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复国(穿书)》 第1章 第1章 仲夏的午后,安清趴在水牛的背上,缓慢的朝着自家大门腾挪,炙热的阳光把刚才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重新烤干,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被晒得有些干硬的泥土路两边,已经快要第一季收成的水稻随着难得的微风摇摆着,仔细闻能感受到粮食的香气。 而在已经龟缩于此地长达半年之久的安清来说,倒是泥腥味儿更大一些,再美的地方待的久了也会渐渐麻木,更别说这里只不过是小小的鱼米之乡。 尚国地处大陆西南,土肥马壮,在现如今群雄逐鹿的中原势力中占据重要的资源和地位,此国国君尚千禾曾是前朝宰相,临到末了叛出朝廷,几乎是带走了前朝最后一任皇帝仅剩的救命稻草。 当然,在尚国的口吻中,那是昏君当道,他们无法再看黎民百姓受苦,再加上外域蛮夷的大军已经快要打到京都的城墙外,倒不如杀了狗皇帝重头再来。 而安清,就是那个本该被杀了的狗皇帝。 运秧村同样地处南方,但并不属于尚国的地盘,与尚国隔崖相望,每每都能看到山崖对面尚国的守疆士兵在站岗巡逻。 而在相反的东边,又与楚国隔山水相邻,南靠蛮夷小国明元,北边越过难得的平原可以到达景国。 这里就是一个四不管地带,是以多各国逃犯来往于此,或就此定居,亦或匆匆而去,在安清看来还算太平,怎么说逃到这儿来就已经足够狼狈,谁也不想再惹出事端,徒劳命丧于此。 南边的明元国人数稀少,因早年间都是土著厮混其中,故而被称一句蛮夷,军事力量薄弱,常年依附于楚国。 而楚国和大陆上的新兴力量尚国之间的关系可远远称不上友好,距离又近,要不是中间有一巨大山崖做缓冲,也许就没有运秧村的存在了,两大国交战能直接毁掉这里。 村子不太大,靠着熊阾山下面是一片片的水稻田,那些在村子里住下来的所谓穷凶极恶之徒几乎是一户承包一片,没有地契,但彼此之间都很默契,轻易不到别人的地盘上去。 安清刚从熊阾山回来,翻过熊阾山就是楚国的地界,所以每次上山她都很小心,找到吃食之后立刻就下山了,被误认为偷渡就不好玩了。 而且熊阾山上是真的有黑熊出没,谁知道什么时候倒霉就被熊瞎子看上了,楚国之所以不过来掌管村子,就有这座山翻越起来过于困难的因素在。 她来此的时间并不算特别长,所以没有自己的田地,她也不会种田,只能偶尔去山上找吃的,不深入山林还不是那么危险。 无奈身后有人追赶,被抓住了可了不得,少不得还得继续逃亡,此地也无法久留,银钱得用在逃亡中,如此节省实属无奈。 可不止一波人在找她。 慢悠悠走在乡间小道上的水牛晃到了家门口,安清从自家老牛的背上坐起来,准备下去开门,都说老马识途,她家老牛也不差啊。 然而刚坐起来,就看见自家大门前坐着一个穿麻布短衫的少女,背靠大门一手托腮打着瞌睡。 这是李秀才家的小丫鬟喜儿,与她家小姐关系极好,李秀才要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斥责喜儿,他女儿能和他急。 这个村子不大,但人员构成是真有些神奇,做各种行业的都有,包括村头那家雕塑铺子,生意也相当不错,要知道那可是纯粹的观赏物件儿,可以见得手上有几分家底的人家是不少的。 村北边靠近平原的地方有一间私塾,私塾主人是李秀才,竟然也有大大小小名学生,每年的束脩还不少,不然他可养不起自家女儿。 私塾和束脩的定义源于孔子,这位儒学大圣认为,有教无类,意思就是教育不分阶层,那些难以进入官学的孩子也应该获得教育,是以成立私塾,与官学做类比,很显然,是私人的学院。 而私塾并不是免费的,需要交束脩,脩,指干肉,束脩,就是扎成一捆的干肉,一捆一般是十条,在物质贫乏的年代,能交的起束脩的,那都是相当体面的人家。 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逐渐有束脩六礼的概念,指谢师恩干肉;业精于勤芹菜;启窍生智龙眼干;苦心教学莲子;早日高中红枣;宏图大展红豆。 这六礼都需要送足一定的份量,在当时也不是普通农家子可以送得起的,当然,也有一些仁心宽厚的夫子允许好学的学生给自己做事来抵扣学费,算是给了一条生路。 “安生你终于回来了,可让我好等。”被安清摇醒的喜儿睁着眼迷糊了一阵,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才面露喜色的站起身子。 安清一直很嫌弃安生这个称呼,弄的她好像很不安生一样,“何事来寻” “天大的好事” 豁,这天大的好事儿还能落在她这个需要去山上刨食的人身上 “安生饱读诗书,我家先生甚是欣赏,此次举家搬迁前往景国,静思书院便无人接管,先生便差我来询,安生可有授课之意如有意,可前往府上与先生一叙。” 静思书院 安清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茬,那书院其实就是李秀才开的私塾,里边的学生要么是这村里富户的亲子,要么是邻国边境村庄的学士。 当然,邻国来的终究较少,只有两个,而且都是明元国来的,另外三国是因为地势不想管这儿,也自然会阻碍学子来此求学。 “先生这一去何时归”看喜儿的意思,李秀才这次举家搬迁应该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是以找她来做个代为授课的教书先生。 “少则三载,多则五载。” 三载 过于长的时间一下子就让安清犹豫了,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被人追着呢,自从两年前差点让孙公公找到,她就越发小心翼翼,真不确定能在同一个地方待三年时间。 毫无疑问,在喜儿说出来意的时候她是很心动的,代班不是白代的,肯定会给她报酬,这样至少不必在炎暑和寒冬的时候去幸苦找吃的。 想她也是穿成皇子的人啊,还当了皇帝呢,结果混得这么惨,为了口吃的差点没问清楚就答应了。 许是察觉到了安清的犹豫,喜儿急忙又开口,“虽是三载而归,但先生已托友人前来,只友人远在樊国,怕是五、六月不能达。” 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做五六个月的教书先生。 于是最后安清也没开门,转头又牵着自己老牛慢悠悠的往村中间李秀才的家走。 “先生何故举家搬迁”路途中安清总算想起来问这茬,虽说这运秧村在别国平民口中是危险的四不管地带,但实际上比很多小国接壤的地方要太平的多。 或许是曾经厮混的人多了也就更懂规矩,毕竟你永远也不知道看起来文弱的书生以前是不是杀人犯,能趁天下格局大乱之时从狱中逃出那也是相当有本事了。 虽然很多人都不知此地未来如何,但至少目前是安身的好地方,搬迁不可能是安全问题,而在这乱世,安清又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喜儿本来就带笑的嘴角咧的更大了,“夫人亲弟媳有娠矣先生和夫人将于掠风亭汇合,前往景国祝贺并长住一载。” 有娠,也就是有孕,安清记得李秀才也曾犯愁过,他那妻子的弟弟已过而立,然难有子嗣,早年间夭折了一个女儿之后竟多年无子,这确实是个大喜事。 安清虽觉哪里有些异常,仍挂起笑脸祝贺,晚来得子确实值得高兴,而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哪里不对。 遂转而又说“先生真乃神人也,路引何来” 安清装作佩服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在现如今,想要出远门,路引可是必不可少的好东西。 在停战之后,各个国家就开始允许人口流动,但想要进城需要路引,就是出城也不是想出就能出的。 人口是各国除了自然资源之外最重要的资本,打仗需要人、管理需要人,国君总不能做光杆司令是不是,没人他统治什么啊 每个国家的路引都不尽相同,光凭颜色也能区分你是哪个国家的人,拿着路引你可以进入大部分国家的城门,但你的户籍还是在原来的地方,要是在别的国家犯罪了,还是要押送回原籍的。 牢饭也是要银钱的,谁还能给你养国民啊。 而如果没有路引,除非你是这个国家的国民,户籍上可以查到你,画像也能对上号,否则朝着人家城门就往里闯,一准被一队护诚兵给捅成马蜂窝。 人家当你是别国派来的奸细呢。 路引之于需要逃亡的安清来说是个绝对有必要的东西,但各个国家路引发的都很少,一般只有官家亲戚和佛教道教核心子弟手中有这东西,毕竟后者是需要行世来历练的。 “并无路引,全凭昔日交情,何员外下回出镖时带我们一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安清尽力不把失望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这何员外她知道,运秧村里开镖局的,他自己本人不出镖,全是雇佣的手下,虽局里的镖师个个人高马大、武艺高强,但估计也怕出意外,惜命的很,宁愿龟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要说那也是个有门路的,长得肥头大耳,路引倒是从来不缺,可惜安清没办法和他打好关系,因为她很悲剧的发现,何员外好像好男风。 安清虽是女儿身,但在外行走一直是男子装扮,好在古人的衣物一向比较厚重,就算是夏天,裹上束胸再套上里衣和外衫,基本上就看不出来什么曲线了,有时候裹得紧了,可能外人手稍稍碰到也没什么感觉。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平胸的。 每次见面的时候何员外盯着她的眼神都能让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以至于那之后她一直都带匕首在身上,这年代,真受到什么强迫待遇都没人给你申冤。 她是决计不可能凑到何员外面前去拉劳什子交情的。 “喜儿” 远远能看到李秀才府邸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唤,一个梳锥髻、穿粉色深衣的女子站在门边,另有一同样与喜儿做丫鬟打扮的姑娘伴其身边,这是李秀才的女儿李芊然。 这个世界的女子服饰有些类似于秦汉时期,袖摆宽为广袖,但袖口收紧便于活动,虽有类似流仙裙的飘逸模样,长裙大多还是比较紧身的层叠款式,厚实布料偏多,不流行纱织之物。 一见安清看她,李芊然一下子红了脸,也顾不上喜儿了,转头跨过门槛,快步朝门内走去。 安清也赶紧微低着头,虽说连年的战争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俗语几近消失,路上逃灾的妇人姑娘数不胜数,可她还是非礼勿视的好。 她是明白的,李芊然喜欢她,而她却负担不起这份感情,虽然不歧视同性恋,可人家这根本是把她当异性了啊。 这要真的给姑娘希望,完全就和欺骗感情没区别。 “安老弟”女儿刚进去,李秀才就跑出来了,那壮实的身板看起来真不像是个读书人。 安清下意识的避让了一步,这书生近几年似乎是过得太滋润了,肥膘长得安清都不忍直视,又惯爱拍人肩膀显示亲密,一巴掌下来就几乎是和打人差不多的力道,她这小身板可受不住。 挥空了手的李秀才干笑了两声,“进来说进来说,因着搬迁府上有些杂乱,还望小友不要介意。” 李秀才很喜欢安清,自从上次瀑布下的辩论之后,他就觉得此子学识深厚,极有可能是那些个隐居的学士,害怕追杀才隐姓埋名落户于此,自然结交起来不遗余力。 他是前朝秀才,这年头前朝秀才和举人还是很吃香的,因为安朝覆灭的时候,再往上那些有功名的士子都被各国拉拢了,而拉拢不成的基本上也是死的死隐居的隐居,剩下的秀才和举人是最后一批读书人,能遇上一个可不容易。 虽然他这个读书人也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到底还是敬仰有真才实学的人,这一点可以让他忽略年龄,不然何来小友之称。 喜儿去茶房端来两杯热茶分别放在李秀才和安清旁边的小案几上,后又匆匆离去,想是去找她家小姐了,大堂中还有李秀才的一位弟子照看,也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此去经年,书院里的学生却是耽搁不起,我那老友年岁已高,又远居樊国,舟车劳顿之下到达此地也无法立即开始授课,少不得要调整一番,到时候还望小友照看一二。” 看安清面有迟疑,李秀才紧跟着又说“自然,小友杂务繁忙,为感恩小友的帮忙,在老友到达之前的所有束脩,就归小友所有了。” 安清精神一振,差点就扯起嘴角笑出声,大几个月的束脩啊这可够她活得相当滋润了。 不过心里再怎么高兴,面上却还是不显,甚至眉头皱的更紧了,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要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下来,岂不显得她过于爱财 虽然李秀才也不是寻常书生,并不会看不起商人,也没有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强大信念,不然他也不能过得这么好,可安清在意啊。 不说她还是皇子皇上的时候,那统共也没几天光景,就是上辈子,她也就是寻常小姑娘,顶多父母死的早点,脸皮薄着呢,现在又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还不准她要点面子吗。 更何况,这个村子什么状况她还是知道的,虽然鱼龙混杂能人异士奇多,但称得上有文采的人实在有限,更别说有功名的了,就李秀才一个虽然前朝的功名已经没什么用不然他这半吊子还不一定能搭的起这个草台班子呢。 就是看准了李秀才除了她没有其他人选了,矫情一下也无甚影响。 果然,李秀才又应允了她其他好处,就算有这意外之财安清也是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答应。 “这是以萧,我的弟子,故乡在明元,可怜亲友都过世了,从小在我身边服侍,也是半个儿子,翌年要回明元参加科举,怕是不能与我同行了,他留下也能与你做个助力。” 李秀才所指的是他身侧一个光头青年,安清以前见过他,和学院其他学生不同,他很早就不交束脩了,以前是属于给夫子打工抵束脩的学生,后来处出感情了,再加上其父母相继双亡,李秀才对他很好,原先可能也是觉得养熟了让人给他送终,毕竟他没儿子。 古人对儿子的看重有时候还是局势所致,女儿嫁出去了是真泼出去的水,可能随夫君走了一辈子再见不到,送终是真指望不了女儿,没儿子,老了不能动了怎么办也没养老院啊。 “见过夫子。”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少年走出来朝安清一拜。 安清起身回礼,虽然从以前的观察看来,这位少年很老实,甚至有些愚忠,但配上他那有着巨大伤疤的光头,再迟钝的表情看起来也平添了几分狰狞。 据说他这是母亲突然去世的时候,回家送终太匆忙,路上摔了一跤从山上滚下去砸的,因为伤疤的位置再长不出头发了,看着着实怪异,于是把整头茂密长发都剃了。 安清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特别在面对胡以萧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明显,可死活就是想不起来,急得她都想摔东西了。 胡以萧,似乎应该是个重要人物才对。 从见胡以萧的第一面开始安清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人她认识,她明明认识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以前还可以劝慰自己,就算对方在未来是重要人物也没关系,反正她再度开始逃亡之后也再无关联了,可现在却要相处好几个月,安清必须避免自己踩入什么未来陷阱。 普通人都不能预测未来,但安清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把握住,而不是在这里挠破脑袋都用不上那些优势。 看见安清给自己回礼,本来已经要把腰直起来的胡以萧赶紧又弯了下去,像是吓着了,这世上可没有让老师给他鞠躬的道理。 “以萧是字,还是我给取的呢,是不是很有一番潇洒意味”听着李秀才这么说的时候安清正打算直起腰,很显然,她不怎么能感觉出来以萧这个字潇洒在哪里。 古人有名、字、号三称,名即名字,也就是本名,登记在户籍上的人称,安清就是一个名字。 字,也就是表字,是根据本名衍生的称号,多为长辈、有学识的人、受敬仰的人给取的另一个称呼,加上姓氏也可以代表某个人,和本名是有联系的,取的时候大多带有好的或祝福的寓意。 之所以会有字的存在,那是因为在古代直呼其名是很不礼貌的,就算是长辈也多有昵称,喜儿这样的非血亲也非长辈的人,尊称安生、安郎之外,就是叫字了。 号,区别于名和字之外的另一个称呼,多为自己取的、天潢贵胄封的以及世人皆称的,如东坡居士。 所以现在,安清突然意识到自己怕是走进了岔路口,光想着胡以萧这名字她没见过,记忆便越走越歪。 “骁朋是他的名,我诶小友” 安清真的只是一下子腿软没站稳,“噗通”一声就给跪了,吓得对面的胡以萧也跟着她跪在了地上。 这世上同样也没有学生受老师跪拜礼的说法。 看着跪在地上还想先扶自己起来的胡以萧,安清差点哭出声,你别碰我别碰我 她是真的吓到了,骁勇善战的骁,朋友的朋,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伺候李秀才多年的少年以后会变成一个杀神啊。 