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温陶(修真)》 第1章 第1章温陶 北地有烛阳群山,主峰高达万丈,山上终年白雪覆盖,积年的雪融化成了北地赫赫有名的烛阳江。 烛阳江流经北地十六国最后向西注入西海。楚国是这十六国中的一国,它东面的潍浔城便坐落在烛阳江畔。 十一月,正是深冬,风雪正大,远处的天际低低地压着,暗沉的空中泼着雪,鹅毛般的雪絮伴着北风砸在人的衣物上,瞬间就浸湿了棉絮。 有凛冽的北风刮在她的脸上,刮得生疼,温陶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红斗篷,将冻彻入骨的北风隔绝在外。 天色渐暗,温陶一深一浅的在雪地中跋涉,窝在怀中的手紧紧地拽着一个荷包。走了一会儿,她看见了城郊的一座有些破败衰落的大院子,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院子里的廊下正站着一个少年,见温陶开门进来连忙迎了上来。 温陶看着他身上单薄的洗得发白的冬袄,皱眉道:“席彧,我不是让你待在屋子里等我的吗这么冷的天,你身体又没有我强壮,万一染上风寒怎么办” 名唤席彧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一张英俊的脸有些暗黄瘦削,薄薄的微卷的头发被他紧紧的扎起束在青色布巾里。他一双细长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温陶的脸,笑道:“不过是站在院子里等你,没有什么的。” 温陶没有理睬他,她进门,用力在冰凉坚硬的地上狠狠跺了两下脚,又取下身上染雪的斗篷,才听得少年沉闷喑哑的声音道:“那个人他醒了。” 那个人醒了。温陶一愣。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席彧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上个月雪刚开始下的时候,她从烛阳江上打捞了一个人,一个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人。 然而她没有问那个人的消息,她拿着手中的荷包掂量着,回头问:“爷爷今天怎么样” 席彧摇头道:“还是老样子。” 还是老样子,那便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温陶和席彧都清楚这点,气氛有些压抑,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温陶又问:“爷爷现在怎么样” 席彧道:“他已经歇下了。” 温陶点点头,朝着后堂走去。 这座宅院不仅破旧衰败,而且还弥漫着一股阴森凄凉之感,尤其是这样下雪昏暗的天气里、停靠着棺材的后堂。之所以有棺材,只因这里是一座专门停棺的义庄,而那个被温陶救回来的人,便在其中的一座空棺材里头养伤。 在温陶救这人之前直至方才踏进这屋子的前一刻,她都没有想过这人会如此的话多。 她和席彧依次走进沉闷阴冷的后堂的时候,就听得一个青年洪亮的嗓音:“这雪其实下的也不大,这天,其实也不怎么冷。我昔年跟着几位师兄师姐北上的时候,可是去过极北之地,极北之地有着漫天遍野的雪,河是冰河,便连山也是冰山,那里的冷,是冷到骨髓的冷,不是这北地十六国的冬天可以比拟的。” 这青年的口吻像极了着急卖弄文采的书生,又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将生平所历娓娓道来,但奇异的是,这二者都有在这青年身上出现,并且毫不混乱。 温陶转身问席彧:“你和他说过话了” 席彧点头。 温陶问他:“你说了些什么” 席彧道:“这里是哪里,谁救了他,以及,现在是什么年代。” 温陶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屋内那人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既然来了,那就进来,总杵在门口干什么。” 温陶闻言也不客套,就这么走了进去,她一眼便看见一个长着国字脸的英俊青年披散着头发坐在棺材里头,他两只胳膊放在棺材沿上,正定定地盯着门口。 这人一张小麦色的脸,鼻梁高挺,脸型刚毅,眸中透着坚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刚毅果敢之气。 直觉告诉她,此人不简单。 温陶直截了当地说:“是我把你从河水中打捞出来的。” 这人道:“你就是温陶。”说的虽是疑问,语气却甚是肯定,他又道:“你们可以叫我铁我姓铁,随意你们怎么称呼吧。” 温陶便道:“铁公子。” 这人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温陶又道:“我上次救你回来时,你身上有刀剑的伤口,看来你不是个普通的人。” 铁公子大笑道:“小姑娘,很敏锐的察觉力。” 温陶道:“本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救了你,却不希望被你的麻烦事缠上身。所以还请铁公子伤养好之后就离开这里吧。” 铁公子点头道:“不想招惹麻烦上身,我可以理解。” 温陶道:“我看你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想来明日就可以离开了。” 说罢,她离开后堂走向厢房。 厢房中不同于后堂的阴冷灰暗,这里朝阳,光线明亮,屋内也燃有火炉,显得格外的温暖。 这一切都因为厢房里躺了一个人,温贤。 温贤有一张布满了褶子的脸,脸上瘦的没挂几块肉,凸出的颧骨高高挺起,一双眼睁的大大的,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眉清目秀。他正躺在一张矮塌上,塌上垫了厚厚的一层旧棉被。 温贤睡着了,他睡得并不安稳,眉间紧蹙,面色不安。 温陶关上房门,和席彧走到外间,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的那包银子,将它分成了同等的两份,然后把其中的一份推给席彧,她道:“拿着这笔钱,离开这里吧。” 席彧抬眼看着她,眸中似闪着泪光,他哽咽了一下,慢慢说:“你要赶我走” 温陶道:“你应该知道,爷爷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你虽然才十三岁,却是个秀才之身,爷爷也说你读书有灵气。你拿着这笔银子到城里去找书院的先生,他会知道怎么帮你的。” 席彧瞪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温陶,嘶哑着嗓音问她:“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温陶道:“等来年开春我埋葬了爷爷,就会离开楚国。” 席彧忙问:“离开了楚国,你要去哪里” 温陶道:“这北地十六国,何处去不得再说了,我本不是楚国人。” 席彧张张嘴,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温陶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我们什么都没有,若有权势或者钱财,我们便可以找来为爷爷续命的药,也可以离开这阴森森的义庄。”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这十两银子便是两人这几年来所有的积蓄了。 席彧看着温陶良久,最后沉沉低了头。 夜色渐深,前厅内只有一豆橙色的火焰横在两人之间,微弱的跳动着,一如这寒冷冰日立渺茫的温暖和希望。 第二天,雪更大了,天气也更冷了,温贤的身体也越发虚弱,已经连药水都难以入口。 温陶急得心里发冷,席彧却突然跑来来告诉她:“铁公子说他有办法救爷爷的命。” 顾不得这姓铁的人有什么别的心思,温陶定定心,还是去了后堂。 后堂比昨天更冷,却亮堂了不少,铁公子披散着头发瘫在那口薄棺材里,一双浓眉大眼漫不经心地盯着屋顶。 温陶问他:“你真的有办法救爷爷” 铁公子看着温陶,笑了,他道:“当然。” 温陶问:“有什么条件” 铁公子无谓道”一则我的命虽然不是你救的,你却把我从快结冰的江上救下来,我欠了你恩情。二则,我身上的东西你们两个都没有动,看来你们两个还算得上正派人士,我便乐意救。” 温陶看着他,迟疑道:“城里医术最出色的大夫都说爷爷药石罔效。” 铁公子摇头,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来,然后从袋子中拿出了一个透着光亮的白色瓷瓶。 铁公子道:“这瓶子中有三粒回春丹,虽则只是下品,但对于凡胎已算得上灵丹妙药。” 温陶眸光微闪,她抬头看着铁公子,铁公子笑笑,他倒出一颗指甲大小的白色药丸来,欲要扔进口中,温陶忙道:“不用了,我相信你。” 她伸手接过铁公子扔过来的瓷瓶,触手微凉,但拿在手中却沉甸甸的,异常的有分量。 温陶倒出一颗,只见这药丸不过指甲大小,闻之一股清香的药味,将她身上的疲劳一扫而空。 席彧侧头看着,他问道:“这就是回春丹” 他又问:“这真的有用吗” 温陶道:“若这三颗回春丹都没有用,那这楚国,就没有可以救爷爷的东西了。” 她看着瘫在棺材里头的铁公子,点头诚心谢道:“多谢。” 两人回到厢房,温陶倒了碗热水,手中拿着回春丹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温贤有些迟疑。 席彧道:“怎么了,这回春丹有什么问题吗” 温陶摇摇头,她喂温贤就着热水吃下一颗回春丹。这回春丹入口即化,然后就被温贤无意识的咽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无救 温贤是个久病之人,他瘦削的脸上颧骨高高凸起,两颊也只剩骨头在撑着,看不见什么肉,脸色也是老人特有的蜡黄无神。此时回春丹不过刚入喉,他的脸色就已经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些许,就连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了下来,眉间的紧蹙舒展开来。 席彧定定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慢慢道:“这回春丹真是不同于以往的药丸。温陶,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温陶抬眸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席彧看看白瓷瓶,又看着温陶,他皱眉道:“你刚才说若这三颗回春丹都不能救爷爷,那便没有什么东西能救他。” 温陶沉沉的叹了口气,她点头道:“因为我以前见过。这不是凡人的药,这是修仙之人的药。” 席彧皱眉道“修仙之人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可以飞天遁地的仙人,那不过都是野史传说罢了。” 温陶道“他们不是仙人,是修行之人。我见过他们。” 席彧的眉皱的更紧了,他沉默了片刻,才凑近了些,低声道:“难怪爷爷不过才吃了一颗就能好转不少,不过你是说铁” 温陶点头,她沉声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到烛阳江上救人。我虽然不会见死不救,可要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摇了摇头。 席彧又问“你从哪里知道他的身份的” 温陶垂眸,低声道“我说过,我以前见过修行之人。” 在温陶开始懵懂记事的时候,她就见过修行之人,那些人进宫拜见她,和她描述着魏国的国策一旦施行将会引起怎样惊人的效果。 在城破国亡的那一日,她也曾见过修行之人,那些人或随着魏国都城的大火湮灭,或站在楚国现任君王的身畔,目光孤傲冷清。 就连这回春丹,她也知道。 但这样的话,却不能同身旁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席彧说,因此温陶只是淡淡地提了一句,便再也没有提及此事。 如此又过了三日,铁公子赠予的三枚回春丹已被温陶悉数喂给了温贤,温贤的脸色也是一日比一日红润,他甚至能每天清醒片刻,躺在床上和两人说说话了。 而这般一来,温陶自然不好再开口赶铁公子走,还得和席彧一起将他从后堂迁到厢房里养伤。 铁公子的伤势很奇怪,除了他的两条已经筋脉断绝的腿,温陶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受了重伤的,但他竟也和温贤一样,是个每日夜里都会咳嗽个不停的病秧子。而且换了平常人,若是知晓自己两腿筋脉断绝,只怕早已大哭大闹或是寻死觅活,可他却仍旧每日里坐在床头和两人聊天,竟似丝毫也不担心他的病情的模样。 每当席彧问及他的伤势,他也只是道“习武之人的内伤罢了,你们两个小孩子是不懂的,这腿也不用担心,我师门自会有办法。” 再问,他也只是三言两句就岔开了话题。 温陶心知,这怕是他们这些所谓的修行之人的手段。想来,这些修行之人与他们这些凡人到底是不同的,想到这里,温陶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城破时那些大喊着“我以我身殉我道,不悔也”的修行之人。 夜里,温陶躺在塌上裹着破旧的棉被,她嗅着棉被上淡淡的霉味,透过破败的窗户看着天边的月色,楚国冬日里彻骨的寒冷通过单薄的冬衣传进她的体内,她感觉浑身发凉。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幼时。 从温陶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是魏国的君王,北地十七国里的魏国。 她是一国之君。 她从小坐拥一国,享受着惊人的财富和滔天的权势,被一国最顶尖的学者培养,和一群世人闻所未闻的修行之人探讨治国大策。当然,她那时还小,很多治国大策都不太懂,不过是听听这些人为她画下的宏图伟业然后点头罢了。 这些修行之人中有男有女,他们不仅来自北地的十七国,还来自温陶所不知道的许多地方。 她从母后那里知道这些修行之人是她已故的父皇最信赖的人,他们治国的最后目的和父皇毕生追寻的“天下大同”殊途同归,所以,她便也信赖这些人。 温陶问他们“所谓修行之人,都是做些什么的,和你们一样入仕辅佐君王吗” 这些修行之人中有人笑道“每个修行之人都有自己的道,我们的道在于辅佐陛下和魏国,达到我们所追求的天下大同之道,我们这类修行之人,有人称我们为儒修,可我们修行的理念,又岂止是儒而已。” 有人道“有些修行之人,他们以善为本,坚持行善,以普渡众生为己之道,我们称之为佛修。还有些修行之人,却是修心,他们中的一些既能入世成就一番伟业,也能在修真界里头埋头苦修千百年,但他们无一不是心神坚毅之人,只等待有朝一日道成,飞升上界,这类修行之人,是道修。” 温陶问他们“传说中仙人可长生,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有袖里乾坤的本事,也是真的吗” 有人道“我们这个世界没有长生的仙人。” 温陶再问,他们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了。 这些修行之人也并非个个都是脾气温和的仙人,他们也有着许多凡人的七情六欲,也会为了一条策论在温陶面前吵得面红耳赤。每当这时,温陶就坐在殿前的台阶上,看着他们争论的唾沫横飞。 后来,温陶渐渐长大,她也对这些修行之人的所谓国策有所了解,而这时,已然迟了,就连温陶都能隐隐察觉到他们走的路子有了偏差。 他们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对她说“陛下,是我们的错。我们走了许多岔路。” 这名老者已然不年轻了,他须发皆白,平时谈论起自己的道来熠熠生辉的眸子此刻已然蒙了灰尘,有滚滚泪珠从他脸上滑落。 温陶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后来城破国灭。 那把火整整烧了一个月,烧的魏国的天空都红了,烧的温陶炙热的心在颤抖。 火中,她的母后带着全城子民殉国,这些修行之人也被烧死了,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殉道。 “我以我身殉我道,不悔也” 这是这些修行之人最后说的话。 温陶坐在大殿前看着他们身上突然冒出绿色的火焰来,不过瞬息间就将他们的血肉化为灰烬。终于还是有一个已然不年轻的女修动了恻隐之心,她念诀,拼着最后一把力气将温陶和当时的太傅温贤送出城。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还是个不知道自己道的孩子,不该为了我们和你父亲的道而殉身。” 这年,魏国为楚国所灭,温陶七岁。 第二日醒来时,温陶愣愣的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直至席彧担忧的唤她,她才慢慢点点头。 席彧沉声道“爷爷怕是不好了。” 温陶的心猛然下沉。 温贤在喝药时突然吐出一口暗红的血。血瞬间就染红了新买的棉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席彧惊得手中的药碗当场就跌碎在地,然后就立马过来唤醒温陶。 铁公子只看了温贤红润的脸色一眼,便道“看来这回春丹也只能延续他的寿命,却救不了他的性命。” 温陶去请大夫,大夫只说“表象健康,内里却是早已腐败不堪,恐是回光返照之像。” 温陶坐在床榻旁,看着形容枯槁的温陶,忍不住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温贤的手很大,很粗糙,指节上还有长年累月提笔写字留下的老茧,但是与温陶记忆中温暖的厚实的大手截然不同。这双手暗斑遍布,皮肤松弛,除了温陶和温贤,谁也不知道,这双手也曾写过锦绣华章和治国的纵横策论。 想起昨夜的梦,温陶的泪怔怔的往下落,滴在温贤干燥的大手上,他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定定的看着温陶。 温贤是这里唯一的一个知道她过去的人了。 温贤的喉里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有些浑浊的眼定定的看着温陶,温陶俯身,侧耳倾听,听见他道“别别怕别想过去的事我、我走了你你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莫为了过去的事情放不下” 不过说完这一句话,温贤就似已经用尽了力气,他又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帘,呼吸竟也慢慢平稳下来。 铁公子道“如果没有那三颗回春丹,他只怕在今夜就要故去。” 席彧忙道“他已经吃下那三颗回春丹了。” 铁公子道“那他最多能撑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开春,他还是逃不掉。只可惜那是我随身携带的最后三颗适合凡人食用的疗伤丹药了,现在我身上的这些丹药,别说三颗,只要半颗,他就能立马爆体而亡。” 席彧不说话了,温陶也不说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灵根 北地的冬天再长,也还有过去的一日。 二月,冰雪消融,新芽吐露,铁公子的伤势逐渐好转,温贤夜夜咳嗽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二月十二的这一日,温贤早上醒来时便面色罕见的红润了些,他甚至能微微坐起,和温陶说两句话了。这一日,他让席彧念书给他听,他给温陶描述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到了下午,他已面露疲色,他支开席彧,紧紧握着温陶的手,久久不语。 春日斜阳透过窗户洒在温贤这老迈枯朽的躯体上,他觉得身上升起一股暖意,将温陶的手捏的愈发紧了。 温陶觉得手指有些痛意,但她没吭声,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头。 温贤道“我就要走了,独留下你这么一个孩子在世上,我实在放心不下。” 温陶道“您在担心什么,老师我能照顾好自己。” 温贤叹气,他伸出手,想去摸温陶的头,最终还是没能伸出去,他低声道“等我走了,这世间之大,你尽可逍遥,不要把自己拘禁在过去,那些事情,早已埋葬在一场大火中,和你,没什么干系了。” 温陶闷着胸点点头。 温贤看着一旁装作熟睡的铁公子道“铁公子,我知你不是凡俗中人,若我死后,你能照拂这两个孩子一二,我温贤便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必然报答你的恩情。” 铁公子一怔,他笑道“你们爷孙俩也是身怀秘密之人,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也没什么稀奇的,但你可知,修行之人从不轻易允下诺言。” 温贤歉然道“如此,是温某冒进了,还请铁仙师莫要介怀。” 铁公子道“我叫铁中扬,你还是不要仙师仙师的叫我了。更何况,你就算不说让我照拂温陶,我也会照顾她一二的,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将我从烛阳江上打捞回来,否则我虽不死却也会去掉半条命,哪里还能像今天这般不过短短数月就将伤势养的好了七七八八。但席彧此人嘛,他与我并无什么因缘,我不过从财物上略微接济一下便可” 突地,铁中扬一惊,他猛然从床上坐起,道“还有一种情况,若是这两个孩子有修仙的资质,我可以带他们前往修真之界,在那里,我可以更好的照拂他们一二。” 温陶道“修真之界是说前往那里的人就可以做一个如你们一样的修行之人吗” 铁中扬点头。 铁中扬从他腰间一个巴掌大小的灰扑扑的袋子中取出一份碗碟大小的司南模样的东西,然后又取出两枚明珠大小的闪着莹润白光的玉石。 他把两枚玉石嵌入“司南”上面的凹槽,然后掐了个决,用手按了按这东西,才叹了口气,笑道“幸好我的储物袋中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没扔,现下正好可以拿来粗略的测试一下你们两个的修仙资质。” 他道“这东西叫司北,作用和司南相似,不过司南用来测试方位,司北用来测试灵根属性。” 席彧问“什么叫做灵根” 铁中扬道“道家认为阴阳二气生五行,五行含万物,而符合修仙资质的人体内便会有五行灵根或者五行灵根变异而来的异灵根,所谓白金、青木、黑水、赤火、黄土,便是五行灵根了,如我,便是金土双灵根。至于异灵根,比起修真界遍大街的五行灵根,则是少之又少,等闲不得见。” 席彧道“难道不是每个修仙之人体内都蕴含五行灵根吗” 铁中扬哈哈大笑了一声才道“的确,每个人体内都有五行,但这修仙之人的灵根却是越少并且越纯净的好,灵根数目越少,而且越纯净,则修行进阶所花费的时日就更短。” 比起漫长的等待来,世人总是喜欢快速的,温陶了然,她又问及方才的两枚玉石,铁中扬只道是修真界通用的货币,不过其中的一些纯净的可以拿来驱动宝器。 “这方司北,就是最通用的一件宝器,用两枚中品灵石就可以驱动,“铁中扬说着,指着两人笑道,“好了,现在你们谁先来” 席彧和温陶对视一眼,温陶正想说什么就听得温贤咳嗽了一声,席彧道“我先来。” 他说着,走上前去,按着铁中扬的吩咐将手搁在那方司北的另一个凹槽上。铁中扬两手翻飞,他掐了一个诀打入席彧的额间,席彧全身被笼罩在一层白雾里。 司北上的指针没有动,铁中扬摇摇头,惋惜道“你性子不错,可惜此生没有修仙资质。” 席彧将手收回,他脸上神色淡淡,温陶一时分不清他此刻心底是个什么滋味。 温陶走上前去,也将手放入凹槽之内,铁中扬将一股微弱的气流打入她的额间,她只觉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一片轻松愉悦之感,有暖暖的气流顺着她的血管筋脉流遍全身,霎时间,一股微弱的风从她身上传出,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生机。 司北的指针晃了两下,“啪嗒”一声裂为两根,一根短的指向木,一根长的指向木外圈的“风”。 铁中扬愣了一下,他大笑一声,收回手,看着温陶道“没想到我此番游历竟然还能遇见你这样一个有着如此修仙资质的人。你这风木双灵根,木主生,风属木,二者相辅相生,可谓妙极。” 温陶不禁扯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她回头,正要看温贤,却见一旁的席彧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眸中隐有情绪。她心底的愉悦不禁消减了半分。 温贤倒是笑了,他稀松的眉弯着,眸中似闪着光,他握着温陶的手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凡人” 话语未尽,他转开话题道“若你真能得道长生,也不枉我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照料你至今可惜啊,可惜这一天我是看不到了,我只希望过去的事情,不会成为你今后道路的阻碍。” 温陶点头。隐隐的,她想,她以后也会有自己的道。 她回头看向席彧,眸中有歉疚,她回头问铁中扬“如果我要前往修真之界,是不是代表着以后就不能回来了” 铁中扬还是摇摇头“我说过,道修皆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从不禁止同道回凡尘界,但是有一点,修仙之人寿命很长,当你回到凡尘发现幼时伙伴已然白发苍苍而你却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谁的心里都不会好过。因此,我们很多修仙之人都主张一入仙门斩凡根。” 一入仙门斩凡根。 温陶心中默念,她又想起这短短十一年来的人生,默然喉中已有些发涩。 铁中扬叹了口气道“修仙之路漫漫无期,短则数十年,长则上千年,你该知道有很多人不能陪伴你太久,这条修仙之路上,我们都是孤独的。” 温陶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指点。” 次日,温贤病故,享年七十八岁。 温陶和席彧两人为他整理遗容,而后把他放在了后堂一直备着的那口棺材里。两人又挖了整整一天,在义庄一侧挖出一个坟来将他葬了下去。 温贤的手垂下去的时候,温陶没哭,他的尸身逐渐冷掉然后合上棺材盖时,温陶也没哭。 但此时,新坟前的杨柳吐着嫩芽,坟前白幡随风舞动,风中卷来淡淡的香味,温陶看着面前的坟茔,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她眼眶微热。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去,也许是真的已经和温贤一起埋葬在这座孤坟之内了。 席彧轻声道“温陶,该写碑文了。” 温陶有些颤抖的接过笔,她蹲身,却提笔不能落字,终于,一滴墨水落在木牌上,温陶叹气,提笔写下“温贤之墓”四个大字,又在一旁写下自己故去的名讳、魏国最后一位帝王杨陶的名字。 字体因为笔触的稚嫩显得并不好看,但她一笔一划写的异常认真用力。 写罢,温陶起身,她道“我自去修仙路,你,好自为之。” 她转身离去,竟是十分的潇洒,没有回头再看身后的坟,亦或是人。 温陶跟着铁中扬离去的第二日,席彧起的很早,他摘了些新鲜的野花放在温贤的坟前,心里暗暗谋划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他本是这潍浔城中的乞儿,不过聪明些入了温贤的眼,便得以跟着温贤他们住在这破败的义庄里,还能够跟着他读书习字,乃至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之名,如今温贤和温陶都已离开,席彧也不打算久待于此。 耳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铁甲之声,席彧有些惊讶的回身望去,却见一列红衣白甲的军人手执红缨枪围住了义庄,这队甲胄之兵来的太快,他们的动作也太迅速了,快到席彧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众人围住了。 席彧警觉的望着众人,拢在孝服中的手隐隐颤抖,他看见一个身着黑衣华服的中年人从军士中走出来,这人相貌堂堂,一身威仪气势逼迫的席彧心下极为难受,他沉声问“你是谁” 这中年人笑道“你在寡人的领土上,却问寡人是谁” 原来这人竟然是楚国的君主。 席彧的心沉了沉,他却没有跪下也没有弯腰,他问“请问陛下来此有何贵干。” 楚王道“我来寻一个人,这人名唤温贤,他身边还有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女孩儿。” 席彧冷声道“老师已经逝世,这便是他的坟茔。至于温陶温陶离开了楚国。” 楚王走近,他蹲身看着温陶写在木板上的子,久久沉默。他问“你说那个女孩儿叫温陶那她去了哪里” 席彧扭头不语。 楚王笑了,他拍手,军队后方走来两个内侍,楚王沉声道“叫人把这座坟茔里的人迁出来重新厚葬,葬在魏陵一侧,上书大魏国士温贤之墓,左侧小字留魏哀公杨陶以及寡人的名讳。” 楚王回身对着席彧笑道“你很有胆量,不如入寡人的朝堂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南行 远处青山如黛,被一层朦胧的白雾笼罩着,平添了一抹神秘之感,身下烛阳江似玉带流淌在崇山峻岭之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温陶有些拘束的站在飞剑上,看着身边如雾般向后急速散去的云层,感受着脸上扑面而来的凉意。即便已经在这飞剑上站了几个时辰,她看着剑光之外的群山大江,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恍如梦境。 铁中扬盘腿坐在飞剑的前端,有风舞起他披散的黑发,他腰背挺的笔直,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温陶看着他的背影,隐隐觉得他和义庄时明显有了差别。即便他的腿还没好,但是这似乎并不妨碍他的行动。 若说义庄时他是被围困浅滩的蛟,那么此时他就是翱翔四方的游龙,他们脚下的这方飞剑就是他横扫一切的利器。他和温陶幼时见过的修行之人有些不同,但他们都有着一样的傲骨,在自己的领域里有着极其强大的自信。 温陶隐隐有些震撼,她想,修行之人便是这样吗 站的久了些,温陶略微动了动脚,却还是不敢随意踏出剑之外。 铁中扬轻笑一声,他道:“你别担心会掉下去,我这飞剑长一丈宽三尺,你就算躺在上面睡觉都可以。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会被飓风吹下去,我给你掐了一层避风膜。” 温陶松了一口气,她动了动脚,也不再站着,而是和铁中扬一样盘腿坐下,她又伸出手触了触前方的空气,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唤道:“铁师叔。”这是应了铁中扬的要求这般唤他的。 铁中扬反过身来,他面对温陶坐着,脸上带了丝笑意,黑漆漆的眸望着温陶,带着一丝疑惑。 温陶盯着他随风飘扬的发,好奇的道:“铁师叔,修仙到底是一件怎样的事,能给我说说吗” 铁中扬的眸光突然变得很深远,他遥遥的望着飞剑穿过的云层,目光缥缈,神色向往而带了丝火热,片刻又消弭于无形,他缓声道:“修仙不过是修行的一种,我是个剑修,剑修是道修的一派。” 温陶亮了眼眸,铁中扬道:“我师父曾说,这世间其实人人都可修行,不过有的人这辈子会开窍,有的却十辈子百辈子都不会开窍。而有修仙资质的人堪称万中无一,如你这般有着风木相融双灵根的人,更是修仙之人中的百里挑一。” “道修修心,每个人的心不同,道也就不同。有人修剑,是为剑修;有人重道之四技,是为丹修、符修、阵修、器修;还有人修御兽之道,是为兽修除了这些常见的,还有厨修、音修、画修可谓人间有百业,道修却远不止百种。” 铁中扬说的这些是温陶以前闻所未闻的,她听的格外精神,只觉得她的人生除了在楚国义庄时的贫寒和午夜梦回时记起来的魏国的种种,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新奇的、精彩而梦幻的大千世界。 他们一路向南,在铁中扬零星的介绍中,温陶也知道她以前以为就是全世界的北地十六国也不过是这苍茫大陆的一个不大的地方而已,他们此次前去的是被辛未界的修行者唤作中州的地方。据铁中扬所说,凡人口中的北地十六国不过是在中州和北地之间的一小块地方罢了,除此之外,自然还有西海、南荒、东林,西海之外还有群岛数万。 中州有辛未界最大的山脉,汀几山脉有天堑般的数万丈高山,山脉之外的凡人若非能得修行者带入,否则无人能翻越万丈高的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进去。除却富含灵脉灵矿的汀几山脉,中州还有着无数绵延不绝的崇山峻岭和流淌着的万里川河,占地面积比十个北地十六国的加起来还要广。道修重隐于山林,故而辛未界大半的道修宗门都坐落于此。 铁中扬道“修行者分儒释道三教,我为道修,看你的心性与资质,这般与我同去也是会成为道修的,我便与你说说道修的情况。道门下有七大顶级宗门,为四宗三派,另有三个顶级的修真家族,除此之外还有诸多一二流门派或是一二流世家,再往下就是些小门小派或是不入流的修仙家族了。” “道门四宗即为丹宗、器宗、符宗和阵宗,这四宗乃是上古道门的嫡传,不过后来另开山立派了,四宗虽另立,但守望相助,四宗子弟皆师出同门,又自诩为道家正统,故而有些瞧不上其他三派的弟子。” “另三派稍逊之,为十方剑派、玄光派和七星派。十方剑派主剑修,我就是十方剑派的弟子,玄光派和七星派门内弟子众多,修行的路子也多有变化。至于这三大世家,乃是燕氏、伍氏和太叔氏” 他们二月半离开楚国,一路南行,有时暂居凡人城市,但更多的时候还是露宿荒野。若有幸待在有凡人的地方,温陶倒还有口热饭可以吃,可以洗个热水澡,甚至在床上歇一夜。可若是运气不好,行走在荒山老林之中,铁中扬便特意放慢了御剑飞行的速度,每日都有个时辰要落在地面上,却是为了让温陶打猎饱腹之用。 温陶生而有力,幼时也曾得高师指点过武艺,虽然瘦弱却有一身与成年男子差不多的力气,否则那日她也不会将铁中扬从漂流的烛阳江上救下。但她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武功,不知道怎么运用自己这身蛮力,幸而铁中扬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虽然腿脚不便,但也会教导温陶一些简单的武艺,让她渐渐的学会拿起长弓匕首来狩猎。 这般过了五个多月,直至八月初,温陶盘腿坐在飞剑上,按着铁中扬指的方向向远处望去,才隐隐看见了一面高达万丈的如镜面般的峭壁。 温陶穿着一身白色的麻衣,在这彻骨的寒意中站的挺直,她看着远处刀削般的悬崖峭壁,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似是知道温陶在想些什么,铁中扬含着笑意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他道“听说汀几山脉的这道天堑是昔年仙人斗法所劈下的,迄今已有十万多年。不过这都是传说罢了,就连我也不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 在见到这镜面一般的山一个月后,他们才终于御剑飞行到了它的面前,铁中扬道“汀几山脉北边有天堑,若要绕道恐花费数月之久才能继续南下,凭我的境界,我若是贸贸然带着你越过万丈高的云层,即便我没事,你也会被冻死,所以我们不从上面进去,我们从下面进去。” 他们越过山下的万里丛林,行至山脚下的一方山洞前停了下来。温陶仰头,看着耸入云天的山,心底暗暗深吸了一口冷气,她又回头看着眼前的山洞,但见这山洞高约一丈,宽约七尺有余,里头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铁中扬从他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罗盘一般的法器,又取出几颗灵石,双手翻飞,山洞外的石壁上隐隐现出一方两仪八卦象,这卦象愈来愈亮,温陶想要看清时,脚下的飞剑已是随着铁中扬手指的动作微微向前,他们进洞里去了。铁中扬道“我们经过这方隧道过去,你不要害怕。” 温陶轻轻应了一声,却是缓缓坐下,双手紧紧握成拳,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被飞剑的光芒照亮的山洞。进这洞里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起初觉得胸腔内空气渐稀薄,整个人有些晕晕然,不过片刻眼前突现光线,她抬眼,只觉得眼前一亮,有阳光洒下金辉,她看着眼前的绿水青山,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空气清新,惠风和畅,温陶全身都畅快极了,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发凉的身体变得温暖了许多,她朝后望,却见他们从光滑垂直的石壁里头直直的冲出来的,他们身后并没有山洞。 铁中扬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他笑道“我总算是回来了。”他回身看着温陶,却是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灰色袋子递给她。 温陶有些不明的接过,但见这袋子摸起来一层光滑细腻的绒毛,似乎是上好的鹿皮,上面还有些繁复的如枝条般曲折的深色符文,袋口处是一圈玄纹,而后是垂下来的两根带子。 温陶有些不明的看着铁中扬。 他笑笑,道“我答应了温老先生会照料你一二,此时既已入中州,等会儿再引你到平临城等候四宗三派的收徒大典。这方乾坤袋是我练气期时所用,里面还有一些丹药灵石并书籍玉简之类的东西,虽不值钱,但对现在的你来说却是刚需。如此这般,便是还了你予我的恩情。” 温陶喟然,却是心下知晓两人之间本就一丝恩情牵扯,铁中扬能带她来修仙界还赠予东西已是够义气的了,遂点了点头。 铁中扬也不耽搁,带着温陶沿着一条玉带河向南行了半日,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时,他御剑飞行的速度却是慢慢降了下来,直至行至一处略为平坦开阔的小山丘时,他停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平临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响起,有冷风夹着森林中的白色雾气拂面,温陶陡然觉得浑身发凉。 铁中扬轻笑一声,语气却极为温和的道“还不出来” 他话音刚落,温陶就见着前方一棵参天巨树后走出来一男一女。其中的男修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眉毛高挑入鬓,眉宇间尽是傲气,一身白色锦衣似锦非锦、似缎非缎、似布非布、似绢非绢,看着光滑细腻,显得极为光丽飘然,他背上还背着一柄长剑。这女修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比身侧的少年修士老成沉稳许多,她一张芙蓉面,鬓发高束,一身白纱裙穿在身上倒是英气比娇气更甚之,背后也背着一柄长剑。 这两人看着铁中扬,皆躬身抱拳,行礼,齐声唤道“小师叔。” 铁中扬轻声嗯了一声,而后望了温陶一眼。温陶忙起身,学着他们的模样也对着两人行礼,口中道“温陶见过二位仙师。” 听着温陶的称呼,郁维君眸光一闪,却是微微点头,一旁的傲气少年郎自如却是直接忽视了她。 铁中扬疑惑地道“维君,自如,怎么是你们两个来了,师兄呢” 郁维君道“师祖出关之日将近,师父如今还在门派里照料,故而收到师叔的传信只是让我和师弟前来迎候,顺便照料一下此届的收徒大典。” 铁中扬讶然道“师父要出关了”说罢,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一团,眉毛紧凝,随后叹了口气。铁中扬是个藏不住什么心思的人,他这般模样尽现温陶眼前,直让她觉得其中似有什么隐情。 郎自如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铁中扬,却是看着他诧异的问“小师叔,你不过离了三年,怎的修为就从筑基大圆满跌到了筑基初期” “自如”郁维君厉声道,眉宇间透着一股无奈,随后她望向了铁中扬。 铁中扬笑道“嗨,郎自如你这小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如今修为与我差不多了,这便尾巴翘上天了” 郎自如低头道“师侄不敢。” 铁中扬笑着哼了两声,笑骂道“我境界跌了,你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着,这下好了,等回到宗门里再与你比试比试。” 他说着,拉了温陶出来,道“这孩子叫温陶,她救过我一命,又身负双灵根,算得上修仙的好苗子,我便带她来中州参加此次的收徒大典。” 郁维君喜道“既是师叔的恩人,又是双灵根,那便可参与此次的收徒大典,收录我宗门下。” 铁中扬却摇摇头,凝声道“让她自己选。” 此言一出,却是让郁维君变了脸色,她又惊又奇,不过这惊奇却是对着铁中扬,而非温陶。 铁中扬沉思片刻,让郁维君留下,而后让一旁静立不动的郎自如带着温陶进城安顿。温陶虽不解,但她此时没什么发言权,唯有应下,跟在那少年的身后进了城墙甚是巍峨的平临城,唯留下郁维君和腿脚不便的铁中扬在城外树林中密谈。 温陶自小就见识过魏楚两国的国都,自诩也是有些眼界的,但此时也不得不感慨修行者之作为绝非区区凡人可比,但见这平临城外的护城河宽约数十丈,河中飘荡着或粉或白的芙蕖,但细看之下,才见那乌黑的淤泥中竟似有隐隐白骨的光亮,而除了这神秘莫测的护城河,城墙高达十数丈,泥土一般的色泽本该无光辉,却在阳光下隐隐闪着明珠般的光彩,直让人挪不开眼。 就连守卫城门的四个城门卫,也是看着普通,但他们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却让温陶忍不住心下忐忑,及至进城,却见城区甚大,城内繁荣昌盛的程度也远胜温陶平生所见。况且仙家城镇,自不同于凡俗城镇,但见城内侧道皆瑶草奇花,街道上一尘不染,两旁又林立着诸多店铺,天上时不时流转五色光芒,路上行人也多见俊男美女,真可谓是养眼至极。 郎自如对着铁中扬虽是个明朗的性子,但在温陶的面前却总端着得道高人的范儿,只冷冷地带着温陶来到了最近的一家客栈,对着掌柜的略说了几句,又皱着眉头为温陶垫付了几日的房钱便离开了,直至他离开,目光也没有在温陶身上停留一下,倒像是真的把她给彻底无视了一般。 温陶心知有些修仙者自恃身份修为,对着一些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都以蝼蚁待之,但那也只是听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高傲的修仙者,一时颇为稀奇,倒也不恼他那目中无人的模样。 松源客栈的秦掌柜约莫四五十岁上下,长得白白净净,脸上无须,对着谁都是一副热情的模样。温陶不大懂这中州的修仙者之间的货币和物价,细问之下,才知晓修仙者惯用灵石作货币,而下品灵石、中品灵石及上品灵石之间的转换以百为阶,方才秦掌柜得了十方剑派的弟子的嘱咐,知道温陶多少也算得上一个有靠山的,故而哪怕她身上无半点修为,也是笑容满面的亲自带着她向后院行去。 秦掌柜道“我们松源客栈的客房共分天地玄黄四品,方才那位十方剑派的师兄已为你垫付了房钱,你可在地字十七号房待至九月九的收徒大典之日。每日三餐会有小二送饭上来,当然啦,小友也可到大堂用饭。” 温陶点头,及至门前,便好奇地问“掌柜,你年纪比方才那郎仙师大,为何要唤他为师兄” 秦掌柜笑道“看来小友是从凡人界来的,不知道修真界的规矩是强者为尊,那郎师兄贵为十方剑派的亲传弟子,自身又是筑基修士,我这小小练气期,能候着脸皮唤他一声师兄已是仗着掌柜的身份了。” 