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乌鸦》 第1章 暴动 “306，306306号叶蓁，发什么愣，这是你的药，拿好。” 穿着粉色制服的女护士有些没好气地将一个小纸杯递到叶蓁的面前。 叶蓁低头看了眼，里面躺着几粒白色的药片。她秀气的眉毛几不可见地蹙起，略有迟疑地把小纸杯接过，就着水仰头把药片给吞了下去。正抬脚要走，年轻的女护士又叫住了她，“等等，别急着走，张嘴，我看看你到底吃没吃药。” 不肯吃药的精神病人，在这里可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年轻的女护士早已经见惯不惯了。更何况这个叶蓁才来没几天就已经吐过好几次药了，已成为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 叶蓁听到这句话，颇有些恼羞成怒，偏偏又不好发作，只能转过身冲着那护士张大嘴，还卷起舌头示意她自己确实吃了药，没有把药藏在舌头下面。 护士见状，这才满意地在记录板上她的名字旁边打了个勾，算是放过了她，转而继续分发其他患者的药。 叶蓁离开领药的队伍，将双手揣在灰色病号服的口袋里，假装若无其事地、慢悠悠穿越过这片容纳着各种疯癫病人的休息室。待她走到休息室的大门口，她回头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便快步穿过长廊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将门关上，接着三步并两步冲到墙角的马桶边，弯腰俯身，手指伸进嘴里用力的抠自己的喉咙。 “呕” 一阵恶心伴着鼻酸和眼泪猝不及防地袭来，让叶蓁哇地一下吐了起来。 很快，几片还没有开始消化的白色药片被她吐了出来，混着前不久吃下去的午饭，散发着并不好闻的气味，却让叶蓁格外的安心。 是药三分毒，更别说这些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药，对她一个正常人来说，根本用不上。其中有些药具有镇定作用，总让人昏昏沉沉的，吃多了说不定反而变得神经失常了，自然是能不吃就不吃的好。 叶蓁舒了口气，抬手按下冲水的按钮，只听“哗啦”一声，那些药片和污秽之物都被冲走了。 她直起身，还未来得及拧开一旁盥洗盆的水龙头汲水漱漱口，便听身后的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在这里干嘛” 叶蓁吓了一跳，后背顿时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自她来到这座著名的“乌鸦公馆”之后，便对这嗓音的印象十分深刻是护士长严娟。她的声线沙哑，语气严肃，总是带着令人不容置疑地强硬态度。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自己刚才偷偷把药吐掉了叶蓁暗暗想着，若是被她发现的话，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我那个好像来了，回来看看有没有弄脏衣服。”叶蓁迅速稳住情绪，转过身来对着严娟道， 她垂着头，飞快地瞟了一眼严娟那张刻板的脸，她不过四旬的年纪，却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苍老很多，尤其鼻翼两边深深的法令纹，使得她看起来很不好惹。不过要糊弄过眼前的情况，也并非难事。她知道严娟在这里“高高在上”惯了，最讨厌别人直视她，反而更喜欢那些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病人。因为这样的人，最好掌控，不会挑战她的权威。所以她只要摆出一副俯首帖耳的姿态，应该问题不大。 果然，严娟没再深究什么，只淡淡道，“弄好了就回休息室去，现在是活动时间。” 活动时间还不如说是室内放风时间更恰当。 叶蓁腹诽着点点头，也顾不上漱口，快步先于严娟走出了自己的病房。 严娟侧头目送着叶蓁离开，她却没有急着走，反而慢慢踱进室内，走到墙角的马桶边上，垂眸看了看马桶里面，很干净。但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仿佛胃酸的气味，让她的右嘴角勾了勾，很快又抿成一条线。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用力的关系，这让她的法令纹更加深刻起来，使她的脸庞阴沉的可怕。 回到休息室大门口的叶蓁，望着里面或是用脑袋不断撞墙、或是蹲在角落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或是抱着枕头当婴儿哄着的各种各样的病人们，她的心就格外的沉重，甚至连脚步都迈不开，不敢再往里走。 一方面她同情他们，另一方面她害怕他们。 因为这些人都不正常，有着各种各样的精神疾病。正常的时候还好，也能够交流沟通，甚至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可一旦发起病来，他们可能会大喊大叫，也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甚至是伤害别人的事情。 就好像昨天夜里，她好不容易渐渐适应了环境能够勉强入眠，正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再然后，这一声尖叫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好多病人也跟着歇斯底里起来而那些叫声根本没有灵魂，它们空洞、黑暗、荒芜却能勾起人心中最原始的恐惧，令人绝望。 叶蓁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一股难以言状的恐怖就会遍布全身， 叶蓁不敢再想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双脚还是踏进了休息室，慢慢走到被铁栏杆封死的窗边看向外面。那里是“乌鸦公馆”的一大片花园和绿地。花园的面积不大，景色倒也怡人，花坛里面种植着当季的时花，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张白色长椅可供病人坐着休息。花园的中间还有个圆形的大喷水池，只不过里面没有水。 至于绿地，则是围绕着花园和他们所在的这栋主楼建筑延伸开去的高大灌木植物群，被修剪成了迷宫的形状。她不知道这“迷宫”有多大，反正站在二楼的窗边看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头。据说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防止病人在花园里放风的时候趁机逃走，而且这片迷宫也确实发挥了其重要的作用，从没有谁能顺利的走出去过，被传为“无解的迷宫”，为“乌鸦公馆”这座活的都市传说更添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啊” 一声尖叫将神游中的叶蓁拉回，还不等她弄明白状况，眼前一哄而散的混乱人群便涌了过来，将她撞得往边上踉跄了两步。忍不住循声而望，便见不远处的沙发那儿，有个男病人不知为何忽然发狂起来，竟跨坐在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身上，挥舞着双手用力捶打着她 “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那男病人一边抡着拳头，一边吼叫。暴怒的情绪让他额头的青筋爆出，双眼赤红，面容扭曲。 之前在这里发药的护士和护工连忙上前想要拉开两人，然而精神病人发起病来力气何其之大，哪是说拉开就能拉开的很快他们两人在拉扯中也不幸挨了好几下拳头。尤其那女护士的右侧眼角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立即豁开了一道口子，有鲜血流出。 男护工见势不好，示意女护士快去叫支援。女护士也不迟疑，飞快跑到休息室的大门口按响了墙上的警报按钮。 如同魔音一般的警笛乍然响起，直穿人耳膜，让很多病人惶恐而本能地蹲下身去，纷纷用双手抱住了头。之后很快的，又有其他好几个值班医生、护士、护工和保安跑了过来，训练有素地一拥而上，一齐制服那发狂的病人。 一时间场面乱糟糟的，也不知叶蓁是被面前的场景吓到了，还是她想将事态的发展看个分明，总之并没有和其他病人一样蹲下，而是怔怔站在原地。 只见那男病人双拳难敌四手，不稍时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工和保安给制服了，还给强行套上了束缚衣，却依旧不甘地倒在地上挣扎扭动，嘴里叫骂不断。值班医生则去查看那老太太的伤势，见她外伤不算很明显，至于有没有内伤还需进一步的检查，便叫护士去拉担架床。 眼看着这场风波即将平息，谁想那男病人竟然挣脱开了压制着他的男护工，连带着束缚衣也滋啦一声被撕裂开。 一切发生的太快，叶蓁只见那人的手里银光一闪，已向着蹲在地上的值班医生冲去 “他有刀” 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这句话就被叶蓁脱口喊出。 再然后，那发狂的病人猛然调转了方向，向着声音的源头，也就是叶蓁的方向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黑影 叶蓁怔住了，脑海里空白一片，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那发狂的病人竟然会把矛头转向自己可她不后悔自己刚才的示警，反正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对方持着“刀”快要冲到自己的面前，叶蓁仿佛猛然间清醒过来一般，不再呆愣地站在原地，而是本能地想要逃。 可是又能往哪里逃呢 她站在墙角的位置，身后是墙，九十度的夹角退无可退 就在那人已经到了离她足够近的位置，她的眼中已经能清晰得映出对方挥舞起手中的“刀”向着她劈来的动作。奇异的，叶蓁反倒镇定了下来，并瞅准时机一个猫身从他右手边的空档钻出去。 可惜对方的动作还是比她快了半拍，竟在这刹那之间挥刀而下。 尚未感觉到疼，周围便有尖叫呼出。声音未落，一股暖流从她的右臂流出，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衣袖。但好在叶蓁已跑出了那人的势力范围，否则只怕她会被堵在角落里乱刀砍死 那发狂的病人见叶蓁逃脱了，还被就近的医护人员给围护了起来，仿佛漏网之鱼回归了江河再也抓不到，更加刺激得他吼叫着，如丧失了心智的暴怒野兽，狂躁地再度转移了目标向着附近的其他病人发起攻击。 惊叫声不绝于耳，场面再度变得混乱不堪。 直到几名护工和保安重新取来厚重的棉被，从四周将那狂躁的病人兜头罩住，并趁机夺走了他手中的“刀子”，一记电击棍下去后，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下来，只余尚未解除的警报声在空中盘旋。 叶蓁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她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脑袋里乱哄哄的，耳鸣嗡嗡作响，连同视线也很是模糊，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化旋转，让她想吐。 刚想抬手去揉一揉自己肿胀的太阳穴，一动之下才惊觉她的四肢被固定在了病床之上，随着她的动作牵扯出一串铁床吱呀声和金属相碰声。 这响动，在死寂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 叶蓁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动，她不明白前一刻还在休息室中面对狂躁病人暴起伤人的自己，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场景就换了 啊，是了。她的手臂被划伤了，流了很多血。 叶蓁本身就有些贫血体质，再加上伤势没有及时处理失血较多，自然会撑不住昏过去。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会这么难受呢，好像她躺着的不是病床，而是铁板烧似的，烫得她想从这张床上跳起来，偏偏又无法动弹，只能难耐地转了转头看向四周。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叶蓁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病房，也不知是在哪里。只见病床四周围着浅蓝色的隔帘，帘子外面亮着冰冷昏幽的光，迷离而诡魅。 “哒、哒哒、哒哒、哒” 有个脚步声忽然响起，带着空旷的回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病房中显得格外突兀。 叶蓁莫名有些害怕起来，鬼故事和午夜的精神病院简直最配了，尤其那脚步声听起来不像人声。确切地说，不像一个正常人以双脚走出来的声音，而是像有人在拖行什么重物的声音笨重、迟缓、滞涩，却正在一步步向着她的病床而来。 “哒、哒哒、哒哒、哒” 叶蓁扭头望着声音的方向，那脚步声每响一下，都好似踩在她的神经上，叫她头痛欲裂，激得她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不稍时，那声音已离得十分近了，在浅蓝色的帘布上渐渐映出了一个扭曲的黑色人影。从身形看分不出男女，只看到那人耷拉着肩，脑袋以一种常人不可能达到角度歪着。 明明隔着布帘，又背着光，叶蓁根本不可能看到对方的脸，可她却奇异地感觉到，那个人就站在仅一帘之隔的地方，正死死盯着她 叶蓁连忙屏住呼吸，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似乎只要这样，那个人就不会撩帘而入。 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好似对峙般过了很久，久到叶蓁的整个后背都快汗湿了身下的床单，她才见到那个黑影十分缓慢地抬起了右手，动作机械而僵硬地用食指指着她，而后又将手比到脖颈处，缓慢地一划 叶蓁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杀她吗 又是为了什么 那个黑影又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混沌的思绪也无法让叶蓁想太多，她的眼睛只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那个黑影，几秒后她又看到那黑影再次指了指她。 不，好像又不是指她，而是指向她的另一边。 莫非她病床的另一边，有什么人在 叶蓁骇得不敢回头，然而内心却又抵不住那份好奇，让她不得不回过头去。 病床的另一边空无一物，有的只是另一片浅蓝色的布帘。 叶蓁惊疑不定地再次回转过去看那黑影，却哪里还有什么黑影她的手脚开始变得冰凉，怔怔望着那布帘，暗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到底是真是假 要是假的，一切好说，只当她眼睛花了脑子糊涂了。 可要是真的呢 是有人特意跑来吓唬她还是她真的撞鬼了 若说是前者，除了值班医生、护士和护工外，其他的精神病人都被锁在了病房里，看管了起来，他们根本不会让病人大半夜的还在医院里瞎溜达。况且医护人员也不会无聊到要跑来吓唬她一个“精神病”吧 若说是后者 这座“乌鸦公馆”可是本市有名的灵异圣地，传说百年前这里曾是乱葬岗，直到后来有人不知为何将这块地清理出来，还骗了个老外将其买下，建起了这座庄园。再然后就像很多都市传说中的那样，房子阴气重重，历经百年总是闹鬼 难道，她刚才真的是撞鬼了 就在叶蓁疑神疑鬼自己是不是撞见“好兄弟”的时候，她忽然看见那布帘上蓦地多了个暗红色的点，好像有人用手指头蹭上去的血污。 叶蓁眨了眨眼睛努力辨认半天，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后，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这个点所在位置，正是刚刚那黑影隔着布帘，用手指指着自己所触碰到的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血点 沉重的拖行声、黑影、血污以及来自黑影的“警告”。 这些关键词在叶蓁的脑袋里转了很久，最后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吓得叶蓁冷汗淋淋不敢再睡，躺在病床上更是不敢乱动，只睁大了双眼睛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直至临近天亮，再也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右臂伤处那火辣辣地疼痛将叶蓁从沉睡中唤醒。她难受地动了动身子，老旧的铁床又发出了一连串吱呀乱响。 “别再动了。”一个值班护士听到动静，推着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小车快步走了过来，干脆利落地将她病床四周的帘子撩起拉到一边，原本幽暗的空间瞬时盈满了阳光，刺得叶蓁睁不开眼。 “你已经折腾了一个晚上了。”护士的声音有点冷，带着不耐烦。 这位年轻的女护士姓金，名佳茹。人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好，就是脾气不怎么样。不过叶蓁已经习惯了乌鸦公馆的一些医护人员的冷言冷语，倒也不怎么在意，反倒是被她说话的内容弄得发懵。 什么叫她折腾了一个晚上这怎么可能呢 尽管不愿承认，可她昨夜明明被那黑影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最后更是怂得全无睡意，好似惊弓之鸟一般熬到快天亮才睡了会儿 金佳茹见叶蓁的表情茫然，带着不可置信，便猜测她大概不记得昨天夜里的事情，于是补充道，“你昨天缝完针没多久就开始发烧了，到后半夜更是烧得说胡话了，还不停地动来动去，差点把你手臂上的伤口弄得裂开，我们只能把你的手脚都绑起来。就这样，你还是一直再乱动，烦得要死，害得宁” 金护士忽然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态度也不对，蓦然收声。接着她没好气地瞪了叶蓁一眼，眼神中的鄙夷和憎恶更明显了。 叶蓁并没有听清楚她这些话的最后几个字，只很意外地望着金佳茹。虽说这个护士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怎么好，但她平时最多对患者也不过是甩甩冷脸而已，从不像今天这般情绪外露。叶蓁不禁皱眉思忖，难道她昨夜真的太吵了，以至于惹到了金护士 可是为什么金护士所说的，和自己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呢 叶蓁相信自己的记忆，这是因为她并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相反、她是一个有着正常思维、精神健康的人 之所以她会来到这里假扮成病人，自然有她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所以叶蓁疑惑了，甚至怀疑金护士在对她说谎。可她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谎话呢 是为了掩盖什么 还是她的记忆真的因为高烧或者药物的关系出现了混乱和偏差 不，不行。 叶蓁咬了咬干涸的下唇，她必须保证在乌鸦公馆的期间，她的思维和记忆的清醒，否则的话她甚至都没可能再走出这里了，说不定会沦落成真正的疯子 所以比起金佳茹是不是在对她说谎，这才是让叶蓁感到最害怕的。 那么她要如何验证自己的记忆呢 很快、叶蓁又想起了那个血点子，目光便顺着思绪投向了已经被束起撩到床头后面的蓝色布帘，心里盘算着等她能起身下床后，一定要去检查一下看个分明，以确定自己昨晚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然而叶蓁并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旁的金护士却始终在打量着她，此刻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床头后的帘布。 金佳茹并不知道叶蓁在看什么，明明那布帘上什么都没有，可这个女病人却看得格外认真。金佳茹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干嘛要和一个女疯子一般见识她长得再好又能如何精神病毕竟是精神病，难道宁医生还能看上一个女疯子吗她可是为了宁医生才甘愿忍受着这里压抑的气氛和亲戚朋友异样的目光留在这里工作的。既然选择了主动去追求他，她要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不应该患得患失，想太多子虚乌有的事。 直到叶蓁收回目光，金佳茹也跟着收回了目光，然后动作熟练的给叶蓁量了体温，换了手臂伤口上的纱布，又挂上新的点滴。 叶蓁等金护士忙活完，见她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却始终都没有要松开自己四肢的意思，忙唤住她，“金护士，能把我松开了么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不会再乱动了。” 金护士回过头来，冷声道，“你今天的药里有镇定和安眠的成分，万一你睡着了又乱动了呢” “可、可是我已经被捆了一个晚上，实在太难受了，而且我想上厕所”叶蓁是真的想上厕所了，还有点急。 金佳茹闻言蹙了蹙眉，一脸嫌弃地走了过来，帮叶蓁解开了固定在床沿边的四肢，“快去快回。” 叶蓁本着若非必要，千万不能得罪这些医护人员的想法，冲着金佳茹笑笑，艰难地坐起身，忍着头晕目眩低头找到床边的鞋子穿上，然后单手扶着点滴架往洗手间而去。 等她解决完了人生三急后回来，金护士已经不知去向了，这让叶蓁简直想念一句阿弥陀佛了，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检查一下布帘。 虽然叶蓁心里是这么想，但实际操作起来可能并不简单易行。 因为这间供精神病患者治疗其他伤病的大病房，是带有监控室的。监控室位于病房中间，一面临墙，其他三面全是钢化玻璃隔断，可以让里面的医护人员很好的观察这里病人的情况，而病人们也可以从病房的任何角度，很清楚的看到他们。 此刻那里面正有两个护士坐镇。 叶蓁推着点滴架慢慢走着，貌似不经意地回头望了监控室一眼，见那两名护士正对着电脑不知道在查看什么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她连忙走到床头边，伸手将那布帘轻轻地拉出来，就跟做贼一样，生怕发出声响会惊动那些护士，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监控室的方向，确定她们依旧没有发现她的举动，叶蓁才敢继续。 没办法，作为一个精神病，这里的医护人员大多时候对他们的看管会很严苛，一般情况下是不让病人随意触碰医院的器械和设施的。即便是窗帘、隔帘也不行，一是怕被病人弄坏，二是怕他们用这些东西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伤害他人的事。所以一旦她的行为被那些护士发现，想必很快就会被制止。 这也就是为何叶蓁连拉个布帘，都不得不小心翼翼避人耳目的原因了。 快点、快点 叶蓁咬着牙，心中暗恨金护士刚才束起布帘时打了个死扣。而她右臂伤了根本使不上力，只能用一只左手去解绳结。但好在这个死扣不是很紧，她的手指也算灵活。 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能确认昨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了，叶蓁莫名地紧张了起来，连带抖开布帘的手都变得有些哆嗦。 在哪里在哪里 叶蓁双眼紧盯着布帘，因无法放肆查看，只能一小寸一小寸地仔细搜寻着那个血点子。 许是她的精神力过于集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已经站了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被阻 那该死的血点子到底在哪里 叶蓁一寸寸地找得焦躁，越是没找到，越是让她心慌没底。何况这布帘一共有两大块，如果这一块上没有，那应该是在另一块上 然而就在她要去拉扯另一块布帘时，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叶蓁悚然一惊，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站在她身侧。 这男人身姿挺拔，穿着件白大褂，内衬浅灰色衬衫，领口和袖口都十分的干净挺括，他胸前左侧的口袋里别着两支笔。下着黑色长裤，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没有一丝污垢。 视线回到对方的脸上，他的五官俊逸，皮肤很白却不显病态。因为离得近了，叶蓁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夹杂着薄荷味的消毒水味道，十分得冷冽。再看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甲盈润干净，能够很轻易地将她细瘦的手腕完全扣住。 此人便是乌鸦公馆出了名的宁医生宁陌，也是她的主治医生。 之所以说他出名，一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好，据说是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二是因为他学历高，在研究治疗精神分裂症这一领域里非常的年轻有为，被邬雅精神疗养院，也就是“乌鸦公馆”的院长以高新聘请。 宁陌见叶蓁似乎是被他吓到了，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对着她轻声道，“好了，别玩了。” 那语气，仿佛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可是这话听在叶蓁的耳朵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宁、宁医生”叶蓁嗫嚅着，慢慢松开了还抓着布帘的手。她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宁陌的脸，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宁陌不管对谁，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谦和耐心，对待病人那就更好了。而这本身就是件极为不正常的事。 要知道像他这样每天都在一个充满了负能量和重压力的工作环境中，时时刻刻都在接受和被感染负面情绪，却诡异地看不到他除了温柔以外的其他特质，就像是个假人。 可偏偏这么违和的事情，却没有人注意到。反而让他获得了乌鸦公馆从上到下的一致认可，更是凭着他的颜值和绅士风度秒杀了无数女医护人员的芳心。 简直细思极恐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叶蓁无意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想快点把这个到处吸引女性的荷尔蒙大麻烦打发走，省得他在这里呆久了给自己拉仇恨。 宁陌见叶蓁一幅做错事的小孩子模样，不禁莞尔，也没立即松开她的手腕，而是牵着她回到病床边，让她坐好。 “你的高烧还没有退，要好好休息。”说罢，竟然还屈尊降贵地蹲下身去要帮她脱鞋 叶蓁大惊 这里的人都知道宁陌有轻微的洁癖，等闲绝不触碰他人，他刚为了制止她抓她手也就罢了，尚算情有可原，可现在他竟然 叶蓁好歹也是个二十多岁，有一定社会经验和阅历的人了，不是十几岁正值青春懵懂期的小女孩。遇到这种事，第一个反应从来不会是这男人对我有意思，而是觉得他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仿佛为了证明叶蓁的猜测一般，随他之后而来的两名女护士已经对她目露凶光了。