爷竟侧头高声道“今日我家三姐回家,不若请里正与屯中长老一道来我家,同我这久未归家的三姐叙叙旧。” 叙旧 胡三娘的脸立刻白了几分。她意识到自己进了门,就是迈进了一个坑。而陈覃予眯着眼睛,一张小脸比参加葬礼还严肃这莫非是要众口烁金,用道德来绑架他们母子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八章 胡五四近几年买了二十亩地,家业是越做越丰。再加上自己的幺儿中了举人,又跟鸿胪寺的从六品官员结了亲,更是腰杆挺直,气都粗了几分。可不论他的家业如何变化,女儿他依然是不爱的,也不指望自己能从嫁出去的女儿那里赚多少钱回来,毕竟他从来都一步到位聘礼必须给够。 更舒坦的是这样一来,他也不用照顾着女儿一家了。 比如他的大女儿,嫁到了外地,这么多年来,总要给他捎点东西。这倒是可以,但别指望他回礼。 又比如他的二女儿,前些年已经过世了。这倒是不错,死了一了百了,就是没生下几个孩子,要不然于情于理,那前女婿也得给他捎点礼品来。 当然,最不成器的乃是他的三女儿,倒是个丧门星的命数,嫁过去这十几年,先克死了孩子,后克死了丈夫。这样晦气之人哼,门都别想进 可胡五四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第一个领官家品级俸禄的不是他爱的幺儿,而是这个不成器的三女儿,还是皇帝封的六品忠正妇,更赐了五百两银子和几百亩地给她。 这些银子和土地,胡五四眼馋,却不敢动。毕竟是御赐之物,他拎得清自己的分量,不敢让胡三娘分给他。但胡三娘在宛平县内的房子和田产,他自然不用客气了。 胡三娘跟在自己的幺弟和几位村中长老的后头,一道进了胡家的客堂。这个客堂在前些年翻修过,较她出嫁时宽敞了不止一二分,十多个人站在里头也不嫌挤。 胡三娘进来后,作为女儿,她牵着陈覃予的小手,强忍着心中复杂的情绪,对着站在堂前的胡五四和胡刘氏鞠躬道“爹,娘。”她晃了晃陈覃予的手,但陈覃予只是假装害羞地把自己藏在了她的身后,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 胡五四反而毫不见怪,更不同以往地摆着一张笑脸道“三娘,你可算回来了。这么多年未见,你也不曾来看过我们。” 这话说得胡三娘简直想咬碎一口银牙。她分明前几日才来过的,转瞬又被撵了出去,可外人看着,她也不能争辩,只能笑着说“这些年家中连遭劫难,自顾不暇,不敢回来见爹娘,徒让二老担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胡刘氏装腔作势地说“三娘怎能如此言说你乃我所出,我自当挂念你。” 胡三娘抿嘴笑着,脑袋朝着陈覃予转去,嘴唇都打着颤。 陈覃予也极其不悦。这两位老夫妇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啊 但这些虚与委蛇不过是些开胃菜。胡五四有备而来,也没有继续出招,让胡三娘难受,而是招呼诸位老者坐下后,转头跟他们聊起了天。 胡三娘按照胡五四的示意,坐在了最下首的椅子。 但这不符合规矩。 在这堂中,唯她有封号和品级,就算作为女儿,她不能坐在上方,也应是坐在父亲的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然她也是新领上封号,不懂其中的礼数。陈覃予就更不懂了。 此时,安置好驴车后的小吏进到屋中,一见着这个排序,就眉间一蹙。但他没有出声,毕竟这是在胡三娘的家中。胡三娘都未纠缠,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不大一会儿,又一个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看去,是一个穿着圆领秀才袍的中年人进了来。胡五四立刻起身朝他拱手道“里正,吾等恭候您多时了” 那里正笑着走进来,在一个极短的时间,不自然地看了胡三娘一眼。 陈覃予注视到了这一瞬间,心内忽地涌出一种某些地方不对劲的感觉,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等到里正坐到胡五四坐过的位置,胡五四换到了胡刘氏原先坐着的椅子上,而胡刘氏被下人扶着进到里屋时,陈覃予脑门上的灯泡要亮不亮。 可这种亮度转瞬即逝,因为下一秒,他就见那胡五四瞪着胡三娘,一顶大帽扣过来地道“汝这不肖女,竟要贱卖汝夫君的财产,汝要置陈氏后人于何处” 胡三娘听得眉间紧蹙,不明其究地问“父亲为何如此说” 胡五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陈氏的房产,汝怎可十两银子便卖掉” 胡三娘辩解道“父亲,那房产本已破旧,若是往日,五两银子已是高价,今日我卖十两银子,怎能言是贱卖” “人人知那屋中现过河神。此等神迹显现之地,怎能便宜卖”胡五四说完这话,又换上一张语重心长的脸,“吾知汝心中所思,想用金银博名声。然那屋产不若河神所赐之物,乃是陈氏唯一的祖产。今尔等受封赏,自要去京城久居,此屋产却也不便照料不若如此,便请竖之替汝看守那屋产,如何”他说话间,眼睛看向在他下手方坐着的胡云海。看来“竖之”指的就是他。 倏地,陈覃予脑中又乍现了一道光。他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究竟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堂堂六品忠正妇,对着一屋子白身,一个举人,居然如此弱势 压在陈覃予头顶的乌云立刻就散了。他腰杆挺直,下巴微扬地看着胡云海,只听对方装模作样地说“全听父亲吩咐。” 见此情境,胡三娘杏眼瞪得溜圆,牙齿暗自咬着下唇。她当然知道十两银子是便宜了些,可她本也不想通过此屋来致富。不过区区几间破屋,河神现过身就能价值千金吗她当然也知道父亲此番话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打着替她分忧的幌子,想要趁机夺占陈家的房产和土地罢了。 若是那日,她没上门来求过,没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母亲如何狠心过,父亲根本不用请人做戏,只用几句话,宛平这边的房产和土地,她给了也就给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分毫都不想给 胡三娘咬着牙,压着怒火地想开口婉拒父亲的“好意”,她旁边的陈覃予却悠悠说道“母亲,依儿子所见,外公所言极有道理。” 胡三娘忙接道“父亲,六郎年纪尚幼,于屋产一事尚不知晓。” 胡五四未吭声,胡云海却笑着说“三姐怎能如此评断人人都传说六郎乃是少年圣贤,年纪虽小,却心怀家国天下,日后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三姐为其母,怎还不如外人明白六郎的好” 胡三娘笑着低头,心中却酸涩得很。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知道六郎有多懂事,可她真的不甘心把屋产田地交给这些连邻居都不如的亲戚。 “六郎多谢小舅夸奖。”陈覃予仰着小脸,真如乖巧幼童般笑着说,“十两银子确实贱卖了那屋产,可此事不能怪母亲,是六郎刻意隐瞒,才让母亲不知那屋产值得千金。” 胡五四仿佛从这句子里闻到了一股钱味,他忙倾身向前问“你隐瞒了什么” “回外公,六郎隐瞒了此物。”陈覃予从怀里摸了个物事出来。一屋子的人全都凑了过来,看着他手心里一叠白白的东西。 那衙门小吏不确定问“这是纸” 陈覃予重重一点头“对,就是纸”他将手中叠成一叠的纸展开,白生生的,四四方方的,被光这么照着,更是雪白得毫无瑕疵。 众人看得眼睛发亮,有的人甚至想伸手来摸,陈覃予也不阻止,甚至将手中的几张纸分发了出去。他继续解说道“此物乃是我离家前一刻,河神赠送之物。非是什么精贵东西,只是几叠厕纸。河神还说,日后若是需要,去那里叫他几声,这纸便自会凭空出现。” “厕纸”胡家屯的里正惊奇道,“如此雪白干净之物,竟是如厕时用来擦拭秽物的纸”他摸着厕纸,越摸越舍不得松手,如此雪白,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茶叶的清香。如此宝物,竟是用来擦屁股的简直简直是暴殄天物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的东西,确实是厕纸,是陈覃予和皮蛋测试完自己不能回去的当天,就网购的生活必须品。其他的都能忍受,唯独厕纸不行。 在大夏朝里,虽然人人都开始用纸来擦屁股,然而这纸太硬了,擦屁股跟用砂纸磨肉似的,菊花都快擦破皮了,还擦不干净。 陈覃予作为一个程序员,一个基佬,见证过诸多同行和同志因痔疮苦不堪言,含泪做攻的悲剧。他虽然有淘宝,可以购买马应龙,但痔疮什么的,还是能不得,就不要得。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偷偷在用,平日里就叠几张放在衣袖里侧的袋子里。没成想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几张无暇的厕纸,让胡五四被皱纹包围着的双眼更是亮得发绿,更何况这厕纸跟珍珠不一样,日后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暗地里给了胡云海一个眼神,又伸手拍了拍正瞪着厕纸都快入了迷的里正。 时机成熟,该收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九章 里正受到示意,心里虽舍不得放下那白纸,然想到事成之后,胡五四怎会只给自己这薄薄一张他便端正面容,抬眸看向胡三娘说“既陈氏屋中藏着如此宝物,更不应贱卖了。” 其他长老亦点头道“是啊,确不应该。” 胡三娘垂眸不语,一时竟也拿不定主意。她没有想到河神会再赐宝物,那屋产的价值自然另当别论,可如此一来,更不甘心交给幺弟看护。 此时,陈覃予也觉得时机成熟,该有怨报怨了。他没有将众人手中的白纸收回,而是拱手向着在场诸人说道“既然如此,初六不才,恳请外公、舅舅和各位叔伯做个见证。” 胡云海心中咯噔一声,他微眯着眼睛看向陈覃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侄儿的心思怕真如外人所言已被河神开了玲珑窍。 众人只听陈覃予高声道“河神对初六如此厚爱,初六无以为报,唯有以祖产建庙,以供万人敬仰河神英姿,方可抵消一二”说罢,陈覃予转身朝着门跪在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胡三娘“噌”地站起身,心中喜悦非常,险些要大笑出声。她顿了一秒,便高声道“我儿如此有心,为娘岂敢不应” 胡五四蒙了。这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却成了最糟糕的。他甚至有点站不稳,还是身旁的胡云海扶住了他。 里正微微侧首瞟了眼胡五四,又转身看着陈覃予,最终不敢不敬神。他便说“既如此,吾等便为你做个见证。” 陈初六缓缓站起身,转头来甜甜一笑道“谢谢外公、舅舅和各位叔伯。”接着他笑容稍减,却依旧装出一副乖巧模样地说,“我娘已经成为陛下亲封的六品忠正妇,私自建庙一事应请里正同我娘一道前往官府,告知知县大人。” 里正等人跟着附和道“对,理应如此。” 陈覃予做出惊讶的模样“各位叔伯听到我娘被陛下封赏也面不改色,难道早知我娘已被陛下封赏” 里正点点头,还笑着转身朝着胡三娘拱手道“吾等早已知晓,只是还未来得及给三娘道贺。” 陈覃予点着头,背着小手围着众人绕了一圈,再走到胡三娘的身边,问小吏“徐叔可知在场诸位见了我娘,当行何礼” 徐小吏闻言,立刻高声道“禀告陈娘子,忠正妇虽无实职,然陛下亲笔御提此封号位同六品,则在场除了胡五四和胡云海老爷,他人见到胡娘子都应行揖拜礼。” 陈覃予背着手,仰着头,目中再无笑意地看着在场诸人“可依初六所见,此堂中既有里正,亦有举人,其他更是族中老者,却无一人守礼识矩。初六怎敢让这样的人来为建庙一事作见证” 话落,其他人都意识到不好。 里正正要争辩,胡云海就出声辩驳道“今日三姐前来,是为家事。吾等未行礼只因当她是胡家的三女儿,是我的三姐。且此地乃是胡家堂屋。一家人关着门议事,莫非也要先行礼” “胡说八道”陈覃予抬手指着胡云海,“我看你分明是不将我娘放在眼里方才在门口,你见了我娘也只是冷脸冷面,还说什么当我娘是你的三姐。莫非举人见了长姐就可以不尊敬吗” 陈覃予是气大了,都没兴趣跟这群人文绉绉地说话,直接我来你去,说话的声音还能有多大就多大。 胡云海眉头紧皱,刚发出一个“你”字,陈覃予就得理不饶人的继续辩道“你说一家人关着门议事怎么方才里正进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起身行礼”他的手指向里正,质问,“还有你,身为里正,明知我母亲乃是六品忠正妇,见面却不行揖拜礼,莫非你也位列六品” 这话一出,里正就慌了。里正一职无品无级,更何来六品一说他忙拱手向胡三娘行揖礼道“三娘勿见怪,是吾吾忘了。汝莫见怪” 胡五四这时才从失财的恍惚中和缓过来。他倒是不如里正和其他几位老者般面容失色,甚至因为愤怒而愈加严肃。他沉声道“三娘,不过是区区六品,汝便不将屯中长老,不把汝之父亲、兄弟放入眼中” 胡三娘已经有了底气,现在被父亲责问,也只是淡淡地道一句“女儿不敢。” “既然不敢,怎能容六郎胡言乱语,目无尊长”胡五四瞪向陈覃予,“汝这无规无矩的混账,还不快跪下领罚” 胡三娘捏了捏陈覃予的手掌,阻止了他想要反驳的举动。 “父亲,”胡三娘看着胡五四,反问道,“六郎不过小小少年,亦要为母亲所遇鸣不平。父亲身为胡家家主,女儿被人轻忽,幸得外孙为母出头,父亲却要斥责女儿训子不严”她深深地看着胡五四,虽话音不高,然字字深意地问,“如此,究竟是旁人轻忽我,还是父亲本就瞧不上女儿” 胡五四眉毛一竖,厉声斥道“胡言乱语为父怎会如此” “既然父亲不会,何以女儿夫死子丧时,父亲母亲不曾前来吊唁,甚至连话语钱银都不曾托人带来” 胡五四闻言,被气得脸红气喘。他怒斥道“汝且嫌为父亏待于汝荒谬为父生汝养汝十数年,汝不曾记起,不过少予汝钱银几分,汝竟记了仇” “非是记仇,也非嫌父亲亏待于我,更非不曾记得父亲母亲生我养我”胡三娘双目含泪,却声声泣血地道,“女儿只是谨记父亲在女儿出嫁前日,对女儿的吩咐。”她沉着声,用胡五四的语气说道“汝既已嫁做陈氏妻子,便不再是吾的女儿。今后生死全由陈氏做主,为父不再过问。今后汝若受了委屈,吾亦不会多管。” 胡五四自然说过这话,这话他还说过三遍,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可此时被胡三娘说出,他只觉得这三女儿真是不成器,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要一倍的聘礼。 胡五四正待开口呵斥,胡三娘便截住他的话头。她的声调清冷且严肃“父亲既如此吩咐女儿,女儿自然谨记。今我既为陈氏主母,陈氏家产便理应由我做主。父亲乃是胡氏的家主,莫非也要来过问陈氏的家产”她抬起下巴,直视胡云海,声调又转怒地道,“父亲说女儿摆架势,不过区区六品忠正妇便不将族中亲人放在眼里。女儿自不敢如此。但陛下封赏女儿时,亲笔御题女儿教化有方。今女儿见云海饱读圣贤书,却不敬长姐,不守礼法,自当好好教化一番。” 胡三娘迈前一步,朝着胡云海喝道“跪下” 胡云海双目怒睁道“尔敢吾已考得举人,就算上了公堂,吾亦不用下跪。尔无实职,怎敢令吾屈膝” 胡三娘“啪”的一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胡云海的脸上,“混账不过区区举人,便不将陛下亲封的六品忠正妇放入眼中,便敢不敬长姐,”胡三娘指着胡云海的鼻子质问,“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也敢参加会试”她又上前一步,放下手来,朗声质问“还是说云海已知此生无望高中,定不会有面圣的机会” 胡三娘的话如同金箍般套在了胡云海的头上。会试,博取功名最后的独木桥,他当然想过。可如果因为今日之事,他无缘会试,此生还有何望 不情不愿的,胡云海捂着脸咬着牙地跪在了地上。 胡五四想呵斥胡三娘,也被胡云海阻止。他咬着腮地道“父亲,三姐亦是为云海着想。父亲不必阻拦。” 胡三娘只问他“云海,你可知错” 胡云海低着头说“是云海不知礼数,多多谢三姐提醒,云海自当改过。” 胡三娘不再看他地转身对着已然懵逼的陈覃予,“六郎,天色已晚,我们便回去吧。” 陈覃予忙点头应道“是,儿子全听母亲的。” 胡三娘又转头看向胡五四,笑着说“父亲,既云海有心改过,父亲亦不必再责罚他,便叫他去门口跪上一个时辰,让屯中族人看见他的改过之心便可。” 胡五四听到这话,险些胡子倒竖。 胡云海却放下捂着脸的手,字字咬紧地道“谨遵长姐教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章 回去的路上,驴车走得比来时慢点。等到太阳都落了山,他们还没到宛平县城门口。 在熹微的光亮中,陈覃予时不时转头看看胡三娘。她倒是没哭,就一直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下方。 等着小吏将车赶至县衙,胡三娘才有了新的表情。她长长的仿佛沉珂尽去地吐了口气,“六郎,”她睫毛眨动,眼帘抬起直视着前方,“我只有你了。” 陈覃予点头道“母亲,儿子晓得。” 半月后,一尊泥塑的河神像被众人抬进了陈氏祖屋的客堂,现已是河神庙的正殿。神像完全按照2001年那部港版封神榜里的姜子牙来塑造,塑像两米多高,头束金冠,飘逸的胡须垂在胸前,就连塑像的人都说此身甚有仙风道骨。 陈氏原本不大的祖屋,也被工匠们加班加点地新砌出两间偏殿来放置百种姿态的泥塑游鱼,房屋面积便从原来一百平米,变成了三百平米。西山村里正还做主将旁边的空地划到一起,重新建了个约有两亩地大小的院子,在院中摆上两个插香烛的大石鼎,和一个用来烧祭祀用品的石炉。 庙宇既成,当然要举行神像开光仪式。 西山村的里正与陈覃予一合计,请了两名五十多岁的道士来此处修行。 大夏朝立类似于道教的天师教为国教,全民上下对道法理念极为推崇。陈覃予既然受了天子的封赏,就不能在这种重要仪式上与天家的喜好分离。 两位道长倒是没有什么架子。听说是河神庙,便表示若能在此修行,不怕此生清贫。 待两位道长算好日子和时辰,里正便派人在宛平县城的城门口张贴了庙宇开光仪式的告示,邀请各方人士前来观仪礼神。更在告示中言明,观仪当日,河神会选出几名有缘人,赠送白厕纸十张。他们还雇了不少村人于庙会当日,在院中的空地旁边搭了几个临时的炉灶,再摆上几十张方桌,用来制作含有鱼虾的斋饭。 当然,为了河神庙能正常运作下去,此斋饭不免费,却也不贵,不过三十文钱一顿。 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河神庙的开光日正式到来。 因为提前十天宣传,许多听闻陈覃予家奇事的京城百姓都骑马乘车地过来观仪。原本不过几十户人的西山村变得比宛平县城赶集时还热闹。人群全都摩肩接踵地行进,连那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子们都戴着围帽,被家丁护持着往庙中走。 陈覃予随着人流穿行时,还看到不少穿着圆领衣袍的读书人,和许多穿锦着缎的世族子弟。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在进了村后,又分了流他们一起到了西山村的小河边。原本就不怎么宽广的小河,与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对比,更显河道窄浅。 