温陶似懂非懂的点头,却不知晓何为亲传弟子,但不敢再问,只想着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把乾坤袋中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好增长一些修真界的常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温陶从没见过这些事物,故而也就没问铁中扬,此时倒是才知道自己除了知晓一些境界知识和修仙的心得以及辛未界的传闻外,竟对修真界的常识一无所知。 九九重阳,本是凡俗界百姓举家登高团圆的日子,在中州却是道门四宗三派十年一度的引起众多修行者关注的收徒大典。平临城在沧澜山脉西北侧,邻沧澜江和沧澜森林,距离四宗三派各有远近,因了是这十年一度的收徒盛典之地,所以此时倒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温陶坐在客栈内临窗的位置上,她身前的桌上搁了一本蓝皮的道门徒说,描述的是辛未界道门几大势力的基本情况,她在这客栈的三日,已是将乾坤袋里的这本书来来回回翻遍了,乾坤袋里本还有几枚玉简,却不是如今的温陶所能查看的,她也就暂歇了心思,只熟悉了眼前的这本书。 待又通读了一遍四宗三派的介绍,温陶心下已是慢慢有了定夺,她收起书,然后慢慢的卷起来放进怀中。虽明面上是放进怀中,实际上却是被她放进了怀中的乾坤袋。 自那日郎自如将她在这客栈里安顿妥当之后,她就算彻底与铁中扬一行人分开了,温陶本有让铁中扬教导她引气入体的心思,却在赶路时便被铁中扬打断了,他只道“大宗门最喜欢收没有修炼过的弟子,我不教你,是对你好。” 温陶虽不懂,却只能作罢。 坐在临窗的桌上,透过敞开的窗子可见街上衣着或是华丽或是朴素的人来来往往,端的是一派热闹非凡。她静坐了一会儿,就听得邻桌几个大嗓子的人的谈话声。 一个男人道“再过两日就是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了,这平临城内,最近可不太平” “可不是,四宗三派收徒,可不知又要出几多天才人物,就不知道这中州的几大世家的格局又会如何变化了。” 一人轻笑道“哈哈,什么时候中州的格局竟然轮得到区区几世家来定夺了四宗三派的老祖宗们都还没动呢更何况在燕、伍、太叔三氏面前谁敢自称世家” 立时又有人反驳道“非也非也最近的消息可是十方剑派的长鸣尊者出关的消息” “长鸣尊者不是长鸣元君吗”又有人问。 方才那轻笑的男子愈发自得,道“昨日十方剑派的长鸣元君就已经度过了九天雷劫,从一介元婴修士晋升为化神修士了不然你们以为昨日南边那漫天霞光是何意那可是化神修士的升阶吉光” 在场众人皆为修士,自然对高阶有向往之情,更何况谈论的是辛未界的顶尖修士化神修士,一群人更是心神澎湃,皆面露向往之色,就连尚未引气入体的温陶听闻这等修仙界的吉事,一时也有些意动。 通过这段时间的恶补,她已经大致了解了不同阶段的修士在修真界的地位了,修真界以强者为尊,而此界的至强者则为化神期修士,再往上,则是化神期大圆满之后的飞升了,中州数千万道门修士,算上昨日刚刚进阶的长鸣尊者,也不过四宗分别一位尊者,三派分别两位尊者,以及顶尖世家伍氏一共十二位化神修士罢了。 这是太和一千零五十六年的九月六日,距离上一位飞升上界的燕氏太和尊者飞升已有一千零五十六年。而根据道门徒说里记载的约莫八百年一飞升修士的几率,辛未界早该有一位化神修士飞升上界了,思及此,温陶不由得眸光闪烁。 再听楼下堂内几人的闲聊,却是聊到长鸣尊者的徒子徒孙上面去了,温陶这才知晓十方剑派现在的掌教便是长鸣尊者的长徒仰卫元君,而长鸣尊者的幼徒,赫然就是铁中扬 温陶闻言便是一怔,她近日已经知道亲传弟子在各门各派的地位超然,却是从来没想到铁中扬的来历竟然如此大,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想着要再攀附什么关系去往十方剑派,毕竟她和铁中扬之间的因果已断,而且她也确实没有拜在十方剑派门下的意思。 丹器符阵四宗情同一家,就连宗门所处的位置也是临近的,不过温陶从未接触过这“修真四绝”,也不好加入,而十方剑派中弟子全为剑修,对根骨天赋尤为看重,温陶甚少用剑,在剑道上的天赋甚至还不及箭道,故而她的目标其实是门下弟子百花齐放的玄光派和七星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争执 客栈大堂里众人聊的是热火朝天,温陶不过略听了几耳朵,就发现众人也不过是拿的收徒大典的事说来说去,但他们言语间谈及的有用信息太少,即便是重要信息,也是一语带过,让她摸不清头脑。 她遂起身,捋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直接出了客栈,沿着客栈后边的一条青石板小路向城东集市而去。 待在松源客栈的这几日,秦掌柜因着她可能的靠山,又见她年纪小又乖巧,对温陶十分照顾,并且极力让她拜入十方剑派门下,并且道“本来四宗守望相助,万年来都是强强联合,已然算得上是辛未界最为庞大的一个势力,但到底不是同一宗门,如今十方剑派已有三名尊者,比起四宗也是不遑多让,更何况剑修一向以武力震世,以后这千年间,恐怕会是剑修的天下。” 温陶知道秦掌柜的未尽之语。 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凡修真者,没有不想要加入顶尖门派的,如今长鸣尊者一出,十方剑派已将四宗三派互相挟制万年的格局打破,并且有超越四宗联盟成为辛未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的趋势。掌柜见她和十方剑派掌门小徒关系匪浅,两相交加之下,自然是觉得温陶加入十方剑派最为妥当。 温陶虽对十方剑派自此之后的门派地位十分向往,但秦掌柜话语一落,她想起铁中扬曾说过的话,心中便瞬间冷了下来。铁中扬曾说,凡剑修大成者,无一不是在剑道上颇有天赋亦或是勤勉毅力远超出常人数倍的人,他们以自身的剑为道,剑心稳定、剑术有成,方能在修仙之路上前行,最终成为剑仙。 温陶虽力大无比,但于剑道上并无多大的天赋,剑修一徒并不适合她。 因着平临城邻沧澜山脉,故而城内常年有人在此摆摊供给进山脉森林探险的修真者,因此城东集市也堪称十分热闹。温陶沿小路而出,但见集市大路宽约三丈有余,道路两旁店铺林立,镶嵌着奇异宝石的匾额字体闪闪发亮,店铺旗帜无风自动,猎猎声响,街上人来人往,有人面色匆匆甚至仓皇不定,有人步履缓慢闲庭信步,路上行人的身上皆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威压,让温陶不敢多看。 她走过这片较为繁华的商业街,顺着人群转了个弯,就进了一条一丈多宽的小路,行人衣着明显更加朴素,道路两旁也挤满了挂着摊牌号码的小贩,不少小贩直接在身前铺了一层干净的布,而后就将物什往布上一摆,自己就这么盘腿坐在一旁照料了。 温陶匆匆瞥了一眼,却见道路两旁的小摊上物品琳琅满目,除却一些极少的她认识的生活用品之外,还有些则是她见过的用来装丹药的白色瓷瓶,然而就连这瓷瓶,也是颜色大小形状各异,遑论一些她从没见过的法器之流了。只见有的法器上面流光溢彩,十分漂亮,有的色泽暗沉却透着一股古朴气质,甚至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颗不知名的石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味。一旁的摊贩上还摆着一层层高高堆起来的玉盒,敞开的玉盒里放着一株株温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植株 温陶囊中羞涩,对于那些从未见过之物看过一两眼也就罢了,她转身朝前而去,却见前方聚拢了一批人。但见那些人围拢在一个小摊前,聚着的人群看着衣着各异,神情举止各有不同,不像是一个出身的人,想来也多是些来看热闹的路人。 温陶蹙眉,不过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去,谁料她不过刚一转身,就听得里面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道“你连二阶幻灵狸猫都认不出就想与我们争,身上又无半点修为,只怕又是一个从凡人界里来的废物” 温陶本无意看热闹更无意多管闲事,但此时听到“凡人界来的废物”这几个字,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随后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仗着小孩子的身体从众围观人群的缝中挤了进去。 这是一个卖灵兽的小摊,摊主是个瘦骨嶙峋的中年女修,此时正老神自在的盘腿闭眼打盹,她身前的摊上摆放着十几个由不知名的藤蔓编成的兽笼,每个笼子里关了一只狸猫。这些幻灵狸猫的个头比她以往见过的凡猫的个头大上三四倍,猫毛长而卷曲,毛色有白有黑也有杂色,显的一副毛茸茸的模样,大大的琉璃般的眼珠子看着似蒙了一层水雾,格外惹人喜爱。 站在摊前的几人也是格外的显眼,一个穿着红衣百褶裙的十三四岁的少女,头上金色钗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虽然年纪尚小,但一张清丽的面容已是初露锋芒。站在她身侧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倨傲,手中正拿着一把扇面无画的铁扇慢悠悠的给身侧的少女扇着风,方才就是他开口说的话。 温陶的目光越过二人,正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站在人群的另一侧,他微微侧着头,俊朗的面容虽平静无波,可她却从这青年平静的面容下感受到了一抹淡淡的怒意。 因着温贤和席彧的缘故,温陶对读书人一向很有好感,况且这青年身上自带一股浩然正气,直让人心生好感,她不免就多看了他两眼。只见这青年穿着一身读书人的青袍,上已有些斑驳的印记,但见他双眸冷淡,面容憔悴,端的是一派风尘仆仆的模样。他周身自有一股风清朗月般的气质,虽衣着朴素,但行为举止颇有风范,看着就是书香门第之家出身的饱读诗书之人。 这青年苍白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末了咬牙道“明明是我最先看中这狸猫,你们二人来了问也不问便要强买他人心头之物,还侮辱我,我李不换岂是这般能受你们侮辱的人” 手执铁扇的的少年郎面色一楞,随即冷了下来,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下他面子的人物,当即便“唰”的一声利落的收了手中的铁扇,用手指毫不客气的指着李不换厉声道“你这废物给你脸你倒还不要了我” “慢着”一声轻喝,那身着红衣的少女却是突然出手了,只见一片红云翻腾,带起一抹劲风,瞬间那执扇少年扬起欲要甩下去的一掌就被这少女看似轻飘飘的一挡给拦住了,竟是让他再也不能前行半掌。 这执扇少年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一样,刚要说什么,却听得少女道“你方才说,你叫李不换。” 红衣少女突然发话,却是让李不换和温陶都有些惊讶,倒是那执扇少年的面色突然缓和了下来,却仍旧恶狠狠的盯着李不换。 “你姓李”红衣少女又问。 李不换对这出闹剧显然也有些惊愕,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红衣少女道“你既姓李,从何而来可曾听闻凌定崖李家”声音中却是透出一抹急迫之意。 围观人群中有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温陶听得身侧的一个彪形大汉轻声呢喃了一句“凌定崖李家”,声音有些张皇失措。 执扇少年也急道“表妹你休得听这废物胡说他看着骨龄已然二十多岁,身上却无半丝灵气,可见要么是个凡人界来的求仙者,要么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又能与凌定崖有何干系” “蔡表哥无需多言,思语自有断定,”李思语冷声道,又耐下心来问了一句李不换,“你从何而来,可曾听闻凌定崖李家” 李思语许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显得很有些急躁,还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已是微微发红,谁料李不换还是讶然的摇了摇头,尤嫌不够,还添上一句“我李不换乃是东周列国而来的李氏族人,从未听过什么凌定崖李家的声名。” 听得这话,便连温陶也忍俊不禁的捂了捂额,只叹自己还从未见过这般不会看人脸色的人物。 一旁早已被李思语多次冷遇的蔡昂却是怒不可遏,气得直“唰”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铁扇,一股寒风带出,一条白玉带般的长条物件突然从那小小的扇柄中飞出,直直地朝着李不换的面门而去。 蔡昂本就是修真之人,这白面铁扇又是一柄上品法器,两相交加之下,不过是瞬间,白条物件已是冲着李不换的面门而去,而围观众人也是被这突来的打斗一惊,众人纷纷向后退去。温陶不过一个没有半分修为的孩童,手短脚短的自然比不上周围修真之人的撤退,瞬间就被暴露在了众人眼前,而此时,一道白虹飞过,“叮”的一声细响,如玉石落地碎落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随即,一声微弱的猫叫声响起,似呜咽似高歌,又似老者或是熟识之人在耳畔轻声呢喃,温陶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褐色的大眼睛,这深深沉沉的眼眸似一潭无风自动的古井,瞬间就将她卷入沉沉的潭底。 恍然间,温贤那高大瘦削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现,他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袍,腰间坠着青玉,手中执着书卷,正卷着书本,指着手中的书微微弯身向温陶讲述着什么。这是幼时温贤向她讲述学识的情景,然而温陶只是微微眨了眨眸子,就见的身前温贤逐渐凝实的身姿又突然褪去,却是化作了一个衣着华丽的雍容华贵的女子,这女子眉眼间透着一股哀愁和冷意,在看向温陶时神色却变得温和许多,她向她缓缓伸出手来。 温陶这次摇了摇头,仍旧没有动一下身子。 “竟然能从幻境中出来,倒是个好苗子。”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陶循声望去正见漫天白光,这白光刺的她眼前一阵发黑,她神思恍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而右手臂被一人牢牢地接住。她缓过神来顺着手臂的方向望去才见着接住自己的人竟然是李不换,而方才开口说话的那黑衣人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掐着决,一柄白虹长剑倏忽从青石砖上蹿起,直直地落入黑衣人背上的剑鞘中。 “执法队竟然是执法队的弟子”已经四处散开的人群中有人惊呼,温陶这才看见身畔正站了三个同样身着黑衣的修士,个个皆面色冷峻,宛若一副煞神般的模样,而还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修却是伸手掐诀将地上还在嘶吼挣扎的二阶幻灵狸猫绑了起来,而后与那摊主一起将其装进了笼里。 李不换仍旧一副呆愣的模样,温陶抽出胳膊向他道谢,随后好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待在这平临城也有好几日了,温陶自然知晓什么叫做执法队,不说围观群众一哄而散的效果,就说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蔡昂和李思语二人,就该知道执法队以及执法队的弟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平临城是个特殊的修真城市,它特殊不仅在于它是十年一度的四宗三派收徒大典之城,还特殊在它是个没有城主的修真城市。而凡修真界没有城主的城,又号称“三不管”地带,通常都是亡命之徒的聚居之地,而平临城能发展的这么好这么安全,全靠城内由四宗三派组建起来的执法队。 执法队弟子修为最低者都是筑基期修为,传闻中甚至还有一队由四宗三派的师祖们组建起来的元婴队伍,且执法队弟子全由四宗三派的精英弟子担任,可谓是武力值彪悍,背景实力强悍,遇佛杀佛见魔砍魔,端的是威风无比。哪怕像凌定崖李家这般一听闻就不好惹的修真世家,此番闹事遇上了执法队,李思语和蔡昂也不得不撇下面子跟着执法队的弟子前往城内执法堂一辩究竟,更不用说呆呆愣愣的李不换了,就连殃及池鱼的温陶,也被执法队的弟子揪着衣领提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大典 这是温陶第一次来到平临城内鼎鼎有名的执法堂。 执法堂是位于平临城市中心的一座雄伟建筑,坐落于以往城主府的位置,建筑宏伟,门庭森严。温陶一行人从两只大铁狮子中的白玉石阶拾级而上,进内就见着深邃而不可直视的高高的穹顶,宽敞的大厅,陈木色的柜台高高列起挡住人们探究的目光,往来修士大多面色肃穆,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意,端的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 这五人执法小队的为首之人便是那背着白虹剑的黑衣青年,他领着一行人走向一坐在书桌前记录着什么的青衣长袍修士身前。那青袍修士见了他,停笔问道“孟师兄,他们犯了何事” “集市私自斗殴,”这孟师兄冷声道,末了指指吊在队尾的温陶和那摊主,“这女娃是目击者也是伤者,这女修是摊主。” 他这般说,倒让本来在一旁目光有些闪烁的蔡昂立刻阴森森的盯向了温陶,饶是一旁还在神思恍惚的李不换也对着她笑了笑,倒是李思语仍旧低垂着眉眼,面上隐隐露出一丝难耐和尴尬。温陶面皮紧了紧,想对那正面无表情看着她的青袍修士笑笑,最终还是没能露出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孟师兄说完这句话,对着身后的同伴点点头,示意他们把温陶、李不换五人放出来,而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只留下尚还摸不清头脑的温陶五人。 青袍修士显然是做惯了这类事情的,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四人,而后不慌不忙地坐下,执笔问道“在集市私自斗殴,这罪行可轻可重,不知道诸位道友是何情形” 他话音刚落,蔡昂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说道“我们是凌定崖李家和阜阳蔡家的人,还不快快放了我们至于那集市斗殴一说,却是无稽之谈,你看这凡人女娃,身上可有半点伤痕” 此言一出,温陶就见着青袍修士的面色一沉,李思语连忙拱手道“这位师叔,表兄性格狂傲,若有冒犯还请见谅。执法堂向来公正不阿,是平临城顶梁柱,李蔡两家向来尊敬各位师叔祖,定不会妨碍各位师叔祖的行事。” 说罢,她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蔡昂。蔡昂虽比她年长几岁,却显然不是两人间的主事人,既是李思语都这般说了,蔡昂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满,有些敷衍的对着青袍修士拱了拱手。 青袍修士显然也是见惯了所谓修仙世家子弟的“风采”的,因了李思语一席话,面上倒是缓和不少,遂扭头问温陶。 温陶虽是目击者也是伤者,但到底她去的迟,只道“仙师,我到的时候两方人马已是吵了起来了,听他们的话语,好像是因为一只二阶幻灵狸猫的归属问题,后来我就莫名陷入了一场幻境中,后面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青袍修士点点头,遂提笔在一方书上写着什么。这样的炼气期的因买卖东西的斗殴,在这平临城里每日不说有百起也有数十起,他早已习以为常。温陶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修真界的记录方式,见着竟然也是纸笔记录,颇感无趣,只瞥了一两眼就移开了眼。 青袍修士又问了摊主几句,就将前因后果理清了,而后道“集市私自斗殴,两方均有错,但挑起一方者罪加一等,我根据平临城法度,着令蔡昂道友上缴三百下品灵石,李不换上缴一百下品灵石。可有异议” 李不换刚要开口说话,青袍修士又立刻道“伤者温陶因蔡昂陷入幻境,虽无伤却也要得蔡道友赔偿两百下品灵石。” 蔡昂冷冷地看了温陶一眼,温陶立刻感觉全身恍若被浸入冰水般,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蔡昂这厮,的确不好相与。温陶苦笑,却道虽有钱运,却也糟了无妄之灾,这钱财不要也罢。她正想开口拒绝,却听得李不换道“我万里迢迢来到中州平临城,早已早已是身无分文,恐没有钱赔偿。” 青袍修士眉毛一凝,显然是早有预料,只冷冷道“可入沧澜山脉矿工队,两年即可赚得。” 李不换面色一白,却是道“再过两日就是收徒大典,我历经十三年的长途跋涉才到得此地,我已二十有六,哪里能再等下一个十年还望仙师通融时日,我日后定会奉还,我李不换绝非那般背信弃义之人” 青袍修士只道“城有法度,非我之力能通融。” 李不换面色发白,蔡昂却是一笑,自顾地从腰间乾坤袋中取了三块果子大小的莹润玉石甩在桌上,却是三枚中品灵石,端的是一派豪气大方,他复又冷冷地看了温陶一眼,轻蔑地撇了撇嘴。 李思语看了温陶一眼,见是个不过刚到她肩膀高的小女娃,眸中倒是显出一抹诧异,她这模样,倒像是一路走来才第一次见着温陶似的,她又看了眼蔡昂,蔡昂方才不甘不愿地掏出了一大把枣粒大小的莹白灵石,却是数也不数,正要一把撒向温陶,又在李思语的目光下硬生生忍住了,倒在了桌上,而后下巴对着温陶点了点。 温陶仔细数了数,见有两百六十七枚,又取出六十七枚灵石还给他,却见蔡昂豪气万千的甩甩手,只道“好好拿着吧,这是公子赏你的。” 温陶皱皱眉头,却是没说什么。 蔡昂看了眼面色发白的李不换,却是抬腿走到他身前,面色阴沉地道“废物,你就好好的挖矿吧敢和公子爷抢东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蔡昂刚说完这句话,温陶就见着李思语凝神看了李不换一眼,随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蔡昂只得甩出一句狠话,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李不换上前来,他此时面色已是平静了些许,只是脸色仍旧苍白,第一次见面时眸中闪着的火焰似乎都熄灭了不少,看这样子,倒像是接受了那两年的矿工生活了,温陶突地对青袍修士道“仙师,我替他付了吧。” 说罢,温陶取出一百下品灵石交到青袍修士手中。李不换瞪着眼看着她,两颊已是有些发红,他激动地走上前来,道“小姑娘、我,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直让人不能不信,温陶一笑,却道“我知道。” 随后,温陶和李不换一起走出了执法堂。待得二人行至松源客栈,这一路上倒让温陶把李不换的底细弄清了七七八八。李不换果真生自书香门第,他自幼饱读诗书,却是不爱科举偏爱道典,某一日坊间听闻修真界之逸事,遂决心访道求仙,自中州东部的凡人国家东周列国而来,历经十三年才到得此处。 此人虽各地求仙问道十三年,却因一路有忠仆相护,生性仍旧淳朴的让温陶生出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到得松原客栈,见着温陶抬腿要进去,他却面露尬色,温陶也不说,两人遂告别。 经此一事,温陶倒是特意向松源客栈的掌柜打听了一下何为凌定崖李家以及阜阳蔡家,掌柜道“凌定崖李家老祖是七星派赫赫有名的泉明元君,乃是一位元婴期的老祖,李家除了老祖外还有数名金丹真君,乃是中州东部伶仃山脉一处的豪门世家。阜阳蔡家则是其附庸家族,族长内泉明元君弟子东宇真君,是一位金丹真人。” 温陶这才明了虽然这二人为何是年纪更小的李思语为主导人,思及李思语、蔡昂两人与七星派的关系,温陶心下却是有了定论。 三日后,即九月初九,温陶早早将包裹收拾好装进了乾坤袋,又特意穿了一身新的青衣,才来到城南的升仙广场。温陶不过刚踏进,就见的广场上已是人挤人,她个子不高,此时被人挤到中心,竟是连周边也不能看个清晰了。 略站了一会儿,温陶已是被人踩了好几脚,她仗着身子矮小,从众人缝隙中穿过,费尽千辛万苦穿出人群站到广场一边,却听得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她扭头一看,正见三丈开外站着李不换。 温陶走过去,两人笑笑,随后就听得场内众人高声道“快看快看天上” 温陶闻言望向天上,正见一列五彩芒光从天际横滑过来,流光溢彩,宛如天边滑过的流星,美得让人心惊,其间蕴含的力量也让人瑟瑟发抖,不敢深思。一股令人心生畏惧向往的气势从那五彩芒光中渗出,隐隐让温陶心生惧意,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忍不住要弯下去,而观之广场中人,大多数人却已是忍不住弯了腰,噤了声。 剑光一闪,五彩芒光落于西边的一处高台之上,剑势瞬间被收回,温陶才看清那是五个御剑飞行的白衣剑修,其正中一位,却赫然是郁维君。她落地,双手结印,而后高台之上赫然列起一柄高约十丈的剑影,那剑影气势恢宏,隐隐透出一股凛然的战意,比之方才那巍峨剑势少了压力却多了寒意,直让人胆寒。 十方剑派当先而出,这般威严,不发一言而让在场两万余人瞬间寂静,当真是不愧剑修之名。饶是温陶没有这般想当剑修的心思,此时也不禁为之倾倒。 几乎是剑影刚立,一股浓郁的草木香味自南方天空而来,这香味浓而不腻,单丹香就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通透,暗疴陈疾也可痊愈,温陶抬眸就见着身侧李不换目光灼灼地望着天空,眸光中透出隐藏不住的火焰。 原来李不换是想要进丹宗,温陶了然。 丹香四溢,而后南边天空出现了一座飞翔的三足青铜巨鼎,而后稳稳落于广场南面的高台之上。这青铜高约八丈,满满地占据了整座高台,随后丹鼎后方走出五个身穿青袍的修士,袍角上的丹鼎图案无风自动,与身后巨大的三足巨鼎相映成趣。 人未到而丹香先至,丹宗走的是和十方剑派气势压迫相反的路子,却同样赢得广场诸人的喝彩。 温陶望了望位于其余的不同方向的五个高台,心中了然,想来七个高台分别代表了七大门派在平临城的各个方位,而这出场顺序,只怕与当世七大门派的实力挂钩。十方剑派如今有三位化神修士,自然位列第一,丹宗数千年以来一直是四宗之首,故而此时能排第二。 只是不知,这排行第三的门派究竟是哪一门派了,温陶饶有兴致的看着天上无风自动的云彩,心中暗暗猜测。今日本无风雨也无晴,此时天上云彩却是渐渐地聚拢了起来,甚至在东边天空隐隐泛出五彩霞光,有风自东边拂来,一时之间引得不少人向东边看去。 正东方向,温陶目光隐动,她记得那本书上记载的,四宗三派中唯有玄光派位列中州东面。 慢慢的,五彩霞光愈盛,天上东边云彩渐淡,空中隐隐显露出一艘巨船的模样,船身、船杆、船帆,皆隐隐透出一股沉重古朴的气息。而此时,天际无声,只余广场上众人间或的窃窃私语声。 渐渐的,船身显露,但见其上隐隐闪烁着古朴而又难懂的刻纹,却是玄之又玄,让人不得其门。这飞船似乎行驶的很慢,却又行驶的很快,初时不过一巴掌大小,瞬间就已至众人头顶,遮天蔽日,而后稳稳停在东面高台之上,随之从船上跳下五位分别身着绿、红、黄、白、黑五色长衫外袍的修士,却是三男二女,皆面白如玉,衣袂飘飘,端的是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如同这飞船来时一般,他们落地时仍旧无声,只是当中一人微微一挥袖,船上“唰”的一声垂下一面黑底黄光的旗帜,上写“玄光”二字的草书。字迹桀骜无比,却让每个人都知晓写下这二字的人内心的自傲。 果真是玄光派,温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接下来是阵宗,却是西南角的高台之上隐隐露出玄妙无比的阵符,随后是万符齐发的西北角的符宗,各色宝器灵器霞光漫天飞舞的东南角的器宗,以及从广场北面徐徐行来的一路队列严整、带给人巨大震撼力的七星派。 四宗三派,终于全部到场,而十年一度的中州盛事,于太和一千零五十六年的九月九日拉开序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流程 四宗三派的出场方式各有千秋,却无一例外的让广场上两万余人从心底对这辛未界的庞然大物感到震撼。 众人落罢,广场上的风渐渐停了,远处旗帜的响声也渐渐消了,一股沉闷厚重的气氛在众人中缓缓弥漫开来,蓦地,一个雄浑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却直直地传入每个人的耳内。 “敬告丹宗、阵宗、符宗、器宗、十方剑派、玄光派、七星派各位祖师,辛未界太和一千零五十六年收徒大典今日始望道门之下各宗各派守望相助、齐心共进,有弟子潜心修炼得证仙路,有弟子护卫人族斩妖除魔,有弟子团结互助拱卫宗门” 这声音似乎来自万里之外,缥缈恍惚的让人忍不住去探听,却又似乎在耳畔甚至在脑海之内响起,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直让人觉得头晕眼花,忍不住对这人的声音生出一股惧意。 “今日求仙弟子,需听从各宗各派收徒要求,不得私斗,不得多投宗派”那声音又说了一句。 罢了,十方剑派的郁维君向前一步走出,却是伸手对着虚空拱了拱手,而后开口道“十方剑派收徒,不限灵根,但求剑道天赋,若有恒心大毅力者,可入我门下参加我派考核,通关者,即可成为十方剑派的弟子。” 她声音不高,却清朗若玉,让每个人都听的清,虽比不上方才那老者的声势,却还是让温陶觉得其中玄妙无比。 此言一出,底下人群不免有些激动起来,有不少人都涌动着朝西方高台而去。温陶听得一旁有人道“不限灵根那岂不是四灵根五灵根也能拜入门下” “十方剑派弟子皆为剑修,你若没有习剑的天赋,纵然是单灵根的天才,去了也白搭。”有人解释道。 末了,未及底下众人站好队伍,丹宗的人也出言道“入我丹宗者,需有木灵根资质,若有火木双灵根资质者,甚好。\aquot 这人话音刚落,温陶就察觉到身侧的李不换身子已是有些僵硬了,她好奇问道“怎么了,难道你没有木灵根“ “不,“李不换点点头,随即又快速地摇摇头“我只知道自己有灵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灵根。” 温陶嘴角微微抽搐,却道“你等下先去丹宗排队测试灵根,若无木灵根再转投其他宗派,这也不算是多投宗派,没有违背方才那位老者的规则。“ 李不换有些紧张的点点头,而后顺着人潮涌向南方高台。看着李不换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温陶将目光投向东面高台,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想要拜师玄光派的弟子,测试灵根之后需跟从我等回门派参加考核,若考核合格者,即可入门,若不合格者,可转投其他门派。“这话一出倒让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虽大家都知晓拜师宗门必有筛选考核,但此时七大门派齐聚,若是选择了玄光派则意味着要跟从玄光派弟子前往中州东面参加考核,这样一来,其他六大门派的机会就没有了。 玄光派的意思很明显,要么拼一次可能入玄光派的机会,要么此届收徒大典,七大门派一个也进不了。温陶瞬间就明白了这意思,心下一时不由得对那所谓的门派考核愈发好奇起来,这也激起了她的一丝好斗之心,她不再迟疑,率先朝东面而去。 她本站在广场东南角的一条石阶上,此时倒是直直地朝北走去。因了方才玄光派修士的那番言论,一时之间广场上的众人倒有些迟疑,行动的人就少了些许,及至阵宗的修士出言让众人解谜,更多的人好奇地涌向了阵宗。 阵宗也是不限灵根,但求能解出谜底者,紧接着的符宗却是考量众人的腕力和精神凝聚力,器宗要求金火灵根,七星派倒是来者不拒。 温陶走得很快,哪怕是在摩肩接踵的广场边缘,她走的也算很快,不过片刻,就到了东面高台前方,却见那里早已排了三条队伍,不过每条队伍约莫五六个人,相比已经排起长队的丹宗和十方剑派,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温陶抬腿就朝着当中的队伍走去,却没料到斜前方横插进来一个人,却是个身着紫衣华服的少年,且看他腰间大刺刺的挂着的乾坤袋,温陶便知晓可能又是某个世家子弟,她没做多想,站在了这少年身后。这少年比温陶高出一个头,身量还未张开,但面若冠玉,眉清目朗,身上已有些许温润的气质,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对着初次见面的温陶也能友好的点头示意。 排了一会儿队,温陶前方已是只有两人了,靠的近了些,她才看清给己方这支队伍测试灵根的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她面容恬静,却美的宛若出水芙蓉,又及一身白衣缥缈的衣衫,更显得身姿窈窕,恍然若月中仙子,便连见过了郁维君和李思语容貌的温陶也不由得叹一句此女当真貌美。不同于郁维君的英气和李思语未长开便初露明艳的容貌,这女修显然更加偏向凡人幻想的传统女仙模样,臻首娥眉,如秋水般的双眸,当真是让人难以生出半分旖旎心思。不说其他人,就连她身前站着的紫衣华服的少年郎,也已微微红了耳尖。 “金、水、土三灵根,根骨一般。”这女修看着桌前的司北轻声道,而后询问了弟子姓名后施法记录在一枚书卷大小的玉白色书简上,随后对着紫衣少年点点头。 紫衣少年向前一步,没有丝毫迟疑地将手放入司北中,而后朗声道“盛谦,西海鲁江岛。” 那女修施法的手略微顿了顿,却是没有迟疑,紧接着,她无波无澜的声音响起“金水双灵根,根骨优秀。” 盛谦对着她微微点头,而后侧身通向了巨船一侧,温陶连忙上前一步,也将自己的手放上了司北。 她早就知晓自己的灵根属性,倒也没什么紧张的,果真,那女修道“风木双灵根,根骨优秀。”声音中却是带了一丝诧异。 温陶紧接着道“温陶,温故知新的温,陶然自得的陶,北地凡人国度。” 说罢,她被一个中年男修引领着也入了巨船的一侧,这修士问她“若无要事,便可即刻登船。” 温陶摇了摇头,而后被这男修引至巨船一侧,却见着那边开了一方只容两人通过的小门,此时正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黑衣女修站在那里笑盈盈的候着。这男修将温陶交给她,方离去。 “我名唤任蓝,师妹叫我任师姐就好了。”任蓝有着一张包子脸,眉宇间还透着一股稚气,温陶猜测着她的实际年龄也许并不大。 任蓝说着,引着温陶循着三台阶梯走入巨船内部,她们走在一方约莫一丈宽的长廊上,长廊顶端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莹莹的光,长廊两侧却是紧闭着的门窗,整个长廊只有她们两个人,此时倒是显得有些寂静。任蓝带着温陶向左拐了一个弯,又向上爬了一段阶梯,温陶一眼望去却仍旧是一方长廊,依旧没有人烟,温陶皱了皱眉,想起外面的人山人海,终于忍不住问道“任师姐,为什么这里没有别人” 任蓝显然有些诧异的样子,她欢快地笑了一声,却道“温师妹,你是什么灵根,是单灵根还是双灵根” 温陶凝眉,心下有些模糊的想法,却还是道“双灵根。” 任蓝便道“这就对了,单灵根和双灵根以及根骨优秀的弟子终究是与那些多灵根弟子是不同的,这四层的房间是为我们这样的人准备的,那些资质差的人,只能待在飞船上的下三层。你们要在这房间里待一个多月,及至飞船驶进门派所在的关宁山脉,方能外出参加考核。” 任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隐约透出一股漫不经心和自豪,温陶想起方才广场上其他门派招收弟子时的标准,不由得微微蹙眉,却仍旧什么也没说,反而询问她有关考核的事宜。谁料任蓝只是笑着摇头,道她们受了师门长辈的叮嘱,不可随意泄露考核内容。 既是这般,温陶别无他法,只能被任蓝带进了一个房间待着了。这房间虽有些小,但内里却有一矮塌一桌一椅一蒲团,桌上摆放着一壶水,桌旁还有一扇小轩窗。温陶走过去却见窗户纸不知是什么糊的,竟把外间广场上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也是这时,温陶才发现任蓝所说的他们在四层并非妄言。 忽地,温陶屏住了呼吸,因为她从这里看见了排在玄光派的队伍中的一个红衣身影,那红衣身影的身后也有一个更加高大的华服男子。不是别人,却正是李思语和蔡昂。 温陶还记得松源客栈掌柜曾言凌定崖李家的老祖宗乃七星派的泉明元君,她现在也笃定自己并没有听错,可为何李思语和蔡昂要舍弃七星派前往玄光派拜师 瞬间,童年沉寂在朝堂变法中的温陶觉得这是一个阴谋。她伸手按了按额头,却是很快沉下心来,这些人的弯弯绕绕终究与她这个路人无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考核(上) 七星派地处中州西南角的溟兴大泽,背靠中州西南方最高的山峰玉鹤峰,玉鹤峰上有一辛未界赫赫有名的仙台,是为观星台。 七星派师门绝技,是为观星之术。 虽说是观星辰之轨迹,习天地之法则,通万物之兴衰,但七星派却少有人习得此法精髓。无他,习得精髓之人,虽能观测揣摩天数,却最终是以自身生机为代价,而且此法,非化神修士不得施展。 而此时的玉鹤峰,观星台。 远处山雾缭绕,层层叠叠的迷障幻阵遮蔽了无数人的眼,却遮不住星斗尊者的一双眸子。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道袍,身上干干净净的,看着与凡间那些钦天监的老博士别无二样,但他身后的泉明元君却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丝毫造次。 半晌,星斗尊者收回目光,淡淡地望了一眼头顶的天空,却见着万里无云,一片湛蓝,此时天上无半点星光,星斗尊者也能凭着本能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巨型的星斗图。 他叹了口气,却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道“看这时辰,想来收徒大典是开始了。” 泉明元君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地又想起李思语。李思语是他第十四代孙女,可算得上凌定崖李家这千年来天赋最为出众的一个晚辈,他自然疼之爱之也对她寄予厚望,而如今却不得不割舍心头宝,让她拜师入玄光派。 只因当初星斗尊者的一句观星之言 “廿八星宿,有变动之趋势,隐以东七宿为主东苍龙愈亮,隐有吞并之势,是为此后千年,四宗三派局势有变。东苍龙势盛,是为东方霸主玄光派此后为中州之魁首,也是为东林之右妖族恐有异动” “泉明,你可是在怨我若李思语留在七星派,即便日后不得进阶化神乃至飞升上界,可成就元婴却是可行。”星斗尊者突地开口道,嗓音苍老,打断了泉明元君的思绪。 泉明元君低头道“师叔多虑了,泉明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思语这孩子能拜师入玄光派,还多亏师叔周旋。” 星斗尊者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七星派已有近万年未出一飞升上界的修士,此界修仙之路,恐尤为艰难,让她拜师入玄光派改修他人道法,虽是个办法,可也不失让这孩子当一枚棋子的想法。” 泉明元君眸光一暗,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这是一场豪赌,赌上了他凌定崖李家此后千年的荣光,也堵上了七星派此后数千年的根本道基之法,区区李思语,不过沧海之一粟、天地之一蜉蝣罢了。 平临城地处中州大陆西北侧,玄光派位于中州极东的关宁山脉,哪怕是日行万里的极品飞船,也要日夜兼程的行驶一月有余。温陶本来还在忧愁这在船上的一个多月该怎么打发,谁料她不过在房内的椅子上静坐了片刻,就隐隐觉得一股极淡的熏香入鼻,清凉而又沁人心脾,片刻之后她就觉得身子已是有些发乏了,便爬上塌一觉睡了过去。 及至醒来,却是在任蓝的轻声呼唤之下。 无缘无故的熟睡一场,醒来之后虽然神采奕奕,肚内却无端地唱起了空城计,饶是温陶,也不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任蓝笑道“这是胡师叔调制的安神香,在船上的每间房间都有,可让即使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也能熟睡,温养身体中的奇经八脉,为以后修行之途打下基础,你们这一觉可是睡了足足三日了” 温陶一惊,随即有些赧颜,她问“任师姐,收徒大典已经结束了吗” 任蓝点点头,随后从手中的一瓶白玉瓷瓶中倒出一枚黄豆般大小的暗绿色丹丸,而后递到了温陶手上,道“离山门尚有一月之期,你们这段时日中间还会醒来两次,每次都要吃一颗辟谷丹。” 温陶知晓他们这些还未考核的弟子毕竟不同于已经修炼的正式弟子,赶路的一月之期只怕不好安排他们,让他们在安神香下温养经脉也不失一种方法,故而接过辟谷丹吞服了下去。 这辟谷丹不过黄豆大小,吃起来却是有一股轻微的苦涩,苦涩之后即是一股草木青香,不过片刻之后,那难受的饥饿之感倒是消弭无形了。 温陶又问了些任蓝一些问题,任蓝解释一番后却是急匆匆地走了,想来是第四层还有别的弟子要归她管,饶是如此,温陶也知晓了此次收了约莫一千五百名弟子,其中能住在第四层的不过区区四十六名。 温陶但见广场上有两万余人,其中男女老少贫富贱贵皆有,但自愿拜入玄光派的,却不得约数的一半,而这一半中按照任蓝口中所说的“资质尚好”的弟子所占比例也甚少。 温陶站起身,略微活动了下根骨就发觉身体比以往却是要柔韧了些许,她取出放入乾坤袋中的木色弯弓,而后使出力气拉了拉弦。 她试了几次,随后却是放下弓,无言的笑了一下,这弓经由铁中扬灵力打磨过,原本的温陶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拉到六分满,如今不过被安神香温养了三日经脉,她就感觉自己的力气似乎隐隐有增长的趋势,已经可以略微拉到七分满了。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及至山门,她就可以发挥出手上这弓的完美力量。 当然,让温陶满意乃至心生向往的并非这安神香的效果,而是这能够无声无息的改良人的身体的熏香一类的东西,不过是修真界的冰山一角。 半月后,一行人便到了关宁山脉辖内,又历经十日,方至玄光派辖内。巨船速度减慢,缓缓停在一巨湖旁边的空旷场地上,温陶顺着人群刚下了船,就见着天边又驶来两条船,虽比她乘坐的这艘要小些,但远远观之也是精美绝伦,别有一番滋味,想来内里空间也并不小。 一行人在宗门弟子的指挥下站定,静静地看着另两艘船里按次序下来一群人,却与温陶这群人略有不同。温陶这方人群,男女老少富贵贫贱皆有之,更有不少身上有些修为的世家子弟或是散修,而这两艘船上下来的人甫一望去皆面容稚嫩,看着最为年长的也不过十五六岁。温陶虽有不解,但还是跟着人群汇聚到一起。 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响起,温陶伸手捂了捂耳朵,而后望向半空,那里正立着一只巨型的金色葫芦,葫芦光华亮丽,闪着淡淡的金光,上面还站着一个身着玄衣宽袍的中年男子,这男修体形修长,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片肃穆。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视了众人一遍,轻轻开口道“尔等皆为此次参与我玄光派考核的弟子,其中有世家子弟,有散修,也有凡俗而来的求仙者,如今汇聚于此,不论出生,只论资质,若考核合格者,即可入我门下。” 