骇得叶蓁赶忙用两只脚后跟相互一搓脱掉鞋子，飞快地缩回床上，然后小心避开伤口蜷进被子里。 宁陌见状又是一阵失笑，并没有因为被拂了好意而气恼。他站起身，轻拍了下病床上隆起的一团，“你这样点滴都要回血了，快躺好，否则还把你的手脚绑起来。” 叶蓁蒙在被子里听他说着威胁的话，却感觉不到任何威胁的意思，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再困住她的四肢，一切都好说。 宁陌笑望着她乖乖躺平，伸手将她蒙在脸上的被子拉下来，还替她掖了掖，“你安心在这里观察一阵子，等烧退了，就放你回去。” 放她回去，自然不是放她出院，而是指她可以回自己的单人间了。 叶蓁点点头，闭上眼睛，把头瞥向另一边摆出幅“送客”状。宁陌勾了勾唇角，看了下她的点滴瓶，重新调整了下点滴的速度，对着边上的护士道，“你们仔细看着她，别再让她乱跑乱动了，省得伤口又裂开，再感染什么的就麻烦了。” “是，我们会留意的。”两名值班护士异口同声应下。 叶蓁不禁蹙了下眉，暗骂一句该死，却又无可奈何。想着那个血点子只能以后再找机会验证。 本以为宁陌说完这些就该走了，不想他顿了顿，又道，“啊，对了，这帘子好久没换了吧” 两名值班护士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接过话，“是有蛮久没换了。” 宁陌嗯了声，“一会儿换了吧，也别等明天早上换了。刚迎着光，看见有好多灰。” 护士两个柔声称是，目送宁陌离开，全程的迷妹态度，并且还不等他走出病房，已经开始联络后勤人员准备立刻执行了。 叶蓁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行她还没有验证昨晚的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这关系到她记忆本身的正确性以及 不多时，叶蓁便见有穿工服的后勤搬来了人字梯，两名值班护士则指挥着为数不多的病人起床去走廊外等候。 叶蓁也不可避免地重新起身去走廊外等。 走廊里很安静，其他几个病人也都很乖，没声没息的。 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叶蓁看着对面雪白的墙，满脑子都在想这宁陌真的是因为刚才看到布帘被她抖出太多灰尘，所以才要换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她会这么想，实在是因为宁陌的这一吩咐，太过急切了些，连明天都不能等，仿佛要立马湮灭证据一般，让她不得不产生怀疑。 好半天后，护士让病人们重新进了病房。整间病房里的布帘全都换成了新的不说，连同床单也换了，还进行了消毒处理。 叶蓁无奈地叹了口气，躺回病床上，暗暗说服自己不要太执着于这一点。若这间医院真的有什么问题，想必昨晚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的。 两天后，叶蓁的高烧全退，被放回了自己的小单间，不过右臂的伤口还需三天一次找护士换药。 一连过了十来天，叶蓁右臂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缝合的肉线也自行吸收脱落的差不多了。而她来到乌鸦公馆，也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期间再无什么怪事发生。 这天下午一点半，刚去偷偷把药吐掉的叶蓁才回到休息室，就被严娟叫住。 叶蓁到底“做贼心虚”，还以为严娟发现了她又吐药的事，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办好，却听她说，“跟我去会客室，你男朋友来看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探视 跟着严娟穿过重重的铁门，来到了一楼的会客室。叶蓁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是与楼上的休息室处于同一位置的大厅。面积挺大的，里面摆放着几张桌椅还有沙发供病患与家属朋友见面使用。此刻只有一个相貌普通、个子高高胖胖、穿着卫衣牛仔裤的男人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待他看到严娟和叶蓁的时候，立马站了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严娟看了眼那个男人，又看了眼叶蓁，目光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对着叶蓁冷冷道，“过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到了时间会叫你的。” “谢谢护士长。”叶蓁冲着严娟微微一笑，暗暗腹诽着这一幕神特么有一种被探监的感觉。 叶蓁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向着那男人走去，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站定，也不说话，只直直看着对方。 高庞被叶蓁盯地发毛，只能率先打破沉默，“你来了啊。” 话音未落，他被自己的声音在空旷处放大了很多倍的音量给吓了跳，又蓦地收声。 还不等他再开口，却听叶蓁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是，你来了啊你还知道来啊你把我丢在这个鬼地方，还知道要来看我啊” 叶蓁的情绪有些激动，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响，几乎可以说是咆哮了，再加上空旷的回响，她的声音在会客室里来来回回激荡了很久才散去。 高庞一怔，显然被叶蓁给吓了跳，连忙安抚道，“叶”他见叶蓁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忙改口，“蓁蓁我错了，我错了，我们坐下说，坐下说啊，你别激动，别激动。” 叶蓁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可能不激动这大半个月来，她迟迟等不到高庞来探望她。而她在乌鸦公馆过着完全封闭的生活，连个电话都不能给外界打，简直比监狱都不如。在如此情况下，她不是不焦躁的，深怕高庞在外面出了什么变故，把她一个人撂在了这里自生自灭。偏偏她还不能把这份焦躁表现得太过明显，怕被宁医生发现后给她加药。 不过还好，她这位假扮成“男友”的死党兼搭档终究是来了。 叶蓁长抒一口气，飞快收拾起自己激动地情绪，她深知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却也不为自己刚才的失控而后悔，反正她是“精神病”，精神病发疯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叶蓁给高庞使了个眼色，高庞会意地往后望了眼，见那面色严肃的护士长始终守在会客室的门口，便知道她会一直监视着他们见面期间的一举一动。 高庞收回视线，以眼神询问叶蓁该怎么办 叶蓁只得以口型回答见机行事。 没办法，谁让严娟不肯走呢，好像在防着病人对外透露什么似的。当然，也可能是为了防止她会客到一半突然发病，所以才守着。 可他们即将展开的谈话内容，是绝对不能让严娟听见的看来从现在开始的一小段时间起，真真是到了该拼演技的时候了。 高庞会意，率先找了个比较背对严娟的角度坐下，“好了，蓁蓁别生气了，来，坐我边上。” 叶蓁暗赞一句高胖子上道，依言坐下，埋怨道，“为什么现在才来不是说好每周都来看我的吗” 高庞一下子有些受不住叶蓁略带娇嗔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稍微压低了点声音，“本来想早点来看你的，可是上礼拜忽然被老板派去外地出差了，昨天半夜刚回来。这不，我睡醒后立马过来看你了。” 叶蓁闻言，面色稍霁，“这还差不多。” “怎么我看着你好像瘦了些。”高庞认真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漂亮女人，即使她素面朝天，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件丑到爆的病号服，却依旧难掩其丽色，甚至还有一种弱不胜衣的美。 若她真的是自己的女朋友，该多好啊。 “不过你倒是胖了点。”叶蓁扫了眼高庞越来越大的肚子，不客气地道。 “嘿嘿嘿”高庞羞赧地笑，他和叶蓁的关系很铁，知道她会这么说，必定是自己真的胖了，另外就是心底的气还没消，自然也不以为意，“你在这里还习惯么” 叶蓁沉默了几息，一双如鹿儿般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摇摇头，“我想回家，我害怕。” “为什么害怕”高庞心里一突，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眼始终站在会客室门口的严娟，又侧了侧身只给她留下个背影，将说话声压得更低，低得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叶蓁不着痕迹地点头，带着哭音道，“这里闹鬼”接着她故意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始讲述起上次半夜看到的黑影，这要是让旁人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疯言疯语，有些地方甚至连个逻辑性都没有。“我害怕，那个鬼会吃人的，我看见了，他手上有血现在天气热了，他吃不完，就把人丢掉了。他还想把我吃掉” 叶蓁说这些话的时候，刻意把重音放在了“手上有血”，“把人丢掉”，以及“他还想把我吃掉”上。 但愿高胖子能听明白。 起初高庞也是一头雾水，但他俩做搭档多年，彼此间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很快就从叶蓁“混乱”的话语中理清了头绪，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看来那个匿名信上的内容果然是真的了 高庞心神激荡，重又提高了点声音，“不怕不怕啊，咱们不怕啊。”说着他注意到那个护士长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赶紧又道，“我们蓁蓁只要乖乖的，好好吃药，就不会有鬼来找你的。” 叶蓁做出将信将疑的表情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等你病好了，我就接你回家啊。”高庞试探性地凑近叶蓁，见她并没有拒绝，才把一只手环上叶蓁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可是” 叶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已经走到他们身后的严娟打断，“会客时间到了，病人跟我回去吧。” “高庞”叶蓁抓住他的手，满面不舍地望向他，“我想回家。” 高庞知道，这次的工作真的是委屈叶蓁了，本来是他想进来的，可乌鸦公馆里接头的匿名人说，女病人的身份更好掩护，所以才由叶蓁顶替了他。而她现在对着自己说想回家，只怕不全是在演。想她一个文文弱弱又那么漂亮的姑娘，在那样的环境里定是害怕的。这让高庞既心疼，又无奈，借着现在是“男朋友”的身份，他抱了抱叶蓁，在她耳边低语，“我这次给你带的水果里面有个3，可以录音。然后你想办法找到那个匿名人，那人会帮你的。” 他圈着叶蓁双臂的手紧了紧，又道，“万事小心，以安全为重。” 叶蓁点点头，心里一暖，忽然真有些舍不得高胖子走了，“你要多来看我，下次来别光带水果，多给我带点好吃的零食。” 高庞莞尔，慢慢松开叶蓁，郑重地道，“我过几天就来看你。你好好的，听医生的话。” “好了，时间到了啊，病人该随我回去了。”严娟冰冷地声音再一次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温暖的气氛。 叶蓁接过高庞带给她的一袋水果，一步三回头地随着严娟走出会客室，看着铁门关上，将他们隔离成一明一暗的两个世界。 回程的路上，叶蓁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是高兴高庞给自己带了可以录音的3，她不用再为保存证据犯愁了。另一方面是纠结于要怎么找到那个匿名人“x”。乌鸦公馆里的人那么多，从医护工作人员到病人，会是谁呢再有就是为了自己感到担忧，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才能完成任务出去，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思忖间，前面带路的严娟脚步忽然一顿，害得叶蓁没有防备差点撞到她的背上。 直到这时叶蓁才发现她们已经回到了住院区，正站在铁门外的门卫站处。而严娟则转过了身来，对着她指了指旁边的桌面道，“把水果袋放上去，我们要检查一下有没有违禁危险物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瘟神 叶蓁心中一紧，她不知道严娟是不是听见了她和高庞最后的那几句对话提着水果袋子的双手也跟着紧了紧。 “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严娟厉声道。 叶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保安，知道自己就算反抗也没用，只能乖乖把水果袋子放到桌面上。严娟对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立即上前在袋子里翻找起来，不出几秒，他就拿出了一只黑色的3，一副耳机以及充电器。 那只3十分小巧，但并不新，上面还有一根挂绳与之缠绕在一起，托在保安蒲扇大的掌心里就像一块小小的长方形饼干。叶蓁一看就知道那是高庞的旧物。毕竟现在人听歌都用智能手机了，谁还会用这玩意儿可是高庞知道，她在乌鸦公馆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使用手机的，自然只能送一支老旧的3给她，说不定还不会被医院的人搜走。 保安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严娟面前，她斜睨了一眼，“用个档案袋收起来，把这个和叶小姐的东西放一起，等她出院的时候一并还给她。” “护士长”叶蓁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不料刚出声就被严娟打断了。 “我院有明文规定，病人在院期间不可携带电子产品。”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规定就是规定。”严娟微微扬了扬头，语气里带着绝对不容易质疑的强硬态度。说罢，她对着保安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把违禁物品带走了。保安会意，从桌子抽屉里找了个档案袋，用马克笔在封面上写了些什么，把东西装好封上后，转手交给了另一名保安拿去归档。 叶蓁无可奈何地看着高庞给她送来用以保存证据的工具给搜走，心里窝火，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清楚，她若是敢在这时候有一点点反抗，等着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光是保安的一记警棍就够她受的了。 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将它放弃，另想它法。 回到病房，叶蓁洗了个苹果，气闷地坐在床沿边咔嚓咔嚓地啃着，情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她有点出神的想着往后的日子要怎么办谁才有可能是“匿名人”，为什么“匿名人”不来找她 一边想，她的目光一边在病房里漫无目的地游移着，慢慢她发现他们所住的单人间里除了没有镜子以外，似乎还少了某样东西。 好半天后她才反应过来，少的是电插座 这应该是为了避免病人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伸手去摸插座电门而导致触电的关系。 叶蓁闭眼扶了扶额，也就是说即使那3没有被搜走，等她用的时间长了也充不了电，必将无法再继续使用。就算她可以请护士帮忙在护士站或者办公室充电，却难保里面的内容不被她们窥视发现。 可如果她只在关键时刻用的话，也不是不能坚持到高庞下一次来看她。但等他拿回去读取了内容，下回再送来，一来二去太耽搁时间不说，还会出现空白期无法使用 算了算了，东西都没了，再想这些有什么用。她还是想想该用什么办法保存证据吧。最起码，她得想办法先给自己弄点纸笔。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尤其当记忆变得不再可靠的时候，当时写下的笔记就会变得尤为重要了。 事不宜迟，叶蓁决定趁着今晚饭后休息的时间，找个机会动手。 傍晚五点半，是乌鸦公馆的晚餐时间。神智不清的病人，会有护工将餐食送至病房给他们食用。至于神智清晰的病人，则一律去食堂用餐。 这些日子以来，叶蓁还没有和乌鸦公馆的哪个病人走得特别近，一直是独来独往的。而人类这种动物，不管到哪里总喜欢成群结队，所以有些病人之间会形成成群的小团体。 叶蓁目前还没有融入小团体的打算，她排队打完饭，找了个角落的空座坐下。然而屁股才贴到凳子上，就听到一阵锅碗瓢盆打翻在地的声响。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得像包租婆一样的中年女人对着一个老太太叫骂，“这是老娘的座位，死老太婆，给我滚一边去” 她话音未落，边上还有几个跟班立即附和起来，甚至还想要上前驱赶那个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太太。 这一幕，隔段日子就会发生一次。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病人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自然也没有人来管。但对于叶蓁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便有些不忍。 “赶紧给我滚”中年女人又叫骂一声，见老太太动作慢，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作出幅要打她的样子，吓得老人家瑟缩地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叶蓁有些看不下去了，何况她已经认出这老太太正是上次被狂躁病人攻击的那个，只见她花白的头发蓬乱，露在病服外的皮肤上还有并未褪去的淤青。且不说叶蓁是否烂好心，但作为一个正常人，看到老人家被欺负，外加对方不是碰瓷的情况下，都会出声制止的。所以叶蓁终究是没忍住自己多管闲事的冲动，上前扶了老人家一把。 中年女人见状，反倒对叶蓁道，“姑娘，我劝你别管这死老太婆，她可是瘟神你还是离她远点的好，省得将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谢关心，不过我八字硬，不怕。”叶蓁说完，不理会周围人或惊疑、或看好戏似的目光，把老太太带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见她一幅恍恍惚惚的样子，又去给她重新打了一份饭，放到她的面前，“阿婆，你没事吧快吃饭吧。” 老太太没有动，依旧木木地坐着。 叶蓁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好心也是有限的，何况她还有自己要做的事，便不再管她，重新拿起勺子埋头吃饭。 是以叶蓁并不知道，那老太太隐藏在花白头发里的浑浊眼珠，蓦地骨碌碌一转，然后死死盯住了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行动 叶蓁被来自身侧的视线盯得寒毛倒竖，回望过去，却没有捕捉或发现到什么。她皱了下眉继续吃饭，可没过多久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又来了。她再回看过去，还是没发现什么。远处的病人们各顾各的，根本没有人在看她。至于身边的老太太则一直低着头，也没什么异样之处。叶蓁只能把这种诡异地感觉和着饭菜咽进肚子里。不稍时，这种感觉如是再三。 叶蓁烦躁地颦起眉，一抬眼那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叶蓁抿了抿嘴唇，不耐烦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索性胡乱地扒了几口味道不怎么好的饭菜，匆匆收拾了餐盘欲走。起身时瞥见身边的老太太几乎没有动她的晚餐。叶蓁叹了口气，低声道，“阿婆，我吃完先走了，你也快点吃吧。” 老太太没有任何反应，叶蓁便不再管她，将餐盘送到回收处后，出了食堂。 随着食堂的大门在身后关上，走廊上的光线登时暗了许多。望着前方无人的长廊，叶蓁心里莫名有点点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乌鸦公馆是“凹”字形结构的庄园式建筑，休息室和食堂分别位于“凹”字突出的两头，穿过长廊拐个弯，中间区域分布着病人的病房，而最最正中的位置是医生的办公室和护士站。 此刻叶蓁正独自一个人在廊上走着，两边的病房门全部大开着，里面漆黑一片，如一张张能吞噬人的怪物之口，狰狞而可怖。 叶蓁自认胆子不是特别小，但也没大到能包天。她越往前走，越觉得死寂压抑，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步伐逐渐有些凌乱。回荡的脚步声落在她的身后，宛若有人在追赶着她。每走一步，似乎都有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让她的手脚也变得冰凉。 正在她心慌意乱之际，忽听“铛”的一声骤响，骇得叶蓁头皮都快炸了。可之后接连而至的“铛铛”声，又让叶蓁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大概是在这里呆久了，也变得神经质起来。 那声响不过是西边钟楼传来的时钟声，刚刚它敲了六下，正是晚上六点整。 叶蓁稳稳心神，思忖着自己会如此的一惊一乍，莫不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好吧，叶蓁不得不承认，她今天是特意加快了吃晚饭的速度，早早从食堂出来。为的就是能钻个空子，趁着医生护士大多在二楼的小食堂用饭、休息加偷懒。轮值的三名护士则在病人的食堂里照看着，没那么快回来。另外需要护工送餐喂食的病人病房都在四楼，等闲也不会下来三楼。 于是在此期间，三楼的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是没有人的，且乌鸦公馆的设施老旧，走廊里不设有监控摄像头。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晃一圈，顺点纸笔什么的。毕竟高庞给她的3被搜走了，眼下唯一能代替，且能让她最快最容易找到的工具，也只有纸和笔了。 叶蓁知道随着科技的进步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用纸笔记录下来的内容不一定可靠。可眼下条件有限，她没得选择。何况她需要它们来帮自己记忆，以免将来她会淡忘，会出错，甚至会一不小心彻底的失去这些记忆。 所以今天这一趟，她势在必行。 不知不觉间，叶蓁已经离护士站十分的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没人。而护士站里面的三间办公室则大门紧闭，有微弱的灯光从门上挂有蓝色小窗帘的可视窗内部透出，让她无法确定办公室中是否有人在。 叶蓁站在外面的走廊里，转头四下看了看，确定现下只有她一个，忙蹑手蹑脚地绕进护士站。 站台里面很干净，干净到桌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两台被固定住的电脑显示器。想来其他东西应该是被他们收拾进了抽屉里。叶蓁试着拉了拉抽屉，全都落了锁。 她暗骂一句该死，只能把目标转向身后的办公室。 叶蓁谨慎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来到最外侧的办公室门边，抬头依次看了眼门框旁的标识牌，分别是护士休息室、值班医生办公室，以及主任医师办公室。 按照就近原则，叶蓁先把脸贴近护士休息室门上的可视窗，尽管里面遮了一块窗帘，但质地很薄，是半透明的纱帘。借着里面暗幽幽的电脑屏幕亮光，还是可以辨认出并没有人在。 伸手转动门把，门不出意料的锁着。叶蓁咬了咬下唇，转身往另外两间办公室靠过去。如同刚才一样，她先确定了下办公室里有没有人，然后再去试着转动门把。 值班医生的办公室如同她想象中的一样锁着，最后只剩下主任医师宁陌的办公室了。 还要再试一次，再失望一次吗 叶蓁无不自嘲地想着。原本她还以为这次来应该会蛮顺利的弄到些纸和笔，却不想乌鸦公馆的医护人员竟然这么严谨，连个笔盖都没留在外面。这让她挫败的同时又觉得心焦。 最后一个了，再试试看吧。墨菲定律不都是让要找的东西出现在最后么说不定很快就有奇迹发生了呢 叶蓁胡乱地安慰着自己，伸手欲旋转宁陌办公室的门。偏在这时，惊闻一双脚步声由远及近隐隐还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男人的声音叶蓁认不出来，但那女人的声音则是金护士无疑。 怎么办怎么办 她这个时候跑出去，不正好被他们撞见吗 要知道随意闯入护士站的病人被抓住的话，视情节严重程度，会被教育约束叶蓁虽然不知道教育约束是个什么鬼，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为了她将来的行动能顺利，她平时的所作所为就一定要保持低调，绝对不能太引起院方之人的注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偏四周又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躲叶蓁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闭了闭眼睛，暗想这下完了 金佳茹被男人半拥半抱着走进了护士站，男人见四下无人，胆子愈发大了些，将怀中的美人“咚”的一声按在办公室门板上狠狠吻着，一只手肆无忌惮地伸进她的裙摆里胡乱揉着。火动之际，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金佳茹脑袋晕晕地，整个人软成一滩水，呢喃道，“你真的要在这儿” “这样才够刺激不是吗”男人说完，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值班医生办公室的门。 再然后，这两人便纠缠在一起进了办公室，关上了房门，开始做那云雨之事。 站在宁陌的办公室里，叶蓁贴着门边的墙站着，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出。隔着老旧的木结构墙，她隐约能听见从隔壁传来的很不和谐的声音，臊得她满脸通红。 若不是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拧开了宁陌办公室的门，只怕她现在已经被抓，而不是站在这儿听不想听的墙角了。虽说她不知道宁陌今天为什么会忘记锁办公室的门，但她真的万分感激他的忘记，这才救了她一回。 不，何止是救她一回，确切地说还“意外”地让她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因为叶蓁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大笔筒，里面戳着好几只笔，且什么类型的都有。 叶蓁不再理会隔壁那更加卖力的动静，立即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办公桌边，从笔筒里抽了支水笔出来，又试着拉了拉他桌子的抽屉，在一个未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一大摞空白a4纸。