救命啊我想回家 她身上是有什么遇杀神的光环吗,上一个地方也是因为遇见魔王才逃跑的 所以说,她从穿进这本书里开始,就不允许逃跑了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数月之后,文帝安清藏于运秧村内,受托接管静思书院,威武将军乃其学生,因被其才学所震,称要助其夺回帝位”摘自上下五千年名人录 事情,要从几年前说起,安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一闭眼一睁眼,就是父皇在旁边哭嚎着说对不起她,还要她一个女子每天起早贪黑的通读文学著作,学习治国之道。 身为一个在二十一世纪生活长大的人,安清当时以为自己撞鬼了,她差点一脚揣在那张胖得和大菜盘子一样的脸上,幸亏她父亲的心腹拉的快,不然就那副被掏空的身体,别等到被攻打了,她一脚过去兴许人就没了。 她穿越了,而且身份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太子。 想她一个女子,之所以从小被当做太子养着,只因为她父皇就她一个孩子,而且很难再生出第二个了,一旦子嗣出问题,朝廷就会不太平起来虽然在安清看来本身就不怎么太平,也就她那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愿意出来的父亲才觉得世界一片美好。 父皇的身体不怎么好,域外越金国打进来的时候一下能给吓昏厥,之后更是直接死遁,免了亡国之苦,安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实话,她当时是觉得相当荒谬。 荒谬到后来被父亲的心腹强行穿上明黄的帝王装束登基成君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实际上也确实是不该惊讶的,她可是清楚未来中原几十年气运的人,就算作者写的并不详尽,没办法面面俱到,大概方向和重要人物她也算是一清二楚。 是的,作者,现在她存在的这个世界是一本由某点大神作家创造出来的小说,可以说是历史文中的清流了,不开后宫不说,后期主角甚至还把一直追随他的某个女人一剑捅了个对穿,这样的人最后一统天下好像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意识到世界背景构成之后安清差点没和父亲一样吓晕过去,按照书里的记载,她这个新帝是在那时候的当朝宰相尚千禾叛国的时候就被杀死了的,之后几百万字一直到完结她都没再出现过。 很显然就是死了。 想她上辈子没偷没抢没伤天害理,结果突然穿越就算了,居然一过来活不了几个月就要死翘翘,天理何在啊 安清是真不清楚这一死还能不能穿回去,也不敢冒险,借机假死逃离了皇宫,几年来一直躲躲藏藏。 一开始察觉到追兵的时候还以为是尚千禾或者其他国家派的人,毕竟古代还是很迷信的,有真龙天子这一说,她一个前皇室血脉,还被所有人认为是男子,欲杀她而后快也正常。 只是后来,一些熟脸让她察觉出不对劲来,找她的人可能是有尚国那些人,但更多的,好像是她父皇原先的心腹孙公公。 当初她做的确实不太地道,假死那会儿好说歹说才让孙公公相信她再不走就要死了,安朝那可就真的断了香火,永远泯灭在历史中了,不然孙公公可能还不会帮她做假死的准备,没人帮忙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出来呢。 不过在出来之后,她马上就从孙公公身边逃走了,那人可是打算要拉着她复国啊 都逃过必死的定数了,谁还想复国啊 这不是硬生生凑到主角面前请他给自己捅个对穿吗 她真的只有脑子有问题了才有可能和孙公公一起复国,别说根本抗不过主角的强大光环,她一个女人假扮男子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怎么办,全塞男子进来,然后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好男风的名头吗 不对,她根本不可能有后宫,不然分分钟被发现女子之身好吧。 总之,在安清看来那是绝对不可行的计划,早前她虽然也穿着黄袍自称了几天朕,可那怎么能一样嘛。 父皇死了,朝不可一日无君,顶多是赶鸭子上架,且朝中臣子早已分崩离析,谁还在意他们新继位的小皇帝后宫中的女人够不够多,又什么时候繁衍皇嗣。 去你的复国 半年前,流窜过程中安清遇见了另一个主要角色,不过是还没发际的反派而已,一开始交流的时候她还没发现,反应过来之后可把自己吓了一跳,转眼就跑了。 哪里想到还能碰见主要角色啊 她这实在是命苦啊 之前藏身的那个地方和如今的静思书院都没有在书中出现过,至少是没有大篇幅出现过,不然她肯定有印象。 所以她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会自动补充书中漏洞并自我补充好所有世界观的,毕竟一本书再怎么样都是围绕着主角写的,很多世界观并不会全部提及。 本来安清就有点害怕书中的角色,个顶个的凶神恶煞,她又是那本来不该存在的变数,生怕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转瞬间又丢了,真不敢往上凑。 安清已经开始后悔接下李秀才的请求了,一整个晚上,她都在辗转反复,思考着如何才能事后反悔。 然而李秀才只觉得安清莫不是失心疯了,突然一跪之后看他的眼神好像都不对了,老是透着股诡异劲儿。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隔天就收拾行囊把书院丢给了安清,拍拍屁股走人了,安清都没想好怎么劝他等等再走,这人带着一家子就不见了。 第二天到李府却只见到胡骁朋的安清完全是欲哭无泪,她不就迟疑了一个晚上嘛这么仓促作甚 何员外的镖局现在还没出发,李秀才想来是先去接夫人了,记得喜儿曾说,他们要在掠风亭汇合。 李秀才和夫人是分居两地,这在古代实属少见,安清也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每次有这方面的话题,那秀才总是闭着嘴一言不发。 她猜啊,这两人是感情不合,可又没有和离,便不好多加猜测。 现在追出去定是来不及了,安清只好认命,罢了罢了,五、六月而已,撑过去就 想到这里安清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五、六个月 胡骁朋这脑袋瓜子是为了救主角才弄成这样,在救了主角之后,胡骁朋把他安置在自己父母过世后留下的房子里,安清终于记起来了,那时候有说他又重新回到原先就读的书院上学,不是为了考取功名,只是因为要去孝敬师父。 再之后,胡骁朋回去就说师父死了 安清仔细算了算时间线,胡骁朋距离回到主角身边就只有两三个月了,怎么会说李秀才死了那时候李秀才一家甚至都没走到景国的都城呢。 果然,就不该让李秀才走的,这种年代去探亲,死在路上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李秀才死在路上胡骁朋是怎么在短时间内知道的 这种年代,大多是一失踪半辈子才确定死亡。 如果李秀才真死了,这师父和弟子那真是一对儿的悲催,胡骁朋也是活不长的,整篇文没走到一半就死了,就算死的极其悲壮,就算等主角一统天下之后他还被追封为威武大将军,那也不能掩饰他连带着妻女一起烟消云散的事实啊。 看的时候安清差点骂作者,胡骁朋他女儿是安清最喜欢的一个女性角色了,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看见主角就走不动道,天真烂漫,笑起来有一对小梨涡,却真的是只能活在她梦里了。 “先生,学生的提议可行否”胡骁朋的声音唤回了安清神游中的思绪,她颇有些尴尬,因为确实没听见对方刚才在说什么。 看安清的表情,胡骁朋又重复了一遍,“学生觉得先生从算学开始教授如何” 两个人现在正前往静思书院的路上,逐渐走过村子北方边沿处,远远能看见一排排高大的树木,出现的很突兀,像是被人特意栽种的,但又种的没什么条理。 静思书院的进门台阶就隐藏在大树中,当时安清问过李秀才为什么要弄成这样,还以为是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而没有安全感。 结果那书生只有一句解释如此看来不是更有意境显得那之中舞文弄墨之人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安清很想告诉他仙风道骨不是那么用的,最后却是作罢,自恋不是病,更何况李秀才身边多的是人追捧他,觉得自己那逐渐发胖的身材真的仙气飘飘也没啥对吧。 推开大木门,内里的空间很大,所幸这里不需要任何地契,书院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盈利场所,李秀才圈地的时候村子里并没有人反对,自然是怎么宽敞怎么来了。 “你想学算学” 安清现在面对胡骁朋都很小心翼翼,但偏偏不能让这种小心谨慎的情绪太过于明显。 古代的夫子和学生,就算是临时的夫子,那都是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夫子要体罚学生,那学生是半个字都不能吭,不然就是欺师灭祖 要遭万人唾骂的那种 身为夫子,安清要是惧怕胡骁朋,或者对他尊敬有加,那是非常不正常的一件事,她可不想引起对方的警觉,让胡骁朋以为她藏着什么秘密。 毕竟这时候胡骁朋已经知道了主角打算起兵的念头了,神经说不得有多紧绷呢。 “学生觉得算学其构架严谨,使人沉迷至茶不思饭不想,惜师父并不精通算学,听闻先生却是在行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边走进门,胡骁朋还在絮叨,他倒是诚实,不说书院里的其他学生也想学,一个劲的说自己多喜欢,不知道是不屑用人多势众这一招,还是压根没想起来。 “以萧兄。” 迎面快步走来的一束冠长发青衣男子打断了胡骁朋的欲言又止,“先生安,学生闵任,见过先生。” 闵任不比胡骁朋,似乎天生嘴角带笑,身材高瘦,肤白而发黑,与胡骁朋相同的青色衣服愣是穿出了飘逸感,当真是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 只是扫了一眼,安清马上就收回视线了,对于非剧情人物她一向没什么关注的心情,要说好看,这群人还能好看过女扮男装的她不成。 “你哥哥呢”安清假意询问。 闵任是运秧村村长家的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这样一个村子的村长,虽然不可能会有任何一个国家给他发放俸禄,因为压根没人承认他是个官,但想想也知道在此地是极有威望的人。 一群能人异士推举出来的村长,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那大儿子却让人犯愁。 闵任的哥哥闵太,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喜欢各种新奇的事物,就是不喜欢看书识文,而且常常偷看小姑娘家清洗身子,村长大人三天两头就要打他一回。 “许是周公约他去游会了。”这说的可真含蓄,不就是青天白日的睡觉呢嘛,安清询问的时候就猜出来了,毕竟闵太的做为实在声名远扬。 这么说着的闵任也有些臊得慌,大家都知道今日新先生上任,哥哥此举可是真不把安清放在眼里。 “早先恩公在的时候,哥哥也并不是每日都来上学堂的。”这句附加解释的意思就是闵太没有看不起她,只是平日里懒散惯了才没个正形。 李秀才早年间救过村长,那时候村长刚来这儿都快死了,还是秀才心善给人请的大夫,所以闵氏对外还称李秀才为恩公。 对于闵任的解释安清也没有应答,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旁边随行的两人也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生气了。 “除算学外,可还有所想的学科” 胡骁朋本想说武学,但想想先生也是教不了他的,遂答“并无。” 安清歪歪头,却也不说到底教不教。 以往李秀才教的都属于经易的范畴,而算学也可以说是数学的前身,但教的多是一些培养学生逻辑思维、变通思维和简易心算的基础知识,往上不管是哪个朝代,现如今不论是哪个国家,对于算学都不是很重视。 在大多数的官学中,这是一个冷门科目,很多人不会去在意它,究其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国家的科举会考它。 除了算学,天文地理和农学也基本无人问津,换句话说,实用的都没人学 有一些是历史原因,到如今世人也依旧认为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莘莘学子们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很多人不太能看得起农学之类的学科,觉得那是农民该担忧的。 再者说来,安朝破灭之后,各个势力和外域铁骑打了一年半载,又内战了几年,早就已经民不聊生,现在好不容易局势暂且安稳下来,各国的科举还处在混乱时期,私塾的先生们估计也不知道教什么。 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夫子满口都是之乎者也,教一些写诗写词的功底,通读四书五经,理解其含义就是私塾最大的能力了,这年头甚至只有比较大的几个国家有官学。 他们不是不想教点有用的,一来自己才学本来也有限,二来都是给弄怕了,那些什么策国论谁敢教啊还真不怕麻烦找上门啊。 “斯人也是如此”安清转头问闵任,斯人是闵任的字,在经过胡骁朋的惊吓之后她可是事先看了所有人字、号的。 书院中就属胡骁朋、闵任和闵太最大,皆已及弱冠,也就是超过了二十岁,所以安清见闵任来迎才会单单只问闵太的下落。 弱冠的年纪完全可以娶妻生子了,该懂的礼仪如何还能装作不懂更何况闵太还是最大的二十三岁。 “学生倒是对奇闻怪志颇为兴趣。” 安清挑了挑眉,不确定闵任是不是在框自己。 所谓奇闻怪志嘛,兑换到现代那就是小说,还是很不严肃的那种,前朝还没亡的时候,正经要考科举的读书人最是看不起如此读物,觉得那是“没文化”的人才看的,颇有些玩物丧志之感。 “异鬼杂谈倒是有些引人入胜,其余便都是空谈。” 就是胡骁朋都止不住因为安清的话侧目了,这异鬼杂谈本就是一本讲鬼怪山精的书,虽说作者文笔极好,但其内容的真实性依旧有待商榷,怎么就能与其他怪志分割开来 总不能是因为其名气最是大吧 “先生认为书中所言皆为真实” 安清轻笑,“并无此意。” 闵任越发愕然了,只没等他再询问既然不觉得书中鬼怪是真,刚才为何说出那话的时候,安清率先反问“依斯人所想,异鬼杂谈中所言皆为假” 这个问题问的没有什么异常,但胡骁朋下意识的感觉不太对,闵任好像要被坑了。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应当如此,鬼怪异志千千万,难有一本叙其真事。”一说完,看到安清似笑非笑的表情,闵任又补充“学生喜欢看奇闻怪志,却是和其真实性无甚关联,打发时间罢了。” 闵任有点心虚,又是个脸皮薄的,这会儿已经开始脸红。 他故意说自己喜欢看奇闻怪志倒不是为了气安清,特别是在安清问他有没有感兴趣的学科后,这么说本来就显得他很不爱学习也不尊重代课的安清。 可是想想,不管好的坏的,转移点先生的注意力也是好的,不然光记着他哥哥从第一天就开始旷工了。 当真是兄弟情深,必要时候还可以挡灾,尽管安清原本也没打算把闵太怎么样,那好歹是村长家的公子不是。 “斯人可有证据何以信誓旦旦指说千千万万鬼怪异志多为假” 闵任再次无言以对,这正常人都知道那些东西是假的,纯粹写来卖给茶馆和说书先生赚取少量的银钱,受到欢迎了才印成书册兜售,大部分书籍的传阅范围都极为有限。 换句话说,写的越夸张越好,在茶馆听书的人那都是三教九流外加平头百姓,消遣用的,谁爱听平淡的故事啊。 “世人都知其为假。” “世人又是从何而知” 自然是从常识和以往的经验得来的结果了 可这句话闵任到底是没办法说出口,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完全跳进了安清设下的陷阱。 “君子要言而有信、言而有物、言而有识,没有证据妄下定论不是个好习惯。” 听安清这么说,正随着往书院中走的闵任连忙停步做一大辑,“学生受教了。” 倒也没有为难他,安清随手让他起身,继续往书院内走去,这也算是个警告吧,让人知道她并不如表面这样没脾性。 从大门进来,右边就是一间大房子,两进,从门外瞄一眼就知道是食堂,静思书院管一餐午饭,到点的时候会有村里说好的女子来做饭。 而左边除了围墙之外就是树木,一直往前走,左边的景色未变分毫,右边倒不时的路过大大小小的房子,大多都方正而整齐,刷着透亮的红漆和黑漆,给人庄严又积极的感觉。 书院是个回型的格局,从大门进来是一条路通到头,然后右转,再通到头右转,这时候再走到头右转的话,尽头就是刚才大门的入口。 这个回型的外面是围墙和树,里面是房屋,想来是不想学生们借着房墙之便在上课期间跑出去,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路走来左边都没有房子。 而在第二个拐弯口的地方有个额外的入口,可以进去小回型最中心的位置,那里似乎被改造成一个演武场的格局。 “师父曾说强其身才能学其文,做学问也是一件非常损耗身体的事情,是以,将这里改成了练武之处,但同窗们并不常来。” 