陈覃予凑过去,还听到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那里朗声议论道“我听人说,那陈初六便是在这河里开的窍。” 其中一人提议道“不如待到入夜后,吾等再沐浴河中,说不定也能有所顿悟。” 其他几人纷纷应和道“甚好甚好” 陈覃予听得只觉自己在作孽。他无奈又羞赧地转身,往河神庙里走去。 当陈覃予好不容易挤进河神庙,听到不少人一边嗅一边问旁边的人“此庙怎的这么香” 陈覃予心知肚明。这是他在前几天网购的香水,叫冥府之路。名字寓意不大好,但此款香水留香持久,且后调的味道如同木质香混着檀香,倒是十分适合庙宇这种地方。 在此之前,陈覃予想的是在县城里买熏香。结果小小一块香,就要十两银子。弄得他也不敢再在网上大量购买,只能买瓶香水,喷在庙中各处帷幔上,权当为此庙的开光仪式添点彩头。 味道独特的熏香让来观仪的人都吃了不小的一惊。他们全都拥堵在正殿外面,有的急促猛吸气,有的则闭着眼似是享受地深呼吸。 陈覃予见状,嘴角带笑地进了被人看守着的偏殿后面的院子。这里是两位道长的起居室。新上任的宛平县知县杨休和西山村里正等人都在里头候着。时辰一到,他们就会从侧门进到正殿,举行仪式。 开光仪式定在了午时。届时会有道长们用圣水来为神像擦身,陈覃予作为表演嘉宾和出资人,需要在开光仪式后,大喊三声河字,让厕纸凭空出现,充作表演节目。本来到时候,他应以河义,将白纸发给顺眼的人,可此事跟皮蛋商讨后,事情发生了些许改变。 陈覃予进到庙中,是想跟杨知县说一下奖品已经更改的事情,没曾想一抬头,就见到院中多了两个人,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和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用金冠束发的锦衣少年。 里正见到刚露头的陈覃予,便笑着招手道“六郎,来,快来” 陈覃予慢慢地走过去,他的眼睛还一直盯着那个少年人看。不管是穿越前,还是在穿越后,他都没有见过这种英俊得仿佛染上了仙气的少年肤白如凝脂,双目如点漆,一管挺直的鼻梁下面,是菱形的嘴唇,那张脸出落得线条分明,还透着几分少年独有的英气。他着一身黛青色锦缎,披着白色大氅,玉腰扣落下的地方,显得他腿长腰细,越看越觉得身姿卓然。 陈覃予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心要开始不守规矩。他赶紧低下头,按捺住这个犯罪的苗头。 知县笑着将陈覃予拉过去,介绍道“六郎,还不快参见裕亲王。” 裕亲王 陈覃予愣了下,赶紧做揖拜礼。他没想到这位眉目似仙的少年,居然还是个亲王。 这下,苗头不用按捺,直接死光他可高攀不起啊 只是陈覃予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抬头看向梁宥朝的视线仍带着几分温柔。 裕王梁宥朝蹙着眉看他“这就是陈初六” 站他身旁的中年人笑着答道“爷可是不信” 梁宥朝眼中含着几分嫌弃地说“他怎看着有些娘们儿” 这不中听的话听在陈覃予耳朵里,也不让他伤心。毕竟他都26了,看十三四岁大的梁宥朝,也就跟看小孩儿一个样。尤其是这种好看的少年,熊一点他也能当成是天性率真。 那中年人偷瞄陈覃予一眼,见他不生气,还面露和善,倒是有些赞赏,便转头对着梁宥朝柔声解释道“爷可知陈覃予再有名声,也只是个十岁孩童。他初见爷此等身份尊贵者,纵然失态,也无伤大雅。” 梁宥朝轻哼一声,下巴一扬地问陈覃予“那正殿的河神像真跟你见的那位一个样儿” 陈覃予点点头,笑着说“回殿下,此塑像与河神真身无甚差别。” 梁宥朝微微一侧头,对着旁边的中年人吩咐道“成伴伴,观仪完毕,便命人把塑像抬回王府。” “”陈覃予脸上的笑容有点凝固了。 旁边的知县慌忙劝道“王爷,此庙方开门迎四方香客,河神像离不得此地啊” 那中年人也朝着梁宥朝揖手道“爷,杨知县所言极是。爷若是喜欢,改日命匠人重塑一尊便是。若是高兴,还能以沉香木塑像,比这泥塑的更显诚心。” 梁宥朝猛地转过头去,瞪着他“就要此像那木头做的,哪有这泥塑的香” 他人还待劝说,梁宥朝已不耐烦地拂袖道“不过一尊泥像,孤买便是”他仰着脸,斜睨向陈覃予,“汝要多少钱银” 陈覃予看着梁宥朝唇红肤白的脸,当真是极好看,可颜值能当饭吃吗 于是,陈覃予看着梁宥朝的眼神瞬间换了个样儿。 梁宥朝却看不明白,或者压根儿不在意陈覃予的想法,只哼哼道“那泥像花了你多少,孤赔你十倍便是” “王爷,”陈覃予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自己想抽他的手,笑着说,“河神像王爷若想要,小人也可分毫不取,但王爷须得赢过小人才行。” “哦你要与孤比试”梁宥朝的眼睛从上到下地扫了他的干巴身材一遍,忽地露出几分笑颜道,“汝倒是有几分孝心。也可,孤便陪你戏耍一回。”他说着便脱去披风的系带,要去撩曳撒的衣摆,还对身边的中年人说“成伴伴替孤折袖。孤要陪他比试一回。” 这是要武斗 陈覃予忍住想后退的步调,不疾不徐地道“王爷且慢,小人是想与你行个文斗。” 没想到梁宥朝闻言,竟摇头道“不可。若要文斗,别人会道孤欺负你。” 陈覃予抬首看看梁宥朝,又垂眸看看自己。梁宥朝整整比他高一个头,身量也比他宽三圈,所以武斗就不是欺负他呢 陈覃予忍不住问“王爷为何说文斗是欺负我” 梁宥朝理所当然地答道“孤自幼听翰林讲学经义,今已四年有余。汝不过在村中社学开蒙,讲学者亦只有秀才之流,如何能跟孤文斗” 如此说来,武斗是要比文斗好些。再加上说这话时,梁宥朝那副端正严肃的神仙颜值,陈覃予的心情好了不少,说话的音调都柔和了。 “王爷不必担忧,小人虽年少读书少,却也听人念过不少诗词。”陈覃予顿了顿,思索出一个比试的方法,“不如王爷与我行一场飞花令,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一章 飞花令,作为中国古代一种古人行酒令时的文字游戏,得名于唐代诗人韩翃寒食中的名句春城无处不飞花。古人制定的游戏规则为对令人所出的诗句要和行令人所出的诗句格律一致,且规定好的字要按照顺序,依次出现。 比如规定字是“花”,行令人出“春江花朝秋月夜”,“花”字在第三,对令人可用“花”字在第四的格律一致的诗句对应,如“人面桃花相映红”。出处为百度百科 原本陈覃予不清楚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个游戏,谁料前些日子,他回到村中社学,与先生和同窗们告别。同窗们当即来了一次含有“送”字的飞花令。 陈覃予这才知晓,原来这个世界也有人叫韩翃,虽然不是生在唐朝,但他还是著作了一首名为寒食且流传千古的诗。 自那日后,陈覃予买来不少诗集,抄录在同一个ord文档里。 因此,现在他才有自信与梁宥朝来一场文斗。 可大家都觉得陈覃予年少读书少,见陈覃予竟要玩这个游戏,梁宥朝还主动要求免除格律和诗句字数限定的规矩,只要求规定字依序出现便可。 陈覃予点头赞同,还向梁宥朝表示了感谢唔虽然他作弊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呀 梁宥朝把曳撒衣摆放下后,抬手一指陈覃予,“你来出题。” 陈覃予拱手道“多谢王爷承让。”他收手站直,脑袋左右看了看,说,“今日是河神像开光仪式,不如这字就定为神” 梁宥朝点头“可。” 陈覃予假装沉思,实则在脑子里搜索含“神”的诗词,并将其复制到另一个ord文档里面,方便查找和删除。待他停顿,约莫隔了十多秒,这文档便整理好了。 于是,他出题道“神高驰之邈邈。” 梁宥朝略一挑眉,立刻回道“百神翳其备降兮。” 他人听闻,大声赞“好”。只因这两句都出自同一首诗屈原离骚。陈覃予以离骚出题,梁宥朝以离骚对题,妙哉 陈覃予在ord中删除这两句,笑容不变道“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 “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梁宥朝依旧应得轻松。 “我自忘心神自悦,跨水穿云来相谒。” 梁宥朝得意地摇了下头,应道“偶因博戏飞神剑,摧却终南第一峰。” 又是一声“妙”从众人口中喝出。以吕洞宾的诗,对吕洞宾的诗,梁宥朝跟着翰林念的书没白读。 陈覃予也不禁拍了两下巴掌这少年不仅颜值高,才学也还可以呀 等众人的叫好声稍歇,陈覃予继续出题道“精养灵根气养神,此真之外更无真。”亦是吕洞宾的诗句,众人刚停的叫好声,又响了起来。 七字结束,按理来说,梁宥朝要回第一个字是“神”的诗句,那这种两句七言的对诗中,他可以第一句的首字含“神”,也可以第二句的首字是“神”。 梁宥朝自觉自己才学高于陈覃予,自然要选择难的一种“一句丁宁君记取,神仙须是闲人做。” 陈覃予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忽然发现第二个字是“神”的诗句好少啊。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都是五言,但他俩之间没规定句子必须是五言还是七言,所以陈覃予取巧道“鬼神满衰听,恍愡难自分。” 梁宥朝得意了。他也跟着改变句式“皎皎鸾凤姿,飘飘神仙气。”按照他自己的顺序,让第二句的第三个字是“神”。 忽地,陈覃予掐指一算,若是继续五言下去,再循环一次,就是梁宥朝回答第二个字是“神”的诗句可第二个字是“神”的诗句真的很少啊 陈覃予没忍住,笑看着梁宥朝道“二十四神清,三千功行成。” 果真,梁宥朝对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陈覃予故意蹙眉停顿了半晌,才作出恍然大悟状地念到“神女花钿落,鲛人织杼悲。” 梁宥朝不屑一笑,摇头晃脑再晃他的脑袋顿住了,眉头也越蹙越紧。 不仅是梁宥朝,就连旁人也在思考这句诗该如何应对。陈覃予倒是查到了几句,却非是什么大诗人所著,料想梁宥朝应是还未知晓。 陈覃予也不催,只笑眯眯地看着梁宥朝,看得梁宥朝在这大冷的天,脑门上都出了汗。 不多时,一个小吏跑进来道“县尊,时辰到了。外头的人都在催了。”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知县杨休忙给裕王搭台阶道“裕王殿下,不如先观仪,再作比试” 梁宥朝没回话,只定定地看着陈覃予好半晌,才道“孤愿赌服输。”他拿过中年人手上的大氅转身一披,发令道,“摆驾,回京” “王爷,”陈覃予叫住他,“神像开光后,河神言明会赐有缘人白纸若干。王爷怎知自己不是有缘人呢” “孤不要”梁宥朝大吼一声,头也不回地迈步出门,走得跟逃似的。 那位叫“成伴伴”的中年人侧身对着陈覃予拱了拱手“陈公子日后来了京城,若未寻到良师,可到裕王府来,报上咱家名号,咱家自会替陈公子引见才学深粹之人。” “敢问先生名号”陈覃予亦拱手道。 “咱家成显。” 开光仪式姗姗来迟。 诸多村人和小吏筑成一道人墙,隔开围观群众,并从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通道。两位道长令两名新收的俗家弟子端着掺了香水的圣水盆子,沿着人群间的通道慢慢向着这边走来。 馥郁的芬芳被风拂散,凑得近的人闻到了这味儿,兴高采烈地呼道“是这水在散香” “水” “呀可真香比那些脂粉小姐还要香”这位看来是个惯爱逛妓院的,说出的话惹得不少人哈哈大笑,但也有人呵斥道“莫要胡说此地乃是河神庙。” 圣水在人群中长了脸。再到道长手中时,众人便见着那道长取了个小勺来,将水从盆中舀出,再踩到架子上,从河神像的头上淋下。如何数回后,又拿着干净的布巾为河神像擦拭干净。可那些散发着芬芳的水,全都渗进了地里,徒留馥郁在人间。 众人不免觉得可惜,然心中对河神的诚挚之情更重了如此香露也只能用作洗澡水,这河神庙要是不显灵都不行啊 在众人跟随道长念出一句“恭迎西山村河神归位”后,陈覃予从侧门进了来。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但他的声名不消片刻,便传遍了在场的上千人。 陈覃予作出真诚模样地先在地上叩首三次,接着大喊三声“河神爷爷”。 话音方落,一团白光便出现在空中。白光消失,四个大竹筐摆在河神像的供桌前方。 知县和里正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知县问“六郎,河神不是赏赐的白纸吗” 陈覃予摇摇头,转过身来对着其他人朗声道“河神爷爷让我替他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来此观仪。此前我们张贴告示,言明会让河神抽选几名有缘人来赠送白厕纸。然河神爷爷说,白厕纸再精美,亦只有擦拭秽物之用,难表心意。故于前几日,他特地从天上地下搜来此四筐美物,赠予四名有缘人。” 四个装满各色食物的箩筐,是皮蛋费力弄好的。 陈覃予跟皮蛋说了开光仪式上发厕纸的事情。 皮蛋严厉斥责道“就一点厕纸,拿来只有屁用。你居然好意思发出去你虽然是穿越到平行宇宙的中国,但万一那些人中的我个后代就有你了” 皮蛋自己找人定做了四个约有一米高,长宽各两米的箩筐,又买了五常大米、新疆和田枣、和若干小米加面粉,用布袋子分装,接着香肠腊肉、板鸭腊鸡、瑶柱鲍鱼各种肉类干货填进箩筐,最后是干蘑菇和干竹笋用来塞满剩余空间,等到箩筐爆满,他还不满足地往上面摆了六个沙瓤番茄和六个鸡蛋。 陈覃予告诉他“根据记忆显示,原主人就没见过番茄这种东西。” 皮蛋赶紧又买了六个放上去。 因此,四个箩筐一摆出来,在场的人无不惊艳。从未见过的红艳艳的果子,还有如此洁白油亮的大米。若不是有差役和村人拦着,来观仪的人都要凑上来抢了。 陈覃予冲着各个激动的观众拱手道“各位,时辰不早了,初六便替河神老爷来送礼给四位有缘人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二章 四位有缘人的名单,是陈覃予这段时间或多方打听,或机缘巧合,从而筛选出来的毕竟是打着河神的旗号,若是送给了烂人,那真是神明不灵 而之所以用“四”这个数,是因为在大夏的各种神话古籍里,“四”有囊括宇宙的意思。毕竟他是装神弄鬼,还是要遵循点旧例。 筛选出来后,四个人里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女人。 在大夏,女人的地位不能说低下,却也只是男人的附庸。普通乡间还好,毕竟农活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来讲规矩,但富户和官绅家的女儿,真是以“三从四德”为毕生教条。 “三从”,即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乃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三从”从字面便可理解,“四德”的大意则是指妇女要贞洁顺从妇德、要言辞恰当妇言、要温顺恭敬,不失容度妇容、要从家庭出发,做一个好媳妇妇功。 对比中国古代,陈覃予其实觉得这样的要求不算太过分。可他跟衙门内的小吏聊了会儿天,赫然发现这“三从四德”不过只是一个硬性制度。 在大夏,整个社会对妇女的软性规定是一个妇女若是丈夫死去,需守节;若是未婚夫死去,需守节;若是守节时的妇女被男子调戏,需寻死。在大夏朝这群读书人的嘴里,贞洁高于一切。 胡三娘就是一个寡妇,还是陈覃予的娘亲。他可不想看到胡三娘的未来被这些落后的教条所束缚。 因此,陈覃予今日借着“神”的旨意,期望自己能为这个时代妇女思想的转变做出哪怕一点点的推动。 众人一听要宣布名单了,原本嘈杂的院子在极短的时间内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陈覃予人小肺活量不高,他便拉来一个嗓门大的小吏。他说一句,小吏便复述一句。 “下面宣布第一位有缘人。”陈覃予大声念完,小吏扯开嗓子跟着大吼一句。 “门头沟陈庆林。” 这个名字一出来,不少人都面面相觑,但不一会儿,围观的人就自发地相互询问“门头沟陈庆林谁是陈庆林” 隔了约有两分钟,一个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一步一瘸地从分开的人群中走来,行了个揖拜礼“老朽门头沟陈庆林,谢河神爷爷赏赐” 等老人起身,陈覃予上前去握住老人的手道“河神爷爷说,既要赏有缘人。这第一人,必定得是忠勇之辈”他等着小吏将这话高声宣出,方继续说道,“初六听河神爷爷说,你的腿乃是当年与倭寇海战时,孤身跳上敌船,大战七八名倭寇,为战友安全登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河神爷爷说你为扬国威,甚为英勇。他在小小西山村的河中,亦听其他水族宣扬过你的威名。这缘便是在那时结下的。” 老人听闻此话,又朝着河神像跪下重重一叩首,再抬头时,泪流满襟。 这位老人是陈覃予打听来的。老人出身军户,早年出海抗倭时,遇上风浪,为救人被倒下来的桅杆砸断了腿。此后回到西山村居住,日子过得十分困苦,他的妻子和女儿更是在前几年的时疫中,无钱医治而亡。 现他孤老,只能在宛平城中的养济院内生活。 陈覃予听人评价,陈庆林此人早年发达时救济了不少穷人,后来落魄了,那些穷人却不曾反哺。又听闻此人虽生活在养济院,无甚钱财,却也时常出门摆摊,为人免费书写信件,倒是个善良的人。 送这样的人礼物,陈覃予不觉得亏。还怕他今早不能来,特地让小吏赶着驴车去接他。 “下面宣布第二位有缘人。”陈覃予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丰台元二郎。” 如果说刚才那位还有人知晓,现下这位可是谁人都没有听说过了。 这位不是陈覃予打听来的,是正好遇上的。他这段时间为了修庙,时常回西山村。有天在村中的小河边散步时,这个七岁的男孩正哭着往河中间走。陈覃予赶紧回身去叫跟着他的小吏来,将男孩从河中救出。 事后追问清楚缘由,陈覃予满脸羞赧。 这位叫元二郎的男孩也是个封建迷信的受害者。他告诉陈覃予,自己父亲病重,母亲卖了田土房产亦支付不起药费。他想到西山村陈初六的奇遇,便想着若是自己也溺水了,河神是否会怜他家贫,赐他珠宝呢 想着想着,元二郎就走进了河里。 陈覃予非常羞愧。他都没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陈初六。但这个孩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孝心,陈覃予感动之余,决定将其中一份礼物送给这个小孩儿,助他和他的家庭能度过难关。 元二郎的父亲病重,元二郎自然没有来凑今日的热闹。倒是有几个丰台地区的乡民上前来问陈覃予,他口中的二郎是否就是自己所知的那位。得到肯定答复后,这几个人表示愿意带着小吏将这些东西送到元家去。 陈覃予表示感谢的同时,也高声宣布元二郎获赏的原因。 “那日河神来村中视察神像塑造情况,忽见一个小童一步一泣地走入水中。河神赶忙让我叫人来救他。那小童便是元二郎。他父亲病重,无钱可医,元二郎小小年纪,无力救父,便自投河中,希望得到河神的怜悯。河神感其孝心,愿赐他钱粮。然轻生一事,罪孽难消河神恐人效仿,今借我口,宣之众人,若再有人贪图珠宝,自投河中,死了活该”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瞠目结舌。 这河神爷爷看来也是个暴脾气的 陈覃予不待众人回神,继续宣布道“下一个。” “玉泉山何重七。” 如同前两个人一样,此等无名之辈倒是被在场众人争相呼喊。不一会儿,一名穿着玄色布衣的中年男子面露狐疑地走了过来。他身高九尺,留着一脸络腮胡,身形雄伟,看着凶恶的面相让围观的人齐齐后退一步,争相离他远一些。 果真如陈覃予所料,此人不过方出现,周遭的人就议论纷纷。这一切全是因为何重七的样貌甚丑,还凶,若是夜里出现,怕是会被人认作厉鬼。 可陈覃予不仅打听到,还亲眼见到此人是如何慷慨解囊明明自己也无甚钱银,却总买书籍和纸笔送予育婴堂等儿童慈善机构,供那些孩童开蒙所用。 