看样子是乌鸦公馆定期发放的，但宁陌用不掉，就整齐码放在抽屉里了。所以若是少了那么十几张的话，只怕他也不一定会察觉。 很好、很好。叶蓁的小心情因为行动顺利，收获颇丰而十分激动。她的嘴角甚至不经意地上扬着，心情愉悦地拿好东西准备撤退。 可惜她刚要转身，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叶蓁看见宁陌的桌面上放着一个档案袋，封面上写着她的名字。而她的名字上却用记号笔打了个血红的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红叉 名字上画着红色的叉，怎么看都有种很不吉利的感觉。 叶蓁心下发沉，眉头锁得死紧。她拿起档案袋，手指绕开线封，抽出里面的几张资料快速浏览了一下，是关于她的个人信息资料和病例。有些地方的内容也划了红线。 不管是她的个人资料还是病例，都是高胖子托人帮她伪造的，叶蓁自己也看过，尤其上面为了掩盖她的职业，帮她捏造了个“网络作家”的身份，至于病例，写明了她从何时开始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接受过怎样的治疗等。叶蓁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拿来用了。 关于她的真实身份，叶蓁觉得目前她隐藏的很好。可是关于病例的话他们毕竟不是精神疾病方面的专业人士，也不知道是不是宁陌看出了什么所以才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叶蓁还听见金护士一边吟哦一边断断续续地叫着“快点、快点他们快回来了。”搞得叶蓁心绪不宁，生怕其他医护人员真的快回来了，她没法走脱，于是匆匆将病例塞回档案袋里，绕上线封，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她的“战利品”，一步三侦查地出了办公室，不出一点声响的带上门。 直到她来到护士站外的走廊上，再一次确定没人发现她，叶蓁才算松了口气。 抬脚继续往休息室去，才走到拐角处的楼梯口，叶蓁便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上了楼来。定睛一看，正是宁陌 瞬时，叶蓁的心口砰砰乱跳起来，一阵后怕加庆幸。还好她没有继续呆在他的办公室里。还好她把纸叠起来贴肉塞在后腰，以裤腰的松紧带勒着，笔则放在口袋里，完全看不出她携带了不该有的东西。 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 叶蓁努力装成没事儿人一样，如往常般冲着宁陌点点头，轻声道了句，“宁医生好。” 宁陌也含笑回了她点头示意，“恩，好。” 两人擦身而过。 正当叶蓁以为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宁陌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叶蓁，等一下。” 叶蓁浑身一僵，原本勉强落定的心又被提了起来，手心瞬间冒出汗来。她顿住脚步回过身去看向宁陌，低低问道，“宁医生，有什么事吗” 宁陌见她一幅怯怯的模样，莞尔着向她招招手，“过来。” 叶蓁站着没敢动，宁陌也不以为意，反倒朝她走来，在离她只有半臂远的地方停下，惊得叶蓁立即往后退了小半步，重新拉开了些距离。 “别害怕，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掉你的。”宁陌见叶蓁满脸紧张的神色，把说话的声音放得更加柔和了些。接着，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格子图案的手帕递到她面前，“你右嘴角上有酱汁，擦擦吧。” 叶蓁望着帕子怔了怔，“你叫住我就是因为这个” 宁陌失笑，“不然呢” 叶蓁尴尬地红了脸，她还以为宁陌叫住她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呢谁料竟只是她没擦干净嘴角她暗暗长吁，心中的大石暂时落了地。 但转念想想叶蓁也能理解，谁让宁陌有洁癖呢，恐怕他最看不得别人脸上有脏东西的吧。如此想着叶蓁不自觉地用舌尖去舔了舔自己的右嘴角，果然沾着晚饭里红烧土豆的酱汁。 确定了嘴角旁真有脏东西，而宁陌也确实没发现别的什么。叶蓁又加大动作舔了舔，眼睛则一直注意着对方盯着自己嘴角的表情变化。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叶蓁便知道她大概没把嘴角舔干净。 “宁医生，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宁陌似是再也忍受不住她的邋遢，大步跨到她面前，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用帕子开始擦她的嘴角。 叶蓁懵逼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宁陌，因为他的动作，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而宁陌则专心致志地擦她的嘴角，他的动作看起来急切，但手下的动作却很轻，叶蓁一点都不觉得疼。 他擦了几下，见干涸的酱汁实在有些顽固，而干燥的手帕根本不可能完全擦干净。便对叶蓁吩咐道，“别动。”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个随身装的免洗消毒液，挤了点在手帕上，然后继续给叶蓁擦嘴角。 随着帕子贴到嘴角的一瞬间，叶蓁闻到一股消毒液混着酒精味的香氛，有些凉。而他的动作有些轻，有些温柔。至于他们俩所处的环境和在干的事情也着实有些诡异。 所以在乌鸦公馆里，是不是压根没有正常人了 叶蓁忍不住腹诽着。 这一回，宁陌轻轻擦了几下，他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叶蓁知道，她嘴角旁的酱汁应该是不见了。很快宁陌满意地收了手，脸上又露出了略带些腼腆的笑意，“好了，抱歉刚刚吓到你了。我只是实在没办法忍受” 叶蓁的脸持续红着，点点头表示理解，“谢谢宁医生。” 口头感谢，心中依然别扭。 叶蓁垂眸望着宁陌依旧拿在手里的脏帕子，灵机一动，又道，“宁医生，你的手帕被我弄脏了，我帮你洗干净再还给你吧。你放心，一定会洗干净消过毒的。你也知道我们每周都有劳作时间，我这周的岗位正好在洗衣房” 说到这儿，叶蓁发现宁陌的眉头又几不可见地蹙了下，连忙补充，“你放心，我不会和病人的衣服混在一起洗的，我会单独洗干净的。”等将来送还手帕的时候，再去你办公室晃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宁陌笑了笑，抬手将帕子递给了叶蓁，“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叶蓁佯做迷妹虔诚状地用双手接过他的帕子，欢喜道，“那宁医生，我走了。” “去吧。” 宁陌望着叶蓁远去的背影，慢慢敛去了笑容，转身往办公室而去。走到护士站附近，他看到金佳茹正坐在站台后面补妆，见他来了立即起身相迎。宁陌对她笑了笑点头致意，却没有为她满面羞涩的欲言又止而驻足。 转动门把直径走入办公室，只一眼他便觉得有些异样，应是有人进来过。 脚下不停走到办公桌前，目光一扫，宁陌立即发现笔筒里少了只蓝色的水笔。俯身打开未锁上的那个抽屉，里面的a4纸被动过，似乎也少了些。 宁陌勾了勾嘴角，起身站定，目光又落到了桌面的档案袋上，而它离原本所应该呆在的位置出现了两毫米的偏差。伸手拿起档案袋，反过来看了下线封，线的绕法虽然极力模仿还原了，可依旧和他绕上的不同。 宁陌拉开椅子悠然地坐下，重新拆开档案袋拿出里面的资料又看了看。看了会儿，伸手在一旁的键盘上敲了敲。电脑的屏幕立即从待机画面切换成了他办公室内的监控录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谶言 哪怕是去宁陌的办公室晃了一圈，叶蓁来到休息室的时候依旧算早的。半晌，才有其他病人和医护人员陆陆续续到来，休息室渐渐变得热闹。 排队吃好药，叶蓁照旧想办法把药吐掉，然后在休息室的电视机附近找个位置坐下。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护士会把电视机打开调到新闻台播放。每当这个时候，叶蓁会雷打不动地蹲点看新闻，生怕自己在这里关久了，会和外面的世界脱节。而以往叶蓁看新闻，也只是看看，但今天起不同了，她看得格外认真。甚至会刻意地把一些重大新闻记在脑海里，打算回小单间后，将当天的新闻内容，与当天发生的一些紧要的事件或发现写在一起。 如此记录，想来可以证明她写下这些时脑袋是清醒的，而非臆想的。 正当国家台的新闻主持人播报着某某国家领导乘坐专机访问我国的报道时，叶蓁身边的座位上有人慢慢地坐了下来，然后那人也不看电视，却转过头来盯着她。 叶蓁再度察觉到被人盯视，转头一看，便见自己身边坐着的是那个人称“瘟神”的老太太。 叶蓁皱起眉，她倒是不怕老太太瘟神不瘟神这一说，她只怕老太太见自己对她好，会赖上自己，给自己招惹来一个需要去照顾的麻烦。 还真别说，叶蓁瞧着，隐隐觉得自己的所感可能不差。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叶蓁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看新闻，没有搭理她。 老太太盯着叶蓁看了好一会儿，见人小姑娘不理自己，既不哭也不闹的，良久后慢慢收回了视线。 感觉到身边视线的收回，叶蓁松下口气。等新闻结束，她站起身离开座位，把位置让给一会儿爱看狗血电视剧的几位阿姨。不想身边的老太太也跟着起身。 再然后，几乎是亦步亦趋地开始跟着她。 叶蓁坐在桌子边画图玩橡皮泥，老太太也跟着玩；叶蓁去窗边看外面黑乎乎的夜景，老太太也跟着看；叶蓁去上厕所，那老太太就站在隔间外给她望风搞得叶蓁连尿都给气闷得憋回去了。好半天，她才勉勉强强、断断续续、幽幽怨怨地解决了人生三急。 重新回到休息室，老太太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叶蓁，弄得叶蓁再好的脾气也有点光火了，她忍不住回过头去，不大客气地把老太太拉到墙角，低声斥问，“阿婆，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老太太很久都没有反应，久到叶蓁以为等不到她的回答，耐心即将告罄欲走，却被老太太蓦地一把拽住了手腕，力道之大，宛若铁钳 叶蓁心里打了个突，本能的想要挣脱，却在这时，老太太微微抬起她松弛耷拉的眼皮，浑浊的眼珠子直直看向她，然后一顿一顿地对着她说了三个字，“你、没、疯。” 这三个字，犹如石破天惊般在叶蓁的耳朵里炸响，砸得她怔楞良久，小半天后才回过神，眯起眼看向这老太太，难不成她便是那匿名接头人 叶蓁很有些怀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并非全然不可能，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太桀桀怪笑着，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整个人边笑边摇头晃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叶蓁不安地看向四周，生怕这动静会引起周围其他病人或者医护人员的注意。然而她忘记了，这里是乌鸦公馆，任何疯言疯语到了这个鬼地方，反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周遭的人压根没有看向她们，都在自顾自发自己的疯、做自己的事。 突然，叶蓁的手腕上又传来一阵大力的拉扯，害得她踉跄了一步，只能将视线重新回到还在大笑的老太太身上。 这老太太满头花白的头发蓬乱得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所以叶蓁压根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从她颈部和手上的皮肤看出，她的年纪应该有六七十岁了。而且她非常的瘦，宽大的病号服在她的身上格外空落。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叶蓁见老太太光顾着笑，心有不甘地又低声问了一次。 可那老太太仍是笑，前仰后合地，连带拽着她也跟着摇来晃去。 “够了” 叶蓁的耐心终于用完，她死命地想甩开老太太的手，不想老太太却开口了，没头没脑答非所问地又说了三个字。 “他、死。了。” 叶蓁一下子没听清，有些懵。然而她的心口却突突乱跳着。直觉在告诉她，不管老太太是不是那匿名者，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并且在以她的方式，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叶蓁慌乱地看了下四周，见她们所在的角落依然无人理会，她转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耐下性子，温言问道，“阿婆，你说谁死了” “他、死、了哈哈哈哈哈”老太太神神叨叨地压低着嗓音，“他、死、了哈哈哈哈哈” “阿婆，这个他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太太只是笑。 之后任凭叶蓁再怎么询问，老太太不是笑，就是重复回答三个字，他死了。 莫名地，叶蓁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一个身影，正是前阵子那个持“刀”伤人的暴躁病人。 仔细一寻思，这个人她还真是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回到小单间的叶蓁站在自己的病房门口，从带有铁丝网的可视窗看着医护人员将每扇病房的铁门从外面插上门栓。 叶蓁等了会儿，待医护人员都走了，她转身坐在床上，掀起自己的衣摆。从腰后和口袋里拿出她从宁陌那里顺来的纸笔。然后她把纸叠放在蜷起的膝头上，开始一笔一划地简要记录着自从她来到乌鸦公馆之后发生的事情。每件事情后面都会加上尽量具体的日期和时间，以及在场人员的名字。 陆陆续续写了大半个小时了，快要临近晚上十点的熄灯时间。 叶蓁抬头扭了扭发酸的脖颈，又提笔在纸上写下今天的几件事。 第一件、在宁陌办公室发现我的档案袋，名字被画了红叉。 第二件、“瘟神”阿婆告诉我“他死了。”暴躁伤人病患疑似失踪 然后叶蓁又把今天新闻里面的重大事件挑了一两件略略记下，甚至还写了主持人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写完这些，叶蓁从头到尾看了遍，一边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一边思忖着将来这些若能成为证据，她写得越是详尽，司法鉴定的结果就越有利。 刚看完最后几个字，走廊外面铃声大起。三秒后，整个乌鸦公馆陷入一片黑暗。 熄灯了。 叶蓁定定地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收拾起纸笔，将它们暂时先放在枕头下面。她翻躺在床上，回想起他们离开休息室时，那个老太太紧紧拉住自己说得最后一句话 只怕从今往后，她再也无法安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成真 “你、会、死、的。” 这是那老太太死死拉着她，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于是当天晚上，叶蓁便真的失眠了。 她躺在病床上换了无数个姿势努力让自己入睡，可就是睡不着。想想也是，只怕不管是谁听了这样的话，又身处这样的环境中，都会难以入眠的吧。 叶蓁烦躁地坐起身，烦躁地用双手挠了挠头发，烦躁地起身在病房里转了几圈，烦躁地回到床边拿过枕头把脸埋进去呜呜几声，又烦躁地重新躺下。 回想过去，若是换了以前她睡不着的时候，会干脆爬起来写稿子，或者上网看片追小说，亦或是呼朋唤友出去吃宵夜。可是现在呢，除了睁眼望着天花板到天亮，她什么都干不了。叶蓁叹了口气，不知是她第几次后悔，后悔自己接下这次任务，来这所远近闻名的乌鸦公馆进行“卧底调查”，争取搞到第一手实锤资料。 叶蓁忍不住拿手敲了敲额头，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被领导开出的优渥报酬所惑，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真真悔不当初。 又默默怨念了一阵，叶蓁调整了下平躺的睡姿，摆了个睡美人的安眠姿势，一边放慢呼吸，一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还别说，似乎有点用处。可一旦静下来，人的感官就会灵敏很多。渐渐地，她发现今天晚上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叶蓁将目光从天花板上斑驳的墙皮上移开，借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望向不远处黑漆漆的铁门，两只耳朵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什么都没有，太安静了。 是的，就是因为太安静了才显得格外诡异。 要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可是乌鸦公馆，是精神病院哪怕是大半夜，也从来不会这么安静。平时这个时候总有几个病人抽点小疯、发点小病、唱点小曲、说点小话。 可是今天，叶蓁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了，犹如置身于坟墓中，一片死寂。 万事反常即为妖，瞬时，叶蓁脑补了很多有的没的不好的情节，搞得她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不、没事的、没事的。不要瞎想了，说不定今天只是大家都累了，都睡着了，纯属巧合而已。 叶蓁胡乱地安慰自己，做了个深而绵长的呼吸，又翻了个身，脸朝墙，背朝门。她闭上眼睛，心中默默数羊，企图快点睡过去。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害怕了，一觉转到大天亮，任何魑魅魍魉都会退散的。 然而有时候你越是希望自己快点睡着，偏偏越是睡不着，没有什么比对抗失眠更为煎熬的。正当叶蓁数羊数到八百九十六时，她忽然听到极其轻微地一声“吱呀”。 这声音虽然很轻，却极近，似乎就在她的门外，在这片万籁俱寂中，显得尤为的突兀刺耳，登时让叶蓁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身前的薄被，叶蓁睁大双眼侧耳倾听，想要辨认仔细，那短促的声音却仿若一滴水珠没入大海般消失不见了。 就在叶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身后方的门外，又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这一回，叶蓁一下子就辩听明白了，那是铁门金属插销被人慢慢抽开的声音 叶蓁大骇，心跳骤然紊乱，整个人僵着一动不敢动，却把全部感官都集中在身后的不远处。 乌鸦公馆的病人单间，每到睡前一小时左右都会被医护人员从外面插上插销，直至第二天早上七点才会从外面打开。可现在这个时候，谁会来开她的门 想到这儿，门被推开了，带着老旧铁门惯有的嗞嘎响动，缓慢却没有迟疑。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尽管他的步伐极力压制得很轻，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夜里却依旧清晰，且正向着叶蓁所在的病床逐渐靠近。 叶蓁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碰上这样诡异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又将会面临什么尤其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她的大脑有一度是空白的。但好在她理智尚存，很快恢复了镇定， 她的一只手消无声息地摸向了枕头下面，那里放着她从宁陌那里顺来的水笔。 她练过防身术，且笔有相对来说尖利的笔头。如果力道够大，位置够好，也不是不能对人体造成伤害的。 叶蓁脑海里飞快演练着各种遇袭防卫和反击的动作，她一手做好准备，一手脱开笔帽死死攥着笔身，蓄势待发。 不稍时，身后的人被窗外的月光投射出一个黑色的人影，照在她面前的墙壁上，斜斜的，看不清身形。只知道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他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随时可以对她不利时，那人竟停止了动作，在她的身后站定了。 又是对峙 叶蓁蓦然想起那天晚上在监控病房里的黑影，也是这样定定站在一帘之隔的地方和她对峙，最后还对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所以现在，是那个黑影来履行预言了 叶蓁咬了咬嘴唇，双眼死死盯着墙上的黑影，又紧了紧手中攥着的笔，半秒都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个错眼，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黑影都没有动作，她甚至听不到对方的呼吸。仿若一个假象，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或者产生了什么幻觉。 忽然，叶蓁感觉到有什么冰冷湿漉的东西在她的后背上游走，慢慢移到她的后脖颈上。那东西有掌有指，是一只手，一只冰冷的人手，似是要扼住她的喉咙 而她眼前墙上的黑影明明没有丝毫的挪动 叶蓁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惊叫出声，同时本能地弹起身子，挥动手中唯一的“武器”，用尽全力扎向身后的人。 可终究她迟了一步，她只看到迎面而来的斧刃发着寒光，朝她兜头劈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身份 “呼呼” 叶蓁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的惊魂未定。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睛慌乱地看向四周，没有黑影，没有。叶蓁长舒一口气，原来不知何时起她睡着了，刚才的一切只是场恶梦。 无意识地松了松发酸的右手，却惊惧地发现她的手里攥着那支水笔。而离她不远处的铁门，此时竟然微微虚掩着，与梦中如出一辙 有人来过，真的有人来过 这一认知让叶蓁飞快地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将要冲出喉咙的尖叫给遏制住。 待惊魂稍定，叶蓁迅速翻身下床，顾不得穿鞋，赤脚踩着冰凉的水泥地面走到病房门口。叶蓁贴着墙，后背传来的寒冷让她打了个颤，原来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稳住愈发急促的呼吸，叶蓁屏息凝神，移到门后。她没敢开门，只探出半个脑袋从布着铁丝网的可视窗向外看。 走廊里一片幽暗，远远传来的光线想必是护士站留着的一盏夜灯。 由于角度问题视线受阻，她并不能看清整条走廊的全貌，只能看到她对面的三扇病房门都好好的关着，也没有人经过巡逻的样子。 此时的叶蓁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又看了眼还微微敞开的门缝，在心中问自己，虽然不知道有谁来过，又为何要给她留下这条门缝，但要不要出去看看 先不说她出去会遇见什么，有没有什么危险，但若那黑影真的要来杀她，那么她跑出去，说不定才更安全，而且这无疑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叶蓁从不以为自己是什么柔弱无害的善良女子，相反，她是个骨子里有毅力、有野心、且敢于去拼搏的人。尽管她不止一次后悔接下这次的任务，但那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实际上她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是以一旦有机会出现，她反而想要抓住。 拼一下，说不定就让她发现线索了呢说不定她就可以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出去了呢 是的，叶蓁是一名调查记者，她会来这里，源于他们社在一个多月前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乌鸦公馆近些年来总有患者莫名失踪。社里一开始并不将这个消息当回事，毕竟乌鸦公馆是本市有名的灵异圣地，关于它的传闻多了去了。所以起初他们社里包括她在内都以为是无聊之人的恶作剧罢了。 可后来那匿名信一封接一封的不断而来，大有你们不来调查就不会停的架势。且从第二封信开始，信件的收件人都变成了叶蓁，这不得不让叶蓁关注起这件事，并和高庞先进行了一些初步调查，觉得有戏，继而说服了领导，才开始着手进行潜入调查。 叶蓁闭了闭眼，回想自己为何会成为一名调查记者要知道这是一项付出与收入并不均衡，有时候甚至还会面临各种危险的工作。可比起什么普通的新闻记者和娱乐记者，她就是喜欢它的刺激。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这项工作十分的有意义，大有以揭露社会黑暗为正义的中二快感。 当然，光有精神方面的信仰是不足以支撑她一直走下去的。 国内的调查记者稀缺，而她和高庞从高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两人志同道合，大学新闻系毕业后一起进了现在的单位，成为了搭档。如今他俩在社里几乎成为了国宝级的保护动物，为了能让他们挖掘出有热度、有震撼力的报道，社里不惜代价培养他们，并优渥的福利待遇，只为了留住他们，不让他们改行。 而叶蓁在接下这次案子的时候就有预感，只要她能挖掘出真相，并将它们公之于众，它们就会给她带来除了金钱、地位、声望以外更多的东西。 是的，只要她敢，没有什么样的野望是满足不了的。 很快叶蓁那颗因为害怕而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恍惚的目光也渐渐坚定了起来。 回到床边穿好鞋子，又做了一番准备，重新来到门边。这一次叶蓁没有犹豫，伸手小心翼翼地拉大门缝。不出意外地，铁门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即便叶蓁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皱了皱眉，生怕这声响会惊动蛰伏在黑暗中的其他什么东西。 叶蓁又等了一小会儿，见外面依旧死寂一片，她蹑手蹑脚地探出小半个身子，朝走廊两头望了望，确定四下无人，就连远处的护士站也一样空着，才大着胆子走了出来。 几步来到走廊中，叶蓁又前后张望了下，思忖着下一步要往何处去总不能漫无目的地瞎晃吧 叶蓁回想了下进入乌鸦公馆之前，她和高庞一起做过的功课，基本已经弄清楚了每个楼层的情况，他们还将整个乌鸦公馆的防控警戒分为三个区域和等级。 一级区域初级警戒为第二、三层楼，二楼主要有医护人员的办公室、小食堂、宿舍、公共大浴室、监控病房，重症病房icu，还有活动复健室等等。三楼也就是病人们单间所在的楼层，这里主要是普通患者的住院区，还有患者食堂和休息室。 二级区域中级警戒为第四层楼，那里多为病情严重或极具攻击性的患者住院区。 三级区域高级警戒为第五层楼，情况不明。 她和高庞之所以这么划分警戒区域，乃是因为三层以上的两个楼层，楼层与楼层之间都设有重重铁门和门卫把守，若非有通行证的医护人员或者保安不得擅入。而二楼和三楼之间虽有门卫站，却无门禁，可视作一个整体。 另外，虽然整个一楼不在任何警戒区域的范围之内，但一、二层楼之间依旧有重重铁门和门卫把守，不允许病人随意出入。 