哟嚯,看不出来李秀才思想还挺先进,毕竟这年头考科举基本就是死读书了,家境不好的连娱乐活动都没半点,更别说强身健体了。 “最常来这里的就是以萧兄了,没有好身体可无法仔细的伺候恩公。”闵任这话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毕竟胡骁朋早已经不是打工抵学费了,那几乎就是李秀才的儿子。 胡骁朋只是憨笑两声,安清则是瞄了他一眼,这么看来胡骁朋之于读书人来说确实是很壮实的,只是一直站在李秀才身边看不出来而已。 也对,以后是要领军打仗的人,虽然是经过了主角的才神勇非凡,但肯定有基础,喜欢锻炼捶打身体也算是一个前提。 而在她猜测胡骁朋现如今武力值的时候,从后面的通道依次走进来几个穿着相同青色学士服的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这几人都是李秀才的学生,那衣服是学院中学生的统一服装,虽然除了闵太,在场的算上胡骁朋和闵任也才八个人,李秀才的阵仗和规制倒是做的好,完全不受人数的影响。 几人依次拜见安清,两个最小的孩子中扎了两个小角的孩子一直在偷瞄她,看起来有些新奇,安清记得他叫施如乐,还没有取字号,家里开粮铺的。 施如乐早前就听说过这位代班先生的事迹,不仅是早前的先生经常提起,称其学识渊博,实为大家,而且会一些医术,半年来解决了不少麻烦。 但这人也有些怪,如此有学识之人却不肯去任何人家当教习先生,寻常有什么小病找他也不搭理,只让人转而去寻大夫,只有大病才能劳动他,乃至于常常看到他上山寻食。 放着轻松的活计不做,硬要自力更生,还不够怪的 但这些终究只是听说,施如乐长到九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安清,只那一眼,也顾不上瞅着是否真的怪了,只觉得先生真乃仙人入凡也 出生于前朝破灭之后的施如乐自然不会知道前朝崇尚美男子,安清如此瘦弱的书生才是富家小姐们的审美,而当今年代因着战乱,世人偏爱健壮的男子。 并无其他,就是能保护家人罢了。 纤瘦倒还不是主要,施如乐自小读书,也不如习武的两个哥哥那样健壮,但先生并无多少笑容的脸却让他挪不开眼。 白净的脸本来就小了,被细碎的落发遮挡着部分眉眼,看着更是几近消失,柳叶眉,桃花眼,就算是装作威严的时候,好像也在温柔的注视着你。 以至于几眼之后施如乐再没勇气抬头了,他感觉先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 安清确实发现了,但没有出言调侃,而是让所有人都先进教堂,“初次相见,为师便考校一番你们的笔墨之才。” 而这笔墨之才,安清没让写诗作词,没让背诵四书五经,也没让分析国学经典,而是作画。 剩下的六人之中,四人已束发,男子束发与女子及笄同龄,皆为十五,实际上在静思书院,真正十五的只有一个,剩下三个都已十八,最大的十九岁半,马上也要步入弱冠之年。 两个最小的还很懵懂,一个八岁一个九岁,就差了不到七月的生辰。 李秀才平日里能教他们什么安清还是可以预料到的,反正其中肯定不包括作画,而她之所以让作画,只不过是因为她这个当老师的擅长啊 因为是穿过来的,安清继承了身体原主人的大部分记忆,不然她连话都不会说了,这里的文字虽然少数与繁体相似,可说起来就真是不和任何一种方言沾边,而且有种莫名的腔调。 毕竟是作为储君来培养的,琴棋书画都是次要,比起作诗和通读所谓的文学典籍,原主接触的多为历史国学、军阵策略等治国之道,身为如此年代的女子,眼界格局非寻常学士能及,而作画就是唯一的消遣和放松。 是以原身比较擅长作画,就算是消遣,她当时的身份也多的是名师来教导她,所以安清同样对于画作的赏析能力也就比较好,反正这最初相见的考校也几乎就是个下马威,考什么不重要,当然要选一个更能体现她能力的了。 不限制主题和意境,但是有限时,众人坐在了一间屋子里,书案笔墨俱全,可有人迟迟无法下笔,显然没想到这个考校的内容。 做为几人中最大的两个,闵任本应该对此询问一番,但他刚才被“教育”的景象还没过去多久呢,愣是没敢再开口质疑,至于胡骁朋就更不可能说话了,这位现在看起来可是忠厚人设。 不管底下的学生们如何抓耳挠腮,安清都不发一言,在位置上发着呆等规定的时间过去,偶尔瞥一眼,也都是看向胡骁朋的方向,这么个人由不得她不注意。 转而又在思考要不要干脆就如胡骁朋说的那样教算学,虽然其实很想跑路,也总不能把书院的孩子们丢下不管,再者她还担心着李秀才的下场呢。 也不知道李秀才这死劫她能不能帮上忙,大不了等两三个月罢了,反正书院的任务统共也要五六月,到时候真有什么意外,剩下的几月她兴许也不会待了,不知怎么就有一种不好的兆头。 在她发呆的时候,一张画了让人看不懂线条的纸落在她面前的案几上,拿着纸的胖胖小手捏得有些紧,险些扣破并不算太厚的画纸。 所谓案几,就是低矮如茶几、用作书写和用餐的木质器具,安清坐下来之后高度也只是刚刚好到胸部,从前朝开始流行这种低矮的木具,所以读书写字甚至某些宴会的时候大家都是跪坐在地上的,所看所食皆只限于面前的案几,无从艺者表演时,四处观望视为无礼。 把这两个字反过来,几案,指得就是长方形的桌子,配椅子坐的那种,不过几案一般不太大,大多还是单人坐。 刚才安清有说收诗作和画作的时间,现在还没到,就算完成了作品也应该静坐在位置上等着安清下去探查,这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可因为是面前的孩子,她却没办法斥责,这个书院里最小的孩子并非任性,只是有时候刻意隔绝了外界的负面影响而已。 在村子里没住多久的时候安清就听了很多这孩子的传闻,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可怜又可叹的表情,说他是个傻子。 听不进别人的劝告,也不会回答你,永远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心情好了可能还会偶尔顺了你的心意,要不然你就是在他耳边大吼都不会给你一个眼色。 但特别是见过几次以后,安清基本就能确认了,这孩子不是傻子,至少不是智力有问题,怕是自闭症。 很多自闭症其实是天生的,没有什么遭遇刺激一说,重大意外刺激和事故之后更可能的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应激病症,包括人格分裂,而不是自闭症。 自闭症在现代是要早发现早治疗、以求减缓症状的,不过这儿的人们很显然没有这种意识,只要精神方面表现得和常人有异,不是傻子就是失心疯和鬼上身,后者最惨,有些迷信的地方能把人抓去烧死。 低头看案几上的画纸,很缭乱,安清没看懂画的是什么,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就是随手的涂鸦而已,可人家拿上来给她看了,想来应不至于此。 “老师不甚明了其意。”安清没有自作聪明的说好看,那孩子可能也并不需要她哄,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自己看不懂,“巡安可有深意能否告知与为师” 自闭症的孩子总是有某方面特长,就像很多did患者往往脑域开发的比寻常人要大,所以学东西更快,毕竟一个大脑里要承担可能数十个成熟的人格,运转速度必然要快。 小胖子李巡安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犹豫了一下,伸手指了指窗外,安清跟着看过去,再看回画纸。 好家伙,这一团黑一团红的东西原来是窗外的石榴花 沉默了片刻,“巡安画得是极好,只是世人无法欣赏罢了。” 批评是不可能批评的,只是安清确定了,小胖子的天赋点是没有点在绘画上了,这确实就是涂鸦水准的画作。 似乎是觉得安清的说法很有趣,难看就难看了,还世人无法欣赏,也太会往他脸上贴金了,李巡安抬头认真的看了她两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走到一半,又转回来拿走了案几上的画,显然是不想留给安清当纪念了。 毕竟从刚才的话中已经体现出来,安清也属于那个无法欣赏的世人。 这只是一个插曲,在等待的时间中,安清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胡骁朋身上,除了惧怕这种情绪之外,对此人她还是有怜悯与可惜的情绪在的。 实在是同情对方的遭遇,明明是主角手下的肱骨之臣,深受同僚推崇,甚至还娶了主角的表妹为妻,参加了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 却在最紧要的关头为了保护主角一行人撤退而死守城门,所有人都知道他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下场,所以他的妻女不顾反对也留了下来,她们本可以继续生存着的。 也因为避免妻女被敌军糟蹋,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是胡骁朋亲手杀死的,一剑穿胸,再无其他可能,想想都足够痛彻心扉。 也不是什么反派,最后惨的竟让人无法言说,安清也知道,胡骁朋一家人的死给了主角很大的精神刺激,又是在那样一个低谷期,间接让主角有了不统一天下誓不为人的念头,是很有必要性的情节。 整本书情节和主角心态上的巨大转折就来源于此。 可回想起来还是莫名同情胡骁朋和他还不存在的妻女。 安清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的迟疑,迟疑着要不要帮胡骁朋改命,她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可没过多久她就放弃了,思考的时间还不如花在李秀才身上多,她实在是不想和主角一群人搅和在一起,再者说来,还不知道胡骁朋是不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呢,人家可能根本不稀罕她的帮助。 在只有她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兴许也并不觉得她那是帮助吧。 而如果她知道未来的事情被传出去了等待她的,可能是比胡骁朋当年还要悲剧的下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察觉到好几个人都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笔,安清起身下去观看,坐在前面的是年纪比较小的孩子,李巡安的已经看过了,一共两排,李巡安隔壁是施如乐。 他比李巡安大一岁,画的没有好到哪里去,只不过这孩子并不如李巡安那么淡定,似是觉得羞愧,脸红彤彤的,略微低着头不敢看安清。 施如乐和李巡安家也住在隔壁,一个家里开粮铺的,另一个家里做演武教头的,父母关系挺好,可孩子却不怎么样,李巡安这个疑似自闭症更小的时候可是逮着施如乐打。 用施如乐的话说,他那是看看李巡安生活不便不和他计较,至于是否真是如此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轮看下来,屋子里静的能听见屋外飞鸽扑扇翅膀的声音,显然大部分人都明白自己这个一开始的基础测验是不过关的。 不是不过关,甚至还有点惨不忍睹,安清却也没有在此纠结的打算,既然下马威已经给足了,安清坐回自己的位置,老神在在的问“可有平日所爱之物、所思之事、所想之学” 施如乐涨红着脸,他很想自己有所表现,但平日里下了学堂就尽想着玩耍,此时是说不出什么感兴趣的学科。 安清刚想继续说,一个人影从门外走进来,过于高大的身材让安清身上完全被影子笼罩,“学生闵太,见过先生。” 闵太并没有穿青色的学院常服,满身的酒气,对着安清作辑的身形也摇摇晃晃,安清都怕他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闵任这个做兄弟的都低着头不好意思再围观自家兄长的丑态。 “何故迟到” 这人似乎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待安清一问,立刻做悲痛状,“清晨前去悼念亡妻,心中悲痛,无奈借酒消愁,实是无法来学堂了。” 安清整个人都震惊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相当怪异,逃学就逃学吧,找什么理由不好,还悼念亡妻悼念个鬼啊人家姑娘要是真能索命,第一个就会来杀了你 闵太口中的亡妻,是曾经打战逃亡到村子里来的一个姑娘,似乎是北方人,闵太喜欢人家,便常去探望。 那时候,据说闵太是真心想娶人家的,但他的父亲村长大人可不怎么愿意,他不喜欢对方,只因为觉得对方不干净。 这种不干净不是说女德有亏,而是觉得那姑娘来这儿之前可能是在哪儿国的宫里当差的,宫里出来的人有些地方还是很明显的,在这个四不管的地方,一群严格来说不干净的人倒是还觉得人家晦气呢。 再者这纷乱的年代,和那些上位者稍稍有一点关系的人都指不定带着什么麻烦,村长的考虑在情理之中,可他这大儿子不允啊,死活要娶人家,弄的好像生死不渝一样,可事实上,人家姑娘也被他弄的很懵,根本不认识他啊喂 人姑娘和村长一起劝他,结果闵太死活就是不听,觉得姑娘是被自家老爹逼迫的,接着趁半夜爬人家姑娘屋里 如果是现代就算了,脑子二缺点儿的可能还觉得男生有点可爱呢,然而这是什么环境啊,所以几个月后人姑娘投河自尽了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意外,偏偏看样子,闵太至今都觉得是自家老爹的锅。 背锅侠也不过如此了。 “未曾婚配,何来婚约” 闵任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他刚才也被坑了一样,他觉得自家兄长马上也要被坑了,而闵太可不怎么讲理,是一个非常唯心的人,惹得他不快了,别管有没有道理,也别管面前的人是不是夫子,铁定是要闹的呀 安清感受不到闵任的担忧,虽然她多少知道一点闵太的性格,也并不打算招惹村长,可太过于自欺欺人安清实在看不下去,她又不是演员,还要陪人演戏。 “我虽未娶她,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妻” 这句话之后安清已经不只是单纯的震惊了,“你觉得那姑娘真爱于你” “不然呢” 这段对话听的闵任羞愤欲死,第一次有那种非常强烈的,不想承认这人是自己兄长的念头。 “你就从来没想过,人是不想和你一道,又三番五次被污清白,所以才投河自尽以求解脱的” 闵太愣了一下,随即大怒,颤抖着手指着安清的脸,眼睛瞪的和铜铃一样大,看样子倒像是想上来打人的模样。 这人高马大的,要打架安清还真赢不了,也怕这混不吝干出什么荒唐事,一下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挥着鞭子抽开了闵太的手,“大逆不道之徒靠老子养的废物逼死良人不说如今还要殴打师长了” 安清边说边装着往后退,一手扶在了施如乐的桌子上,孩子已经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教鞭是细长的竹条做的,抽过去还是很疼的,闵太可能也没怎么被他爹之外的人打过,几乎是勃然大怒,“何来师长之说,长得就是一副病秧子模样,还妄图人师我看你就是缺男人” 闵任吓得赶快跑到自家兄长面前,不要命的堵住兄长的嘴,这种话怎么能说啊 于是安清的第一堂课不仅装大神没装成,还在村里有了一个缺男人的名号,不知道何员外听见了之后有没有一点意动。 真是气煞我也 虽然直接把闵太给“开除”出了书院,但安清还是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她现在的身份可是个男的,说她缺男人算怎么回事儿啊如果大家知道她是个女子那就更不行了 总之,就算今天午后村长大人亲自登门拜访了,安清还是觉得自己要硬气一点,她绝对不允许那个混不吝的再进书院。 而且这件事她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真是呵呵哒了,闷头就往她身上撞,不教训教训你,还真以为我缺男人啊。 “你这个不孝子做甚子嘛这是”村长闵齐说话间有些微的北方口音,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儿子了,和他弟弟那就不像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早年流亡的时候你忘了呀,怎的现在还这般糊涂。” 他这次难得的苦口婆心,可儿子这是突然呆愣的看着他身后,闵齐只当他又在耍什么花招,实在忍不住要拿扫帚抽人的时候,闵太突然一脸惊恐的喊了一声“有鬼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在这个没有什么太大波澜的村子里,传来传去就是那么些消息,是以一有什么热闹,不用多少时间,全村都能知道。 昨天传的还是新上任的书院先生有龙阳之好,第二天就变成闵太惹怒了文曲星被妖物缠身了。 且不说文曲星一个神仙怎么会和妖物这种东西有牵连,反正传闻总是不知道添加了多少佐料的,大家嘴里的主人公闵太确实受到了惊吓。 闵齐一开始以为儿子是想装疯卖傻逃过责骂,毕竟他一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可闵太就是坚称自己见鬼了,大半夜的不敢睡觉,脸色看着都不正常。 