大夏朝的生产力水平应该相当的高,书籍、纸和笔的价格都不算贵,一本书约莫八十文,纸和笔便宜一点的是一两百文。而这时的普通农户,一般一年能挣个二十两银子。一两银子能换得一千一百文。 何重七不算普通农户,他前些年上山打猎时,救了位官老爷。官老爷感激他的救命之恩,送他五六十亩上田作为赠礼,倒是让他变得比普通人富裕一些。但再多的钱也经不起折腾,何况何重七不是买几本,是买一堆,还一买就买了十多年。 如此善人,陈覃予没道理在听说之后,不赞他高义。 “河神爷爷”陈覃予正要宣布何重七的获奖原因,人群中便传来了一声“河神爷爷糊涂啊怎能让此人领了赏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三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站在人群中,满脸都是痛心疾首。 陈覃予不禁有点懵。评选出的这五个人,他知道女子会引发争议,却没有想到男子也会。尤其是何重七这种虽声名不显,但知者皆夸好的人。 “老伯何出此言”陈覃予大声问道,心里忐忑不已,毕竟这人可是“河神”选出来的,而神怎能识人不明问话间,他也看向何重七,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懵逼,一副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表情。 那老头儿昂着头,背着手,眼含批评地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何重七今三十有七,却不思娶妻生子,实为不孝之典范也” 陈覃予“” 吓老子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与此同时,陈覃予搜索了一下这句广为人知,却鲜有人深究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句话,同陈覃予原来所在的世界一样,是由孟子说的。尽管朝代不同,然而这两位写出来的文字,说出来的话倒是差不离。因而,意思也相近。 根据搜索,陈覃予发现这话的原文是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该句出处为孟子中的离娄章句上。但跟这个老者所说的意思不同,陈覃予随后在百科里查到,该句的注释是不孝的行为有很多种,没有做到尽后代的责任最为不孝。舜没有告诉父母就娶妻,是没有做到尽后代的责任。君子认为还是告诉父母比较好。 而不是很多人认为的没有后代是最为不孝的。 陈覃予看完注解,理更直气更壮地喝道“胡说八道” 众人哗然。 那老者更是双眉倒竖地指着陈覃予道“你你不过是个蒙学幼童,也敢质疑圣人之言” “老伯莫要胡说非是六郎质疑圣人,而是河神爷爷说你曲解圣人之意。” “我我”那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声调都高了八度,他对着陈覃予一拱手道,“河神爷可知那孟子注疏中所言,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说罢,老者停顿须臾,满身的杠精气势又回来了,声调拔高,宛若朗诵一般地道,“那孟子注疏是先人为深学孟圣人言语所著,为吾等读书人阐明经意,乃圣经也非汝等山间野神可辱没” “哦,”陈覃予不疾不徐,却言辞坚定地说,“河神爷爷说,那便是这孟子注疏写错了。” 话音未落,满座哗然。 在场观仪的人中,读书人不知凡几。孟子作为四书中的一篇,也是大夏朝科举的必修课,众多读书人不说倒背如流,也是能说出七八。而孟子注疏虽为前朝赵岐所著,却也是读书人们用来深学孟子的辅助教材。 然而,陈覃予说孟子注疏写错了。 这简直跟对现代高考生说三年高考五年模拟里面的题解错了一般学子们连想都不敢想啊 刹那间,读书人们涌到前排来,有的大声呵斥,有的则是嘲讽不止,更有甚者在挽袖子,似乎是要把陈覃予给打一顿来泄愤。 反而是那群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甚至还有人鼓掌叫了句“打打起来” 听到这话的陈覃予,无语摆在了脸上,但害怕是不存在的。他对着众人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才抛出一个问题“河神爷爷让我问诸位举人老爷,孟圣人共列出几个不孝” 这个探学的问题一抛出,读书人们的情绪就平缓了下来。还因为陈覃予问的是在场读书人中,学问较高、数量偏少的那部分,众人的视线则转移到了那群人的身上。 穿着青色举人袍的举子们不禁面色一紧,全都同时摆出深思的表情。 忽地,一名站在世族人堆里的少年倒是高声喊道“孟圣人共列出五不孝” 此人拔得头筹,普通人的视线从读书人那一堆,移到了世家公子那一堆。更有人小声嘟囔“到底是世家公子读书多啊” “那是谁的人啊” “听说是李家的。” 不仅是读书人,就连在场的世族子弟都意识到这是一个出名的机会啊 一时间,在场诸人情绪高涨,均双目如电地盯着陈覃予,等他出下一题。 陈覃予不失众望地继续问道“敢问何为五不孝” 一位举人赶紧抢答道“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 “既如此,”陈覃予深吸一口气后,大声诘问,“孟圣人既言无后为大,为何五不孝中无一条有言无后” 在场诸人“” 他们同时噤了声。 而陈覃予继续发问“何以孟圣人列不孝有五,那孟子注疏却列不孝有三” 先前的老者倒是接话道“是圣人谓之不孝有三” 陈覃予指着他骂道“愚不可及”他的眼睛一一看向在场读书人,“河神爷爷让我问你们,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中的三千尺便真是实数吗” 无人回话。 陈覃予又问“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难道真的是说商高帝有三千个妃子、侍妾吗” 亦无人回答。 陈覃予吸了口气,尽量用一口童声做出低沉的音调“这三不过是先人常用来形容多的拟词。孟圣人说不孝有三,也不过是想说不孝顺的事情有很多。而无后为大此句,应结合舜不告而娶来理解。若真按照你们说的没有后代便是不孝,那舜都娶了妻子,你们怎么知道他日后有没有后代。” 陈覃予故作停顿,慢慢地走到表情复杂的何重七身边,才继续说“若今日没有河神爷爷为我解惑,怕初六也定如这位老伯一般,认为人生之中的大孝之事乃是留下子嗣。然河神爷爷既已告知,无后为大不过是不尽到后辈的本分,那又有何人敢说何重七是不孝之人” 他环顾四周,见在场诸人中虽有人不忿,却暂未开口将他的话打断,便继续说道“听河神爷爷说,何重七此人自幼无父无母,在育婴堂中长大。后自立门户,却依旧是家境不丰。幸得上天垂青,让他有了奇遇,才家境殷实几分。但不管他富裕还是贫穷,十几年来他一直慷慨解囊,买书和纸笔来赠予育婴堂中的少年学子们。此等大善之举,河神愿赏”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微词的人通通闭了嘴。甚至原本因何重七未婚无子而指指点点的人,都改了口,眼露赞扬之意。 这时,陈覃予又沉默地侧着头,像是在凝听什么。 众人立刻噤声,连气都不敢喘粗。 好一会儿,陈覃予微微一笑,高声道“河神爷爷刚才让六郎替他向诸位问一句诸公因何读书”他怕有人急着作答,便抬起手来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诸位莫要着急回答,也不用说出。此问,不过是让诸位扪心自问罢了。” 说罢,陈覃予不在意那些人是何种表情,径自转身朝着何重七行了个揖拜礼“何公大善,请受六郎一拜。”他这是出于礼貌,也是真的出于对何重七的敬佩。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何重七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覃予忙扶住对方的胳膊“何公这是何意” 何重七直涕泪俱下地道“谢河神爷爷” 场面有一小段时间的失控,然而无人喧哗。 等到何重七情绪稳住,陈覃予才起身来稳住呼吸,继续宣布“下一个” 见众人的注意力被拉回,陈覃予才高声喊出那个名字“宛平城西肖三娘” 根据陈覃予的猜想,这个名字一说出,围观群众们就会发出疑问什么这种人也配领赏 然而,此时众人的反应与他所料全然不同,大家都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覃予,却无任何一人发出疑问。 不应该啊那宛平城西的肖三娘很出名啊 陈覃予住进县衙的第二天就听到小吏们议论此女子,还评说此女“不守妇道,看以后何人敢娶”,其他人点头附和,深表赞同。 可今儿是怎么了 大家都不对此感到奇怪了 陈覃予压下心头疑惑,如同解说前几人一样,开始背诵早已写好的文案“河神爷爷这段时间随我入宛平城内,商量寺庙修筑事宜时,听人说起过这位肖三娘。别人评说肖三娘此女德行有亏,不宜娶。原因是此女的父母为她应下了一桩婚事,乃是做一位老富户的小妾。肖三娘不从,便拿剪子剪了头发,宁愿出家也不愿嫁人。” 此处停顿片刻,本是作为观众们的议论时间,可此时此刻,围观众人全都闭紧嘴巴,只凝视着正中央的陈覃予。 难道是装神弄鬼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陈覃予心口微滞,轻蹙着眉头继续说道“之后,河神爷爷偶然在街上见到了那位肖三娘。明明是及笄之年,却身披灰袍,双眉紧蹙。那原本如花似玉的脸庞也脸色灰败,宛若枯残的花朵。河神爷爷见之,叹其可怜,哀其不幸” 念完这句,陈覃予的情绪也没忍住,带上几分愤怒“河神爷爷问六郎,明明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为何要被送给他人做妾那高门富户的聘礼当真能买来一个女子的一生若真如此,那究竟是生的女儿,还是牲口” 陈覃予双手举起,在胸前拱手道“六郎年少,不知这婚丧嫁娶之事,还请各位叔伯兄弟,还有此间的娘子们,替六郎回答河神爷爷那宛平城西的肖三娘究竟有错无错” 话落,场内久久无声。 陈覃予心中热血稍冷,忐忑就跟着冒出这些围观群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的眼睛飞快地扫过在场诸人,观其神色,揣其所思。 倏地,陈覃予还没有琢磨出什么来,场中便有一人大叫一声“好”那人接着还鼓起了掌。 听声音,有点像刚才那位喊“打打起来”的。 但无论如何,这掌声像是燎原的星火,不消片刻,整个人群都鼓起了掌。 这是为何 难道是为了他的表演吗 陈覃予不禁有些胆怯地看向众人。这时,站他不远处的一位老妇对身边人说的话,为他解了惑。 “果真啊,这河神爷爷开口,死人都能说活” 旁人回应道“就是看来当神仙不仅要活得久,那话也要说得好才行” 后面跟着有人应和道“河神爷爷也是为吾等好。吾等信就对了” “是,是,吾等定然是信河神爷爷的” 陈覃予低头的同时擦了擦汗,腹诽道这封建迷信真是害人不浅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四章 宛平城内的事宜皆完毕。半个月后,陈覃予坐在宽敞的马车上,跟着胡三娘一道进了北京城。谁料刚入踏入京城的门,便有差役来告,说顺天府姜府尹请陈覃予过府一叙。 姜府尹 陈覃予不认识这人,料想他应如那裕亲王一般,是慕名而来,想见见他的真人吧,便家都没回,欣然前往。 府尹姜伯渊正在顺天府府衙会客的堂屋中,等着陈覃予。 陈覃予的声名此时已经传开,包括与梁宥朝行飞花令,还有代河神连辩多人的奇事。府尹姜伯渊虽然不信神,也想见一见这个被称之为宛平神童的人究竟是何德行。 陈覃予被已经成了顺天府通判的汪林领着,一道走进会客用的堂屋。在正中间摆着的太师椅上,府尹姜伯渊正端坐其上。 在来的路上,陈覃予就一直好奇这位顺天府府尹究竟长什么模样。根据汪通判讲诉,这位府尹非是什么世族子弟,乃是位出身贫寒的读书人。而前文说过,读书人能做到正三品,便是祖坟冒了青烟。汪通判倒是没说这位府尹家的祖坟情况如何,只叮嘱陈覃予无需害怕,说府尹是惜才之人。 等到亲眼见了,惜不惜才陈覃予没看出来,倒是怎么看都不认为这是个贪官姜府尹两颊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看着是一副长期茹素或是没吃饱的面貌,然而他双目有神,其中蕴亮含光,使得他一副清瘦的身板都镶上了十分傲骨。 陈覃予乍然跟他的视线对上,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响,有种自己暗地里的小动作都被此人瞧进眼中的感觉。他忙低下头,恭敬地行揖拜礼道“小人陈初六见过姜府尹” 根据汪林描述,姜伯渊今年刚满四十岁,但观其模样,五十都怕估计小了。他额头眼角尽是皱纹,齐胸的胡须已花白,此时的表情倒是和蔼。那双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完陈覃予,才笑着道“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府尹谬赞了。小人也是借河神之光。”陈覃予微笑着说完,便垂首等着姜府尹继续说点其他的。然而他等待了约莫十秒,面前的人都不发一言,也没让他坐下。 陈覃予倏地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幸好他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不需要跟大人们讲太多的规矩。他便抬起头,面露疑惑地看向姜府尹问“府尹找六郎来所为何事” 姜伯渊仍是面对微笑,只问他“听闻河神与你亲厚,时常赏你些稀罕东西” “是有此事,但事出有因。”陈覃予早就想好了河神为何不赏赐其他人,偏偏赏赐他的理由,“我曾问过河神爷爷,为何其他人见不到他。河神爷爷回我说,其他人见不到他,是因为其他人未曾死过一次。” 陈覃予仔细观察姜伯渊表情,见对方未动声色,便继续道“六郎曾溺水而亡,是河神爷爷怜我父兄皆丧,若我亦也去了,家中母亲怕是会跟来。便赐我一命,令我还阳。因此,我方能与河神爷爷沟通一二。” “哦,如此说来,你倒是因祸得福。” 陈覃予点头道“全因河神爷爷大善,六郎方能活命。” 姜伯渊笑着点头,沉默地抚着胡须。 陈覃予佯装天真地望着他,正要继续闲聊,一名侍女从旁边的小门走出。侍女手中端着一个白色小盅,恭敬地放在陈覃予手边。 姜伯渊说“今上闻听六郎此前身体有恙,特赐长白山蜂蜜一盅,和长白山百年人参一株。吾已令厨娘炖了些,六郎便趁热吃了吧。” 陈覃予连忙谢过,伸手揭开盅盖。只见几片人参躺在里头,一股浓郁的槐花香味混杂着人参气味扑鼻而来。他倒是没多想,端起来慢慢喝下。 味道就是普通的人参蜂蜜水,算不上多好吃。 姜伯渊捋着胡须问“六郎觉着滋味如何” 陈覃予努力摆出喜悦的面孔,回道“挺甜的。” 话落,“嗡嗡”声在陈覃予的耳边响起。他循声看去,只见几只蜜蜂许是被气味吸引,绕在还剩着些参汤的小盅旁边。 “蜂蜜万般好,这蜜蜂却是不好同人相与,声音惹人厌,毒针让人怯。”姜伯渊忽地说。 陈覃予的心头猛坠了一下。 “六郎可明此中深意” 那神童的名声都传遍了,这么明显的暗示还能听不懂吗 陈覃予点头“六郎明白。” “人间自有人来管,不须鬼神问东西。”姜伯渊低声念完这句诗,便叫陈覃予,“你且回吧。” 陈覃予蔫头耷脑地回了家。他一路上都觉出一个事实他真傻这群能坐上宝座,能在官场上混出名堂的人,心机难道不如他他还想装神弄鬼,趁机教化一下人民群众,改变一下他人的思想。就按今天姜府尹的意思,要不是产出的“蜜”很有价值,他怕是今天就要身首异处了 陈覃予怂得浑身发冷,要不是皮蛋都睡了,他都想在对方的聊天框里刷满“啊”。 等他被顺天府的衙役送回来,仆人们早已久候多时。 “少东回来了”一个仆人殷勤地接过陈覃予手中的盒子,笑着说,“太太正等着少东回来挑书童和婢女呢。” 这是来之前就说好的事情。毕竟朝廷赐给他家五百两银子,三百亩土地和农奴、仆妇各十四人。还有一个在北京外城的占地约有两千平方米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和一个在城外的面积约有一千平方米的庄子。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农奴仆妇,总得分配好。 陈覃予从自家大门进入,一双小细腿向左走上十多步又跨过屏门,才见着八个约莫十来岁的少男少女站在外院的坝子上,等着他来挑选。毕竟是在皇城里头,他家的院子都用青石铺得平平整整。这几天又被下人们洒扫过,倒是干干净净的,反而称得那几个少男少女上不了台面。 这几个少年人的身量都不高,身形也是统一的瘦削。他们穿着粗麻布的衣服,男生分灰、褐两色,女生倒是添了白、红两色。服装不行,这些少年人的五官倒是个顶个的好,不过皮肤显黄,个别女生的嘴唇还干燥起皮。 这一切看在陈覃予的眼里,让他感觉有点别扭好端端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居然成了地主阶级。可形势所逼,他也没办法成为清流。 按照胡三娘的意思,伺候陈覃予的书童也兼职小厮只需要一名,再来两名帮他洗衣整理内务的丫头,他房里的下人编制就满了。 胡三娘让他今日挑,也只是想让他自己挑个合眼缘的。 此刻看到这八个少男少女,陈覃予的心情极为矛盾。他刚出现,这些人看向他的双眼就亮起了光,眼中全是希望他能挑中自己的渴求毕竟领导身边的人,是要比其他工作岗位看着光鲜。 完了,陈覃予选不出来了 这都是卖身为奴的人,同样的出身低贱,连想给他们比个惨,好让自己扶个贫都没法 陈覃予思来想去,决定出个题,谁先做出来,他就选谁。 正当陈覃予在脑子里搜索小学生智力测试题,想要抽出几道来考校人时,一群人从屏门那儿迈了出来。 “陈六郎”为首那人叫道,“孤今日定要一雪前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五章 听那自称,陈覃予还没有抬头看,就知道来人是梁宥朝。再听那话里的意思,怕是要跟他继续搞什么飞花令。可他刚在姜伯渊那儿碰了个钉子,此时是真不想见到这群贵人了他哪搞得过这群“钮钴禄氏”的祖宗啊 因此,不待梁宥朝多说,陈覃予便走过去行了个揖拜礼,道“裕王殿下请回吧。我今日不便待客。” 梁宥朝面露不悦地问“汝今日有何事” “小人今日方搬来京城,家中事务尚需规整。” 梁宥朝闻言不禁上下打量陈覃予,“你不过是蒙学童子,家中何事需劳你过问” 陈覃予侧开身子,让梁宥朝看清楚身前的一溜儿少男少女,答道“我正准备挑选房中的下人。” “那有何难”梁宥朝大步走过去,眼睛往那群少男少女身上一扫,随手指了两个面容姣好的出来,“就这两个吧。看着倒像是手脚干净的。” 陈覃予点点头,吩咐那两人道“既然裕王殿下看上了你们,那你们便跟着裕王殿下吧。” 梁宥朝猛地转头瞪向陈覃予。 这周遭的下人们也是一脸懵逼。 “陈初六,你这是何意”梁宥朝眯着眼睛质问。 陈覃予也不慌,只慢慢悠悠地说“殿下挑的人,自然是合殿下的眼缘。” “难道这两人合不上你的眼缘”梁宥朝怒道,“那你可真是鼠目寸光,难上台面” 梁宥朝今日带来的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那人见状,忙柔声劝道“陈六郎,殿下都说好的人,你便放心用吧。” 陈覃予却不乐意让梁宥朝打断他的计划“殿下选的确实容貌甚好,可初六想要的是可造之材。” 闻言,梁宥朝不禁嗤道“既如此,那孤便要看看你选的是什么栋梁”说罢,他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不大一会儿就有人抬了一张太师椅来,摆在二门的屋檐下。 梁宥朝人虽年轻,身量却高,此刻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倒是露出了几分天潢贵胄的气势。 