至于为何把情况未知的五楼设定为高级警戒区，正是因为其未知，才让人格外的在意 在脑海里将大致情况理了理，叶蓁又想起那晚她手臂受伤高烧不退，在监护病房看见的那个黑影，以及黑影拖动重物的声音，血点子 时至今日，叶蓁依然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再去监控病房附近探一探。有了方向，她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即便知道整条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甚至连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可叶蓁还是猫着腰，踮着脚，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转到楼梯口，叶蓁扒着围栏往下看了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她竟差点和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保安打了个照面。 叶蓁心下一紧，赶忙缩回身子连连后退，好在旁边就有一盆枝繁叶茂的高大盆栽，她立马隐到后面的黑暗处，还未站定，便听倒一个保安低喝一声，“什么人”。 话音未落，手电的光束已经向着她刚刚消失的地方直射而来。 叶蓁暗道糟糕，难道自己出师不利，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两名保安快步上楼，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叶蓁咬住下唇，又往暗处缩了缩，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墙壁里。 很快两个保安已经走上了三楼，站在楼梯口拿着手电一通乱照，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小李你太紧张了，这大半夜的，病人都关起来了，哪有什么人啊除非是”另一个保安压低了声音，好半天后才轻幽幽飘出一个“鬼”字。 “呸呸呸，张哥你别瞎说。”小李轻声回道，声音都有点抖了。 他不是没有听闻过乌鸦公馆闹鬼、以及总有人隔三差五失踪的传闻。而他之所以会来这里工作，无非是这儿的工资比其他地方高太多，他又正好缺钱罢了。 “哈哈，走吧，别疑神疑鬼的了。” “可”他刚才明明看见有个人还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张哥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想要平平安安在这里工作，就千万别生事。好了，咱们快点巡逻，赶在12点以前回去睡觉。” 小李忍着发毛的心点点头，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叶蓁慢慢呼出一口气，心道现在连12点都没到么原以为自己已经睡了一觉，怎么也得后半夜了，却不想时间还早。边寻思边从盆栽后面探出半个头，目送那两个保安一路而去的背影。却不料很快地，变故再起。 那两人竟在不远处，她那间病房的门口停下了脚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夜游 叶蓁不敢动，继续呆在盆栽后面盯着那两个保安的动作，只见那个叫张哥的保安用手电照了照她的单间门，也不知是他看出了什么竟叫他一步跨到她的门前，还从可视窗向里张望。 一瞬间，叶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会被他们看出什么，更怕他们会发现自己不在病房里。 短短几秒的时间在叶蓁面前无限放大，仿佛很久之后那个张哥才收回了视线，重新和小李一起继续往前走去。 叶蓁长吁一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冷汗，还好她出来的时候把病房的门给带上锁好了，被子也特意拢过，乍看上去就好像有个人躺在床上一样。尽管有做这些准备，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没有太多道具，很清楚自己的准备有多么粗糙。要不是因为现在是晚上太黑看不真切，能骗人一个晃眼已经很不错了，根本经不起细看。 所幸那个张哥只是隔着铁门瞅了瞅，并没有真的走进去，否则这会儿铁定穿帮了。 想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有惊无险吧叶蓁忽然自嘲地笑了，虽说这次是无险，可往后呢若总是这样提心吊胆一惊一乍的，指不定还将面临真正的危险，叶蓁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真的精神出问题。于是更加坚定了早点找到线索证据，早点让高庞把自己弄出去的决心 重新收拾了下心态，下到二楼楼梯的转角，叶蓁驻足扶着栏杆倾身往前瞟了眼。在二楼的楼梯口，设有门卫站，等她确定了里面没人，叶蓁才敢继续往下。 到达二楼的走廊，这里的光线和三楼差不多黑，一路往前转了个弯，遥遥望见中间段的护士站亮着一盏灯，照亮方圆一隅，里面同样没有医护人员在。而离叶蓁几步开外的地方，便是她上次住过几天的监控病房了。 此时病房的门半开着，有清冷微弱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叶蓁走到门外，飞快向里面瞄了瞄，发现监控室中有个年轻的女护士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至于病房中零星的几个病人，则因各种各样的伤病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 叶蓁壮着胆子走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准备离开，却在她路过监控室时，恰逢西边钟楼传来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铛铛铛” 钟声骤响，骇得叶蓁的头皮发麻，赶忙慌手慌脚地躲到就近一张病床底下，生怕那钟声会把打盹儿的护士惊醒，从而将她抓个现行。 然而料想中被护士发现的场景久久未现，叶蓁这才敢慢慢爬出来，便见这一屋的病人和护士还睡得好好的，没有半点要被吵醒的迹象。 这一发现，不仅没让叶蓁松下一口气，反倒加深了她的不安和惊疑。 早在她刚做得恶梦之前，就已经觉得今天晚上很不对劲，太过安静。而醒来后，她恍惚地以为那也是自己的梦境，并未在意。直到她自病房出来，再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叶蓁才终于确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那便是除了她，以及半路上遇见的两名巡逻的保安外，其他人似乎都睡死了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只有她和那两个保安是醒着的又为什么要让其他所有人都睡死呢以及安排这些的人又是谁 若说要让病人们都睡死了，其实并不难。因为这里的病人每天都定时定点服药，只要有人在病人的药里做手脚，加点料，想要放倒这里所有的病患根本不是问题。而她之所以会醒着，自然是归功于她会想尽各种办法不吃药的缘故。 而那打盹儿的护士，叶蓁不确定她是因为工作太累才睡死了，还是同样因为药物的关系才睡死了。 假如是前者，那么捣鬼之人针对的只是病患，指不定还和所有的医护人员沆瀣一气，在这里胡作非为。假如是后者，那么该值班女护士则不幸被牵连中招，是无辜的。也说明捣鬼之人的嫌疑范围并不广泛，甚至比较单一。 想到这儿，叶蓁的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还有、那两名保安呢又为什么会醒着 叶蓁思索了片刻，脑袋里模模糊糊有了点答案将要呼之欲出，却又一时抓不住。 站得累了，她干脆在那张空病床边坐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把遇到保安的前后过程回忆了遍，猛然想起保安张哥说过的话，他们要赶在12点以前回去睡觉。 啊，是了。叶蓁目光一亮，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两名保安的巡逻时间或许并不影响捣鬼之人行事，所以自然没有针对他们下药放倒的必要。 越想，叶蓁的思路就越是清晰，越觉得自己推理的没错，心情也越是激动，很有种福尔摩斯附体的感觉。 至于后面两个问题的答案 叶蓁愣住了，感觉线索不够用，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往后面推理了。她只知道捣鬼之人会这么做，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就在她懊恼之际，忽然听到一记闷响，仿佛什么重物落地。 这声响若搁在平时，叶蓁说不定根本不会在意，可是现在，整栋乌鸦公馆都陷入了沉睡，这动静就不得不让她上心了。更何况它不远不近地，似乎就来自隔壁的病房。 隔壁 叶蓁知道隔壁是重症监护室，只是那间icu大多时候都是锁着的。她之所以会知道这点，完全是因为上次在这里住了好几天的关系。那几天她不可能24小时都躺在病床上，闲来无事喜欢在走廊里溜溜达达，自然也就注意到了隔壁icu那落满灰尘的门窗边沿。 怎么现在忽然有人用了又是谁在里面 叶蓁怔了怔，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此时此刻此间还醒着的人除了她之外，很有可能是那捣鬼之人的话，那么 “吱呀” 隔壁病房的木门被人打开了，很快有脚步声响起，再然后是有人拖动重物的声音，亦如那天她躺在这里听到的一幕。 叶蓁来不及思考，简直是条件反射般，动作已快于大脑让她一溜烟再度躲回病床底下。她半趴于地，屏着呼吸死死盯着正对自己半开的病房大门，不稍时便闻“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被重重抛到铁皮板上。片刻后叶蓁就看到一辆好似超市里用来运货的铁皮推车，被人推着经过。由于角度问题，她看不见推车的人是谁，只见那人穿着条宽大的白色工裤，脚上是黑胶高筒套鞋。 而那推车上摆放着的，是一只黑色的裹尸袋，被紧紧勒成一个人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问题 叶蓁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发现自己窝在休息室的单人沙发里睡着了。她刚做了个非常可怕的恶梦，梦见自己被人强行装进了裹尸袋里运走，然后关进了一间又黑又小的屋子里，惨遭虐杀而死。 这个恶梦实在太过清晰可怕，直到现在叶蓁都有种似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亦如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自看见裹尸袋的那一幕后，她的大脑混乱、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小单间的，更没有去管那要从外面锁上的铁门该怎么办，只一头钻进被子里面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整个后半夜，她都若有似无地听到有人在饱受酷刑般发出凄厉地惨叫。 叶蓁不知道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叫声是真的，还是她因那一幕太过震惊害怕而产生了幻听。总之她一直都被那断断续续的绝望尖叫骇得没法入睡，待那似远似近飘飘渺渺地叫声消失不见，天都快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然而没睡多久，就到了起床的时间。也不知道医护人员有没有发现她的铁门没有锁上，还是发现了却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打算深究。总之一个早上也不见有人对她询问起这件事，让因为睡眠不足而头疼欲裂的叶蓁松了口气。 叶蓁揉了揉太阳穴，又转动了下酸疼的脖子和肩膀，做了两个深呼吸，虽说这一觉睡得恶梦连连，但头疼似乎好了些。逐渐清晰起来的大脑开始不自觉地梳理起昨晚上的事情。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又目睹了一起“凶杀案”。 是的，叶蓁觉得昨晚上的那个人，应该是被人杀了，说不定还是被人虐杀的。 叶蓁之所以会这么推断 ，一是因为她昨天亲眼所见的那一幕，若那人是正常的自然死亡，即符合生命和疾病自然发展规律，没有暴力干预发生的死亡，那么院方为何不及时通知其病人家属来做最后的告别，或者认领遗体而要在半夜用药物放倒全院的人，再把其像牲口一样拉走二是她昨天后半夜听到的尖叫，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幻听。 由第二点反推之前看到的运送尸体，说不定那会儿裹尸袋里的人还没死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掩人耳目罢了。 至于那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叶蓁有些愣怔地望着对面墙壁上方的通风口，仿佛电光火石般思路一通。要知道这栋乌鸦公馆可是一位英国富商于百年前建造的庄园，完全是奔着百年大计去的。所以每一面墙壁里都埋着不知道七拐八弯通向哪里的各种管道，为的就是将来有哪里损坏了，好方便维修。而她的房间里自然也有类似的通风口。想必那尖叫声就是从这些管道中传出来，被她听到的。 同时也让她更加明白凶手为何要用药物放到整个医院的病人。 因为即便是精神病患者，也总有清醒的时候。即便没有人会相信精神病人的话，却难保没有如她这样的有心之人 想到这儿，叶蓁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兴奋激动，还是应该提心吊胆了。 因为这凶手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就这样弄走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吗尤其是院方的人，他们就不会发现少了个病人然后报警吗这可是失踪了个大活人啊 叶蓁的脑子有点乱，光是用想得很难整理出一套明确的思路来。 她坐直身子往四周看了看，确定休息室里的值班护士正拿着手机玩得开心，也没有别的人注意到她这边。叶蓁本想小心翼翼地摸出贴身藏着的纸笔，将刚才的想法写下来，却冷不防瞥见坐在边上对她开启“不离不弃”模式地“瘟神”老太太，只好打消了记笔记的念头，继续用脑袋思考。 好吧，她现在虽然目击了有死者出现，但一没见到真正的死者尸体，二也无法确定凶手究竟是何人，三更不清楚乌鸦公馆的态度。所以首当其冲要证实的，便是死者是谁，或者说死者的尸体在哪里 毕竟想要立案，总得有尸体才行，最不济她也得找到凶案现场。 那么接下去的关键是，有了新的线索，她就要更加想办法沿着这条线挖下去。 比如她看见的那名“死者”被送往了何处，或者说是尖叫声的源头究竟在哪里以及要怎么去 叶蓁烦躁地皱了下眉，重新蜷起双腿抱住膝盖，把自己嵌入沙发中。然后一边用拳头抵着嘴，一边不自觉地喃喃。 这些问题真是一个比一个严峻。 首先、她来乌鸦公馆的时间虽不算短，但没有真正去接触过身边的病友，对他们不熟悉，也就印象不深刻。所以哪怕少了谁，她也很难发觉，更何况楼上还有她完全没接触过的病人，很难查。其次、他们每天除了睡觉、洗澡、上厕所的时间外，几乎实时都有医护人员监控着，除非像昨晚那样，还能再出去。 再出去么 叶蓁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昨晚上伴随着噩梦而来的那条门缝，她当时没有去思考太多，然而现在想来，也不知究竟是有人在帮她还是有人要来害她 但愿是前者吧，叶蓁想。 可假设那门缝是匿名接头人的手笔，为何对方不来与自己“相认”呢 还有，若以后还有机会再夜游乌鸦公馆，那么楼层之间的门禁也是个大问题。她必须想办法通过才行。 一连几日，叶蓁每天晚上都熬着夜，密切注意着自己单间的铁门会不会再被打开。 可惜没有。 这让她原本相信是匿名人留门的信念，再度动摇起来。 不知不觉到了周五，下午两点开始是分派劳作时间。 所谓分派劳作，说白了就是找点活儿给他们这些神智尚算清醒的病人干。劳作的地点有厨房、洗衣房、浴室、花园等等，干活的内容根据场地不同而不同，有洗菜、择菜、准备食材；洗病号服，包括病床床单、消毒、晾晒、熨烫；打扫浴室、厕所；修剪花园草木、清理杂草等等。 劳作时间每次进行三个小时，一月四次。每月每人的劳作内容不一样，由医护人员根据本月主治医师对病人的测评来重新分派。 据说这还是乌鸦公馆有史以来的传统保留项目，一方面可以保证病人每周有适当的运动量，锻炼病人的思维以及动手能力；另一方面还能帮医院做点事，简直一举两得。 这个月，就像叶蓁同宁陌说过的，她的劳作地点在洗衣房。洗衣房在二楼长廊东边的尽头，拐角处是楼梯口，前方正对大浴室。至于她被分配到的任务就是戴着塑胶手套，将病人们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老旧的洗衣机里，倒上洗衣粉，按下按钮，盯着洗衣机洗衣服。等衣服洗好了，再拿出来送去下一个负责消毒的环节，就算完成。 这个活儿看起来似乎挺轻松的，然而做起来还真有点小累。毕竟全院的病人每天因为各种原因换下来的脏衣服有不少，而病号服又肥大，这里的洗衣机又有限，所以要分批洗。何况她还得把一些因为大小便失禁才换下的病服先挑拣出来，单独放到一个消毒池泡着，待污秽之物泡掉差不多了，再丢进专门的洗衣机里洗。 好不容易把最后几件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清洗，叶蓁已经累得出了一身薄汗。趁着洗衣机在自行运作的空档，她亲手把宁陌的手帕洗干净了，还顺便去消毒区消了毒，烘干熨平叠好，再装进一个小塑封袋里收起来。 做完这些并不需要多久，最后一机的衣服还未洗好。她干脆走到门口，和正在看管他们的护士报备了声，去厕所放个水。 从厕所出来，路过楼梯口，碰巧看到严娟带着几个病人通过门禁，那几人中还有个叶蓁十分熟悉的身影。也不知严娟和门卫说了些什么，依稀看见门卫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然后打开了站台后面的一扇双开大门。 叶蓁远远看去，竟发现后面隐藏着一道电梯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去向 眼看门卫将要转过头来四望，叶蓁不敢在原地多呆，赶紧朝洗衣房走去。 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看着洗衣机仿佛垂死挣扎般渐渐停止运行，叶蓁边将衣服拿出来送去消毒，边不停思索着。她怎么就糊涂了呢既然昨夜已经见到了拉尸体的一幕，那么这栋乌鸦公馆里有电梯也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否则那人又要怎么用铁皮推车运送尸体 只是这道被掩藏起来的电梯实在透着古怪。 叶蓁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乌鸦公馆的楼层分布平面图，并不记得有电梯间的标识。而自她进来这里以后，每次上上下下也都是走楼梯。若不是今天被她无意间撞见，只怕她想破头也不会料到，门卫站后面的大门里竟然暗藏乾坤。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严娟带着一批人进去，是要去哪里 很显然，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定是走楼梯不通，只能乘坐电梯才到的。 叶蓁用手指头敲了敲眉心，记得当时她看过的资料上有第五层楼，却不知道是派什么用的，还被叶蓁标记为了高级警戒区。 所以是要去五楼吗去那里做什么呢 总不能是去劳作的吧当真只是这么单纯吗 叶蓁又想起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最近总缠着她，让她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老太太。她都一把年纪了，虽然手脚动作尚算灵活，但平日里神智似乎并不十分清晰的样子，而另外几个跟去的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这让叶蓁的疑惑更甚。 劳作时间结束，休息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排队打饭的叶蓁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不见“瘟神”老太太的身影。叶蓁咬了咬下唇，她还想问问老人家下午去做什么了，指不定能被她问出什么来，却不想她一直到晚饭结束也没有出现。 叶蓁又仔细留意了一下周围，貌似那几个被严娟带走的病人也都没见着。 这实在太不同寻常了。 想得太出神，正往休息室而去的叶蓁忽然撞到了什么，她右臂一疼连带着身子一歪，整个人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紧接着便听“哗啦”一声。寻声望去，只见满地掉落的文件。 叶蓁下意识蹲下身去帮忙捡取，并不住对她撞到的人道，“对不起，对不起。” 与此同时，一只白净如玉雕般骨节分明的手探入了叶蓁的视线中，对面传来其主人温润如泉的声音，“没事，没事，是我看文件太认真了，没来得及避开你。” 叶蓁一怔，抬起头来看去，原来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她口袋里手帕的主人宁陌。 地上散落的文件不算少，但两个人一起捡，不稍时也就捡完了。叶蓁站起身，将自己手中捡起来的文件叠好，交还给他，“宁、宁医生，晚上好啊。” 叶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要是她脸上表示友好的笑容能够更加自然一点的话，那就完美了。只可惜，一遇上这个人，她就会觉得浑身不得劲，说不出的怪异。 宁陌如同往常一样，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却没有接过叶蓁递过来的那叠文件，道，“晚上好。若是不麻烦的话，帮我拿一下如何反正你去休息室，也顺路。” 叶蓁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但还是点头应下。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警惕。虽说她确实有想找借口准备多往宁陌的身边凑，以方便她进行调查的心思，可突然间对方主动给自己机会，就怎么都觉得别扭。脑海里更是闪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几个大字。 叶蓁落后宁陌一步，默默跟在其身后往他的办公室而去，时不时偷瞄两眼手里的文件，发现是一些关于精神疾病的最新学术论文和资料，叶蓁也便没有多大兴趣往后面偷看了。 到了宁陌的办公室，他没有用钥匙，而是直接拧动门把走了进去。叶蓁愣了愣，原来上次她来时并不是碰巧遇上他没锁门，而是这位宁医生可能压根没有锁门的习惯。 叶蓁放眼往里环视了一圈，距离上次来没过几天，他办公室里面的布置和东西的摆放自然没什么变化。叶蓁忍不住又偷瞄了眼宁陌，心中不免因故地重游感到了一丢丢的心虚。 此时宁陌已经站在了他的办公桌前，将手里的一大叠资料放下后，见身后无人跟上，转头看向了叶蓁，发现她还站在门口迟疑着没有走进来，宁陌对着她招了招手，“进来吧。”又指了下他办公桌上空着的位置，“放这里就好。” 叶蓁哦了一声，按照吩咐将手里的资料放好，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把口袋里的手帕还给他还是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找个机会来送还 就在她犹豫的档口，目光瞥到他桌上另一叠资料，最上面那一张是一个病人的档案资料表，表格的右上角还贴着那病人的照片。叶蓁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失踪”了好久的那名狂躁病人 也是这个人在她的右臂上留下了伤疤，并且被瘟神老太太告知“他死了”的那一个。 叶蓁不知道那老太太说得是不是真的，但很多时日不见这人，被她打上“失踪”的标签倒是真的。 然而苦于一直没有什么办法去证实此人的音讯，渐渐就被叶蓁给淡忘了。 然而此刻、忽然再见到关于这人的资料，这让叶蓁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宁陌柔和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吓了叶蓁一跳，抬起头来，便见他站到了自己身侧极近的位置，这会儿正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桌子上的那张资料表。 叶蓁踌躇了几秒，心头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宁陌会不会是乌鸦公馆里的那位神秘的“匿名接头人”呢 讲真她现在对这个接头人的身份实在是没什么头绪，有时候真是看谁都有可能，尤其像宁陌这种能够接触到乌鸦公馆内部工作情况的医护人员。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哦，我认得这个人，他就是上次忽然发病伤人的那个。” 宁陌轻嗯，看向她的眼神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片刻后才继续道，“对，就是他划伤了你。” 叶蓁被他盯得有些招架不住，眼角微微抽搐，心道这回答比她的问话还直白，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等了会儿，见宁陌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只和她大眼对大眼，干脆把心一横问，“自从上次出事之后，这个人貌似很久没有看见了，宁医生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死因 宁陌回道，“他出院了。” 叶蓁心里打了个突，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话说了还是和没说一样。不过这一次没等她再问，就见宁陌从一个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几个大字死亡医学证明书。 死者姓名、性别、出生年月等等资料信息和她刚才盯着看得那张表格上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个名叫孙函义的狂躁病人，真的死了 叶蓁赶紧将目光往下移，落到死亡原因这一栏，上面简单粗暴两个字猝死。 猝死 这就完了 “对，猝死。”边上的宁陌应了一声。 原来叶蓁一激动，把心里想的话给小声说了出来。她愣了好一会儿，不死心地继续问道，“怎么会突然猝死呢” “怎么，叶小姐似乎对这名患者很感兴趣的样子”宁陌笑着答非所问，那语气全然不像是在对自己的病人说话。 叶蓁一时语噎，心中打鼓，好在片刻后宁陌还是从正面解答了她的疑问，道“这名孙姓患者本身就有严重的癫痫，他猝死便是因为这个。” 这下，叶蓁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看着手里的死亡证明，有些恍惚地想，这真的就是事实真相吗为什么她打心眼里觉得无法接受呢倒不是她心里阴暗，而是这样的真相未免来的太过轻易，反倒叫她不敢相信了。 叶蓁又抬头看向了宁陌，见他也正望着自己，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叶蓁将手里的死亡证明递还给了他，“我只是好奇罢了。” 宁陌淡笑，接过那张纸，没再多说什么，却依旧看着她。那带着审视的目光，让叶蓁的面皮发紧，迫使她不得不转移视线，将口袋里装着手帕的塑封袋拿了出来，“上次，谢谢你的手帕。” 宁陌嘴角的笑容加大了些，伸手拿过，“不客气，反而要谢谢你帮我洗干净了。” “呵呵呵呵”叶蓁干笑几声，“那、宁医生，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好，还要谢谢你帮我拿文件。”宁陌将叶蓁送到办公室门口，目送她离开。 