又想着以前这个霸王就算做了混账事也大多不曾抵赖,被打一顿第二天照样上街溜达,闵齐也是有些心慌的,天一亮就请人去找山上道观里的道士来看。 结果人道士一来就是皱眉,张张嘴却又不说话,最后闵齐塞钱了才憋出一句“得罪人嘞。” 闵太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但要说最近的话,可不就是昨天刚被他言语侮辱的安清呢嘛。 要说运秧村里,因为特殊的环境和人员构成,所以有孩子的人家并不太多,也大多数是孤家寡人,以习武之人居多,所以对教书先生并不特别尊敬,昨日才会有人寻着娱乐的心思讨论安清是否真的缺男人。 毕竟无风不起浪嘛。 这也和安清一直刻意游离于村子的人际圈外有关系,她不想和太多人过于熟悉,怕在某一个地方留下过多的讯息,以至于给自己招惹麻烦。 反正也并不相熟,这谈资讲起来,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及,就算安清会些医术,那她也不治啊,没必要为此留情。 可这会儿,多少有些迷信的人们统统不敢再提那些关于安清的闲话了,那闵太确实出了问题啊,说不定安清真是什么学富五车之辈隐居于此呢。 李秀才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准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安清是舒服了,熊孩子就是缺教育,更何况年纪这么大了还熊,祸害自家人不算还祸害别人,不来点狠的怎么会有效果。 要说她这几年行走四方,最开始还差点被骗钱,从一个傻白甜走到这里,没点小手段怎么保全自己弄个鬼出来嘛,还不算太麻烦。 就是那个道士,也是她提前通过气儿的,开玩笑,她到一个新的地方,找到住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山头”,事实证明,在科学不发达又极度迷信的年代,这绝对是无比正确的做法。 在这纷乱的背景中,大的寺庙和道观还好些,香火虽然不比以前鼎盛了,但好歹维持着表面繁华没问题,特别有一些国家的国寺,更是名门贵妇们的首选。 而其他的地方就不好过了,特别那道观也在四不管的版图中,这村子里都是悍徒,有人上门去拜才有鬼了,安清这次给道长找了单“生意”,该谢谢她才对。 不过这件事有个副作用,可能是闵太一直没有缓过来,所以大家讨论的时间过于长了,而时间一长,就需要一些新的调料加进去。 安清想了一会儿,觉得文曲星转世这种名头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虽然她真的对所谓诗词歌赋没有兴趣,也不太擅长,但有利于稳定学生 她这时候还不觉得这个称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灾难”,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称号只能带来外人的尊敬啊,虽然她最初只是想让熊孩子得到教训而已,现在得到的,姑且可以称作是帮忙教育的酬劳。 在这纷扰中,安清的教书生涯正式开始了,开了闵太之后剩下的人都还算听话,为什么说还算呢那是因为其中包含着一个李巡安。 安清看了一眼李巡安交上来的作业,理应是小学五六年级的算数大题级别,其他人还在埋头苦算,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已经把作业交上来了。 而且还全都写满了,有条有理,安清觉得她大概知道李巡安的天赋在哪里了。 如胡骁朋所期望的,安清教了算学,但是起步略高于他们寻常的计算水平,这样一来这群人为了完成她每日布置的作业就要绞尽脑汁了,惹事的可能性大幅度减小。 安清不算一个特别好的老师,至少在这个时代肯定不是。 如今的老师,不止是传道受业解惑,还要做到为人师者竖其人,简单的说就是还要教做人,并且不能像安清整治闵太那样简单粗暴,而是要摆事实讲道理。 不说她没这么有耐性,主要也就是来混束脩的,古代生存不易啊,教一些有用的学识就不错了,做人这东西,父母都教不好了,还能指望到老师头上 “巡安若喜欢,以后可专门精修算学。”虽说是应付式教学,但安清也希望能发挥每个人的特长,现在学的都是一样的,到后来就可以给每个人分配自己擅长的学科,如果她真的能待那么久的话。 李巡安不说话,也没有对此表示认可,接过自己的作业回了位置。 安清的视线落在了教室的最后面,她来书院有大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胡骁朋请假外出了。 她有点不安,不说还有生死未知的李秀才,要是男主突然来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安慰自己,在剧情中男主是一直在明元国养伤的,期间只结识了以后的狗头啊不,是首席军师郝哉莫,等到胡骁朋回去之后才养好伤准备弄垮楚国,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先生” 正在安清心绪不宁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闵太的声音,安清挑了挑眉,这人可是好久没见了。 闵太这人说白了就是近几年来安逸惯了,把逃亡时候受的苦忘的一干二净,被安清吓过之后老实了不少,特别是不敢再往安清身前凑,毕竟她那“鬼”的模样是根据那个姑娘生前画像做的,白天刚被她那么说了,着实是要吓着的,现在也不知道来嚷什么。 上课的时候大门是从里面销上的,外面人进不来,声音从围墙那边传过来,闵任闭着眼,在心里疯狂祈求自家哥哥别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们在这儿不许出来。” 安清拿上了自己的教鞭,闵太要是敢上门来挑衅,她就敢再来几次流氓手段,正好太久没活动了,全当疏松筋骨。 先是去厨房拎了一桶水放在脚边,也没打开门,用教鞭拍了三下门板,示意闵太从那边围墙过来,“何事”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之后是闵太喘到不行的声音,显然有些着急,“先生何员外的镖队回来了,死伤惨重,说是有李先生带回来的书信交于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安清瞬间就打开了门,“何员外的镖队死伤惨重” 门外的闵太满头的汗水,显然是被差使着没有停歇的跑过来了,着实不像是说谎。 “秀才一家可曾归”其实这是很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人回来了,哪里还需要托人给她带信。 闵太现在对安清恭敬到不行,尽管他很想先坐下来歇一会儿,这时候还是大喘了两口气回答:“其妻吴式与女儿归,而随行的其它人” 未尽的话语中包含了什么意思安清太明白不过了,镖队都死伤惨重了,可不凶多吉少呢嘛。 但或许是近几年行走江湖过于谨慎,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安清总是想的很多,稍有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她就很难安心。 比如现在,她猜测镖队是在平原遇上了劫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比起村子,同样四不管的平原地带要危险的多。 劫匪多数是为财物,其次是为女人,像何员外家的镖队因为实力强大,很少有不长眼的撞上来,在商户那里信誉很好,偏偏这次就被劫了,而且,秀才没回来,可他的妻女竟然好好的,劫匪难道还能放着女人转而看上秀才了不成 当下也没时间细想,匆匆跟着闵太往何员外的镖局去,说是书信比较重要,秀才拿命换来的,要她亲自去取。 闵太这么形容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用怪异的眼光瞟了一眼旁边的安清,这实在不怪他多想,都要死了还要写信给安清,得是多亲密的关系啊。 虽然当初他吼安清缺男人也就是那么一说,但有时候真的莫名就会想歪。 毕竟安清的外貌太具有迷惑性了,就是闵太这种恶心龙阳之好的人,曾经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人总是追求美的,而安清在人前又是一副清冷且拒绝过多交流的模样,时刻在挑动着男人们的征服欲。 安清直接无视了某人的视线,到达镖局之后径直进了大门,厅里倒是热闹,两个大夫在人群中穿梭,而各个角落里或站或躺着许多身穿统一制服的人。 这些都是镖局的镖师,一般来说,护送普通货物的镖队有五十个人就非常多了,像这次就只是三十个镖师出行,毕竟是人口并没有大爆炸的古代,打仗那几年死了太多人,几十个人就很多了。 粗略的扫了一眼,虽然大多数人都有伤,但其实当初那三十个人差不多也都回来了。 要说死伤惨重好像也不至于。 被他老爹充当了传话筒的闵太乍一看大厅里的局面,也知道自己误会了父亲的意思,当下忙着看安清的眼色,生怕安清以为他是在夸大其词。 然后他就有可能再见到那只 闵太抖了两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觉得安清和那只鬼存在着必然的联系,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补救,后脑勺突然就被打了一下,“啊,痛” “你还知道痛挡在路中间做什么,大夫要过路啊” 闵齐的声音成功让闵太的火气瞬间熄灭,跟只小鸡一样被拎到了一边。 安清在这时候看见了闵齐身边的何员外。 员外本来是一个官职,属于芝麻小官的行列,没有什么实权,在前朝是可以通过捐钱的方式获得的,是以在民间,人们也把符合条件的富商称为某员外。 何员外就是这类富商的代表性人物,祖传的财富和人脉让他大半辈子都活的比较顺遂,为人不那么和善,在村子里的人缘比安清还要差。 不过人家也不太在乎就对了,就是在这特立独行的村子里,都能找出那么一两个为了钱财而巴结他的人呢,日子自然过的潇洒。 “许久不见了,安郎近来可好”大胖子笑眯眯的走过来,安清却后退了两步。 希望李秀才别交给她一份不知所云的书信才好,不然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地方她可就白来了。 安清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特别是来镖局看了之后,她心里想到的疑点更多了,那些镖师虽然包扎的挺严重,但真都是些轻伤。 看了两眼四处忙活的大夫,是两个陌生面孔,并不是村里的大夫。 “学生努力学习,自然是比什么都好的。” 何庆皱了皱眉头,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读书人老是答非所问还要让人去猜他话里的意思,眼前这人要不是安清,他早就想翻脸了。 安清还不知道自己又黑了读书人一把,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何庆说话而已,回了一句之后直接切入正题,“秀才何故未归” “安郎岂不是明知故问,遇上了劫匪,镖师们自顾不暇了,额外的死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秀才的信件何在”安清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如果秀才未归的事实真的不寻常,那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应该是帮凶,除了打草惊蛇,她的话语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她寄希望于秀才给她的信件中能透露出有用的消息。 如果有可能的话秀才能没有性命之忧就更好了,虽然看现在的形势,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何庆冷哼了一声,脸上再没有那种看似和蔼的笑容,让身后跟着的幕僚去拿东西,他明示暗示这么久了,却一次次的碰钉子,现在的耐心不多,可依旧贼心不死,不愿意对着安清多有唐突,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的转头。 幕僚还未回,就从通往内院的回廊中走出一穿深紫色对襟罗群的女子,顺直的长发简单的在背后扎起,姿容艳丽,见前院大半的人都看向了她,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如牡丹般美丽的笑容。 她的身量也很高挑,看起来只比安清矮上三两分而已,站在何庆旁边,本来就胖的人更显得敦实了,但何庆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过于黯淡,那双眯眯眼重新弯起来,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毫无顾忌的把手搭上了女子的臀部。 安清没忍住瞟了女子两眼,她觉得女子有些眼熟,但可以确定并没有见过真人,又不像是书中的角色。 以气质来说的话,女子和安清完全是相反的两种类型,艳丽到耀眼刺目和清冷到生人勿进,世人常会觉得艳丽的女子难免俗气,安清却不那么认为,只是何庆的咸猪手确实破坏了这份美。 这人是何庆的新小妾 运秧村的人口流量还算是大的,什么时候出现新的入住者都不奇怪,更何况何庆是做镖局的,有好几次,镖队回来的时候总会多人,多的都是些漂亮的人,漂亮女人和漂亮男人。 有的是买的奴隶,有的是逃荒的女人主动的,极少的状况,是打赢了劫匪之后俘虏来的,总之,何庆的女人和男人都非常多,这是不曾目击也可以确定的事实。 不过美成眼前这女人这样的,应该也是少有。 女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安清没有再多看,因为幕僚拿着她的信回来了,就是刚被他爹训了一顿的闵太,此时的注意力也转了过来。 信件为细长的长方形,黄纸包装,红蜡封口,安清抿了抿嘴,这封口被人拆过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封口的红蜡有两层不同的颜色,显然是两根不同材质的蜡烛在不同的时间滴下去的,很细微,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安清没有当场拆开书信,盯着封面上的安訫泉亲启几个字看了一会儿,訫泉,是安清的字。 猛然抬头。 她对面站着的村长闵齐和闵太表情都比较自然,何庆却微瞌着眼皮,视线落在地上,刻意的不看安清,似乎是不想泄露自己的情绪。 反倒是他旁边的美丽女人表情有些意思,像是强颜欢笑 这个转变可真是有点突然。 “书信已收,小生便不再多加叨扰,告辞。” 没给任何人再开口的机会,安清一拱手,转头就朝大门去,那脚步之快,就差没跑了。 “诶”闵太本想瞅一眼书信的内容,这话题来源突然走了,下意识就想出声喊人,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收回自己已经抬起来的手。 他还真是魔怔了,什么热闹都想看。 何庆看着安清的背影转眼就消失在大门口,冷哼了一声,撇了大厅的伤员一眼,转头往回廊走去,连闵齐都没再搭理,原先跟在他后面的管家笑眯眯的上前,“闵里正,因着如此多兄弟伤亡,老爷心情欠佳,实是无心待客,还望见谅。” 这是为何庆刚才的举动做解释,也是变相的送客,闵齐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拎着自家傻儿子走了。 何庆不把这个村子里的大部分人放在眼里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甩完脸色再派个下人卖好,真把他给能的不就仗着人多势众嘛 但他还真的不能发火,比起金钱,何庆的底气是人,那些被他称作兄弟,但实际上是手下的镖师们。 人力,优质的人力,真的是现在的环境中可能用金钱也买不来的资源,就算是闵齐也不想和何庆起冲突。 另一边,安清出了镖局之后脚步就放慢了下来,她没有回住所,而是在回书院的路上整理了一下事情的脉络,合拢了放在袖子里的双手掌心被捂出了汗水,指尖触碰了一下袖子里的信封,很细腻,像是上好的封纸。 在那么慌乱的时候,镖队里还有这种封纸给李秀才包书信,她真是越想越可疑。 书院的门开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安清出去的时候也没掩好,但跨进门的瞬间,她突然停了脚步,四下看了看,她放在门口的那桶水怎么不见了 有谁来过门口吗 “先生”她还在思索的时候,从右边回型拐角的地方出来一个人,正是今日本来已经请假了的胡骁朋,“学生的兄长从家乡来,他听闻先生博学,特此来拜访,先生可是回来的巧。” “可未曾听你有兄长。”安清边走过去边问,她现在想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信拆开看看,虽然是已经被打开过的,但既然能给她,安清觉得里边的内容应该没有换过,再者说来,她也熟悉秀才的字迹。 “是叔公家的哥哥,儿时曾助我良多,否则却是连书院也来不了。” 