陈覃予看在眼中,心情颇为微妙。还好,他只怔忪了须臾,便回过神来,重新抬眸看向那群此刻都面露畏惧的少男少女。 在梁宥朝来之前,陈覃予就定下了考量的方法。他对着那群少年人说“你们都退后些,退到倒座房的屋檐下。” 那群少年不明其意,执行力还是挺强的。没过五秒,就全部到位。如此一来,他们离陈覃予的距离便有十米远。 陈覃予说“诸位中识字的,请往前一步。” 这话一落,少男少女们左右望了望,无一人往前。 梁宥朝更是重重地嗤笑了一声。 陈覃予没料到会有这种局面,站他旁边的一名下人倒是出声解惑道“少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多是贱籍,哪能读书识字啊” 贱籍 陈覃予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随即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感觉跟奴隶的差别就在于一个私有,一个国有。如此一来,他后面的几个问题也得做出相应修改。 “既如此,那我换个问题。假设,你正同其他人赛跑。你追过了第二名,那你是第几名”陈覃予怕他们算不对,还体贴地把问题改成了选择题,“我给大家两个选择。一,你是第一名,举左手;二,你是第二名,举右手。下面我数到三,你们不得左右看,必须立刻举手。” “三”很快就到了。少年们不确定地举起手来。其中五个人举了右手。 陈覃予便道“举了右手的,往前一步。” 那五个少年像是明白自己答对了一般,兴高采烈地往前一步。 陈覃予又问“还是你同人赛跑。此时,你追过了倒数第一名。那么你现在是第几名一,你是倒数第一名,举左手;二,你是倒数第二名,举右手;三,你不知道,不举手。同样是数到三,不得来回看。” 跟上一局不同,这次答错了七个,只有一人老老实实地没举手,回答的“不知道”。 陈覃予点点头,示意那个答对的孩子“你往前一步。” 两题过后,一共有三个人原地未动,四个人前进了一步,一个人前进了两步。 “下面第三题,”陈覃予站累了,背着手左右来回踱步道,“马丽的父亲有五个女儿。大女儿叫马大娘,二女儿叫马二娘,三女儿叫马三娘,四女儿叫马四娘,那第五个女儿叫什么名字呢”他走到众人的身前,大声说“这次我们不举手。在我数到三后,你们附到我耳边来,同我悄悄说。” 八名少男少女这次倒是有些纠结,待陈覃予数到“三”后,他们都迟疑地附到陈覃予耳边说了个名字。 陈覃予听完,面不改色。 等到八人都答完,陈覃予才宣布道“刚才回答马丽的往前一步。” 又是只有一人往前,是第二排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女孩儿。 陈覃予正要出下一题,坐他斜后方的梁宥朝倏地出声道“怎会是马丽难道不应该是马五娘” 陈覃予心内发出一声啊 他转头看向梁宥朝,只见对方直起身来,理直气壮地说“那马丽的父亲有五个女儿,既然大女儿叫”话说到这儿,他戛然而止,面色更是一紧,想必是反应过来了。 场面立刻变得很尴尬。 谁能想到堂堂裕王会做不出小学级别的脑经急转弯 还好梁宥朝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他慢慢靠回太师椅上,举起手来鼓了两下掌“有意思。这种挑选方式倒是有趣” 陈覃予干咳一声,拉回其他人的注意力,继续提问“下一题。一个哑巴走到杂货铺,想买一个杯子。他抬起手来,做了个喝水的动作。掌柜便卖给了他一个杯子。那么一个盲人去杂货铺,想买一根用来遮住眼睛的布条,他该怎么做了我数到三声,大家同方才一样,一一附到我耳边来回答我。” “三”声过来,八名男女依次走过来答题。 陈覃予听完,这人便选了出来。 “方才回答我,盲人直接开口说的人,往前一步。” 八名男女中,有两个人往前一步。一个是方才答对“马丽”问题的女孩儿,另一个则是原本站在第二排中的另一名小男孩。 四题过后,最前方只有一个女孩儿,第二排站着两个男孩儿。虽然胡三娘想的是一个小厮,加上两个粗使丫头,但奈何男孩们太不争气。 陈覃予便指着那女孩儿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书书娘,伺候我读书写字。”他又指着那两个男孩儿道,“你们两个便在我房中整理内务,伺候我饮食起居。” “少、少东,这不合规矩啊”一名年长的下人忙说道。 陈覃予眉头微蹙地看向他“怎么不符合规矩良才善用,能者居之。这姑娘比其他人都聪明,莫非还做不了一个小小的书娘” 那下人还待说些什么,一旁围观的梁宥朝便高声道“妙此种方法倒是有趣又有用。”说罢,他侧头来,眼神冷鸷地看向那个劝阻陈覃予的仆人,“规矩你也配跟陈六郎提规矩在这宅子里,他便是规矩。不过是挑了个书娘,又不是祸害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便是收作房中人也是赏识她伶俐”他说起这番话来,理所当然到近乎残忍。 陈覃予又在心内发出一声啊 什么玩意儿 我他妈才十岁 那年纪应是四十来岁的下人被梁宥朝说得赶忙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道“回、回王爷,小、小人只是怕有损少东的名声不、不是没、没有” “裕王殿下,”陈覃予咽下堵在嗓子眼的火,尽量平静地问,“你说在这宅子里,我就是规矩” “当然”梁宥朝站起身来,随意瞥了眼那下人,眼里尽是不屑地道,“这可是陈宅。这宅子里的上下还不是由得你做主。” “哦。”陈覃予闻言点点头,笑看着梁宥朝道,“既如此,那就是王爷你不守我的规矩。” 梁宥朝真真切切地发出一声“啊” 陈覃予说“王爷今日造访,既没事前告知,进门时亦没有经人通传。你这也太不符合我的规矩了” 那跟着梁宥朝来的小男孩闻言喝道“大胆王爷亲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不要给”这话被梁宥朝抬手打断。他的脸色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但他是真的赏识陈覃予的才华,青白交加了老半天,倏地想明白了。 “孤懂了。你这是要拿孤来立规矩。”梁宥朝面色稍霁地道,“也罢孤今日便遂了你的意。” 梁宥朝自以为很懂的带着自己的仆从出了门。见那黑色的大门关上,才示意身旁跟着自己的小太监上前去敲门。 “咚咚咚。”敲了三下,门却未如预料中那般打开。 梁宥朝眉头一蹙,示意那小太监继续敲。 这次,门内才有了反应,是一个颤抖的嗓音“谁、谁啊” 梁宥朝想这陈六郎可真有趣明知故问的事情,还非让人演一出戏。 梁宥朝伸手示意小太监别出声,他自个儿拉大嗓门喊道“是我,裕王梁宥朝” 原以为这一问一答,对方就应该立马开了门放他进去,可门没有打开,那门里还传出个声音“回、回王爷,少、少东说他今日不见客” 梁宥朝“”他气得真跳起来了,“他敢你给孤把门打开” “王、王爷,少、少东说、说你明明说了要守规矩的,不、不能出尔反尔啊” 梁宥朝“”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捏紧拳头,梁宥朝气得简直想叫人把门砸了,可他不能出尔反尔啊 “陈初六”无可奈何又气急攻心的梁宥朝嘶声大喊道,“从今往后,你就是跪着求孤,孤也定不踏进你宅子里半步”他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跺出的步子是一声比一声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六章 陈覃予从门缝里见到了梁宥朝走远的背影,心情再次微妙起来这可是大夏朝的裕亲王有传言道,他不仅是太上皇最喜爱的儿子,还是现任天子最看重的兄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么粗的大腿啊 但方才梁宥朝的那番话,陈覃予听着是心头冒火,真不想再与这些三观不同的贵族们谈天说地了他怕得只想过点低调、平凡的日子。 身旁吓到浑身发抖的门房老头躬身问“少、少东,你还有何吩咐” 陈覃予笑着摇头“没了辛苦你了。” 陈覃予转身走回外院,再从二门进入到内院。他家的院子是普通的三进三出,指的是包括前院、内院和后院的四合院房屋。前院包括大门,进入大门后的影壁,大门左侧的屏门,及进入屏门后的倒座房。这些倒座房一般是给仆人们住的。在倒座房的正对面是二门,二门里面就是内院,一般分成二门正对面的正房和两侧的东、西厢房。 朝廷赐给陈覃予的这个院子,东、西厢房各有一个耳房,而正房有两个耳房。 陈家仆人多,厢房的耳房便让贴身的丫鬟或小厮住,正房的耳房则做了厨房和仓库。 在正房的后面还有一个后院,主要是一溜儿后罩房。这个一般是给女眷或者仆人们住的。 目前,陈家的主子就两个胡三娘和陈覃予。 在胡三娘的授意下,陈覃予住进了东厢房,胡三娘则住在西厢。 方才梁宥朝来时,胡三娘正在后院同人一道安置东西。等到她换了身衣服姗姗来迟时,陈覃予已经用计将梁宥朝撵出了大门。胡三娘知晓了事情的经过,脸色立刻变了。 梁宥朝年龄虽小,却已是奉藩京师的亲王,更是皇帝极为看重的兄弟。 “这可怎生是好”胡三娘颓然地半靠着桌子,坐在凳子上,“若是裕王殿下记着今日的仇,日后你还能安心考功名” 陈覃予倒是不担心,毕竟经过今日的敲打,他觉得自己考个秀才过富贵人生就够了。但他不能这么说,只能开解道“别担心,娘,裕王殿下不是个记仇的人。” 胡三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若裕王真是个君子,倒也罢了。但听他今日所言,怎是君子能说出的话” 陈覃予劝解道“母亲何必生气殿下身份尊贵,说的话难免会不中听。” “不中听”胡三娘气道,“我看他分明是瞧不上你”她见陈覃予还能笑着,不禁敲着桌面道“若是瞧得上你,怎会叫你收一个贱籍做妾” 陈覃予这下笑不出来了。 “母亲你、你说什么” 胡三娘以为这话让陈覃予明白了几分事理,便语重心长地道“那贱籍女子,世代为仆,怎能收入房中怕是做个通房丫头也是辱了你的身份” 陈覃予感觉眼角都在抽抽他原以为梁宥朝说的话已经触到了自己的原则,没想到他老娘还能深挖他的底线他们家腿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呢,就开始瞧不上人家做仆役的女子啦 还是说,这就是社会的主流 忽地,陈覃予心头的火被浇熄了他又忘了,这里是封建社会。 “母亲”陈覃予咽下想要叹出的气,“儿子想回房歇息了。” 胡三娘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我儿莫要伤心。来日有了功名,看谁还敢对你妄语。” 陈覃予点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刚要踏出门,心中想到一事,又把腿收了回来。 “母亲,那贱籍女子既然成了那考校的头名,便还是做我的书娘吧。”他抬手示意胡三娘莫激动,“母亲放心,孩儿尚幼,无心男女之事。但孩儿既然当着裕王殿下的面,非要考校下人,这结果便不可更改。若朝令夕改,今后还有何人敢信孩儿所言” 胡三娘闻言,倒是明白地点点头,“既如此,那便按你的意思办吧。” 三日之后,“覃予”两字被陈覃予正式告知胡三娘,说这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方便日后读书时用。胡三娘不识字,见他自己有主意,也就认可了这个名。 七日之后,陈覃予经过汪林的引见,拜汪林在北京的老友何如讳为先生。何如讳是一位中老年举子,刚过知天命的年纪。或许是年过半百,他求取功名的心倒是小了。这几年开始活动路子,想要求个末位小官来当当,但这末位小官的位置也是供不应求,他再怎么活动,也得排队五六年。也因此,他才有时间来教陈覃予读书。 再过几日,何如讳要回天津祭祖,便让陈覃予待他从天津回来后,再正式教学。但他也布置了这段时间的功课,让陈覃予在这段时间里将孟子全文熟记,他回来后要考校。 陈覃予躬身应诺,态度端正,让何如讳满意得眼睛都要笑弯了。 之后的日子,倒是成了陈覃予穿越来之后,最为安逸的时光。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虽然一日三餐的食材种类没有后世丰富,然而厨子烹饪的水平并不比后世低。陈覃予连吃了十天,每日的菜色不带重样,还甜鲜辛香,应有尽有。就是调至辣味用的东西叫食茱萸,天生带着几分苦涩。陈覃予琢磨着过段时间,他就要把辣椒的种子买来,在城外的庄子种上百亩,趁机发财的同时,还能够自己吃喝。 思及网购,陈覃予又想到前段时间发货至现代的烛台。他当时和皮蛋商量,觉得这玩意儿怎么也值三百块钱。可事实证明,他们忘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古董之所以称之为古董,是因为这东西经过时间的洗礼,上面的铜绿、腐朽都是时间的见证。没了这些见证,怎么配叫古董 皮蛋拿那个烛台去给人鉴定,鉴定方表示就这种工艺粗糙,还一看就是制作出来没几年的铜制烛台,五十块钱不能更多了。 哦豁,倒卖文物,发家致富的梦想破碎了 虽然皮蛋表示没关系,说他在乎的不是钱,可陈覃予总不能让兄弟一直养他吧。受困于时代的原因,陈覃予在之后的生活中还有很多需要用到人民币的情况,比如买药。不是说中药不好,而是中药不能包治百病,但人,总不可能一辈子不生病。 因此,这段时间陈覃予装作读书的样子,心里却是在琢磨赚钱的路子。只是他这路子还没有琢磨出来,家里就遭贼了白厕纸被人偷了 事情发生在某天清晨,陈覃予如厕后,打开放着厕纸的篮子。他记得自己昨晚才撕了一整包200抽的厕纸放进去,刚好放满这个篮子,可今天再看,纸巾只剩下十余张。 近一百张这是屁股都擦出血了,也用不完啊 略一思索,陈覃予就明白了是谁干的“好事”。 自上次选拔后,刘力和刘风两个少年成了陈覃予的贴身小厮。他们主要负责陈覃予的饮食起居。这东厢房的厕所是他俩在打扫,平日里也只有他俩会在里头解手。陈覃予没想到这两位中的某一个,或者两个都不学好,居然偷东西还是偷厕纸 陈覃予面不改色地收拾好自己,赶去正房向胡三娘请安,再一同吃了早餐。在这段时间里,他细心地观察着两位小厮,发现刘力目光躲闪,做事也没有平日里那么积极,刘风则一如往常般,在陈覃予面前表现自己。 无需多说,陈覃予心中自然明了。 等回了书房,刘十娘见着陈覃予露面,便低头把沏好的茶水端了出来,还温柔地唤了声“少东。” 陈覃予憋了一路的火气,瞬间被这句话点燃,他拿起那个茶杯,猛地转身砸在刘力和刘风的跟前。 “跪下” 刘力猛地跪在了地上,脑袋也叩在地面,浑身瑟瑟发抖。而刘风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跪是跪了,表情却很无辜。 陈覃予怒瞪着刘力“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刘力没有出声,只又狠磕了几个头。 陈覃予见状,拳头捏紧,如果不是现在的身子太瘦小,他简直想凑上去拎着对方的衣领子质问。 “说你为何要偷拿白厕纸” 刘力抬起头来,双眼通红,涕泪流了一脸。可他嘴巴紧闭,一个字都不说出来。 陈覃予心头的火更是冒起了三丈高“你哑巴啦” 刘力这才摇摇头,可他仍旧只是流泪,却不开口说一句话。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陈覃予,似含着千般委屈的眼睛刚跟陈覃予对上,又猛地低下了头去。 陈覃予的心里倏地起了一个假设如果刘力真的要偷白厕纸去卖,何必做得如同今日这般明显。一日拿上十张去卖,其他人不会发现,长此以往也能赚下一笔不小的银钱。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七章 “你们两个去门口站着。”陈覃予吩咐刘风和刘十娘,“没我许可,此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刘风和刘十娘忙答应一声,小跑着出了门,还贴心地阖上了。 陈覃予蹲在地上,看着跪趴在地,个子比自己大上两倍的刘力,本来火冒三丈的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怜悯的情绪。他沉声问“你为何要偷拿白厕纸” 刘力不答话,只哭着摇头。 “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样做” 刘力顿了一下,又飞快地摇头。 陈覃予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个人是不是位高权重到能决定你的生死” 刘力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陈覃予,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忽地,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又低下头。他的嘴巴依旧闭得死紧,可握紧的双拳出卖了他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我也可以决定你的生死。”陈覃予冷漠地站起身,冷声道,“你不过是贱籍,就算被我打死,别人也只会骂你不知好歹,竟敢偷拿主人的东西” 刘力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似乎含着哀伤,又似乎含着几分坚毅,却唯独没有陈覃予预测的求饶。他深深地凝视了陈覃予一眼,又低下头去。这次,他终于出声了“小的知道请少东按律处置我吧”话落,他双拳紧握道骨节发白,似乎是豁出去了。 这不对劲。 陈覃予看着刘力的后脑勺,整个人定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都说出这种话了,刘力还不肯吐露真相,甚至想求死。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让他比自己的命更加在意 莫非是他的家人 陈覃予能够联想道这个因素,是因为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就拿明史来说,其中有位名人宁愿死也不愿当个军户,理由则是怕累及家人,害家人也得世世代代从军。 若是真如此,那刘力现在这样子倒也能说得通了。 “刘力,你的亲人现在何处” 果真,这个问题一出,刘力就猛地抬起头来,急急地辩解道“少东,偷盗之事全是小的一人所做,与他人无关他们根本不知小的会做出如此如此不知好歹之事” “既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因为偷盗之事被我处置,来日他人会如何论议你的亲人尔等本是贱籍,无家业田产,若是他人知晓你家出了个贼,谁人还敢用你的家人做事” 刘力闻言,震惊之下,又忍不住双目泪流地重重磕了个头,压着声哭道“少东,小的小的” 陈覃予又蹲下了身,凑到刘力的跟前轻声说“是那个人用你的家人来威胁你,让你来偷我的东西” 好一会儿,刘力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陈覃予见他终于肯松口,心里也松了口气。对方也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便也软下声“你且放心。我既成了你的主子,必会为你做主。” 稍后,刘力哭着跟陈覃予讲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老祖宗言道,财不可露白。 这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可陈覃予家的情况极为特殊现在不仅是北京城,怕是连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陈家有钱但他们是在天子面前都出了名的人,无人敢来明抢。 