凡俗种种,皆论出生,此番听闻拜师求仙不论出生倒令不少人心潮澎湃,这男修轻咳一声,震得众人耳膜都嗡嗡作响,人群遂渐渐静了下来,男修开口道“我玄光派考核,仅此一项。” 男修伸手指了指湖边不远处一往无边际的森林,他道“此时恰是午时,你们可入森林,若能在今晚子时三刻前走出森林者,即可入内门;若能在明日太阳出来之前走出来者,可入外门。若直至太阳出来仍旧未能走出森林者,请另寻仙缘。而今参加考核弟子共计三千五百七十八人,若考所有人都能通过考核,则我玄光派愿收门人弟子三千五百七十八人,若无一人通过,我玄光派则不收一人” 男修顿了下,又郑重道“诸位既来寻仙,万不可妄动杀念,在森林中残害无辜,一经发现者,即刻由我门下弟子处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考核(下) 脚下的土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落叶堆砌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潮闷的味道,一脚踩上去就有一个凹陷。 温陶行走在松软的土地上,双眼却不敢放松丝毫,因为数月的丛林生活告诉她,越是这样杂草灌木丛生、落叶堆砌的地上,就越容易生出各种虫子。如果只是虫也就罢了,一旦遇上毒蛇,则会麻烦许多。 突地,温陶停下了脚步,她迷路了。 在这么一个即便有着阳光也不辨方位的丛林里,如果没有特定的辨位工具,迷路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早在她随着人群穿过那光膜走进这片神秘的丛林时,她就有回转过身想要顺着原路返回,然而她转过身,后面却是和前方别无二致的丛林。 她甫进来时,曾恍惚听到水流声响,她顺着水流走,却最终迷失这处密林中,此时就连那水声,都已消失不见。 这般情形,温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日在集市上遇见的二阶幻灵狸猫,她后来知晓二阶幻灵狸猫约莫等同于练气后期的修士,这狸猫的爪牙并不锋利,它靠的是自身的天赋神通幻境。幻境在辛未界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有人主修幻术,却证道艰难,只能依靠幻阵来辅以修行,而有此天赋神通的妖族修行幻术,却是如鱼得水,在幻术修行上一日千里。而幻境,则是一种专门应对人的心神而出的困住人或者妖兽的虚拟场景,温陶猜测,这偌大的密林,很可能就是一处幻阵。 温陶皱皱眉,她叹了口气,伸手撇下一根树枝,拿在手中捏捏,又嗅了嗅,一股苦涩却又清香的味道入鼻。此间天地寂静,既无鸟鸣也无虫叫,仿若整个天地间除了这些树木灌丛,就只有她一个活物。 她扔掉树枝,从乾坤袋中取出弓箭、箭篓和一些羽箭,而后挽着弓,背着箭篓,这才松了口气。既然猜测自己身处幻境,温陶看着头顶上正盛的太阳,感受着周遭阴森森的空气氛围,擦了擦额头上的喊,便也不着急了,她回想起自己是如何闯过那次二阶幻灵狸猫的幻境的,便也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周遭一片漆黑,她不停地吐纳气息,慢慢平复自己的心跳,最后恍惚间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温陶抬腿就向前走去。 路过巨石,她怡然自得的穿石而过,遇见硕大的挡路的树根,她也看不见,依然如履平地,哪怕是地上的大坑,她也是恍若行走在空中似的而过。 这般走了许久,久到她的双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两条腿无意识的往前走着,大脑似乎都已然停止了思考,就连手中牢牢握着的弯弓都似乎已经没有了触感。恍惚间,温陶似乎又听到了水流声响,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呼吸却越来越平缓,心跳愈来愈慢,最终,温陶朝着水流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但朦朦胧胧间,她的直觉告诉她,朝着水流相反的方向去。 因为闭着眼睛,不清楚前方的路究竟如何,温陶行走的速度一直很慢,却一步一步走的平稳,最后,水流声愈来愈响,温陶心中一喜,脚下步子忍不住快了些,然而片刻间,水流声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温陶叹气,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而后吸气吐纳,再次让自己进入了这种玄妙的状态,这次再听到水流声响,她依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过速度比之方才更慢了些。水流声愈来愈响,到了后面已是宛如击鼓,哗啦哗啦地似从天而降,像是奔腾三千尺而下的瀑布,温陶甚至能感受到一层薄薄的水雾扑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 她继续朝前走,凉丝丝的触感消失,瀑布声消减,她听到细微的沙沙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滑动的声音。温陶依然不改自己的目标,手紧紧挽着弓,脚下却不紧不慢地走着。左侧有“嘶拉”声响起,温陶心一顿,紧接着左手腕凉而又湿滑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这是一条蛇。 有蛇在她左手臂上游走,这个认知让温陶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也仅此而已,她想着那水流声响,最终还是忍了过去。 蛇爬走了,或许是爬走了,或许是幻阵消散了它,温陶没有理会这些,她双脚依然不停,这次遇见的是一头猛虎。猛虎嚎叫的声响让她耳膜都嗡嗡作响,身体不自主地颤抖着,她的脚步有些滞涩,鼻尖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老虎的呼气,形成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温陶皱着眉,强忍着不适朝着老虎的头部走了过去。 她闭着眼睛,直直地从虎牙下走了过来。 过了蛇和虎,周边又恢复成了一片寂静。 温陶轻轻松了口气,但随即,一声柔和的呼唤声却让她整个人身形都不由得僵住了。 “阿陶。”这人轻声唤,语气亲昵,嗓音柔和。 “母后。”温陶在心中低唤,心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脚步顿了顿。 “阿陶,你要去哪儿,母后很想念你,回来陪陪母后可好” 温陶心一顿,却是又抬腿向前走去,将那声声呼唤着孩子的母亲就此抛在身后。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是个强硬的女人,她顶天立地堪比男儿,她是个可以带着全城子民殉国的女人,这样的话,她活着的时候不会说,死了更不会说。 再向前走着,温陶在心中盘算,如果蛇代表了冷静,猛虎代表了勇气,母后代表了凡缘,那么她接下来要接受的考验,又会是什么。然而一阵耀眼的白光击中了她紧闭的眸子,让她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堵石墙,一堵灰溜溜的看着十分坚硬顽固的石墙,石墙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温陶没有去看墙上的洞,她反身,却见自己被困在了石头里面,前后左右乃至脚下都是石头,唯有头顶的一个小缝透出一点光亮和空气。 地上还有一个石镐,温陶看着墙上的洞洞外是明亮的白光。她取出箭,弯弓射了过去。弓箭射过去没有丝毫声响,那白光也没有变暗,似乎方才她射过去的弓箭全部消失了一样。 温陶叹气,收起弓箭。她本来是想借着弓箭来试探一下这堵墙到底有多厚,但如今看来,这方法行不通。这一关,恐怕只能靠人力用石镐一点一点的挖出一个地道来让人通过。 温陶开始挖石头,起初她用的方法很不当,又费力气却并不能凿下多少石头,直把虎口震得发麻。及至她渐渐摸清了怎样才能最省力气,两只手的虎口早已撕裂,双手布满老茧,石镐的柄已是被磨成了暗红色,光滑无比。 直至后面她凿出一条十余丈的可供她弓腰前进的通道,前方的光亮仍旧那么远,好似远在天边。她仍旧机械性地凿着洞,大脑已经渐渐丧失了思考,只记得自己要凿个地洞出来。 直至后面,她双唇发抖,双臂已然没了知觉,整个人的脑子里只剩下凿石头这么一件事。 终于,在她忘掉一切之前,眼前的白光忽而大放,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这次停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建在一棵参天古树上的树屋。古树很大,高而粗大的躯干耸入云霄,有木梯可以让人顺着走进木屋,这木屋看着古朴而有干净,似乎和古树融为一体。 温陶顿住,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却仍旧是那个孩子的手,没有老茧没有血迹,她查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见什么别的建筑或是东西,于是顺着木梯走上了木屋。 木屋前有木制的回廊,温陶没有推开木屋的大门,反而是顺着回廊向更深处走去,她拐了个弯,站在长廊上远眺,眼前却是一望无际的密林,远处是层峦叠嶂,一轮火红的太阳垂在西边天空,映照的半边天的晚霞都似火。此时已是临近傍晚,她收回目光,看着长廊拐角的盆摘。 突地,她顿住了,而后快速地借着盆摘掩住了身形,只露出一双眼睛朝着回廊下方看去。回廊下方,正站着一个少女,一个穿着红衣的十三岁少女,李思语。 这还是温陶自进入这幻阵后第一次见到参与考核的弟子,温陶颇有些忐忑,她突地想出去和李思语说说话,但不知怎的,她却躲了起来,看着李思语推开木屋走了进去。 温陶收回看向李思语的视线,开始想着木屋这一关又是在考量着什么。她略等了会儿,见着没有别人来,才站起身,走到木屋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木屋从外面看着很小,里面却不小,温陶进来的地方是大堂,摆放着四方桌椅,桌椅和木地板上都干干净净的,不见丝毫灰尘,大堂分左右两回廊,每条回廊上都有三个房间,温陶一时也不知道李思语在哪个房间,遂选了左手间的第一个房间,她走过去正要推开房门,却只听“吱呀”一声,随即就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咦,原来这里有人的吗” 温陶转身看着大堂的少年,那人一身紫衣华服,面容俊朗,气质飘然若玉,正是那日测灵根时排在她前面的盛谦。 “原来是你。”盛谦松了一口气,虽然仍旧端着一副大家公子的范儿,却浑身放松了不少。 “你们来的很快。”一个女声突然在温陶的身后道,是李思语。 “这是最后一关了,每个人只要找出自己的有缘之物即可,我们各自寻找,不妨碍他人。”李思语出言解释。 “你知道考核内容”温陶问。 李思语没有回答她,她看着温陶,笑了笑,少女初露颜色的容貌很是惊人,“我认得你,你是温陶,我叫李思语。”这次她顿了顿,却是没有再说出凌定崖李家这个背景。 温陶对着她笑笑,而后点头示意,介绍盛谦给她“这是盛谦,排队的时候排在我前面。” 说完这一句,众人都有些冷场,温陶看的出来二人都是世家子弟,想来也是族中的天才之辈,故而显得很是自傲,能与自己搭话可能也是看在自己能快速地考过前两个关卡的前提下。 众人各选了一个房间,而后开始找寻自己的有缘之物。 温陶选取的左手第一个房间是一座练功房,地上摆了一方黄色的蒲团,墙上挂了一幅三清祖师的画像,而后便是一排排木架,架上摆满了一些法器之类的东西,温陶走过去一一摸过,却是没有什么进展。 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会儿,却觉得这房间黑压压的,什么也没有。 她离开这房间,来到左手边第二间房,这次是间书房,她没有急着摸东西,而是闭上眼睛吐气纳息,这次仍旧什么也没发现。 她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就见着李思语眉眼弯弯的捧着一块白色的玉如意从第三间房走了出来。 “恭喜你。”温陶笑道。 李思语点点头,与温陶擦身而后,随后顿住脚步,道“也祝你早点找到有缘之物。” “承你吉言。”温陶道,随后在走廊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身那虚无而又不可捉摸的意境,这次她循着直觉,慢慢地迈出了步伐,随后在大堂停下了。她看着大堂,细细打量起来,随后走向大堂主座,踮起脚尖掀开后面的一副山水画像,这次看到了桌上被画像挡住的一方木盒。 温陶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盒,打开来,却见是一方拇指甲大小的青色珠子,这珠子很圆润饱满,透着一股浅亮的绿色,比温陶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猫眼绿宝石还要美的多。珠子上有一股温和的气息,让温陶见了便爱不释手,她有种感觉,也许这就是她的有缘之物了。 她收起盒子,正要推开木屋大门,却正见盛谦喜不自禁地拿着一本书冲了出来,见她手上捧着木盒,还对着她点点头。 “我们一起出去吧。”温陶道,盛谦也没想太多,忙走过来和温陶一同推开了木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内门 木屋的门被推开,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温陶穿过一层薄膜似的水雾,只觉浑身如临三千尺而下的瀑布一般,凉丝丝的触感瞬间包裹住了全身,一种令人从心底生出舒适和惬意的感觉传遍全身。 眼前柔光一闪,随即光线变暗了些许,温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火烧云。 深秋九月,山脚火似的丹枫映衬着西边被落日网住的一层层霞云,无端的显出令人灼热的暖意。久见翠绿之色的温陶见了这漫天的红光,眼前不由得一亮。 “你们出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道。 温陶转身望去,就见着一旁的一棵枫树下正立着一位白衣美人。这女子身姿窈窕,白衫缥缈,浑身气质温婉淡雅如菊,她慢慢朝着温陶二人走来,见了那鹅蛋般的脸和秋水般的剪瞳,温陶才赫然发现这女子正是那日收徒大典上给她测过灵根的女子。 白衣女修对着温陶和盛谦温婉的笑着,如水的眸中传递出一股亲切之意。 盛谦嫩白的耳尖已是有些微红,他向前一步,轻声问“不知这位师叔如何称呼” “我叫冯乐君,玄光派内门弟子,你们既然能够在日落之前出关,以后便是我的师弟师妹了,勿须如此拘谨。”她看着二人笑笑,随后看向众人头顶的一棵巨树,抬头轻声唤道“越师兄。” 温陶和盛谦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还没看见这参天古树长得什么样子,就见着一抹黑色翩然而落,随即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男修落在二人身前。他身形修长,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俊逸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不羁的笑意,嘴角还含着一片嫩叶,双臂却是高高举起枕在了脑后。 越灿细细打量着温陶和盛谦,一双黑眸中闪着兴味,他收回手臂摸着下巴,看了眼温陶,又瞄了眼盛谦,问了二人名字,方才对冯乐君道“乐君,你先带着他们二人去见师叔,我方才感应到还有一人进了琅轩木屋。” 冯乐君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惊愕,随即一脸喜色,她道“又有一人进去了这这是这一届的第四个弟子了”她言语中透着一丝惊讶。 温陶敏锐地察觉到那琅轩木屋显然就是方才她和李思语、盛谦等人会面的地方,但她却是没想清为何这冯乐君竟然如此作态。 两人跟着冯乐君沿着一条窄窄的石阶上山,行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见的窄小狭长的石阶顶上是一片空旷的巨石广场,广场上尚有几个零星的人影正在切磋或是练功,见了冯乐君皆停了手中事宜,恭敬地拱手行礼,口中或是唤“师姐”或是唤“师叔”。 温陶和盛谦虽然心中满腹疑惑,二人却是跟着冯乐君,一路无话,直至行至一方大殿,正见上书“弟子堂”,冯乐君又带着二人穿过正殿,一路行来,所见弟子不少,却见了冯乐君皆面色慎然,虽有人对着冯乐君身后跟着的温陶和盛谦感兴趣,但没有一个弟子胆敢拦住冯乐君。 温陶见此,心中倒有些忐忑。她想起还被困在那考核阵法中的三千余弟子,想到李思语、盛谦和自己三人不仅是在子时之前出来的,更是在日落之前出来的,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浓烈的好奇心和忐忑的期待感。 三人循着殿后的长廊直走向一处房门前方才停了脚步,而此时,太阳已然落山,众星高悬夜幕。 他们来到的这处房屋布置的极为典雅素净,没有之前大殿的雄伟壮阔和肃穆,倒与之前的琅玕木屋有几分相似。 冯乐君让温陶二人停下,她走上长廊,还未推开房门,就听得里面有人传声道“乐君,让那三个孩子自己进来吧。” “三个”盛谦轻声惊呼,温陶也是一惊,随即飞快地转过头,就见着一大一小两个黑衣身影正跨过圆拱门走进来。 大的那个面容俊逸,嘴角还挂着一片绿叶,双臂正枕在脑后整个人优哉游哉的踏着步子,正是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越灿。小的那个个头却是刚及越灿的腰腹,长得虎头虎脑的,唯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正闪着光的看着温陶和盛谦二人,这小男孩也穿着一身黑衣,却是一身布满了补丁勉强避体的脏的看不清原来模样的旧衣服。但更令众人瞩目的是这男孩身上还背着一块比他还宽还长的木匾,木匾看起来十分厚重古朴,隐隐透出几分熟悉之感。 想来这男孩就是方才越灿曾说的在温陶三人之后进去的那个弟子了。 “你们”这男娃气喘吁吁,一张胖脸已是憋得有些红了,“你们呼为什么呼不等我” 这般无礼又自来熟的话,这男娃倒是吐口而出,他又道“你们刚才就在我前面,我喊了你们一路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理我”说道后面,这男娃已是有些委屈了。 温陶和盛谦面面相觑。 冯乐君一愣,随即笑道“师兄倒是好兴致,这般戏耍新来的小师弟。” 越灿叼着嘴中的绿叶,含糊不清地笑着解释了一句“小胖子别白费力气了,我刚才施法挡住了我们的身形和声音,所以这两人一路上听不见也看不见你。” 男孩立马破涕为笑,随即又看向越灿,装作凶巴巴地道“原来是你做的你是个”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不出声了,反而用紧紧抿住了唇,一双黑亮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众人。 “唉小胖子,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越灿吞掉口中的叶子,笑道,随即拉着男孩的胳膊,把他向前推了一把,随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乐君也跟了上去,温陶只听得她最后一句话是“看来此次历练归来,师兄术法大有精进”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不知何时,房门已被打开,一身红衣百褶裙的李思语正站在门口看着众人,她面色平静,脸色却透着一股苍白。 众人齐齐进屋,就见着这屋内空旷至极,偌大的屋内除了一蒲团外,竟无一物,而那蒲团上,此时正有一穿着青衣道袍的黑须中年修士闭目养神。 李思语站在中年修士前方五步远,她身前半空中正飘荡着她的那枚小儿臂膀粗细的白色玉如意。温陶三人连忙站在李思语身畔,四人排成一排站好,心中皆忐忑不安。 “你们名唤几何”站了片刻,这中年修士终于徐徐睁开眼,问众人。 李思语没有开口说话,盛谦先答了,温陶随后道,小胖男孩却是最后一个怯生生地道“我,我叫田狗蛋,狗蛋的狗,狗蛋的蛋。” 温陶闻言面色不改,倒是她身旁的盛谦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李思语的嘴角也微微抽搐。中年修士面不改色,也没有出言说什么,他只是微微抬手,温陶就觉得手中捧着的木盒似乎一下子变轻了许多,随后就稳稳地飘在了她身前的半空中,她眼角余光看见盛谦的那本书、田狗蛋的那方木匾皆飘了起来。 木匾飘正,露出背面,温陶才想起这木匾正是那琅轩木屋里悬挂在大厅门背后的一方无字木匾。 “想来早有人跟你们说过,凡今夜子时之前考核通过者,即可入内门,你们四个却是在日落之前通过考核,资质比普通内门子弟更高出一截,”中年修士慢慢道,“你们更是都曾进琅轩木屋寻过机缘。” “琅轩木屋是我派第十三位掌门玉海尊者所设,有勘测根骨、洞察机缘、了悟大道之用,你们如今有幸入内找寻机缘,即是与我派有缘,更是与找寻的宝物有缘。你们在考核中的表现我也一一看过。” “李思语,”中年男修点名道,李思语立刻挺直了腰杆,平静的脸上也显出一抹忐忑,“天火灵根,根骨堪称万中无一,骨龄十三,练气七层修为。” “盛谦,金水双灵根,根骨优秀,骨龄十四,练气三层修为。” “温陶,风木双灵根,根骨优秀,骨龄十一。” “田狗蛋,金木火土四灵根,根骨天生不足,骨龄十岁。” 中年男修一一评价着,他道“你们四人在考核中的表现我一一看过,四轮考核,你们显露出来的天资皆有所不同。第一轮根骨灵根考核,李思语乃此次所有考核弟子之首,盛谦和温陶你们二人虽算不上绝佳,亦可称上等,田狗蛋则只能排末流。第二轮心性测试,温陶乃众考核弟子之首,你们其余三人稍逊之。” “第三轮毅力测试,你们四人相差不大,皆可称有强大毅力者。至于第四轮,却是悟性和气运,田狗蛋的气运堪称众考核弟子之首,你们其余三人则不相上下。” 中年男修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李思语身前的玉如意,轻声道“此方烈日火如意,封印了一粒烈日焰火的火苗,外层是万年冰玉,故而拿在手上寒冷异常,显出白色。可见你更擅长修习火术道典,以火入道。” 他又对盛谦道“万民教典,可修身齐性,重点在于一个习字,可见你大道之广,通晓万物却又不精于万物。” 轮到温陶时,这中年修士却是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随后只道“两极生蕴灵珠竟是被你得了,也罢也罢,都是命数。风属木,木主生,这两极生蕴灵珠于你,最合适不过。” 温陶闻言心下一顿,却是不知晓其中内因,只得看着这中年修士,却见这中年修士却是顿了半晌,随后才道“无字木匾,田狗蛋你根骨资质不好,在武道一徒却是大有可为。” 随后,这中年修士却是叹一口气,只道“我话已至此,你们个人修行全看你们自身如何行事。”说罢,他挥挥衣袖,一阵眩晕传来,待得温陶站好,才发觉己方四人已是被扫出了这方院落,越灿和冯乐君正惊愕的看着他们,而四个宝物也一一飞过来,停在了众人身前。 温陶小心翼翼地接过金丝楠木盒子,感受着里面分量不轻的两极生蕴灵珠的存在,她心中颇有些惆怅和不解,但随即还是收进了乾坤袋。 李思语收了玉如意,抬头望了望小院,却是突然问越灿“这位师兄,方才指导我们的可是玄光派的晋华元君” 越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李思语,道“李姑娘不愧是凌定崖李家的天之骄子,对我门的几位师叔伯倒是熟稔的很。” 温陶和盛谦都对越灿这冷淡的口吻有些讶然,但都没有说话,田狗蛋则是什么都察觉不到,但他直觉灵敏,便也没有开口说话,倒是冯乐君在一旁道“越师兄何故对本门师妹如此冷淡既然拜入玄光派,大家自然都是同门师兄妹。” 冯乐君又对着李思语道“李师妹猜测的不错,方才正是主持我门弟子考核一事的洛子峰一脉的峰主晋华元君。晋华师叔向来对天资出众的弟子尤为青睐,李师妹既然能得师叔指导,合该收了心思,与我门荣辱一体才对。” 李思语低头道“冯师叔教训的是,是思雨口无遮拦。” 温陶听着三人的尖峰相对,一时之间想起来李思语背靠的凌定崖李家老祖乃七星派的泉明元君,一时之间颇有些不懂李思语为何要舍近求远的拜师玄光派。 四人跟随越灿和冯乐君走出后院,来到弟子堂大厅,随后冯乐君坐下,寻了那日收徒大典的信息,又细细问众人 “可曾习过道德经、南华经和文史经三经” 除了李思语微微点头遂又脸红的摇头,其余三人皆摇头,田狗蛋更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冯乐君继续问“可曾习过冲虚二经图解” 这次李思语和盛谦两人都点头称是,温陶和田狗蛋则是面露苦笑。 冯乐君干脆先详问了李思语和盛谦二人的道家法藏学习进度,方才转过头来问温陶“道门徒说可曾看过” 待在平临城的日子温陶一直在看,这倒没什么隐瞒的,冯乐君松了口气,又问“道门四艺可曾习之” 温陶知晓这是说的丹、阵、符、器,故而摇了摇头,冯乐君继续问“可看过中州大事录” 温陶有些赧颜的摇头。 “那可曾读过太和千年史” 温陶摇头。 “既然拜入我门,那玄光大事录总该看过的吧” 温陶还是摇头。 冯乐君深吸一口,又问“那境界详说” “人体经脉详解呢” 温陶被问的冷汗直下,但听着那陌生的书名,她只能摇头。 最后,冯乐君叹了口气,问道“你识字吗” 温陶哑言的点头,随后被要求通读了一遍弟子经。 至于田狗蛋,则更简单了,因为他不识字。 料理完四人的道藏理论进度,温婉如冯乐君,面目看起来也有些狰狞,温陶听见她低声喃喃自语道“本以为收了四个天才弟子,谁料都要从头开始教导” 这话温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只能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料理完四人的内门弟子玉牌,冯乐君带着四人便要离开,谁料正好在弟子堂门口看见越灿领了零零散散的几十人正过来,见了冯乐君,越灿忙道“乐君,你在正好,把这三十八名内门弟子的玉牌也一并填写了罢。” 新来的三十八名内门弟子皆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人,温陶、李思语和盛谦倒还好,田狗蛋则是被众人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直躲在了温陶身后。田狗蛋年纪虽然最小,而且不通文墨,但他也是清楚李、盛二人对自己乡野出身有些嫌弃,而和他一样出身凡人界的温陶则看起来温和许多,故而一路上他找温陶谈话最多。 四人被弟子堂的一个内门管事领着朝山峰南侧而去,他们通过一架悬空的白玉桥梁,到了另一座山峰。虽是深夜,但一路走来所见,凡是桥梁、广场、大殿还是楼阁,路边皆设有一人多高的路灯,灯罩内似闪着特制的烛光,照的周围灯火通明,整座山峰的天空都似白昼。 温陶虽则经过大富大贵,但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拿碗大的东海夜明珠放在户外做照明之用,且一用就是成百上千颗,饶是她,也不禁为玄光派的财大气粗感到震惊,又一次的感慨修真界是不同于凡人界的。 赵管事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解释“四位师弟师妹都是天才般的人物,所以能得冯师叔看重安置在甲院。” “玄光派占据关宁山脉,所辖面积颇大,但也可大致分为内外三十九峰,其中十三座内峰,二十六座外峰,我们脚下的这山峰,则是最靠近十三内峰的辟雍峰,灵气浓度可堪称黄级二品,是专门用来安置新入门弟子的山峰。凡经过考核进来的弟子,在练气七层以前皆居住在辟雍峰的弟子精舍,弟子精舍也分甲乙丙三等,其中甲等条件最好,你们这次便被安置在了甲院。” 说罢,赵管事又指着西边的一处同样灯火通明的山峰,温陶辨认出那正是他们方才来时的那座山峰。赵管事道“离辟雍峰最近的则是外门成均峰,成均峰靠近入门弟子考核点,故而设有弟子堂,以供新入门弟子平日里的道法习练。” 边走边说,他们很快到了甲字七号院,见七号院无人居住,赵管事索性让四人住在了一个院子里,除正堂和两侧侧堂是书房、练功房,东西有四座厢房,却是让李思语和温陶住在了东厢房,盛谦和田狗蛋住在了西厢房。 时已过三更,温陶早已筋疲力竭,四人只得草草的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各自的房,温陶锁上房门,也未曾点亮烛火,就着敞开的窗边的月色,将乾坤袋中的木盒取了出来。 厚重的金丝楠木盒子,却远非温陶以前所见的金丝楠木,这木盒子质地极其坚硬,透着淡淡的金属光泽,但闻之却是木香,温陶没空细想这盒子的材质,只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而后屏住了呼吸。 两极生蕴灵珠就躺在一方锦帕上。 淡青色的拇指大小的珠子,圆润饱满,在月色照耀下透着莹莹的光芒,显得极其蛊惑人心。 温陶细想着晋华元君的话语,却仍旧碍于信息不畅而多加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极生蕴灵珠定然极其珍贵,否则不会让一介堂堂元婴修士如此怅然。思及此,温陶便想到了李思语的烈日火如意,盛谦的万民教典和田狗蛋的无字木匾,既然能和两极生蕴灵珠同等价值,想来也定然是珍贵之物。 温陶本是困极的,但此时想起晋华元君所说,心下不由忐忑不安起来,对未来修行之路也充满了期待和不安,她拿起珠子,只觉触手圆润温滑,并不冰凉,反而透着一股暖意。 把玩了一会儿,渐觉睡意散去,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温陶思及这两极生蕴灵珠的名称,遂收了起来不再把玩,谁料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第二天起来时整个人也是神采奕奕,仿佛有用不完的劲一般。 温陶遂收拾一番,将两极生蕴灵珠放回木盒,又收进乾坤袋,方才拉开了房门,见其余三人并未起床,温陶索性出了院子,朝着院前的小路向前走。她记得昨日赵管事曾言,让今天所有弟子在午时于弟子堂外集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竹林 深秋的早晨,山风袭来还有些凉意,温陶顺着院前的石子路朝前走,一眼望去路两边零零散散的坐落着几处宅院。院落很大,每个院落之间隔有不小的距离,显得很是有些冷清。院中间或有亭中树冒出头来,她走近了一看,却见着院前门匾上写着的皆是甲字号院子。 温陶走了一段距离,数到了甲字号三十院,一路走来却是没见什么人影,她正有些疑惑,就见着甲字三十号院子的院门被推开,一个身着蓝衫的青年走了出来。他见着路上有人,显然愣了一下,随后却是匆匆地对温陶点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沿着路快步离去了,那背影,倒像是生怕温陶会叫停他一般。 温陶讪讪地收回伸出去一半的胳膊,然后继续向前走。山间道路交叉,有的通向山峰的另一侧,有的直通山顶,有的却是通向临近的山峰,温陶一直朝着山脚走,倒也有路,随后慢慢走到了一处茂密的竹林,而在这里,她也终于看见了另外一个活人。 竹林占据了半边山腰,竹子直挺挺的高耸入云天,约莫人的大腿粗细,尽显一片生机盎然之色。走在竹林间的小路上,温陶只觉一股清冽的竹香扑鼻,她远远地就看见前方的低地上有一个身影,那人正佝偻着腰背给竹子浇水,走近了些才发现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满脸皱纹,一头白发并未扎起,而是散乱的垂落在身后,显得有些凌乱,却并不给人一种狼藉的感觉,而是让人觉得似乎他合该如此。老者穿着一身做工简单的灰袍子,腰间光秃秃的,没有乾坤袋也没有什么香囊玉饰,他正佝偻着背用葫芦瓢从木桶中舀水,而后一一慢慢浇在竹子上。 这老者是温陶在玄光派中见到的第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 温陶这些日子以来也是暗中做过对比的,从平临城里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到收徒大典那日各门各派出来的弟子再到昨日见过的晋华元君以及越灿、冯乐君等人,乃至李思语、盛谦以及她方才所见到的甲字三十号院子的蓝衫青年,凡修真者,身上皆隐隐带着一股让温陶不敢直视的威压,且修真者境界越高,这威压越让人喘不过气来。 哪怕是那日怒极的李思语和蔡昂,两人运功时身上带的若有若无的气息也让温陶觉得十分稀奇,甚至隐隐有些压迫感,可他们的威压比起那日收徒大典的郁维君等人则是远远不如了。而晋华元君作为一介元婴修士,则更是不同凡响,他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温陶站在那里就发觉自己无法忽视他,那间什么都没有的房中似乎有了晋华元君就圆满了一般,他就是所有人眼中最闪亮也是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而眼前这名老者,给温陶的感觉和田狗蛋、李不换等人给她的感觉一般无二,这是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所带给她的感受。 清冽的水顺着翠绿的竹身向下流淌,本是简单至极也是非常常见的动作,温陶以前也是做过的,但她此时看着这老者的行为,竟隐隐觉得自己以前的动作粗鲁至极,也随意至极,远远不如老者做来赏心悦目,似乎老者的动作已经不仅仅是浇水这么简单了。 葫芦瓢中的水浇完,温陶自嘲的笑笑,却是看了一眼还剩下的半桶水,没有开口说话。 待得老者将整桶水都浇完了,温陶方才开口道“老伯,敢问辟雍峰可是有食堂” 一天一夜没吃饭,饶是温陶被两极生蕴灵珠温补过,也觉得腹内空空,更别说另外三个人了。 这老者慢慢直起身来,看着温陶的目光透着老人看待晚辈特有的和蔼,他道“你是昨天刚通过考核的弟子” 不及温陶点头称是,老者又指了指山脚,“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山,走过一片湖就可以看见乙等院落,而乙等院落和丙等院落之间就坐落着校场和食堂。” 温陶一喜,而后笑对着老者拱了拱手“多谢老伯。” 老者笑笑,满脸的褶子似乎也动了起来,一双并不浑浊的双眼格外有神,随后却是摆摆手,提着木桶自行离去了。 温陶看着老者提着木桶在凹凸不平的竹林地里如履平地,不由得叹了一句玄光派是个养生的地方,便连这看着七老八十的老人身子骨也能这般健朗。 及至山脚,见了错落有致的乙等院落和丙等院落,温陶才发觉辟雍峰是个人挺多的地方,只不过半山腰甲等院落弟子太少,环境更为清幽,显得冷清了些,而临近山脚的食堂和校场上却是人来人往,有弟子在食堂吃饭,也有弟子在校场上切磋或是习练法术,倒是显得很热闹。 这次温陶一路过来见到的弟子倒是不下百人,及至食堂,更是发现食堂占地颇大,在内吃饭的弟子已有数百人。温陶跟着众人排队等候,及至窗口,却是和前面的人一样把自己的腰牌递了上去。 给她打饭的厨娘是个面容有些英气的中年女修,不同于冯乐君的温婉端庄,她长得有些圆润朴实,但是笑容格外清澈,让人忍不住生出好感。这本不算什么,令温陶觉得诧异的是这女修身上隐隐传出来的阵阵威压,竟然隐隐胜过她昨日见过的越灿,甚至丝毫不逊色于那日平临城见过的郁维君。 “丁大厨。”温陶跟着前面的人这般唤她。 丁大厨接过腰牌看了一眼,而后细细看了温陶一眼,她道“你看着很面生啊,新来的弟子” 温陶点头称是,而后就道“丁大厨,我能多打三份吗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人,他们也没吃饭。” 丁大厨很爽快地应了,而后打好饭菜,让一旁打下手的弟子帮忙装在了食盒中,以方便温陶带回去。温陶提着食盒,拿回腰牌,感觉丁大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一下,她转过身向外走,终于还是忍不住拉住一个面善的弟子问了两句。 这弟子道“呀,师妹一看就是新来的弟子,大概还不知道咱们门派的规矩,宗门里虽然也有些杂役弟子,但也有弟子为了锻炼自己而做些杂事,像食堂的丁大厨,本是外门泰元峰的金丹真人,可她修的是厨道,就一直在辟雍峰的食堂做掌勺大厨,一做就是三十多年。师妹你别怕,丁大厨虽然是金丹真人,可她没有寻常师叔师祖们的架子,为人非常和善。” 温陶听的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她谢过这弟子后提着食盒一路沿着山路向上爬,她一边爬一边心下埋怨把甲院修得太高,让人吃顿饭都不得安生,及至经过那片竹林时,却发现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温陶快步走过去,才见着一行人围拢在方才那老者的四周,围着的人约莫有八九个,看起来也大致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少年,这群人有男有女,各个都衣着鲜艳,腰间的乾坤袋香囊玉饰等物倒是一个不少,一看便知并非温陶、田狗蛋这样的凡俗界来的修士,倒更像是修真的世家大族子弟。 近了些,还没看清状况,温陶就听得一人怒气冲冲地道“喂老头子,我问你话呢去甲院的路到底怎么走啊” “不过一介凡人罢了,我们问你话也不答怎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你这满身的风骨气度,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人,”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慢悠悠道,“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类凡人,不过百年就要化作一抔黄土,怎的在我们修士面前也惺惺作态,佯装一番。” 这人恶狠狠地说着,吐字清晰却让人有一种毒蛇在嘶嘶作响的感觉。 “蔡师兄说的不错”围着老者和那人的众少年起哄道,声音中对老者也多有鄙夷。 温陶近了些,才道“凡人如何,修士又如何,若无法证道成仙,终究是一抔黄土,不过殊途同归罢了,你怎么好意思在此这般羞辱于他人。” 温陶看着当中的那名手执白面铁扇的紫衣少年,慢悠悠吐出两个字“蔡昂。” 蔡昂看着温陶的一瞬间有些愕然,随即却是笑了笑,他道“原来是你,那日经表妹求情我本打算放过你一马的,可惜啊可惜,这就得怪你气运不好,偏偏别的门派你不拜,别的大路你不走,硬要凑上来和我作对” 随着蔡昂举步朝温陶走来,围着老者的少年们瞬间放开了他皆看向温陶,面露好奇之色,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衣女孩伸手拉了拉蔡昂的胳膊,细声道“蔡表哥,你看她的腰牌” 温陶的腰上挂着一枚白玉色的巴掌大小的玉牌,玉牌正面刻画着温陶看不懂的阵法符文,背面却刻着她的名字,而对面那群少年也有人腰上配有类似的玉牌,如蔡昂,如方才开口说话的李思宁,而其余的人,则是佩戴着代表外门弟子的青色玉牌。 “原来是这样,”蔡昂唰的一下合拢白面铁扇,看向温陶的目光带了些嘲笑和冷然,“我还说你也是个有这般所谓铁骨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个借势为之、狐假虎威之人。” 温陶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因为蔡昂的挑衅侮辱之语而生气,她道“你们刚才是在问老伯路” “若是去甲院,我倒可以带你们去。”温陶继续说,而后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盒,走到前方扶起老者。 蔡昂看向她的目光这才慢慢变了,他脸上隐有怒气,攥着铁扇的手青筋曝出,似乎下一刻就要展开扇子杀向温陶,却是在黄衣的李思宁的拉扯下顿住了。 他们两人都无比清楚温陶方才的话语,刚来的第一天,她知道甲院在什么地方,则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就是甲院中人。 温陶虽然面不改色,但到底是见过那日蔡昂的出手的,所以哪怕明知一旦动武她定然不敌,左手却仍旧伸到了腰部的乾坤袋上,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弓和箭同时拿出。 她方才去过乙院和丙院,哪怕昨日并不知甲院代表了什么,今天也就知道了。玄光派各元君、真君的嫡传弟子,有大半皆出自甲院,即便甲院的弟子不拜师,也能自行修炼到金丹期,换句话说,玄光派的中坚力量层,皆出自甲院 “老伯,这里既然没有你的事了,你先走吧。”温陶轻声说。 “慢着谁准他走了。”蔡昂突地道,“我可以看在你是甲院的人的份上不动你,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卖你区区一个凡俗来的孤女的面子,让这老匹夫走” 李思宁听着蔡昂这般言语,显然也是一愣,但她只是看了蔡昂一眼,什么也没说。 温陶看着蔡昂阴沉沉的脸,道“你们既然本来只想知道去甲院的路,我这个时候带你们去不就行了,这和老伯有什么关系。” 蔡昂道“丁是丁,卯是卯,问路是问路,可由你代劳,但这老匹夫对我不敬则是另一桩事情了,况且” 蔡昂扯着嘴角笑笑,用铁扇顶着自己的下巴,阴沉沉地看着温陶“你方才的态度让我很不爽,那日平临城的账,我打算和你细算了” 温陶叹气,左臂一闪,弓箭瞬间握在手中,下一刻她就将箭搭在了弦上,而后对准了蔡昂。 弓箭在手,身后又有甲院弟子的身份镇着,饶是如此,温陶心中也没有底。那日蔡昂的动手她是亲眼所见的,那白面铁扇是一件法器无疑,蔡昂又有修为在身,欺负她一个普通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不过仗着自己天生神力,又兼之被铁中扬在森林里调教过半年,勉强有一战之力罢了,可若要打斗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温陶双眼紧紧盯着蔡昂的一举一动,背后已有冷汗渗出,她深知自己出手过于鲁莽,可蔡昂欺辱在先,她心中知晓今日无论如何也无法善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忽而响起。紧接着,如一阵疾风,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直直地冲到了温陶身边。温陶耳畔的碎发迎风飘荡,弄得她腮边有些发痒,但她却愈发头疼起来,只因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狗蛋。 “温陶姐,你们要打架了吗”田狗蛋抬头看着温陶,稚嫩的童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温陶却是没回答他的问题,她问“你刚才是跑过来的” 田狗蛋的速度很快,方才温陶听他说话时不过见他还在三丈之外,可是瞬息间,他就已经跑到温陶身侧了,虽然这速度比起修真者是远远不如的,可是田狗蛋不过是一个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的十岁男童,他的速度已经可以比拟李思语那日运功时的速度了,这不得不令温陶惊讶。 “是啊,我从小就这样,不仅速度快,而且力气也大。”田狗蛋嘻嘻哈哈地笑着,而后看了眼蔡昂,却是突然伸手握住了一旁的碗口大小的竹子,紧接着,一阵噼啪声响起,这竹身竟然在片刻间就被田狗蛋捏裂开,他笑了一下,随后一用力,却是将手中的竹片握成了粉末 田狗蛋飞快的收回手,竹身摇摇晃晃,向着蔡昂一行人倒去,蔡昂阴沉着脸打开铁扇,随后一道白光闪过,却是将竹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段 这一切都是在瞬息间发生的,快到温陶甚至来不及将手中羽箭射出去。