安清现在的大部分心神都在书信上,这么听着,只是在心里抱怨又出来了和剧情无关的人,这世界自动修补的会不会太厉害了。 “先生突然出门可为何事” “私事。”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胡骁朋关于李秀才的事儿,在书中如果秀才也有写这封书信的话,一定是交到了胡骁朋手里。 但胡骁朋当时是真的以为秀才死了,在这之中他有没有与镖局和秀才的妻女发生什么冲突安清不知道,只是现在东西到了她手里,像是一个烫手山芋。 胡骁朋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走回了教室。 教室里依旧很安静,闵任甚至依旧保持着安清离开时的姿势,应该是被题目给难住了,安清布置了十道大题,还教了他们自己推算是否正确答案的方法,没那么快做出来的。 而一跨进门,对面窗边坐着的人就完全夺走了安清的视线,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她都还记得,那天苏熠穿着一身和雪一样白的衣裳。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衣服在乡间小路上应该很容易脏吧。 长发并不是漆黑如墨,虽然顺直,但末端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浅咖色,就算好好的束起,依旧长达腰际,倒是比刚才在镖局见过的美人还要长。 半张脸因为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而看过去有些虚化,平白弱化了棱角,也衬的肤色有些惨白,像是随时会乘风而去。 苏熠听到动静转过去,看到胡骁朋旁边站着一个清瘦的束发男子,发不长,束好后不过才到肩膀,眉眼如画,就是没什么笑容,嘴角平直。 这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乍一眼看过去就比他还要瘦的男子,而且着实貌美,要是前朝中前期那种太平盛世的时候,怕是有很多权贵要盯上了,没想到以萧说的才学之士居然会是这副模样。 老天爷果然是不公平的,并不会给了你外貌就收回才智,才貌兼备者,眼前不就有一个呢嘛。 “学生唐突前来,望先生见谅。” 看白衣男子艰难的站起来朝她行了一礼,安清猜测他身上不是有伤就是有什么不便,但她也没阻止,等人行完礼完全直起身子,胡骁朋就一步跨过去扶住了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严重。 这样一个人,是怎么从明元过来的有什么人送他吗 “学生一直听闻先生博学多才,此次是特地前来求学,学生苏熠,望先生能收” 这话还没说完,安清就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书架上,发出巨大的“哐当”一声,就连苏熠都给她吓得停了言语,看着莫名开始瞪他的安清,一时间无言。 然而安清更是欲哭无泪,这哪儿是胡骁朋的远房兄长啊,这根本就是主角好不好 一个本该在明元国养病的人突然跑到这里来,非常吓人的好不好 这一刻,安清是真的后悔了,她到底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还不如当初拒绝秀才的请求直接跑路呢,这样就不会天杀的遇见主角了 别看现在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该捅你对穿的时候半点都不含糊的好吗,光是想想书中苏熠做过的事儿,安清就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心平气和的与苏熠共处一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小说中的苏熠算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但表面看过去却非常良善,非常弱势,似乎只是一个喜欢学习的商家子弟。 这个商家子弟的面相其实不算柔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也算不上丰厚,只是因为脸色不好,看起来大气的脸庞才显得羸弱。 所谓的不择手段,甚至包括在攻城胜利之后特意屠城来达到激怒敌方、促使对方跳进他设计的圈套,一举歼灭。 其实以开扩版图的方面来说,这整套做法并没有什么错,看小说的时候也就一眼而过,充分的领略了主角的性格罢了。 可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之后再去看,安清实在无法逼迫自己去接受屠城这种事,两国交战,本来苦的就是平民百姓了,最后居然还要被无故杀死,何其无辜 还有两三件安清印象里比较深的事情,作者为了刻画主角的性格可是用了不少笔墨的,特别是胡骁朋死了之后,行事就越发狠辣。 身边完全得他信任的人越来越少,更像是他的提线木偶,他能算到几乎所有人的心理活动,能算到有谁即将背叛,也能布置好一切解决方案。 最高处的山峰似乎只站了他一个人,书中不曾说他是否高处不胜寒,但就安清来说,逃亡的这么几年来没有朋友也没有人际关系的生活,尽管避免了大部分的麻烦,有时候还是会孤单的。 人都差不多有那些情绪,所以她格外佩服苏熠,那个人几乎战胜了自身带来的所有难以抵挡的负面影响,他可以被当成偶像,远远的崇拜,但不适合接近。 虽然作者没有明说,但当时评论区的大部分读者都能够感受到,苏熠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要求身边的人绝对忠诚,也要求他们全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这在君与仆的环境中似乎没有什么错。 可人不是机器,长年累月的压迫之下,很难不有背叛者,谁也说不清这些背叛到底是因为初心不再,还是苏熠做得太过分。 偏偏这种事发生了之后苏熠的内心只会封闭的更紧,觉得自己不值得付出信任,于是陷入恶性循环。 结局的时候还是苏熠最辉煌的时候,安清本来也没多想,直到她穿过来之后才偶尔思考过,那样的主角,最后会不会把自己逼向众叛亲离的场面 不管会不会变成那样,安清都不想接触苏熠,她毕竟是从一个相比之下高度自由的文明世界过来的,让她天天跪这跪那讲究礼制是一件很让人难受的事情,想赖床都没办法赖床的日子还有什么乐子 何况在苏熠身边待久了,很难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和苏熠意见相左了,哪天可能直接就挂了,更别说主角旁边本来就危险。 就算现在的苏熠还保有良知,那也不行啊这个火坑一踏进去,整本书她就没见谁安然出来了的 “书院是李秀才的书院,本人只是代班,怕是不便多收学生。” 安清弄不懂故事线中此时应该在养伤的苏熠为何要到这儿来,一下子拒绝的也有些生硬,立刻心如鼓擂。 苏熠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学生听闻先生乃文曲星转世,又见了先生出的算学题,深感本人学识浅薄,未曾想麻烦先生了。” 觉得给我添麻烦了你倒是走啊 说完那些话,苏熠又被胡骁朋扶着坐下,安清不知道他是想干嘛,当下板着一张脸又不好再问,只能僵硬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坐在前面的施如乐看看苏熠又看看安清,发现刚才的发展自己完全看不懂,无意间和李巡安对上了眼,难得看到比他小一岁的书院老幺也是一副迷糊的表情。 哈一直摆着一副蔑视脸的人难得还有这种时候啊看来大家也都半斤八两嘛。 苏熠觉得这个名叫安清的人很有意思,正常情况下,这时候都会询问他什么时候走吧 他是名副其实的商家子,察言观色从来都是他擅长的东西,安清似乎认识他,但又不是寻常的那种认识,见到他人的时候还没什么异常,是听到名字才 关于他的传闻已经流转到这种地方了吗他的姨娘未免也太“尽心尽力”了吧。 苏熠也知道,现在的自己离开明元国还非常危险,追杀他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找到他,但安清着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安清这个名字,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帝的名字,那个可怜皇帝只在皇位上坐了不到一个月。 这个名字其实普通的很,他不知道对方的表字,也就无法确定是否同一个人。 他是隐约有听说的,说是那个倒霉皇帝并没有死,但所有人都觉得,就算对方逃走了也应该用化名行走民间,用自己的名字那不是傻吗 相反,苏熠觉得真要是这样的话,才是聪明至极,最主要的,他看了以萧寄给他的信件中那些筛选出来的算学题目和答案,题目不算特别精巧,但答案却别出心裁。 这个人,企图用设计好的公式让所有人都学会最快的计算方法,如果能把所有公式背下来,那所有人都能成为一个神算子。 但很显然,公式有非常多,适用于不同的状况,寄给他的只是一部分,于是苏熠来了兴趣,更何况这人身上还有一层文曲星转世的名头,稍加利用,就是一张底牌。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的能力是会控制人,让人为他服务,但本身对于各种技巧学识并不精通,安清,是他想笼络的人才,这次来的目标,就是此人。 还远远未进入秋天的天气依旧炎热,正襟危坐的安清感受到了背部不断冒出的汗水,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难耐的表情。 突然的,她记起来了,自己还有一封信没拆。 想来苏熠现在势力正弱,此次前来还不知道是做什么呢,安清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目标,别表现的太异常就好,所以最后还是把袖袋里的信封拿出来了。 这时候她就选择性的忽略了剧情似乎已经走歪了的事实。 抽出文案台上的一只圆头尖状物,缓缓从红蜡中间划过,开封,里面有一张折起来的纸和一朵已经被晒干压扁的郁金香。 郁金香这时候还不叫郁金香,叫洋荷花,因为是曾经外国吐蕃进贡的花朵,香气四溢,曾经的贵人们认为与荷花神似,于是有这么个名。 因着战乱,很多宫廷之物也流传了出去,郁金香就是其中之一,种子多了之后,普通有钱的人家也能养上一两盆。 郁金香的花瓣已经全部散开,安清花了一些力气把它重新拼凑起来,看起来似乎不是今年产的,而是去年的花朵被晒干,毕竟现在还没到花期。 盯着干枯的红色花瓣看了一会儿,安清记得,秀才曾经和她说过,妻子喜欢洋荷花,所以他打算再见面的时候送一盆当礼物。 那么说的时候,李秀才脸上的表情其实并没有多幸福与期待,就像只是在陈述今天的午餐要吃什么,尽管洋荷花的价格当真是不便宜,安清当时也没有联想到秀才很爱他妻子这一点。 打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这是唯一一个体现出当时紧急情况的地方。 訫泉小友,未曾想探亲不成,却要命丧与徐风亭,还请静候老友到来,书院不可一日无师,万分感激无以回报,只旧宅寝室红匣子中有仅剩的一些财物,请定要静候老友前来 老友此次前来却也是要途径徐风亭,算来只四、五月便可到,多年以后,未曾想竟是阴阳两隔,罢了罢了,到底也可见上一面。 到老来能遇见小友着实不易,可惜再无交集,以萧的科举准备望小友能够提点一二,如可能,请不要告知他我已身死的消息。 敬上。 一时间,安清都暂时忽略掉了苏熠,全力解析整封书信透露出来的信息,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徐风亭,位于平原中部,往南和掠风亭,往北和神风亭呈一条直线,这个地点被提到了两次。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了,她稍微往后靠想缓解一下跪麻了的脚的时候,却意外撞到什么东西。 安清愣了一下,她的位置在最前面,是正对着学生们的,背后可没摆什么大件的物品。 缓缓转头,映入眼帘的是苏熠那张笑起来尤其能够蛊惑人心的脸,“这是一封遗书吗” 安清“”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坐着的不是说好的身体不便吗你这么走路没声不好吧喂 “尚且算是吧。”安清有一种预感,秀才似乎没死。 “遗书这种事物,还有尚且之说” “人未死的话,自然就不算是遗书,而是求救信息。” 安清决定相信一把自己的直觉,反正她现在也走不了,秀才都这样拜托了,至少明面上,她还得继续做着教书先生的职务。 就算她其实有点害怕苏熠,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会走,现在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施如乐做着题眼睛还止不住的往上看,书架旁边,一白衣一黑衣两男子坐的极近,一神色清淡一笑语嫣然,仿若仙境中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安清收好了信件和花瓣,在下了学之后收齐了所有人的作业,装在一个匣子里,然后照常准备离开书院,和苏熠招呼一声的意思也没有。 如果这不是主角的话,她都想吐槽苏熠有肌肤饥渴症了,坐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下面的学生都是一副惊奇的表情,完全没办法好好做题了。 然而当她牵着自家老黄牛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苏熠和胡骁朋早就等在了那里,当真是阴魂不散。 “先生,兄长说您也要与我们回宅子去,同行否” 胡骁朋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李秀才的事情,虽然被苏熠说出了遗书两个字,但应该不会一下子就联想到李秀才,顶多也就是有些起疑。 安清看了一边依旧笑得很好看的人一眼,最终还是应下了一起同行,她确实是要去一趟秀才家的。 说起来,秀才的妻女回来了,应该也会回旧宅居住才对,她过去的话应该能见着的,到时候秀才的死应该瞒不住吧 可信里偏偏让安清别对胡骁朋说他的死讯,这应该不是她不说就能不知道的吧 胡骁朋这些日子依旧住在秀才家里,安清觉得等秀才的妻子回来之后他的位置应该就会变得很尴尬吧,这大约是他很快就回明元找主角的原因,而这次,他应该也会很快和苏熠离开。 毕竟秀才的妻子就算知道有这么号人物,然而从来没接触过,她可不会把胡骁朋当儿子,也有可能并不想再同住一个屋檐下,识相的人感受到气氛就该主动离开。 可不管安清在路上想了多少,事实是,三人到门口的时候大门依旧是从外面锁上的,宅子里没人。 这不应该啊。 这何庆的镖队少说回来也有大半日了,在镖局没有见到疑似正主的人,听口风也是没有受伤的,可现在居然也没回家,那能去哪里镖局又不是收容站,还能让你长住不成 把老牛栓好,装作业的匣子直接放在了牛背上,安清抄着那封信直接进了秀才的寝室,找到了那个据说放了财务的红匣子,就放在书柜最底下,被两本厚厚的古今异闻压着。 “以萧,近日可有人翻动过此处”蹲在地上的安清转头问刚跟进来的两人,“并无,府上就余我一人哩,是未曾翻动过的。” 胡骁朋不知道安清的意思,但视线落在匣子上的苏熠却明白了。 之前胡骁朋曾在信里告诉他,恩师要去景国探亲,那是一月之前的事情了,不管李秀才曾经把这里打理的再怎么好,一个多月没人动,少说也是要落点灰的,其他地方确实是这样,可那个红匣子上却很干净。 安清把匣子上的两本书拿开,匣子面上并没有出现放过书籍的印记,显然,匣子在不久之前刚被人擦干净过,而之所以这么做,很可能是对方在挪动的途中不小心抹掉了一些上面的灰尘,怕被察觉,干脆就擦干净了。 要是查看的人心不够细的话,可能也不会想到灰尘这一点。 抽出匣子,一打开安清就被金黄的颜色晃了眼,一匣子的黄金。 居然没被拿走 要说秀才给她的信被拆开过,就会有人提前知道红匣子里有财物,所以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她不意外,可这满满一匣子的黄金又确实还在,难道对方不是为了钱财 在这乱世,除了粮食算是硬通货之外,最值钱的就是金银了,这一匣子足够买下半个村子了。 虽然并不知道匣子里原先有多少,但现在看起来这金子也满的很,单纯为了这个蓄意谋杀的话,不会只拿走那么一点。 安清觉得这就是一场蓄意谋杀,而凶手不是何庆就是和何庆有关的人,说起来,这么多财物,秀才为什么不留给他的妻女,就算和妻子没感情,可疼女儿是真的啊。 她抱着匣子在沉思,旁边两个人却也没出声,胡骁朋是单纯的茫然,苏熠却是看的出了神。 当然,他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只是想围观一下安清具体要怎么做而已,他可不嫌军师太多。 虽然身边已经有一个号称神算子的郝哉莫,但那人更精于军事,安清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精通人情世故的样子,不过没关系,有才之士总是可以高傲一点,有力可出就行。 安清重新把匣子关好,放回原来的位置,嘱咐胡骁朋,“你在宅子的时候记得看好这个匣子。” 