于是,“有心人”们就开始在暗地里使坏。 据刘力说,指使他来偷东西的人叫李茂谷,是上林苑监的左监正,主管的就是农奴和农业。刘力一家原本是上林苑监的在册农奴,但因为他相貌好,天家想要赐农奴给陈覃予一家时,这位李监正便将刘力叫到身边,让他务必从陈家偷点奇物出来,好孝敬他老人家。 刘力还说,这陈府满院的小厮就只有那日挑选时,裕王殿下挑出的两人不是来偷东西的,毕竟那两人原是裕王殿下的世仆。还有那书娘刘十娘也是被人塞进来的。可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刘力也打听不到。 其实,刘力偷了不止今日这一次。他之前都是一日偷五张,凑满三十就送出府,偷偷孝敬给李茂谷。但随着和陈覃予相处的时日变长,陈覃予对下人的好让他内心的愧疚和恐惧与日俱增。他想收手,可李茂谷拿着他父母兄弟的命,他要是不偷,李茂谷就会折磨他的亲人。 双重压力之下,刘力决定暴露自己的腌臜行径,给陈覃予提个醒的同时,他自己也能从这份折磨中解脱。他甚至觉得自己若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听到刘力这番话,陈覃予是又气又怜。他问“在你心中,你的命还不如几张擦屁股的纸” 刘力沉默以对,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陈覃予说“今日之事,你既有苦衷,我自不会要你性命。至于你的亲人,我亦会尽力让他们平安。” 听到这话,刘力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陈覃予抬手打断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身为陈家的人,却敢替别家的人办事,实在是有愧我与母亲的信任。等这事了结,你且去管家处领十大板。你今年每月的月俸,也别想领了” 刘力说“主子,你莫要为我一个罪人,去得罪了李监正。李监正是白家的女婿。白家可是五大家之一啊” 白家 李、秦、张、戚、白,是大夏朝众多世族中,最为重要的五大世族。若真是白家的女婿,那处理起来确实有些困难,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就算当今首辅,犯了罪也要受罚。难道白家的女婿比白辅臣还金贵,罚不得、判不得吗”陈覃予略带着几分怒火地说。 刘力道“主子,你也知李监正是白辅臣的女婿,那便莫要替小人出头了” 陈覃予“” 啊他不知道啊 当天晚上,皮蛋睡醒了。一整天都望天兴叹的陈覃予终于等到吐槽对象。他赶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给自己的“智囊”,顺便吐槽道人家穿越都是升级流,可轮到我这儿,怎么一开始就要遇上关底boss级别的啊 皮蛋我有个疑惑,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陈覃予 陈覃予我暂时还真的想不出办法来。 皮蛋那再装神弄鬼一次 陈覃予算了吧。皇帝已经对我有意见了。 皮蛋操啊那怎么办啊 陈覃予我也在抠脑壳啊 皮蛋立刻炸毛了所以说,上次我就想说你了。你说你,人家梁宥朝好歹是个亲王,你不上赶着巴结,你也别撵人啊你看,现在他不高兴你了。你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的靠山啊 梁宥朝 原本躺在床上闭着眼的陈覃予猛地坐起了身对啊我还可以找梁宥朝 皮蛋黑人问号jg朋友,你是不是忘记当初是你把人家赶出去的 翌日,陈覃予从网上买了两种水果马奶葡萄和哈密瓜。他找来一个精美的竹篮,将水果放在里头后,吩咐人备车。 一个时辰过去了,陈覃予提着果篮,站到裕王府端礼门前,抬手拉住铜环,敲门。 不过片刻,朱红色的大门便“吱嘎”一声打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探出头来,又低下头一脸懵逼地看向陈覃予“你谁啊” “我名叫陈覃予。不知今日裕王殿下可在府中” “你是何人的儿子因何事来找王爷”中年人问。 “我乃是宛平县陈六郎,今日特来向王爷赔罪。” 中年人一听他的自我介绍,眼珠子就瞪圆了,赶忙说“你且等着,容我先去禀告王爷。” 此时,梁宥朝正在听成显讲课。他并非只有成显一个侍读,只是今日轮上了成显的序。 有人来告时,梁宥朝正好学到论语里仁篇中的一句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爷王爷”平日里最得宠的少年宦官金仁进门来带着几分笑意地喊道,“那陈六郎来向你赔罪啦” 梁宥朝一听,眉毛一竖道“不见” 金仁蒙了“爷你还气啊” 梁宥朝绷着脸说“孤与他置何气不过是个无知小儿,孤不屑与其为伍。”说罢,他提笔写字,那落笔的力道却差点把笔尖戳出茬来。 金仁又问“那陈六郎还带来一篮子果子,要不小人替爷把果子收下” 果子 梁宥朝写字的手顿住,须臾后又猛地一摇头道“不收” 金仁虽然是个伶俐的奴才,可平日里也是个贪吃鬼。他眼珠子一转,失望得真假掺半“爷,那陈六郎带来的可是奴才们见都没见过的果子。我听守门的王大郎说,那果子恁大一个,还香着哩” “馋什么馋孤何曾缺你一口吃的”梁宥朝把笔砸向金仁,“不过区区几个果子,就想来讨好本王,他陈六郎未免把孤看得太轻贱撵走连门前的地儿都别让他站着”梁宥朝吼罢,猛靠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金仁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立在一旁的成显。后者低头看书,也没有说话。金仁便低头应诺道“是,小人这就去。”他弓着身,后退着出门,心里还在惋惜那一篮子瓜果,就听见梁宥朝忽地出声喊“慢着。” 金仁忙顿住身。 梁宥朝问“那陈六郎都带了什么果子来” “听王大郎说,是半篮子跟嫩叶一个色的葡萄和一个黄皮的瓜。” 梁宥朝又不说话了。 金仁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只能小心翼翼地请示“那,爷,陈六郎还撵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八章 这时,成显终于说话了。他执着书,似是在继续讲学地说“殿下,适才所讲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殿下可知其意” 梁宥朝抬眼看向成显“成伴伴莫非也要劝孤不与那陈六郎置气” “非也。殿下既说未与陈六郎置气,我又何必劝”成显做出一脸惋惜地道,“只那陈六郎今日之举,实乃此句所表之君子也虽殿下以言语辱他品行,他亦愿谅解殿下所为,更主动示好,真乃当世君子” 梁宥朝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孤以言语辱他孤何曾有过此举成伴伴莫非从别处听了什么胡言乱语,还当了真不曾” 成显放下书,问他“殿下当日可有说,不过是挑了个书娘,又不是祸害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便是收作房中人也是赏识她伶俐” 梁宥朝哼了声“此话确乃孤所言,可此话又有何错” “大错特错” 梁宥朝愣住了。 成显背起手来,严肃着面孔沉声质问“那陈六郎不过外傅小儿,便知不以颜色论高下。殿下却在众人面前,说此等德行不过是祸害了不正经人家的女子。殿下,你究竟是在侮辱陈六郎的品行,还是在跟众人言明,你不过是一个草包亲王,连别人是在做好事,还是在做坏事,都分不清” 离守门人去禀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裕王府的大门还没有半点响动。 陈覃予不禁有些疑惑了他知道自己来求和,肯定会不容易。从他跟梁宥朝接触过的两件事看,梁宥朝此人的性格较直率,撂出去的话也愿意让它作数。既然如此,陈覃予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今天来求和,应该会在较短的时间内,就打道回府。然后,他第二天再来。 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动静,难道梁宥朝是故意让他罚站的 陈覃予转头看向大门前的台阶,要不上去坐坐 又过了半个时辰,门终于开了。身穿赤红色常服的梁宥朝从门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坐在台阶上,扭着头看他的陈覃予。他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陈覃予边小心打量着梁宥朝,边慢慢悠悠地站起身,迈着两条坐麻了的小细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裕王殿下,河神爷爷昨晚从吐鲁番摘了些瓜果来,不如殿下与我一边吃些瓜果,一边行飞花令,如何” 梁宥朝没回话,只问他“你的脚怎么了” “刚才站得有些麻了。” 梁宥朝本来就被成显说得心怀愧疚,见陈覃予如此说,更是心中不忍。接过陈覃予手中的篮子递给一旁候着的金仁,他牵起陈覃予的手道“进来吧。” 这是不计较那天的事情了 陈覃予心中松了口气,毕竟那天听到自己母亲的发言,他反而觉得梁宥朝的话中听一些。再加上听到刘力说的那番话他现在对梁宥朝也有几分感激了。 进府之后,陈覃予才明白梁宥朝为什么让他等了这么久。 梁宥朝不亏是天子最为看重的兄弟,这裕亲王府虽然身在地价颇贵的北京内城,也严格按照亲王府的标准修建,也就是约莫三十三万平方米。他俩光从端礼门坐马车去梁宥朝住的存心殿,就用了接近十分钟。 陈覃予透过马车窗,好奇地观赏着周围的景色,发现这建筑颜色的主基调居然跟故宫相差不大,还有点缩小版故宫的感觉,但不影响其气势恢宏和金碧辉煌。 等下了马车,进入存心殿,陈覃予发现自己错了现代的故宫哪有这种满眼红销金蟠螭和彩云吉祥花的景色。 这才是天潢贵胃在使用时的宫殿啊 梁宥朝松开牵着陈覃予的手,看到他眼中那震惊的神色,不禁笑了“怎的这便让你惊艳了” 陈覃予老实地点头。 梁宥朝心里有些嘚瑟,却顾自按捺住说“这亲王府依照律例按皇宫的规格修建,但其中内里又怎比得上皇宫。若你来日高中进士,得缘进了宫中,便明白其中差别了。”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陈覃予念出王维的这两句诗,点头道,“承王爷吉言,六郎自当努力,以求高中。” 梁宥朝本来因为陈覃予将他撵出门的事,对陈覃予在愧疚之余,还存着些许芥蒂。现在听他不过瞬息便念出这句无几人知晓的诗句,那芥蒂顿时烟消云散,眼中只留下三分赏识了。 “今日再行飞花令”梁宥朝问。 陈覃予笑着点头“好。” 那日之后,陈覃予便时常出入裕王府,还时不时忍着难受,跟梁宥朝一道坐马车去山上赏秋景。一来二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与裕王之间关系甚笃。 这期间,陈覃予也让刘力不要惊慌,让他继续拿着白厕纸去“孝敬”李茂谷。 说句实话,不过是几张擦屁股的纸,陈覃予完全不放在眼里。可今日是纸,明日又会是何物今日是刘力,明日又会是何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要陈覃予完全舍弃网购,那更加不可能。于是,在这段和梁宥朝相处的过程中,陈覃予同皮蛋一块儿商量出了一个还算完美的解决办法。 十月十五日,是下元节,对应的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和七月十五的中元节。 在大夏朝,上元节庆元宵,中元节祭祀先人,下元节则祭祀祖先。这“三元”在天师教都是极为隆重的节日。大夏朝尊天师教为国教,自然家家户户都会过这个节。陈覃予家中也早早地备好了糯米,研磨成粉,准备做这一天要用到的素菜团子。 宛平县的杨县令也早早地差人来告知陈覃予,说这一天河神庙会办一个道场,希望他能回去观仪,若是能请来河神,就再好不过了 陈覃予和皮蛋一商量,决定借这个时机,跟梁宥朝说出这件事他作为一个小孩儿,完全可以告状嘛再者梁宥朝身为亲王,罢免这么一个正五品的小官,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十五那天,受到气候影响,陈覃予裹着棉衣等在家门口。他家所处的广宁门离宛平县更近。梁宥朝便让他等着,自己坐着马车来接他。 其实深入接触之后,陈覃予发现这个所谓的封建社会,人与人之间的阶级观念在某些时候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比如电视上看到的一见到官员就下跪的场景,只有公堂之上才会发生。在公堂之外,百姓看到官员也不是自称“小人”,而是自称“我”或者“某”,那些官员也是用的这两个自称。像梁宥朝这样的亲王,熟悉之后也会时不时自称一个“我”,而不是用“孤”。 而他和梁宥朝交好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的人诽议他,说他巴结权贵。甚至他的老师何如讳老先生还说是梁宥朝有幸能交到他这样的君子。听得陈覃予是黑线满额头,似乎窥探到了这位老先生这么多年都没有高中的理由。 约莫卯时四刻,也就是清晨六点钟的时候,梁宥朝的马车队伍打着灯笼来了。 陈覃予被刘力扶上马车。掀开门帘,里面的暖气和着煤烟味扑面而来,呛得陈覃予连连咳嗽。梁宥朝忍不住笑他“连我府上用的碳,你都受不住,看来这个冬你是别想好过了。” 陈覃予不说话,只坐到左边的长条凳子上,把手收回肚子那儿,贴紧了藏在衣服里的暖宝宝。他的脑子里忽地想到了一个事情在密闭的空间里烧炭奇暖,这确定不是找死吗 看着地上摆着的被罩子罩住的炭盆,又看了看坐在对面,被炭火的微光映出俊秀轮廓的梁宥朝,陈覃予忍不住说“其实在这样密封的环境里,用炭火取暖不好。” “为什么” “因为在这种密封的环境下,气是进不来的,但人活着要吸气,炭燃烧也要消耗气。再者,气若是不足,炭烧出来的气是有毒的,人吸多了,轻则脑子受伤,重则性命不保。”陈覃予尽量用简单的道理,来说明这个现代生活中的常识。 然而听完这话的梁宥朝,没有表现出半点被吓到的颜色。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陈覃予“你怎的知道这些” 陈覃予信口胡说道“我听村子里的老人说的。” 说话间,马车动了起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清净的街道。 不过片刻,陈覃予便感受到了一阵暖风在拂过他的脸。他好奇地朝着炭盆看去,发现那盆竟然不是摆在车中,而是镶嵌在马车的底部。它的底部被炭覆盖着,看不清楚,但它的四周有镂空的设计。马车动起来后,风从那些孔吹进来,经过炭火的炙烤,变得温暖。 至于出气口,陈覃予找了半天,终于在马车尾部发现了一个一尺见方的镂空木窗。那些燃烧之后的气就从这里出去了。那木窗刻着一朵镂刻的吉祥花,花瓣镂空,花瓣之间由实木制成,看起来雅致又漂亮。 陈覃予不禁赞叹道“王爷家的马车构思精巧细致,方才我倒是白担忧了。” 梁宥朝说“不过是一个平常物,算不上什么精巧。” 陈覃予正想说“帝王家的平常物,也是普通人求不来的宝贝”,脑子里蹦出的另一个想法就把他弄得顿住了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卖这些“平常物” 如被醍醐灌顶,陈覃予对如何在大夏朝和现代之间通商,有个更进一步的计划。先前他被大夏朝这个时代的时间所束缚,都忘记这个时代能卖给现代的,可不只有古董,还有各种手工艺。这些东西就算不经过时间的洗礼,拿到现代去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而且这些手艺人的工资在此时很低,完全可以从中赚取高额的差价。 陈覃予简直想将这个好消息立刻告知给皮蛋,但皮蛋睡了,他也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解决。陈覃予按捺住激动,抬眼笑眯眯地看着梁宥朝。 外头还是黑漆漆的,但梁宥朝发现了他在笑,“六郎因何而笑” “无甚,只是想到了一个既赚钱又利国利民的好方法。” “能赚钱还能利国利民”梁宥朝跟着眼睛一亮,他端坐起身,“说来让本王参详参详。” 陈覃予摇摇头,他虽然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但具体如何实施,还没有计划好。他之所以说“利国利民”,也是先把这个方法的身价给抬上去,毕竟大夏朝商人的地位不高。 但梁宥朝的胃口已经被勾起来了,连问几遍,都见他牙口紧闭,不禁微微有些恼怒地说“虽我只是个少年亲王,手中暂无兵马,亦无政绩,六郎也莫要嫌我人微言轻,不能为你出谋划策。”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一个亲王都“人微言轻”,那陈覃予怕是要变成一个小透明。他忙想解释几句,可脑子一转,忽然就觉出这是一个请人帮忙的好时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十九章 “裕王殿下,既如此,六郎斗胆恳请殿下为我做主。”陈覃予说着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也不起身地说,“六郎一家奉皇命迁至北京外城久居,然未曾想,有人见我孤儿寡母好欺负,竟安排了贼人来我宅中做奴。若不是那奴才尚有良知,真诚相告,六郎怕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六郎恳求王爷为我做主,将那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说罢,陈覃予才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梁宥朝。 梁宥朝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只问“这种事情,你不去找顺天府报官,竟然让我做主” “王爷,那幕后之人乃是上林苑监的李茂谷左监正,我怕” “放肆”梁宥朝怒喝一声,冷笑道,“陈六郎啊陈六郎,成伴伴说你乃真君子,可如今这事,你做得还不如那些无耻小人” 陈覃予蒙了。这跟他和皮蛋商量出的结果完全不同他们以为这事儿跟梁宥朝一说,梁宥朝就算不回复他“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至少也会帮他想办法。毕竟对方就一个十三四岁的青少年,按理来说,是很好哄的。 可现在这火冒三丈的样子,究竟是为什么啊 “陈六郎,孤且问你,在你心中,堂堂一个朝廷三品大元竟然办不了一个犯了错的五品小官”梁宥朝凑近了,咬着牙质问,“还是说在你心中,朝廷命官都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 陈覃予明白自己这是犯忌了,忙低着头解释道“不,王爷,小人并无此想法。” “既无此想法,为何还来求我” 那当然是因为理论主义害死人啊 学了这么多年的历史,书上总说在封建社会要有一个靠山,才好办事啊 陈覃予苦着一张脸,心中忐忑半晌,终于想出一个不要脸的法子。他开始小声假哭道“殿下,我也是初次遇上这样的事,不敢告诉母亲,怕她烦忧,亦不敢报官,怕那个有良知的奴才要被官府收押入狱,甚至问斩。”他绕过火盆,小心翼翼地抱住梁宥朝的大腿,还不要脸地将头靠在了上头,用力地挤出几滴眼泪后,才继续说,“如果不是我有幸认识殿下,还被殿下的人品学识所折服,我怎敢对殿下吐露此事。