直至竹子倒地的声音响起,溅起阵阵灰尘,她方才哑然的看了眼田狗蛋,而后听见田狗蛋道“温陶姐,我看你带了吃的,我们快回去吃东西吧李思语姐姐和盛谦哥哥已经等不及了” “哦。”温陶有些没趣的收回弓箭。她看着脸色阴沉却又灰头土脸的蔡昂等人,回头看了眼目光澄澈的田狗蛋,忽而想起自己这身天生的神力,她没有多想,走到最近的一株碗口粗细的竹子旁,伸出手死死握住了这竹身。 冰凉的触感随着掌心传遍全身,触手坚硬的质地让温陶知晓这竹子绝非凡尘简单的竹子,而是比她以往见过的竹子坚硬的多。用力握下,手心有痛感传来,温陶皱着眉咬着牙,手臂用力,竹身留下了五个指印,随后“嘭”的一声,竹身裂开,但她的手心也被竹片割伤。 有鲜红的血迹流淌在竹片上,青绿、嫩白夹着血红,显得格外显眼。 温陶愣愣地看着手心的伤口,叹了口气,对田狗蛋道“狗蛋,我现在终于知道你真的非常适合武道了。” 田狗蛋闻言甜甜的笑着,两个酒窝在他圆滚滚却又黝黑的皮肤上呈现,显得有些傻里傻气。 “你们都是甲院的人”李思宁突地问道,面色不定地看着二人。 田狗蛋重重点了点头。 李思宁松了口气,拉了一把脸色不妙的蔡昂,笑着拱手道“还请师姐师兄带我们前去寻我的族妹李思语。” 蔡昂消停了下来,李思宁是个有分寸的,温陶本就打不过他们一行人,众人也就揭过了此事。 温陶拾起了地上的食盒,对着一旁低垂着头不敢上前的老伯点点头,与田狗蛋在前面带路。李思宁悄悄对队伍中的一个男修使了个眼色,随后和众人一起上山。 留下来的男修悄悄地跟在众人身后,也伸出手握住了竹子,随后运起家族心法,他只觉浑身灵力顺着经脉汇聚右掌,他重重一捏,却见竹身纹丝不动,这男修加大力气,手腕上青筋曝出,直至额头上已有了细汗,才将竹身捏断,却并未能碾碎成粉末。 他重重地舒了口气,看着地上被田狗蛋捏成粉末的竹屑和温陶捏过的地方,神色莫名,终于还是转头向众人追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竹林,无力地靠在一株巨大的竹子身上的老伯终于直起身来,他一双并不浑浊的眼慢慢看向被毁掉的三株竹子,脸上面无表情,眼中却是慢慢地凝聚了泪水。他走过去,用手轻触着被拦腰打断的竹子,轻轻抚摸,半晌,他佝偻着背,继续提着木桶,拿着葫芦瓢给竹林浇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学堂 辟雍峰通往甲等院落的山路崎岖难行,温陶和田狗蛋虽没有修为在身,但皆天生神力,而蔡昂、李思宁一行人皆有修为傍身,故而一行人倒是很快就见到了一座座宅院。 蔡昂此人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公子作风,深秋的季节拿着一把白铁扇子四处扇风,他在平临城就作风嚣张,温陶没想到此人到了宗门竟也改不掉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世家公子的作派,倒真叫人心中讥讽蔡家不会做人。 蔡昂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着,时而放在田狗蛋身上,时而放在温陶身上,而某种那似有若无的恶意,更是让两人背后生凉。 上次平临城众人被执法队抓捕温陶本就是无辜牵连,后来更是无缘无故成了蔡昂的迁怒对象,如今来到宗门的第一天她就“以权压人”迫使蔡昂放过老伯,温陶心中只叹她和蔡昂天生不对盘,而如今和他不对盘的人,又多了一个田狗蛋。 一路上,看着对二人怀有敌意的蔡昂没再开口,倒是李思宁却走在温陶身边,亲昵地想要从温陶手中接过食盒,未果,她又不动声色地问温陶的来源,更甚之主动谈及自己是双灵根,又询问温陶二人的灵根以及宗门考核的表现。 温陶本就对这一行人有戒备之心,李思宁自然没从她这里套出多少消息,反观田狗蛋,刚从小山沟里出来没几天,除了一身让人畏惧的蛮力,何曾有漂亮小姐姐主动关怀,三下两下就将老底交代了个干净。 不过,田狗蛋知道的事情也不多,除了名字、年岁和来源,他只说了自己是四灵根,谈及考核,也是词不达意,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有些模模糊糊的,但好歹还是让众人知道所有人的前三项考核没什么差别,唯有最后一项 “最后我来到一栋木屋前,我一进去就看见了那块木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它掀下来扛着了。”田狗蛋说着,嘿嘿直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温陶听着没什么反应,李思宁若有所思,蔡昂倒是只拿着扇子不停地扇着风。 李思宁忽而道“不知道温陶和五妹妹是不是也进了那木屋,我可真是好奇。” 温陶没理她,田狗蛋却是口无遮拦的抖了个干净,若非温陶咳嗽了一声,只怕他还要将四人所得宝物及用途也一并说了出来。 温陶提着食盒飞快向前走,心中对田狗蛋愈发不解,他为自己解围一有蛮力震慑,二有搬出李思语、盛谦二人压迫,温陶本想着田狗蛋是个很机灵有谋略的人,可没想到他口风如此不紧,三两句就被人套了话,也不知道他是误打误撞为温陶解了围还是此时故意这般做。 没等温陶想清楚,她就看见了站在甲字七号院前的三人。 一红裙,一紫衣,一蓝衫。 正是李思语,盛谦,以及甲字三十号的那名弟子。 三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远远见着温陶过来了,倒是都住了嘴而后看向温陶这方。 蓝衫弟子很快拱手告辞,李思语见了李思宁和蔡昂两人面色一沉,显然有些不快,但到底没说什么,盛谦则是谨遵着君子作风从温陶手中接过食盒,还煞有介事的道了谢。 温陶、田狗蛋和盛谦三人先进了屋,只留李思语在外面处理她的那干亲戚。温陶想起方才那蓝衫弟子,问“盛师兄,刚才来的那名师兄是谁” 盛谦道“他叫孙叶,是十年前收徒大典进来的甲院弟子,听闻此次收徒大典有四名甲院弟子,故来此拜访。他说甲等院落三十座,只有三座住了人,一是七号住了我们四人,一是三十号住的孙叶。” 盛谦顿了一下,慢慢道“还有一处是一号,住了一对兄妹,名唤丁莫丁宁,而这对兄妹,则是二十年前进来的弟子。” 温陶一愣,有些诧异道“二十年了未曾突破练气七层” “若是五灵根,这样的修行速度倒是正常。可按理说甲院弟子该是天资出众之辈,”盛谦若有所指的看了田狗蛋一眼,“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想来那对兄妹也是和狗蛋一样毅力、福缘出众的弟子。” 听闻谈到自己,田狗蛋很是自豪地挺了挺胸脯,随后又停下扒饭。 李思语没过多久就进门来,李思宁和蔡昂一行人倒是连院门都未曾入,李思语进来后却是非常郑重地对着温陶和田狗蛋拱手道歉,直言蔡昂自幼家中娇宠,性格跋扈嚣张。 李思语已是练气七层的修为,而温陶和田狗蛋还是普通人,见她这般诚恳,两人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温陶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憋闷。 四人吃罢饭菜一同前往成均峰,到时已近午时,只见弟子堂外空旷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温陶一眼望去,就发现站在这里的人并非只有考核通过的弟子,更有宗门弟子,而那些考核通过的弟子,各个皆面色忐忑,神色激动,这些通过的弟子中,有幼童,也有青年和老人,但更多的还是与温陶、李思语这般年岁的少年。 温陶四人站在广场一侧,盛谦和李思语还能面色沉静,田狗蛋却是站在温陶身侧不停地跟她说些无聊又异想天开的话 “温陶姐,你看那位老大娘,比我奶奶还大,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温陶姐,你看这边的石头,又硬又白,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石头。” “温陶姐,昨天晚上我们从这里走的时候发光的是什么啊” 田狗蛋话虽多,但更多的却是些无意义的描述,温陶不说话他一个人也能说上十句不重复。 就在温陶额头青筋曝出的时候,宗门前辈终于来了,来的还是宗门考核那日训话众人的中年男修,他话不多,但人站在那里就自有一种让众人安静下来的气场。 照例是几句场面话,随后中年修士却是语锋一转,道“尔等新入门弟子,须得遵我玄光派门规,在辟雍峰和成均峰二峰休息居住,不入练气七层不得轻易踏足其他山峰。此次考核,通过者共有四十二名内门弟子,三百六十一名外门弟子,其中有修为者七十九人,此七十九人,要么自行摸索至筑基而后修习玄光派心法,要么在宗门看护下自废修为,从引气入体开始修炼我门心法。” 此言一出,温陶便觉得底下本来安静至极的广场顿时愈发沉寂起来,不同于方才的平静,此时的平静更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压抑的让人心惊。 中年男修又道“自然,自废修为之人可得宗门上品回春丹、固源丹、培灵丹以及药浴康复。” 温陶不由自主地看向身侧的李思语和盛谦,却见二人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中年修士再谈,却是给众人介绍两峰上面的管事,昨日领他们前去辟雍峰的赵管事赫然在列,只是冯乐君和越灿却并未在此。 待得中年修士说完,一干四十二名内门弟子则在管事的带领下入弟子堂库房领取个人乾坤袋,温陶也领到了一方乾坤袋。这乾坤袋不如铁中扬送的那份精致,里面的空间也要少上许多,不过里面的门规守则、上学堂要用的书籍玉简以及衣物、白瓷瓶、玉盒之类的东西,倒是满满当当。 温陶有些心累的掂量着乾坤袋中那一大堆书籍,眼见着田狗蛋苦了脸色,就连盛谦和李思语也有些吃不消。没错,按照玄光派的规矩,所有练气七层以前的弟子,都要定期在弟子堂接受宗门前辈的教授,而课本,则是乾坤袋中那占了大半空间的书籍玉简。 除非你能通过弟子堂的考核,或者达到练气七层,否则所有弟子,无论内门外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 弟子堂的课程皆由筑基期弟子教授,每隔三日开一次课,课程上与不上由每次的考核决定,而根据第一次的考核结果,温陶和田狗蛋划到了一起两人属于所有的课都要上的那类弟子,至于李思语和盛谦,虽然课程更少,可两人自废修为,需要药浴修养三月之久。 虽说内外门弟子都在弟子堂听课,可宗门还是对天赋更好的那一批人有所偏爱,四十二名内门弟子每次都在慧达院听课,而三百余名外门弟子则是另有去处。第一次听课,是在翌日,内门弟子一个不落的全到场,而进来的宗门前辈,却让温陶四人有些讶然。 来人,正是那日见过的颇有些不着调的越灿,一个金丹初期的弟子。 而四十二名弟子中,最年幼者即为十岁的田狗蛋,最年长者是一位来自凡人国度的老妪翁十三娘。翁十三娘已经八十有六,一身气度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显出世家大族的底蕴和风采,她看着和蔼可亲,可一双美眸却清明无比。这样一位年长的求仙者,身份也并不普通,乃东周列国的太后,此次独子逝世、孙儿继位后有感而求仙,竟也能通过种种手段到达平临城,最后甚至成了玄光派的内门弟子。 虽然众弟子年龄跨度大,但还是以十五岁上下的少年人居多,足足有三十多人。不过饶是外界如何身份,雄厚如凌定崖李家的李思语,在这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 越灿是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臂枕在脑后、眯着眼睛进来的,进来后,他并不急着讲课,而是舒舒服服地拿出一方藤椅,而后一屁股坐下,两条腿高高架在案桌上,就这么闭目养起神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并不敢窃窃私语,只能沉默以对。 温陶翻着书本,倒也不觉无聊。 只是,坐在她左侧的田狗蛋就无聊了,他不识字,又因为性格跳脱而有些多动症的征兆,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至极,忍不住将脑袋凑过来和温陶说话。 “温陶姐,我们这是在什么” “温陶姐,那位越长老是我们的讲师吗” 温陶给了他一个噤声的眼神,谁料田狗蛋愣是没看出温陶的意思,反而愈发凑了过来。 “咚”的一声脆响,田狗蛋哎呀一声,随后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拿着刚才被砸中脑袋的毛笔,一脸茫然。 “狗蛋,你在聊什么呢”越灿颇为不正经的问道,只是仍旧是那副懒洋洋地躺着的动作,没有睁开眼睛。 狗蛋乖巧的站起来,大大咧咧地道“越越长老,我们在说今天你会讲什么。” 越灿饶有兴致地站起身来,而后他的目光一一掠过坐在底下的四十二人,道“按理来说,弟子在宗门的第一课不该由我这般无调的人来讲的,不过你们的讲师,哦,也就是我们的大师兄穆然,他有急事外出了,所以你们的第一课,由我来上” 他说着,右手一提,一把泛着白光的大刀被他立在了案桌上,“呲”的一声,木制案桌被整齐划开,有人的手臂长的大刀直直地定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众人耳边似乎隐隐有嗡嗡声响,震得头皮发麻,耳膜作痛。 越灿此人,委实有些不着调。众人此时才明了他方才自侃之言并非虚言。 首课如何重要,可堪称是一求道之人对大道最初的认知,而越灿看着比田狗蛋沉稳不了多少的样子让温陶十分担心。 谁料,越灿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图,然后小心翼翼地摊开,对着纸团慢慢念道“世人皆知三教,却少有人知晓辛未界起初并不止儒释道三门发通,而是三教九流纵横,有百家争鸣之像” 他竟然是对着纸团一字一句地念的,众人绝倒。 虽如此,温陶还是认真地听了起来,只因她身侧的李思语盛谦二人面色凝重。 “经数十万年各门各派先贤的探索,如今辛未界人族可修正统为儒释道三门,其中儒门以孔孟、明理二经学为主,数百儒学分支为副;释门又分小乘、大乘、禅宗三法;至于道门道门分六学。” 越灿念的很慢,可温陶还是和很多人一样听的满头雾水。 何谓孔孟、明理二经,释门三法以及道门六学,温陶是一概不知,而显然越灿也没有停下来解释的意思。 不过越灿明显也对这类理论知识很头疼,念完纸团上的内容之后他干脆揉吧揉吧把一张纸又揉成了一团,而后向后一扔,却是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越灿道“我念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室内一片寂静,越灿咳嗽了一声,随后李思语起身拱手问道“越长老,弟子有一事不明。” 越灿下巴点了点。 李思语道“弟子想知道,若自废修为,有宗门丹药补给,会耽误多少修行时日” 越灿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思语,忽而嗤笑一声,道“你的修为算得上这次内门弟子中的首名,怎么,也舍得废去这练气七层的修为吗” 李思语站得笔直,目光平静,语气慎重“万丈高楼平地起依仗地基,练气期修习的心法很可能会影响之后的修行之路。” “你这观点倒是符合时下主流,不过你看着还这么小,想来是家中长辈告知的吧。七星派的修习心法不比我玄光派差多少,怎的,你宁愿舍弃了”越灿东说西说,拉扯着谈话的宽度。 饶是李思语自幼由家中长辈细心教导,此时也不由得蹙了蹙眉,“越长老言重了,思语修习的不过是中州最通用的大道典藏,未曾习得他门心法。” 越灿没说话,室内所有人几乎都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一时气氛有些压抑。 忽而,越灿轻笑一声,却道“李姑娘天资根骨一流,想来便是练气七层的修为一朝废去,也只是约莫一年的时日无法修行罢了。” “多谢越长老告知。”李思语硬声道。 越灿又道“根据门规,凡十五岁以下的弟子皆要药浴炼体。” 等到越灿离开学堂,温陶起身到前方找寻纸团,费了一番心思将纸团从门后取出,温陶小心翼翼地摊开,却见揉的皱巴巴的纸团上只写了两个字。 “无纲”一个诧异的声音在温陶身后响起。 温陶转身,见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翁十三娘,翁十三娘看着温陶手中的纸团皱皱眉,却是什么也没说,她径直地侧身想要离开,而后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温陶扬了扬下巴。 温陶对这位太后的打招呼方式有些哑口无言。 下了课,四人同路回宅院,饶是迟钝如田狗蛋,也察觉到李思语和盛谦两人心情有些不高兴,他向来怕两人,但众人相处久了也有些感情,故而田狗蛋绞尽脑汁的想要逗乐两人。 温陶知道两人是因为修为被废的事情苦恼,但她也只能安慰两句,好在二人都是心性坚毅的人,不然也不会通过琅轩木屋的考核,很快就想通了。只是虽然想通,但心情还是有些压抑,四人便沉默着朝前走,不知不觉,竟然走过了甲等院落的那片地,走到了竹林里来。 温陶想起那日见到的老伯,一时倒有些意动,田狗蛋则是没什么顾忌,欢快地在前方走着,一会儿拍拍竹竿引得竹叶纷纷落下,一会儿蹦跳着回过神来看三人,活脱脱一个多动症儿童。 行至竹林尽头,就发现此地地势低洼,山泉水奔流而下,慢慢形成了一片湖泊,而绕过湖泊,就是乙等院落的地方。湖水清澈见底,竹林湖泊映着或火红或碧绿的山,显得格外美丽。湖泊靠竹林的一岸,架着一列列竹排和一简洁的渡口,竹制的渡口上正有一个蹲着的身影。 那身影看着有些消瘦,整个人都缩在一方宽大的灰袍子里,一头斑白的发凌乱的披着,在湖面迎风飘摇,正是那日见过的老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齐伯 微风乍起,水面波光粼粼,拂起温陶鬓边的发,她伸手拢起鬓边碎发,遥望着水边的老伯。 田狗蛋向来多动,不及众人反应过来,他已是蹦跳着三两步跑到了老伯身边。他伸手,身体微微前倾,佯装要拍老伯的肩膀。 温陶见状皱眉,她快步向前走,刚要开口提醒,就见着灰衣老伯突然提着水桶站起身,田狗蛋脚下一个不稳,两条手臂在半空划过一个弧度,随后“噗通”一声,已是掉下湖。 温陶循着下坡跑过来,猛然被巨大的浪花打湿了衣裳,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温陶唤道“老伯,刚才、刚才狗蛋” “我知道的,天性好动。”老伯轻声道,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眸子含笑看着在湖畔挣扎的狗蛋。 狗蛋年岁尚小,天性活泼好动,温陶也不好为他开脱。 “我、我不会水”狗蛋离岸越来越远,不停地划拉着双臂在水中折腾,水面以他为中心泛起一层层浪花涟漪,惊动一湖的鱼。 李思语很快赶过来,她右手自腰间一挥,一抹火红色从她身边突然而出,她双手掐诀,那抹红绫似有意识般的向狗蛋飘去,而后卷起他的腰身将他一把拉上岸。 狗蛋掉进湖中,整个人都蔫了不少。 他浑身都湿透了,鬓边的发紧紧贴在有些黝黑的脸上,下巴上还滴着水珠,身下的竹排晕开一滩水渍。狗蛋耷拉着脑袋,浑身哆嗦着双手环胸,一副惊扰过度的模样。 李思语收了红绫,没有动身。田狗蛋和温陶最熟,温陶只能蹲身安慰他。 一向活泼好动的狗蛋此时神情萎靡,他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只是脸上也没了方才出来时的兴高采烈,他怯生生地躲在温陶身后,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有些惊惧的看着老伯。 “原来你怕水”盛谦温声道,脸上颇有些稀奇。 田狗蛋耷拉着脑袋没有理他。 一旁的老伯笑道“这今源湖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湖水,它由琼枝峰顶的雪水化成,一路经由琼枝、栖霞两内峰,最后流到辟雍峰汇成湖。这湖水冰冷刺骨,不说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便是修真者,掉进湖中也有一番罪受。” 温陶和李思语有些诧异的看着身畔的湖水,温陶蹲身,伸手触了触,果真触手冰寒,一阵凉意顺着手指向上攀附,直入心间。温陶不禁打了个哆嗦,飞快的收回手,随后略带怜悯的看了田狗蛋一眼。 盛谦在一旁道“既然这湖水这么凉,老伯怎么经受得了” 老伯道“我在这里挑水三十载,日积月累的,也就不觉得湖水刺骨了。” 他说着,拿起一旁的扁担挑起两桶水,稳稳当当地沿着小路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对众人道“怎么你们还不跟过来我看这小孩儿若不吃点药,迟早会感染风寒。” 温陶一行人忙带着田狗蛋跟了上去,狗蛋挣扎了两下,似不愿前往,但似乎方才掉进湖中消磨了他不少力气,被温陶和盛谦轻易地架着就跟在了老伯身后。 一路无话,众人跟随老伯沿着竹林边的小路朝辟雍峰的西侧而行,行至一方有水声的峡谷内,就见着此地的竹子比之竹林的要细上不少。一条约莫十丈高的瀑布从头顶的山峰倾泻而下,巨大的水流声盈满耳内,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在竹屋后面若隐若现,而后缓缓流向今源湖。 一座高达三丈的水车立在瀑布的一旁,只是似乎被废弃了,水车破破烂烂的,显得很是荒旧陈腐的模样。木屋前有一块空旷的地,上面长满了竹笋,竹笋有幼儿高大,白嫩如玉,空中似飘荡着一股竹香。 让温陶一行人有些惊愕的不是辟雍峰还有这么一个风水宝地,而是竹屋前的竹笋地里,竟然蹲着一个黄衣身影,看那身姿,像是一个青年女子的模样。 李思语在温陶身侧轻声呢喃道“练气六层的修士。” “还是个内门弟子。”盛谦瞧着她腰间的白玉腰牌道。 那女子站起身来,众人才看清她的模样,与温婉的冯乐君、明艳的李思语乃至清秀的温陶相比,此女容貌实在凡凡,唯有一双杏眼清眸,显得明眸善睐,平添了几分姿色。她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合体的黄裳,鬓发微挽,一簇小巧的黄花在发间隐隐若现,她眉眼弯弯,显得十分亲和。她臂膀间还挎着一方竹篮,篮子里放着几根白嫩新鲜的竹笋。 “齐伯,丁真人让我来采些笋子,她要研制新菜了。”黄裳女子道,一双美眸在看向温陶等人时略微顿了顿。 齐伯笑道“采吧采吧,我这竹笋本就为饱腹而种,丁真人要,怎能不给。”齐伯说着,放下肩上的担子,转身走向了屋内。 黄裳女修走过来,看着四人道“你们是新来的四个师弟师妹吧我听大哥提起过你们。” 温陶一行人有些不明。 黄裳女修道“对了,我叫丁宁,和大哥丁莫住在甲字一号院。” “丁师姐。”四人忙唤道。 原来这女子竟然就是那对兄妹中的一人,也是住在甲院整整二十年却没有突破练气七层的两名弟子之一。 丁宁与众人说过话,便提着竹篮继续采摘竹笋了,齐伯从屋内走出,手中捏着一颗药丸,他道“这药丸还是我找赵管事要的,他说用来防范风寒最好。” 齐伯说着,将药丸递给田狗蛋。 田狗蛋没有丝毫迟疑,他接过药丸,一把塞到嘴里嚼了两下,随后吞下肚。这般利落的表现,倒是符合他吃饭时狼吞虎咽的作风。 吃罢药,田狗蛋小声道“温陶姐,我、我有些头晕,想先回房间歇会儿,你” 齐伯道“哪里用得着走那么远,在我这里就可以歇会儿。” 田狗蛋忙摆手,却是对着三人略说了几句就自行离开了,他离开的速度之快,让李思语和盛谦也不免侧目。 齐伯拿着葫芦瓢给竹笋浇水,李思语和盛谦则走过去和丁宁搭话,温陶沿着竹笋地走了几步就见着木屋靠北的一小簇竹笋,这边的竹笋蔫蔫的,外边翠绿暗褐的笋衣已是枯萎腐烂,露出里面原本白嫩而今却泛黄枯萎的笋芯。 温陶眼光一扫,有些惊讶的发现这批死掉的笋子足足有四十余株,在一片生机勃勃的笋地竹林里格外的显眼。 “你也看见了”齐伯提着水桶过来。 “这批竹笋不像是枯死的。”温陶分析道,看着腐烂衰败的笋子,忍不住想要用手去触碰。 齐伯连忙伸出一只手拦住,他连声道“摸不得摸不得” “发生什么事了”丁宁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 齐伯道“这个小姑娘想要用手摸坏死的笋子,这怎么能摸呢” 丁宁望过来的目光有些愧疚,她走过来,看着泛黄的笋肉,道“温师妹最好不要用手摸。” “为何”温陶问,看着李思语和盛谦也走了过来。 丁宁颇为羞愧的道“这些笋子被我大哥淋了汤水,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丁宁继续道,解释来龙去脉。原来丁莫丁宁两兄妹当年虽说都通过了甲院测试资格,但是根骨奇差,两个人都是五灵根,又是散修出身,没有家族供养,故而待在辟雍峰甲院二十年都没有突破练气七层,幸而两兄妹得丁大厨赏识,列作记名弟子,只待二人突破筑基即可收为弟子。 只是丁宁在厨艺方面颇有天赋,而她的大哥丁莫则堪称厨艺杀手。同样的材料做出来的汤水,丁宁的汤水可以征服丁大厨,而丁莫则只能用来浇灌笋子,还把笋子腐蚀的一干二净。 齐伯调侃道“还好老头子我当时没有喝他端过来的补汤。” 温陶看着盛谦和李思语的嘴角都有些抽搐,而丁宁更是羞愧的满脸通红。 突然,一股温热在怀中闪现,温陶挑挑眉,有些诧异,她伸手在胸襟上的荷包里摸着什么,一枚拇指大小的碧绿珠子躺在她的手心里不时地闪着光芒。 “这是你的两极生蕴灵珠,它怎么了”盛谦问。 温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些发热。”她捏着手中小小的珠子,感受着两指间愈发炽热的温度,一时有些无措。 突然,齐伯伸出一只有些瘦削的手抓住了温陶的手腕,然后握着温陶的手腕直直地伸到腐蚀掉的笋子的上方。 碧绿光芒忽闪忽现,枯黄腐烂乃至有些焦黑的笋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褪去焦黑枯黄之色,笋肉逐渐变得白嫩,笋衣快速从底端长出,转眼间就覆盖住了整个白嫩的笋肉。 原本枯死多日的竹笋,在两极生蕴灵珠的照射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而复生,甚至比之前更加茁壮。以这一株竹笋为中心,四十余株竹子不约而同的褪去腐烂的地方,重新生长。 李思语惊道“这是这是木灵生发的力量” 盛谦眉头紧凝,他摇头道“木灵天生地养,生而有智,乃天地之灵,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力,岂是人族可控,这生发的力量应该是两极生蕴灵珠储存下来的木灵的一部分力量。” 盛谦看着温陶手中珠子的目光有些灼热“我本以为温师妹这珠子最多不过一灵器,而今再见,才发现我当日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温师妹福缘深厚。”丁宁拱手笑道。 温陶道谢,看了手中的珠子半晌,方才道“两极生蕴灵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不过盛师兄说的对,这珠子不过是一个容器,我能隐隐察觉到其中的生机有所减弱。” “也是,若真为木灵,这般强大的力量又岂能为我等所控。”李思语叹息道,“不过经过今朝一桩事,可见日后温师妹的道基已定。风木灵根相辅相成,生发之力天地之感,温师妹果然天赋惊人。” 温陶扯着嘴笑了笑,握着手中的珠子若有所思。 齐伯拿着葫芦瓢给新生的竹笋浇水,微阖的眼帘下隐藏着淡淡的笑意。 田狗蛋跑的速度很快,他跑到甲字七号院的时候脚下已有些踉跄。 山风打在脸上,他发巾散了,乌黑浓密的头发在身后高高扬起,显得很有些不羁,散落的发被风吹在脸颊上,挡住他微红的双眸。 一身蓝袍的孙叶在院门前踌躇,见了田狗蛋刚要上前打招呼,就被狗蛋一把掀开。 狗蛋没使多大劲,不过轻轻地用胳膊一格,孙叶的身子便倒出去几米远的距离,狗蛋“唰”的一声用腰间白玉打开院门禁制,而后一头钻进自己的屋内,“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孙叶慢慢从地上爬起,他用手轻轻揉捏着自己被狗蛋触碰到的腹部,面目疼的有些狰狞,他看着布下禁制的院门,摇头轻声道“没想到这田师弟力气还真大嘶,疼死我了” 光线昏暗的屋内,突然被打开一条缝,一条光线顺着门缝照进来,惊起满屋尘埃。田狗蛋踉跄着进屋,他关上房门,双膝突然跪地,整个上半身趴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他咬紧牙关,挣扎着膝行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阵盘,颇为艰难的布好阵盘,随后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躺倒在床上,微张的口中止不住地吐出粉色泡沫。 狗蛋捂着胃,小心翼翼地从乾坤袋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丹药,他青筋凸起的眼窝深深陷了下去,一双明亮的黑眸中红光闪烁,他一口吞掉红色丹药,紧接着昏倒在床上。 即便昏倒,他眉目依然紧蹙,双唇紧抿,紧紧握成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 半月后,已是秋末。 秋风瑟瑟,枯黄落叶满地,早起上课时温陶甚至能看见地上被霜打过的灌木草丛。辟雍峰上温度陡降,但好歹宗门发下的衣物虽单薄却能御寒,也便免了温陶购置冬衣的苦恼。 连接辟雍峰和成均峰的白玉石桥横跨两峰山腰,弟子行走在桥上可眺望远方山岚,温陶每次经过这里时便忍不住遥望远方风景,而每一次所见所闻,都让她忍不住暗叹自然鬼斧神工。 一行人行至弟子堂,早有管事弟子分开弟子,领着温陶等一干十五岁以下的女弟子行至浴药堂,只见浴药堂里有一处小湖大小的温泉,温泉水呈现出一股暗绿色,室内水气弥漫,里间温度比之秋风肆掠的外面要热的多,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呛得众人有些难受。 一旁的女管事命所有弟子仅着里衣下水,温陶等人褪去衣衫,而后一一沿着石阶步入温泉。 温泉水温适宜,除却水中飘着的那些草药和暗绿色的颜色以及空中浓重的药草味,倒是没什么不妥的。温泉很大,来的不过五六十位女弟子,显得很宽敞,池子四周站了各个方位站了一名身着绿衣的女弟子,看着众人面无表情。 温陶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李思语凑过来,靠在她旁边。 她道“别睡着,不然药效会减弱。”说罢,她欲言又止地看了温陶一眼,却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被温暖舒适的温泉水包裹着,温陶浑身懒洋洋的,不可避免地便想起了幼时曾享受过的那泼天富贵,但她甩甩脑袋,眼神清明的开始回忆前些日子刚学过的人体经脉图。 按照宗门讲师的说法,所有的弟子都要先将人体经脉图背熟了之后,才开始学着引导灵气在经脉中循环,而后正式引气入体。 泡在药汤里回忆人体经脉图,温陶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她将条条经脉缕清,随后突然觉得手臂上的皮肤似被针扎了一下。 随即,全身的肌肤似乎都隐隐作痛,温陶一惊,她看向李思语,正见她眉头紧蹙,额头上已是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温陶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着守卫在池子四周的女修们双手掐诀,道道法诀打在池子旁边地上的阵法上,一时间,室内水气更大了,而池内暗绿色的水,也慢慢沸腾起来。 温陶一惊,随即一阵痛楚沿着皮肤渗进皮下,她全身疼痛难忍。 耳边传来女童哭泣的声响,有人想要沿着池子向外爬,女管事厉声道“绑住她任何弟子不得擅出药浴” 争先恐后往外爬的女孩们被绳索捆在了池边。 温陶虽惊讶,但她此时已经没有力气惊讶了,她咬紧牙关,感受着丝丝痛楚从皮下传到经脉,而后顺着经脉流经四肢百骸,痛得她整个人忍不住弓起身来。 “她晕倒了,提出来。”女管事又道,一旁守卫的女弟子将已然晕厥的弟子提出池子,放在池边的地上躺着。 “不能晕倒。”李思语一字一句地在温陶耳畔道,她咬牙切齿的说,忍着极大的痛楚。 温陶浑身缩成一团,她双臂紧紧怀住自己,全身颤抖不已,喉咙不自觉地出声,牙齿不停战栗。温陶只觉得全身犹如针扎,不仅仅在于皮肤和经脉,更在于五脏内服。 大脑一片昏昏沉沉,脑子里只余一个意识,那便是疼痛。 铺天盖地的通感卷来,沉睡的意识渐起。 “不能睡。”李思语再次在耳畔说。 温陶猛然惊醒,她抽搐着嘴角,看着温泉内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晕厥然后被人运出去,此时只剩下二十余名弟子了。 温陶撕扯着喉咙低声道“我、我们说说话。” 下巴和喉咙扯动,疼痛加剧,但昏睡的意识却了无踪迹,温陶继续道“这样就不会睡着了。” 李思语道“你想说什么。” 温陶看着两名弟子突然滑落在水池中,有绳索自动将他们从池水中捞出来,她道“说些有趣的事情。” 李思语皱眉想着,随后道“没有。” 温陶问她“你自小生活在修仙世家难道就没有什么、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李思语道“我自幼药浴、学习、修行、习武,连街上都很少去。” 这次两人都说的顺溜些了,仿佛身上的痛楚已然跟着被捞上岸的弟子不见了,池水的颜色渐渐变浅,此时已成了浅绿色,而池内还有十六人。 温陶想起自己在大魏宫廷的那几年,一时有些感同身受,她道“我很小的时候,日子过得也很单调,不过后来便有趣多了。” 李思语扭头问她,嗓音里带了孩子特有的好奇“怎么有趣” 温陶笑道“很小的时候我想出去看看雪,堆堆雪人,家里人都不允许的,后来家中事变,我便可以堆雪人了。” 她口吻很淡,说起往事也不见分毫怀念之色,仿若前尘若梦,早已了无尘。 李思语道“我小时候也不曾堆过雪人,后来学会法术,已经能够让寸来厚的雪融化了。” “法术真神奇。”温陶由衷赞道,看着温泉内的弟子减少到九人。 李思语也笑了,她道“我天火灵根,人人皆赞叹我的天赋,都说我是天生的火人,我火系术法也使得最好。” 温陶道“真好,照这么说,我以后也能用风系木系的法术了。” 温泉内的弟子只剩五人。 蚀骨的痛楚紧接着到来,温陶忍不住轻哼一声,惹来李思语的一句轻嘲。 意识又渐渐模糊下去,有凉风拂面,恍惚间吹散这满室水雾,带来秋风萧瑟,温陶惊醒,随后发现并不是这屋子漏风,而是从外间传来阵阵歌声。 这歌声响彻云霄,宛若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耳畔。 竟不知何人高歌,而且是齐声高歌。 歌声嘹亮动听,虽然听不清这些人唱的是什么,但轻而易举就能牵扯住所有人的心神。 温陶渐渐沉迷其中,随后歌声音调陡然升起,似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壮阔,又如三千银河转瞬落地的心惊,女管事突然呵斥道“那群音道弟子,还让不让人药浴了” 宛如平地惊雷,温陶昏昏沉沉的意识再次被惊醒,她和李思语对视一眼,两人看着温泉内神思恍惚而晕厥的另外三人,面上一片惊骇。 女管事道“好了,两位师妹也起来吧,今天的药浴结束了。” 她转身对着另外守卫的四名女弟子“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把晕厥的弟子都唤醒,给她们烘干衣服。”说罢,她已是快步掀开房帘,走了出去,外间若隐若无的歌声终于在片刻高潮后又消弭于无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引气 时间一晃而逝,深秋已过,隆冬将至。 这日早上醒来,温陶就发现辟雍峰上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场雪,雪势很大,直接淹没到人的小腿处,冻得她瑟瑟发抖。 李思语从门后走出来,她脸色有些苍白无力,面上还带着些自废修为后的颓丧,一身红衣却在飘雪的院落中格外亮眼。她伸手到半空中,有雪落到手上即刻消融,她道“等到你引气入体,再大的雪,也不用畏寒了。” 温陶道“你现在身体还弱,受不得这大雪。”她从门后取出伞,一把撑开。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是田狗蛋。 他个子蹿得很快,不过两月,就已经与温陶一般高大了。他双目炯炯有神,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田狗蛋三两步跨过院门,在厚厚的雪上踏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他转身,看着二人笑道“温陶姐,李师姐,按着我的脚印来走,这样就好走些。” 温陶问“你不冷吗” 田狗蛋道“我皮糙肉厚,不怕冷。” 盛谦撑着另一把伞从众人身后走来,关了院门,四人向外走去。行至辟雍峰和成均峰的天桥处,忽见桥头一松下立了一人。那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身形消瘦,在天桥的风雪中显得有些萧瑟孤寂,近了些,几人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齐伯。 “齐伯怎么在这里这里天气寒凉,万一染上风寒可怎么是好。”盛谦低声皱眉道。 李思语道“齐伯虽然没有修为在身,可我见他似乎有不少治病的丹药,想来不大碍事。” 齐伯转过身来,风雪中,他戴着斗笠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周身的孤寂却让人不忍靠近。他走过来,脚下一深一浅的,他道“你们今日可还是要去弟子堂修习” 温陶点头道“正是,此地风大,雪又不停,齐伯你还是早些回竹屋吧。” 齐伯摇头,他叹气,有白色的雾气从口鼻中冒出来,他道“我在这里站一会儿,看看风景。” “大雪封山,有什么风景可看”狗蛋没有好气的说,他弯腰从地上团起一块拳头大的雪块,忽地砸向积了雪的古松。 一阵震荡,古松的巅摇摇晃晃的,随着细碎的声响落下不少雪块,直落崖底。 忽而一片金光从古松下面的崖底冒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是谁在这里玩雪” 从崖底飞身而出一个穿着黑色短衣的青年,他和丁宁长得有几分相似,正脚踩一杆黑色的与人等高的木棍,正是丁莫。他手上还提着一只竹篮,篮中零星的摘了几朵白色的雪莲。 他看了众人,脸上的怒气收敛了几分,只是目光淡淡移向了一旁的田狗蛋,他慢慢唤道“狗蛋。” 田狗蛋拔腿就跑,他向着成均峰的方向而去,边跑边喊道“齐伯你不厚道故意设计诓我” 他脚下速度很快,只在厚及小腿的雪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虽然不甚明显,但丁莫毕竟是练气期修士,他掐诀运着那杆黑木棍追了上去。 两人都向风而行,但脚下速度却一点也不慢,直让留在原地的四人面面相觑。 温陶笑着摇头,道“齐伯你别生气,狗蛋就是这么个性子。” 齐伯伸手,正了正斗笠,他笑道“他定然还在记恨我那日让他掉下今源湖,让他吃了个大苦头。” 一旁的李思语和盛谦也有些哭笑不得,盛谦又问“齐伯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真是设计让狗蛋又吃个憋” 田狗蛋本性不坏,只是天性好动,看到什么东西就忍不住想“动”两下,那日误掉今源湖后身体虚弱的几日没下床,这让他如何受得了,便把这档子事全记在了齐伯头上。后来几人数次到齐伯木屋前找他时,狗蛋要么找着机会不去,若去了则必要捣乱一番,却每每被齐伯设计缓解了,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住地吃苦头。 狗蛋虽有蛮力,但他还当真奈何不了齐伯。 温陶几人都能看出来,一则是因为齐伯多次用小聪明化解了困局,二则是狗蛋并没有真对齐伯下重手。两人之间的较量,与其说是见面就开打,还不如说是互相试探的游戏,故而盛谦有此一问。 齐伯摇头不语,他低头向前走,行至古松下,蹲身,伸手,在雪中扒拉着什么,半晌,冻得通紫的双手从雪中取出一壶酒外加一只酒杯。 “这酒埋得这么深”温陶靠近了些,看着刨出来的坑里洁白的雪,“齐伯,你在这里站了一夜” 酒不是埋在地里,而是埋在雪里,埋得这么深,想来是昨夜刚开始下的时候便放在这里了。温陶回身看着齐伯身上的斗笠蓑衣,那上面雪虽然不厚,但蓑衣显然是已经湿透了的。 盛谦惊道“这么冷的日子,齐伯怎么在这天桥站了一夜天桥风大,昨夜又下了雪,齐伯年岁已高,万一出了好歹” 李思语垂眸不语,但脸上也浮出认同之色。 齐伯端起冰透的酒,他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我昨天来时就已经吃了颗丹药了,几位无需如此不安。老夫虽年岁已高,但自己身体究竟如何,自己还是清楚的,我从不做己力之外的事情。” 李思语上前一步,她拱手,而后问“我有一事不解,还请齐伯解答。” “何事” 李思语道“我入门两月有余,甚少在辟雍峰成均峰上见到如齐伯这般的杂役弟子。纵观两峰上的杂役弟子,要么是有练气一二层修为在身,要么是壮年的凡人,像齐伯这般没有修为在身,却能以耄耋之年长居竹林,身上还常备有丹药的凡人,实在是没见过,这不能不让思语费解。” 齐伯笑着给自己甄了一杯酒,他笑道“李姑娘倒是冰雪聪明,观察的仔细。”他笑着,伸手,手腕一翻,酒杯中的酒尽数洒出,随风雪落下万丈深渊。 他道“我不是宗门的杂役弟子,却也不是如你们这般的正式弟子。” 他仰头望望天,随后眺望远方冰雪覆盖的山峦,道“我待在这里,是因为我的独子以前曾是辟雍峰的弟子,他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便禀告宗门将我接来此地养老。” “那些丹药,是他昔日同门师兄弟所赠。” “是我鲁莽了,竟不知齐伯是哪位长老的家人。”李思语拱手道,面上有些赧颜。 齐伯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凄色,他道“无事,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儿逝世很多年了,我也不过是靠着他同门师兄弟的照拂方能在此地养老安居。” 他说着,端着酒壶的手有些颤抖,冻得通紫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看来已是忍到了极点,他平复了下呼吸,又摇摇头,自愧道“看来我还是做不到修真之人常说的不以己悲。” “由生离死别而生的哀凄本是人之常情,齐伯又不修行,何必纠结于此。”温陶道。 齐伯没有说话,他只是遥望着远处的雪山,低声道“我儿爱练剑,他时常在竹林中练剑,也时常在风雪的日子中在这天桥上练剑,我便长居竹林照顾那些竹子,雪日里到这里来站站。” “谨以此做慰藉罢了。”齐伯道,声音低沉,面露苦色。 三人一时不敢再劝,只能作别。行至弟子堂,就见丁莫正在大堂与管事弟子说着什么,温陶一行人走近了些,就听得丁莫道“我妹妹还在辟雍峰,她已经是练气六层大圆满了,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练气七层,还望师兄海涵。” 管事弟子皱眉道“丁师弟,你也在两弟子峰待了二十年了,该有的规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哪能不知道这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就连掌门都不能轻易更改,何况你我你既已突破练气七层,合该寻个合眼的山峰自去修炼,凭着你内门弟子的身份,便是内峰山脚也是去得的,何苦在灵气浓度只有黄级二品的弟子峰上蹉跎时日。” “是我鲁莽了。”丁莫叹气,拱手道,他转身见着温陶一行人,点点头,正欲离去就听得盛谦恭贺他突破练气七层。 丁莫苦笑道“二十年心结一日解开,方知练气七层之后有更大的苦恼。” 盛谦道“听方才管事师兄所说,其余峰的灵气比辟雍成均二峰更浓,为何丁师兄不搬过去呢” 丁莫道“丁宁还在辟雍峰跟随丁真人学厨,我岂能一走了之,再者,内峰十三峰,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这作何解”温陶问。 丁莫道“十三内峰条件固然好,可一则需要内门弟子的身份,二则须通过弟子考核才能入住,否则无论外门内门弟子,一律只能在外峰长住,去内峰也只能短暂停留。” 李思语道“难道丁师兄也担心自己不会通过弟子考核吗” 丁莫摇头,他道“我有意从师丁真人。”