回到休息室，叶蓁找了个自己常坐的座位坐下，待“吃”过药后，她一边玩着桌子上的积木玩具，一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宁陌，宁医生，究竟会不会是她要找的“接头人”呢 虽然根据她的试探，宁陌做出的一系列举动、反应和回答都十分的配合，甚至还给自己看了其他患者的死亡证明书。可他最终给她的答案，却把她的一系列构想和猜测都推到了一个近乎全盘否定的境地。 仿佛在告诉她，你所怀疑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光明正大的。看，连死亡证明都给你看了，你还在瞎想什么 叶蓁眉头颦起，又联想到上次去宁陌办公室看见自己的档案袋上，她的名字被画上的红叉。这让叶蓁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更有甚者，宁陌很可能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故而才顺水推舟地陪她演戏反过来说是不是在试探她 “吧嗒” 一块积木从叶蓁的手里掉了下来，落到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叶蓁觉得她一个人的脑子可能有点不够用了，就算够用，也只是她自己单方面的假设罢了。 稳了稳思绪，重新捡起那块积木，将它摆放到她正在搭建的房屋上。叶蓁的手很稳，很快就将桌面的积木搭建起一栋城堡，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城堡简直像是乌鸦公馆的缩小版。 明天就是高庞来探望自己的日子了，叶蓁心想，到时候他们两个臭皮匠，总能赛过半个诸葛亮的吧。 叶蓁呼了口气，从城堡的中间随便抽走了一块积木，“乌鸦公馆”晃了晃，却顽强的屹立着。 “啧”叶蓁不满地蹙起眉，干脆推倒了积木开始重新搭建。 整个晚上，叶蓁都在玩积木，顺便等一个人。 直到离回寝室的时间还剩三十五分钟的时候，叶蓁觉得，大概那个人不会出现了。 又过了一会儿，叶蓁抬头再度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却不想这时，那个让她等了一晚上的瘟神老太太，却和其他几个病人一起蹒跚着走近了休息室。 叶蓁抬头望去，很快发现这一行人，正是被严娟带走的那几个 只见他们一进休息室的大门，便踉踉跄跄地四散了开来，融入了懵懂无知，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群里。 原以为瘟神老太太会如这些天一样，一见到她便会粘过来，却不想她扫视了一圈后，目光却直愣愣地掠过了自己，朝着休息室一处没什么人的角落走了过去。 叶蓁怔了怔，感觉今天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都透着古怪。她转头看了看周围，在确定无人注意自己后，起身来到老人家的边上坐下，悄声问道，“阿婆，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老太太没有反应，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定定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浑浊而空洞地望着某个方向。干涸的嘴唇皮似是喃喃又似是颤抖地微微碰撞着，喉咙里呵呵有声，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叶蓁只好不厌其烦地，轻声重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老太太才渐渐有了反应，朝她转过头来。叶蓁见状松了口气，赶紧又悄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本想着这回老人家总能回答她的问题了吧，结果对方只是摇头，而且越摇越厉害，甚至逐渐有情绪失控的迹象。叶蓁暗叫不好，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把医护人员引来，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于是只得嘘声安慰老人家，“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不问了。” 如同哄孩子一般连声安慰了很久，老人家的情绪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看着老太太蜷缩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好像在害怕着什么的样子，叶蓁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此刻的她满脑袋大写加粗黑体的“头疼”。 怎么好多事情，在经过这一天后，都发生了不可预计的改变了呢 算了算了，她还是等明天见了高庞再说吧。 然而第二天，高庞却没有出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会面 叶蓁等了一整天，都没等来高庞的探望。这让她莫名地有些担心，而更多的则是心急，着急着想要和高庞沟通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过还好，高庞并没有让叶蓁等太久，翌日下午两人又在会客室碰了头。如同上次一样，偌大的会客室中只有他们两个，而严娟则站在门口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时隔一周后再见，他们在对方的眼里，均看起来清减了些，也都憔悴了些。 “你瘦了好多。” “你瘦了好多。” 两个人异口同声，接着被如此的默契逗得相视而笑。 叶蓁没想到高庞会和自己说出一样的话，笑过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很瘦吗 好吧，她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因为镜子这种易碎且可能会变成武器的东西，是不会允许出现在乌鸦公馆里的。所以平时她只能通过钢化玻璃窗的反光看一看自己的容貌，这自然比不上镜子的纤毫毕现。至于高庞，倒是真的瘦了不少，原本的大肚子都瘪了下去，双下巴也小了一圈，露出些清朗的轮廓来。 若是换了以往，叶蓁一定会打趣高庞叫他更进一步努力减肥，因为胖子都是潜力股，瘦下来后肯定会惊艳众人的。 不过此时此刻的叶蓁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而高庞的模样看起来也很疲惫的样子，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眼睑周围的黑眼圈都比平时深了很多。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整洁，否则叶蓁定要以为他连着好几天没合眼了。 与此同时，高庞的目光则定定落在叶蓁的身上，且不说他多少有些暗恋她的小心思，即便没有，眼看着原本如花般妍丽的姑娘只用了一个月左右，就仿佛被抽走了光华般变得暗淡枯瘦，心中自然一阵疼惜，不禁抬手摸了摸她有些柴黄的头发，“你最近还好吗” 怎么会好呢高庞觉得他这问话实在多余。 叶蓁没有回答高庞，拉着他挑了个背对严娟的座位坐下，转而问道，“你昨天怎么没来是不是老板又让你加班了” 高庞欲言又止，几秒后他用双手抹了把脸，笑了笑道，“抱歉，昨天有些事耽搁了，拖到现在才来。” 他似乎不愿正面回答，接着压低了声音切入正题，“你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叶蓁只以为他大概有些私人或者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才会晚了一天，也没再多问，只点点头，将藏在袖子里的几张纸不着痕迹地塞到高庞的手里，轻声说，“上次你带来的3，当天就被他们搜走了，我只好用纸笔写下来。” 高庞闻言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乌鸦公馆的防范竟然做得这般严密，实在太不利于他们调查取证了。借着角度，他手上动作不停，将纸展开，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则愈来愈凝重。 “那个姓张的患者死了” “是。”叶蓁用手指敲了敲纸上她写着得“猝死”二字，又敲了敲后面她默写下来的孙函义家的联系地址和联系方式，“麻烦你再仔细查查，我总觉得不对劲。” “好。” “还有他。”叶蓁又在下面她写着的“宁陌”的名字上点了点，“你再查查看他的资料，最好能盯梢几天看看，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总归怪怪的。” 高庞点头，毕竟是多年的老搭档了，经过他们手里的事件不知多少，高庞觉得在这个案子上，叶蓁的直觉和判断没有错。而叶蓁见了高庞的反应，也清楚地明白，但凡他同意自己的观点，基本就不会再提出新的想法，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如此也省得浪费时间去多费口舌。 “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高庞问道。 叶蓁又用手指点着纸面上的几个字敲了敲，“我得想办法去那里看看。” “你确定” “确定。” 高庞顿了顿，刚要开口，不想严娟抢先一步出声，“探望时间到了。” 这么快 两人对望一眼，没办法，其实他们之间正经的谈话内容都是夹杂在演戏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自然耗时。 眼见着严娟就要走过来将叶蓁带回去，高庞如同上次一样，将叶蓁拉到怀里抱了抱，在她耳边郑重说道，“你要当心，一定要格外当心。我下个礼拜六再来看你。” 叶蓁没由来地有些慌，莫名觉得高庞这话另有深意，想要再仔细问问，却没有时间了。只想着反正下礼拜又会见面，到时候再说也是一样，于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就被严娟带走了。 回到病房区，正赶上突击大检查完毕，到处都是乱哄哄的。 所谓的突击大检查，是指医护人员不定期地突击检查，检查病人的病房中是否藏匿了什么危险物品，一经发现，就会被搜走。而藏匿危险物品的患者，会面临相应的惩戒。通常来说，这种检查以往是大半个月才会出现一次。只是在经历过孙函义暴起伤人之后，突击大检查便开始变得频繁了起来，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这全赖当时孙函义手里的凶器，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尖锐而又锋利的碎瓷片造成的。 一见这个情况，叶蓁立即下意识地摸了摸紧勒在自己后裤腰带里的纸，还有口袋里的笔。 还好，它们都在，并没有被自己遗忘在病房。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让她暗暗吁了口气，继续往三楼而去。 才到楼梯口，迎面就看到两个健壮的男护工并一个保安，护送，确切地说是架着一个情绪明显激动的患者而来。叶蓁赶忙避让到一边，方便他们过去。 还不待他们下到半层，叶蓁的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同样看热闹的病人。 “这人怎么了他们在他病房里发现了什么吗”叶蓁洋装不经意地问道。 “他们在那人的病房里发现了刀”一个病人撇着嘴，摇着头回道，“完咯，完咯。” “刀”叶蓁回头打量了眼回答她问题的老人，是个看起来很干净精瘦的白发老头。见老头要走，她忙补充了一句，“老爷爷你刚说完咯，完咯是什么意思呀” 老头笑了笑，仿佛洞察一切，又仿佛讳莫如深地对着叶蓁摆了摆手，“不好说，不好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欺凌 这是叶蓁第二次看到有人从她的面前，被医护人员以这样的方式强制性地带走。 第一个，自然是孙函义，他死了，再也没有回来。而眼下这个同样犯了乌鸦公馆规矩的患者，是否会和孙函义有一样的下场呢 叶蓁一个愣神间，身边看热闹的其他人已经散去了。本来她还想再问问那个明显知道些什么的老人，待她再去寻找他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算了，总有机会再碰见的，到时候再仔细问问吧。 叶蓁心想。 回到单人间，因为刚刚的突击大检查，房间里有些凌乱。当然乌鸦公馆的单人间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能被翻乱的也只有她的床铺而已。此时半截床单和被子都掉在了地上，床垫也被掀起显露出了下面的木板。 叶蓁眉头皱起，再一次侥幸自己没有忘记她的稿纸，要知道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它们藏在床垫下面。她走过去重新将床铺收拾好，却奇怪的压不下心头的烦乱。 忽然，叶蓁感到背后发毛，仿佛有什么人正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她猛地直起身，回望过去。可是屋子里除了她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 叶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最近这种总是被人偷窥地感觉越来越频繁了。尤其晚上入夜锁门之后，这种感觉更甚。仿佛这间病房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另外的什么东西或人隐藏在黑暗中，害得她最近几天都没睡好觉。 再次环顾一圈，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马桶和洗脸台，以及毛巾架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四面墙。 叶蓁将视线转到了床对面的墙上，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个长方形的通风口。叶蓁盯着那通风口看了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只觉得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再然后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便消失了。 叶蓁眯了眯眼睛，这里的天花板不算太高，她靠近几步试图垫脚张望，可她的身高却不是特别高，伸手并不能勾到那个通风口。四下张望，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垫着爬上去看看，却没有。着急之下，只能咬牙去拖身边的铁床。 “滋啦” 金属刮过水泥地面的尖锐之声，刺得叶蓁的头皮发麻。偏偏好巧不巧的，这声响还把路过她病房门外的金佳茹给引了过来。 “306号床，干什么呢”金佳茹站在叶蓁的病房门口阴阳怪气地斥道。 306，是叶蓁的单人间病房号，也是病床号。一般像宁陌那种直呼她名字的医护人员真的是少之又少，而大多数情况下，那些医护人员会和金佳茹护士一样，叫病人床号。 叶蓁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做声，仿佛做错事被大人抓包的孩子。通常这样，对方便不会再为难她，撑死了说她几句，叫她不要再犯。 此时此刻，叶蓁只想用这招快点把金佳茹打发走，好继续去探查通风口的问题。 不想这一次，金佳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说她几句就离开，反而虚掩上门走了进来，几步来到她面前极近的地方站定，接着用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叶蓁半晌，接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306，没想到你还挺能装的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都知道了。” 叶蓁闻言一凛，尽管她不明白金佳茹抽得什么风，更不确定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才会突然跑来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只得以不变应万变，继续选择沉默，她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金佳茹见叶蓁呆愣愣地站着，仿佛她刚才说的话都是耳旁风，顿时心头起火，恶从胆生，她实在太讨厌这个女人了没来由的厌恶而后便鬼使神差地伸手推搡了叶蓁一把。 叶蓁哪里会料到金佳茹一言不合就出手，完全没有防备地被她推得往后一个趔趄，膝弯撞到了后面的床沿，惯性之下就跌趴在了床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不管是推人的还是被推的，全都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金佳茹自己也愣了楞，可随即而来的懊恼、慌张，又牵扯出一种莫名的快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气焰更加嚣张了。 再看趴伏在床上的叶蓁，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怂得一动不敢动，引得金佳茹笑出声。 不知不觉间，满满的恶意落地生根，并迅速壮大填满了这个女人的心，叫她欲罢不能。 金佳茹仿佛尝到了甜头，犹不解恨地上前两步走到叶蓁边上，抬手就往叶蓁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装什么装啊你以为你这个样子，宁医生还会多看你一眼真是笑、死、我、了”说到最后几个字，更是一巴掌又一巴掌快速地招呼在叶蓁的头上。 叶蓁咬着牙，在金佳茹看不见的角度，右手紧攥成拳，双目赤红。从小到大，她还从没有被人这样侮辱过 然而她依旧没有动弹，心中一面彪着脏话问候金佳茹，一面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作为一名医护人员，金佳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简单用“过分”两个字来概括形容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让叶蓁不得不恶意地怀疑，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和时候，乌鸦公馆中的其他医护人员，也有如此打骂病人的行为出现虽说她知道这里的医护人员对待病人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却不想已经败坏如斯 讲真，就算叶蓁最后无法挖掘出这里潜藏的真正黑暗，单就虐待、欺凌患者这一桩，就够她以笔为刀，让乌鸦公馆关门大吉的了。 “哟，怎么生气了啊”金佳茹离得近了，自然看到叶蓁强忍着怒气的样子，她俯下身拍了拍叶蓁的脸，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 叶蓁见状，瞳孔蓦然一缩，再也不管什么狗屁的冷静，反手朝金佳茹挥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争夺 叶蓁反手朝金佳茹挥去的第一个念头和目标，不是要揍对方，而是要夺她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叶蓁再熟悉不过，她平时用来记录的稿纸 虽然金佳茹手里的纸被叠起，背面朝外，甚至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但那纸张较薄，叶蓁的字迹重，可谓力透纸背，自然不会看错。 原来叶蓁自以为将全部的稿纸都带在了身上，实则不然，竟然有那么一两张记着重要内容的稿纸，被无意间遗失在了床垫下面，犹不自知。这才因着大检查的关系，被金佳茹拿到了手 要说叶蓁平时真的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实在是她最近晚上一直都睡不安稳，精神不济，才疏忽了。 如此、也难怪金佳茹之前会莫名其妙地对她说“我都知道了”。至于知道了些什么只怕是在看过她的稿纸后，得出叶蓁的精神状态很可能是正常的推论。而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装作疯子进入精神病医院来，那可就太值得深思和玩味了。 然而让叶蓁想不到的是，她这一夺之下竟然没有成功。大概是金佳茹提前有了防备，好像知道她要抢回去一样，急忙把手往后扬，又连着退了几步险险闪过。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拿起了挂在胸前的口哨，作势就要吹响。 乌鸦公馆的医护人员胸口都挂有口哨，这玩意儿一是在必要的时候用来警示发病的患者，二是遇到患者袭击时用来联系其他医护人员以便自救。 叶蓁见状不由地脚下一顿，生怕金佳茹把其他护工或者保安招来，那就不好办了。 “怎么想要吗”金佳茹的嘴角挂上了得逞而又恶意的笑，说着还抖了抖手里的纸张，“跪下来求我啊，说不定，我就大发慈悲地还给你了呢否则的话，我可就交上去了，毕竟不该呆在这里的人，还是不要再继续存在的好。”只要这个女人不在了，那么宁医生就不会再过多的关注她。 是的，金佳茹讨厌宁陌每次看向叶蓁时的眼神。更憎恶叶蓁竟然进入过宁陌的办公室那里就是她都不允许进入的可凭什么这个女人就可以 叶蓁不知道金佳茹的所想，闻言只觉她简直可恶至极，到底得有多大仇才会让人对一个压根不怎么熟悉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陌生人说出这番话。更别提对方的身份还是“白衣天使”，而自己此时此刻还是她的病人可叶蓁却又不得不强行压下滔天的怒意，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两张纸，绝对不能让金佳茹得了去。 要知道一旦金佳茹把这两张纸上交，那么她的身份就会曝光。身份曝光后，轻者、她可能会被驱逐出乌鸦公馆，那么调查事宜自然前功尽弃。她回去后那些承诺给她的待遇和奖励都会和她说拜拜，还要直面上级领导的怒火，指不定乌鸦公馆还会通过这件事反咬一口，大肆宣扬他们是无良媒体什么的，为此丢了饭碗。而重者、也是叶蓁最最恐惧的，那便是会激怒乌鸦公馆，以至于要不惜代价地将她这个人彻底抹去，什么证据都不会再留下，一如她从未来过这里，就像那些失踪的患者一样。 何况在叶蓁看来，尤其是结合了她在乌鸦公馆所观察到的所有情况，总结出指不定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为了保住小命，她必须想办法把那两张稿纸夺回来 想到这儿，叶蓁已经冷静了下来，她闭了闭眼睛，眼下她只能赌一赌，赌金佳茹发现这几张纸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也赌她还没有用手机拍照备份。更赌她即便看过纸张上的内容，却猜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意图。 “随便吧，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叶蓁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对她手里的东西也没了所谓一般。 金佳茹被叶蓁忽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给搞懵了，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被自己举在半空的稿纸，半响后才厉声驳道，“这明明是我从你床垫下搜出来的” 叶蓁耸了耸肩，“谁能证明” 金佳茹一噎，随后道，“我就能证明。” 叶蓁摊了摊手，“那我还能说这是你为了嫁祸给我，自导自演塞我床垫下面，又自己找出来的呢。” 金佳茹快要被叶蓁的无赖给气炸了，忍不住嘲讽道，“你以为你一个疯子，大家是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你既然都说我是疯子了，你不觉得你和一个疯子讲这些狗屁废话才是真的疯了吗”叶蓁淡淡地道。 这女人竟然反讽她是疯子金佳茹气急败坏地尖叫一声，转身要去拉开门吹口哨，好将护工招来。待会儿，她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死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叶蓁趁着金佳茹半转过身的空档，看准了时机一个箭步扑了过去，眼疾手快地一把夺下了对方手里的两张稿纸。 猝不及防间，金佳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叶蓁便已经往后跳开几步。待她意识到手里的东西被夺，转头去看几步开外的叶蓁，便只顾得上使劲地吹响口哨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十来秒钟之内 “哔哔” 口哨的尖锐之声很快就被正在走廊里来回巡逻的两个护工听见了，他们之前已经被金佳茹打过了招呼，一旦听到口哨声就立马赶到。于是在对视一眼后齐齐以最快的速度冲向306号病房。 转回叶蓁这边，她知道一旦金佳茹吹响了哨子，她这些稿纸想要保住是不可能的了。好在这些稿纸上的内容不过是她给高庞的那一叠笔记的备份。所以毁了也不怕。便赶忙将腰后藏着的那些也拿出来，以前所未有的手速将所有写了东西的纸撕得粉碎 金佳茹见叶蓁要销毁证据，也顾不得其他，忙上前想要抢夺，却被叶蓁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给一脚踹开，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两名护工刚好冲到了门口，金佳茹立即大喝道，“快点，快点把她给我制住了把她手里的东西给我抢下来” 话音未落，叶蓁趁着护工离自己还有两步之遥，飞快地将所有的纸片一把丢进马桶里然后按下了冲水键 随着“哗啦”一声响，叶蓁被两名护工以蛮力强制按倒在了地上。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脸贴着地面动弹不得。 “该死”金佳茹咒骂一声，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手掌和肘部都蹭破了皮，顾不得伤口还在冒血。三步并两步来到马桶边一看，好不容易抓到了叶蓁的把柄已然进了下水道里只余残留几片笔记被水洇开的碎纸屑在马桶里的水面上打转。 而她还没有拍照存证呢 金佳茹狠得要命，气得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想骂两个护工蠢货动作慢，又怕毁了自己的形象，无奈这两人是她好不容易才笼络住的帮手，不能让人家对她心存不满而产生芥蒂，往后不再帮她办事，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金佳茹低头看了眼如同死鱼一样一动不动的叶蓁，心里纵生出一股邪恶的兴奋。然而当她再看到叶蓁倔强又带着一种“得胜”的眼神时，金佳茹心中的兴奋顿时被扭曲的不甘所取代，身上被蹭破皮的伤口更加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 金佳茹心念一转，睥睨地对着叶蓁冷笑，而口里的吩咐却是对着两名护工说的，“这个女病人袭击我，麻烦你们把她送去管教室，好好管教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煎熬 叶蓁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管教室是什么鬼，等她被连押带架的来到二楼大浴室旁边的一个偌大的房间里，还未仔细打量个明白就被丢入飘满冰块的浴缸里后，叶蓁真的是连问候金佳茹祖宗十八代的心都有了，只可惜她问候不出来。 