其实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候胡骁朋都是在书院的,想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白天过来的。 “你见过秀才的妻子长什么样吗” 胡骁朋回想了一下,“师父房里似乎有一副画像,我曾看过一眼。” 安清很不想那么联想,但她总会想到今日在镖局见过的那个何庆的新小妾。 事实证明,不好的预感总是那么准确,看着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画像,安清有点绝望,事情好像开始走向情杀的路线了 尽管画像并不如照片那么写实,但还是可以认出来的,画像上的人就是何庆的新小妾,而她又是秀才分居的妻子。 所以整件事其实可以解释成,何庆想要霸占秀才的妻子,可秀才不愿意和离,何庆又顾及秀才在村中有众多支持者,这才找了借口把人骗出去,伪装成遇到劫匪的模样,将人杀害。 这是比较接近逻辑的猜测,但其中还有一些疑点,比如何庆想要实施这个计划,必需得有秀才的妻子配合撒谎才行吧 安清歪歪头,这种什么为情所困的爱恨情仇戏码最让人无法理解了,要是为了利益她还能认同一点。 上辈子的安清也是相信爱情的一个人,当然也现在也不是完全否定了真正爱情的存在,只是这么几年走南闯北,她觉得那么幸运的事情应该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在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讲什么爱情,真是有些可笑的,何庆要真喜欢人家,怎么不直接抬了人做正妻 她不清楚这之中还有没有隐情,真是自己猜想的那样,这妻子娶的可真是要命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人去徐风亭看看,秀才如果没死的话,应该藏在那里才对。 一转身,胡骁朋和苏熠都在看着她,因为秀才说了尽量不要告诉胡骁朋死讯,所以安清很快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最终落在苏熠身上。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看不清形势,人苏熠凭什么帮她呢派人去平原也是一件危险系数不小的事情,而她根本没有东西回报 这么想的时候安清突然又转头看那个红匣子,好吧,她知道秀才为什么特地提到这个匣子了,原来是给她请人用的钱。 秀才自然是不认识苏熠的,也肯定不知道苏熠会来,这些钱财应该是让她请村子里那些愿意出行的武生的,但安清觉得他们不靠谱的很。 她猜何庆他们尽管看过这封信,但一定没有明白深层的含义,事前来检查过却没发现异常,至于为什么抱着杀李秀才的心还愿意把临死前的信捎带回来,可能是他的妻子求了情吧,毕竟是多年夫妻,多少有些情义在的。 在自己心里这么给了自己一个解释,安清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解释起来很勉强,不过现在光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要付诸与行动去实践。 “苏” “学生字徽荫。” 安清却也没直接喊人的表字,“苏郎,现下可是落脚于此” 胡骁朋一听就误会了,“先生我以已逝的父母起誓,兄长是绝对不可能行那偷窃之事的” 然而安清和苏熠都被他的脑回路给震惊了,同时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被他这么一说,刚才的话好像确实有点歧义啊。 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又同时无视了突然蠢萌的胡骁朋,“苏郎可有时间与我详谈一番” 苏熠的笑容更大了,“先生有求,岂有拒绝之理。” 安清实在受不住某人过于直接的视线,微微侧了点身子回避,怎么总感觉她现在是被当猎物盯上的状态啊 太阳渐渐下山了,书房里点了蜡烛,只有安清和苏熠面对面而坐,胡骁朋被苏熠打发去买东西了,其实就是很明显的支开,胡骁朋一定也看的出来。 实际上胡骁朋出门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感觉主上一下子就和先生混的很熟了,突然就背着他有小秘密了有没有 “虽然有些唐突,鄙人想请苏郎帮个忙,关于这封信的主人,他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如不嫌弃,刚才那一匣子的黄金都可以在事成时候交由阁下当做酬劳。” 安清没有说什么李秀才几乎等于胡骁朋的义父这种话,在她的认知里苏熠就是一个挺冷血的人,没有利益的驱使光靠人情可不够。 苏熠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摇曳的烛火在安清脸上打下一片橘黄的光彩和阴影,“先生怎么知道我有人可用” 就算安清没有明说,他也知道估计是要去徐风亭一趟了,他是看过信的,和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什么都不用说透。 但就是太聪明了,安清心里一紧,暗骂自己脑子没转过弯来,身为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确实应该对苏熠手上的势力状况没有那么多了解的,差点露馅,“苏郎身体不便,从明元过来,身边不可能没人吧” 安清把自己装的很淡定,但她发现苏熠的表情开始变得让人看不懂,“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安清那时候真的吓了一跳,总感觉自己最大的秘密马上就要被捅破,但苏熠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并且答应了帮这个忙。 这估计是她最高光的时刻了,经历过今天之后,可能再没什么能让她的面无表情脸变动分毫,就是心跳的太快,血液全部上涌,估计脸红的厉害,这是心虚导致的身体本能。 不过没关系,反正光线弱的很,她现在倒是庆幸古代的夜晚没有明亮的各种灯具了,只要姿态保持住,脸红是看不出来的。 回到自家那小破院子安清才算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一脸疲惫的抱着作业回了屋子,然后她又想起来,今天自己表现的这些异常肯定不会让生性多疑的苏熠放心,按照惯常手段,那人应该会派人监视她吧 安清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控制住了自己抬头的欲望,毕竟那些个武林高手最大的本事就是蹲在别人家房梁上了 就因为顾虑着这个,她现在也不能去洗漱,僵持到最后,只能点了蜡烛开始批改作业,照顾到自己的眼睛,她直接在桌上点了一排的蜡烛,就晚上烧烛灯的这些损耗,长时间下来都能换一袋粮食了。 蜡烛,也是并不便宜的消耗品。 她这作业改的相当慢,一直到二更已过,实在撑不住困,但洗漱的话又怕暴露身份,虽然她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在看着她。 之前找苏熠帮忙的时候是没想到这茬,但也说不上后悔吧,要救秀才,苏熠其实就是一个捷径。 村子里的人安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或许可以说是冷漠 大家都懂得规则,也更懂得保全自己,除非是像村长那样被秀才救过的,否则形单影只的怕是不愿意去平原走一趟,别以为有金子就够了,财不露白,这金子要是藏的不好,可能第二天就没了。 她一直没有忘记,这个看起来非常和平的村庄,其成员构成并不那么普通,她也没办法那么相信他们,说什么救命钱,在这乱世和开玩笑一样。 拜托苏熠就不同了,对象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他们有金子的事儿首先就没必要公布出去,相信胡骁朋也不会乱说,这样就安全多了,更何况苏熠的手下比没有组织、纪律松散的临时救援队厉害多了,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相信能够更快的救出秀才。 如果苏熠不耍花招的话,应该是这样没错,他也没必要耍安清。 只要秀才能够找回来,所有能够解释不能解释的事情都能有个结果,说起来,安清还是有些好奇整件事的真相的,她的推测还有漏洞,兴许是另一个她根本没想到的答案呢。 毕竟为情所困这种事情,在从来没获得过爱情的安清这儿真是想想都足够让人难以置信,就像她一直不理解孙公公到底为什么要一直抓她回去当皇帝,有那么多人力财力,自己称王不是更好 到最后安清衣服也没换,就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起来还是被冻醒的,虽然是夏天,但山村里的清晨温度并不高,昼夜温差很大,她昨天晚上可没盖被子,别生病了才好。 李秀才家的旧宅,第一缕阳光还未冒头,秋雁运起轻功快速的略过回廊,很快看到秋磷所守着的房门,秋嵊不在,这说明主上已经醒了,每天都醒的如此早。 秋磷和秋雁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且很快别开目光,虽然他们都是秋字辈的,但一个在主上身边伺候,另一个做着隐秘的任务,按规矩是不能有过多交集的,不然会被怀疑借机陷害主上,是叛变。 而叛变是什么样的下场谁都不愿意去回想,上一个人是怎么死的。 秋磷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秋嵊的声音,“进。” 在秋字辈中,秋嵊长得最是丑陋,不笑的时候像是索命的小鬼,这笑起来吧,又像是个智力有问题的傻子,可他是所有人中最得主上喜欢的,不仅主意多,而且会来事儿。 要说狐假虎威是秋嵊惯会做的事儿,主上也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之所以一直放在身边,可能是觉得傻小子欢乐多 反正秋嵊还算是一个识趣儿的人,不至于恃宠而骄,所有人都清楚,在主上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不是他们这些在身边的人,秋嵊整天那闹腾的,只能是逗乐罢了,哪里来的宠啊,连纵容都不曾有呢。 “主上。”秋雁把自己刚写好没多久的监视录递到书桌上,半点不敢抬眼看刚清晨沐浴结束的人。 苏熠身上的衣服有些松垮,从领口可以看见胸膛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当初若不是胡骁朋的话,在手下找到他之前,这道伤口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安清猜的没有错,苏熠确实是找暗卫监视了她,这份就是从昨天安清回家后一直到现在的监视录,但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恐怖,毕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沐浴的时候不至于跟进去的。 “批改作业至二更”苏熠有些诧异,真没看出来安清是如此兢兢业业的老师。 虽然他昨日初见也表现的很尊敬安清,但实际上这只是为了哄骗安清加入他团队、为他服务的一种手段而已,什么文曲星再世,他是打算拿去骗其他人的,自己是绝对没可能相信的。 记得他父亲曾经问他,这么积极的培养势力、把家里弄的一团糟是不是为了登临大业,苏熠却只觉得好笑,家里变成那样最后居然变成了他的错,难道不是父亲自己宠妾灭妻在先 在最开始的时候,苏熠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大业,他只想报仇而已,现在父亲和姨娘一家去了楚国,他也依旧不打算放过他们,既然如此,我就毁了楚国,看你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 放下手里的纸张,不管安清是不是真的充满了仁教之心,她的文曲星名头确实好用,而且此人逻辑严密,是谋事的重要后盾,光凭一些微弱的细节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甚至确定他手上有能够派往平原去找人的势力。 细想的话,其实挺可怕的,这样大多数人在安清面前都没有秘密,要是不为己用,留着就很危险。 所以啊,他一定要把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不然这么美好的皮囊,死了太可惜了 安清还不知道自己在苏熠那里已经被提到了拉拢名单的最上面,而且打上了高亮,现在完全是顶着一张懵逼脸看着站在自家院门外的少年。 少年看着比她小多了,似乎是还没开始发育,小小的一只,身材纤瘦,穿着一套看起来有些大了的湖蓝色长袍,布料挺好,背后还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藤箧,和曾经那些进京赶考的考生一模一样。 “先生我跋山涉水而来,就是为了拜先生为师还望先生成全” 安清却只觉得少年的脑袋瓜子可能有点问题,这人从尚国来的,正如他所言,因为有那道山崖需要绕路,真叫一个跋山涉水啊,结果就为了一个文曲星的传闻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你可知人言最不可信你说你自小读书,却是连这点道理也不懂”本来就没睡好,一大早的还有个书呆子堵门,安清成功的黑了脸,啪的一声关了门。 早知道有这么强烈的后遗症,她当初就该积极的阻止流言传起来,不是都说古代的信息传播很慢的吗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传到尚国去了,那周边的几个国家不也差不多什么时候信息这么发达了 安清有些头疼,门外那个少年看过去家境应该不错的,真亏的他路上没被抢劫,世道可不太平。 刚才那一照面她就看出来了,少年的眼睛很清亮,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这绝对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单纯的信仰着那些自己认定的原则,这大概算是读书人的通病吧,似乎也可以称作迂腐 只不过这个少年看起来情况还要更严重一些,安清有种预感,这人是没那么容易离开的。 正如她预料,等她牵着老牛准备去书院的时候这人还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见安清没搭理他,就乖乖的在后面跟着,一直快跟到了书院。 万万没想到,书院门口还等着一个人,同样的长袍一件加上藤箧,要不是看袍子的质量和身后少年差的太多,她都要以为是一伙儿的了 然而一看到书院门口那人的脸,安清瞬间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天哪她遇见的第一个大魔王怎么会在这里 “恩公我可算找到你了”安清看到俊朗的男子冲过来似乎是想抱自己,心慌之下手忙脚乱的抬起了脚,然后 苏熠和胡骁朋从拐角的地方转过弯来,就看见书院门口不远的地方,安清扶着她家老黄牛,一脚踹在某个背着藤箧的人身上,力气之大,直接把人踢的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丈远。 胡骁朋“”一夜不见,先生身边这是又发生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安清那一脚踢完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她这是犯的什么病啊,刚才是把一个大魔王给踹了是吧 瞬间感觉自己的前路一片灰暗,她她他已经没有活路了吧 “先生,这是何人”看着胡骁朋走过来,安清连忙放弃了自家老牛,直接跑到人背后站着,在书里胡骁朋可是打败过那个大魔王的,虽然现在和那时候状况不太一样吧,但总比站在那里让人打的要好啊。 “不知,突然冲上来状若癫狂,甚是吓人。” 站在后面的少年挠了挠头,他刚才看着那人可是一脸喜色的跑过来啊,也没有状若癫狂吧 霍临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胸腹的位置还隐隐作痛,耳边听见安清说自己吓人的话,心里甚至还有些委屈,恩公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了。 他还没来得及抱怨,抬眼就看见了一边站着的苏熠,受到惊吓一般的往后退了两步,“狗贼你居然跟踪我到这里” 安清“” 苏熠“” 胡骁朋“” “可能是真的有些疯了。”胡骁朋最后下了评语,敢叫主上狗贼,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然而苏熠看起来并没有动气,甚至还笑了笑,安清都要不忍直视了,为什么感觉以后的反派大魔王如今看起来这么蠢萌的样子 “少年郎所来何事”为了不让自己的书院门前变成修罗场,安清只得硬着头皮率先询问,心里祈祷对方忘记刚才的那一脚。 被这么一问,霍临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恩公你不记得我了” 安清“”这一副被辜负加抛弃的语气和表情是怎么回事还有,恩公是什么鬼,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帮过这个大魔王什么。 “八月之前,恩公可曾去过辽城” “去过又如何”辽城是尚国的都城,那时候安清还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恩公进城之后见一卖花的小女孩儿可怜,曾赏赐她一两银子,却没要她的花” 安清一脸懵,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当时是想买些花束去看自己已经死了的老爹,结果突然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慌张之下就跑了,花也没来得及要。 现在想想都有点心疼呢,一两银子啊,别说买堆破花了,就是买个花堆都够了,按理来说人是要找她钱财的,她那时候刚想问小女孩有没有零碎的铜板找呢。 “那女孩儿是我妹妹,一两银子尚且能够给阿娘请个大夫,病情这才有了好转,在那之后,我曾经去恩公的住处找过您的” 是啊,你突然找上门,我差点给你吓死了 “在听闻鄙人家中遭遇之后,恩公还留下了一笔钱财相助,未免鄙人惭愧,竟连夜离开了辽城” 安清满头黑线,怎么感觉自己和霍临脑子里的那完全不是同一段记忆啊喂我以为你上门敲诈呢听到霍临这个名字谁还有心情听你在说什么 “鄙人实在无以回报深感恩公心中仁义无人能及,特来追随恩公”似乎是自己被自己感动了,说到后来霍临简直是眼泪婆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特别正确及伟大的决定。 安清“” “噗哈哈哈”苏熠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霍临的举动逗笑的还是安清的无语表情实在太过于怀疑人生,一下子居然笑到停不下来。 胡骁朋看着自家主上有些发蒙,他是后来才跟苏熠的,所以并不清楚小时候的苏熠是什么模样,但他加入的时候主上就已经有些阴沉了,就算是笑着的时候也足够让手下瑟瑟发抖,如此明朗的笑声他还是第一次听。 “狗贼你笑什么”霍临可以说是非常生气了,“我还没跟你算跟踪的账呢” “跟踪我为什么要跟踪一个丧家之犬”和昨天对着安清的柔弱温和不同,一上来就是毫不留情的嘲讽,似乎一点也不怕蹦掉在安清那里的人设。 眼看着马上就要修罗场了,安清连忙咳嗽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刚才跟在后面的少年突然蹿了出来,“先生云游四方都不忘拯救苦难,真乃文曲星下凡也学生定要追随先生左右,陶冶情操,学” “停停停停”给你点甜头你还上瘾了嘿这时候凑什么热闹啊你 安清感觉自己的头已经开始疼了,这苏熠出身商贾,但并不是普通的商贾人家,严格来讲,算是前朝的皇商之一,而之所以能做到那种地步,多亏了曾经的苏家当家主母、也就是苏熠的母亲出身高贵有人脉。 可前朝覆灭之后,已经把家族做大了的苏家家主就开始了宠妾灭妻的道路,两年内迅速耗死了正妻,扶正了真爱小妾。 平心而论,如果把自己代入苏熠的处境,安清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小妾,特别这一切都是在苏熠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可以前的他根本无力阻止,难免的会有一些痛恨自己的情绪。 那个小妾好像也有些来头,不过不是先天的,不然不至于当小妾,而是其兄长借着乱世称了王,属于后起之秀。 而其兄建立的小国又依附于楚国,和明元几乎是一样的路数,所以现在也暂居在楚国,安清完全有理由怀疑,苏熠其父对那小妾到底是否真爱别是看谁带来的利益更大从而做出选择的吧 剧情前期苏熠之所以拿楚国开刀,就是因为此,同样的,苏家也一直在派人追杀苏熠。 而霍临,曾经是苏家的家生子,也就是下人的儿子。 如果他最后不是拒不合作然后被苏熠干掉了的话,也算是人生赢家了,从一个有卖身契的仆人到一军将领,可以说是非常励志了,就是后期黑化的越来越厉害,而他又把让他黑化的锅全甩苏熠身上了,每天都在死磕主角,后面死了也正常。 “学生们快要来了,先进去再说吧。”最终安清只能摆摆手,这些人的恩怨情仇说起来简直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并且会随着时间越加深化,她是真不想掺杂在其中,生怕把自己也给卷进去,进了书院给他们找间屋子撕好了,只要不影响她上课,怎么着一天也该撕完了吧 “阁下大名为何”看着胡骁朋开门的时候安清才想起来问那锦衣少年的姓名,本来不想搭理的,但现在人都要进书院了,总还是要知晓姓名才好开口说话的。 “姓付名杨,字柳知。” 安庆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无比正直的小少年,然后转头看向了苏熠。 “怎么了”安清的眼神实在是太诡异了,以至于苏熠实在没办法忽视。 “没怎么。”只是想说你的中书左丞相找上门了而已。 安清现在只想快点把秀才找回来,然后再次跑路,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么多个主要角色,一个不小心都够她死很多次了。 说起来也是有些神奇,书里那么狠辣的一群人,除了苏熠已经有点势头之外,一个两个的看起来傻白甜的很,稍微拐一下都能拖回家当收藏品了。 付杨和郝哉莫三观与性格都不太和,以后的关系在书中也是不太好的,当然这不奇怪,郝哉莫的手段是有些没有底线,又是最开始就跟着苏熠的元老,和其他有从龙之功的人关系都不怎么样。 进了书院,找了间原本用做书法练习的房间坐下,安清和苏熠在最边上,她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问“苏郎可是已经派了人出发” “昨晚已经出发。”苏熠答完,眼看着对面的人松了一口气,那个神情在他眼里已经是过于明显。 他一向很灵验的直觉告诉他,安清并不只是因为李秀才的安危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才这个反应,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 对于安清很感兴趣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有时候看不太懂这个人,这之于苏熠来说是很难得的状况,对方的行为和反应有时候看来很没有逻辑性。 对于一个习惯性掌控其他人思想的人来说,一旦超出他的掌控,就会开始抓心挠肝的心痒痒,不彻底研究透彻之前是不会罢休的,不然心里的安全感就会开始缺失。 他现在就很想把眼前的人慢慢、慢慢的刨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恩公,此人心肠歹毒,寻到此处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万万要小心” 傻白甜版本的霍临还在不遗余力的抹黑苏熠,从刚才开始嘴就没停过,安清觉得他真死的不冤,简直是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苏熠倒一直很淡定,好像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温柔公子的人设,倒是胡骁朋被他弄的颇为烦躁,几次想还嘴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毕竟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付杨就纯粹是在一边看热闹了,安清都无法形容现在是一种什么状况。 终于,在霍临都快说累了的时候,苏熠来了一句“看来被人当刀刃使了这么久,你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真生而为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场面沉默了一下,苏熠的那句话要翻译的话,其实也可以解释成现在还没发现异常,你连人都不配做 修罗场,还是来了。 就在安清扶额的时候,霍临意料之中的炸毛了,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开始拿手指人,安清都想问他是不是和闵太学的,看着实在难受,于是把人的手又扯了下来,“不好。” 霍临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委屈巴巴的把手缩了回去,果然,傻白甜版本的大魔王就是比较可爱。 “你才生而不为人呢你们全家都不是人” 然而这句话算是骂到苏熠心坎儿上去了,笑容都大了几分“说得好。” 在霍临突然卡壳的表情之下,付杨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总感觉局面老是会莫名其妙的往奇怪的地方歪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已经把人逗得脸红脖子粗,苏熠才不紧不慢的问“你觉得令堂当初为什么会被苏家赶出来,以至于牵连你们一家” “还不是你心肠歹毒,非要在那夏日里烧炭火盆子,还要牵着你那条大黄狗,逼得我母亲途中无意把炭火都洒在了沈姨娘那个跋扈的女儿身上,不然何至于被杖责何至于被撵出苏家何至于因疮疾难治而让全家穷困潦倒至此” 面对质问,苏熠只是摇了摇头,“那你又可知,如若那日你们全家不被撵出家门,马上就要为我娘的死承担罪责了” 霍临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又跑到苏熠的母亲身上了 “想你这愚笨的模样也是不知道的,沈姨娘害死我母亲那月我正去尚国企图寻到一些外祖一家的线索,回来之后母亲已经过世了,过世的原因成疑,至少当时的我无力探究,而你们一家就是沈姨娘最初找好承担责任的罪犯。” 安清看着对面的人面色平静的陈述这个事实,如果不是看过剧情,她绝对不相信苏熠是至今把母亲的死当做伤疤刻在心上的人,实在是太冷静了。 好像母亲被人害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般,就连语气都没有丝毫的起伏,唯一的停顿,似乎只是纠结于自己当时的弱小。 越是相处就越发觉得这个人着实是有些恐怖的,安清自己也戴着面具,但只是戴着,不是把面具贴在脸上,融进皮肤。 霍临此时却是没有心情揪着苏熠不孝的点发作,而是被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事实给震得愣在那里,连上一秒的气愤表情都没来得及从脸上消失干净。 就在这时候安清突然意识到,苏熠和霍临最初的误会就这么解开了,那接下来的剧情怎么走 这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霍临最起码一直到三分之二的地方还是苏熠最大的对手,虽然他经常被苏熠耍吧,那也是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直顽强的活着,突然少了阻挡苏熠的人可咋整 以前的霍临以为自家失去安逸的生活、母亲还因为被杖责而染上重疾,一度没有银钱治病而死,都是苏熠无理取闹的锅,被赶出家门后,这种情绪随着日渐困难的生活越加深刻,特别是妹妹因为出门卖花而被人贩子掳走之后,成为霍临初步黑化的节点。 而现在,听起来霍临的母亲是没死,妹妹也不去卖花了,毕竟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和平不到哪里去,小姑娘家的出了家门就可能永远回不来。 一两银子,在曾经安清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那丢下去连水花都没有,稍微有钱的人家都是一张张银票扔出去,只能说现实总是要骨感很多,这年头别说是银子了,能余出一板铜板上街去买东西的那都是富裕人家了,安清没有收回来的那些钱,确实足够一家三口暂时过上一段安定的日子。 兴许是担心霍临太过于尴尬,隐约懂得了事情经过的付杨把霍临重新按回了座位上,这样总没站着那么突出。 霍临涨红着一张脸,他很想斥责苏熠所说的都是谎言,但那时候真的就是苏熠母亲过世的时候,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自己的母亲过世了,他也一定是很伤心的,刚才等于是揭人家伤疤了,于是逞强的话语没能说出口。 而且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按事实来说,他们是被撵出去的,不仅没能得到那个月和上个月的例钱,短时间内还没办法找到其他工作,可偏偏,苏家把卖身契还给了他们。 在卖身契回到自己手上之前,他们都只是奴隶,是仆人,就是被打死了官府都不会过问一句。 恢复平民身份之后霍临有一段时间还很难以置信,虽然他因为是家生子,从小是陪着那些庶出的少爷们读书的,算是陪读,但他的身份无法考取功名,顶多就是成为一个幕僚,别说光宗耀祖了,要是主人家不愿意,他就一直只能是个仆人。 现在想想,很可能是自己的计划被女儿打断了,沈姨娘干脆把一家人都赶了出去,省得一些细碎的线索被发现,尽管只要长了脑子的都能知道苏熠母亲的死和沈姨娘脱不了干系,对方还是执着于把表面粉饰得漂亮无比。 “令堂的病如何了”安清适时地打断了诡异的寂静,霍临回神,但还是有些怏怏的,“好多了,用药后不必再缠绵床榻,只无力于重活,做些零散帮工补贴家用罢了。” “那你此次前来”安清的意思很清楚了,家里还有老小要照顾,就这样出来说要给她做牛做马未免考虑的太不周全。 “无碍的学生借着剩余的一些铜板做了点小本的买卖,倒是赚了一些生存的保障,足够等到来年新年了。” 这次换成安清沉默了,为什么这群人前一秒看起来还非常落魄的样子,可是转眼间又能利用一点机会逆袭成功,前段时间还在山上找食物的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过于狼狈。 原来她连一个傻白甜都比不上吗 “其实你要报仇的想法是对的。”一听苏熠这话安清就用一种不赞同的眼光看过去,事情好不容易缓和了,你就不能别说话吗 哪儿想到苏熠似乎等在那儿一样,一转过去就对视了一眼,吓得安清下意识的又低了头。 “不过你报仇的对象应该是苏家才对,和我一样,所以我们勉强还算得上是同盟。” “谁和你是同盟啊” 就算误会解开了,霍临想想觉得苏熠好像没必要骗他,却也不代表一下子就能从对立方变成挚友了,连友好关系都是不可能的。 “如果和我一起的话,你能够更快的达成目标,苏家不是个人的力量可以撼动的。” 一边的安清明白苏熠在做什么之后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人现在是在示范如何拉拢手下对吧 可你拉拢谁不好,你拉拢一个大反派真的没有问题吗 苏熠边说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安清的,他的意图,也不知道安清能不能间接领会到,如果不愿的话,领会到了也可能直接装作不懂。 他心里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很明显,现在还说自己也有报仇的念头,并且正在招兵买马,安清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明白的。 然而被迫聪明的安清只是被在某人强烈的视线中愈发窘迫,苏熠一直盯着她做什么 “你不要说了,我是绝对不会与你同行的。”霍临这时候倒是显得很傲娇,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两个人的小动作,倒是付杨看看苏熠又看看安清,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胡骁朋更是觉得神展开,他以后怕不是要和这样一个思想完全一根筋的人成为同僚吧想想就很可怕啊 “先生,到上课时间了。”这时候出现在门口的施如乐差点被安清视为救星,她刚才甚至要怀疑苏熠看上她准备做短袖了,看着她的眼神都不带眨一下的。 看着安清迅速离开座位走到对面的屋子里,苏熠也没了心思和霍临继续拌嘴,他之所以向一根筋的人发出邀请,除了试探安清对于依附于他的反应之外,也是对霍临这个人有些兴趣。 但感兴趣的原因只是在于他一个曾经的奴隶,居然能这么快“摆正”自己的位置,狗贼的称呼喊的倒是挺顺溜,这种适应能力也是一种天赋。 说起价值,他到底还是不如安清的,不值得投入更大的心力。 不能预知未来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身边的人会被现实逼成什么样子,就算是苏熠也是如此,肉眼能够看到的本质太少了,至少现在,霍临还只是一个略有些傻缺的少年。 苏熠只是想着,安清好像拒绝了他的邀请,不过没关系,他还可以再试一试,隐晦的不行下次就直接一点。 虽然恨不得立刻把那些人遁入地狱,但一切都需要徐徐图之,慌张会带来不好的效果。 