丁真人长年累月居于辟雍峰。 说罢,丁莫扭头离去。 温陶一行人各自散开,温陶今日所学,是为引气入体,而李思语和盛谦则需要继续温养经脉。等温陶到学堂的时候,屋内已零零散散的坐了十多人,田狗蛋伸直了身子在一靠墙角的位置使劲朝温陶摇着手臂,温陶忙过去了。 接着此届没有根基的内门弟子陆陆续续进来了,学堂里一共坐了三十人,而翁十三娘就坐在温陶右侧的一个蒲团上。 讲师是个筑基期的女弟子,为人不苟言笑,进来便直奔主题的问众人“经脉图可记清了修行心法可背熟了” 得到众人肯定的回答,她掐诀引动室内的引灵阵,而后便叫众人五心向上,闭眼默念。 温陶遵循指示而坐,虽然五心向上的姿势本对她有些难度,但练了两个月,已是熟的不能再熟,众人都能稳稳的盘腿坐上数个时辰而不动。 玄光派的顶级心法是为天阶中品的玄门术典和大光明经,这两门心法在辛未界颇有盛名,但温陶一行人不过是刚入门的弟子,哪怕是内门弟子,修习的也不过是地阶中品的玄天决。但饶是地阶中品的玄天决,也足以让辛未界的一流修打破脑袋去争去抢,只因外界流传的心法与功法,超过地阶的只能在拍卖会中看见。 按照所学,温陶平心静气,按着自己心跳的频率吐息纳气,脑中又默念着玄天决,心中不停地勾画着玄天决中所记载的灵气流经经脉的图,唯恐自己等会岔了气。 静坐默念不知良久,待得温陶已将玄天决默念至第十遍时,她终于在一片茫茫黑暗中隐隐看见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初时很微弱,也很稀少,但随着温陶的念诀,则越来越多,光亮愈盛。 她静下心,想象着有一双手去触碰它们,而后慢慢引导这些灵气光粒汇聚到百会穴外。 温陶定下心,让灵气经由百会穴进进入经脉。 灵气甫一入经脉,温陶就觉得脑门一凉,一股刺痛从额头上传来,这刺痛很轻,比起前段时间的药浴来说简直微不足道,可现在不过是刚开始。 温陶牵引着灵气,按着记忆中的经脉图和玄天决的运功图,顺着经脉慢慢向前推进着这些绿色的光点。她本凡人躯壳,经脉不通很正常,可要修真,首要的就是打通经脉,引气入体,改换身体。 绿色的光点有些艰难的在细细的经脉中向前推进,一股股刺痛从经脉处传来,时而轻时而重,但都在温陶的可承受范围之内。待得灵气打通一条经脉,汇聚至下一个穴位处,温陶愈发注意力集中,她先用细小的光点试探一番,而后牟足了劲用灵气向前一冲,恍然间,她似乎听到“噗”的一声细响。 穴位打通了,但温陶已是疼的眉头紧皱,心脏不住地抽着。这还是在她经过了药浴之后才开始引气入体,饶是如此,这打通经脉和穴道的过程也让她痛苦万分,只觉经脉和穴道处犹如针扎,这针还不是普通的针,是抹了辣椒水和盐的针。 人体有十二经脉,十二经脉连接五脏六腑,故而打通经脉和穴位,就相当于不停地用针扎五脏六腑,但这刺痛,比用巨锤直接击打人的身体还要来得痛。即便是已经打通的经脉,灵气经由,也会有胀痛酸麻之感,虽不及打通经脉穴位的痛,但也让人浑身不舒适。 在这种持续性的疼痛中,有不少人忍得很辛苦,但这辛苦更多的在于人的意志力上。疼痛加身,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人从浑身痛苦的境地中解救出来,这便很考验人的意志力了。 温陶也是如此,但她意志力极强,忽略掉身上的痛楚,忽略掉时刻想放弃的心思,她牟足了劲向前冲,逐渐慢慢沉溺于这种状态中。 外面的雪,从昨夜开始下,慢慢的停了。有阳光从云层中透出,照的外间一片盈盈之色,耀眼的让人眼睛刺痛。 然而没过多久,又似乎过了很久,在温陶打通第七条经脉后,外面的天又渐渐的变暗了,雪又开始下了。周遭人呼吸的声响传入耳内,她似乎甚至能听见外间雪籽掉落在雪地上的声音,但随着又一条经脉的打通,这种玄妙的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痛楚加身,经脉胀痛酸麻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渐渐的黑了。 就这样,直至第二日凌晨,温陶终于打通了全部经脉,而此时,她早已大汗淋漓,面色苍白,浑身酸麻胀痛。 一股微弱的气流突地从头顶注入,温陶一惊,讲师的声音在脑海内响起“注意我的灵气流的走向,跟着它走一个大周天,然后炼化它,自己再运行几个大周天,运行到神魂疲惫为止,不要半途而废。” 温陶忙集中心神。 空中弥漫着的风木灵气朝她涌来,她试探性的慢悠悠的行了一个大周天,酸麻胀痛感渐消,但新的疼痛渐起,丹田处有温热感流动。温陶一鼓作气,又行了一个大周天,她运行的快而准,但很快的,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所在,她太累了。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酸麻、痛楚和疲惫,更是精神上的,她的神魂毕竟有限,无法撑起这样速度的运行周天。她降了速度,慢慢地沿着经脉运行,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 直至运行到第七个周天,向来无痛的大脑深处传来些微刺痛感,愈来愈盛,温陶终于不再勉强。她慢慢地收了灵气,睁开了眼睛。 温陶只觉得身体酸麻刺痛,大脑昏昏沉沉的。 右侧的翁十三娘和她同时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温陶扫视一圈,赫然发现自己和翁十三娘是最早醒过来的,而讲师正在一个男弟子身前为他疏导着灵气。 讲师走过来,对二人道“你们两个已经完成引气入体了,回去睡一觉吧,切记,如果此时神魂刺痛,回到宿舍千万别再尝试,三日后,你们自可自行修行。” 温陶和翁十三娘忙应了,她艰难起身,发觉身体似乎比以前轻盈了不少,她扶起年迈的翁十三娘,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翁十三娘忽而问道“温师妹,你是几灵根我是水土双灵根。” 温陶如实答了,翁十三娘又问她行了几个周天。 温陶迟疑了一下,她看着翁十三娘,道“翁师姐问这个做什么” 翁十三娘笑道“我只是想找讲师所说的神魂是否和人的年龄有关,我不过行了九个周天,就再也没有精力了。” 温陶笑道“既然这样,翁师姐自然是比我强的,我不过行了七个周天。” 翁十三娘不再问,只是抿了唇。 等回到小院,温陶已是再也支撑不住,她甚至来不及换洗衣物,也来不及和李思语盛谦二人打招呼就昏昏沉沉的躺在了塌上。 这一睡,就是整整两日两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练气 腊月深冬,除去自废修为的弟子,所有的内门弟子终于陆陆续续完成了引气入体,而温陶的修为也稳定在了练气一层的巅峰。 所谓练气者,“炼灵化气”,即炼化空气中的灵气为气流融于自身经脉和丹田之处,以此初次改造凡人身躯,达到强健机体的作用,这是为了延年益寿,更是为了日后修习术法时拥有更强悍的容器,一个能容纳天地灵气时刻进出的容器。而辅以“调药补精”则是对十五岁以下的修士进行药浴,一则拓宽温养经脉,二则磨炼意志,或称,磨炼神魂之力。 依照讲师所言,修真者修行需要吐纳天地灵气入体环绕大周天,而这个时候,起决定作用的就是修真者个人的神魂之力。神魂强大的修士,灵气环绕一个大周天的时间更少,能够环绕的周天数目也更多,修为也能快速增长,而神魂不强的修士,则只能尽力而为。修士的神魂也是跟随着修真者的修为而缓慢增长的,除却那些天赋异禀的修士,一般来说,刚刚能引气入体的修士的神魂之力只够支持灵气绕行五个大周天,而温陶的资质已属上等,至于翁十三娘,她自幼即可见目不忘,由此可见她属于神魂天赋异禀那一类的人。 初时,温陶每日只能绕行六个大周天用掉八个时辰,及至练气一层,则是每日六个大周天六个时辰,超过七个大周天她就会感觉到脑袋昏昏沉沉,再用力就会有刺痛感自脑海深处传来,使她不敢再轻易深入。 隆冬的雪越发的大,夜里北风呼啸的声响让人浑身直哆嗦。山上气候严寒,好在众弟子渐渐都有修为傍身,再者宗门发下的服饰也能避寒,一时倒是没有人冻伤,只是冷却是避不了的。 辟雍成均二峰不同于其他的内外峰,位于关宁山脉的玄光派的其他峰上皆有大型阵法幻化四季,有的山峰常年隆冬,有的四季如春,有的炎炎酷暑经年不散,而随着外界四季一同变化,一年内严冬酷暑皆有的,只有给新晋弟子居住修习的成均、辟雍二峰。 这固然是因为宗门想要磨炼练气七层以下弟子的心性,另一层原因却是练气七层之后修真者仅凭肉体即可抵挡外界酷暑严寒,这所谓的历练则是没有效果了。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外侧的窗被风吹的哐当作响,温陶从睡梦中惊醒,她干脆起身穿衣。 行至窗前,就见着一片晶莹,琥珀般晶莹剔透的雾凇,在风摇摇晃晃,洁白的雪地上徒留一两串脚印。温陶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白雾和白雪不禁有些愣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往事了。 辟雍峰和成均峰上事物众多,身为新入门的弟子,她每隔三日就要去弟子堂学习,每日还要修习,而每次修习都是对意志力和身体的折磨,让她身心俱疲,完全没有闲暇和精力想起往事。虽然境界的提升让她愈发耳清目明,就连身体也轻盈了不少,力气更是增大了,但这都是她每日里神魂之力操练灵气运行周天淬炼经脉和身体的结果,是久经折磨和苦难之后的成果。 有细密的雪顺着天空飘下,温陶伸手接住,触手冰凉,她忽而想起去岁冬末。 去岁冬末,她从烛阳江上救下铁中扬,此后人生再次遇上转折。 看到雪,她就想起去岁冬日里她冒着鹅毛大雪在城里城外奔波,只为赚取那么一点点药钱,用来延续温贤时日无多的生命。 明明辟雍峰的雪比潍坊城里的雪更大,这里的冬日也更冷,但温陶却觉得那是她见过的最冷的一个冬日,也许往后所有的冬日也没那个冬日冷。 思及此,温陶突然笑了,她道“没想到,我在修真界第一个想起来的竟然是在义庄的那段时日。”而非在大魏宫廷中的时日。 想来在潜意识里,自从唯一的亲人母亲殉国后,她就将自己和北地十七国的大魏断绝开来了,那个亡国的君王杨桃死在国破家亡的一日,活下来的是做过乞儿,后来在义庄里做死人生意的温陶,和温贤相互扶持的温陶。 夹着雪的寒风袭来,一阵冰凉,温陶关上窗,走到院中长廊,就见着对门的田狗蛋已是穿着一身黑衣劲装出了门。 “温陶姐。”狗蛋朝温陶唤道,笑盈盈的扯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 温陶开口,从口鼻处冒出一团白气,她问“狗蛋,你每天在哪里练武” 田狗蛋肉身力量极为强悍,在入学堂的第一次武修课上就震惊了众人,从此独得讲师的青睐,时不时地就能开开小灶,而他武道天赋也极强,不过上了两次武修课,已是自行摸索出一套锻炼自身肉体的方法。不过这法子是用自残的方式来锻炼肌体的,除却狗蛋基本上没人能练成,若非田狗蛋自身身体修复能力极强,他也不敢用。 田狗蛋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有些腼腆道“其实也不远,就在成均峰西侧的山脚,那里是一片悬崖腹地,我每日在那里撞山。” “难怪你每天晚上回来身上都鲜血淋漓。”温陶道。 狗蛋第一次练功回来后身上的一身黑衫颜色已是变成了暗红色,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血腥气,着实让温陶三人又惊又怕,十分担忧,最后得知是他自己撞山撞成的伤口时,三人的表情都十分的复杂。 狗蛋无所谓的耸耸肩,他问“温陶姐可是要去看我练武”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温陶,满脸期待之色,像极了温陶幼时养过的那只狗,但她终究还是摇头道“不了,我还有别的要事。” “哦。”狗蛋收回目光,他的眼移到雪地上,回的声音有些失落。 风太大,温陶没有撑伞,她冒着雪朝山下走,行至甲字三十号院,就见着孙叶十年如一日的起床练功。孙叶此人,温陶在甲院住了三月有余,自然清楚了一些他的底细,十年前入门的甲院弟子,金木火三灵根的资质,如今练气五层的修为,孤僻古怪的性子让不少内门弟子对他敬而远之,他倒也乐得悠闲,每日里都雷打不动的从辟雍峰到成均峰的弟子堂里与一管事弟子对弈。 十年如一日的对弈,他竟也能以三灵根的资质修成练气五层,可见其悟性之高。 原本居住在甲字一院的丁宁则在突破练气七层之后搬离了甲院,却并没有离开辟雍峰,而是留在辟雍峰的食堂做了一名学徒,至于她的兄长丁莫,听闻他考核通过,已经成了内峰栖霞峰的一名弟子。 温陶行至食堂吃了饭食,又打包了两份,却是又去了成均峰给李思语和盛谦送饭。两人如今因为自废修为经脉有些受损而在温养中,故而和众多废弃修为后的弟子一起在弟子堂后堂药浴温养经脉。 药浴之后李思语回小院居住,而盛谦则是掉进了书堆里,终日待在书楼里不见人影,以致于一日三餐都要人送,今日便轮到了温陶。 温陶刚至书楼,就见着往日寂静无声的书楼今日格外的热闹,门口里里外外的已是围了一圈人,温陶绕过众人,正要进书楼里的休息室,就听得人群中一人道“非也非也单师兄说错了” 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哑,但掷地有声,语气里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意愿。虽则嗓音沙哑,但这熟悉的调子还是让温陶一耳便听出这就是盛谦的声音。 “盛师弟怎说”一个温润的嗓音问道。 温陶凑了过去,就见着一个身穿白衫的青年男子开口说话。这人生得俊朗,一身白衫却并非普通的白衫,缎面上绣了精致的族纹,隐隐有暗光流动,他腰间配有宝剑名玉,一身气度很是不凡。 温陶认得这人,单殊然。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所有的内门弟子相互熟悉,而眼前这丰神俊朗一片风光霁月的弟子,正是此届四十二名乙院弟子中的佼佼者,听闻他是当日考核时第五个从幻境中出来的弟子,也是能够和蔡昂争夺乙院弟子大师兄的人。 其实温陶一直很好奇如蔡昂那般脾性的人为何能够通过宗门考核,但后来她通过观察蔡昂此人为人处世的作风得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蔡昂看似鲁莽不知轻重,且性情嚣张,但他同时也心性明悟,因为他有仇报仇,直来直往,宛如一根筋般耿直了脖子往前冲,全然不顾其他,但一旦知道敌人并非自己所能动的,他又缩的比谁都快,扔下一句狠话就逃之夭夭。这样的性格让他在过去的三个月中和单殊然发生了不少的争执,但无一不以蔡昂的出糗而告终。 因着蔡昂的性子,他为人处世颇为高调,在此届入门弟子中名声甚大,而一举击败他的单殊然,则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本届弟子公认的“大师兄”。其实按照修为、身份来排,本届弟子的大师兄大师姐怎么也得在温陶四人中选出,但一则李思语和盛谦自废修为要温养一年,田狗蛋年岁最小又每日神神叨叨的自残练功,温陶不爱擅权弄事,于是单殊然迎头而上,其次则是修为、阅历皆在众人之上的翁十三娘。 盛谦一向与人和善,他每日待在书楼很少与人争执,此次竟然和单殊然有所争执,还被许多弟子目睹,怎能不引起温陶的注意也让她心下担忧。 她提着食盒挤到人中间,就见着内圈的一群人正面红耳赤的辩论着什么,里面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子赫然是李思宁,只是蔡昂并不在此。盛谦虽然是一群人中年纪最小的,但他胸有成竹,又是甲院弟子,众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他身上。 “西海绵延百万里,海上更是风暴漩涡众多,以致至今未能有修真者横跨西海到达彼岸,但是鲁江岛却并非人烟稀少之地”盛谦认真地说,他的目光一一扫视众人,温陶就见着他有些凹陷的眼窝上一圈黑色,面色憔悴,但一双眸子却是少有的亮眼。 他这副模样,分明是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却极度亢奋的模样。 “鲁江岛位于西海北侧,离大陆三十万海里,但往来船只络绎不绝”盛谦继续解释道,温陶这才知晓他在揪出单殊然语言中的漏洞。 温陶还记得盛谦曾言自己出生西海鲁江岛,这群弟子在他面前提及鲁江岛,自然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被他揪住错误后便毫不留情的指了出来。 一名弟子从书上找出鲁江岛的地理知识,众人赫然发现盛谦所言完全属实之后,单殊然的面色有些难看。 温陶却是看着盛谦激动的神情有些无力地抚了抚额,她相信盛谦出言指正并非是想要堕了单殊然的威风卖弄自己,而是真的只是单纯想要指出对方话语中的漏洞而已。这样执拗的盛谦,是平日里翩翩君子的他所没有的,但这也是他的真实之处,温陶等人也是在目睹盛谦和李思语的数次口舌交战之后发现他的这个性格特点的。 眼看单殊然的脸色越来越黑,温陶终于站出来拦住了正要说个不停的盛谦,道“单师兄见谅,盛谦他性子如此,并非刻意扰了诸位师兄姐的兴致。” 被温陶掐了一把,盛谦恍然醒悟过来,也拱手道“单师兄见谅,我方才听闻有人辱及故土,因此情绪难免激动了些,还望诸位见谅。” 单殊然的面色有些缓和,众人慢慢散去,温陶把手中的食盒递给盛谦,先去了书阁还了书,又借了几本游记,刚要离开,就见着一管事弟子拦住她,欲言又止地道“温师妹,你可知道盛师弟待在书楼多久了” 温陶想了想,道“一月有余。” “没错,”管事弟子点头道,“若他有修为在身我倒也不说什么,可如今他肉体凡胎,白日里药浴温养,夜里又挑灯夜读的,看起来像是要考状元似的,这一连一个多月,身体怎么吃的消” 提着食盒出来的盛谦一愣,随即问“王师兄,可是我给你添了什么麻烦” 王管事看了眼四周,道“如今已是腊月,再过几月按着宗门规矩就该给弟子放年假了,到时候书楼就会闭楼,里面不能再留弟子了” “原来如此,王师兄早说便是,”盛谦揉了揉熬夜变肿的脸,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反正药浴停了,学堂也停了课,书楼闭楼也属正常,等我们再借几本书回去细读便可。” 冬日里天色暗的早,待得两人回到小院,院中已点起了灯,李思语正一身红衣劲装的在院中舞鞭。 她手握一条红鞭,眼随手动,有些苍白的面孔崩的很紧,一头秀发高高绑起,她身形矫捷无比,黑发红鞭如影随形,显得格外的协调。又是一声啪,院中的雪被她甩出道道痕迹,四处散开,红鞭一挥,带起的雪籽纷纷落下,霎时宛若又下起了雪。 盛谦鼓起了掌,他道“李师妹的鞭子使得好。” 李思语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有些意犹未尽地道“不好,我若用灵气使出红绫,更能得心应手,可大可小,变幻无穷,如今不过只能拿着马鞭过过瘾,免得自己荒废了。” 顿了下,李思语又看向温陶,“温师妹以前可有用惯的武器” “为什么这么问”温陶道。 “温师妹可是忘了讲师曾说过,修真者要从练气期开始就习惯自己之后的武器,若是肉身练武入道可如狗蛋,若是法诀可如我,若是借用武器则如李师妹。”盛谦温和地解释道,他面带笑意,一身气度斐然,若不是温陶早已熟悉他这副翩翩君子的作风,又看着他此时凹陷乌黑的眼窝,只怕也觉得他是个足以让少女动心的翩翩公子了。 温陶沉默着思考了片刻,才道“既如此,像我这样没有接触过的人就该知道自己的天赋在哪里之后才能决定,论武器,我最熟悉弓箭,我乾坤袋中还有一把,论心意,我最属意法诀,可如今练气一层怎能通晓法术。所以我还是决定练气三层接触法术之后再作定论。” “如此自然是好,”盛谦低头沉思道“照你的修行天赋,不过两年即可练气三层,这两年间你可接触的东西太多了,足以让你慢慢挑选。” “我倒是觉得温师妹在某一项上面颇有天赋。”李思语突然道。 “什么”温陶问。 “幻术。”李思语言简意赅。 “什么幻术”院门被打开,院门口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北风呼啸而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着风雪向众人袭来,门口站着的已然是将自己撞出血的田狗蛋。 “呀,李师姐你刚才在练鞭”田狗蛋看着李思语手中挽起的红鞭道。 他三两步走过来,随即伸出臂膀,拱手道“我以肉身为武器,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对手只能每天撞山,今天碰见李师姐练鞭才得知师姐有如此武艺,还请师姐赐教。” 李思语皱眉道“你今天撞了一天山,身上已经出血,怎么再经得起我的鞭子抽打”却是没有不同意以鞭对武的心思。 田狗蛋裂开嘴笑了笑,他道“练武之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我只知道今日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还请师姐不要怜惜我” 他说完,已是疾步向李思语冲去,李思语连忙后退,同时右手一扬,鞭子猛地向田狗蛋的胸腹之处抽去。红鞭在一片白色中划出一道显眼的红影,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声,有破空声在温陶和盛谦的耳畔响起,两人对视一眼,皆赶忙从院子中间移到了长廊下,目光却是紧紧盯着院落中对打的两人。 这试探性的一鞭带着破空声落下,狗蛋不避不躲,直直迎上。 “啪”的一声脆响,虎皮长鞭直接抽到田狗蛋的黑衣上,一条缝隙顿开,露出狗蛋同样有些黝黑的胸膛。 盛谦在一旁惋惜道“这黄阶下品的法衣虽有避寒清洁的功能,却无多少防御力,只不过一鞭子就划开了。” 温陶摇头道“不,这还得看是什么攻击,李师姐的鞭子武的劲很大,连地上的青石板都能划出痕迹,何况一件衣服。不过狗蛋肉身的防御力才叫人大开眼界,这般力道竟然没有出血。” “狗蛋每天都撞山,并且还能够自愈,若是这般肉身力量竟然被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人打出了血,那才叫人大开眼界。”盛谦解释道。 温陶若有所思。 李思语和田狗蛋在积了雪的院落中你追我赶。 甲字七号院空置多年,四人搬进来时为了清理院中枯死的花枝灌木颇费时日,故而后来清理干净之后没有再种植东西,此时院中除了正当中的一套玉石桌椅外别无他物,这偌大的院子留给两人对打倒是勉强够用。 李思语显然也看出平常的力道根本伤不了狗蛋分毫,她咬着牙,手腕翻飞间,不仅鞭下力度更大,就连灵活度也绝非刚才所能比。 但田狗蛋也认真起来了,他眯着眼睛,脚下速度更快,双臂不停动作着拦截着李思语的鞭子。 一时间,院中地上的雪被两人搅乱,红鞭带起的雪四处落下,纷纷扬扬似柳絮翩翩飞,但此时此景,温陶和盛谦两人都是没有什么心情来观赏美景的,两人的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思语和狗蛋两人。 田狗蛋没有什么技巧性,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冲着李思语走过去然后挥拳头,但他以力克敌,让苦练鞭子、红绫十年的李思语顿时也招架不住。当然这是建立在李思语修为尽废之后的立场上的,若李思语还是练气七层的修为,如今练气一层的田狗蛋即便凭借着一身蛮力也无法与有红绫在手的李思语抗衡。 但此时,不过绕着院落跑了两圈的李思语渐渐力气不敌,只能凭借身法有些狼狈的躲避着田狗蛋的拳头,狗蛋突然扭头对着温陶道“温陶姐,拿出你的弓箭” 温陶一愣,还没想好如何应对,一旁的盛谦忙道“很显然李师妹已经处于下风了,如果你能加入战局,想必结果未为可知。” 温陶还有些迟疑,李思语也大喊道“温陶快动手” 温陶左手一翻,一柄精致小巧的红色弯弓出现在她左手中,她右手拿羽箭,瞄准了田狗蛋。 一箭射出。温陶仿佛听见有“咻”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但瞬间,这柄势如破竹的羽箭被一只还有些婴儿肥的黝黑的手硬生生地接住了,随即“啪”的一声脆响,被拦腰折断。 虽然温陶射出的弓箭被田狗蛋徒手接住,但田狗蛋一时也停了下来,甚至还倒退了一两步,这便给李思语争取了时间。一道红影随即而至好,田狗蛋顿时不能再像刚才那般闲庭信步,而是认真对待这场二对一的比试了。 天色渐暗,廊下灯笼里的夜明珠光亮渐显,柔和的光芒映衬着院落中七零八落的雪,显出一片狼藉。 终于,温陶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盛谦诧异地问。 “我的三十七支羽箭都用完了,全被狗蛋折断了。”温陶幽幽道。 话音刚落,李思语的手臂一下子被田狗蛋牵制住,两人间的比试也停了下来。 李思语和温陶两人用武器对战徒手受伤的田狗蛋,结局却只是让田狗蛋伤势加重了不少,却依然没让两人赢得这场较量。 三人看向田狗蛋的目光一时有些骇然。纵然,他们早就知道狗蛋肉身力量极为强悍,但也没料到会强悍到这种地步,虽然温陶是练气一层,李思语身无半分修为,但她到底自小经由一流修真世家培养,对敌经验岂会少,而与两人对战的田狗蛋,同样的练气一层,却是在身上受伤的情况下与两人斗个旗鼓相当,最后甚至隐隐有占上风的趋势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同境界对敌,田狗蛋以一对二完胜 盛谦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团白色雾气在他身前散开,他道“狗蛋果真不愧是武道宠儿,想来你以后和别人打斗,凭借肉身和武技即可击败同境界的修士。但是” 盛谦拖长了音调,看着众人道“现在李师妹和温师妹都没有用法器,也没有用法术,或是阵法之类的辅助性攻击,当然你也没有用武技,但是一旦对方拥有众多法器灵器或是阵盘、符箓,则胜负未为可知。” “但是,我还是猜测在筑基期之前,至少在练气七层之前,你能够做到同境界无敌。”盛谦一一分析道。 狗蛋咧嘴笑着,拱手道“多谢盛师兄讲解,这次我也算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了解了。” 盛谦又道“温师妹,你方才所发三十七支箭虽然都被狗蛋拦下折断了,但例无虚发,狗蛋又是不停地移动,看来你的箭术很是不错。至于李师妹,确实如你自己所言,你对红绫的掌控力远高于对鞭子的。” 众人皆道谢,而后认真思考盛谦所言。四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知晓盛谦虽然修为不高,但学识不浅,眼界颇高,可谓是众人中最有见识的一个。 入夜,温陶五心向上地盘腿在塌上,又一个大周天绕完,温陶隐隐发觉自己已经接触到练气一层大圆满的那层薄膜了,想来只要再绕行十数个周天她就能突破成为练气一层大圆满,紧接着便进阶成练气二层。 这般快的速度,在此届弟子中堪堪能排第二。第一是翁十三娘,她早已突破为练气二层。当然,这些都是在排除了李思语和盛谦这样自费修为的弟子之后排列的。 温陶起身活动一番筋骨,迟疑了下,她拿出两极生蕴灵珠,拇指甲大小的珠子在夜色中发出淡淡的青绿光芒,却并不显得渗人,反而从里面透出一股温和的热意,让温陶忍不住将它拿在手中把玩。定定神,温陶再次盘腿坐好,却是再次入定修炼了。 经过多日的观察比较,她发现戴着两极生蕴灵珠在身上修炼更加的迅速,这也就是说,她的神魂之力的运用愈发的熟练,而不用像第一次那般滞涩,甚至她的神魂之力的增长速度也有所增加。 这颗两极生蕴灵珠,温陶至今没有完全摸清它的用处,只知道它水火不侵,时刻散发着一股温和的热意,其中的木灵之气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而佩戴着它更是能稳定心神,对修炼神魂道极有裨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白圭 腊月末,辟雍峰上雪势渐大,鹅毛大的雪花每日不停的向地面上堆,黑压压的云笼罩在人的头顶,乌黑厚重,如大军压阵般,直叫人从心底敬畏。 雪一连下了半个月,学堂早已停课,连成均峰山上的书楼也闭楼了,田狗蛋每日里风雪无阻的去撞山,回来时已是冻得鼻头通红。温陶和李思语、盛谦三人倒都窝在小院的书房里,他们生了一盆炭火烧的室内暖融融的,盛谦甚至还从储物袋中翻出了一套茶具,每日里三人煮雪水泡茶喝,末了两人或指导温陶练功或看书,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很快,温陶便进阶练气二层,并且修为渐渐稳定在练气二层前期。 这日里,雪渐渐地停了,天上厚重的乌云变淡了些许,像一副不浓的泼墨画,虽乌压压的一片,却并不叫人心底压抑。四人饶有兴致的出了小院,准备朝辟雍峰山脚下的食堂走去,也好改善改善这几日以来的口味。 从食堂出来,四人饭包,虽绕着竹林走,渐渐地就发觉走到了今源湖上游的竹屋旁。 齐伯年迈,一头花白的发散乱地披着,在北风中微微拂动,映衬着这满竹林的雪,显得格外的沧桑。他略微佝偻着脊背,正背对着四人盯着自己的竹屋。竹屋都是采用竹林里上了年份的竹子搭建而成的,故而呈现出一种厚重的墨绿色,像夜间有星星的天幕。 此时的竹屋,在一片雪中仍旧是这副模样,只是竹屋的屋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侧的屋顶已是被大雪压塌了,露出几根拦腰截断了的柱梁,光秃秃的竹梁立在那儿,显得萧瑟极了。 见了四人齐伯很是欣喜的模样,忙要邀四人进屋去喝竹笋汤,“是丁真人前两日刚刚研制出来的,依着老习惯叫丁宁先送了一些给我尝尝。” 齐伯说,一双有有些凹陷的眼窝里有些神采。 盛谦礼貌道“不了,我们刚从食堂出来,吃多了怕积食。” 温陶指着竹屋一侧问“齐伯,你这屋子塌了几天了” 齐伯捏着下巴上的胡须慢慢道“昨日夜里风大,雪也大,所以压塌了,今晨起来一看,风雪倒是小了些,只是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爬不上去。” 李思语道“既是如此,我们倒是可以试试。”她说着,双眉弯弯,唇角微勾,初具美人坯子的脸上一片兴色,倒叫人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田狗蛋泼冷水道“李师姐,你会修屋顶吗你不是世家出来的小姐吗” 李思语道“这有何难,待我”她说着,双手掐诀,却见没有响应,忽而想起自己如今没有修为在身,脸上倒是浮出一抹囧色。 温陶笑道“修屋顶,我会。” 李思语和盛谦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只有齐伯摸着胡子看着她,一双有些浑浊的眼不悲不喜。温陶道“我来宗门时家贫,住的地方每到冬日都会被雪压塌,我便学了些法子,只要将积压的雪弄下来,重新立下柱梁,按着步骤一步步搭好房梁,最后铺上一层稻草就好了。” 她说的轻巧,可这其中步骤繁复,众人又怎听不出来。温陶其实本来也是不会的,但她和温贤二人相依为命,又身无他物,只能在破旧的义庄中度日,幸而温陶天生神力,温贤博览群书,两人这才能一人出力一人出智的将本来破破旧旧的义庄修好。 田狗蛋有些不喜的撇了撇嘴,众人知晓他的性子,倒并不理会他。 齐伯从屋后杂屋搬来竹梯,小心翼翼地架在竹屋一侧,温陶挽了衣袖正要上去,就听得田狗蛋在一旁道“辟雍峰上有修为的弟子那么多,为什么不叫几个修为高的弟子来帮忙修屋子呢倒叫我们几个,练气一二层的、没有修为的小喽啰在这里辛辛苦苦的扫雪搭建。” 齐伯道“修真者本就自认高人一等,老朽不过一山野村夫,哪里有幸认识那么多高修为的弟子呢饶是丁家兄妹俩,也是看在丁真人的份上,而丁真人则是看重老朽会点厨艺这点了。只是如今丁真人潜心研制新菜,丁家兄妹俩又久居他处,老朽一时竟也不知该找谁帮忙了,幸而诸位仙师前来,这才解了我的难题。” 众人看着温陶小心翼翼地爬上屋顶,她站定,伸手握住一杆竹扫把,将屋顶上的雪一一扫落。 雪已凝结成块,掉在雪地上瞬间砸出一个坑洞来。饶是练气二层修为在身,不惧寒冷,但北风呼啸中,温陶紧握着竹扫把的手还是冷的冰凉,直至后来更是被冻得有些发麻。 盛谦和李思语两人也没闲着,他们虽然看着便是没有做过粗活的,但今日倒是配合的在扫着地上的积雪,唯有狗蛋气鼓鼓的环着胸立在一旁,显得很是气恼的模样。 温陶停下,敲打了一下竹梁,见着断裂的口,心里估量了下才对着齐伯等人道“齐伯,我需要十根新的竹子。” 李思语看了眼狗蛋,提议道“狗蛋,给你找个有意思的事情,你看见那边的竹林了吗” 田狗蛋的目光朝着深山里的竹林望去,积雪的竹林已然是一座雪山,翠绿的竹叶竹身被白雪掩盖了大半,只微微露出一小块的空地,从远处望过去,竹林雪山融为一体,比史上最好的丹青画手所描绘的景象还要让人惊艳,那边的竹子比山腰的竹林更加密集,所处更加荒凉,但竹子也更加粗壮高大。 齐伯沿着狗蛋的目光望去,随后笑呵呵道“那边那边的竹子长了快二十年了,各个都有人的大腿粗细,拿来做主梁倒是正好。田仙师若是有意,前去运几捆回来也无妨。” 田狗蛋双眸一亮,未及众人反应过来,他已是疾驰而去,众人只见得一个黑色的身影在白雪绿竹中穿梭,快的像只雪地上疾驰的狐狸。 但随即,一阵风又刮了回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又出现在齐伯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田狗蛋伸直了脖子,一脸诧异的看着齐伯,他双眼瞪得很大,一双远山眉挑起,有些圆滚滚的脸蛋上满是疑问。 他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齐伯停下手中扫雪的动作,只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用一种和蔼的眼神看着狗蛋,他道“今日有正事要办啊。” 狗蛋摇头道“我才不信一定是那竹林里有什么可怕的动物你莫不是诓骗我进去,好叫我吃个大亏还有苦说不出” 盛谦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他道“狗蛋,你怎的对齐伯如此不信任” “哼,”田狗蛋环胸看着齐伯,眼睛斜睨,半晌从鼻孔中冷哼一声,显得傲气十足,“前科在此,不得不防。” 齐伯很是开心的笑了,他以往虽是笑着的,但总是笑的很矜持,有些文雅老人的派头,这次却是笑得爽朗,宛若见了让人开心的小孩儿一般,直击人心,“你原来是这般想我的” 齐伯又道“山后确实有动物,不过都是些兔子狐狸之类的野兽,再厉害些,便是猞猁了,这些野兽本是凡人界来的野兽,虽吸食了些灵气,却断然算不上灵兽妖兽之列,只能说比凡人界的猛兽厉害些罢了。田仙师这般肉身力量,想必便是修真者也是对付得了的,又何必惧怕那区区一两条猛兽呢” 这话倒说到田狗蛋心坎上去了,他听了果真两眼放光,看着就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汉子见了肉一般,他道“既然齐伯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里面给各位师兄师姐探个路。” 说罢,他又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站在竹梯上的温陶道“只可惜温陶姐的羽箭用完了,不然我就可以拿弓箭来猎野兽,那该有多方便,” 田狗蛋将两只有些肉滚滚的手举起,映衬着有些乌云压顶的天看着,他道“现在就只能靠我自己的双手了,如果能抓到一两只回来让我们尝尝野味,还是很不错的了” 说罢,田狗蛋已是如风一般疾驰而去,他这次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快的便是以温陶如今的眼力也只能在空中看到他的残影。 一行人笑笑,却是又忙起自己手中的事情来,没过一会儿,就听得身后边传来一阵阵的撞击之声,又或夹杂着些雪块从树上要落下来的声音。 “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温陶很快就将屋顶上的雪扫落,她凭借着天生神力握着断裂的主杆摇了摇,试了下竹屋的牢固程度,又开始拆横梁。 后删除传来突然传来一声狐狸凄厉的叫声,众人皆是一惊,随即谈论起这件事来,却也无非说的是狗蛋的那些事。 待得四人清扫完雪,山后的巨竹倒地声已是响过一次又一次,以温陶的高度,甚至能看清原本翠绿莹白的雪山上空出一块地儿来,倒下的竹叶相互摩擦着,顺着北风传入众人耳内。 忽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小屋西侧响起。“沙沙”声,细碎而沉稳,是人的脚有规律的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温陶循声而望,就见着一片莹白翠绿的山中雪林中走来两人。 北风微鼓,吹散竹叶上点点细碎的雪籽,宛若万千柳絮随风而落,风吹竹叶沙沙的声响映衬着二人脚踩雪地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和谐。两个身穿青衣长袍的人并排从雪中竹林里走来,一行一动间宛若山风拂面,更似雪中竹的清冽高傲,更让人难以生出小觑之感。 两人近了些,温陶才看清略微走在前方的青袍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一头白发略微散乱的披散在肩头,随着风微微拂面,挡住了他布满皱纹的面容,只让人记住他那一把长及胸口的大胡子。这人虽看着年迈,却脚步沉稳,脚踩在雪地上轻而有声,格外的有旋律,且他身上那压抑不住的沉沉压力,让温陶知道这是一个修为并不弱的修士。 依着温陶的经验来判断,这老者修为虽弱于丁真人等一干金丹期强者,却比冯乐君这样的筑基期修士更高,想来他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 略微落后这位筑基修士一步的是个长发整整齐齐扎起的青年,他样貌清秀,发上和肩上些微落了点雪籽,他周身环绕着一股文雅气质,只比以前见面时更多了一份冷冽和不近人情。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叶。 作为仅剩的上届收徒大典的甲院弟子,温陶一行人自然无可避免的和他打过不少交道,但他生性腼腆,又终日里忙着自己的事情,所以温陶一行人和他并不熟。 孙叶和这名老者走到竹屋前,温陶顺着竹梯滑下。她跺跺脚,伸出冻得有些红的双手,捧起,轻轻哈气揉手。 行至竹屋前的空地,孙叶停下,先替这老者拂了拂肩上和发上的雪,又拂袖擦去自己身上落下的雪水。 盛谦道“孙师兄,好巧今日你也出来踏雪寻梅吗只是不知这位师叔是谁” 见盛谦与他说话,孙叶身上那股冷冽气息顿时消弭无形,只是低眉垂眼,面目柔和,整个人又显得内向羞涩了不少,他拱手还礼,道“盛师弟说笑了,踏雪寻梅是文人雅士,我不过一个平常的修士,没得这般雅性。” 他又温和的看向身侧的那名老者,颇为郑重地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孙师叔,是成均峰书楼里的一位管事师叔,我自入宗门起,便受他照顾良多。” 孙管事很是沉熟稳重的模样,他双眸沉沉似水,只让人觉得宛若一潭深井的水,幽深而又晦涩,让人望而生畏。他道,嗓音有些沙哑,声音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凉意“几位师侄说笑了,我二人并没有踏雪寻梅,不过是在这竹林中寻了个好去处,下了两天两夜的棋而已。” 一说起棋字 ,眼前两个姓孙的面色都是眼见的柔和了许多,周身的冷冽气度也消弭不少。 孙叶低头羞愧道“我学艺不精,这次又输在师叔手下了。” “你我之间对弈,输赢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悟。”孙管事又道,他侧头对着孙叶谆谆教诲的模样,倒还真有些师父教导弟子的风范。 确实如孙叶所言,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也有师徒之情。 李思语叹道“孙师叔和孙师兄的向道之心真是让弟子受教了。” 孙管事没有说话,孙叶倒是腼腆的笑了一下,随后道“对了,我来此是有事要与几位师弟师妹说。” “师兄请讲。”温陶道。 孙叶道“不知几位师弟师妹可知腊月二十八的开市” 盛谦拧紧了眉头,李思语面露愕然,温陶灵光一闪,想起往日里在食堂就餐时听到周边弟子谈论的事情,忽然道“孙师兄所说可是白圭峰的开市难不成腊月二十八就要开市了吗” 孙叶笑道“温师妹所言不假,临近年关,白圭峰会开市长达半月之久,届时不仅有宗门弟子会在东西二市开业,更会有外界修士前来,同时也会有其他宗门强者和世家大族的人前来拜访。” “多谢孙师兄告知。”温陶道。 孙管事和孙叶再次离去,两人同来时一般,依然走的很慢,脚步很轻,这般模样,虽说不是踏雪寻梅这般雅事,倒也相差无几了。只是,温陶注意到,两人直至离去,也没有对凡人修为的齐伯另眼相看,更别说与他说一两句话了。 齐伯倒是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自作自事的在那里慢慢扫着地上的积雪,一下一下的,并不朝这边看过来,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盛谦问温陶“温师妹,你说的白圭峰开市是什么” 温陶解释道“是这段时间在食堂吃饭时听周边弟子谈论过的,每月初一十五宗门的外峰白圭峰会对外界开放三日,一用来招待宗门往来、世家拜访以及散修的拜师入门,二用来互通市集,让宗门内部弟子和外界商家都得已入驻东西二市以供宗门内弟子的采购。” “每年过年,开市时间都会延长到二十日,所以这段时间前来拜访宗门的门派世家格外的多,但是相应的,商家也会更多,”温陶摸着下巴琢磨着自己乾坤袋中的灵石数目,“所以刚才孙师兄就是特意来告诉我们的。” “开市”盛谦道,往日里总是温和有礼的语气终于有了些少年人的惊喜,“这倒是有趣我待在辟雍成均二峰快四个月了,早就咳咳,早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外界如何了。” 李思语倒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轻声道“宗门开市,世家齐聚,想来是地处中州东部的那些世家,亦或依托于玄光派的世家会来拜访,顺便缴纳岁赋。” “岁赋”温陶惊道,“世家也要向宗门缴纳赋税吗这与凡人国度有何不同” 盛谦摇头,他猛地拍了下掌,解释道“当然有所不同凡人国度君王治四方,地方官员缴纳赋税于国库,而修真界则是依附于强者的弱者进贡,以庇护自己所辖太平。中州虽修真人士众多,但也不乏一些四处作乱的妖兽,更甚有些修了奇邪诡道的修魔者为乱四方,玄光派既然作为中州东部的魁首,自然有权利义务派遣弟子维护一方平安。” “这么说来,这些世家和小宗门倒是有幸被大宗门庇护了,若是偏远之地没有大宗门庇护,恐有惨案发生。”温陶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盛谦听得此言倒是眸光闪烁,少有的沉寂了下来。 “这次的开市,我要去看看,怎么,你们要去吗”李思语道。 温陶点头道“左右无事,前去长长见识也好。” 盛谦刚要开口说话,众人就听得一阵“哗哗”声响,却是从山后传来的,未几,这声响渐大,似嘈杂雨声渐渐由小而大,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众人跑来。 这黑色身影本来不小,但他身后拖着的一大团雪白的东西实在太大了,这才叫他显得渺小了许多。田狗蛋两手提着竹竿快速向前跑,身后拖着的枝丫竹叶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雪痕,响起一阵有些嘈杂轰鸣的声响。 风扬起飞溅的雪籽,狗蛋快速的向前跑着,身后的一团“雪雾”却是穷追不舍,这情景让温陶一行人看了倒像是觉得狗蛋遭遇了雪崩一般。 跑到众人身前,田狗蛋“刷”的一声扔下手中两捆竹子,迈腿,向前一步,忽而抬手一把扔下肩上绑着的一只灰色雪狐,又解下腰间绑了脚的两只雪白的鸡。 他用脚踢了踢雪地上的灰狐狸一脚,眉头紧皱,颇为嫌弃的道“这灰狐狸可真臭,一股狐狸骚味搞得我全身都是的”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地上成捆的竹子上取下四只雪白的圆滚滚的兔子,他道“没想到后山还有这么肥的兔子,拿来红烧正好,咱们一人一只。” “嘿嘿,”田狗蛋嘿嘿直笑地看着齐伯,道“齐伯你是老人家了,老人家的胃口都不好,我怕你吃了红烧的兔肉身体不好,就没给你准备。” 齐伯一愣,随即笑道“没想到我老头子也能得你这没心没肺的记挂着,倒还真是我的福气了,只是我看你腿脚不便,怕是要多喝鸡汤补补。” 