刺骨的寒冷瞬间让她狠狠地倒抽了口冷气，可偏偏她此刻穿着束缚衣，入水的时候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而那些护工也是存心整她，故意让她一头栽进水里。于是她嘴一张，倒抽的冷气变成了呛水，登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又是几口冰水灌入，只觉得扎肺的疼。 哗啦哗啦的水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叶蓁艰难地扑腾了半响才被护工调转了姿势使她坐直了身体。脑袋一露出水面，叶蓁便迫不及待地边咳边努力呼吸。脸上一阵冷一阵热，冷得自然是碎冰渣，热得便是她的鼻涕和眼泪。 叶蓁冷得牙齿打颤，眼睛刺痛得更是睁不开，她从未这么冷过，仿佛下一秒她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冻成冰碴子。 “你们这是虐待病人。”叶蓁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的牙齿咯咯碰撞，她怒视着慢腾腾坠在后面进来的金佳茹，不甘心地道。 “怎么能是虐待病人呢我们只是在给你做治疗罢了。”金佳茹走到浴缸边上，俯身用手指拨了拨水面，“这是水疗法，虽然这种治疗手法有点老旧了，但也很管用呢，尤其对待像你这种具有攻击性的病人，再适合不过了。” 叶蓁瞠目结舌，这人还有理了 至于所谓的“水疗法”，她在来这里之前自然也是做过功课的。 这是一种20世纪早期的治疗手法，那时候的精神病学家，尤其是国外的医生们，极度迷信水的治疗力量。他们认为极热或极冷的淋浴、沐浴能够治疗许多精神疾病，比如失眠症、自杀倾向、攻击倾向、躁郁症等。具体操作手法就如叶蓁现在这样，患者会被放入浴缸中，并用绳子将之固定在浴缸里，医生们会用帆布覆盖住整个浴缸的表面，只在头的位置留下一个孔，身体的其它部位会浸在水中。病人们往往会在浴缸里待上好几个小时，有时甚至是好几天，非常的不人道。而眼下唯一的不同是，这里的浴缸上并没有帆布罩罢了。 叶蓁不知道现在全世界的精神病医生们还有没有用“水疗法”来治疗患者的情况。不想在乌鸦公馆，“水疗法”却成为了“管教”病人的办法，还亲身体验了。 真是让她长眼了 “治疗”叶蓁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可碍于冰水都快将她的脑子给冻住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本来她还想要求见自己的主治医生，毕竟她一个护士凭什么越权对她进行“治疗”可一想到她的主治医生正是宁陌，而金佳茹明显对宁陌有着某种畸恋或者霸占的情绪在里面，这时候提到他反而不明智了。 叶蓁苦笑一下，形势比人强，干脆闭了嘴。她不死心地转眼看向正在捆绑她的护工们，以期望会不会有个良心发现的帮她一下就算不帮她，好歹捆松点吧。怎奈那两个护工仿佛机器人一样，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连个眼风都没有扫过她，好像压根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一样，动作十分麻利，不稍时就将她牢牢地固定好了。 更要命的是，金佳茹带着他们临走前，还不忘又在她的水里加了一小桶碎冰。 待整个“管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叶蓁终于松开了牙关，任自己的牙齿不停地打颤，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冻得了。 “呜” 连日来的恐惧和委屈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让叶蓁咽呜出声，泪水决堤而下。然而下一秒，她又倔强地收住眼泪，咬住嘴唇，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哭有什么用既然选择了调查记者这个职业，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应该做好了面临相应危险的觉悟不是吗要是有哭的时间，还不如趁着自己的四肢还没有彻底冻僵之前，想办法保持住自己的体温才是最最要紧的。 “呼呼” 叶蓁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她不知道他们打算让自己在冰水里呆多久，也不清楚这冰冷刺骨的水温具体是多少。但她知道人类在2c的冰水中的存活时间大概在1020分钟左右。虽然有人曾在14c的冰水里创造出游程1500米，用时51分42秒的世界纪录，但那也是极其个别的情况。何况人家还在游泳，是一直处于运动中的。 是了，运动 只有运动起来才会产生热量。 但人在冰水里散发热量的速度是空气中的25倍 叶蓁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做才好了，总不能呆在冰水里等死吧说等死不是夸张的。因为此时此刻，她的手脚已经冻得有些麻了。她相信再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全冻僵，到时候再想活动起来只怕也不能了。而伴随着体温骤降，各个脏器的机能受到抑制，尤其是心脏衰竭，死亡根本不是问题 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但也不是完全绝望的。好在叶蓁这会儿不是掉进了冰海里，只是浸泡在飘满了冰块的浴缸里。虽然不晓得这些冰块要多久才会融化，但总有融化的时候，何况现在的天气也转热了。只要她想法子自救，应该不至于把小命交代在这里。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且必须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用力扭动自己的躯干和四肢，通过活动来维持身体的机能还可以正常运行。 叶蓁试着扭动身体，可她的四肢被困，身上还穿着束缚衣，能活动的幅度范围不大。但所幸的是，浴缸里的水面在叶蓁坚持不懈地努力下渐渐晃动起来，因为水面的晃动，加上水位较满，从而使得好些冰块被她晃了出去。 叶蓁心里一喜，晃动得更加卖力了，以至于与被捆住的地方磨破了皮、渗出了血她都没有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叶蓁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活着是那么的难熬，脑海中无数次挣扎着坚持与放弃直到最后她再也没有力气动一动哪怕她的脚趾头。 在失去意识前，叶蓁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太高估自己的体能了。 混沌之间，分不清是幻觉还是梦境亦或是真实。叶蓁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有人将自己从冰水里抱了起来。耳边嗡嗡地听见有个变调的声音在对什么人说着“快拿毛毯来”。 她勉力睁开眼缝想要看清那人是谁，留在她视线中最后的一幕，便是那人的右耳后面，有颗小小的朱砂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重瞳 在冰水里泡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叶蓁算是捡回一条命，却也因此大病一场，患上了急性肺炎，外加高烧反反复复，让她在监控病房里躺了一个多礼拜才渐渐恢复了些精气神。可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便病好了，也指望不了叶蓁能够恢复到以前那种水灵红润、元气满满的模样了。所以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因为大病初愈，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人更是瘦了一大圈，瘦的本来就小的脸都快没有巴掌大了。 叶蓁蜷缩在休息室中常坐的沙发里，表面上神色倦倦地看着周遭的人，实则心里总有一把火在熊熊的燃烧。尤其当金佳茹好像从来不曾“治疗”过她一样，整个晚上都理直气壮地在她附近晃来荡去，叶蓁心里别提有多恨了，简直恨不能冲上去简单粗暴地把这女人给胖揍一顿才好。 “小吴，你过来一下。”严娟在休息室门口对着刚走到叶蓁身边的金佳茹招了招手。 叶蓁疑惑地皱起眉，心想严娟怎么将金佳茹叫成了吴玲她抬眼去看“金佳茹”，只见人家应了一声，接着从善如流地朝门口而去。在经过自己身边时，还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叶蓁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她刚刚竟然将吴护士错看成了金佳茹 叶蓁更加蜷紧了身子，这一认知让她感到恐惧。 如果说她只是一个错眼间认错人倒没什么可怕的，可怕就可怕在整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她都以为吴玲是金佳茹 叶蓁收回目光，不安地咬着手指，难道她在乌鸦公馆里面呆了太久，也变得不正常了吗 不不不，一定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之前生病，很多奇奇怪怪的药都是通过点滴的方式流进了她的身体里。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所以她才会在药物的影响下产生了幻觉，而不是她本身的原因。 没错，一定是这样 叶蓁胡乱地安慰着自己，她再抬眼去看站在门口和严娟说话的吴玲，想要确认个清楚，却不料这一看之下骇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因为她看到周围的人他们的面孔全都变成了金佳茹的脸，从房间的各个角落，用满含恶意而嘲讽的目光盯着她看 叶蓁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周围。还好，没有谁的面孔变成了金佳茹的脸，而她只是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而已。 这一认知让她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哔哔” 代表吃药时间的口哨声响起，打断了叶蓁的不安和迷茫。病人们仿佛有着本能反应般，均十分自觉的起身排队领药。 叶蓁站在队伍中，跟随着人流往前移动，等她来到最前面，发现今天来发药的护士竟然是严娟和吴玲。 叶蓁一愣，她来乌鸦公馆的日子不短了，不自觉地就记住了每个护士的排班时间。比如今天周三，晚上休息室的值班护士应该是金佳茹和吴玲才对，怎么今天却换成了护士长来亲自发药 不，不对，若仔细回想一下她从监控病房出来后的这几天里，貌似都没怎么见过金佳茹 莫非金佳茹这是请假了可是，也不对啊，但凡宁陌值班的日子，金佳茹是绝对不会请假的，哪怕她摔断腿，估计用爬得也会爬过来上班。 难不成金佳茹因为给自己做“理疗”的事情被人发现后，所以乌鸦公馆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将金佳茹给处分了或者把她给辞退了 然而她也没有听谁对她说过这件事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金佳茹不在她眼前晃的感觉实在不坏，但这种有仇没地方报的空虚感，让她颇有些不爽。但愿金佳茹别这么早退场的好，她叶蓁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吃了亏不讨回来，只怕她都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走神间，叶蓁已经从吴玲的手里接过了药，就着水一口吞了下去，完了还张大嘴给严娟检查了一番，以示自己乖乖吃完了药。 回到座位，好不容易熬到严娟带着吴玲离开，只留两个护工看守，叶蓁赶紧起身，趁护工不备时跑回自己的小单间，将药吐了个干净。吐完之后，胃里一阵难受，她扶到洗脸台边上，鞠水洗了把脸，又将口腔中酸涩的味道漱去，暗中念叨着下回一定要让高庞多给她带点吃的，她光这么吐，身体都变差了，往后遇上危险，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别说战斗力了，只怕一时自保之力都快没了。 出了病房叶蓁准备原路返回休息室，省得耽搁的时间长了，被严娟他们发现什么端倪。 如同往常一样，叶蓁先探出头去看了看，见走廊里无人路过，便闪身而出，疾步往休息室赶。待她转过弯走到了楼梯拐角处，猝不及防间遇见了一个脸生的医生。 叶蓁一惊，本能地想要往后躲起来避开却已是不能，因为那个医生已经看见了她，并出声道，“这个时间段，你怎么不呆在休息室里” “我”叶蓁懊恼地蹙了蹙眉，抬头看了那医生一眼，却被对方的眼睛吓得怔楞了好几秒，随后才结结巴巴地胡诌道，“我，我迷路了。” “是嘛” 那医生的声线浑厚如酒，可听着却让人莫名觉得冷飕飕的。 叶蓁用力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对方。因为那人的右眼不似正常人的眼睛，瞳色极淡不说，还是一目重瞳外加这人生得极为冷峻，个子比宁陌还要高出半个头，且浑身上下自带一股强大的威压，让叶蓁不自觉地开始心虚，仿佛他已经洞察了一切，只是不揭穿自己罢了。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诡异地沉默中。 那医生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盯着叶蓁，而她则是进退不得，却坚决闭口不再说话，深怕自己在这位医生面前说多错多。 “走吧，我带你去休息室。”半响后，那医生沉沉地说了句。 叶蓁继续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接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心想这下完了，要是待会儿碰上严娟，免不了又是一番责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毕竟医护人员相互碰面肯定会寒暄几句，指不定她能从他们的对话间捞到点意外的收获。 也不知是不是叶蓁走神的关系，还是那医生人高腿长的关系，不一会儿两人之间就差开了老大一段距离。 许是对方察觉到后面的人没跟上，那医生面露不耐地回过头来等了叶蓁片刻，“快跟上。” 叶蓁“哦”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改成一路小跑地坠在后面。 不稍时，两人到了休息室外，碰巧严娟正站在门口和一个护工说着什么，看到那医生领着叶蓁而来，明显愣了愣，随即笑着和那医生打招呼道，“顾医生，您怎么来了” 顾延易面无表情地冲着严娟点点头，“你们走失了一个病人，正好被我碰到，我送她回来。” 严娟冷冷看了叶蓁一眼，转而又慈眉善目地对着顾延易道，“这是我们的疏忽，麻烦顾医生了。” 叶蓁感叹地看着严娟的变脸功夫，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整天板着个脸的护士长露出如此“卑躬屈膝”的态度来 这让叶蓁更加好奇这位顾医生的来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八卦 叶蓁装傻充楞地杵在原地，本想着兴许能听到更多“情报”，可惜严娟和顾延易都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顾延易后面更是惜字如金，只冲着严娟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叶蓁见这条“计策”没有发挥到什么作用，连忙又生“一计”，做出一幅痴迷的模样望着顾延易离开的背影，面露羞涩地对着严娟问道，“护士长，他是谁啊长得好帅啊。” 叶蓁会忽然以这样的方式直接询问严娟，那是因为乌鸦公馆中的“花痴”病人真的不少，她曾见过有好些女患者抱着宁陌的胳膊不撒手的。何况顾延易确实长得挺帅的，不同于宁陌那种嘴角含笑的温柔美男，顾延易属于冷峻刚毅的英挺，如果撇开他右眼的一目重瞳让人看了有些害怕以外，的确是难得的帅哥。 而且，叶蓁有偷偷注意到，刚才顾延易一现身，站在附近的吴玲就没从他身上错开过目光。可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以这个借口来探究顾延易的底细，想来不会引人怀疑。 严娟闻言，木着一张脸回过头来。她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更不削于和病人交往。于她而言，呆在乌鸦公馆不过是她厌恶至极，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一份工作。所以在她听到叶蓁的问话之后，只对叶蓁说了两个字，“进、去。” 不过一个转头的功夫，严护士长说翻脸就翻脸了。叶蓁知道她不可能再在严娟这里问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没奈何地往休息室里面走去。 回到常坐的位置上，叶蓁再一次玩起了积木。她发现这个“小游戏”能够让她的心绪平静下来。 不得不说，她刚才会脑抽地和严娟搭话，实在是过于心急了，才没在意提问的对象。现在冷静下来，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严娟是不会回答她的任何提问的。要是她好言好语地回答了，那才吓人呢。 那么，谁有可能会回答她的问话呢 叶蓁抬起眼睛，在几个医护人员的身上扫视了几圈，最终落在了吴玲的身上。 吴玲的年纪在这里的护士中算比较年轻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大学毕业就跑来乌鸦公馆实习了，只比叶蓁早来半年而已，所以这姑娘不仅没有严娟身上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死气沉沉，也没有金佳茹身上的那种尖酸刻薄。要说她最大的毛病吧，顶多就是工作态度不怎么认真，只要没人盯着一准儿拿着手机刷屏，勉强算得上是乌鸦公馆里较为“鲜活”的人群之一。 于是叶蓁等了一会儿，等到严娟提前离开，她才慢慢凑到正低头玩手机的吴玲身后。见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什么聊天群，随便一瞥正好瞥见她拇指翻飞地敲打出“我觉得顾医生比宁医生帅多了”几个字。 叶蓁的嘴角一勾，她倒是颇能理解乌鸦公馆里面的这群小护士，工作压力大，精神压力更大，若非有长得好看的男医生养眼，外加工资不菲，谁还愿意呆在这种地方上班 叶蓁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轻声说，“小吴护士，你也觉得顾医生更帅啊” 吴玲没注意身后多出来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机摔地上。她回头瞟了叶蓁一眼，原本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可自打吴玲刚才见了顾延易之后，就特别想要找个对象八卦一下。偏偏她才在护士群里提了一句顾医生长得帅，就被好几个宁医生的拥护者给喷了，心中正愤愤不平，急需寻求个知音。 这不，知音就来了。哪怕对方是个病人，吴玲也不挑，反倒很高兴，也很有谈兴，“是啊，我觉得顾医生更an更有型” 叶蓁用力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个顾医生，我从前好像并没有见过呢。”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来这里也不过一个多月，没见过是正常的，”吴玲一说起自己的男神就两眼放光，“顾医生之前貌似是去s市的什么医院做学术交流了，这两天刚回来就来上班了，特别敬业。而且他主管的是四楼以上那些病情严重的患者，平时很少下来的。” “哦”叶蓁拖长了音，了然地点了点头。 然而还不等叶蓁继续发问，吴玲便迫不及待地继续自顾自道，“你刚才有注意到顾医生的眼睛吗” 叶蓁继续点头，“他的右眼” “这叫重瞳，你知道重瞳是什么吗那可是圣人的象征传说历史上好些帝王将相都是重瞳子。所以顾医生这样的要是搁在古代，一准儿能当上” 之后，吴玲犹如黄河决堤一般滔滔不绝地拉着叶蓁八卦顾延易，直到病人们该回病房休息了，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口。 躺在单人间的病床上，叶蓁打心眼里感谢吴玲。拜她所赐，她现在连顾延易曾经当过兵、平时喜欢吃鱼这种事情都知道了，尽管有些事的真实性还有待查证，但也能和她之前与高庞收集过得资料对得上号了。只是她和高庞收集的资料，并没有吴玲说的那么详细罢了。 “主管四楼以上么”叶蓁望着天花板呢喃出声，有些烦躁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自从上次大检查后，她不仅痛失了手头备份的资料，还被迫“删除”了现有的装备纸和笔。现在什么事情都要靠脑子记，可她又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人，真怕以后需要用到这些记忆的时候，会产生错乱，实在讨厌。 叶蓁叹了口气，又想到高庞，也不知道在她生病的期间，他有没有来探望过自己虽然上次见面的时候没说，但以他们的默契程度来说，高庞下次来应该会想办法给她夹带些有用的道具的，但愿能过了门卫的那关。 想着想着，叶蓁便有些要睡不睡的了。自打几天前她重新回到了单人间，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是以她这几天晚上才能勉强睡个安稳觉。 “咚” 浑浑噩噩间，叶蓁忽然觉得自己身下的床板被什么东西给敲了一下，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 若只这么一下子，叶蓁或许不会注意，又或许注意到了却以为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可不稍时，床板下面又传来了敲击之感。 “咚咚咚” 一下一下又一下 叶蓁一僵，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顿感一股寒气从床板下面透了上来，吓得她手脚冰凉，一动都不敢动。 而床下的东西，似乎良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反应似的，从原本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登时变成了疯狂地拍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床下 叶蓁骇地尖叫出声，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跃到三步开外的地上。顷刻间，那疯狂的拍打声嘎然而止，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中。 叶蓁站在原地不敢妄动，双眼紧紧盯着漆黑的床下，生怕自己一个错眼，就会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一样。 要去看看吗那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叶蓁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速度快得都要从她的嗓子眼蹦出来了。她自认不是个胆子特别小的姑娘，却也没有傻大胆到什么都不怕，可眼下病房区已经熄了灯，单人间也落了锁，不管那东西是什么，若她不去一探究竟，难道要她这样站在这里干瞪眼到天亮更何况万一真的有什么危险，被困于这一小方天地中的她，恐怕并不会因为不主动触发，就能逃过一劫。 所以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不过几秒间的功夫，叶蓁便已作了决定，她咽了口口水努力稳下心神，赤着脚往前迈了两步站到床边，然后慢慢蹲下身去，欲查看那黑暗中的东西，可叶蓁哪怕再怎么努力睁大双眼，在没有手电或者其他光源的帮助下，她只能看到浓到化不开的黑。 莫非只是她的错觉 不，比起有什么东西潜伏在她的床底下，她更害怕自己变得精神失常产生幻觉。 于是叶蓁大着胆子伸出左手往床底下探去，一下、两下、三下除开碰了一手的地板灰，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一时叶蓁不知道该哭该笑，可就在她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左手的手腕被一只又湿又冷的东西给钳住了，并大力地想要将她往里拽 猝不及防间，叶蓁的肩膀“砰”的撞到了床沿上，痛的她闷哼一声，脑袋里也炸开了锅。 果然有“鬼” 来不及惊呼，更来不及多想，对方的力道实在太大，若不是叶蓁的肩膀抵住了床沿，只怕已经被对方给拖进去了。 挣扎之际，她本能地想要往反方向用力把手抽出来，可是那东西死死攥着她不肯松开，两厢用力，叶蓁生怕自己会脱臼，干脆往前送了送，并借机往地上一坐，抬脚就朝床底下踹去 设想中一脚踹空或者踹到什么奇怪东西上的质感并没有出现，而是被她踹到了一个还算温热的物体之上，紧接着对方就放出一声痛叫，这让叶蓁立马意识到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人罢了 这认知一出现，叶蓁便更加疯狂地去踢踹那个人，只把那人踹得嗷嗷乱叫，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腕，叶蓁见状便以最快地速度连滚带爬地冲到门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叶蓁幸运，今晚上的病房区还算安静，并不像以往那般总有病人莫名惊叫。于是叶蓁深吸了一口气，用仅剩的力气扒着铁丝窗，对着外面扯开嗓子大喊，“来人来人快来人我的房间里多了个唔” 忽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叶蓁的嘴巴，将她整个人如同拎小鸡一样带离门边，接着一把按在地上。 至于走廊外，叶蓁的那一嗓子犹如水滴掉入滚油中，立马引得无数鬼哭狼嚎之声纷纷而起。 叶蓁被摔得懵了，连后背的疼痛都不能让她缓过神来。抬眼只见自己的身上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所笼罩。直到这时，叶蓁才终于看清，那躲在自己床下的，是个和她一样穿着病号服的高个子男人 此时的叶蓁有些脱力，脑袋也是没有转速的，可她的四肢却顽强地想要继续反抗，不停地拍打着对方。尽管叶蓁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可那人还是被她毫无章法的踢打弄得烦了，直接欺身而上，先用自己的两条腿压住叶蓁乱踢的腿，再用另一只空出的大手同时箍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并低下头来在叶蓁的耳边轻声道 张志坐在三楼的门卫站里打了个哈欠，因为同班的小李生病了，所以晚班就他一个人当值。好在今天夜里的病人大多都挺安静的，除了个别几个喜欢碎碎念的，倒没出什么幺蛾子。张志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巡逻的时间，于是他继续将视线投回到手中的体育画报上。 然而就在这档口，病房区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歇斯底里地叫喊道，“来人来人快来人我的房间里多了个” 再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好些病人都和被传染了似的跟着叫嚷起来，更有甚者开始拼命拍打铁门的。总之一下子吵得不行，令人头皮发麻。 张志作为一名夜间值班的保安，不仅有着防火、防盗、负责区域安全等职责，还要负责维持病患的夜间休息秩序。说白了就是有大吵大闹太过分的，就跑过去警告吓唬一番，让他们安静下来快点睡觉。 