还请殿下原谅则个,莫要因此对六郎生分了” 说完这些话,陈覃予对自己相当无语他一个二十六岁的人,居然需要在这里装嫩,还需要抱一个小孩儿的大腿,对他阿谀奉承 他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梁宥朝没有将他推开,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陈覃予赶紧加把力“殿下,那我明日一早就去顺天府报官,让姜大人为我做主。” 梁宥朝忽地出手,狠狠地拧了下他的耳朵,疼得陈覃予“哎哟”一声,捂着耳朵抬起头来看着他。 梁宥朝正色道“姜伯渊是个好官。” 陈覃予忙重重点头“我知。” “既然知道,还不敢让他做主” “我怕他斩了那个有良知的奴才。” 梁宥朝又“哼”了一声“敢偷东西的奴才,斩了也就斩了。” “殿下,”陈覃予又顺势趴了回去,低声道,“他偷的东西只是几张厕纸,于我而言,不过价值几钱,可于他而言,却是系着他一家人的命。他只是想要活命而已,这又有什么大错呢” 梁宥朝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说他“你再如此下去,怎么压得住你那满屋子的鼠辈” “说道这个,王爷,当日是我有眼无珠,未能识明你的好意。” “算了,孤不与你计较。”梁宥朝又捏了捏陈覃予的脸蛋,笑着说,“没想到你瘦巴巴的,脸蛋还挺软。” 陈覃予忍着疼,心里也想说没想到你人不大,手劲儿却不小 李茂谷的事情不管怎样,总算有了出路。 陈覃予松了口气的同时,舍不得坐回梁宥朝对面的凳子上。他晕车,感觉坐得低点,晃动都要小一点。梁宥朝被他靠了一会儿,像是忽然发现此举不合礼数一般,拿脚蹬了下陈覃予“你坐回去。这样子成何体统。” 陈覃予像个小无赖一样仰头看向他“又无人看见。” “那便要不守规矩” “”陈覃予蹙着眉提醒他,“你自己说过,在谁的家里,谁就是规矩。” 梁宥朝也跟着皱眉,他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但这话里指代的人可不一样。他又忍不住捏了捏陈覃予的脸“那是说的主子对下人。莫非你也是我的奴才” “我这是客随主边啊”陈覃予笑眯眯地将下巴放在梁宥朝的膝盖上,“主人家在哪一边,我就在哪一边。” 梁宥朝这次不捏了,直接狠狠拧了下,疼得陈覃予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好在他这次没伸脚蹬人,只说“算了,随便你吧。” 时间很快到了巳时七刻。 梁宥朝家的马车用两匹马拉着,脚程更快些,却也走了半天才到西山村河神庙。 临近河神庙,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没过多久,甚至动也不动。 梁宥朝扬声问道“因何停下” 车夫忙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小声答道“爷,前面全是人堵着。” 陈覃予好奇地站起身,伸手掀开梁宥朝这边的车帘向外望去,那外头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人,连得比串珠还密。 梁宥朝都疑惑了“怎的这里比天师观还热闹” 车夫说“爷,若是继续乘车,怕是会赶不及道场。” 陈覃予闻言,不由得小心看向梁宥朝“殿下,要不走着去” 这话还没完,梁宥朝已经抬手掀开车帘,径自跳下车了。 下车之后,再往前走几步,陈覃予就发现今日来河神庙的人可真多。他和梁宥朝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鬼面具,仗着身量瘦削,还能见缝插针地挤进去。这可苦了跟在他俩身后的侍卫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在这肩磨肩的人流里,连腿儿都抬不起来。不一会儿,俩孩子就挤不见了,吓得侍卫统领脸色发青。 梁宥朝被陈覃予牵着手,边走边忍不住疑惑“这河神庙怎的如此热闹” 陈覃予也不知为何,好在旁边有人听到了他的问话,答道“还不是河神爷爷乐善好施,谁都想来讨点好处呗” “这几日没见着告示,说河神爷爷要赏赐点东西啊。” 杨县令给陈覃予去的信里是有委婉地提过赏赐,但陈覃予没答应,他才被上面的人敲打过,这个时候哪敢再犯。 那人却笑着,头头是道地说“那河神爷上次还说赏赐白纸若干,临到头来,赏赐的却净是些高价物。谁知道河神爷这次是不是要卖个关子,等到了时辰才给点好东西。” 陈覃予不好说些什么,只埋头往里面挤去。 可周围的人像是被那人的话点燃了热情,七嘴八舌地应和起来。 “上回那领了赏赐的门头沟陈庆林,光是那几个红色的果子就卖出上百两银子。他如今可好了。不仅有钱,还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妻子” “咦,他不已是花甲之年” “那陈庆林六十有五。他那娇妻,听闻不过十三四岁。” “嘿,这可真是老夫配少妻,夜夜不休息啊” “嘿,那可不是不过那玉泉山的何重七可就没这么福气咯” “何重七就是那个三十有七,还未娶妻生子的何重七” “正是那何重七领了赏赐,回去之后育婴堂的人就上门去要钱,说那何重七是因为他们才博了个好名声,让何重七捐三百两白银,否则就要昭告天下,说他是欺世盗名之人” “那育婴堂的主事真心如此” “真心如此那何重七也是个孬种,还真给了育婴堂三百两银子,可真是十足的软蛋” “哎,不能如此说。那何重七慈悲心肠,是那育婴堂的管事不通情理,不愧为人。” “哼还有那宛平城内的肖三娘,现如今也香消玉损咯” “啊怎的” “我听说,河神爷爷赏赐的东西,她竟半分未留,全倒回这西山村的溪水中,还说,若河神爷爷真可怜我命苦,便赐我再世不为女人。说完,她便跳入这河中,再捞起来时已经断气啦” 陈覃予捏着梁宥朝的手蓦地攥紧。他猛地转头看向说话的那老头儿问“此事当真” 那老头儿摇头晃脑地道“必然是真” 陈覃予愣住了,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梁宥朝有了兴趣一般,抬头问那老头儿“你可知她为何自戕” 那人见周围的人都靠了过来,便边走边大声道“还不是因为河神爷爷赐给她的宝物” 陈覃予听得心口一滞。 “那肖三娘的爹娘收了富户的聘书和彩礼,虽未过门,也算作那富户的妾了。结果肖三娘不愿嫁作妾,非要剃发出家。富户自然欲退婚,可肖三娘的爹娘不肯退回彩礼,也不肯把肖三娘接回去。他们本来都要闹到公堂上了,谁知道后来河神爷爷竟赐肖三娘满筐宝物。那富户便说自己是肖三娘的夫君,要把宝物运回自己家。肖三娘的爹娘见着不允,说他们的女儿从未出嫁。”那人哀叹一声,“两方闹来闹去,闹上公堂,杨县令便让肖三娘自己来决定宝物的去处。谁知道肖三娘会命人将宝物搬来此处,最后还自沉水中,香消玉殒。” 陈覃予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甚至停下了。他的心里如同塞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只觉得堵得慌。 原以为是做了件好事,谁知道却害得人没了性命。难道他想要改变这里的理念,从一开始就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章 “这位老伯,你只说了三个人,可我明明记得那日河神赏了四个人。”梁宥朝见着陈覃予不动了,稍微动动脑子就晓得他在想什么。早已发现其中事实的梁宥朝只得转头继续问。他的声音不大,可他的衣着贵气十足,旁人一瞧就知道这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自然也愿意跟这样的人搭话。 那老头儿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晃着脑袋说“是有四个人。那个元二郎因祸得福,用河神的赏赐换得金银,现就在这西山村的东山坡上买了个宅子,还有上百亩地和两个雇农。对了,他家今日也来了,就在河神庙外头搭了个棚子,听说凡是年过花甲之人,每人可领三斗粟米。” 梁宥朝眼露喜色“当真” 老头儿“哼”声道“你这年轻人怎的如此多疑是不是真,等会儿一看便知。” 梁宥朝伸手拽了拽陈覃予,等陈覃予抬头看他,才问“咱俩过去看看” 陈覃予方才压根儿没注意听,此刻不禁问“看什么” 梁宥朝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变作对牛弹琴。他张嘴便要骂人,可看面前小孩儿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又罕见地动了恻隐之心。 “你个不长脑子的”忍了又忍,梁宥朝抬手戳了下陈覃予面具的脑门,又附身过去,对陈覃予悄声说,“咱俩去看那个被你好心救起来,还赏赐了宝物的丰台元二郎。” 啊 陈覃予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只能浑身绷紧地被梁宥朝拽着,挤进人群里,向着越来越近的河神庙靠拢。 他怎么知道的 陈覃予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他明明对任何人都说的“河神”,可刚才梁宥朝清清楚楚地说“你”。 怔忪间,两人走到了河神庙前。 这里的人比方才更多,可谓是人山人海,他俩好不容易才挤到最前面的位置。在他俩的眼前是一个简陋的棚子,陈覃予曾经见过一面的元二郎正将手上的米袋子递给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元二郎比之前白了些许,也胖了几分,他红光满面地笑着。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女应是他的父母。男的虽然面色略有些蜡黄,精神头却很好。妇人则穿着妃色的衣服,发髻梳得齐整,还戴了支银簪。 “看来,也并非无好事。”梁宥朝笑着说,声音从面具背后传出,被周围的人声压着,仅有陈覃予一人听着。 沉默片刻,陈覃予跟着附和“那当然河神爷本就无害人之心。” 梁宥朝微微挑眉,见陈覃予还死鸭子嘴硬,便牵着陈覃予的手进了河神庙,再径自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处被县衙的差役守着,陈覃予只得取下面具,露出真容。衙门中人全认识他,见着他来,立时高兴得要去把杨县令找来。 “且慢”仍带着面具的梁宥朝抬手制止,“孤与六郎今次来,只为观礼,不为其他。尔等亦无需多着意吾等。”说罢,他牵着陈覃予的手进入后院,无视满院子的道士、差役,直直地进了一间厢房。 满院差役挠挠头,“这位莫非是裕王”奈何他们伸长了脖子,也没有看到有一兵半卒跟进院中,只能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晓得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进了屋里,陈覃予决定闭嘴装鹌鹑。他只见梁宥朝走到屋中的太师椅那儿转身坐下,玄色的曳撒也遮不住他腿长的事实。明明只有十三四岁,可观察他的表情,愣是找不出半点少年意气的颜色。 “还嘴硬”梁宥朝笑着“哼”了一声,“真当孤是个未成童的小儿,看不透你的伎俩” 陈覃予抬头,眼神无辜地看过去“殿下是在指什么” 梁宥朝抿着嘴斜睨着他“再嘴硬,孤便命人严刑伺候了。” 陈覃予“” 这完全是不给他活路啊 陈覃予不得不再次承认一个事实他真的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来自几百年后,掌握了大量的现代知识,就可以肆意哄骗这些古人。不想他骗不了上头那群“大爷”,还骗不了面前这位“黄毛小子”。 思及此,陈覃予又抬头瞄了眼梁宥朝,没忍住低头叹了口气。 “愁什么怕天家晓得了,治你个欺君之罪”梁宥朝笑着说,“此事早已被皇兄知晓。若不是他点醒孤,孤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陈覃予默了。他还能说什么。 梁宥朝又道“你府中那刘十娘便是皇兄派来看着你的。别看她年岁不大,杀过的人加起来比你府中的奴才还多。幸得你安分守己,不然早就死无全尸。” 陈覃予身上抖出了鸡皮疙瘩。 “呵,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梁宥朝仰着脸,眼含得意地问。 “你们怎么这样”被逼无路的陈覃予决定先倒打一耙,“我可曾有害过人” 梁宥朝点醒道“你是没有,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下,陈覃予真的无话可说了。他低着头,闭着眼,深深呼吸了几下后,抬眸看向梁宥朝“既如此,小人请教王爷,王爷想要小人如何做” “如何当然是如你所说” “我”陈覃予不记得自己有说了些什么,好在梁宥朝清楚地记得。他说“在来这儿的路上,你曾对孤说过什么” 陈覃予锁眉深思,忽地记起自己曾跟梁宥朝说了四个字。 “利国利民” “对”梁宥朝击掌道,“就是利国利民”他站起身来,走到陈覃予的跟前,“自你那日上门致歉后,皇兄曾传孤入宫觐见。言谈间,皇兄谈及李茂谷之事。原来他早已知晓此等蛀虫,却未将其收拾干净,只因他要对你进行一个考量究竟是放任你继续装神弄鬼,还是防患于未然,让你再不能招摇撞骗。” 陈覃予冷汗倏地冒出,他不敢想象自己再借着河义去收拾李茂谷,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梁宥朝表扬他“你做得不错尽管有些本事,却未有恃才傲物,不把皇兄和朝廷放在眼里。否则,就算是孤也救不了你。” 陈覃予缓缓地低下头,应了声“谢陛下、王爷恩典” “今日之事,孤自会禀明今上。你本无害人之心,自不必担忧。”梁宥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至于今后,孤亦会谨遵今上教诲,对你严加看管。你亦不可有害人之心,那些隔空取来的物,更不能用来危害朝廷” 陈覃予缓缓地应道“是。” 梁宥朝顶着一张英俊少年的脸,露出了老成持重的笑,看着着实有些不伦不类。可陈覃予看不到,他现在就一个念头想回家,想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安全的世界里去。 然而,他回不去了。 陈覃予闭着眼睛,努力缓和情绪,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一会儿还要观礼,他不想再在梁宥朝面前,泄露自己更多的情绪。 门忽然被人敲响,县令杨休在外头喊道“六郎,你可在屋中” 陈覃予立刻转身,将门打开。 “杨县尊,可是道场要开始了” “正是。”杨休抬眼看见里面站着的梁宥朝,忙弯腰行了一礼,见梁宥朝对他点了点头,杨休这才转头看向陈覃予,问道“六郎,今次河神爷爷可有赏赐” “河神爷爷未曾有托我带东西来。” 杨休面露些许失望之色,须臾又恢复正常“无妨。今次虽无赏赐,然托河神爷爷那句问话的福,这期间来了不少读书人在庙中的石壁上题字。这倒成了河神庙的一景,引天下学子竞观之。裕王殿下、六郎,不如咱们移步去看看” 问话 到了地方,陈覃予明白过来是哪句问话了诸公因何读书 满满一面墙,全是字体各异的诗词。杨休在一旁解说道“我见不少读书人或文采斐然,或笔墨横姿,恐他们的墨宝经义被这风吹雨打消弭,遂命人沿着他们的字迹刻之,以供后人观之。” 陈覃予强打起心思来看这些读书人的回答,确如杨休所说,不少人文采出众,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韵味。似是被这些或明志、或明理的诗句感染,陈覃予心中的郁闷稍微压下去了一些。他的眼神从这些名字上面划过,忽地听到身旁的梁宥朝“咦”了一声。 陈覃予循着梁宥朝的视线看去,入目是一手堪称完美的瘦金体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豺犬未除尽,泉下恐见君。若得天公垂青,再乞十年性命,定荡四海平。 这首诗词前面的两句是陆游的夜泊水村,整首诗词应是一个官员所作,毕竟还没考上的不会写什么“泉下恐见君”。 陈覃予看向落款人,写的是李应道。 这是谁啊 迷茫间,陈覃予瞄了眼梁宥朝,见对方竟表情严肃,眼中神情极为复杂。 看来此人定不简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许是被李应道的留作影响,回程的路上,梁宥朝一直锁眉深思,给他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庞染上了几分早熟的气质。 等到了陈宅,梁宥朝才似是醒过神来。他掀开车帘,让车夫走远一点,才转头看向陈覃予“六郎,孤向你担保,只要你的眼中还有皇兄和朝廷,就无性命之忧。” “我知。”陈覃予应道。 梁宥朝微微笑了笑,“去吧。” 陈覃予点点头,被赶过来的刘力扶着下了车,再进了门。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宅子里的人都睡了。陈覃予命人无需通传胡三娘,自己回了东厢。等到门扉紧闭,他原本绷着的那根线立时断了,让他差点站不稳,要跪倒在地上。 妈的 封建社会太可怕了 陈覃予慌走几步,坐到床沿,双手颤抖着,连脱个鞋子都脱不利索。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睡觉,最好睡一觉起来,发现这些日子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许是忧思过重,翌日一早,陈覃予不出所料的病了。浑身发冷,像是受了凉一般,额头一阵阵地发烫,烧得人都不清醒了,见到来看顾他的胡三娘,居然连连喊着“妈妈,我想回家”。 三日后,裕王府内去请陈覃予来府一聚的下人向梁宥朝回报,说陈覃予病了。 “病了”梁宥朝原本在摆棋盘的手顿住,将拈着的黑子放回棋盒中,站起身来说,“备驾。孤去看看他。” 裕王驾临,胡三娘也未多想,便让人把他请了进来。她还温柔地唤醒好不容易睡着的陈覃予,告诉他“六郎,裕王殿下来了。” 陈覃予此时不想见梁宥朝,可他张了张嘴,还未有出声,门口就传来梁宥朝的喊声“六郎,你怎的病了” 哎 陈覃予转动眼珠,看到凑到自己跟前的梁宥朝,还是那一副英俊少年的模样,跟这个时代的其他少年人不一样,因他已经行了冠礼,便早早地束了发。今日他一头乌发高高束起,戴着一个玄色发带,横插着一个翠色的玉簪,看起来既干净又利落。果真是一副绝色少年的模样 若是现代的姑娘们看见,怕是墙头又多了一个。 陈覃予也喜欢这张脸,但他更怕啊 伴君如伴虎,刻刻要当心。 梁宥朝观察着陈覃予,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言语,不禁蹙眉道“怎的莫非六郎不愿见孤” 又是在心里哀叹一声,陈覃予哑着嗓子道“王爷,你莫要凑近,恐病气染着你。” “孤不若六郎,瘦骨嶙峋的,看着就体弱。” 陈覃予虚弱一笑“那等我好了,也如殿下这般好好锻体。” 梁宥朝问“你怎的病了” “夜里没注意,踢了被子。” 梁宥朝立时端起架子来,批评道“那孤且得说道说道你,怎的这么大了,还踢被子” 陈覃予被梁宥朝这小大人的模样,弄得是又想笑,又无奈。 昨日病情稍微好些后,陈覃予同皮蛋聊了聊这段日子的情况。他俩都感叹梁宥朝这孩子的心机真不像个少年人。可转念一想,梁宥朝生在一个封建社会,还是帝王家,别人要杀他的时候会因为他年纪小,就仁慈一点吗 如此,心机这种东西确实是有总比没有的好。 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陈覃予已经死过一次,自然明白活着多么好。他想活得安稳一点,那跟这些权贵打交道时,便要更本分一点。 只是陈覃予还没有想出自己该如何本分,梁宥朝便来了,还一脸平常模样。 哎,既如此,那便在同梁宥朝的交往中,如履薄冰,小心行事吧。 