齐伯这般说了,温陶才一行人反应过来的看着田狗蛋的脚,却见他穿着一双黑色靴子,有些宽大的裤脚牢牢地束在一起绑在靴子里面,一时倒是看不出什么。 唯有李思语拧紧了眉头,忽而向前走了两步,她绕着狗蛋走了两圈,突地蹲身指了指狗蛋的左腿,有些担忧道“狗蛋,你的左腿受伤了。” 温陶和盛谦都没有丝毫感觉,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光中看出了疑问。 盛谦问“齐伯,您怎么会知道狗蛋受伤了” 齐伯笑道“能猎得灰狐,想来狗蛋是深入林中了,林中深处有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布置的陷阱,依着狗蛋毛毛躁躁直来直往的性子,掉入陷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严重吗”温陶问。 田狗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看向齐伯的目光少见的带了些嘚瑟,“我早知道你这老头子心里没几壶好酒,尽是些坏水,总想着怎么整我才开心。” “陷阱什么的我早就料到了,虽然还是不慎猜中了一个,但你没想到吧,哈哈我恢复能力极好,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过个一两日便也全好了。”田狗蛋语气颇为自得。 齐伯仍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只微微勾起的唇角让人知道他此时心情不错。 温陶不再理会两人每次见面的斗嘴,只自顾地去取竹子来修缮房屋。待得修整好房屋,已近天黑,齐伯从竹屋中取出点燃的煤油灯挂在一旁,几人在竹屋前收拾了空地出来,又架着兔和鸡烤了,只是李思语嫌弃狐狸味重,几人便没烤,只道是留下来给齐伯作伴了。 田狗蛋颇为熟练的去掉兔和鸡的内脏,又用竹片串上了,到了最后烤的时候却只迟疑的拿了半只鸡来烤。李思语和盛谦是全然不会的,温陶虽也经过穷日子,但这烤肉却是不会的,唯有齐伯颇为淡定的拿了另半只鸡在烤。 齐伯烤的很快,半只鸡烤的透着股暗黄色,空气中更是传来阵阵香味。狗蛋的则相反,他只能将自己烤焦的肉丢给一旁爬着的狐狸吃,谁料狐狸也不给他面子,只略微嗅了嗅就忙撇开了头。 众人一起等着齐伯。 齐伯泰然自若的在兔肉鸡肉上一一撒上佐料,然后烧的流油烤的香脆,随后一一递给众人,温和笑道“吃吧,我老人家肠胃不好,不能吃这些。你们年纪虽小,但也不能多吃。” 几人都有些感动,李思语和盛谦更是如此,两人忙道谢,随后盛谦看着手中香酥的烤鸡咽了下口水,唯有田狗蛋一把拦下他的胳膊,急声叫道“不能吃” 几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田狗蛋怒气冲冲地举了举手中的半只鸡,道“这老头子每次整我之前都笑呵呵的,还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你们没点记性嘛” 温陶道“难道不是你处处和齐伯作对吗” 田狗蛋顿时萎靡,他撇嘴,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众人,出口唤道“温陶姐” 然而温陶已经咬了一口了,她使劲地撕下一块肉,放在嘴中慢慢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李思语和盛谦也不甘落后,见温陶吃了便也纷纷吃下,唯有田狗蛋惊疑不定的看着众人,随后问“盛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盛谦向来温和有礼的面孔此时早已被撕下,他双眉紧凝,一脸奇怪的表情,随后郑重点了点头。 田狗蛋看着三人的表情,仍有所怀疑得撕下一块鸡腿扔到狐狸前面,这次狐狸终于动了动鼻头,随后伸出尖牙撕咬起来。 田狗蛋不疑有他,咬了一口,随后却是趴在地上,一把一把的往嘴中塞雪。他黝黑的面庞被辣的通红,整个人犹如熟透了的螃蟹一般散发着热量,他便含着雪边呜咽道“辣好辣” 一旁的李思语也憋不住地取出乾坤袋中的水猛灌。 唯有盛谦和温陶两人一副便秘的神色,憋的十分辛苦。 盛谦问“温师妹,你是什么味道。” “苦。”温陶简短回道。这味道虽有些苦,但并没有超出她的承受范围,温贤病重,久无良方,温陶为他试药多次,早已不畏苦。 盛谦皱着眉,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我牙齿要酸掉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吃的正欢的灰狐狸却突然停住了,随后“噗通”一声倒在雪地里,开始不停地口吐白沫。 温陶一惊,随后看向齐伯,却见他慢条斯理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往日里波澜不惊的面上已是可见的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温仙师何故如此看着我老头子我就是凭着这手艺才入了丁真人的眼,不然凭借老头子我一肉体凡胎,怎么会引得高高在上的金丹厨修试菜” “酸、苦、辣、咸,你们四个倒是齐全了。”齐伯笑呵呵道。 “那这狐狸是怎么回事”温陶又问。 齐伯摇摇头,只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照以往的概率,可能是四者皆有。” 温陶看了一眼还窝在雪地上口吐白沫的狐狸,突然很佩服它。 齐伯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温陶问“温仙师三日后可是要去白圭峰” 温陶点头,齐伯又道“届时老头子有一封信想要交与故人,还望温仙师相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年关 腊月二十八,玄光派开市,白圭峰上张灯结彩,灯火如昼,人头攒动,更是带了些凡俗的过年气息,显得热闹非凡。 这是温陶几人来到玄光派后第一次出成均、辟雍二峰,也是第一次遇见宗门年关开市,见此阵仗,几人心下都有些震撼,愈发为顶级宗门的气派折服。李思语和盛谦都算得上是名门出身,身上尚有不少的灵石,便先自顾去了东西二市,唯有田狗蛋,囊内空空,扒着温陶要和她一起去给齐伯送信。 齐伯此人,以一介凡人之躯却能在顶级修真门派的弟子峰上居住数十载,外加他与金丹期修为的丁真人交好,身上甚至还有丹药拿来取暖之用,可谓是身份成谜,温陶心下早生怀疑,此番送信一是为了报答齐伯,更是为了打探一番。 白圭峰上人来人往,依着温陶的眼力,只觉得遍地都是高手,人人都捉摸不透,少有的几个如她一般的练气一二层修为的弟子,也都是此届收徒大典收上来的三院弟子。温陶虽是第一次来到白圭峰,但好歹齐伯给了提示,她便带着田狗蛋来到招待处。 正值年关开市,招待处的弟子和管事们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温陶耗费了三颗灵石才叫一个弟子带她去见了招待处的李管事。 李管事是个筑基期修为的中年男修,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看着颇有威仪,他听了温陶所诉之后面上倒是罕见的显出一丝惊愕来,“辟雍峰上的齐伯难不成是齐述” “齐伯名讳正是齐述,”温陶道,她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信封双手奉上,“这是齐伯让弟子移交给管事的书信。” 信放在信封中,滴了蜡封住了,温陶手中的这信的材质,和她在凡俗界用的差不多,倒是挺符合齐伯凡人的身份。 李管事接过信,拆开来速速看了一眼,随后又看了眼温陶和她身后安静站着的田狗蛋,威严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他道“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齐伯尚还在世,并且这性子也是从来未变。” 温陶忍不住问出声“李管事为什么这么说” 李管事一双眼睛上下扫视了温陶一番,而后又看向她身后的田狗蛋,这次却是定定地看了半晌,方才道“你们两个,可是这届的甲院弟子” 温陶点头称是,李管事又道“齐伯心性慈爱,对甲院弟子视如己出,可以说近五十年来从甲院出来的弟子都与他交好。” “这是为何”温陶问。 “我也只是听闻,齐伯本是普通老儿,但他独子却是少有的天才,昔年便进了甲院并成功拜元婴长老为师,后来却不幸陨落。在他陨落之前,将老父接至宗门抚养,并寻了丹药为他延年益寿,之后齐伯便一直住在辟雍峰了。”李管事慢慢道,语气颇有惋惜,“只是齐伯年岁大了,又是肉体凡胎,辟雍峰上严寒酷暑难耐,便需要一些寻常丹药,这次也不过要了些,我准备好了,你且等会儿过来拿,给他带回去。” 李管事毕竟是宗门的筑基前辈,又是管事弟子,他说起齐伯往事亦是惋惜感慨居多,温陶心下疑虑渐渐被打消,随后和田狗蛋告退。 两人出了招待处,一路安静的田狗蛋方才活泼了过来,他大口吸气又大口吐气,动作浮夸的让温陶侧目询问,田狗蛋道“刚才李管事看起来太凶了,我吓得有些不敢说话。” 温陶笑道“不说曾指导过我们的晋华元君,便是一向爱逗弄你的越灿越师叔祖也是个金丹期的真人,论修为,他们可是比筑基期的李管事高多了,怎么不见你在他们二人面前如此拘谨” 田狗蛋笑嘻嘻的摸了摸有些凌乱的头发,只道“李管事看起来可比他们凶的多了” 温陶暗自点头,心下也赞同他的话,晋华元君虽身上威严甚重,但那日对他们四人却是和颜悦色,越灿更是没有架子的和田狗蛋嬉戏打闹,比之他们两个,李管事端坐高台面目沉重,一双眼睛更是不停地扫视着二人,让温陶也颇为不好受。她叹了口气,用手颠了颠腰间的储物袋,笑道“好不容易等到开市,我们去集市看看” 白圭峰上四季如常,冬日降雪,今日日头却正好,只冷风一吹,冰雪消融,便让温陶觉得脸蛋被刮得生疼,饶是如此,她身上穿着的薄薄的学院弟子服却比棉絮大氅还要避寒保暖的多,举目四望,见到的众多修士也是长衫裙摆,少见衣着臃肿之人。 白圭峰开市又分东西二市,东市有店面,所卖东西则更为贵重,西市为简易的小摊,更为适合温陶和田狗蛋这般没灵石又修为低下的弟子。温陶来到西市,往来吆喝之声不绝于耳,所见所闻倒是与平临城所见并无不同,只是那摆摊的人中多见身着弟子服的宗门弟子。 身为三院弟子,宗门每月都会下发资源,其中甲院更是有一百枚下品灵石,温陶所有的灵石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有一千三百六十七块了,虽然还不大清楚修真界的物价,但好在她也不再是一个穷光蛋了。 温陶本就对修真四艺有兴趣,奈何学堂上讲师所言不过是些修炼的基础知识,甚少涉及其他方面,而书馆里则是偏重理论知识,这次开市,她便想着趁机会买些四艺器具。西市小摊甚多,涉及丹符阵器四艺的器皿,如丹炉、器炉、阵盘、阵旗、朱砂、符纸、符笔一类的东西更是品类繁多。 田狗蛋一直跟在她身边,温陶让他自去修炼或是闲逛也不去,她无法,只能带着他挨个的查看小摊上的器具。她是风木双灵根,丹、器二艺需要火灵根的加持,温陶便着重挑选罗盘和符纸一类的物事。 书上插画和实物总有差别,哪怕温陶来此之前做了充足准备,一时间也挑花了眼,她回身看着狗蛋“狗蛋,你说我是学阵法还是学画符” 狗蛋挠了挠脑袋,小眼睛里有些懵然,对面的摊主却是笑道“师妹既然如此犹豫不决,不妨两种都买回去试试,看看自己有哪种天赋。” 一旁的摊主冷嘲道“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个师妹不过练气二层却穿着宗门服饰,想来是今年刚入门的三院弟子。三院弟子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自有讲师检测他们的四艺天赋,师妹何必要在你这里买器具回去一试呢” 温陶拱手道“敢问这位师兄,学院要什么时候才会检测弟子的四艺天赋” 那人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慢吞吞道“按着时日,每年三月初有弟子考核,随后便是四艺检测。” 三月初的弟子考核温陶也是知晓的,三院弟子虽有根据天赋毅力等分级,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年的三月初和八月末,三院就会有弟子考核,只有考核通过的弟子才能继续待在三院,若三次考核不过者就会下降等级,比如说甲院弟子就会成为乙院弟子,若是丙院弟子,怕是只能作为杂役弟子了。弟子考核关系重大,不合者有重罚,表现优异者则是修炼资源的奖励,三院便是以此来激发弟子们的斗志。 温陶忙谢了,手下却是不停。只是仅仅拿阵法来说,便有阵盘和阵旗两种最为普遍的乘器,而对于刻制阵法的阵盘来说,就有木制、石制、铁制、玉制等,石制还分氟石罗盘、萤石罗盘、腊石罗盘真可谓是挑花了眼。 温陶也愁的苦了脸,一时片刻竟不知哪一种更适合自己,她若是询问摊主,对方却忙着做其他的生意,根本没有闲工夫来搭理她。正当她苦恼的时候,盛谦和李思语二人不知何时竟逛到这边来了,见了她二人,自然是一番寒暄。因了盛、李二人都出身世家,温陶有不少知识都是从他们二人这里得知的,这次她便也说明了自己的问题。 听了温陶的苦恼,李思语干巴巴道“我以前只顾着修炼提高修为,甚少关注其他杂学。” 盛谦只笑了笑,少年俊朗的眉目上满是自得,他道“这样的小事,问我即可。我博览群书,不巧,对这样的事情正有法子。” 他道“你是风木双灵根,风属木,木主伸展,生火克土,水生之,金克之,又是初学者,阵旗无属性之分只怕难以为继,如此看来,属水、火、木三属性的罗盘效果最好。而属这三行的石制罗盘,便有氟石、木化石、灵璧石,若论刻刀,则属吴钩之地的刀最为稳妥” 说完了罗盘,他又提了几样合适的朱砂、符笔和符纸,一口气说下来,倒是引经据典,头头是道,直说的温陶和一干摊主心服口服。此时,他们周遭已是聚集了不少弟子了,众弟子听得盛谦的评论,皆窃窃私语,一旁更有一个阵师学徒大为赞叹,此举更是为盛谦赢得不少钦佩的目光。 末了,他又提醒道“不过,温陶你只是初习,拿这样的东西过来练习真是暴殄天物,我劝你还是先买些纸笔,对着书上的阵法和符隶纹路描摹一番。” 温陶以往只知盛谦尤好群书,晋华元君对他的评价也是“万物通而不精”,今日一试,方知这书读多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当下,温陶便按着自己的心意挑选了些纸笔并罗盘,等她正要拿灵石付账时,突听身后一人道“堂堂甲院弟子,不专注于修为却花心思在杂学上,也不怕误了修炼。” 这声音清朗如玉,倒是有些耳熟,只是,这其中的意味并不怎么让人欢喜便是了。 温陶等人转身一看,却见单殊然正站在那里,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岁,眉目俊朗,腰间玉饰和宝剑格外显眼,一身白衫隐隐有暗纹浮动,浑身上下气度斐然,端的是一派君子端方。只是,面色不怎么好看便是了。 单殊然今年不过十九岁,是此届弟子中默认的第五人,也是乙院的大师兄,就连颇为自傲的蔡昂在他手中也是败绩连连。只是,他心中颇为不服气,他爷爷,内峰万盈峰的金丹长老单真也颇为不服气。无他,只因他虽然是此届第五人,乙院大师兄,但他仍旧不是甲院弟子。 甲院弟子和乙院弟子,便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修真天赋,不仅仅是在根骨天赋上,更在福缘、悟性和毅力上。 单殊然火木双灵根,又是金丹长老的孙子,参与入门考核前便已是练气九层的修为,更是在丹之一道上有着莫大的天赋,小小年纪便成了一阶炼丹师,按照他所想,也依着单真所考虑,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天才,甲院弟子的身份岂不是唾手可得。 谁能料到,今年宗门大丰收,甲院弟子竟有足足四位,算得上近百年来人数最多的一届,可是,偏偏没有他没有他便也罢了,李思语是凌定崖李家的直系血脉,单火灵根他比不得,可是温陶、盛谦二人,根骨天赋与他平齐,偏偏二人过了他没过这倒也罢了,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田狗蛋,区区一个四灵根,竟然也能超了他去,成为了甲院弟子 按理说他最讨厌的人合该是田狗蛋才对,可狗蛋年纪太小,才十岁,虽然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可看着便傻里傻气的,所以他嫌和这样的人作对失了身份风度,正巧盛谦上次在书阁众弟子面前下了他的面子,他便把仇恨值转移到盛谦身上了。 盛谦好脾气,闻言也不生气,只温和笑道“单师兄说笑了,我生性便爱博览群书,平生立志读遍天下书识遍天下物,学些杂学对修为并无妨碍。” 单殊然走上前来,他面色冷然,一双眸子上下扫视了盛谦一遍,蓦然冷笑道“师弟喜欢是师弟喜欢,只是无端的堕了甲院弟子的威名。” 李思语和温陶闻言都不禁蹙了蹙眉,田狗蛋沉不住气,当下便道“怎么盛师兄就堕了甲院弟子的威名了他会这么多我都不会的东西,可厉害着哩” 单殊然看了狗蛋一眼,突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田狗蛋师弟,你不过是一个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出来的人罢了,看修真界的谁都是这般有学识。殊不知,甲院弟子岂是那么好当的” “甲院弟子,堪称是每届入门弟子的领头羊,定当专注修炼,以作众弟子的表率,如何能如盛师弟这般,不专注修炼,反而想着博览众家,将心思放在其他地方呢不过也是,若非如此,盛师弟也不会以双灵根之资,年已十四却只有练气三层罢了。”单殊然冷声道,“甲院弟子可不能和某些弟子一样,整日里或是闷着修炼,或是沉迷于杂学,一不能以修为统领震慑三院弟子,二不能以品行服人,教化三院弟子。这样的弟子,如何配做甲院弟子” 更有一旁跟着单殊然的弟子道“是了是了,单师兄说的对,甲院弟子可是三院弟子的表率,如何能行事任意妄为” “是啊甲院弟子要么修为高,要么德行好,要么二者兼而有之,如今有人什么都没有,也配享有宗门最好的资源,让两院弟子多加尊崇” 饶是好脾气如盛谦,此时也是怒目而视。温陶、李思语和盛谦日夜相对,几人相熟已久,感情甚笃,此时听单殊然的这般话自然不忿,更何况单殊然的话明里暗里不仅仅贬斥了盛谦,而是将他们四人都训斥了一番,他们四人除了田狗蛋有些懵懂无知,其余三人都颇有傲骨,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温陶脚下微动,她侧了侧身子,此时正面对着单殊然,只慢慢道“我们如何行事堕了甲院弟子的威名倒不需单师兄言明了,毕竟宗门可没有哪条门令制度里写明了甲院弟子需要以修为或是以德行服人。” 李思语也道“单师兄既身为乙院弟子,若心有不忿,大可再测一次入门考核,何必如此咄咄相逼,如此一来你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盛谦此时倒是笑了,他笑的很浅,笑意没有达到眼底“因为宗门默认甲院弟子为每届弟子的领头羊,是每届弟子的大师兄大师姐啊。单师兄入门考核时修为最高,年岁却不高,最后却只能待在乙院,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师兄,想来心中早有不服吧。” 温陶这下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情,她默默的看了一眼单殊然,又看了眼盛谦和田狗蛋,随后又看了看李思语,却又低了头。 盛谦继续道“诸位都是由三院弟子过来的,不消我说,想来也都是知道三院的大师兄大师姐会有什么好处了吧” 三院弟子的大师兄大师姐,一来每半年一次的弟子考核大有可为,二来可享受招朋引伴的乐趣,三来人多好办事,地处高位自然有弟子愿服其劳。若是一个热衷于权势的人,想来定然不会拒绝,只是温陶四人少有接触,故而此届弟子的大师兄大师姐竟是从乙院弟子中选出的。 单殊然面色既青且白,他面有怒色,突地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愿与你们一战,且看看谁更有资格做这届弟子的大师兄大师姐” 此言一出,诸位围观弟子都是一惊,随即人群中猛然讨论开来,有不少弟子用看好戏的目光看着几人,更甚有弟子现场开了赌局。 “怎么,这是要打架”沉默许久的田狗蛋瞬间来了精神。 “啪啪”一阵掌声响起,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随后走出一个臻首娥眉的妙龄女子,但见这女子肤如凝脂,眉如秋水,浑身上下气质如莲,她此时正笑着,拍着手,从人群中走出。却是温陶四人见过的那内门弟子,筑基女修冯乐君。 她婉言笑道“今天开市,我来得早,倒是见了一场好戏” 众围观弟子有不少都认得她,纷纷恭声喊着师姐师叔,更有甚之面红耳赤,已是激动的语无伦次了,看来冯乐君在宗门内部弟子中也是个风云人物。 有弟子用幸灾乐祸的声音道“这下有好戏看了冯师姐是前两届的甲院弟子,单殊然侮辱了甲院弟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了结的” “冯师叔,”单殊然拱手道,“我方才并非有意冒犯往届甲院弟子,只是想和盛师弟一争此届三院弟子的大师兄之位罢了” “为什么只和盛谦比,却不和田狗蛋比”温陶问道。 单殊然冷眼扫过来,道“田狗蛋如今已是练气一层的修为,我和盛谦此前都被废了修为,自然是该和盛谦师弟比才好。” 盛谦道“不好不好,你爷爷是金丹长老,我不过一无家族的散修拜师,况且你之前是练气九层,我不过是练气三层,如何能和你比” 李思语也道“狗蛋是我们当中年岁最小的,根骨也是最差的,你如连他都比不过,如何能与我们三人比” 外人不知田狗蛋的练武之法,他们三人如何不知,光凭狗蛋现在的肉体就足以和练气五层的修士硬碰硬,如何会怕他一个废弃了修为的单殊然。 单殊然略有迟疑,冯乐君此时突然上前一步,她走到单殊然身前,面色古怪的围着他绕了一圈,方才慢慢道“按着宗门规矩,你们这样有修为拜师入门的弟子第一年是废弃修为不能修炼的。这主要是为了温养经脉,不过,若有上好的丹药蕴养修复,不消三日便能恢复如初。” 单殊然脸色陡变,冯乐君继续道“我记得单师叔是五阶炼丹师,想来六阶丹药对他来说虽有些棘手却也不是弄不到单师侄,你身上这股似有若无的药香,闻之如玫,带丝甘甜,却又含着股酸涩味,嗅了运转灵气之后更是浑身通畅,如果我没猜错,该是六阶的上品修复丹” “对于筑基期以下修为的修士而言,如是修为被废却没伤及根骨,六阶上品修复丹修复体内破损筋脉,足矣”冯乐君肯定道。 “那又如何,若是此届甲院弟子四人都无法胜任,殊然可以便让他胜任也无妨。”一人又道,众人望去,正见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灰衣男修站在那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众人一无所知,但他来了之后,方才还有些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唯有冯乐君突地笑了笑,却也是拘谨不少,她温声道“原来是汪师兄。” 单殊然的脸上好看了很多,他拱手对那汪巍行礼,紧绷的躯体放松不少。 冯乐君叹气道“既然如此,便让单殊然和四人对战决出吧,只是该如何定下对战日期” “没有什么,我们接了便是。”李思语突然道,惹得温陶和盛谦频频看向她,“三院弟子领头羊,自然是要新一年便能选出,不能拖延太久。” “只是这般,我和李师妹没有修为在身,恐怕不能参与,只有温师妹和狗蛋了”盛谦慢慢分析道,随后温陶只觉得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也是了,在外人看来,狗蛋年岁最小资质又差,恐怕不足以和单殊然对抗,唯有自己资质不错足以和单殊然对抗。温陶只觉内心吐血,没人知道狗蛋才是最大的杀手锏 汪巍没有再开口,冯乐君也没有再开口,一时间众人看向了温陶,温陶思索片刻,只道“三月初有弟子考核,以此定输赢又有何不可。” 单殊然断然拒绝“不可,只有三月时间,我纵然有经验,但资质和你相仿,如何能后驱而上” “既是如此,今年六月初六如何”盛谦道。 众人再无异议,单殊然丢下狠话便走了,那汪巍倒是和来时一样,去时也是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直叫人寒毛直竖,唯有冯乐君饶有乐趣的看着他们四人,笑道“没想到你们四个还挺有骨气的这个所谓的大师兄大师姐,哪里有那么重要你们看上届的丁莫丁宁两兄妹和孙叶,他们一直沉寂至今。” 温陶道“众人选择不同,既然我们有这个实力,便要殊死一搏。” “正是如此。”盛谦和李思语也附合道,唯有狗蛋一脸懵的摸摸脑袋,嘻嘻傻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身法(修) 第十九章身法 过了正月十五,三院弟子的教习渐渐上了日程,温陶等人又恢复了三日一课的作息。 这日,上完越灿的基础修炼课,温陶只觉往日里的修炼问题解决了不少,对于沉心修炼正有些跃跃欲试,谁料离开前被越灿叫住。 越灿是个金丹期修为的真人,主教甲乙二院弟子的修习前导课,更相传是内峰某元君的真传弟子,在众弟子中颇有威望。他叫住温陶,温陶虽不解其意,却也有些惴惴不安。 一身黑衣劲装,眉目硬朗,神情桀骜的越灿盘腿端坐在蒲团上,双眸微阖,只脊背挺得笔直,气势如涛。他出声问“听闻你们几个甲院的和乙院的单殊然约了对战的赌约,输了的要自动退出甲院” 温陶恭声道“越讲师的消息来源有误,是六月初六弟子和单殊然武斗,输了的将此届三院弟子大师兄大师姐之位拱手相让,之后也不得再相争。” “无趣,无趣,”越灿摇头,睁眼,黑眸如炬,双眉微蹙“武斗便武斗罢,居然又是为了争这劳什子的大师兄之位。” 他语气颇为扼腕叹息,只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眸却显出主人的一丝兴趣来“你既是代表此届甲院弟子出战,可莫要堕了甲院弟子的威名。” 温陶点头称是。半个月来,已有不少三院弟子围观过她和单殊然,毕竟单殊然的年龄、修为和家世摆在那里,即便温陶是甲院弟子,也少有人看好她。诸人的勉励或是嘲讽,温陶早已习惯。 越灿将臂膀张开,伸了个懒腰,道“依我的眼力,你要是继续这般默默的修炼下去,六月六的武斗,怕是赢不了。” 温陶双眉微跳,拱手施礼,只肩背仍挺直“越讲师说的有道理。弟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寻裴明讲师的帮助。”温陶口中的裴明讲师,说的是教导他们拳脚功夫的一个筑基期讲师。裴明为人冷酷严苛,话不多,对一干弟子总是板着张脸,唯独对田狗蛋稍微和颜悦色了点。 温陶这段时间白日里一直待在弟子堂裴明面前刷存在感,刷好感,意图让裴明教她几招,只许是时日尚短,收效甚微,裴明一直不曾有所表示。 盛谦和李思语曾明确分析,六个月的时间,对于刚接触修炼的温陶来说,要晋阶至练气五层使用术法来攻击,实在是强人所难,只能从近身攻击着手。好在温陶自幼力大无穷,只要选对好师傅,练好几招制敌功夫,学会躲避的轻功身法,对这赌约,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越灿垂眸静思“裴明此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你跟从他学些拳脚功夫也无不可。至于单殊然这人嘛,天资确实不凡,在炼丹上也颇有天赋”后面的,却是没再说什么了。 温陶对后头的话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见越灿垂眸,似在思索什么,也不好就这般离去,正此时,外间传来叩门声响。温陶扭头去看,就见一身月白裙衫,臻首娥眉、巧笑盼兮的冯乐君。她今日妆容颇为殊丽,衬得她愈发仙姿佚貌。温陶拱手行礼,冯乐君点头示意,眸中含笑。 “越师兄,我刚刚听外头的盛谦和李思语说,你把温陶留下来说几句话,”她走进来,裙摆的玉环微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怎么你可是想好了要传授她一些武技或是身法” 越灿见了她,只蹙眉“两院弟子的私事,以我的修为身份怎好出手。” 冯乐君掩唇轻笑“汪巍师兄出面了,我就想着越师兄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你又是个金丹真人,这下可不能明目张胆的出手了” 越灿起身,对温陶道“单殊然身后有他爷爷单真,还有汪巍等人,我虽不出手,但你身后也有乐君等诸多甲院弟子,若你还能败北,只怕这甲院,也没脸待下去了。” 他说的这般严重,只让温陶心中警觉顿生,忙拱手应了,又拜谢冯乐君。 冯乐君性子温婉,只柔柔的笑,黑白分明的眸中含笑,气质温和“温陶还是个小孩子,师兄也不必吓她了。也不想想,温陶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单殊然已过弱冠,这般悬殊,本就不公。”冯乐君是前两届的甲院弟子,天然的站在温陶这边,话里话外都向着她们。 只这公与不公,赌约也早已定下,都是无法改变的了,温陶只垂眸不语。 冯乐君道“温陶你且先去忙吧,我等会儿去裴明那儿寻你,我这里正好有套身法,给你这段时日练习正好。” 温陶郑重拜谢了,方才离开,只走之前,听得里间二人商论 “单真这厮,明晃晃打这主意,他也不想想,他孙子连甲院都没进,怎么可能” “越师兄这些事,你心里清楚也就罢了,何必说出来”冯乐君少有的冷言冷语。 单真的名号,温陶这段时间听得多了,也知道他是单殊然的爷爷,万盈峰的一个金丹长老,还是个五阶的炼丹大师,在外峰中颇有声望。只听二人话语,仿佛这两院弟子对赌之事,是早有人预料到的,只温陶心下多有疑虑,却最终没敢多听,只离开了。 盛谦和李思语二人在外等候,温陶将先前冯乐君的援助说了,却没说自己偶然听见的那两人的商论。 冰雪消融的天,盛谦外罩短夹,一身青衫道袍长身玉立,有些消瘦的脸庞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尖锐和意气“冯师叔愿意帮我们,你有了适合的身法,再加上强硬的外家功夫,我们赢的几率要更大些了” 李思语往常多端着大家子弟的架子,与几人混熟了,也没了之前的拘束,肆意了许多,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明艳的脸庞颇有殊色“有了身法,再找裴讲师学些功夫,若他实在不教,我便教你几招李家的外家功夫,我们何惧之” 几人说起来这场赌约,虽众人不看好,但自己人倒对温陶信心满满,让她心生感慨。一行人立时去了弟子堂的校场,还未至,就听得里间众人喝彩之声,近了些,才看清,是一行弟子簇拥着一个黑短装的小童田狗蛋脸憋得发红,两颊鼓鼓,额间青筋冒出,他双臂正搂抱着一块光可鉴人的巨石,双脚缓慢挪动着。他身侧围着喝彩的,都是些上节课在这里习武的丙院弟子,其中不乏冷嘲热讽之人。 “你们在做什么”李思语厉声喝问,她毕竟在凌定崖李家做了十多年天之骄子,虽年纪小,却也有几分气势,又兼之甲院弟子的身份,围着的众人立时一波散了。 三人快步上前,及至田狗蛋跟前,方顿了脚,旁边便有弟子解释“李师姐,这是裴讲师的意思,裴讲师说田师兄一身根骨拿来习外家功夫正好,就让他先过来过来” 温陶朝着一旁兵架谱立着的人望去,蓝衣短装打扮,一身腱子肉绷得紧紧的,身形高大威猛,却生得唇红齿白,真是白面小生的脸,关公三斧的身材,是裴明。 裴明大跨步走过来,像座移动的小山,俊俏的脸板着。他指了田狗蛋“你先把这块搬过去。”指向校场另一边的空地。 校场很大,从西边到东边,怕是有近千米,田狗蛋不言不语,虽看着艰难,却还是硬生生地将怀中巨石搬了过去。巨石“咚”的一声落地,仿佛连土都颤了两下,田狗蛋刚松了口气,晃了两下胳膊,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的灰尘扫干净,裴明又道“这才第二块,你要是碎了一块,便再加十块。” 田狗蛋双眸圆瞪,微张了口,嚷嚷道“裴讲师中途歇口气要重来,最后石头碎了要重来,那这石头要搬到什么时候你莫不是在诓俺” 裴明冷漠的点点头,复了,又摇头,只冷漠道“去搬。不搬完,不准吃晚饭。” 一旁跟来的温陶等人默默看着,皆面色复杂,一时想上来求情,又怕这看起来诓人的事真是田狗蛋的机遇,终究没能上前来。田狗蛋倒是双臂怀胸,一脸的傲气“现在我温师姐来了,裴讲师你刚才说的是不是要算数” “算数,”裴明点头,指了温陶,“你去搬十块,连续十天,坚持下来,我教你武技。” 温陶闻言大喜,忙拱手谢了,与田狗蛋一齐过去搬石块。甫一触手,温陶才知道搬块石头除了要用硬力气,也是要用巧劲的。这些方块的大理石,原是铺设弟子堂的地板砖,更新换代之后成了废料,便堆在校场角落无人问津,正好拿来叫裴明做了训练弟子的道具。小小的一块巨石,竟重至百斤,且有边角光滑,叫人无从下手。 第一块石头,温陶搬到半道,酸痛的手微松就落了下来,只能重来。 搬至第五块时,温陶抱着石块虽还是摇摇晃晃,也两颊鼓鼓、面色涨红,却早已能一口气搬到对面了,只是双臂酸痛得似乎已经无法握拳,两股战战。只她还剩二十五块。这时,冯乐君漫步走了过来,她踏莲步而来,身姿窈窕,旖旎生光,只出面的刹那,就吸引了校场所有弟子的目光,也包括了看似冷冰冰的裴明。 裴明迎上前去“冯师姐今日怎的有空来这” “我约了温陶在这里见面,听闻裴师弟要教导温陶一些拳脚功夫”冯乐君走上前来,看了温陶放下一块石头,笑着伸手唤她过来。 温陶走过去,松缓了些手臂上的肌肉,对冯乐君拱手施礼“冯师叔。” 冯乐君浅笑“身法和武技在手,还有讲师点明,若你还输的一塌涂地,当真要如越师兄所说,在甲院无立足之地了。” “温陶谨记,当全力以赴。”温陶郑重道。 “冯师姐要教导温陶身法”裴明倒吸口气,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不可置信“师姐的绝技灵鹤冲天绝非一朝一夕能习就,而且那需要筑基期的灵力辅助,可温陶不过半年后就要用到实处,怎么” 冯乐君摇头“灵鹤冲天虽好,却实在不是炼气期能习得,我前段时间到琳琅峰寻了一本颇有意思的身法,虽为黄阶中品,却恰好能让练气五层以前的修士习得。最主要的,是这身法能快速上手,习至圆满虽难,但至小成,只要名师教导,有些天赋即可。” “燕子飞檐”温陶接过玉简,瞥了一眼上面刻着的字,轻声念道。众人在弟子堂,虽然偶尔也用玉简学习,但更多的还是用书本,毕竟使用玉简需要耗费神识,而且他们每日里学到的东西都很少,书本记载便也够了。 这一天直至傍晚,温陶才和田狗蛋将所有的石块搬完,勉强过了裴明今日的眼,两人离开时,只觉两股战战,小腿抽搐,双臂麻木无知觉。一想到明天乃至后面几天都是这样的日子,更觉人生无望。 盛谦见了二人蔫蔫的状态,劝道“我知道有几味药材熬了外敷内服,可以缓解些,看来以后要每日里给你们准备这个了。” 李思语道“三日一课不能缺,白天里的裴讲师那不能不去,但是晚上的修炼也不能停下。温陶你现在每天修炼六个时辰能运转九个大周天,只要每日不辍,六个月晋到练气三层没问题,甚至炼气四层也可肖想一番。” “这样一来,我门的胜算就更大了,”盛谦笑出声来,“要是再寻些丹药来,拓宽神识,补充足够的灵气,就更好了。” “凝气的丹药好寻,只是拓宽神识或是修补神识的丹药,都是五阶起步,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哪里是那么好容易得到的”李思语泼冷水。 “唉,我也就是想想嘛”盛谦的声音小了许多。一行人走至横桥,冷风袭来,让没有修为在身的盛谦和李思语都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温陶嘴角凝笑,她举头望了望头顶冷月,又看着四人并排而走的影子在月白的石桥上显现,只觉心下一片柔软。 一连十日,温陶和田狗蛋都去裴明那里搬石头,虽然又苦又累又痛,但好歹还是坚持了下来,裴明也终于答应教导温陶一门能和燕子飞檐相得益彰的外家功夫千山龙掌。千山龙掌是黄阶下品,不比燕子飞檐还需要将灵力运转至双腿,这是一门很纯粹的外家拳脚功夫,有拳,有腿,但更多的是掌,一些根骨不凡的凡人也能修习至大成。这也是因为温陶的特殊力气而选的。 两门功夫,身法可速成,但武技却进步缓慢,而且两者都需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温陶这段时间是忙得不行,恍惚间又回到了三岁开蒙时每天被七名夫子围着灌输知识的那段日子。虽然忙碌,但是充实,而且凭着温陶的悟性和毅力,竟也进展不错。 一晃至暮春三月。 三个月的时间,在有心打探之下,温陶一行也知晓了不少单殊然的底细。他出身修仙世家单家,虽只从单真这辈发家,但在关宁山脉这块也已有了五百余年的底蕴,虽不足以和顶尖的三家以及凌定崖李家这样的一流世家抗衡,但也属二流,和蔡昂的父族底蕴差不多,族中修为最高者,都是金丹期,且后继有人。 更为主要的是,单殊然十九岁练气九层,一阶炼丹师,这两项殊荣都是实打实的。十九岁的年纪,练气九层或是一阶炼丹师这两项中只要有一项就可以被众人尊为天才之名,更何况是两项皆备的单殊然,也难怪他对自己未能进甲院耿耿于怀。 “这倒是件好事,”李思语抿唇浅笑,“火木双灵根的资质,他过去十多年的心思多花在修炼和炼丹上,于术法或是武技这一块,定然有所欠缺。” “不能以你的战力来分析单殊然和温陶的对战单殊然即便是不如同期修士,但毕竟家底渊源,六七岁习武至今,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不容小觑”盛谦蹙眉凝声。 温陶慢吞吞分析“他以前最擅炼丹,所以对手颇为呵护,听闻拳法掌法什么的甚少基础,更多的还是腿脚功夫和身法,而且他极擅术法如果他六月六能达到练气五层的修为,想来术法攻击之下,我的胜率很低。” “即便是单灵根的天才,每天嗑药修炼,也没听说谁能半年达到练气五层的”李思语冷声道。 “他虽然不是单灵根,却也是火木双灵根,木生火,可为辅,又加上单长老是炼丹大师,他根本不缺丹药,”温陶道,“而且最主要的,他的神识,是练气九层修士的神识他又有以前修炼的心得体会”未尽之语,却让众人的心情都低落起来。 “可是练气五层的修为,灵气储备很低,如果温陶能躲过前面几个攻击性强的术法,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盛谦道。 “如果擂台之上,允许他嗑药补充灵力呢”李思语又道。 “不管怎样,我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练好自己的武技和身法。”温陶凝声道,眸中却慢慢有了想法“如果能使用术法,是不是意味着也能使用武器如果能用武器,我可以用弓,他也可以用别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下帖 第二十章下帖 离六月六应战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温陶终于在昨夜突破至练气三层。在冯乐君的帮助下,她燕子飞檐的轻功身法已有大成,而在裴明手下操练四月有余,千山龙掌亦能像模像样的打出几掌。只,她仍心有余虑。 直至夜晚,盛谦沉着脸回了小院,几人围上来,他才道“听丁莫师兄说,十天前单殊然就已经达到了炼气四层,而且如今是由汪巍师叔亲自教导,立志要在一个月后击倒温陶,拿下此届首名。”四月起,单殊然就已经不在辟雍、成均二峰居住修炼了,温陶等人寻不到他的人影,询问赵管事,只能猜测他是经了特殊手段去了万盈峰修炼。 汪巍此人,他们也找冯乐君打听过,只她讳莫如深不肯多言,随后他们花了些灵石找往届的老弟子,这才打听出来一些消息。单真是内峰万盈峰的金丹长老,汪巍则是万盈峰峰主崇山元君的弟子,如今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和掌门弟子越灿向来有隙。温陶等人和越灿、冯乐君交好,他自然是要帮与自己有故的单真之孙单殊然。 几人得了这个消息久久无言。 温陶沉默着,右手摩挲着手指,凝眸细思。 向来冷淡的李思语罕见的拍拍她的肩膀,欲言又止看着她,随后说了一句“尽力而为就好,我们都帮着你。”盛谦也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只最为跳脱的田润之头也未抬,似是低头沉思。 没错,田狗蛋经过半年多自虐式的炼体方式后,终于打动了一个偶来学堂讲学的金丹体修,记做了挂名弟子。这名体型比裴明还要高大健壮的卢尉明真人,嫌弃田狗蛋的名字过于乡土,给他取了新名唤作田润之。温陶几人便也跟着唤他润之。 “润之,怎么不说话”温陶看他。 田润之抬头,见三人看着他,偏黑的脸蛋微微泛红,随后却摇摇头。 翌日,学堂没有课,温陶到裴明那里例行每日的练习。冯乐君是个大忙人,早在教导温陶轻功身法至大圆满之后就不见了人影,越灿更是只能在课堂上见到他的面。裴明虽说每日都在,但他性子冷淡,对着温陶向来没什么好脸色,说是指导拳脚功夫,却兴致乏乏,只闲来无事时用了竹竿敲打温陶的胳膊和腿,皱着眉说她“错了”。 下了学,温陶径自回成均峰,沿着路一直过了甲院群,顺着小道往山下走。 已是五月的天,竹林长势汹汹,所见之处皆是碧绿之色,密密的叶遮蔽了头顶,只有斑驳的阳光洒下细碎的光点,一股沁人心脾的竹香在林间荡漾,让人的心神都豁然开朗。 温陶行至今源湖畔的木屋,没人,侧身往湖边望,就见胡子花白、衣着简朴的齐伯拿了竹篓,握着竹竿,坐在竹凳上在静静垂钓。 已是仲夏的黄昏,湖面波光粼粼,有风拂过来的时候,身后的竹林发出哗哗声响。 齐伯收了竹竿,拿了竹篓往回走,他年纪很大了,但爬着湖边石阶,虽慢吞吞的,却丝毫不见龙钟老态。 温陶起身去扶他,他也没拒绝,把手里提着的竹篓给温陶看,里面有两尾鱼,不过巴掌大小,银色的鱼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齐伯带着炫耀的语气说“这今源湖里的鱼吸了灵气,贼精贼精的,可不好钓今天钓上来两条,正好送给丁真人试菜。” 一听又要试菜,温陶顿觉味蕾发苦。 两人回到小木屋,温陶跟着他进了房间。小木屋很是简洁,只有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杂物房,还有一间正厅,稍显拥挤的正厅和杂物房堆满了一些木匠的工具,还有蓑衣、竹竿等。一把碧绿色的弓正挂在墙上,齐伯取下,拿给温陶看。 触手温凉,却不是竹子的丝滑,而是有些粗糙,上面还带着些竹结,温陶使劲的摁时不见丝毫脆裂。微微泛白的弦是后山雪狐的筋,带着惊人的韧性,紧紧地绷着,温陶用手轻轻拨动,侧耳似乎能听到细微的嗡嗡声响。 是个能使劲的好弓,温陶心下欢喜,实在没能料到,把之前铁中扬赠与的小红木弓交予齐伯,他竟能改制成这样的一把完全不同的、甚至略胜一筹的弯弓。附带着的,还有一背篓的竹箭,青白交加,箭尾带着雉鸡的尾羽,箭头被削尖,锋利如铁刺,竟是有一百枚。 温陶心下欢喜,忙不迭地向齐伯道谢,末了又道“齐伯这下可是帮了我大忙了真不知该如何谢您呢” “既然如此,就该赢了那单殊然才是。”齐伯笑呵呵的。 “就连齐伯也知道这事了吗”温陶颇为不好意思。 齐伯摸着一把花白相间的长须,笑道“这事可闹的大,辟雍、成均二峰有谁不知我前两日还听着丁真人说她那天也要去瞧瞧呢” 温陶闻言,心中压力更大了,脸色不由得发苦,齐伯倒像是没发觉似的,只自顾说“这弓和箭可费了我不少力气,你若当真有心,便当替我多往白圭峰走走取些丹药来,或是多帮着丁真人试菜也行。” 温陶忙应了,心下按捺不住地想要试试手上的新弓,又告谢着出了木屋,取箭举弓,凝神对着林中的一杆细竹,松弦而出,脆生响,就见不过数十步开外一指头粗细的竹子被插裂,竹身晃荡,引起阵阵响声。 温陶微眯了眼。 六月初三,温陶四人刚从草药课上下来,就有一面生的弟子拜访。这名男弟子着青衫长袍,束银冠,显见的是诸峰外门弟子的打扮,身后跟着的两人亦是同样身着。辟雍、成均二峰皆算新弟子,都还只着玄色衣袍和短装,而且温陶等人甚见外峰人,乍闻此事还有些意外。 见了面才知这三人是万盈峰的弟子,是单殊然差遣着来给温陶下战帖的。当中的男弟子两臂环胸,傲然地看着温陶四人,目光上下扫视,丝毫不见礼遇,一开口,说的便是尖酸的话“就是你这么个黄毛丫头要挑战单师兄” 能出两峰的人,无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修为都至少是练气七层,可他称呼刚刚炼气四层的单殊然为师兄,神态自然,面色间甚至隐有尊重。 温陶冷了脸色,简短的道了一句“是,三位既已将帖子送到,还请回吧,请告诉单殊然,温陶会如期赴战。”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走,任凭身后三人跳脚,脸色难看,也没有丝毫动容。 当中的那人变了脸色想要追上来,被田润之瞧见,他回身,笑呵呵地看三人,两手成掌互相揉搓着,右脚一动,脚下的青石砖蓦然裂开一道不浅的缝隙。 