病人半夜惊叫这种情况，在乌鸦公馆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若换了平时，他可能不会这么积极，说不定还要磨磨蹭蹭拖个一两分钟再出去。可最近两天楼上出了大事儿，今天下午他们这群保安还被领导集合起来耳提面命了一番，外加楼上区域的老杨晚饭时和他唠叨的抱怨，让张志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从座椅中弹了起来，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警棍和手电，快步走了出去。 一道手电伴着张志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好些病人一见到那熟悉的光束，就像耗子见了猫般识相地闭了嘴。而有些老油子是借机撒欢儿的，张志则会专门威吓几句，若对方还不乖乖闭嘴的，便会用警棍重敲几下铁门。一般这种时候，大多数病人都会乖乖安静下来。否则的话，下场一般都不会很好。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所以不一会儿整个三楼恢复了安静。 “刚刚是谁带头叫的” 张志回想起楼上出的大事，又回想起刚才那第一声女人的尖叫，便站在和他有些交好的病人门外问道。 那病人想了想，隔着铁丝窗，哆哆嗦嗦地指了指他病房的右边，“好、好像是306” “没错，就是306。”对面的一个中年女人也从自己的病房窗口冒出头来帮忙指证。 张志颔首，又叮嘱一番两人快点休息，抬步往306而去。 到了306的门口，张志拿起手电先从窗口往里照了照，并不见异常，病人好好的侧躺在床上。他本想离开，可为了保险起见，张志还是从外面打开了306的铁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他是 “吱呀” 铁门被人推开，有脚步声踏进了病房，紧接着一束光线照到了叶蓁的脸上。她皱了皱眉，做出一副因为浅眠被扰的样子睁开眼睛，见屋里有人，抬手遮住直射眼睛的光线，惊呼出声，“是谁在那里”她自是知道来者何人，不过明知故问而已。 张志闻言，将手电压低，露出身形，“刚才是你在大叫” 没有强光的直射，叶蓁的眼睛舒服了很多，也看清了来人。她张了张嘴，视线没有聚焦地越过几步开外的保安，表面上看似平静，内地里却在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向保安大哥求援。可转念想起对方和自己说过话，又想起那人躲藏起来的地方。叶蓁犹豫了片刻后，心有余悸地喃喃道，“我和你说，就在刚刚，我的房间里面多了个人” 张志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拿着手电在叶蓁的房间里一通乱照，连叶蓁身上盖得薄被下面，以及床铺底下，凡是可以藏人的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可这间病房里除了这女病人和他自己之外，别说人了，连个耗子都没有看到。 张志皱了皱眉头，有种被耍的感觉，转过头来对着叶蓁怒目而视。而叶蓁却满脸无辜地看着他，赌咒发誓说刚才房间里真的多了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人”张志不耐烦地再次问道。 其实张志以往并不是个“尽心尽职”的人，他在乌鸦公馆里一直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工作着。可这次楼上出了事儿，领导开会时说了，若谁能率先解决这件事，就会支付给那人一笔可观的奖金，外加升职提拔到保安队队长。这对于家境并不怎么好，且儿子马上就要读大学的张志来说，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是以，今天晚上的张志才会一反常态地格外认真负责，说不定就让他遇到这个立功晋升的机会了呢 “是一个”叶蓁吃吃的笑了起来，歪着头幽幽地说，“没有脚的人哈哈哈哈哈” 张志一阵恶寒，本想骂306的病人一句胡说八道，可再看对方不过是一个疯了的姑娘，心想自己和一个疯子叫什么劲简直魔障了。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只能拿着手电再次检查了一圈这间屋子，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最终只好忍下愤懑和不甘，出门后狠狠锁上插销走了。 见那保安终于离去，叶蓁立马收起脸上诡异的假笑，起身来到门边从窗口向外张望，见那保安确实走远了，才松下口气。心里自嘲地想，才一个月的功夫，她触发了演技技能不说，还精进了不少，都能骗人了。等她将来出院的时候，指不定都可以修炼成影后。 她在门边站了会儿，片刻后重新坐回到床沿上，对着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其他人的房间轻声道，“如你所愿，那保安已经走了。” 这样的一幕，若被别人看见，定会以为叶蓁是真的疯了。可叶蓁并没有疯，所以几息之后，对面墙上的通风口里发出一阵轻微地响动，再然后那通风口的铁丝网被推开，从里面爬出个人来。 而这个人，正是刚才潜伏在叶蓁房间里的高个子男人 叶蓁坐在床边，不为所动地看着那个男人一点点从并不很大的通风口里钻出来，接着轻巧地落到地上。之前她见他钻进去的时候，很是吓了一跳。要知道那通风口让她去钻爬可能都会觉得窄小闭塞，更别说一个成年男人。可现在叶蓁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才发现，这人虽然个子高，不过是身形颀长罢了，实则人很瘦，那胳膊腿都没有比她粗多少，也难怪他能够毫不费力从那狭小的一方钻来爬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在刚才情急之下隐藏于通风管道里的关系，且动作灵活，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的样子，让迄今止在这间病房里发生的很多奇怪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奇怪的声响，又比如前阵子她老是觉得有人在窥探自己，以及大检查那天她在通风口里看到的那抹一晃而过的黑影。 就在叶蓁打量那男人的同时，那男人也在打量着她。这不是他第一次打量眼前这个姑娘，可每一次他都会在心底生出感叹，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沦落于此，真是可惜。 两人沉默了很久，仿佛在对峙一般，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叶蓁并不着急，回想起之前那男人压制住自己，低下头来对她说得话 他说，“我无意伤害你，但如果你自己犯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叶蓁听他这么说，在心里权衡了利弊，知道这男人恐怕不是随口说说的，才渐渐停止了挣扎。可还不等她询问清楚他是谁为何躲在自己的床下还在半夜吓唬自己保安大哥就赶了过来，而那男人在威胁了她一番后丢下一句，“把保安打发走。”就和变戏法一样钻进了通风口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既然如此，叶蓁虽然还不清楚这男人的来头，却隐隐有些相信他所说的，他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而他来“找”她的目的，可能是有求于自己 至少目前来看似乎是这样。 叶蓁正胡思乱想着，对面的男人则率先打破了沉默，“刚才，我还以为你会把我供出来。” 那男人躲在通风管道里的时候，把叶蓁和保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他听到叶蓁告诉保安说，她的房间里确实有个人时，向来临危不惧的他，都忍不住把拳头给攥紧了。只是没想到不过几句话之后，那保安反而被叶蓁给气走了。 “不用谢我，那是你自己躲得好。更何况现在的很多人都有个毛病，有时候你越是和对方说真话，对方反而越是不相信你。”叶蓁无奈地微微耸了耸肩，停顿了几秒后，于黑暗中对上那人的眼睛，“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你猜 叶蓁看不清那男人的五官和表情，但轮廓柔和。只听他谈谈地道，“沈徽hui，和你一样是这里的病人。” “这里的病人”叶蓁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我平时没见过你” 沈徵以为叶蓁误会了他所说的“这里”指的是三楼病区，于是指了指楼上，“我是四楼的，平时不允许下来放风，你自然没有见过我。” 叶蓁蹙起眉头，四楼病区是被她划分为“二级警戒”的地方，据说那里的病患病情都比较严重，比如不能自理、长时间神志不清、自杀倾向严重，或者攻击性比较强的患者。也正是因为这些病患的危险系数较高，所以四楼的病人才被单独隔离起来，平时连放风的时间都很少有。 叶蓁寻思了片刻，将信将疑地再一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尽管在黑暗中并不能看清他的具体样貌，但大致来说，叶蓁觉得这人看起来挺正常的，并不像那种应该被隔离起来的病人才对。 “呼，折腾了半天，我都有点累了，不介意我坐你边上吧”沈徽忽然转了话题道。 叶蓁听了抽了抽嘴角，腹诽这人还挺自来熟，本想开口说介意的，可挡不住对方动作太快，已经靠着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叶蓁警惕不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反倒惹来沈徽的轻笑，“你真的不用害怕，我说过了，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否则的话，我早就可以对你额总之你现在哪里还能好生生地和我说话，对吧” 叶蓁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反驳，“既然没有想要伤害我，那你之前躲在我床底下吓唬我又要怎么说” 沈徽抬手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道，“那不是我。” “哈”叶蓁满脸问号，刚想说他躲在床底下拍她床板可是被自己抓了现行的，怎么可能不是他。 然而还不等她把这话说出口，便听沈徽又道，“抱歉，那是阿微做的。我代她向你道歉。” “阿微” “嗯，”沈徽的目光变得柔和，像极了提起自家宝贝妹妹的兄长，“她比较顽皮、喜欢恶作剧。可又娇气、怕痛、怕孤单。” 电光火石间，叶蓁想起了一种名叫“多重人格障碍”的疾病，即一个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的那种。是好多悬疑电影或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一种精神疾病。 叶蓁眯起眼睛，指着沈徽不确定道，“你” 沈徽知道叶蓁应该是猜到了，干脆直言不讳地承认道，“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我是个多重人格患者。” “可是四楼，”叶蓁欲言又止，“而你看起来不像是” “不像是病得很厉害的那种” “是。” 沈徽笑了，大概是因为离得近的关系，哪怕在黑暗中，叶蓁也能够微微看清他的表情了，竟然觉得眼前的年轻男人笑起来挺爽朗的。 “承你吉言。”沈徽说着，上半身仰躺下来，两条大长腿依旧以坐姿搁在地上。 “可为什么你” “为什么我会在四楼” 叶蓁发现这个沈徽不仅自来熟，而且他的洞察力很强，仿佛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似的，还喜欢抢她的话，弄得叶蓁有些没好气地应道，“是啊，你为什么会在四楼呢” 沈徽对叶蓁语气中的轻微变化并不在意，悠悠地说，“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在四楼的，不管你信不信，原本在你来之前，这里可是我的病房。” 叶蓁张口欲言，然而想了想，并不想给沈徽再次抢她话头的机会，干脆闭上嘴等他自己继续说。 沈徽将两手垫在脑袋下，垂眸看了眼还站在床边的叶蓁，勾了勾唇角，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如她所愿地继续，“可是后来，住在我身体里的房客越来越多了，其中有几个曾出现过强烈地自杀倾向和攻击性，所以我就被乌鸦的人请到楼上去了。” 沈徽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叶蓁，本以为人家小姑娘在听到他的病症之后会害怕地往后连退三步，却不想叶蓁仍旧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这下轮到他自己挑眉了，“怎么，你不害怕万一我的人格中，有什么变态杀手之类的” “害怕有用吗” 终于，叶蓁抢了一回沈徽的话头，惹得没有反应过来的沈徽轻“啊”了一声。 “就像你说的，你要真想杀我，就凭现在这样的环境，以我的自保能力，估计也只能抵抗一时，你总归是能得手的。所以与其害怕，不如趁你没动手之前想办法” “先把我干掉”沈徽又一次抢话了，说完后自己都乐了。 叶蓁也自嘲地笑了，人一笑，精神状态也会跟着放松，可她到底不敢完全松弛下来，说白了，她还是无法完全相信眼前的男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换叶蓁率先开口，“不过，既然你在四楼，现在又为什么要跑到我的病房里来” 然而对方依旧沉默，等了片刻后，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呼” 叶蓁怔了怔，探身过去一看，几乎绝倒。 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就在她的病房里睡着了，还睡在她的床上叶蓁气得简直想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特喵的，这要让她后半夜睡到哪里去啊 翌日。 叶蓁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坐在床边，依着墙壁睡着的，待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的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而她则好端端地盖着薄被，躺在床上，甚至一夜无梦的睡到自然醒。 叶蓁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对面墙壁上的通风口，铁丝网牢牢地覆盖在上面。仿佛那个名叫沈辉还是沈徽的男人并不曾真的出现过一样。 叶蓁呆愣了片刻，不管那人到底是不是善者，反正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好的避不开，坏的也逃不了。自然也就不那么纠结了，这人要是真的存在，既然已经主动来找她一次，那说不定就会有第二次，她不如等着就好。 早上七点一刻，离医生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顾延易就已经来到了办公室。 由于他刚回来没几天，又恰逢在他的管辖区域内发生了有病人走失的事情，这让本来就对工作十分严谨的顾延易变得更加苛刻了，甚至连加了两天的班，并亲自带人分散在医院的内外，就为了找到那个走失的病人。 换好白大褂，整了整翻起的领口，顾延易带上签到板亲自去查房。 一路而来，每到一个病房的门口，在确定病人安然无恙地呆在里面后，顾延易会在签到板上那病人的名字后面打上勾。 然而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原本那间已经空下来的病房中，那个让他一连找了两天的病人，竟然自己乖乖地回来了。 顾延易抿紧了唇线，目光如鹰隼般犀利地望向正隔着铁门对他挥手打招呼的沈徽，“我真是没有想到，你既然跑了，怎么竟舍得主动回来” “那是因为我”沈徽微微一笑，接着歪着头道，“你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巧合 自那晚之后，叶蓁每次离开自己的病房时都会不经意地看一眼墙上的通风口；等她回病房的时候，则会弯腰检查一下自己的床底下有没有藏人。然而一连好几天，叶蓁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名叫沈徽的人，这让她不得不再次自我产生怀疑，是不是自己“做梦”了。 为了不让这件事扰乱心神，叶蓁决定暂且按下不去纠结。 转眼又到了周五下午的劳作时间，因为恰逢新一个月的开始，每个病人的工作岗位都会出现调整。 一直以来，叶蓁都对那回劳作时，看见严娟带人进入被隐藏的电梯间而念念不忘，耿耿于怀。还想借着今天的劳作，继续找机会观察，或者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被严娟挑中，也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然而令叶蓁没有料到的是，她这一个月的新工作岗位，竟然是被分派到了乌鸦公馆的花园中除草。 “哎呦，小妹妹运气这么好啊，竟然能出去放风了。”一旁的中年阿姨有些羡慕的看着叶蓁，天知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晒过太阳了。 以前乌鸦公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让病人出去放风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花园外围的铁丝网因为年久老化生锈，被破开了个大洞，导致有病人走失在了外围的灌木迷宫中，让医护人员忙活了好几天才将他们陆陆续续找回来。打那以后，乌鸦公馆便不再让病人在花园里放风了。而每次能去花园劳作，便成了病人之中的一种“奖励”。而这份“奖励”，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获得的，必须是当月被医生评估为“表现良好”的病人，才能有此殊荣。 不知道为什么，叶蓁就是觉得这次的劳作安排，并不是对她表现良好的奖励，而是对她被金佳茹“虐待”的变相“安抚”。 同时，她还有些懊恼，只怕今后一个月的劳作时间都无法再盯着“电梯间”的动向了。 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有了可以在露天放风的机会，叶蓁还是挺高兴的。尤其当她戴着粗布手套，推着除草机行走在草坪中，身上晒着热烘烘的太阳，鼻尖闻着青草泥土的香味，耳畔拂过清爽的风，都让叶蓁恍惚有种已经“自由”了的美好错觉。 除草的任务并不繁重，很快，叶蓁就已经干完了手头的工作。大概出来放风真的可以算是一种福利，只要你完成任务，就可以在花园里的长椅上晒晒太阳，看看风景什么的。 叶蓁自是没有惬意休息的命，她为了能早些真正的自由，时刻不忘收集证据线索。于是她趁看管的医护人员不备，慢悠悠走到花园的最外围，顺着一个方向开始溜达，以期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边走，手指边一棱棱地滑过不知是哪一年翻新的铁丝围栏。叶蓁仔细观察过，这些高耸的铁丝围栏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上面还有防止攀爬的铁刺。而围栏外面，则是满目同样高大的灌木迷宫。这些灌木长得十分繁茂，很多枝叶已经透过铁网越界而来。每隔一段距离，有时只能看到植物，有时却能看到一条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迷宫小路。而每条小路的路口，都有一小扇上锁的铁丝网门把守着。 一路走来，叶蓁在心里默默记着迷宫可能存在的出口，直到她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扇铁门微微打开着。叶蓁渐渐顿住了脚步，迟疑片刻，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走了过去。等她走得近了，竟然看到插销上挂着的铜锁锁孔里，竟然还插着一串钥匙 叶蓁又惊又喜，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激动的尖叫出声。 她想都没有多想，就将那一串钥匙给拔了下来，揣在兜里，然后火速离开了现场。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单间，叶蓁躺在病床上，手里把玩着那钥匙串，高兴地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在劳作结束，归还了使用的道具后，既没有其他多余的盘查，让她立即失去这个宝贝之外。更是因为这一串钥匙可不单单只能开花园里的那些小铁门上的锁，还有档案室、储物间、杂物间。以及电梯间等等地方的钥匙 要说叶蓁是怎么知道这串钥匙的哪一把是开哪一扇门的 道理很简单，因为这些钥匙上面都贴了标记帖，标明了自己的用途。 叶蓁实在没有想到，今天劳作任务的收获会如此巨大。虽然不知道这串钥匙是属于谁的，且貌似有些对不起那位仁兄。可对于她来说，这无异于是t到了不得了的道具。几乎等同于“钥匙在手，病院我走”的节奏啊 然而，还没让叶蓁高兴太久，走廊外的警铃突然开始大响起来。 叶蓁霍地坐起身，这铃声持续响了十五秒，是突击大检查的铃声 叶蓁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这大检查来的也太过巧合了，莫不是为了她手里的这串钥匙而来的吧 这念头一起，就怎么也赶不跑了，且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管这串钥匙是谁丢失的，这么一个关乎到乌鸦公馆上下门扉的关键，自然不能说没就没了，必定会被原主全力以赴、想尽一切办法地搜寻 忽然间，叶蓁拿着钥匙的手开始不自觉地有些发颤，急得她在屋子里团团转，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好的地方将它藏起来。 床底下别开玩笑了。 马桶水箱她能想到的，那些护工和保安会想不到 叶蓁急得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她不是没想过要把钥匙串放进通风口的管道里。可问题是，没有椅子垫脚的话，她根本够不到啊。 叶蓁走到门边，透过可视窗口往外张望了下，眼看着那些医护人员已经快要检查到自己的病房了，若实在不行叶蓁闭了闭眼，就只能将这串钥匙扔出窗外了。她才刚大病初愈没多久，实在没有勇气再被送一次管教室，更不想再体验其他什么可怕的惩罚。 潜伏进来的使命要紧不假，可她的小命更为要紧 不稍时，严娟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推开了306的病房门。按照大检查的惯例，叶蓁主动地站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十分自觉地将病号服上下的口袋都外翻出来给盯着她的护士检查。 至于病房里面，两个护工则按照指示，将她的床铺被褥全翻了起来，就连马桶的水箱等等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 搜寻完，两个护工均脸色怪异地对着严娟摇了摇头。 严娟皱了皱眉，率先走出306号病房，并以眼神询问站在门口盯着叶蓁的小护士。 小护士亦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什么。 严娟见状，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但她很快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脸孔。然后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了眼叶蓁，这才带着人去搜寻下一间病房。 叶蓁站在单人间的门口，将严娟等人的举动和表情全部看在眼里，突感这次她会意外拿到钥匙，只怕没有那么简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帮助 一番折腾直至晚上十一点多，三楼病房区的单人间才重新落了锁、熄了灯，渐渐归于沉寂。 叶蓁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下，见没有异常之后，假装咳嗽了三声。很快，通风管道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铁丝网罩被人推开，从里面探出个头来。若不是叶蓁已经见过好几次这样的画面，否则定会被这种仿佛贞子爬出电视机一样的即视感给吓着。 “好了，你别下来了，把东西给我就行。”叶蓁仰着头，对着正要往外爬地沈徽压低了声音道。 沈徽的动作明显顿了顿，语气里很是委屈，“好无情的小姐姐啊，这是想要过河拆桥吗”说罢，他掏出一大串钥匙拎在半空晃了晃。钥匙与钥匙之间立即发出清脆的响动。 叶蓁不怕自己病房传出轻微的说话声，因为好些病人都有碎碎念的习惯，甚至于一人分饰几角变着声调碎碎念的。所以她并不害怕被人听到什么。可她却害怕这钥匙串的声音会被有心之人听见，那就大事不妙了 是以，还不等沈徽继续晃那钥匙，叶蓁直接跳起来伸手去夺。可偏偏这个沈徽是个爱恶作剧的，竟扬手避开了去。 几次三番，累得叶蓁气喘吁吁，伸手指着他，“你” 叶蓁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怒气，她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厚脸皮又过度自来熟的人。不过也亏得这个人碰巧来找她，在关键时刻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就在严娟带着人推门而入的前一秒，沈徽将自己和叶蓁托付给他的钥匙串，一起藏在了通风口的铁丝网罩之后。 当时的情形真可谓是千钧一发早在叶蓁发现事情不对以后，心中就已然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当叶蓁看到沈徽突然出现，虽然震惊，却也来不及再去思考什么了，完全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指不定这家伙真能帮到她呢这样的打算将钥匙交给他帮着藏匿一会儿的。 既然欠了人家的人情，叶蓁只好收敛脾气，摆正心态，尽力做出一个还算真诚地笑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以后若是需要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提。” 沈徽闻言，黑暗中的眼睛亮了亮，唇角勾起，“哦是嘛” “当然。”叶蓁认真地点头，她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今天沈徽的这份帮助，她是真的记在心里的。但前提是他会把那串钥匙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沈徽见叶蓁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也不再逗弄她了，利落地从通风管道里爬了出来，轻巧落地，然后将手中的钥匙串递还到了叶蓁的手里，“喏，总共二十四把钥匙，你要不要数数看看有没有少” “不用数了，我相信你。” 沈徽挑了挑眉，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知道这姑娘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肯定是不信自己的。至少，现在是不完全信的。 叶蓁自然不是个轻信他人的人，她之所以不当着他的面去数钥匙，那是因为她老早就数过了，十分清楚一共有多少把。既然现在沈徽能把钥匙的数字报出来，他定然是不会昧了其中哪一把去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忽然不约而同地问道。 