陈覃予的身体恢复后,学业便得继续。 何如讳把陈覃予当成天才一般在教导,孟子也才学了一个月,他便准备于正月十五后,拿出另一本教材大学。 陈覃予哭笑不得,只能继续靠着搜索装神童,在脑子里用ord文档把老师的话都记下来,回家之后再深学苦读。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这期间,那上林苑监的李茂谷左监正被陈覃予告发,说他胁逼他人行偷盗之事。顺天府姜府尹立刻立案调查,不过三日,便在李监正的屋中搜出白银万两,还有一叠厚厚的白厕纸。如此罪证,让想要为他求情的白辅臣都拉不下脸来,只能任其被捕入狱,罚一个绞刑。 李茂谷的妻子本是白辅臣的三女儿,听到丈夫落得身死的下场,整夜在屋中咒骂陈覃予,说陈覃予是泼清白人污水的脏东西,定要不得好死。如此咒骂了两三日,白家的人上门去。再出门时,那些人手中抬了一个大箱子,放在一匹马上,不知道运去了哪里。 而李茂谷府中,再无人声传出。 可李家这样的结局,依然不能平民愤。那些凡是受过陈覃予宝珠恩惠的人自发地聚集起来,到官府门前要朝廷给个说法为何如此良善之人,还要被官员欺压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人人都在传白家教子无方,纵容族中子弟欺男霸女。白辅臣在白家的威望也一落千丈,没过半月,便辞官归去。 这才让事情渐渐平息。 又因为白辅臣的辞官,内阁的位置空出了一个。 其他世族大家开始暗地里活动,都想坐上那个宝座,好尝一尝权倾朝野的滋味。然而,当今天子却把所有推荐人选的奏疏按住不理,还硬生生扛住了言官们如雪片般飞来的奏疏全是些骂天子坏了祖制的句子。 如此一来,明明临近春节,京城里的年味却浓不起来。掌管着各大商行的世族们和官员们人人自危,生怕下一根绳子就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根本无心赚钱。 陈宅倒是没有太受影响。 陈覃予这些天来,也琢磨出了一个事实他是颗棋子啊还是颗被用来扳倒世族的棋子。 如果仔细地了解过历史,就会明白皇帝是不喜欢被人分权的。而大夏朝的内阁制度跟明朝的内阁制度,虽然名字一样,但带来的效用是不同的。明朝内阁是为皇帝办事,而大夏朝的内阁是为自己的家族办事,从本质上来说,就存在着巨大的区别。 当然,如果没有陈覃予,也会有别人。只是不凑巧,他出现了,还在人民之中有了些声望。更凑巧的是与白辅臣有关的李茂谷贪心不足,把手伸进了陈宅。皇帝便将计就计,阴了一把白家,也是给其他四个家族一个警告权利再大,该倒的时候,依然有的是办法让你倒下。 于是,通过此事充分了解到自己身份地位的陈覃予,收起了那份如履薄冰的小心,开始不待见裕王梁宥朝,还嫌他烦一个飞花令的游戏,再好,也不能隔三差五地玩啊还有什么出城赏花,大冬天的,一出门就冷得直打哆嗦,谁还有心思看其他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陈覃予嫌弃裕王爷的声音,甚至对那张俊脸都起了免疫。 毕竟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个阶段都开始面临一个问题变声期。 陈覃予自己也经历过这个时期,他的声音有发生一点改变,只是因为父母调理得好,没生过病,所以声音不难听。可裕王这个,从琅嬛相击玲珑音,变成了粗噶嘶哑公鸭嗓,不要说陈覃予接受不了,就是裕王爷本人也不开心天天在亲王府里让人炖雪梨、炖罗汉果等润喉的东西,发号施令也变成了眼神示意加点头摇头。 可怪的是裕小王爷一见到陈覃予,还是要“六郎六郎”地叫,压根儿不肯闭嘴。 离春节还有五日的时候,梁宥朝又来找陈覃予出门赏花。 陈覃予转头看向窗外正在院子里铲雪的刘力和刘风,和那及膝厚的雪,心里无语得想骂娘这白茫茫一片的,花没见着,得先雪盲啊 陈覃予不想出门。他只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跟皮蛋商量“生财大计”。 “六郎,”裕王像鸭子一样“嘎嘎”叫道,“走啊天师观里的梅花开了,可好看了” 天师观 陈覃予听到这三个字就脑袋疼。天师观在京城外围,比宛平县离得都远,坐马车过去,起码得半个白天。现在正是大雪天,马车不敢快行,更是得从早走到晚才能到观门口。 陈覃予晕车,若是在车里闻着煤炭味过一整个白天,怕是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他不禁苦着脸说“不去。” 梁宥朝继续劝“去吧。听说好多世家女子都去了。孤带你去见见美人。” 属性为基的陈覃予更坚决了“不去” 梁宥朝不由得蹙着眉问“那你想做甚这冬天雪景正盛,天师观里的梅林里梅花全开了。正应了那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你这时不去,再想看就只能等明年了。” 陈覃予嫌弃地瞥了一眼梁宥朝,为他贫乏的娱乐生活感到同情,还被他这“嘎嘎”的嗓音弄得脑仁疼。 陈覃予我现在发现了,带孩子贼累 皮蛋小王爷又来找你玩了 陈覃予可不是。 皮蛋那他的生活有点贫瘠啊,居然要找你这么无趣的人。 陈覃予感谢你贫瘠的生活,要不然你怎么会成为我的死党 皮蛋哭笑不得jg 皮蛋算了,说正经的,要不咱们拉小王爷入伙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在小王爷来之前,陈覃予和皮蛋正在谈论他们的启动资金该从哪里来。毕竟不是倒卖古董,而是贩售古代技艺,没个专门的经营场所还真不行。 在他们的设想里,除了木质家具、陶瓷器皿两个分区,还可以销售家居摆设,如木雕、根雕和石雕等。除此之外,丝绸、刺绣等在大夏朝属于贵价物的商品,也应该专门开辟出一个区域来销售。还有文房四宝、字画等文具用品和艺术作品可以专区销售。 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越发觉得启动资金不够。 陈覃予作为一个死人,身无分文。 皮蛋也只是一个26岁,刚读完研究生,工作没两年的男青年,存款有,却不多,仅有四万元,其中一万元给了陈覃予,现在花得还剩下五千。 三万五千块钱,想在他们生活的地区开个店,怕是连租个门面都不够,更别提之后的装修等工作了。 现在皮蛋说把小王爷拉入伙,陈覃予觉得这计划可行。毕竟小王爷别的没有,钱还是挺多的。 一改刚才的冷淡表情,陈覃予笑容满面地对着梁宥朝说“殿下今日可还有其他安排” “孤今日就要去天师观。六郎也得和孤一起去。”梁宥朝说完,将陈覃予连人带被子打横抱起。 陈覃予“”活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公主抱,作为基佬的他感觉极其不适。他忙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小王爷不仅不放,还抱着他掂了掂,蹙眉道“怎的这么轻你莫要总吃些瓜果菜蔬,也得多吃肉才是赶明儿我让金仁给你这儿送十头羊来。” 陈覃予抵不过他的蛮力,只能放弃挣扎道“殿下再这样抱着我,十头羊可消不了我心头的不喜。” “哦那要多少才可” 陈覃予眯着眼看向梁宥朝,发现他的模样竟不像是在打趣。 眼珠一转,陈覃予手指摸上了裕王爷一直戴在身上的一块玉佩,“要这个。”他把玉佩攥入手中,纤细苍白的手指上是巴掌大的翠绿通透的上等翡翠,被精湛的技艺雕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五爪龙。 “你真想要”梁宥朝笑着问。 “嗯”陈覃予重重一点头。这玉佩一看就晓得是极品,流传至后世,能成为国宝也不一定。若是能用来作为启动资金,怕是能直接买个门面。 下一秒,他就被梁宥朝翻了个面,“啪”的一声传入他耳朵里,疼在了他屁股上。 陈覃予蒙了这好好说着话呢,怎么就开始打人啦 只听梁宥朝恶狠狠地道“大胆贼子竟敢觊觎本王信物莫非你也想冒充亲王不成” 陈覃予“” “别打别打”陈覃予挣扎得更猛烈,然而力量差距悬殊,他还是被小王爷牢牢地按在膝盖上“啪啪”地打。 陈覃予的这具身体因为营养不良问题,已满十一周岁,却只有五十来斤,身高也只有惨淡的一米。还是陈覃予穿来之后,生活水平有了极大提高,才在极短的时间里又拔高了两寸。 而裕王梁宥朝,作为一个富贵子弟,衣食无忧,还动不动骑马射箭打马球,奔袭千里猎狼虎。如此优越的生活条件,让他以接近十四岁的年纪,拥有一米六五的身高,着实让陈覃予羡慕坏了。 此刻,身体素质的差距,淋漓体现。 小王爷怕是不晓得自己手劲儿惊人,跟打上瘾了似的,狠狠地连拍十多下。陈覃予一开始还挣扎,到了后来动也不动,只在巴掌挨上身时闷哼一声。 终于,小王爷打够了,笑着问道“六郎还想要孤的信物吗” 陈覃予只说“放我下来。”声音冷淡,语调平静。 梁宥朝赶紧把人又翻个面,低头看去。只见陈覃予眼中含泪,面色涨红,显然是气得不轻。“怎的生气了”梁宥朝还不明所以地问,“六郎的气性怎的如此大孤不过轻拍了你几下。” “轻拍”陈覃予准确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猛地跳起身来,把自己弄得又是屁股一疼。他越感受疼痛,越觉得气。方才那事儿就算是他的错,梁宥朝要罚便罚了吧,可罚了后,他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轻拍 陈覃予也不跟他废话,只撩起衣服来,脱下些许裤子,露出半个屁股蛋子。白皙的皮肤上面大片的红,有些都开始发紫了,看得小王爷双眉紧蹙,似不敢相信地道“我、我没使力啊” “您多大劲儿,您心里没数。我多大个身板,您还看不见吗”陈覃予吼完,把裤子往上一提,背过身道,“小人今日受了伤,不能出门,您请回吧” 话是这么说,陈覃予的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小王爷的动静。 梁宥朝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他都几日没见陈覃予了,心里惦念得紧。见陈覃予生了气,他低头看看手中的亲王信物,捏了又捏,还是没敢给出去“六郎,这信物按律例只能亲王佩戴,你要了去,也只能徒惹杀身之祸。” 陈覃予一寸一寸地转过身,眼睛向上,一脸委屈地看着他“那你就白打我一顿啦” “要不我带你去天师观吧” 陈覃予正要转身,又听见小王爷说“前几日母亲代我在那儿放了两枚玉雕鱼。今日正好取回来送你。”他像是怕陈覃予嫌弃,忙又添了句,“那玉雕鱼用的和田黄玉,比我这亲王信物所用的玉料更稀罕。” 和田黄玉 陈覃予在脑子里搜索这个词,看完简介,眼睛克制不住地要发直这本身就价值不菲的玉石,加上皇家出品,那必然是奔着国宝的行列去的啊 这卖出去的钱不要说买门面做生意了,就是放银行里啥也不干,也能潇洒一辈子。 陈覃予很想控制住自己,可他失败了。眉开眼笑地看向梁宥朝,他问“真的” “骗你作甚”梁宥朝同样笑着回道,“你也送了孤不少奇瓜异果,难道孤就不能礼尚往来一番” 哎,那些瓜果值几个钱。 陈覃予的脸都有些红了,颇有种空手套到了白狼的感觉。 这种感觉嗯,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 陈覃予坐在马车的地板上,尽管双手紧抱着梁宥朝的大腿,依然被马车的颠簸得晕乎乎的。原本还有令人难捱的炭味儿,这次出行没了,改成厚厚的大氅盖在他的身上,倒是让人不觉着冷。于是,晕车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梁宥朝伸手拂开他的额发,蹙着眉问“六郎怎的如此体弱孤已命人将马车改过,行着比往常更平稳些。六郎怎还觉着不适” 是啊 怎么会晕车了 陈覃予对这个问题也很茫然啊 按理来说,这古代马车没有汽油味儿,速度也很有限,人坐着不该这么晕,可他就是晕。晕得他甚至想下车去步行算了 然他腿短,天师观路远,真要步行,怕是得走上一天一夜才能到。 陈覃予忍不住想这要是在现代就好了,这点距离,其实骑自行车也就半天功夫。 等等 自行车 陈覃予猛地坐起身来,脑袋被这一下,弄得天旋地转,身体晃晃悠悠的,似乎又要倒回去。 “怎的呢”小王爷的手立刻挨上陈覃予的脑袋,把他往自己的腿上压,语气里含着埋怨地说,“本就体弱,你怎的还一惊一乍地折腾自个儿” 陈覃予半仰起头来看向梁宥朝,“小王爷,我想到了一个好东西。你见着一定很喜欢” “就算我喜欢,你也别折腾自己”梁宥朝拿手指戳着他的眉心,须臾又笑了开,“说吧,何物能让孤惊喜” 一团白色的光在马车内亮起。 白光之后,一个白色的大盒子出现在了马车里。 陈覃予挣扎着坐起身来,将盒子拆开。一辆折叠好的白色自行车身旁边,散放着一些零件,如车篮等外置设施。他让梁宥朝把马车窗帘掀开,让外头的亮光照进来,才忍着头晕开始组装。 半个时辰后,一辆带着车前篮和车后座的普通自行车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是何物”梁宥朝不认识这玩意儿,但这并不影响他眼中逐渐攀升的喜悦之情如同小孩子得了新玩具般,兴奋、好奇且跃跃欲试。 陈覃予掀开车帘,先叫外头的车夫停了马车,才回身答道“殿下,咱们下车去试试这自行车,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通往天师观的道路本被积雪覆满。然这几日天师观的梅花盛开,前往赏花的人络绎不绝。马车行过,车辙压出了下面的被雪水冻硬了的土路。 陈覃予让刘力把自行车扶到土路上,指挥着梁宥朝劈腿上车。 “对,对,脚踩着那个踏板。”陈覃予俯身把后座扶住,才示意小王爷,“你另一只脚也踏上去。”因为侧面有刘力,后面有陈覃予,还有一个生怕自己主子摔着了的金仁各处使力,梁宥朝双脚踩上踏板后,也立得稳稳当当的。 “之后呢”小王爷说话的音儿都带出了高兴。 陈覃予也跟着笑了,“你往前踩。” 自此,大夏朝第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开始往前踩踏板了。 起先,梁宥朝还有些摇摇晃晃,要陈覃予等人在后面扶着。可过了没一会儿,他就踩得越发熟练,转弯、单手骑车、双手脱把,甚至站了起来就这学习速度,比坐飞机还快啊 裕王爷许是骑高兴了,不仅站了起来,还举高双手,拖长了音调,喊出声“嗷呜” “殿下”陈覃予大声喊道。 梁宥朝赶紧坐下用脚刹住车,扭头看向这方。 “何事,六郎” 陈覃予迈开小短腿,加足了马力跑上去,然后一屁股坐着自行车后座上,双手环抱住裕王爷的小腰。 “带我一个啊,殿下。” 梁宥朝不禁笑骂道“好啊你,竟要本王做车夫”话没骂完,他便回头开始踩踏板,高高兴兴地载着陈覃予往天师观行去。 坠在他们后头的是王府的车队,愣是用比平常更快一点的速度,才勉强跟上了这两人。坐在马车前头的金仁忍不住奇道“这什么玩意儿啊竟比咱们王府的马车还快” 平时惯会看人脸色的车夫没理他,他现在心里很忐忑啊以后还需要我驾车吗 申时三刻,天擦黑了。 陈覃予的手伸上去捂住裕王爷戴着口罩的脸,“王爷,要是冷了,咱们就回马车里坐一坐吧。” 梁宥朝咧开嘴笑道“不冷孤才从车里出来,还想再骑会儿。”说着,他放慢了速度,扭头问陈覃予,“可是六郎冷着了” “王爷都不冷,我这躲在你身后的怎会冷”陈覃予又把手放回小王爷的腰那儿,把手伸进温暖的大氅里头。 手套、口罩、帽子、耳罩,这些原先没有的设备,在今天被陈覃予一口气买全了。他俩坐在马车里的时候,空气都是温温的。可一出来,坐在自行车上,那扑面的风是带冰的刀,割得脸生疼。 梁宥朝身强体健,吹一阵子也不觉得冷。陈覃予体弱身娇,没一会儿就觉得还不如进马车里晕车。他赶紧拉住小王爷,躲进马车里给他俩购置了全套设备。 在现代的时候,陈覃予身为一个gay,审美虽然够不上时尚的前沿,地板还是踩得稳。但此时此刻,他发现那些在现代颇为时尚的单品,来到古代和古代的服饰一搭配,就沦为了不伦不类。 因此,他只能买些款式简单大方还百搭的配件。 陈覃予这边在疯狂购物,梁宥朝则越看陈覃予,眼神越耐人寻味。 “六郎,你这隔空取物可能取来兵器” 陈覃予抬眸看他一眼,便明白他心里所想,然根据淘宝规定,他只能答道“菜刀可以,其他的不行。” “菜刀那是何物”显然君子远庖厨的裕王爷不认识菜刀。 陈覃予想到这人连和田黄玉都送给自己了,买菜刀的这些小钱,自己又何必计较呢他便买了一套双立人的刀具送给裕王爷。 这个时候的冶炼技术可以制钢,然而这个钢所含杂质较多,相较于后世的钢,显得更脆一些。裕王爷拿出双立人的刀具,对着散发着冷光的刀面,面露沉思。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刀锋利如斯,若我大夏男儿人手一把此类兵器,何愁山河不固,四海不平。” 陈覃予缩在一旁,没有答话这刀还是挺贵的。 裕王爷显然不准备为难他,只笑眯眯地将刀具放好,说是日后要呈给皇兄赏鉴。 陈覃予见此,赶紧把买好的配件给小王爷戴上,免得他再提其他要求。 配件全是黑色基本款,小王爷戴好了手套、口罩,在帽子和耳套这里卡住了。小王爷束了发,根本没办法戴现代的帽子,耳套也只能歪着戴。 陈覃予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他不禁忧愁地看向小王爷,“殿下,你这束好的发可以拆下来吗” 小王爷眨眨眼,面色微滞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束发“它可是散了” “没散。”陈覃予拿出一个帽子来,先戴在自己的头上。因他年纪小,头发不长且披散着,帽子戴着服帖。他说“你瞧,这束了发,戴帽子就不好看了。” “孤还当是什么呢”梁宥朝伸手往后,将那大氅往上一翻,一个类似于著名单机游戏刺客信条里的兜帽便戴在了他的头上。他微微抬起脸来,黑色的兜帽和口罩让他只能露出一片白如凝脂的肌肤,和一双笑着的丹凤眼。 恰是这一双凤眼,不过是一点凝视,便如电流般漫过陈覃予的胸膛这、这他娘的 陈覃予赶紧转过身,在脑子里默念道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别搞未成年别搞未成年 “怎的呢”梁宥朝在他身后不明所以,“何以转身不见孤” 陈覃予不用手摸,都能感到自己的脸滚烫。他忙掀开车帘,跳下车“殿下,咱们继续骑车吧。” 太阳完全落山之前,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天师观。因他们出门较晚,一路上倒是没见着其他人。此刻行至山门,各色马车在山门前摆了一排,都是在等着观里的道士给自己安排厢房的。 裕王爷作为奉藩京师的亲王,又是天师观的常客。观中便给他备着间独门独院的屋子,方便他随时来住。因此,他俩并未加入等待队伍中,而是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晃过去。 自行车的车铃因先前无人,梁宥朝找不到理由按。现在前面全是人,他便在离那些马车老远的地方,一路“铃铃铃”地响到观门口。 这下,全场最瞩目的非他莫属。就连天师观里的道士都跑出来不少,围观着小王爷开着大夏朝独一份的自行车,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负责接引香客的春意道长拿着拂尘和记录簿走过来,先行了一礼“敢问这位施主乃何许人也” 梁宥朝双脚踩地,伸手将自己的兜帽一掀,口罩一拉。 春意道长忙再行了个揖拜礼“贫道春意见过裕王殿下”复而,他起身对着自行车左看右看,满眼疑惑,“敢问殿下,此为何物” 梁宥朝得意地道“此乃自行车也”话落,他又踩上踏板,绕着正摆在观门口的马车骑了一圈,惹得更多的人围了上来,甚至还有不少娇俏的美人掀开车帘来望着他。 人群中有不少显贵人士。他们纷纷上前来跟小王爷攀谈,想要问清楚这自行车的来历。 陈覃予如醍醐灌顶般,猛地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打广告的机会啊名人效应有没有 陈覃予赶紧扯了扯梁宥朝的衣摆,靠过去跟他嘀咕道“王爷,烦请你说再过几日,此物便能在城中售卖。” 