追来找麻烦的三人齐齐变了脸色,一旁负手走来的赵管事正巧撞见,吹胡子瞪眼道“田润之,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了,要控制住自己的力气,不要随随便便损坏公物” “你要是下次再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我就要找卢真人谈谈了”赵管事口中说的卢真人,自然就是田润之的挂名师父卢尉明。 田润之蹙眉,黑红的脸上挂上一丝不自然。盛谦挺身而出,先是对赵管事行礼,行动间颇有风度,饶是新弟子的玄衣短装也被他穿出了宽袍大袖、风度翩翩的滋味“此番惊扰赵管事了,我们几个一定多劝劝润之,只他年纪小,入门晚,体修的力量时常有些控制不住,还望管事多多海涵。” 赵管事缓和了脸色,又负手离去。 温陶和李思语在一旁看单殊然下的战帖,丝滑的上等宣纸,力透纸背的字迹,华丽激昂的辞藻。单殊然倒是深知为人处世的道理,辞藻虽华丽慷慨,却丝毫没有对温陶的不敬和轻蔑之意,反倒是庄而重之,战意凛然。他乐得不得罪人,得罪人的事情自有下面愿意巴结他的人来做。 这样的人物,倒不是一个头脑空空的简单人物。温陶对于三日后的对赛,虽从表面看,己方处于下风,但她胸中战意更甚。 三日后,六月六。 这是个艳阳天,辟雍峰的弟子堂慧达院前的小校场上,挤满了前来观望的三院弟子。不说人山人海,却也是架势不小,就连慧达院的几株树上,也蹲了好几个外峰来凑热闹的弟子。 事关此届三院弟子领头人的争夺,虽是弟子私下的行为,也并不有违宗门制度,却还是有两峰管事七名,外加越灿、单真、丁真人、卢尉明四名金丹真人在旁观战,另有冯乐君、汪巍这样的天之骄子或是裴明这样的教习前来。 按着先前定下的规矩,以武取胜。因为温陶是练气三层中期的修为,单殊然是炼气四层后期的修为,两人都没达到练气五层,连个最简单的法术都发不出来,所以只能靠身法武功取胜。 单真是个面目严肃的中年人,面容和单殊然有几分相似,算得上五官端正,一身白玉长袍穿在身上烈烈生威,一双视线扫过温陶时,总让她产生一种憋不过气来的感觉。好在,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坐在高台上,和身侧的丁真人、卢尉明寒暄。这三人都是老牌的金丹修士了,和前一年才晋升至金丹期的越灿有些生分,哪怕他是掌门弟子,此时也只是坐在三人一侧,着玄衣,颇有些意兴阑珊的靠在椅子上把玩着鬓边的一丛黑发。 冯乐君和裴明坐在越灿身侧,细声交谈,面目冷凝。汪巍倒是坐在另一侧,神情冷淡,面目沉着,瞧不出什么表情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对战 第二十一章对战 温陶看身前十步开外的人。 单殊然年已弱冠,面目俊朗,身形颀长,气质沉稳,嘴角含笑的模样颇有世家风度,比之温陶做帝王时见过的那些被世人称赞的如玉郎君更多了分缥缈仙意。 因了比试要公平,两人都身着三院弟子服饰,贴身的玄衣短装,上衣下裤,一双白布黑边的靴子,在六月艳阳的炙烤下有些发热。 两人互相拱手鞠躬。 “单师兄。”温陶干脆道。 “温师妹,可要手下留情啊。”单殊然含笑而立的模样,风度怡然,倒是吸引了不少三院女弟子的目光。比之虽处豆蔻年华,但尚未长成的温陶,显然是家世、修为、样貌都皆上层的单殊然更吸人眼球。 赵管事在一旁击锣,当声传出,单殊然疾奔而来,含着凛凛热风,眉目坚毅,似离弦之箭直中目标。温陶心神一凛,燕子飞檐的轻功身法悄然运转,身形微微晃动,侧身躲过他迎面踢来的飞腿。 比起拳,他果真更擅腿。 温陶心下了然,按着原先计划,运转身法至他后背,右手成掌而出,直中其后腰。右掌快似闪电,带着一股火龙般的热意。但显然单殊然也是身怀上等轻身功法,灵力运转下,轻飘飘就躲开了温陶。 两人一触即分。他们两人虽然只是修为最为低下的修士,但武功身法和凡俗的武林宗师已是不分上下,甚至略胜一筹。 两人再次向对方疾驰而去,拳来脚往,身形变换,脚下方步莫测,一时之间竟是你来我往,上下难分。 围观的三院弟子无不瞪大了眼看着两人,不停窃窃私语起来,虽有人觉得甲院弟子名头更响亮些,但更多人觉得单殊然家世天赋奇高,想来必有后手。李思语和盛谦没有修为在身,瞧着只觉眼花缭乱,倒是田润之看的颇为仔细,及至两人问起,他还煞有介事的点评起两人的拳脚功夫来,惹得一旁站在他们这边的三院弟子啧啧称奇,其中就包括了孙叶、丁宁、蔡昂、李思宁和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站着的翁十三娘等人。 坐着的四个真人和几个管事显然淡定许多,裴明在冯乐君身旁皱眉叹气“看着两人打的不相上下,若打持久战,定然是温陶不敌啊” 冯乐君点头“温陶的修为确实是比单殊然低了一阶,而且年纪也小了。” 只有一旁沉默不语、面目沉沉的汪巍皱眉,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场上两人。 拳脚相加,温陶身上的黑色衣服已是被单殊然踹出了好几个脚印子,他看的准,直直地往腹部、胸腔和两臂上使劲。温陶躲避不及,也有中招的,只觉手臂酸麻,腹内阵痛,但她自幼力大,周身怪力更是随着如今修炼,灵力盈身的情况下增强不少,以致她挥掌力度着实不小,细算起来,甚至比之单殊然更重一些。 单殊然身上也被温陶打中好几次,只身上衣物干干净净的,比温陶要整洁许多,但他伤的是内伤,而且多在侧腰、脐下、腹部三处,每每提腿或是运转身法时,总觉腰部疼痛难忍,渐渐地,身形滞涩起来。 单殊然毕竟非普通人,很快察觉此事,转攻为守,意在消耗温陶体力。但温陶意在速战速决,岂能容他如意,攻势愈猛,左右两掌已是泛红,腾腾如烈火,带风挥来,额头和背后更是出了一身汗,不住喘息。 头顶烈日更浓,两人的影子在黄沙上来回地蹿动,一守一攻,单殊然被温陶的当胸一掌打得口吐鲜血,终究还是温陶略占上风。 而此时,竟已过了半个时辰。两人的身形都越发的缓慢,不复之前的迅猛快速,出掌挥腿间,动作都滞涩了不少。 高坐高台之上的单真对赵管事招手,细声说了几句,赵管事敲锣,终止比试,宣布温陶胜了一局。 三局两胜。 后面两局可用武器。 温陶早有预料,面色淡然许多,只拿了李思语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汗,又取了上好的修复止痛丹药疗伤止痛和蕴灵丹回复灵力,而盛谦和田润之就没这么沉得住气,闻此就絮絮叨叨的说起来,语气不乏愤懑之意。第一局温陶看似赢得轻松,将单殊然打的吐血,但其实她体内的灵力已是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喉头也泛着腥,若非强忍,只怕也要当面呕血了。 神识牵引下,服了上品蕴灵丹不到小半个时辰,温陶体内的灵力就已恢复了七七八八,她第一次有这般体验,心下倒是颇多感慨,只还是奇怪的道了一句“不过就是一届弟子名义,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两峰这几年罢了,单长老一个内峰的金丹真人,为何这般跌下脸面要为孙儿求胜” 孙叶在旁低语“许是真是疼爱孙儿” 李思语闻言微侧开了头,遥遥地看坐在高台上一言不发的越灿,神情凛然,又有些忐忑不安。李思宁和蔡昂对视一眼,翁十三娘将她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第二局开锣,温陶背了箭篓,举起碧竹弓,而单殊然却从乾坤袋中,含笑拿出了一面两掌大小的铜镜。 温陶有些发愣。 “单长老当真大手笔,连千仞百镜都拿出来了,只不知,区区练气四层的单殊然能运转多久呢”向来温和示人的冯乐君见状不由得也有些怒了,口不择言道。 单真犹是不恼,摸着胡须笑言“乐君仙子倒是肯为那弟子着想。不过只要然儿能撑得一盏茶的功夫,便也赢了。” 冯乐君在一旁思忖只怕不只是赢了这一局,就连下一局也能一并赢了。 冯乐君说话的声音不大,场内众人却听得一清二楚,温陶只心下思忖,千仞百镜是什么,又有何妙用,竟让冯乐君这般变色,而且就连单殊然的灵力神识,也是要撑着一盏茶的时间便也够了。须知,方才第一局可是用了半个时辰,算起来就是三盏茶的功夫了。 不知千仞百镜的妙用,温陶只能改攻为守,锣响之后脚下迅速向后退,与单殊然之间十步的距离不过呼吸间就被她拉开到了二十步、三十步,直至三十六步的时候,温陶已是退至人群边,方停了脚,利索的上弦拉弓,倏地一声,离弦之箭乘风而去。 眨眼间已至眼前。 单殊然此时还一手执千仞百镜,一手附于其上注入灵力,脸色冷凝,直至箭到了身前,才身形微晃,躲避了去。 一箭落空,温陶没什么意外的,立刻又拿了三支并于弦上,蓄势待发。 然而,单殊然已是微微一笑,突地将千仞百镜抛到半空中。千仞百镜在半空悬停,面朝温陶的方向发出晕晕黄光,直击温陶的眼。 温陶的眼不自觉的眯了眯,以她为中心方圆十步的范围内,似乎起了什么变化。她两臂还举着弓,但在外人的眼中,她却神清冷淡的环望四周,面目怔然。 见此,盛谦低声惊呼了一句“不好,这是能制造幻境的镜子”身边的几人都因他的惊呼而怔愣了一下。 李思语却摇摇头,面色沉静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别忘了,温陶的心志之坚毅,可是得了洛子峰的晋华元君赞许的。” 一旁久久沉默不语的汪巍倒是没怎么注意李思语和盛谦这边,只看着单殊然负手而立的站在场中,再看着半空中光芒耀眼的千仞百镜,低语了一句“这招摇爱炫的性子倒真是祖传了。” 温陶眼前所见,自是天翻地覆,她仿佛突然掉进了一个另外的世界,没有前来围观的三院弟子,没有高台之上坐着的那些管事和真人,甚至连她方才脚下踏着的粗糙沙砾也没有。 她背着箭篓,手挽着弓,弦上还并列搭着三支竹箭,只身一人行走在一片火红的世界里。天空,前方、后方,甚至是脚下踏着的,都如漫天霞光,又似血流成河,看远方,仿佛她眼前蒙了一层质地并不纯净的火琉璃,身边围绕着她的,是滚烫的火焰。 恍惚间,温陶还以为自己身处地狱烈火中,也或许是活火山的焰火中。 有什么炽热的东西在炙烤着她,身上不停地冒出汗,不过几个摇头间,汗水已是成股的从额间、后背留下,在身上带起阵阵痒意。挽着弓的手上满是汗水,竹弓变得滑溜溜的,她举得时间久了,臂膀酸涩,心中蓦然升起一股累意,但她还是没放手,只伸舌舔舐不过片刻间就脱水干枯脱皮的唇,略微尝到了一点血腥的味道。 风,合该有风的。但没有丝毫风,纵然她有风灵根,天生就对风灵气敏感,可此刻她只觉得空气沉闷如死水,竟是没有丝毫流动,就连呼吸,也渐渐的滞涩困难起来。天地间,仿佛只有火。 不,不对,她明明是在慧达院的小校场前和单殊然比试,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天地俱灭的火炉里在浮云城的遭遇让她的大脑稍微醒神,恍惚中,仿佛知晓这是幻境,但还没等她醒悟过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一个火红色的、全身燃着火焰的怪物,四足撑地,两支巨大的前钳锋利如刀,摩擦间似有火花四溅,体表附有光滑的铠甲,巨大而怪异的头颅前倾,两只细长的触角上毛刺倒立。 一个,有四个温陶那么高的蚂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平局? 第二十二章平局 温陶浑身肃然紧绷,原本滑腻的手心也猝然发力,将温热的碧竹弓握的紧紧的。 三支竹箭又被搭上弦。 她抬眼直视着身前的庞然巨物,灵力运转间,脚下方步变幻,身形变化莫测。 在外人看来,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温陶的举动就变得奇怪。她似乎是被困在了方寸之间,不管脚下如何,燕子飞檐的身法使得再如何好,她仍旧在原地踏步,只是不停地环顾四周,最后选定一个方向,弦上的三支竹箭飞射而出。只是,不过飞出去三步远,就从箭头至箭尾,朱砂一般火红的焰火燃起,把整支箭烧的一干二净,化为飞灰,随风而逝。 温陶一连取出二十七支箭,分九次而出,她每次的动作不一样,或蹲,或跪,或立,或斜,但二十七支竹箭无一不自燃成灰烬。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温陶的额头却满是大汗,就连眼帘上方也有汗水遮蔽了双眼,手心打滑,两腿酸软,胸腔和鼻息间都是一股炽热的气息,手中弓已是快握不住了。 眼前巨大而威风凛凛的火蚁,仍旧挥舞着有温陶的人那么高的两钳噶次作响的挥下,有滚烫的火花四处飞溅,向温陶的眼睛处打来。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顺手将弦上三箭发出,侧头避过。眼前黑暗,耳边却仍有火蚁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和两钳摩擦的声响,周遭如置火窖般炽热滚烫,温陶的心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眼前火蚁,周遭烈火,皆为虚妄。 再睁开眼,周身热度已退,眼前火蚁挣扎着挥舞双钳,却还是眨眼间在温陶面前化为飞灰。有莹莹绿光在眼前汇聚,原先火蚁站着的地方,从土中忽然发出一根嫩芽来,三个呼吸之间,嫩芽就从不过人的指节大小,抽节向上,长成成年男子腰粗细的绿色藤蔓。 烈火如霞的四周,有绿莹莹的木灵气环绕,不与方才让温陶觉得筋腕四肢都灼烧到无知觉的火灵气,木灵气要温和许多,但当它们钻进温陶的体内,顺着她奇经八脉游走,却显出不一样的秉性来。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灵气在四处扩散,风木二气,随着陌生的木灵气逸散开来,让身前陌生的藤蔓成长的更快。 单殊然火木双灵根,资质颇高,温陶突然想起。 她循着方才的动作,闭上眼,心神默念藤蔓是假的,身边的木灵气也是假的,我在幻境中。 这般在心中默念了三次,她再睁开眼,眼前所见却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身前藤蔓已是长成一座绿色的小山丘,明明是藤蔓,却遮天蔽日,来势汹汹。万千小藤蔓似触手一般朝着温陶飞扑而来,来不及细想,温陶身形晃动,整个人已是几句向后退,取了背筐中的竹箭,连射三箭,将挥舞着朝自己四肢赶来的藤蔓扎断。 又是一连射出十六支竹箭。 一根根近身的藤蔓被竹箭拦腰扎断,仿佛有痛觉一般掉落在地抽搐颤抖,断口流出莹莹绿色汁液,温陶不小心踩上去时,与皮肤衣裤相接的地方冒出一阵刺鼻的白烟,黑色的布料很快被腐蚀掉一大块。温陶的应对越发的困难了,她气喘吁吁,刚刚还热的脱水的身体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努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手中速度越来越快,但终究不及千万根触手一般的藤蔓朝着她的四肢百骸席卷而来。 这只是个幻境,可是怎么又会有这么逼真的幻境。 盛谦和李思语在人群中看着被围困在方寸之间的温陶大汗淋漓、神色严峻的挽弓射箭,可是她射出去的每一支竹箭都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悬停,随后悄然落地,并且不论竹箭是朝前、往后还是向上,都是如此。围观的几人都不免变了神色。 盛谦气愤道“千仞百镜毕竟是灵器,只要修为够,困住金丹期也是完全可以的,但现在却被拿来对付一个区区炼气期前期的小卒,未免也太欺人太甚” 乍听千仞百镜的品阶,一旁静默不语的蔡昂倒是惊了一下,随后才细看温陶的一举一动,末了,低声对身畔的李思宁道“果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在浮云城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凡间来的小乞丐,谁能想到现在还有这般造化” 李思宁没有说话,只是撇了蔡昂一眼,心下对温陶的评估也上升了一个等级。 李思语却是看着一旁负手而立、仿佛神态怡然但脸色苍白的单殊然,笃定道“灵器固然好,可单殊然也不过炼气四层的修为,困住练气三层的温陶,支撑不了多久。只要温陶能破境而出,灵力殆尽的单殊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话虽如此,但众人看着温陶的神情多是看着失败者的眼神。 天地间仿佛被藤蔓本体充斥,眼前满是长了倒刺伸过来的藤蔓,温陶伸手到背篓里去摸,心下一咯噔,她只剩下最后四支箭了。心一横,干脆全取了出来,这次也没有应付直冲人而来的藤蔓触手,而是对着藤蔓本体,松弦而出。 下一瞬间,温陶被数根藤蔓卷起,缠绕着她的腰肢、肩膀、腿和胳膊,把她朝藤蔓的方向拖去。温陶挣脱着,两只胳膊挥着,成掌而出砸在藤蔓上,砸出一个小洞却又很快的被继续缠上来的藤蔓堵住。 温陶已经被藤蔓裹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色茧子,她能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刺痛感,这是藤蔓上的倒刺在吸她的血液和灵气。在这种将要被消化干净的情况下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心下一横,神识微微伸出茧子,与藤蔓对视。 她仿佛知道怎么出这个幻境了。 单殊然负手而立、鬓边碎发微飘,浑身上下气度斐然,但这掩饰不了他浑身汹涌的灵气和苍白的脸色。千仞百镜确实不是俗物,毕竟是灵器,筑基期修为的修士都只能勉强掌握,他虽有单真传授的法诀要领,但毕竟还只是炼气期,能把温陶困在里面白白消耗自身一盏茶的时间,已是极限。 更何况,温陶还破了他第一个幻境,现在还有破第二个幻境的倾向。 温陶在幻境的生处摸索,一盏茶的时间也很快要到了,单殊然筋脉突地一痛,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单膝跪地,整个人颓然蹲下,伸手将返回主人身边的、光芒黯淡的千仞百镜接下。 温陶也从幻境中出来。她背上竹篓空空,手挽碧弓垂地,两耳碎发湿漉漉的黏在耳畔,感受着体内被消耗一空的灵力。她出来了,破了幻境的同时,单殊然支撑不住,自主收回了千仞百镜。 校场内已是静谧无声,只有阳光炙烤着大地,蝉在一旁的树上的鸣叫声。 赵管事仿佛被惊醒一般,起身敲响了铜锣,轻咳一声,道“同时力竭,此为平局。” 平局 温陶抬眸,看前方一脸阴沉色的单殊然,视线掠过高台上脸色沉沉的单真,又移向面露担忧的李思语和盛谦等人身上,最后缓缓落在散落在自己周身的、躺在校场沙地上的竹箭上。她缓步过去,将地上散着的竹箭拾起放到背篓里,身侧不知有谁在帮她,最后收齐了七十三支竹箭。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翁十三娘杵着拐杖停在她身前,道“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幻境,还有二十七支被火烧成了灰烬。” 温陶点头“谢谢你,十三娘。” 翁十三娘也没说话,只又回到了人群,温陶在李思语和李思宁的搀扶下在一棵大树下稍作休整,盛谦拿了药瓶过来,温陶也不扭捏客套,拔了塞子直接咽下。 盛谦道“最后一局,也不必一定要赢,哪怕只是平局,我们也算赢了。” 田润之有不一样的看法“单殊然这个小子都有一把灵器了,谁知道他下一局还会不会有第二把灵器” “最后一局,按照单殊然现在的情况,不用担心他还能再用千仞百镜一次,其他的灵器,也得等他有那个神识去驾驭才是。”李思语挑眉看高台上的单真和汪巍,嘲讽道,“再说了,要是他下局还能用灵器赢你,这两场比试必不是公平的比试,台上坐着的丁真人和卢真人不会这般无动于衷。就是单殊然,也还是要点脸面的,能拿出一把灵器,已经是极限了。” 第三场很快就开始了,赵管事敲响锣,温陶带着伤势和还未完全恢复的灵气上了场。 单殊然也的确没有第二把灵器,他这次是拿的一柄长剑,长约三尺三寸,宽不过两指,普通玄铁而制,是一把正适合炼气期修士用的中品法器。这是一把细长的软剑,虽没有重剑宽剑看起来唬人,但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的模样,也让不少围观的三院弟子微眯了眼。 软剑重贴身,温陶的碧竹弓为远攻,而从第一局可知她的身法其实是不敌自幼习练、已有十多年上品身法经验的单殊然的。所以,很显然,他是在刻意压制温陶。 局势瞬息间可千变万化。 温陶手下挽弓很快,她不停地取箭射出,脚下身法运转间,刻意地拉开和单殊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单殊然的软剑一开始并没有发挥作用,反倒是不停地身形变换躲着温陶的竹箭,但他身形很快,不过六发箭的时间,已是到了温陶的面前,软剑斜刺,朝着温陶挽弓的左臂。温陶身形微晃,右手成掌直冲单殊然左胸而击,左手自然的拿碧竹弓去挡。 “叮”的一声响,声音清脆,嗡嗡作响。不过成均峰后山普通的青玉竹而制成的碧竹弓,竟也能挡单殊然中品法器的雷霆一击。温陶左臂被震得发麻,身形后退,右掌击空。单殊然乘势追击,温陶四处躲闪,干脆拿了碧竹弓去抵挡,又能趁机挥掌砸在单殊然的身上。 两人你来我往数十下,单殊然右肩和左小腿已是插了两根尾羽颤颤的竹箭,汩汩的血从伤口处流出,在黑色衣衫上不甚显眼。单殊然用的是软剑,可曲可直,温陶外面套着的玄衣短衫已是被割的淋漓破碎,露出里间被血染红的中衣。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势,虽因为是修士和手下有分寸没有致命伤,但鲜血淋漓、血腥味四溢的模样还是唬住了不少人,也给两人增添了不少心理压力。 最后温陶趁着单殊然身上痛意渐深,猛然挥掌,随后运转灵气,身形猛地后退数十步,又是三支竹箭朝着单殊然的胸口而去,他只能拿软剑去挡。 不过,与第一局不同的是,攻的是单殊然,守的是温陶。许是为了刻意压制温陶,所以单殊然选了剑,但显然,他剑法并不高超,能和温陶持续这般久也不过是借了上品法器近身攻击的优势而已,很快,他手腕酸麻,软剑被温陶的一个用力击飞,朝着他后方飞去。 失去手中软剑,单殊然刹那间显然有些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用身法的优势缠着温陶,不让近攻变为温陶更占优势的远攻。温陶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拿了背篓的竹箭,并不放在弦上,而是借着千山龙掌,指尖夹箭,向着单殊然的臂膀间而去。 单殊然躲避不及,只能自己向后退去,拉开了和温陶之间的距离,但拉开后,又需要不停地用身法来躲避温陶的竹箭。 两人间的距离约莫有三十步,温陶还剩三十一支竹箭。再这样下去,温陶的箭会用完,但很大的可能是在那之前,她就能赢。 一旁观战的盛谦和李思语都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一直关注着场上的越灿却是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看了此时微低了头,站在场地中央避也不避迎面而来的竹箭的单殊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进阶 第二十三章进阶 温陶万万没想到,单殊然竟然会在此时进阶。 明明按着方才的打法,温陶至少有六分胜算。但现在这六分胜算也要因为单殊然晋升至练气五层而可以使用法术时,变成了半分胜算。 其实,单殊然进阶也不是不可能,相反,倒是非常有可能。他本就资质颇高又兼天资聪颖,早在正式拜入宗门前就已是练气九层的修为,比所有的三院弟子都高,后来虽散了修为但服用的是高阶上品修复丹,这半年来资源不缺、日夜不辍,凭着他至少练气九层的神识,恢复到练气五层的修为其实很简单。 不简单的是,他是在战场上,在被打的体内灵气险些消耗一空时进阶。 修士进阶的时候,其实很脆弱。只要温陶稍微动一点歪心思,单殊然不说全身根基尽毁,此次进阶失败、修为倒退也很正常。但两人既为同门,又是同批入门的修士,纵然有利益纠纷,向来有隙,温陶也不会这般下狠手的就毁了一个修士的一生。更何况,现在还有诸位同门,甚至是单殊然的祖父单真在前。 温陶收了手中箭,垂了挽弓的手。 围着单殊然的空气无风自动,他鬓发微飘,在场的四个金丹修士能明显的察觉到围绕在单殊然身边的火木二灵气暴涨。单真沉着脸色,稍稍抬手,温陶方才射出的三支竹箭,在离单殊然的胸膛三步远的地方就被一股森然的绿火焚烧殆尽。比之前千仞百镜里的幻境火蚁还要来得快,来的迅速。做了这些,单真起身,右手微抬,向着单殊然甩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什么东西,笼罩住了他。 一个阵盘。 温陶不知道这是什么阵盘,但也知晓大抵是进阶时用的。不过现在出了这场变故,也不知这最后一局到底谁胜谁负。她向后退,自顾地拿了丹药,盘腿坐下运转灵力,给自己所剩无几的丹田筋脉蓄点力,也给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止痛虽然丹药不能立马见效将所有的伤势治愈,但缓解疼痛让伤口不再流血恶化却是完全可以的。 一直做背景墙的卢尉明见此倒是颇有意味的笑笑,看身侧的单真,道“单真师弟,你这可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呢,就这么怕你的宝贝孙子受到了伤害,偏要拿了个防御阵法出来” 单真闻言只是讪笑一下,没有出言辩解。 一旁的丁真人倒是说了一句“单师兄也不过爱孙心切,多做了一件事罢了,也无伤大雅。” 越灿冷眼看着三人的你来我往,嘴角动也未动,只抬眸去看场上的情况。身侧颇有些坐立不安的冯乐君轻声问他“越师兄,这第三局究竟算谁胜谁负” 越灿闻言点头,也开口问“赵管事,这第三局按着方才的局势,可是温陶胜了” 赵管事还未发话,单真又道“未敲铜锣,就还在战场上,胜负未分,岂能凭着上半场的一时优劣判定” 两位金丹真人都发了话,赵管事一时有些犹豫,还未等他决定,场地上的单殊然已经进阶完成了。 练气五层的修为肆无忌惮的展示全场,向着温陶压去。虽然炼气四层和练气五层算是个小节点,但他先前已是练气九层的修为,此时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水到渠成罢了,倒比一般的炼气四层晋练气五层快上许多。 温陶睁眼,看着眼前面容温和,又恢复到一派俊雅风姿的单殊然,眼角狠跳了跳,感受着身上各处传来的隐隐痛意和丹田内寥寥无几的灵气,估摸着自己能撑多久。 单殊然脸颊边的碎发无风自动,黑眸注视着温陶,闪着莹莹光亮,他轻抬右手,捏决,肩上和腿上的两根竹箭生生地被拔出,漂移到他手掌心,随后一团火焰将这两只竹箭烧了个干净。 温陶觉得浑身微僵,后背紧绷,她伸手摸着背后的背篓,还剩三十一支竹箭。她已是力竭,伤重,可单殊然刚刚进阶,浑身灵力充沛,并且,他现在可以随意动用他最熟悉、也是最擅长的术法攻击。 胜算寥寥无几。 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朝温陶攻来,她身形运转间,两腿却被突然从沙地上冒出的藤蔓缠住,丝毫不能动,她取竹箭朝着火团射过去,却只是片刻间就被烧尽。温陶突然向后匍地躲了过去,但是后面接二连三的火球却躲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蹿上黑衣,而后在地上打滚的灭火。 温陶听到一旁围观的李思语突然高声喊道“我们认输,再打下去也不过是让温陶伤势更重些罢了。” “认输”单殊然扭头看她,却又抬头看温陶“温陶师妹亲自开口认输才作数吧。” 温陶却是没听见他们的声音,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烫,整个人在沙地上翻滚,却不见火势有丝毫减小。 高台之上的越灿倒是说了一句“同门比试,适可而止,这场就算单殊然赢了。”他这般说了,坐在一旁的冯乐君才起身,两手捏决熄灭了温陶身上的火。 温陶趴在沙地上气喘吁吁,裸露在外的肌肤流着血,也有着被火灼烧过的黑痕,可怖的很。她浑身已是痛的不能再动,只能任凭着李思语扶起自己,灌了一瓶丹药入口。 赵管事起身“第三局,单殊然胜。三局,双方各一胜一平一负,按旧例,该加试一局。” “加试一局按照单殊然练气五层的修为,加试三局我们也是输”盛谦沉声道。李思宁搀扶着温陶起身,侧头去看李思语。 高台上的越灿又开口了“虽是平局,但两人的能力有目共睹,不过入门短短九个月的时间就能有此成就,可堪造就。一个任大师兄,一个任大师姐,岂不好”他唇角微勾,两臂环胸,侧头看身侧的三人。单真迟疑着开口,却被丁真人拉了一袖子,方沉了眸子,不再言语。赵管事听了这般话,见四位金丹真人都不再言语,这个结果也不算违了宗制,方敲锣公告。 温陶被田润之背回了小院,她伤势严重,身上烧伤、剑伤遍布,鲜血淋漓的模样看着就可怖,再加上丹田内灵力枯竭,整个人更是觉得身上疼痛难忍,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服用了丹药后养伤。 李思语端坐在她的床头,眉眼中浮现出几缕担忧之色,随后慢慢的打了水,和李思宁一起将温陶身上已经烧焦的衣服剪开,用水轻轻擦拭。 外面院子里站了不少人,盛谦,孙叶,还有蔡昂。几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盛谦道“如今这个结果是早有预料的,倒不怎么难以接受,就是温陶实在伤的重了些,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先等润之请来师叔给温陶疗伤,才能知道她伤的重不重。” 蔡昂首先道“她现在是三院大师姐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越早行驶这个权利越好,单殊然拥泵不少,我们稍迟一日,往后就越发的形同虚设了。” 李思语一把推开屋子,面上已是带了些薄怒,她颇为不客气的一把将满盆的血水泼在院落中的树下,指着红色的血水,看着蔡昂道“她现在伤的这么重,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你就只顾及着大师姐的地位” 蔡昂本就有些怵她,见李思语粉面含怒,顿时不敢言。 这时,疗伤的师叔走了进来,见的院内场景愣了一下,随后还是说明了来意。盛谦觉得稀奇“田师弟不是去接师叔了吗,怎的只有师叔一个人来” 疗伤的师叔道“听说他要去给单殊然下战帖。哦,对了,单殊然就是你们这次比试中的那个大师兄吧我看刚才那个弟子年岁还这么小,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便是再想扬名,也该等他长大了些再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新衣 第二十四章新衣 及至傍晚,温陶就听说了田润之给单殊然下战帖的消息。 盛谦和李思语都秉持着默认的态度,温陶见他们都如此,又想起她和李思语两人围攻田润之的场面,不由得也莞尔一笑,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微蹙了蹙眉。 来看她病情的田润之见状就道“温陶姐还是伤口疼吗我不是请张师叔过来疗伤了吗” 温陶道“张师叔说伤口还要养几天。我身上剑伤和烧伤都有,吃了疗伤丹药,又经师叔疗伤,不过七八日也能康复了,这样的恢复速度跟以前在凡人国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盛谦道“你这只是小伤,所以丹药和法诀才见效快,要是大伤,只怕是养上八年十年也是有的。” 温陶从未听闻有什么伤能养上这么久的,不免问出声。 盛谦回道“在凡人界,伤筋动骨已算极致,在修真界却算轻伤了。若论大伤,修为倒退、心境跌落、神魂受损,乃至经脉断绝,灵根枯萎,都是让修士闻之色变的重伤了。” 田润之不由得撇嘴道“那照这么说,我要是把单殊然揍个半死不活的,他也只是受轻伤了。” 几人都被他的类比弄得忍不住笑出声。 田润之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哎,温陶姐,你不是还有一颗什么两极生蕴灵珠吗听说木属性是最适合疗伤的,你没有试过吗” 温陶一愣,随后道“我不常用,倒是忘了,等会儿便试试。” 田润之继续道“我的就是一个木牌匾,天天对着看也没看见上面长出了什么花来。对了,温陶姐,我还从没看过你的珠子呢,能给我看看吗” 他年纪最小,又长的虎头虎脑,装痴作萌,见了谁都哥哥姐姐的叫,温陶也不疑有他,从胸中的乾坤袋里取出两极生蕴灵珠,递给田润之。 不过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碧绿色珠子,似在莹莹发光,整个透出一股让人觉得平和的气息。 田润之接过翻来覆去玩了好半天,珠子在他手心滚动,温陶觉得似乎比以前更亮了些。盛谦想起来道“对了,温陶,这个珠子既然是木属性的,你又是风木灵根,每日里佩戴在身上,这样于修行大有裨益。” 温陶应了,田润之才恋恋不舍的把珠子还给温陶,他面上带了些失落。温陶接过珠子,一时没有地方放,只能拿在手心。 无论什么时候,温陶把两极生蕴灵珠握在手心都能感受到心里会升起一股安宁平和的气息,并且浑身的灵气也会平和顺畅不少,甚至灵台清灵,此时握在手上,她却隐隐觉得没有以往那么奏效了,头还是疼的厉害。 她只以为是身上的伤口疼痛所致,并不多想。 李思语又道“属性相合的灵物,自然是要随身携带为好的。像我的火如意,我就等修为恢复到练气五层之后祭炼了它,这样就能随身携带了。温陶你的珠子要是不好随身携带,等到你练气五层之后学了相关法诀,也可以祭炼了它。” 温陶欣然应允。 夜间,温陶照常修炼的时候,想起盛谦和李思语所言,从乾坤袋中取出两极生蕴灵珠,搁在胸口里,开始慢慢修炼起来。她本以为身上伤口的疼痛多多少少会影响自己修炼的心境,没曾想今日却比以往进入状态要快上许多,修炼时更觉得灵气洗刷筋脉的刺痛也不算什么了。她盘腿闭眼,全身心都笼罩在神识牵引灵气沿着筋脉运行中,自然不曾注意到胸口发出微淡的绿色。莹莹绿光并不刺眼,反而柔和安宁,笼罩着她的全身,慢慢恢复着她身体表面上的那些剑伤和烧伤。 还没等温陶的伤势全部养好,她就接到了田润之送来的消息,单殊然不过只做了三日的三院大师兄,很快就在众多弟子面前将大师兄的宝座拱手让人了。 单殊然竹篮打水一场空,最高兴的不是盛谦,反倒是蔡昂。 蔡昂性子高傲,身上有些纨绔习气,往日里总觉得自己大小也算个修真界的天才,还是只比单灵根的李思语低了一点点的那种。但是自拜进玄光派以来,他颇受打击,先且不说四个甲院弟子,就是乙院,也有翁十三娘和单殊然这种天才的存在。翁十三娘年纪实在太大,存在感也不高,所以蔡昂不怎么看重她。而单殊然则因为自己爷爷是内峰的金丹长老,为人行事颇有些高调,再加上他的天才名声,蔡昂看他很是不顺眼。 为了田润之打赢单殊然成了三院弟子大师兄一事,蔡昂高兴的天天跑来找田润之,请他到食堂开小灶。这般来往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终有几日,蔡昂慢慢的不怎么来了,倒是李思语的堂姐李思宁来的勤快了些。温陶问及此事,她笑了笑,很有意思的道“许是蔡师兄的灵石用完了。田师兄是体修,每天吃的饭菜太多了,点的又是最贵的,这才半个月的时间,蔡师兄就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了。” 温陶听了默默无语,随即也忍不住担心自己的荷包来。为了此次比试,她几乎是耗尽了进宗门来九个多月的积蓄,丹药、药材还有阵法的一些入门手册,让她现在不仅仅成了穷光蛋,更是欠债不少。 但是作为三院弟子的大师姐,灵石这种东西,很快就来了。 八月十五过后,成均峰上的赵管事找到温陶和田润之,说“又到了九月份的时候了,该是三院弟子一年一次裁制新衣的时候了。因为收徒大典是每年九月,所以三院弟子每年更换新衣也是这个时候,一般来说,宗门一年会给每个弟子两套短装一套长袍两双鞋,都是黑色的,这是三院弟子特定的服饰,要是有人想多要一套,就要另外花灵石了。这事不算太急,九月之前把所有弟子的身量尺寸还有衣服套数报上来就成。这是历年的例子,你们照着上面的填就成。” 赵管事递给温陶一本蓝色封皮的薄册子,温陶翻开来看,只见里面都是衣服尺寸和价钱,鞋的样式尺寸,还有一些琐碎的首饰腰带什么的,她还没看的仔细,就听赵管事又道“往年这种事情也都是三院弟子的大师兄大师姐做的,去年这种事就是让乙院的王伟代做了,今年你们两个选出来了,自然是让你们两个来做。” 他笑得很是正经,低声道“这都是历年来默认的了,按照宗门的规矩,此事办妥,宗门会有奖励。而且,要是额外的办好了,喏,照这本书上的来。” 温陶有些不明所以的快速翻了几页,翻到最后一页,才发现后面居然写了每多添衣服鞋帽或是首饰多出来的灵石,多的一件衣服能有五块灵石,少的也有一块灵石。温陶看的满头黑线,心里吐槽想不到听起来威武神气的三院弟子之首居然还能做倒买倒卖的生意。 温陶如今正是负债累累的时候,田润之作为体修每天花的灵石更多,两人一听这事也是宗门默许的,也就接了下来。两人拿着册子回了小院,打算将此事说与盛谦和李思语听。 三院弟子有十年前的,也有二十年前的,再往上就没有了,三届的三院弟子加起来不说没有一千也有八九百,凭着温陶和田润之两个人,在弟子们上课的上课,闭关的闭关,离群索居的离群索居,独来独往的独来独往的情况下,想要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把所有人的情况摸透,甚至还要让弟子们多买,其实还是很紧迫的。 李思语有凌定崖李家做后盾,不怎么缺灵石,对这件事也兴致乏乏,盛谦却和温陶一行人一样穷,当即三人一拍即合,先去孙叶的院子里与他说了这件事,问了往年的情况。孙叶虽然是个甲院弟子,但是他不慕名利,为人低调隐居,这种事向来不参与,对温陶等人的帮助也很少。 几人都有些头疼的时候,温陶想起赵管事所说,道“赵管事说去年这件事就是乙院的王伟做的,他有经验,我们去问他不就行了” 三人遂欣然前往乙院,一路打探弟子王伟的情况,谁料王伟正在弟子堂修习,三人遂等至傍晚,方才见了王伟。王伟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脸平淡无奇,看着挺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一听温陶等人是为了弟子新衣而来请教,脸色几变之后道“想问我也可以,但是你们必须把这事全权交予我处理。就是这其中赚来的差价嘿嘿,当然照利还是我的。” 盛谦道“这是赵管事交予温陶和润之的事情,怎么好全部交给你,便是转托,也没有这样转托的。” “哼,既然你们不愿意,那便算了。”王伟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温陶叫住他,商量道“要是王师兄愿意和我们一起做,完成了赵管事的委托,不仅可以得了赵管事的赏识,还有灵石可拿,这样做不好吗” 王伟回身看他们三人,面上略带了些轻蔑和鄙夷“这件事由我办就行了。你们不过才刚入门几个月,以为秀上几手夺了个虚名就当真以为可以在两峰耀武扬威,让我们老弟子们也敬着抬着吗” “嗤,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王伟两臂环胸,“告诉你们,要么全部交给我,我可以帮你们做好然后由我去交给赵管事,要么你们就自己摸索吧。要是九月前没有完成这件事耽误了今年的换衣季,哼,我到时候可要看看你们怎么服众” 温陶三人都被他轻蔑的语气和不屑的神态激怒,正要上前说几句,却见王伟理也不理他们,径自进了院子,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温陶三人气愤不已,也是回身就走,自己摸索着做这件事,在第二日慧达院率先记录了相识的几个弟子的需求尺寸,再想去记录别的弟子的,却见众多弟子散课之后已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八月秋风徐徐,三人跑的满头大汗的坐在慧达院树下的石墩上歇息,温陶接过盛谦手中记录的弟子信息,随意翻了几页,又意兴阑珊的放下。 李思语见他们三个为此事纠结烦恼,笑道“这种事情,我倒知道有一个人肯定会感兴趣的,只是看你们肯不肯和他合作了” 温陶苦着脸道“李师姐快说吧,这事不说赚灵石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却只问出十来个弟子的需求,要真的把近千名的三院弟子问完,怕是要误赵管事说的期限了。到时候不说赚灵石的事情,耽误了弟子换新衣的时间就麻烦了。” 盛谦和田润之也点头同意,田润之更是道“为了问这些东西,我都两天没去练武了,卢真人已经很不满了。要是有个人能帮我全做了,就是灵石只分我一半,我也是同意的。” “哎”盛谦听到田润之这么说,突然间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田润之的肩膀,笑道“润之你说的对,你可是提醒到我了我马上就回去翻书,你们等着”他说完,竟是从石墩上蹦起来,头也不回的跑来。 温陶看着盛谦的背影,突听得李思语道“他来了。” “谁”田润之讷讷的问。 温陶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玄色长袍,腰佩青玉流苏,手摇山河扇的人挺胸抬头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有些面生的弟子,竟是像个仆人似的跟在他身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还在修习课上见过的蔡昂。 蔡昂一看见李思语就笑容满面,此时更是满面春风,手上的扇子不停,走到李思语身前柔声唤她“表妹。” 温陶伸出手背揉了揉眼睛,看着李思语介绍道“表哥你来得正好,温陶他们正好有件大生意要和你合作。” 要说是以前的蔡昂,温陶估计要对和他合作还有点抵触,但是自从他被田润之坑的在食堂花了大把灵石后,此时见他温陶竟从心底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都是穷的没灵石的那种惺惺相惜。 温陶把这件事简单的说了几句,其中的要点说的模糊,但是蔡昂却听得明了,他把扇子一合,爽快道“做赚灵石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田润之也很是爽快的应了一声,却不见蔡昂看他的目光有些幽怨。 蔡昂问“这事咱们不了解详情,最好得问问历届的主事弟子,他们是怎么做的。” “先前我们去找了上届的乙院弟子王伟,但是他说要么把这件事全权交予他负责,要么就走人。”温陶道。 “你们去找王伟”蔡昂一听就嗤笑出声来,他唰的一下打开扇子,又吹起风来,他道,“你们找的王伟,不会是乙院三十八号的那个王伟吧” 温陶点了点头。 蔡昂气道“王伟这个人早和单殊然勾结了,你们找他有什么用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师姐 第二十五章师姐 田润之把王伟的话转述给蔡昂。蔡昂听罢,又气道“王伟这厮在两峰三院混了十年了才练气六层,居然还瞧不起你们两个我看他是仗势欺人别以为有了单殊然做靠山就能作威作福似的,哎呀气死我了,你们三个居然被他说得不能反驳” “气煞我也”蔡昂一边说一边气呼呼的狂摇扇子,似下了决心似的道“我有个法子,咱们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赚他个钵满盆满,看还有谁能说你们的不是你们都跟我来吧,我这里可是有个好地方要带你们去逛逛。” 温陶、田润之和李思语三人都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蔡昂走了。一行人行至成均峰,直奔丙院弟子群,看着蔡昂推开了丙院三百七十九号的院子,熟门熟路的,头也不抬的走了进去,温陶看了看李思语,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也走了进去。 刚进的院子里,就听得正房几个弟子响亮的讨论声。 “张师兄你这次可要多印几册啊咱们那边可是有一帮子师兄弟争着抢着要呢” “是啊张师兄,前两天乙院的一个师兄还问我咱们这有没有存货呢” 蔡昂推开房门的声音不小,里面的人一惊,都忍不住哑了声。屋里陈设很多,桌椅成套,墙边书柜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有四五个男弟子围着当中一个男弟子说着话,看那弟子的样貌,成年已久,只个子实在矮小,才到他旁边弟子的腰际上。 