叶蓁“你怎么刚好会来找我” 沈徽“你在哪里捡到的钥匙” 两人一愣，都没太听清楚对方的提问，于是又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这下，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些。片刻后，沈徽想了想道，“你刚才是问我为什么刚好会来找你” 叶蓁点点头。 沈徽转头环顾了下四周，“你每次都喜欢站着说话吗不累吗” 叶蓁嘴角一抽，抬手朝着房间中仅有的铁架子床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坐。” 沈徽也是真不客气，长腿一跨走了过去，坐到了床沿上，然后还冲着叶蓁拍了拍边上的位置，“来，别客气，你也过来坐。” 她客气个毛啊这是她的病房好不好啊叶蓁扶了扶额，忍住想要咆哮的冲动，慢腾腾地挪了过去，在能够离开沈徽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说吧。” “不管你信不信，我来找你的时候遇上你们楼层的护士长搞突击检查，这还真是刚好碰巧了。”沈徽没将叶蓁避而远之的举动放在心上，说话时更是一改刚才散漫不羁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 “好吧。”叶蓁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回答，转而又问道，“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叶蓁“” “好不容易在这种破地方遇上一个看得上眼的朋友，自然要常来常往才好呀。” 这人简直严肃不过三秒，又开始松散起来，整个人懒洋洋地又要往叶蓁的病床上倒，被她眼疾手快地给一把拽住了袖子没有让他得逞，“你以为我会信” 沈徽笑了，“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自然不会信我。” 叶蓁蹙了蹙眉，这人完全猜中了她心中所想，让她莫名觉得后背生寒，想要缩回拉着他袖子的手，却被沈徽反手抓住了手腕。 “可如果我和你合作呢” 听见这话，叶蓁的心里打了个突，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附和道，“合作” “没错，合作。”沈徽又变得认真起来，“来这乌鸦公馆，并不是我自愿的。当然了，很多人来这里都不是自愿的。不过我相信你也看到了，虽然我有多重人格障碍，可是现在已经控制得很好了，人格和人格之间也相处的十分融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不想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就向院方提出了出院申请。可是乌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放我走。” 说着说着，沈徽似乎是陷入了很不好的回忆般，握着叶蓁手腕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攥得她生疼。直到叶蓁不耐地想要抽回手腕，才堪堪回过神来。沈徽发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马上松开了手，对着叶蓁道了声抱歉，继续道，“所以，我想离开这里，我需要你的帮助，叶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不安 刹那间，叶蓁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自打她认识沈徽之后，她从未向他提及过自己的姓名，就连刚才严娟带人进屋搜查，也未曾提到过自己的名字。而眼下这人又是从何得知自己名叫叶蓁的 莫非，他就是那个给自己寄了很多匿名信的接头人 叶蓁会这么联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说匿名信之所以匿名，说白了就是其主人并不想让人得知身份。可为了这次的案子能够有快速的突破，他们确实需要匿名人更多的线索和帮助。而回想起高庞第一次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也明确提及过，那位匿名人会帮助自己。想来应该是在她进入乌鸦公馆之后，匿名人可能与高庞有过联系。或许是高庞说服了对方或者怎样，让对方答应帮助。 以至于匿名人从此变成了接头人。 可是她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时时刻刻都有留意身边的人，只为了早日找到接头人，却始终没有什么收货。而如今沈徽的出现，加上他确实算帮助过自己，还不知从何知道了她的姓名，加上他更是直言不讳地告诉叶蓁自己的身份，所患何病，为什么找上她的目的，这些都在不经意间贴合上了“接头人”的身份。 难道，真的是他 可是不对呀。 亦如叶蓁所知道的，她在这里呆了这么多日子，先前用来做笔记的纸笔都是偷偷摸摸从宁陌的办公室里顺出来的，而且一旦被乌鸦的人发现后，就被搜走了。外加病人根本无法以任何形式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所以从头到尾叶蓁都没有想过，隐藏在这里的接头人，会和她一样是一个“病人”。 这么一想，叶蓁还真就拿不准这个沈徽究竟是接头人呢还是仅仅是一个莫名其妙找上自己帮忙的病人了。 正因为叶蓁吃不准，于是她只能试探着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能帮到你” 沈徽似乎是愣了愣，黑暗中的叶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更无从推断他心中的所想，待几秒种后，她才听见他道，“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本不该属于这里啊。” 这样的回答，就像打哑谜，仿佛什么都回答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回答。 见叶蓁静默着没说话，沈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正色道，“果然，若我不说的直白些，恐怕你还是不会信我的。真不知道该夸你警惕好，还是该抱怨你警惕好了。好吧，我只能告诉你，想要知道你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心留意，自然能知道。关键是，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来了之后又想要干什么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借着病人的身份，可你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只怕往后即便有了那串钥匙，很可能也是寸步难行。” 为何会借用病人的身份么 叶蓁被这个问题带跑了思绪，想当初她和高庞在探讨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曾经设想过，究竟是以医护人员的身份还是病人的身份混入其中更好。他们考虑到若站在医护人员的层面上，她或许无法接触到底层病人的感受，而且在某个层面上的位置久了，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变得不一样，甚至会被同化。关于这一点，可不是叶蓁和高庞杞人忧天，而是非常有可能的，尤其斯坦福监狱实验就已经成功地论证了他们的想法，所以最终叶蓁还是以病人的身份混入了乌鸦公馆。 而以这样的身份混进来之后，她所面对的困难和危险，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叶蓁回过神来，继续跟上沈徽的思路，也有心听听他的看法，“何以见得” “这一大串钥匙即便是化整为零，只怕在这样的单人间也很难藏匿，尤其你还得防着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到来的大检查。所以这串钥匙最好的隐藏之处就是那通风管道。可是你这个身高么。”沈徽轻笑了一下，倒没什么嘲讽的意思，“若是没有垫脚的东西完全是够不到的。何况凭你的力气想要悄无声息地拖动这铁架子床拿来垫脚，同样完全的不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乌鸦的人才不会起疑你在那通风管道里藏有什么猫腻。” 叶蓁没有应声，心里却微微讶异沈徽和自己想得完全一样。 “而且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既然我能从我的病房通过那通风管道跑到你的病房，当然也能带着你从那儿去别的地方。可是你呢凭借一己之力，就很难说了，不是每一次都能够让你有好运气，避开那些医护人员的耳目，大摇大摆走出去探险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然而像现在晚上一锁上门，你还能去哪里总不能每一次都等着有人给你开门吧” 叶蓁睁大了眼睛，想起曾经那唯一一次晚上出去的夜探，“真的是你” 沈徽扬起嘴角，“所以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那你能不能告诉，你是如何向外界取得联系的”叶蓁的心里还是有些挣扎，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吓怕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沈徽再一次叹了口气，声音低落道，“自然也是有人相帮，只是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叶蓁张了张嘴，实在不好意思再刨根问底地追问了。她思忖了片刻，若按照沈徽所说的，其实很多事情已经对的上了。可她还是说不出心中那种举棋不定的感觉来自哪里，或许在明天见过高庞后，和他商量一番，就知道该如何判断了。 恩、没错，谨慎一点总是对的。 于是，叶蓁对沈徽道，“要合作也不急于一时，你让我想想吧，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沈徽的眼睛亮了亮，很爽快地答应道，“好，三天后的晚上，我再来找你。” 第二天，周六。又该是高庞来探望叶蓁的日子。由于上周末，她因为被金佳茹折腾的关系，一直在监控病房养病，也没有接到有人前来探望自己的消息。或许有过，但是被人故意拦截也未可知。 所以时隔那么多天再见，叶蓁有很多事情要问高庞，尤其她让他去调查宁陌的事情可有查到什么以及她还要和他商量一下关于沈徽的事。 然而叶蓁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高庞。 这样的情况之前并非没有出现过，于是叶蓁耐着性子继续等，想着周日高庞总会来的。 却不想，他依旧没有来。 这下，叶蓁开始有些担心了，深怕他是否在盯梢宁陌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一瞬间，叶蓁的心都提了起来，然后被害妄想般地脑补了很多可怕的画面，都快将宁陌在心中擅自黑化成十分可怕的存在了。 于是乎她就这样走起了神，再然后就迎面撞上了想什么来什么的人。 “呜”叶蓁捂着鼻子往后倒退了两步，疼得鼻腔巨酸，不自觉地冒出泪花。再抬眼时，便看到宁陌侧过身回来看她，手里依然拿着一沓资料。只不过这次两人并非相撞，而是叶蓁单方面撞上了宁陌的后背。 由于叶蓁刚刚的疯狂脑补，此时再见到宁陌，难免带出几分敌意和防备来，所以就算是她走路没看人，还撞到人家，有错在她，她认。但道起歉来自然也就干巴巴地，只往外蹦出两个字，“抱歉。” 宁陌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叶蓁，对她的生硬态度并不以为意，反而温和一笑，“没撞疼吧” “没事。”叶蓁摇摇头，可她才放下捂住鼻子的手，就感觉鼻尖一热，两道鼻血就这么甩她一脸似的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放松 两人见状，皆是一惊。 尤其叶蓁自己都吓得够呛，她从小到大加起来都没留过这么多的鼻血。 而宁陌也是难得地皱起了眉，拉过叶蓁本能想要去摸鼻子的手，“别慌，放松，别抬头，微微前倾就好。”说着他掏出手帕递给叶蓁，又前后张望了下，“你这样不行，还是跟我去办公室处理一下，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叶蓁疑惑地看着他，因为鼻间唇上都是血，无法开口询问，只能被他带去了办公室。 这是叶蓁第三次来宁陌的办公室，前两次来的时候她都没有仔细打量过这里。如今趁着宁陌正在准备为她止鼻血的东西，叶蓁一边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边环视了下周围，发现宁陌的办公室其实挺大的，里面的摆设布局将整个空间分成了两个区域。 前面一半是他的办公区域，有放资料的柜子、办公桌椅，靠门的角落里还有一扇虚掩的小门，门外有个洗手台。而办公室往里后面的一半，则以一个镂空的书架为隔断，虽然因为书架的阻挡看不真切，但从缝隙处可以看到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而且布置的十分温馨惬意。 没一会儿，宁陌戴着医用手套，端了一个搪瓷托盘过来，又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开始替她进行清洁和止血处理。很快叶蓁的两个鼻孔里都被塞上了结实的棉花团，才堪堪止住了鼻血。 也正是因为鼻孔里被塞了两团棉花，叶蓁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哪怕她再心大，再不拘小节，以这样的面貌面对别人也会觉得尴尬，特别是当对方还一直在注视着你的时候。 叶蓁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说话声因为鼻子不通而嗡声嗡气的，“宁医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稍等。”宁陌将清理下来的血棉花等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摘了手套，走到洗手台边洗干净手，拿纸巾擦干后又按了几下杀菌免洗洗手液在手上涂抹。若不是叶蓁知道这个人有洁癖，否则定会以为他是在嫌弃侮辱自己。 做完这些，宁陌重新走到叶蓁身边，“你跟我进来。” 叶蓁见他是往办公室里面而去，只得不明所以地起身跟上。 绕过书架，里面的空间更为豁然开朗，其装修布置俨然像是心理医生的谈话室。 宁陌不等叶蓁开口询问，便指了指旁边那张柔软的皮质沙发，“躺上去吧。” 说完，他见叶蓁站在原地没有动，还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人产生歧义，宁陌有些羞赧地干咳一声，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你聊一聊你目前的病情状况。因为希望在此过程中你能够尽量地放轻松，所以觉得躺着的话，会比较舒服。” 叶蓁点了点头，感觉宁陌大概是想以心理医生的形式和她谈话，尽管她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但通过很多影视剧也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于是依言过去躺到了沙发上，还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好了，宁医生。” “好，请尽量放轻松。” “叮铃铃” 忽然，一阵电话铃响，惊得叶蓁坐直了身子，也惊得她边上的人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叶蓁疑惑地看着出声询问她的人，愣了好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高庞你怎么在这里” 高庞莫名其妙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今天又不是周末，我不在这里，难道在家休息” “不是。”叶蓁摇摇头，“我的意思是” 她说着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宁陌的心理谈话室，她也没有躺在沙发上，而是坐在编辑部办公室的桌前，她桌子上的座机电话一直在响，吵得人心烦。叶蓁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拿听筒，可电话铃却在她手指触及前的一刻断了音。 叶蓁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弄得愣住了，实在弄不懂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场景忽然跳到另一个场景的她明明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宁陌的办公室，他说要和自己谈一谈她的病情，要她躺在沙发上，要她放松 忽然，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探上了她的额头，身旁传来高庞略带戏谑地声音，“没发烧啊，怎么光说胡话呢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她睡糊涂了 叶蓁怔怔地望着高庞，又望了眼桌面上摊开的文件，拿起来一看，赫然是关于乌鸦公馆的历史资料。 所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在做梦 简直不可思议。 “这家医院” “你确定要潜入进去”高庞有些担心地看着叶蓁，“那匿名信上的失踪名单，很多都无从查起了，很难分辨信息来源的真假。若你进去后真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失踪名单 没错，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叶蓁忽然觉得脑袋嗡嗡的，但这种情况很快又消失不见。她伸手去翻找桌面上的文件，似乎是想要找出那份所谓的失踪者名单，可是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心里不禁有些焦躁，连带着翻找的动作也变得粗矿起来，将原本整洁的桌面越翻越乱，甚至还打翻了角落里的马克杯，里面茶水洒了一地。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奇怪”高庞伸手制止了她的举动，将散落在地的文件捡起来，看着她不安地询问，“你没事吧” 叶蓁蹙了蹙眉，她明明看见高庞在说“你没事吧”之前，嘴巴还说了些什么，可偏偏那几个字诡异地变成了嗡嗡声，没有听清。 “你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高庞无奈道，“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不是，后面那句，你没事吧之前。” “我只是啊。” 叶蓁眯起了眼睛，她还是听不清高庞说的那几个字。又让他重复了一遍，依旧无果。 叶蓁心里烦躁，执拗地认为这几个字对她来说十分重要，便让高庞不断的重复。 高庞对她向来宽和忍让，又是多年的好基友，自然迁就于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叶蓁还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请他说的话，只能紧盯他的嘴唇，试图从他的口型来分辨说话的内容。 就在她快要领悟出那几个字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叶蓁顿感自己的眉心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指轻轻一点，再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选择 叶蓁幽幽转醒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她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屋子的角落里点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周遭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纸张翻动的声音。 叶蓁迷糊了一会儿，坐起身，身上盖着的薄毯自然而然地滑落到了腰际。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下鼻间，鼻孔里的棉花团已经不翼而飞。 宁陌此时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见叶蓁醒来，将搁在膝盖上的资料放到了茶几上，温声道，“醒了” 叶蓁点点头，脑袋还是晕晕的，仔细回想了一下下午发生的事，按下流鼻血的事不提，之后大概是宁陌说要和她谈论关于她的病情，叫她躺在沙发上放松的谈话最好。然而她却因为沙发实在太舒服了，所以一倒下去就睡着了 叶蓁默了默，她最近特别犯困确实不假，可若说她困到能一贴枕头就着的地步，倒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所以刚才 叶蓁警惕地看了眼宁陌，总怀疑是不是他对自己进行了什么类似于催眠的举动 催眠，或者说催眠治疗，似乎看起来很玄乎，但在临床工作中的应用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方法。掌握催眠治疗的心理医生可以不用药物而治愈很多难治的心理疾病和障碍，比如焦虑、抑郁、恐惧、强迫、癔症等等心理障碍。还比如睡眠障碍、进食障碍、慢性疲劳综合症等等躯体障碍，以及厌学、口吃、各种成瘾的行为障碍。 而就叶蓁自身对于催眠的认知和了解，她曾经看过一个美国知名大学对于催眠术研究的纪录片，其中的讲解和实验让她相信催眠术确实是可以产生作用的。但也看人，因为有的人属于易催眠体质，而有些人则属于不易催眠体质。 叶蓁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一种体质，倘若她刚刚在睡梦中看见的一切并非梦境，而是宁陌以催眠术刻意引导所构建出来的话。那么显而易见的，她自然也就不属于不易催眠的体质了。 叶蓁蹙了蹙眉，又回想起“梦”中的场景，不明白宁陌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不是明明说好，只是以谈话的形式聊一聊她的病情吗叶蓁想开口询问却又不敢肯定宁陌是否会诚实的回答她，生怕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于是她犹豫地张了张嘴，却听宁陌率先出了声，“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有些晚了，去食堂大概来不及了。但我这里有些面包，你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吃些当做晚饭。” 叶蓁疑惑地眨巴了下眼睛，“宁医生不打算现在放我回去吗” 宁陌笑了笑，“我们还没有正式开始谈话不是吗而且我看你好像还有问题想要问我的样子。” 他的话音未落，叶蓁的肚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响亮的腹鸣，尬得她的老脸一红。 宁陌莞尔，“吃饱了才有力气问，不是吗” 很快，叶蓁就像看宁陌和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两份码放得漂漂亮亮的三明治，还有两杯热牛奶。当然，这些吃的都是叶蓁看着他从包装袋里拆开摆放好的，如此她也才敢入口。 两人坐在各自的沙发上，相对无言的用了这顿味道还算不错的晚饭。 吃完后，宁陌快速地收了东西，才重新走了回来，再一次坐到叶蓁的对面。 “宁医生，这一次还需要我躺着谈话么”一个晚上的时间，叶蓁真是越想越不甘，别看宁陌待她一派和气，实则将她拿捏的死死的，终于忍不住嘲讽道。 宁陌好脾气地微微而笑，“你愿意的话，自然可以躺着。” 叶蓁撇了撇嘴，没有真的躺下去，却还是放松了些肢体动作，将身体往沙发的靠背里一靠，顺手捞起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开始吧。” 宁陌颔首，知道叶蓁所谓的开始指的是可以开始谈话了，于是便道，“先前，如你所想的那样，你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我对你进行了催眠。” 叶蓁惊讶地望向宁陌，她想过宁陌既然摆出要长谈的架势，开场指不定会针对她的病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却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直接和自己坦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而不是用其他奇奇怪怪的理由隐瞒过去。 “为什么”叶蓁问。 “自然是为了治疗你的病情啊。” 宁陌说得理所当然，却把叶蓁噎得半死。 是啊，她是个病人，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宁陌对她进行治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反倒是她自己，有时会忘记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自觉。 不应该，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叶蓁自我反省了三秒，补救道，“我的意思是，宁医生你为什么突然对我采用这样的治疗手法” “我研究了你的病例，”他打开了搁在膝盖上的病历夹，目光在叶蓁的资料上流连了一会儿，“发现你的情况并不严重。” 说到这里，宁陌忽然抬起眼睛，视线正好与叶蓁的视线碰个正着，并紧盯住她不放，“尤其我还发现，你不爱吃药。” 叶蓁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攥紧了怀中抱枕的一角。她不吃药的行为，还自以为是做得有多高明，多避人耳目呢。想不到还是被发现了么 叶蓁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后重新迎上了宁陌的目光，“所以” 宁陌没有接话，而是对着叶蓁做了个暂且打住话题的手势，站起身，“有点渴了，想不想喝点什么不过我这里只有茶，可你已经睡了一个下午，在喝茶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叶蓁有些跟不上宁陌略微跳脱的思路，但她清楚地知道，在这间办公室中，她根本没有权利去主导什么，所以在怔楞了几秒后，道“唔白开水就好。” 宁陌没有答应她，不稍时端了个托盘来，里面的茶具一应俱全。然后他坐回座位开始泡茶，手法娴熟，外加人又长得俊美，手指也好看修长，简直让看的人舍不得挪眼。 没过多久，宁陌将其中一杯放在了叶蓁的面前。 剔透的玻璃杯里，薰衣草的味道被茶水的热气氤氲开了香气，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薰衣草茶，安神，有助于睡眠。”接着，他又给自己沏了壶茶，却是大吉岭。 宁陌闻了闻茶香，浅饮一口，也不管叶蓁喝没喝那薰衣草茶，自顾自地接上了之前的话题，“既然不爱吃药，那咱们就不吃了。” 宁陌的语气很轻松，甚至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感，仿佛在哄不听话的孩子，而孩子十分倔强，于是他便妥协了似的。“不过，为了你的病情考虑，我想还是可以换一种两全其美的治疗方式的。” “催眠吗”叶蓁捧着杯子，也尝了一口。 “是的，二选一，总要选一个才好。”宁陌扬了扬嘴角，“你说呢，小叶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