梁宥朝原本得意非常,听到这话,他的脸倏地变成了幽怨的模样。扭头深深地看陈覃予一眼,梁宥朝冲他扬了扬下巴起开 陈覃予暗自蹙眉,不晓得自己是触到了这位小龙人的哪块逆鳞。他忙做小伏低地站到一旁,看着梁宥朝将自行车递给跑过来还没喘匀气的金仁后,便径自朝着观里走去。 围观诸人面面相觑,都不晓得好端端的,裕王爷怎么就生气了。 “陈六郎,爷怎的生气啦”金仁扭头看他,眼中就一个意思肯定是你的锅 但天可怜见,陈覃予也不晓得个中缘由。他只能小跑上去,跟紧小王爷的步伐。 天师观很大,占地约有百亩。之前来住,梁宥朝都是进了门后,骑上马,带着陈覃予一起到小院里去。这次他却拒绝了道士们递过来的缰绳,径自迈着大步,朝着天师观的客居处行去。 前文提过,梁宥朝身高腿长,陈覃予比他整整矮了三十厘米,小跑着也仅能远远地坠在小王爷的身后。可从门口到居所,有整整一千五百米的距离。 陈覃予跑了两步,累得气喘吁吁,不禁大声喊道“殿下,你等等我啊” 梁宥朝反而也小跑起来了。 坠在后头的陈覃予瞠目结舌,半天都挪不动脚步,只能远远地看着小王爷的身影消失在屏门后。 陈覃予“” 搞毛啊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啊 其实,陈覃予不想跟梁宥朝怄气,毕竟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很大,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也应该大度一点。可或许是身体变小了,各类激素水平让他的心智没办法恢复到之前水平似的。 陈覃予越想越无语,越想越矛盾他想转身回家,但两人之后还是要见面的;可就这样跟上去,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 思来想去,陈覃予转身朝着观门口走去。 之前来天师观,他都跟梁宥朝住同一个院子。今日干脆各住各的,等明日自己气消了再说吧。反正这天都黑了,与其在房间里点着烛火跟梁宥朝一起费眼睛费脑力,还不如躺在床上在脑子里追剧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梁宥朝一路小跑着进了自己的独门小院,迈入厢房中后,因为气不顺,还一脚踹翻了凳子岂有此理那陈六郎对他做的每件事,竟都暗藏心机枉他真诚相待,陈六郎却是在步步算计 气不顺的梁宥朝越想越恼,“砰”的一脚,又踹上了可怜的桌子。 等到金仁扛着自行车,匆匆赶来时,屋子里的东西七倒八歪,已经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他立时怒骂道“这些道士胆子忒大,竟敢让王爷住这样的屋子爷请放心,小人这叫人来,给爷换间好的” 梁宥朝坐在屋子正中间唯一一把立着的凳子上,问“他人呢” 金仁愣了一瞬,答道“小人见他跟着爷一道过来了。” “跟着”梁宥朝“噌”地站起身,唯一立着的凳子还是没逃过他的脚。 此时的陈覃予正在门口排队。前面的车马太多,等轮到他时,天已经黑透了。他倒是不冷,半个时辰前才网购了一批暖宝宝,不仅贴了自个儿,还贴了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刘力满身。 现在两个人是浑身暖暖的,半点没有受冻的模样。 接待香客的春意道长见陈覃予排上来,难免觉得奇怪。他笑着问“六郎今日怎的不与裕王爷同住” 陈覃予笑着答“今日王爷气不顺,我可不想上赶着去触他的霉头。” 春意道长笑得更欢了。他低头翻开记录簿,连翻几页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巧,今日客满。这荒郊野外的,也无其他地方能投宿。六郎若不嫌弃,跟我的弟子挤一挤,可否” 陈覃予没有跟人一张床便无法入睡的问题,对这个决定当然是“那就有劳了” 梁宥朝这边气了半天,见人迟迟未到,不免又开始着急这天寒地冻的,他一个小孩儿能上哪儿去 梁宥朝赶紧命人去找。过了小半宿,终于从春意大师那儿打听到下落。 金仁急急忙忙地跑进门,笑着答道“找到了,找到了,陈六郎在春意大师的弟子那儿” 梁宥朝蹙着眉给了金仁一个“解释”的眼神。 金仁答道“是春意大师说今日客满,便让陈六郎和他的弟子挤一挤。” 梁宥朝坐不住了,又“噌”地站起身,示意金仁在前头带路。 道长们的居所离客房不远,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不过片刻,梁宥朝便走到春意大师弟子的卧房门前。他看到里面还有光,本想一脚踹开房门,可夜深人静的,他忍了又忍,最终退后一步,示意金仁上去敲门。 说来赶巧,金仁刚抬起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端着水盆、披着道袍的小道士站在门口,愣愣地看了他们片刻,才问“几位施主深夜来我的门前作甚” 金仁放下手,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梁宥朝挤到了一边。他一把推开小道士,进门便瞧见石头床上睡着的两个人陈覃予和刘力。 放下心来的同时,怒火又开始“噌噌”地往上冒。 混账陈六郎 怎的同一个奴才睡一块儿还还躺在奴才的怀里 梁宥朝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抬手就要推醒陈六郎。手指触上被子时,他的手又拐了个弯儿,“啪”的一下,打在了刘力的身上。 这声音不响,吵不醒陈覃予,却能弄醒刘力。 刘力迷迷糊糊一睁眼,入目就是裕王爷的黑脸。他忙要起身,却被裕王爷抬脚踩住,动弹不得。 沉默小半宿的裕王爷终于舍得出声了,是从齿缝中挤出的两个字“松手” 刘力赶紧松开抱着陈覃予的手,眼瞅着裕王爷将陈覃予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 如此大的动静,陈覃予不可能不醒。他睁开眼来,看到裕王爷黑着张脸,双眉倒竖地瞪着他。略一思索,便明白这是小火龙来寻他了。 陈覃予立刻敛下眉眼,佯装淡定地说“王爷,烦请你将我放下。” 梁宥朝抬头不再看他,只将他抱得更紧地出了门。 夜里风大,周围全都黑灯瞎火的,仅有金仁提着灯笼,照亮前路。陈覃予比较识时务,这种时候他装起了鹌鹑。 梁宥朝见他这模样,心里的怒火倒是消掉了三分。等回了房,他将陈覃予放在床榻上,问“怎的不跟来” 陈覃予低着脑袋,闷声答道“不是我不跟来,而是王爷不愿等我。” 闻言,梁宥朝又不高兴了“孤不等你,你便不来那你这身份是比孤的更金贵,还要孤来上赶着求你” 这话听在陈覃予的耳朵里,说实话,有点不中听。他眉头轻蹙着抬眼看向梁宥朝,说“王爷莫要说笑。小人不过是一介平民,怎能与王爷的万金之体相提并论”话落,陈覃予披着被子,赤着脚站到了地上,也不看梁宥朝地说,“天色已晚,王爷早生歇息,草民就先告退了。” 观中地面全由石板铺成,此刻赤脚踩着,真是凉得透心。但陈覃予的心里是真有了火不可否认,这段关系确实是他上赶着求来的,平日里做小伏低的,也是他应该的。但今天梁宥朝这气,真是生得莫名其妙,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陈覃予又累又晕,已经没力气哄孩子了。 他就想睡觉 低着头,陈覃予迈步往屋外走。他边走边在脑子里搜索手电筒和雪地靴,准备出门转个弯,就把这些装备给换上。但他走不过两步,胳膊就被梁宥朝给拽住了。 梁宥朝气得横眉毛竖眼睛的,咬着牙低声喝道“陈覃予,你明知自己体弱,还准备赤脚走回去。你这是吃准了孤舍不得你” 不,我不是,我没有。 陈覃予真的想来个否认三连,但不晓得小王爷是不是气坏了脑子,竟然将他一把抱起,又摔在了床上。 陈覃予目瞪口呆得发不出声来怎么感觉这一幕发生得有种年龄不对的感觉 梁宥朝从他的身旁扯过被子来,边将他紧紧环住,边恶狠狠地说“陈覃予,你给孤躺好了孤现在就要好好地跟你清一清你算计我的帐” 陈覃予听得一头雾水。他艰难地从被子里挪出张嘴来“王爷,你怎能冤枉好人我何时算计过你” “孤冤枉你”梁宥朝气急败坏地道,“今日可是你让孤告知众人,说那自行车过几日便在城中有售” 陈覃予“是,是我说的。” “是了这便是你送孤自行车的由头你是想利用孤的身份,给你招揽生意” 虽然前面的不对,但后面的确实说中了。可陈覃予不能承认,他只能狡辩“既然王爷如此揣测我,那我也要问问王爷,今日来天师观的事,究竟是王爷邀请我来的,还是我邀请王爷来的” 梁宥朝坐起身来,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是孤但就算今日不来,你改日也会送孤自行车” 没了小王爷的钳制,陈覃予淡定地坐起身来,盯着他说“那小人也不瞒王爷您了小人今日之所以要送你自行车,不过是因为小人晕马车晕得实在难受,为了能舒服点才送您的。” 不待梁宥朝回话,陈覃予又说“来到天师观后,我见众人对自行车好奇,确实有借机宣传之嫌。然当时周遭具是显赫之人,请教对象也是王爷你,难道我能逾矩替王爷你回话不成”问话完毕,他停顿须臾后,又接着说,“至于那自行车贩售之事,下元节时我便同你说过了。当时在马车中,我想到了一个利国利民之策,便是开一个杂货铺,里面销售的是我从他处取来的东西。但我不能空手取物,需得拿这边的东西兑换成那边的货币后,将那些东西买来,才能取回此处,所以我今日才会问你要玉石之类的贵价物。” 梁宥朝听完这长长的一段话,表情从震惊、生气,慢慢恢复成了平静。他侧着脑袋,盯着陈覃予,眼神变了几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末了,他微微一笑道“你这就是在算计孤” 陈覃予自知理亏,只能柔声问“那王爷能否原谅小人的这些算计” 梁宥朝瞬间没了笑意,只静静地看着他。 在烛火暖黄色的光亮中,陈覃予也仔细地打量着梁宥朝的眼神他有一双完美的眼睛,黑如墨,在些许光明中却又能亮如辰星。此时他的眼神很平静,平日里会展现出的少年稚气在此时无踪无影,甚至让他在朦胧光亮中的面容,也带上了几分如画般的成熟英俊。下一秒,他抬起手来抓着被子,边将陈覃予再次裹紧,便笑着,用低沉的声音说“罢了,孤狠不下心来不原谅你。” 这个时候,梁宥朝的声音或许是因为音量小,没了变声期的嘶哑感,反而低沉得带着几分磁性。 陈覃予呆呆地看着面前笑得如此动人心魄的少年,耳朵里听着这让人头皮如过电般酥麻的声音,莫名的,他的心又开始不守规矩了。 不,不可以,不行,对方还是未成年 尽管理智在脑子里反复地喊着这句话,陈覃予还是如魔怔般地慢慢往前靠了过去单身撑在床上,然后嘴唇轻轻地贴在了小王爷的左脸上触感软软的。 这触碰很短暂,约莫只有两秒,陈覃予慢慢地后退,眼睛眨了眨,不期然间与眼神呆滞的裕王对上了。 啊 操啊 陈覃予心中的理智开始吐血了为身为陈覃予这个禽兽的理智而羞愤至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气氛非常尴尬。两人的眼神交汇间,陈覃予简直想找条缝钻进去他似乎还看到了自己的双手被戴上手铐,因为他居然对一个未成年下手 “为何亲我”梁宥朝捂着脸,眼睛微微眯着的样子像只不悦的猫咪。 陈覃予表面淡定地说“我在表示感谢。” “感谢” 梁宥朝疑惑地蹙着眉,听陈覃予胡扯道“对我是在感谢王爷。嗯,那个,其实在我取东西的那个地方,很多人在表示感谢时,会亲对方的脸。” “真的”梁宥朝不大相信。 陈覃予变本加厉地哄骗道“王爷别不信那里的人不仅在表示感谢时会亲对方的脸,早上起床和晚上睡觉时也会亲,两个许久不见的人再见面时还会亲。他们不仅大人和小孩儿亲,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甚至连人和猫狗都会亲” 一番话毕,梁宥朝听得瞠目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陈覃予顿了顿,决定再添上一把火。他面露委屈地说“方才我心中感激非常,无以言表,倏地想到此礼,便借来用之。王爷若是不喜,我以后定不会再做出此举。” 梁宥朝没摇头,亦没有点头,只呐呐地说“果真世间事千奇百怪,让人让人无以言表啊” 陈覃予重重地“嗯”了一声,道“天色不早了,睡吧”话落,他便拉过被子,背对着小王爷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给皮蛋发信息。 陈覃予我仿佛成了一个变态jg 皮蛋肿么了jg 陈覃予我完了我好像喜欢上小王爷了 皮蛋我的天呐jg不会吧 陈覃予无比绝望的眼神jg是真的 皮蛋没想到啊你是癞日青蛙,长得丑玩的花jg 陈覃予不开玩笑我现在后悔死了刚才我跟他讲话,说着说着没忍住,亲了他的脸一下。我现在心里不能接受啊他十四岁都不到的 皮蛋容我问个问题。 陈覃予快说 皮蛋你那具身体的毛长齐了吗 陈覃予我虽然身体幼小,但我的灵魂成熟啊 皮蛋哦,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陈覃予我害怕我一错再错。 皮蛋兄弟,我跟你推荐一部电影,叫如晴天似雨天,里面的男主才12岁,但哪怕是我这种直男,看完之后都想跟他谈恋爱。所以,综上所述,魅力是不分年龄的 陈覃予 皮蛋其实也挺好理解的。小王爷长得好,身材好,家世好,性格好,对你也好。这样都喜欢不上,那你怕是只能单身一辈子了 陈覃予他是个亲王。 皮蛋那又怎么了真到他结婚的那天,你就当失了个恋呗。谁还没有失过恋呀 陈覃予睁开眼睛,皮蛋的话在他的心湖里搅出了奇妙的涟漪。其实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一直挺想谈恋爱。可这个圈子里,很多人只注重下半身的欢愉,不在意精神层面上的合拍。 陈覃予不行。他追求的是从身至心都合拍的恋爱,所以明明老大不小了,还单着。 思及此,陈覃予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还坐在床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梁宥朝他的脸其实还没有完全长开,尤其是侧脸的线条,还残存着几分少年的秀气。然而入目之景,如画般美好。 果真,魅力不分年龄。 陈覃予忍不住轻轻叫了声“殿下。” 梁宥朝醒过神来,笑着侧首看向他“何事,六郎” “快睡吧。”说完,陈覃予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现在躺着的是梁宥朝的床,但他不应该睡在这儿。 梁宥朝却只应了声“嗯”,便扬声让金仁打些热水进来。 陈覃予赶紧往里缩,顺便鄙视自己的厚颜无耻。 过了片刻,木门被金仁推开。他的手里拿着手巾和皂荚,后面跟着两个端着热水盆的仆从。 “爷”金仁刚叫出声,挂在脸上的笑便凝住了做梦呢这是怎的那陈六郎睡在殿下的床上 这情形太诡异,让金仁这种善于管理表情的人都摆出了明显的惊愕。 “咳” 梁宥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金仁忙低下头道“爷,小的这就为你洁面。”他浑身不得劲儿地转过身,把手巾放入热水盆中浸湿、拧干,再恭恭敬敬地凑上来为梁宥朝擦脸。 擦脸完毕,这手巾按理就应放在一边,换上另一条灰色的手巾来给梁宥朝浴足。 然而梁宥朝叫住了他“洗了,拧干。” 金仁依言照做,拿着手巾准备给梁宥朝再擦一次,不想梁宥朝直接把手巾夺了过去,转身朝着陈覃予道“六郎,来擦擦脸。” 啊 金仁对着梁宥朝的背影,下巴都要砸地上了知道他家主子怜惜陈六郎的才华,对其青睐有加,然不是这么个青睐的样子啊 陈覃予瞄了眼金仁的表情,还是不要脸地把脸凑了过去。梁宥朝温柔地将手巾贴在他的脸上擦拭,动作生疏,一看就是不曾服侍过人的样子。 等到擦完脸,梁宥朝一手掀开了被尾,掏出陈覃予的两个脚丫子,“来擦擦脚。” 金仁的下巴收回去了。他的心里有太多想说的话,目前哪一句都说不出,全堵在心口。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宥朝拿自己擦脸的手巾去给陈覃予擦脚,擦完还贴心地把脚丫子放回去,盖上被子。 “爷,小的给你脱靴。” 金仁麻木地跪在地上,给梁宥朝洗脚,耳朵里听着陈覃予吩咐梁宥朝“殿下,方才那位道长的屋里就两床被子,其中一床还被你拿过来了。我怕道长和刘力今夜睡不好,会冻着。你让金仁把这床被子送过去吧。” 梁宥朝泡在盆里的脚动了动,金仁马上答道“小的伺候完爷,立刻就去。” 等金仁抱着被子出了门,屋外的冷风拂过他麻木的脸,冻得他浑身一激灵。他终于有些醒过神来地扭头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原以为是多了位同事,没曾想是多了个领导这陈六郎果真是神都看得上眼的人,手段就是高明啊 屋中灯火熄了,人声也跟着歇了。 陈覃予乖乖地躺着,闭着眼在脑子里打开皮蛋推荐的那部电影,看了起来。动听的音乐和缓慢的节奏,让他有种安静的舒适感。 忽地,他的胳膊被人碰了碰。 陈覃予忙点击暂停后,睁开眼来看过去。 “六郎。”梁宥朝叫他。 “怎么了” “你”梁宥朝欲言又止。 陈覃予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梁宥朝竟然缓缓地翻身凑了过来。 陈覃予立刻慌了干嘛啊不会吧要阻止吗我才十岁啊 他的心里诸多思绪,然而表现在面上的是一片平静。黑色的杏眼紧盯着梁宥朝在昏暗中模糊的轮廓,慢慢地凑近自己,然后用一片柔软贴上了他的脸。 这一刹那,陈覃予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瞬,接着用比往常更快的速度,“砰砰”地活跃起来。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梁宥朝只是后退了一点,并没有离开。他依然笼罩着他,像是把他俩关进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狭小空间。 陈覃予只能安静地看过去。他似乎在黑暗中看清了梁宥朝的眼睛,那双凤眼也在凝视着他,眼中似乎还含着些许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陈覃予不甚明白,只能眨眨眼,再看过去。 梁宥朝眼中的期待似乎在慢慢退却,甚至出现了些许迟疑。 等等 陈覃予忽地想到自己胡扯出的理由。 难道他在等我的晚安吻 试探着,陈覃予缓缓地抬起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梁宥朝的脸上,躺回去的同时,也看了过去。 梁宥朝似乎笑了。他这次不再维持那个动作,而是也慢慢地躺了回去。 没人出声,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 陈覃予却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睡着。他心如擂鼓,血液流速都加快了不少,像是刚跑完一千米体测。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专心看片,却最终还是睁开来,又看向了梁宥朝。 出乎意料的是,梁宥朝也在看他。 黑暗中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梁宥朝的手从他自己的被子里伸过来,准确地抓住了陈覃予的。无需抵抗,陈覃予自动自觉的与他的手十指相扣。 “睡吧。”低沉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梁宥朝闭上了眼睛,似乎睡了过去。陈覃予却转过头瞪着黑暗中的床罩,久久都无法入睡。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在犯错,还是梁宥朝在犯罪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