这侏儒弟子一见走在前头摇着山河扇,神色略显不耐烦的蔡昂,忙走过来满脸带笑,拱手道“喲,这不是蔡师兄吗怎么,前段日子给师兄的小册子不满意吗咱们这可是”他的目光慢慢移向站在跟在蔡昂身后走进来的温陶和李思语三人,脸色慢慢变了,有些僵硬的拱了拱手,说“这、这不是甲院的几位师兄师姐吗” 听到张侏儒这般惊呼,另几个弟子也反应过来,各自神色有些慌乱尴尬的忙手忙脚收了堆得满桌子的书,也纷纷唤师兄师姐。温陶眼神好,即便方才没有刻意去看,只匆匆扫了一眼,也看清那些书名,都是些什么论房中术灵气运行、关宁山脉十八摸新曲、双修三十六式的名儿。便是再年幼不知人事,混过市井的人也知晓这是什么了,温陶的眼角不禁跳了几跳。 即便田润之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自身修为甚至要高出他一截,姓张的侏儒弟子也满脸笑意的拱手,唤他师兄“这是田师兄啊那天田师兄一拳击退单师兄的威武身姿可是一直在师弟脑海徘徊,师弟可是做梦都想变成田师兄这样的人呢” 田润之被他火热的目光看的浑身一僵,忙躲在了温陶和李思语的身后。 蔡昂扇了扇子,笑道“算了,张侏儒,我今儿找你来可是要谈一笔大生意,咱们别的话也不多说,我就问问你,要是印一百份小册子,要多少灵石对了,一百份的话,够吗”蔡昂回头问温陶。 温陶此时也懂了蔡昂的意思,凝思道“三院弟子共计八百九十七人,一百套还是少了。但也不是每个弟子都需要,先印一百套,后面若是再需要来加印不成吗” “这法子不错就先照着办张师弟,麻烦你加急先印一百套,最好明天就能拿到货。”蔡昂道。 张侏儒脸上也带了笑意“劳烦蔡师兄还记得师弟我了,竟是带了这么一桩大生意就是不知道是要印什么东西,怎么印的这么赶时间” 温陶遂拿出赵管事给的蓝色册子,将此事细细的说了一遍,又将需要印的几面特意指出来。几人又和张侏儒商量好了价钱,由于是加急赶印,暂定的是一百册五十块下品灵石,先由蔡昂垫付了,约定好明日午时过来取册子。 几人心满意足的出了张侏儒的院子,还没回到甲院,就见盛谦神色兴奋的从院子中冲了出来,见了他们更是喜道“我找到更好的方法了” 四人聚拢起来商量,当然田润之是只做事不提意见。几人把盛谦和蔡昂的方法结合起来,先找了几个熟悉的同样家贫的弟子,给他们发了十几本印刊品,然后挑拣的把事情和其中利益陈明,不消三两日的时间,竟已是陆陆续续的有弟子来甲院找温陶几人,而一百册很快也寥寥无几了。 温陶忙着记录弟子信息,盛谦忙着算账,蔡昂忙着和这些弟子打交道,田润之去了卢尉明真人那里习武,三人遂让底下的弟子再去丙院和张侏儒加订了两百册,定的很赶,约好了两日后派人去取。 温陶拿笔记录弟子信息时,盛谦在一旁把算盘拨的哗啦作响,他算完账,叹道“发出去一百本册子,可是只有不到二十个弟子额外买了衣服首饰,加起来的灵石不过一百六十七枚,除去五十块印刊费,再除去给那六个跑腿弟子的分成,剩下的灵石咱们四个人分,每个人只能将近分到十块灵石。” “十块下品灵石能做什么就是宗门里每月下发给甲院弟子的灵石就有五十块,这还不算书卷和丹药的。” 温陶一边目不斜视的翻着书页,手下笔却不停,头也未抬的道“你是觉得我们做了苦工赵管事说这事按时完成了,宗门自然会有奖励的。不过,你说的也对,总得想个法子让弟子们多买一些。” 温陶收起毛笔,回头对盛谦道“这种商家牟足了劲让客人多买东西的事情,我以前在市井里见多了。人跟人之间最常见的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盛谦闻言愣了一下,道“圣人未言,书上未写。” “是攀比。”温陶道。 盛谦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能是信任” 温陶笑“信任这种东西,就是亲人好友间也不一定常有,但攀比这种事,虽说在女人堆里最常见,但男人攀比的东西也不少。况且无论是亲人好友,邻居同窗,乃至路人仇人,见了别人有更好更漂亮的东西,都会忍不住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弟子们互相攀比,比的就是谁更富有,谁的家世更好,谁的灵石更多,谁买的衣服首饰最多,如果这件事要做起来,恐怕需要李师姐的帮助了。” 盛谦听温陶的这一番话只觉茅塞顿开,顺着她的意思就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说三院弟子中,天资最高,家世最好的还是得属李思语” 温陶点了点头。但是两人还没得及和李思语商量这件事,就见蔡昂面色沉沉的走了进来,他后面还跟哭丧着一张脸的弟子。温陶认得这弟子正是他们之前派去取书册的弟子,见他们面色阴沉,心里顿时涌出不好的预感。 盛谦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带回来的书册呢” 蔡昂气呼呼指了那弟子,道“你来说”说罢已是气急,很是不客气的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那弟子哭丧着脸道“两位师兄师姐,我、我本来是去张侏儒那里取了两百册,可是后来拿着册子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乙院的王伟师兄,他领着一群人,硬说我偷了他们的东西,抢了我的乾坤袋,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抹去了神魂印记,把我的东西都扒拉出来了那、那两百本书被他们扔的到处都是的。而且他们是在今源湖边堵的我,把一大半的书全扔湖里了,就是没扔湖里,也沾了黄泥,看不了了” 温陶和盛谦听得此事都愤怒不已,蔡昂脾性大,当即就要找王伟理论,但他到底还记得王伟的靠山是单殊然,还是饶了一段路,先来了甲院找温陶。 蔡昂气得口不择言道“就算打狗也还要看主人呐王伟不就是看我们能赚灵石他却只能干看着吗这是有了单殊然做靠山就不把你们甲院的几个大师兄大师姐放眼里了” 温陶冷冷道“看样子,我和润之做三院大师兄大师姐,有些人是口服心不服。”略一沉眸片刻,温陶问“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单殊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盛谦不由道“还能有什么态度” 温陶给他们分析“王伟瞒着他私底下做的这事,单殊然知道但默许了这事,还是说这事干脆就是单殊然指派的,这三种情形不一样。” 蔡昂怒道“还管那么多干什么说来说去,不还是王伟和单殊然一干人对你们不服吗” 温陶闻言便笑出声了,她点头道“你说的倒还真对了,看来是两次比试,他输的够惨,却还没有被打够。这事,我倒有办法了。” 温陶对那尚还不明了情况的弟子温声道“这位师弟,王伟一行人可真有从你的乾坤袋中搜出什么来” 那弟子闻言正色道“没有,大师姐,我为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他们搜完了我的乾坤袋没找到他们的东西就走了。他们根本就是随意找了个理由要把两百册册子都毁了” 温陶道“他们确实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肆意妄为,但我们可是事出有因的。走吧,这位师弟,师兄师姐会带你讨回公道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门规 第二十六章门规 带人找场子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少了田润之,就是李思语李思宁两姐妹听说了这件事,也跑来跟他们一起去找王伟。 那小弟子见四位甲院弟子都给他出头去找上届的老弟子,兴奋的满脸满红,走路都带飘。 他们特意挑了傍晚,这时正值弟子堂散课,修习了一整日的弟子不少都会去食堂吃饭,是两峰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时已至仲秋,成均峰上临近傍晚天色转凉,落叶满地,秋风萧瑟,温陶和田润之本就因为此前的比试而在三院一战成名,此时带着一干人等在食堂门口的大榕树下等人格外显眼,来往弟子中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很快,王伟就带着他的几个拥泵弟子来了。他见温陶笑吟吟的看着他,脚下步子略微错乱却还是神色淡定的朝着食堂走了过来,及至走近,他开言嘲讽“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师兄大师姐吗怎么不去兜售你们和张侏儒合作的那些小册子”他笑得暧昧,语焉不详,但他身后的弟子也都是混迹了十年的老油条,如何不懂王伟的潜台词,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也在温陶几人身上飘来荡去。 盛谦和李思语不知何故,蔡昂却已是面色难看。温陶如何不知他们指的是一些弟子在张侏儒那里刊印的是些消火图册或是风花雪月的小册子,但她面色不改,只淡淡道“王师弟这是刚从弟子堂回来” “师妹人小,修为低,但胆量可一点也不低啊。”王伟笑道,略上扬的眼角看温陶时像浸了毒的钩子。 温陶也不恼,只问“听说王师弟怀疑李师弟偷了你的东西,就带人搜了李师弟的乾坤袋,还扔了他的不少东西”她指着那小弟子道,在“怀疑”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那弟子见温陶指着他,当即挺胸昂首,仿佛格外有面子,又把对温陶等人的说辞向众人说了一遍,说时只见面色容忍懦弱,隐有泣音,言辞略有夸张,可见也是个机敏的。 温陶一干人等是这届的甲院弟子,更是如今教习管事们承认的三院弟子之首,而王伟也混迹乙院十年,如今练气六层后期的修为在三院中可谓是佼佼者。虽然三院弟子、两峰管事杂役加起来不过千多人,但双方都可堪是这小圈里的风云人物,当即有不少八卦的弟子聚拢在此。 王伟面色虽有些难看,但还是道“怎么,难道因为李师弟是温师妹手底下的人,他偷了东西就可以逃脱惩罚了吗” 温陶面色不改,笑吟吟道“李师弟可是说你并未从他的乾坤袋中搜出什么丢失的东西。王伟师弟,你若当真丢了东西,不妨说说,你是在何时何地丢了何物,又为何是怀疑李师弟偷了你的东西而不是别人呢便是你丢了何物,你也该详细描述一下你丢的东西的样子吧,这样才好让我们给你做主,不是吗” “这、什么时候丢的我忘了,我大概丢了一件法器,”王伟硬着头皮,两眼一竖,指了李师弟恶狠狠道,“定然是他藏在了什么地方,怕被我等人搜查才不敢放在乾坤袋里” 温陶回了头,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问盛谦“先且不说王师弟能不能把你丢东西这件事说清楚,盛师兄,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连练气七层都没有的人,抹去乾坤袋中一个练气修士的神识” 盛谦不过沉思片刻,很快回道“如果是筑基期的修士,因为神识强度远远高于炼气期,自然能轻而易举的抹去乾坤袋上的神识印记。可如果同样是炼气期,更是连练气七层都没有,那么就只能通过特殊的法诀,比如说散魂决,或是用特定的灵器来抹去乾坤袋上的印记。” 温陶闻言,脸上的笑意慢慢凝滞了,她看着面前神色已有些不安的王伟,轻飘飘的问道“既然这样,那不知王伟师弟是用的哪一种法子呢若是用的法诀,又是何人授予你的,授予你的目的又是为何若是灵器”温陶微微停顿。 此时那小弟子适时的插嘴道“师姐,王伟他方才就是掐了决,并没有用什么灵器。” “哦,原来是掐诀啊,那么看来,掐的就是散魂决了吧”温陶似乎是在问王伟,但神色间又似乎是笃定。 王伟额头上已是沁出了冷汗,面色有些发白,却还是双眼紧盯着温陶,冷声道“温师妹真是胡闹就因为盛谦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随便印来的小册子上看来的一两句话,就奉为圭臬吗要万一写这本书的人是胡闹,你堂堂三院大师姐竟然信奉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温陶嗤笑一声,闻言对盛谦道“盛师兄,你且说说,你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个说法的”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移向了盛谦,盛谦闻言竟不知不觉微抬了胸脯,自豪的大声道“这是入门考核时为祝我入甲院,洛子峰的晋华元君所赠的万民教典上所写而万民教典是本门第三代掌门昌华仙人所著” 此言一出,王伟的神色更是慌张了。 温陶微眯了眼,慢吞吞道“王师弟,你若质疑盛师兄方才所言,可就是在质疑洛子峰的晋华元君了,更甚之,是在质疑本门已经飞升的三代掌门昌华仙人不过想来你只是不知晓其中缘由,不愿明说就故意扯开话题罢了,我现在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不知你的散魂决是何人所授啊” 王伟没有说话。 温陶却厉声道“传授你散魂决的人,其心可诛” “我玄光派是四宗三派之一的顶级门派,门内弟子皆一心向道,堪为正道砥石如今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你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弟子,意图用散魂决谋夺他人财产,混淆门内视听,更甚,重伤弟子神魂,以毁他人根基三院弟子是为宗门之基石,亦是宗门之未来。你这样作为,我有理由怀疑,你是魔修塞进来的细作,目的就是从根基处毁坏我玄光派之基石,以图谋我玄光派数万年之基业” “大胆王伟还不快快说出你的授业恩师你们魔道如此狂妄,竟视我正道玄光派于无物,如此为非作歹,我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捅到掌门那里,搜魂取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知晓你目的的同时也让你尝尝神识受损之苦” 温陶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又兼特意放大了声音,不仅话语中步步紧逼,就连整个人也是一步步靠近王伟,微沉的双眸紧盯着他,眸光坚定,黑沉沉的似古井深潭,惊的王伟整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王伟此时脸色慌乱,只觉温陶的目光似沉沉不见底的深渊,又觉周围弟子警戒愤怒乃至仇恨的目光扎眼,耳边似有细碎的讨论声,心神一乱,口不择言道“不是、不是我我、我不是魔修是单师兄是单师兄教给了我散魂决,让人想方设法阻拦你们做事” 话一说出,王伟就觉不对劲,因为围观来看八卦的众弟子看向他的目光已是渐渐的变了。他猛然反应过来,看向温陶。 修身的玄衣长袍的袍摆随着秋风微微拂动,温陶双臂环胸,目光凛然,秋日斜阳洒在她的侧脸上,让她整个人面目一半阴影一般阳光,脸色的沉稳和些许轻蔑更是显眼了些。她沉稳的似乎不像个才十一二岁的孩子。 “你、你故意激怒我”王伟怒道。 “那又如何,你自己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这难道是我严刑拷打不成吗”借着这个机会,温陶也不忘宣传一下自己现在的事业,将赵管事交予她的任务一一说明了,并让众弟子月底前前去甲七号院找她们登记。 她面色恬淡,说话徐徐道来,嗓音仍带了些童稚,听在王伟耳内却犹如夺命之声。王伟他脑海突然清灵,大声嚷道“一定是你使计了你用了迷惑人心的幻境或是迷香对对,就是这样的,我是练气六层,你不过才练气三层,如何能影响到我的心神温陶,你擅用迷惑神识之物对三院弟子,又该当何罪我们去找管事理论” 他说着,竟是往前,伸直了手要去拉温陶的手臂,却见温陶避开他,轻使燕子飞檐,身形已是飘到了他身前三步远的地方。温陶冷声道“你要冤枉人也得找个更有含量的吧,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对你施展迷香而且你也说了我才练气三层,你都练气六层后期了,我又如何施展法诀影响你的灵台分明就是你自己道心不稳,做贼心虚,这才让我一激便发怒” 温陶的字字句句都刺中了王伟的内心,他心下盛怒,已是狂不可耐,竟是上前,手中掐诀直直地就朝着温陶去了 他掐出的法诀却是在距离温陶头部三寸地方停下了。 一层薄膜似的光圈将温陶整个人笼罩在内,隐隐约约发出微黄的光芒,将法诀上的灵力吸收的一干二净。温陶拢着手臂,站在光圈里看他。隔着泛黄光芒的光圈,温陶似乎全身上下都笼罩了一层暖阳般的色彩,面目宁静,目光沉沉,让人不可逼视。 明明她还是个少女,身高不过才至他的胸膛,却让王伟生出一种自己是在仰视着她的错觉,胸口更是沉沉发闷。 “哟,王师弟,这可是你先动手的,众目睽睽,你可别再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了啊”温陶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意,她伸出两手揉搓出骨头的噼啪声响,“你一个练气六层的欺我练气三层,还是先动手,我身为三院大师姐,教导教导你什么才叫做门规,也是不过分的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搏斗 第二十七章搏斗 王伟额头上的冷汗更密集了些,他脸色颇为难看的盯着温陶的一举一动,手下却是不停,竟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柄青剑。 他是知道,温陶身上所用的防护符金刚罩是有时限的,此时便弃了法攻,改为物攻。只是王伟毕竟不是单殊然那般家底,拿出的青剑不比单殊然的白色轻剑品质更好,不过也下品法器,但右手挥剑间,可闻猎猎风响,一刺一提间颇有章法,可见并不是单殊然那般的门外汉。 他刺来的剑都戳在了薄薄的一层金刚罩上。虽然没有伤及温陶,但金刚罩却接连受损。 跟着王伟来的有四五个弟子,此时见王伟有难,也纷纷拿出武器在旁,寻觅机会想要加入战局。温陶对田润之挥手,大声道“润之这些弟子就交给你了,有些人不把你当大师兄看,你可得拿出点实力来啊” 末了,听到田润之高兴的应答声,温陶又添了一句“对了,润之,你可别打的太过。” 另外五个弟子和田润之战成一团。 这五个弟子修为都到了练气五层,可以使出一些小法诀伤人,但对上皮糙肉厚专精体修的田润之,此时却是半分伤不了他,只把他身上防御能力并不强的玄衣短装弄得破破烂烂的。 总有人以为田润之年级最小修为又低练气二层就以为他好欺负,实际上只有温陶几人才知道卢尉明真人已经领着他过了淬骨期,身体强度已经和筑基期的修士没差了,练气前期的小法诀用在他身上跟针刺差不多。 见两方人马竟是打了起来,一旁的李思语和盛谦不免有些焦急,只蔡昂却是笑了笑,安慰道“这事儿我们也不急,是温师姐领我们过来的,我们站在这边旁观也就是了。” 温陶浑身警觉,仗着金刚罩护体,也不惧王伟刺来的剑,竟是燕子飞檐也没使,千山龙掌使得却是掌掌成招,招招有力。千山龙掌这样的武技,毕竟还是要和人对练才能练出成效来,温陶也是自那日和单殊然比试过后才发现这个门道,此时便存了这样的心思。 于是围观众人就看这王伟不停地拿剑戳着温陶身上的金刚罩,神情紧张,步履已有些凌乱,温陶却是慢慢的将千山龙掌的招数都打了一遍,及至后面还把自己不熟的几掌分了力度又各自来了一遍,可谓是完全把王伟当做陪练的木桩了。 温陶觉得自己对这套才黄阶下品的千山龙掌愈发熟练起来,隐隐间或可从登堂入室至略有小成,而王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及至叮的一声脆响,温陶身上的金刚罩被破开,王伟神色一松,忙举剑此去,温陶却早已知晓他的身法,当即运转燕子飞檐微侧了身,让他对着左臂刺了一剑,刺的未深,温陶一转身,又是躲了过去,离他六七步之远了。 左臂鲜血如注,看起来伤势极重。 王伟见此,收了剑势,右手掐诀,一团团红色的成人拳头大小的火焰布成网络飞扑向温陶。 温陶不紧不慢的又取出一张金刚符贴在了身上,顿时金刚罩生成,火焰接连扑在薄薄的透明罩子上,渐渐消融。 温陶笑道“王师弟,我这里别的不多,但金刚符这种东西,中秋白圭峰集市的时候我可是买了不少呢而且你当众以大欺小,仗势欺人,仗着自己修为高就把我给刺伤了,我可是要到赵管事那里去讨个说头的。” 王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温陶却是半点没有饶过他的意思,该把他当做木桩对打就当做木桩对打,一点面子也不给。 及至这一张金刚符的时间耗尽,王伟已是鼻青脸肿,手脚无力,更觉得自己的五脏内腑都受到了重创,他跪倒在地,口中已是有了鲜血,却还是硬撑着道“你、你温陶,单师兄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刚刚叫我什么”温陶一脚踹在他胸口,微俯了身,轻飘飘的问,只一双眸却似鹰,叫人胆寒。 “我是大师姐,就是你修为比我高,也该喊一声师姐才是,”温陶慢悠悠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单殊然干什么。我可不信,在辟雍、成均二峰,单殊然还真能一手遮天了不成辟雍、成均二峰可是弟子峰,直属于主峰,这事闹大了,我们说不定还能见见掌门一面呢。我自去岁拜入山门以来,还从未见过掌门一面,若是这般见了,也算一个不错的体验。” 王伟被她的话惊得颤抖了两下,还想开口喊温陶的名字,却在她不露丝毫怒意的笑意下哑了声,喏喏唤了声“师姐。” 温陶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方抬了腿,看样子才算放过了王伟。此时,田润之虽然身上伤痕不少,看着狼狈非常,似乎一副重伤的模样,却已经把另五个弟子揍得满头大包躺在地上哇哇直叫了。 温陶冷声道“这次赵管事事情繁多,没有空料理你们的小事,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们假借单殊然师弟的名义,在外狐假虎威,任意欺辱三院弟子,竟是连我和润之都不放在眼里了,还想着以多欺少以大欺小,我可就不客气了” 蔡昂听她这般说,不由得跟身边的李思宁小声吐槽“刚刚还听她不是这样说的呢。” 温陶听到了也只作不知,又厉声警告了王伟一行人才算罢了,后又与围观弟子说了几句,提了几句衣服首饰,这才算停了。围观弟子渐渐散去,及至一个玄衣长袍的青年男子走到众人身前,面色难看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王伟等人,才看向温陶。 一旁的盛谦和李思语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单殊然的一举一动,就连田润之也浑身紧绷的看着他。 单殊然的目光在温陶和田润之的身上来回逡巡,最后还是落在了温陶身上,他竟是拱手,唤了声“温师姐。” 温陶点头示意“单师弟,我方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单殊然点头“师姐说的是,王伟竟然打着我的旗号在三院肆意欺辱修为低下的弟子,可见其人品低劣不堪为友。昔日殊然眼拙未能识人真面目,如今往后,却是看清了。” 他话有所指,温陶也不在意,只面色平静道“你若当真有意这三院弟子之首的位置,只管后面再来找润之单挑便是了。何必如此手段,既折了人手也丢了面子,若非我不想将此事闹大,怕是就让润之揪着你的衣领子,我们一起去赵管事那里理论理论了。” 单殊然面色几变,最后竟是拱手长鞠。 温陶也不在意,对着身后明显有些发愣的几人挥挥手,轻声道“走吧,我们去今源湖把损坏的册子拾上来。” 温陶率先走在前头,田润之紧跟着他,盛谦和李思语四人竟是怔楞了一下,随后紧紧的跟了上去。 几人沿着弟子道往今源走,这里离今源湖近,没几步就到了。但见傍晚斜阳映山帘,湖光粼粼尽秋色。只湖面和湖边的几本册子委实碍眼。 几人一边清理,一边谈话。盛谦长叹着,看着温陶久久无言,随后道“我们和温陶你共同生活了快一年了,从来觉得你性子温和,也不和别人红脸,顶多就是性子坚毅,修炼刻苦,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见你这般逞威风的呢” “盛师兄觉得我这是在逞威风”温陶轻笑。 蔡昂倒是点头,沉思后道“我倒觉得你这般作为很符合大师姐的名头。” 李思语笑笑,道“的确如此。想不到平日里温和、一向好说话的温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像一只小老虎,你可是没看到周围有不少弟子都被你打王伟的动作和恐吓他说的那些话吓得不行。” 温陶迎着湖面拂过来的秋风,顺了顺鬓边有些汗湿的碎发,悠悠道“我这也不是隐藏太深。只是他们往日所为,并不触及我的底线罢了。我既然做了这个大师姐,就要把这件事做好,既然单殊然想要阻拦我,我便敲山震虎,让他也意识到我们不是好惹的,这样他以后行事就会顾忌许多,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了。而且王伟混迹乙院十年,此时杀了他的威风自然也有利于我们日后微为事,比如说这次换衣季。我敢说,不消三日,我们加订的两百册子就要哄抢一空,三院两峰绝大部分人都要听说今天这场事了。”温陶没说出来的是,这消息传言之快,流传之广,只怕今晚就能传进赵管事的耳朵里,甚至再过几日也能传进越灿、冯乐君或是汪巍单真的耳朵里,到时候单殊然再想随意使什么绊子,怕也是没有今天这般容易了。 事后也果真如温陶所说,不消三日就有诸多弟子上门求购,未及十日,温陶一行人已是把赵管事交代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甚至比之往年还要多出不少。赵管事依着宗门制度也给了温陶和田润之每人五百枚下品灵石的奖励,但那个时候两人都已经不感到有如天降横财了,因为照着多出来的那部分衣物所获得的灵石,扣除杂项后他们几人每人也得了将近两千枚灵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阵师 第二十八章阵师 太和1060年八月,两峰秋色愈浓。温陶已经在辟雍、成均二峰生活了整整四年,此时的她已经是练气五层后期的修为,而李思语盛谦等人的修为也慢慢赶了上来,只有田润之因为灵根斑驳再者多顾体修,修为还只在炼气四层徘徊。 十五六岁的温陶正是少女潋滟时,她本就姿色不俗,如今更是乌发雪肤,凤眼微垂,红唇琼鼻,又因修习道法,养生脾性,更多了一丝飘渺朦胧的意境。和温陶尚未长成的姿容相比,已是十八九岁的李思语则红唇白肤,五官艳艳似蔷薇,又兼她甩的一手好鞭,气势凛然下更添几分厉色,让人惊艳十足的同时又觉不敢逼视,心下惴惴。 因了李思语的容貌可谓是冠绝两峰三院,近两年来她大受弟子们欢迎,就连同住一院的盛谦、田润之和温陶三人也觉不胜男弟子们之扰。哪怕温陶摆出三院弟子大师姐的名头,这些为一睹美色而来的弟子们也仍旧络绎不绝。 今年年初,又是一年默认的三院弟子之首选拔之时,已是练气六层大圆满的李思语在众多弟子面前掐着法诀将红绫如臂指使险胜了温陶。这次比试上,饶是李思语姿色更甚以前,神色冷艳,眸光凛然间更是魅力十足,但她毫不脱离带水甚至还有些凌厉的动作将狂蜂浪蝶隔到了千里之外。 入门四年之久,温陶这一批弟子也终于修习完了所有课程。 虽说他们修习了四年,但也只是针对苍茫大陆中州的历史、人物、地理乃至修真界的常识做了个大致了解,可以说比起浩瀚无垠的知识海洋,他们所学也不过仅仅只是沧海一粟罢了。及至今时,温陶等人才开始修习他们的第一次四艺专精课。往日里虽也修习四艺,却只是由辟雍、成均二峰的教习来教导,教习对四艺的了解也不过是明悟,要深入浅出的启发众弟子,就要依靠各内峰的杰出弟子来授课了。 前几天温陶一行人已是听完了关于丹、器二艺的专精课,今日听的是内峰雁行峰的一个筑基弟子的课。这名筑基弟子名唤梁才瑾,虽和教习们是一样的修为,但他的阵法早已达到登堂入室之境。若要细算,则为三阶阵师。三阶阵师虽然听着很低,但实际上已是筑基期弟子能达到的巅峰了。 一个修士若要从学四艺,则首先要度过漫长枯燥的学徒阶段,将大量的理论知识熟记于心并且有所明悟后才能晋为一阶艺师,这就是当年单殊然不过年十九作为一阶丹师,能硬气的怼甲院弟子的原因。他的底气不仅仅来源一个金丹祖父,更来自他本身的天资卓越、悟性超然。像这四年间,单殊然没有再做些小动作,而是把精力集中到了炼丹上,听闻他炼丹水平比以往更上一层楼,修为如今也水到渠成练至练气六层圆满,只不知因何故迟迟未突破练气七层回到他的万盈峰。 梁才瑾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华丽的月白衫长袍罩身,精雕细琢的金簪束发,却并不显得奢华浮夸,反倒很赏心悦目,更兼之他仪表堂堂,神色温和,更显得清新俊逸,雅人深致。他开口说话,声音郎朗,让人如沐春风“今日所修习之法,无非一个阵字。” 他手中举着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玉盘在盘腿坐着的甲乙两院弟子中间穿梭,身形走动间似有流光闪烁,缓缓道“你们前面既是已习过了丹器二艺,想必已经有弟子通过了初试,可入弟子堂二楼听课。若有弟子未曾接到通知,也不必惶恐,丹器二艺有灵根属性要求,须得火灵根才是。” 温陶闻言心下慢慢点了点头,他们四个人中唯有田润之一心走体修,是不大怎么来听四艺的课的。丹器二课,也唯有单火灵根的李思语过了器课,温陶和盛谦则因为灵根属性不符被拒之门外。 “如今你们若要修习阵、符二艺,却是可以松一口气了,此二艺并无灵根要求,”梁行瑾拉长了语气慢慢宽慰,话锋一转道,“但于悟性和神魂却有着相当高的要求。若是你悟性不佳,神魂低弱,也不会于此道大有成就。” 梁行瑾手执玉盘在众弟子中穿行,自窗柩打进来的秋日斜阳落在他月白长袍上,隐隐显出几分暖色,他半张脸在阳光下发出莹莹光泽,半张脸遮在阴影处显出玉色肌肤,清朗的声音微合着屋外秋蝉虫鸣,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此时温陶忽听见他说“阵之一道的悟性,玄之又玄,阵师研究数十万年未能得其门。今日修习课,我且将你们每人置于阵中,若能走出来并将此阵说的透彻,下次阵法修习课,你便可以上二楼去了。” 室内三十余名弟子皆屏气凝神,静看着梁行瑾将手中玉盘松开。成人巴掌大小的玉盘在斜阳下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嗡嗡发声,旋转着悬浮在梁行瑾身前。他右手微抬,似乎是在掐诀,然而众人还未能看清他的动作,眼前景象已是一变。 温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黑色的地下密室里,前后左右乃至上下都是黑色墙壁,四面墙上都挂了火把,火把的颜色各不相同,赤金、白焰、黑芯,幽绿。但是密室里的光亮却并不来自这四把火把,而是来自温陶自己的眼睛,她仿佛能把每面墙壁上雕刻的纹路秘纹看的清清楚楚。 想起梁行瑾所言,温陶垂眸,再抬起眸子时,已是朝着放着赤金火焰的墙壁走去。她先是将四面墙壁所纹都大致看了一眼,心下若有所思,随后选了泛着幽绿光芒的火把,细看墙上的纹路。她把手放在墙上轻触,感受着凹凸不平的墙面上传来的信息。触觉和视觉双重感官下,万千思路慢慢在脑海中汇聚,心中默念,她顺着一条路慢慢往下走,却不断的和万千条线路相交。及至后面,所想越多,才发现线路越复杂,整个阵的路图也混杂在一起,纠缠不清,让人头脑发晕。 温陶猛然睁开眼,随即沿着其中一条线路慢慢往别的墙壁上转移,她顺着手移动的方向慢慢走,几乎把四面墙壁能够上的地方都触了,随后却是蹲下身,细看并摸着地上的纹路,最后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只觉柳暗花明,灵台清明,思路清晰。 温陶按着方才所想,一一扳动墙上的暗门,轻轻的轰鸣声传来,眼前白光耀眼,温陶不由得微微闭了眸。及至再睁开眼,她已是回到了秋日斜阳笼罩的室内,月白长袍无风自动的梁行瑾正站在她的身前。 梁行瑾眸光带笑,神色温和,他道“你是第一个醒过来的,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陶。”温陶轻声念,目光四顾,才发现每个弟子周身似乎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青玉光芒中,只有她面前没有,看来她确实是破了。 梁行瑾眸光微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原来是这届的甲院弟子,你很不错。说罢,你方才是怎么破的阵” 温陶肃容,将自己方才所为一一道来,随后道“这方密室的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并且万千条线路相互混杂,其实都只是表象,只要找对其中一点,沿着生门往下走,就会发现六面墙上的纹路雕刻不过都是混人耳目。它们大同小异,准确来说,其实是两仪四相八位六十四爻,皆有迹可循,及至后面已是周而复始,却又变化无穷。” “不错,”梁行瑾点头,上下扫视了温陶一遍,慢慢问,“你之前自学过多久” 温陶从容道“入门开始看书翻阅典籍,至今已是四年了。” “四年了时间花的有些久了,”梁行瑾叹,“你能见微知著,道头知尾,可见悟性奇高,我昔年可是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摸到门道,及至破阵,已是三炷香的时间。” 梁行瑾面上笑意更浓“以你的天赋,如有良师教导,想来以后能比我走的更远,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自学四年,却只是堪堪入门,算是半个阵法学徒。” 温陶点头“师叔谬赞了。” “叫什么师叔,直接叫师兄就是,”梁行瑾摇摇头,面上露出不赞成的色彩,又道“温师妹既是甲院弟子,如今又是练气五层的修为,想来也是听说过出了三院以后入峰的事情的。”他这时面容更加和悦起来,更是师兄师妹相称,倒像是把温陶当做自家山峰上的弟子一般了。 温陶道“赵管事曾言,甲乙两院弟子出了三院后便是内门弟子,但并不一定能进内峰,若想进内峰,还需通过内峰考核。” “你说的是,不过”梁行瑾叹道,“十年才出那么一两个可堪造就的甲院弟子,一般来说这样的弟子都是可以稳进内峰的。若像你这样于阵之一道颇有天赋的甲院弟子,怕是要引起众多内峰抢夺了,我只希望,日后你若有所选择的时候,可以优先考虑一下我们雁行峰。” “况且我雁行峰也是上五峰之一,峰主鹿宁元君他老人家更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在整个宗门可都排的上数的那种,”梁行瑾面上一片敬重神往,“温师妹你于阵道上颇有造诣,也该知道整个宗门中就属我们雁行峰阵法宗师最多,不说宗师就是大宗师也有那么一位,可以说全峰弟子对于阵之一道都颇有造诣,温师妹你进去了之后一定会突飞猛进,早日成为阵师的。” 梁行瑾越说越带劲,仿佛刚才在众弟子面前温润如玉却也话少的教习师叔不是他一样,他继续道“而且雁行峰的灵气浓度是玄阶上品,炼气期弟子在那吐纳呼吸都觉得被灵气环绕,修为也可一日千里,与其他峰玄阶下品甚至外峰黄阶的灵气浓度完全不能相提并论,除了这些,温师妹你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只听得一阵细碎的咔塔声响,像是什么破壳而出,随即一个弟子身上的薄膜散去,梁行瑾终于也停下了。温陶暗暗松了一口气,抬眸向那弟子望去,才发现竟然是 蔡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29章收徒 第二十九章收徒 蔡昂是第二个破阵的,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盛谦也破了阵。梁行瑾对两人的态度也和蔼了不少,把方才给温陶所说的也阐述了一遍,只是态度跟对温陶的比起来,没有那么热情了,也不再师兄师弟的套近乎。 温陶猜测可能是因为她是唯一的一个能在两炷香之内破阵的,所以梁行瑾看的重一点。 后面再破阵的弟子,就是两个时辰之外的了,梁行瑾面色淡淡,只让他们下次可以都前往弟子堂二楼继续上专精课,至于其他无法破阵的弟子,则没有这个资格。 梁行瑾离去后,蔡昂很是兴奋的在他们周围扇着白玉山河的扇子,一边扇一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还有阵法的天赋哈哈,想想我以后有资格成为一名阵师,现在真是激动的都恨不能去找润之切磋切磋” 田润之专注体修,这种修习课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几人听蔡昂这般说都不由得暗自发笑,蔡昂又道“刚才梁师叔可是让我好好专研阵法,以后出了两峰三院可以去雁行峰雁行峰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宗门的上五峰宗门内外三十九峰,就属这上五峰最为威名赫赫了对了,温师妹,你可是第一个破阵出来的,想来梁师叔也一定邀请了你吧你可是考虑要去雁行峰” 蔡昂这人也是个有趣的人,温陶做大师姐的时候,他喊温陶温师姐,喊李思语为表妹,现在李思语为大师姐了,他还是喊李思语为表妹,到了温陶就成温师妹了。 李思语和盛谦几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转向温陶,温陶笑笑,慢慢道“我现在才练气五层,以我的速度要达到练气七层恐怕还要一两年,这个先不急。一年多的时间也够我把内峰情况打听清楚,到时候再选一个自己心仪的不就行了。” 蔡昂不由得撇撇嘴,有些意兴阑珊“温师妹你可要考虑清楚,还能有哪座内峰比得上上五峰的雁行峰上五峰中,除去有单殊然必进的万盈峰,表妹进的百炼峰,还有琳琅峰和主峰希夷峰,琳琅峰是座书山,难不成温师妹你想进主峰希夷峰” 这下不消说李思语和盛谦的目光了,就连路过的弟子也有不少被蔡昂的话语所吸引,向温陶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他们觉得稀奇也是正常的,毕竟希夷峰不是别的山峰。更何况,在绝大多数弟子连普通内峰都遥遥不可及的时候,还有弟子想进掌门所居的希夷峰,那在他们看来就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了。 玄光派内外三十九峰中,最高的山峰是掌门明涂元君所居的希夷峰,取“无色曰夷,无声曰希”之意,指虚寂玄妙之境,也是上五峰之一,灵气浓度是三十九峰中最高的,可达到玄阶上品。 天地玄黄四阶品级的灵气浓度很有讲究,一般来说品阶越高灵气越浓也越纯粹,于修士修行大有裨益,而中州虽人杰地灵,是苍茫大陆灵气最为丰蕴之处,但绝大部分地方也还是凡级,只有少数有灵脉聚集之处才有黄阶品级的灵气,更遑论其他。细算起来,只有少数世家和门派的洞天福地才有玄阶及以上的品阶灵气,而玄光派内峰皆为玄阶灵气,外峰皆为黄阶灵气,可堪称是大手笔了,也只有三宗四派,才会有这般大手笔,由此可见万年大宗门的底蕴。 温陶也被蔡昂的突然提及惊诧了一下,随即摇头,笑道“上五峰也罢,普通内峰也罢,都要有所了解之后才好下定论。至于希夷峰主峰向来不收弟子,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意向,在我看来,随心随性,到时候选个合眼缘的也就是了。” 几人遂不再提及此事。未过几日,温陶一行人上符修课,这次是内峰云麓峰的筑基弟子授课,她讲明缘由之后让弟子们着手开始画符。这次最先画出来的是翁十三娘,据她自己所说她在凡间时专研画技七十年,外加她的神识强度在一干弟子中的确也算佼佼者,所以她只废了六十三张白符就能成功。温陶在翁十三娘之后完成,她废了整整九十七张白符,虽不如翁十三娘,却也还是让那弟子大加赞赏,随后的是盛谦和单殊然。 及至傍晚,云麓峰的教习弟子心满意足的离开,许久未见的赵管事却进了屋子,他环视一周,数了数在屋子里的甲乙两院弟子,见少了一人不由蹙了蹙眉,问盛谦“盛谦,田润之今日怎么没来修课” 盛谦道“赵管事,润之这几日都在卢尉明真人那里淬体。” “唉,既然如此,也罢,你们晚上回去后告知他一声便是了,”赵管事开口道,随后看向众弟子,“甲乙两院弟子听令。” 众弟子遂从刚才画符的思维里出来,回身看赵管事。赵管事清了清嗓子,道“九月十五,宗门内十年一度的弟子大比就开始了,经由掌门人特许,今年的三院弟子可以前往观摩。因你们修为不足,弟子大比恐被误伤,故而介时由我和裴明教习领着大家前往”赵管事又一一说了此次观摩的一些注意点和到时候弟子集合点。 赵管事的话如惊天之雷,底下众人不由得低声交谈起来,温陶甚至还听到了几声惊呼。这件事确实让众弟子惊讶万分,十年一度的弟子大比虽然是每个弟子都可以去的,但是不包括三院弟子,往年就连几个甲院弟子也没有资格去的,这次却是带了所有三院弟子前往,怎能不让他们惊诧万分。 事出蹊跷,事必有因。温陶习惯性的看向李思语和盛谦几人,却见李思语微低了头,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盛谦面上倒是惊愕不少,温陶又回身看单殊然,却见他面色沉沉,倒像是早有预料似的。 温陶心下生疑,不由得微垂了眸。 站在门边的赵管事突然拱手行礼,低声唤“越真人。” 温陶往门边望去,果真见了越灿走了进来。他还是那般老样子,黑色短装,额前碎发微遮了眼眸,星子般的眸微微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不带情绪。越灿环胸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他站在上方俯视着中众弟子,神情淡淡。 温陶突觉越灿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这边,眸中略带冷意,她心下生疑,见他移开了目光,才发现他看的其实是李思语。 越灿是玄光派掌门人明涂元君的三弟子,听闻他也是甲院弟子出身,虽天资禀赋皆为罕见,更是不可多得的走刀修路子的修士,但传闻他性格乖张孤僻,宗门中与他走的近的只有冯乐君还有掌门的另两个弟子。他之前曾在三院任教一年,此时众弟子见了他纷纷认出他来,有人低声唤他越教习。 越灿懒洋洋的看了众人一眼,轻声道“此次师父有意在三院弟子中选徒,无论修为、出身、资质皆有机会。” 此言一出,周围便嗡嗡声不绝,就连温陶也觉心下狂喜,也奢望着自己能被掌门人选中,一朝升天,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略微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之处掌门明涂元君上次收徒还是近百年前收了越灿,此次怎么会 温陶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越灿。越灿面目冷凝,看不出有什么神色来,他继续道“凡有此愿的弟子,在观摩弟子大比之后,刻玉简一封,我到时候交予师父,他自然会从中挑选合心意的弟子。” 这句话一出来,议论的声音就小了很多。现在他们这群弟子,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才练气六层,神识有限,平时就连用神识多读一会儿玉简上的内容都觉头昏眼花,何谈能用神识刻画玉简。 当下就有弟子反驳出声,越灿冷笑道“既是有此奢望,平日里自身合该多加勉励才是。再说了,你当掌门亲传是那么好当的吗真是笑话,已是灵根资质禀赋皆不论了,若是你们连刻画玉简这么一件小事也做不到,也就不必参与竞争了。” 他面色微有不喜,神色冷凝,嗓音沉闷,众弟子遂不敢再谈。 越灿走后,温陶和盛谦李思语三人回自己的小院,三人同行,温陶思索着自己到底能用何种方法刻画玉简,隐隐听得周围弟子议论“说是三院不论,其实还不是看那几个甲院弟子的表现了。” 有弟子附和“是呀,用神识刻画玉简,仅凭这一条,就能把多少弟子拒之门外再说了,不说掌门收徒,就连内峰的峰主长老收徒,也大都是选甲乙两院弟子,丙院弟子出头何其艰难” 温陶听得清切,自然也知晓身旁两人也听得清楚,略沉思片刻,问“盛师兄和李师姐觉得掌门收徒这事如何” “什么如何”盛谦往日里平淡沉稳的眸里也含着一丝火热,他道“玄光派掌门亲传,这不仅仅是宗门内地位超然的存在,就算整个中州乃至苍茫大陆,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以我们现在的身份,说是一步登天那可真是属实了” 温陶也笑“盛师兄说的实在,不过收徒这事,既然还要靠掌门挑选,我觉得也只能用一个缘分来解释了。” 李思语抿唇,回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