另一边回到课堂面对学生们的安清却已经没心思去注意胡骁朋没有跟过来了,她刚才因为太过于慌张和诧异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苏熠怎么感觉意有所指 而这个所指的意让她有点害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苏徽荫其人重情重义,为其母阴阳两隔之仇四处奔走,与文帝一见如故,便邀文帝结为同盟,并愿同胡帅一起尊文帝为首,共谋大业,文帝却以仁心为重,更愿教书育人,拒之”摘自列王传邢王苏熠 安清从未曾觉得自己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所持所依都来自于逃亡生活中被迫学会的技能与观察入微的本事,和书中苏熠身边的那群妖人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观察,是很重要的一项必备能力,不自觉的探究别人行为背后的意义往往是过度警惕的衍生品,安清不否认自己神经敏感,但对于她来说这只有好处。 她非常明白,苏熠某些地方和她很相像,拒绝周围人靠近的久了,就懒得去做无意义的事情,所以刚才的那种眼神,就不得不让她想歪。 苏熠似乎有拉她入伙的意思。 是了是了她早该想到的 在剧情中本该缩在明元养伤的苏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作为唯一的变数,安清肯定要为此承担“责任”,当初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苏熠的到来和她没关系,但似乎不是这样。 安清给学生们布置了课堂作业,然后就跪坐在案几后面魂不守舍,她第一次觉得苏熠也不是那么无敌嘛,居然看走眼看上了她 这大概是未来的江山之主被黑不,自黑的最惨的一次。 还是那个想法,主角身边太危险了,不说到后来苏熠会变得非常不讲理,在一个有主角光环的人身边,安清也是真的很怕莫名其妙就给苏熠挡刀了。 仔细想想,完全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反正苏熠总是能够有无敌的气运走到最后,她这个中途冒出来的人就不好说喽,安清可没有中二病,觉得自己能经历穿书这种事,那指不定也有了主角光环。 那要是万一没有怎么办等着被捅对穿吗 再者说来,自由是安清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孙公公还追在身后,她要时刻准备逃亡,如果跟着苏熠了,她的自由等于丧失了一半。 现在的苏熠可不是以后,自己本身就是被沈姨娘追杀的状态,要不是找到了外祖家之后获得了资助,本身他娘也有留下后手,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也就是说苏熠没有能力替她解决掉那些麻烦,她甚至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追杀,安清觉得自己前朝最后一任皇帝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透露出去比较好,她可不觉得苏熠会因此跪下唱征服。 从此把她当傀儡甩来甩去的可能性才更大一点吧 毕竟,真龙天子的名头比文曲星还要好用一些。 怎么想都觉得这时候跟在苏熠身边非常亏不说,被利用的久了也交换不到什么真情实感,结局往往都是不好的。 但,安清也有忧虑,这份忧虑让她没办法直接拒绝。 从对面走过来的胡骁朋安静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还是吸引了安清的注意,无意识的盯着人看了一会儿。 她在想,就算是现在良知还没泯灭的苏熠,如果拒绝入伙的话,她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怎么想都觉得,苏熠可能本着人才不外流的原则,会直接把她的脖子拧下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安清就感到绝望,苏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感觉她是值得拉拢的人才呢脑子被门夹了吗一点被认可的高兴都没有好不好 秀才啊秀才,你可害死我了 现在走掉的话安清又实在不确定苏熠还会不会让人继续去探寻秀才,昨日晚间出发的,回来的时候少说也是半月之后,这半月她可怎么熬啊 “先生,这个我不会做。”施如乐上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今日的先生似是情绪不佳。 安清看了一眼题目,叹了口气,耐心的给孩子解答,要是她旁边的所有人都像施如乐这么乖巧与无害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把生存环境弄的这么凶残呢。 上午课程结束的时候安清没有在食堂看到付杨,还以为少年是走了,现在她的状况是能少一个也好啊,尽管付杨算是一个正直的人,以后也是苏熠的左丞相,实在是不想沾上边。 结果人家是去找住所了,据说是要把家弄在安清家旁边,一副打算长住的模样。 已经无力抱怨的安清连心理活动都懒得有了,坐在自己单独的高凳小圆桌旁边等着厨娘把午餐端上来。 这个时代的人们是吃两餐,第一餐午餐在巳时中,也就是大概十点左右,第二餐晚餐在申时中,大约在下午四点左右,说实话,安清到现在还没适应只吃两餐的生活。 一般起床的时候她就填过肚子了,晚上也是一定会吃夜宵的,只是晚上不好开火,安清又惯爱吃些口味较重的,是以晚餐时一般会多做一份菜色,而米饭就从书院带回去。 都是用交给她的束脩做的饭,也不算是中饱私囊。 苏熠看着安清加了一大勺辣酱在饭里,搅拌均匀之后每一颗米粒看起来都红光发亮,在勺子顶堆上一块卤汁丰沛的鸡肉,一同塞进嘴里,仿佛是人间美味一般。 这是他在安清脸上看到的最为不同的表情,警惕与敏感都在瞬间软化了,这似乎是一个很热爱美食的人,于是苏熠觉得有些好笑,安清之前的形象可是相当的不食人间烟火,却也终是被凡尘谷物折了腰。 这就对了嘛,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正常人啊,苏熠就觉得,怎么会有比他还要不像人的存在。 似乎是隔壁桌的安清吃的太香了,苏熠看着辣酱罐子犹豫了一下,也给自己来了一勺。 “主兄长,这辣酱”虽然话没说完,但胡骁朋的表情已经传达了意思,那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 南方的饮食本就偏向酸甜清淡,临湖临海多水产,这里除了安清之外,没人会碰那瓶辣酱的,苏熠的举动也吸引了安清的视线,胡骁朋的话似乎没被他放在心上,不放在心上的后果就是 “咳咳咳咳”才刚咀嚼了两口,苏熠就感觉一股呛辣的气息直冲天灵盖,弥散的四肢百骸都隐隐作痛。 “别咳,否则腔喉更痛。”安清实在不懂苏熠为什么要折腾自己,反正她是不会承认因为自己吃的太香了才让人也想尝试一下。 苏熠的模样实在是太狼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咳到眼泪都出来了,身体都在颤抖,柔弱到仿佛随时都能晕眩过去,胡骁朋端了一碗水在一边,但水是温的,苏熠喝了一口差点辣得全吐出来。 胡骁朋明显不敢碰苏熠,安清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去给苏熠拍了拍背,这下呛的看起来是有些厉害。 无意间触碰到苏熠束起的长发,顺滑着,在夏末居然有些冰凉,滑至尾部,浅咖的颜色突然变成粗粝的手感,证明了对方有段时间确实营养不良的猜测。 撸了好几把之后,直到耳边再没有咳嗽声,安清才回过神来,她到底在做什么 先是转头看了苏熠一眼,苏熠似乎没注意,在缓缓的呼吸着调整,拿手帕擦掉眼角的泪水,安清也就默默的收回自己的爪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走了桌上的辣酱。 就在安清转身的那一刻,苏熠抬头看了她一眼,背后的头发突然之间变得有温度了一样,贴得苏熠感觉背部烧得慌。 他不喜欢过多的肢体接触,这是手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安清很显然不清楚,也已经逾越而过,只是他并不那么讨厌刚才短暂的接触罢了。 或许是对方身上的同类气息过于浓厚了。 苏熠无法评价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的评语总是不准的,他也不想听别人的评价,现如今甚至也没有看透安清这个人,但同类的嗅觉莫名其妙就来了。 午餐过去之后照例让厨娘给她留饭,安清转身就出了厅堂,她不想再和苏熠待在一片屋檐底下了,压抑的很。 才刚出门槛,旁边大门就传来沉重的铜环扣门声,“何人扣门”安清起先还没在意,以为是村民有事儿过来找,走过去准备开门。 但门外却没有回应的声音,因为吃饱喝足而被压下去的警惕心重新爬上来,双手搭在门栓上却没敢动。 仔细想想,就像上次的闵太一样,大家都知道教室距离门口远,扣门是听不到的,就算是用餐时间,也大多选择站在围墙外边喊人。 退开了两步,安清提高了音量再次问“何人扣门” 两个学生被安清过于异常的音量吸引了出来,但门外依旧没有回音,安清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转身冲回厅堂,视线在所有人面前转了一圈,发现好像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对着胡骁朋招招手。 把人拖到演武场,安清小声的交代,“怕是有人来找我,为师不想见他,要去地窖待一会儿,不管谁来问,都说我不在,不管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胡骁朋没明白先生这是突然怎么了,门外那是找先生的为什么不想见总不能是欠了钱,如今讨债的上门了吧 安清提着烛灯下了地窖,把头顶上的木板门盖严实之后用绳子绑了扣环圈在侧面墙壁的缝隙里,这样从外面就打不开了。 她心里已经开始无数遍祈祷,千万别是孙公公的人来了,不然她的麻烦就大了,经历过那么多次,要再被抓住,逃跑就难了,毕竟事不过三,孙公公也不是蠢的,能接连被她晃到。 地窖很小,但因着没有堆放什么东西,只中间摆了一方形高桌加三张矮凳,倒也显得空旷,摇曳的烛光把安清的影子拖的大大的,投射在墙壁上,笼罩了将近一半的空间,把地窖分为光与暗的两边。 不会有外人看到的场合,安清终于懒得保持那副生人勿进的姿态,枕着手趴在桌子上,空间中寂静到就连蜡烛爆出烛花的“噼啪”声都格外清晰,火光微晃,趴着发呆的安清分了一点眼神给桌中间看起来格外简陋的烛台。 已经到了这么紧急的时刻,但她除了缩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一种很好的感觉,事实上她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可是偏偏不行。 她不能逃走,因为秀才还没回来,按照往常的规律,只要是她到过的地方,孙公公都会留少量的人手驻扎,搜寻更多关于她的线索,这一走她就回不来了。 自从今日知晓了苏熠的打算之后,安清已经不指望那盒金子能够打动苏熠,虽说接李秀才的人已经派了出去,因为她的走就召回似乎很浪费人力,怎么说也要再派人去通告,一来一回兴许不比顺利到徐风亭所需的时日要少,古代的通信毕竟不便。 但苏熠这个人完全不能按常理来猜测。 安清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正确的,她已经违背了自己制定的那套以己为先的原则,在逃亡生活中她觉得自己应该学会不心软、不乱发善心,不然不仅救不了别人,还很可能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去。 在大部分时候她能够做到,也故意伪装成冷漠的样子,这样就不会有太多认为她好欺负的人黏上了,但这层脆弱的面具也很容易被所谓的长久感情给腐蚀,所以,当初她真的不该在运秧村待上大半年的。 贪图了这里的安逸和平和,也最终付出了代价。 在地窖里听不到太多外面的动静,实际上可以说是一点多余的声响都无,除了蜡烛燃烧的声响,好像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就是心脏在稳定跳动的声音。 她发现在面对这种状况的时候自己还挺平静,兴许也是因为孙公公的到来并不代表着绝对的死局吧,那个嗓子尖尖的矮小宦官,可是打算带着她复国的啊。 尽管只要走上了复国的道路,她身边的危险系数就已经是成倍的上升了,现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国君都不会希望她重出江湖,那根本就是在动摇民心。 直到把手都枕麻了,安清才重新直起腰,只是视线一直落在地窖的入口,胡骁朋应该有按她交代的那样把入口掩盖好吧 这种面临着危局的时候,心里平静之下安清大多会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虽然她没有父母,但还是有朋友的,不知道她在原来的世界是不是死了,朋友们又有没有受到惊吓,现在过的好吗 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对她非常好的、她该称作父皇的人,上次因着被追,到底也没能去他老人家的坟前看看。 所幸父皇下葬的时候还没亡国呢,不然可能没那么顺利合入皇陵,而尚国的国君尚千禾又是一个十足的伪善派,不然不会给自己的叛国找那么多的借口,虽然皇陵在尚国的地界上,倒也没有因此而做出刨坟的举动来,只是本应该有的维护看守人员都被撤了。 皇宫的生活确实很奢靡,像桌上的烛台,宫里就有用金子烧制的,现在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宫,论财力都是比不上前朝的,所以安清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就连最开始不适应的文武百官朝拜,到后面也变得合理化。 人果然是容易被安逸和虚荣软化的动物。 “叩叩叩。”外面突然有人轻敲入口木板的声音吓了安清一跳,内心的平静开始迅速褪去,默默收紧了双手站起来,不免的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面对孙公公。 不对,应该是思考孙公公会怎么面对她才对。 在对方眼里,她应该是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吧心里兴许还挺哀其不幸,想着自己居然要推这样一个人上皇位。 曾经安清控制不住心软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这里,就会开始想要原谅孙公公的所有罪责,但再怎么样,也掩盖不了对方想要限制她人身自由的事实,孙公公再无奈再心酸,那也是他自找的,自己走不出来,难不成还能怪安清不配合吗 “先生,人已经走了”是胡骁朋的声音。 哽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慢悠悠的呼了出来,安清一时间竟感觉有些脱力,掩盖着纷杂的平静褪去之后,她也并不如表面那么坚强。 说到底她也不是苏熠,两人有相像的地方,安清却做不到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还不动声色。 端着烛灯走回阶梯的地方,盯着圈在墙壁上的绳子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绳子解了下来,看不见外界的她就犹如盲人那般,只能选择暂且相信别人的话。 还没伸手去推头顶上的木板,遮挡物却被什么外力牵引着瞬间消失,午后的阳光倾斜而下,刺得安清眼眶中开始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 微风吹灭了烛灯里的火光,安清的视野里,只能看见弯着腰的苏熠。 苏熠兴许也正注视着她,但因为背着光,安清看不真切他的面容,或许是暖阳给了他太多温暖的色彩,那看不清表情的脸,似乎也带了足够温暖的感情。 视线落到苏熠伸到她面前的手上,男子的手,就算指节再怎么纤细,依旧足够宽大,前三指的指腹带着轻微的薄茧,这是提笔写字留下的痕迹,安清手上也有。 把左手放上去,和苏熠头发一样,略有些冰凉,有着和天气不符的体温,这证明苏熠的身体就算不如装的那么严重,确实也是不大好的。 “谢谢。”直到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安清才把自己明显瘦小一些的手从苏熠宽厚的手掌中抽回来,强忍着不脸红。 书中曾多次对苏熠的外貌进行渲染,不过或许是男作者和女作者对外貌的执着程度不同,描写方式也不一样。 具体的长相描写只有一次,作者更多的是利用外界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比如这一章有个女配喜欢上了苏熠,下一章又有个炮灰喜欢上了苏熠,这种情节看到后来安清都有些心理厌恶感了。 昨日初见,苏熠给她带来的外貌冲击只不过是一瞬,更现实也更看重自己性命的人总是更不容易被美丽的事物所迷惑,也或许是昨日的苏熠更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 而填充了不知真假的感情之后,也更能迷惑人,安清转头不去看他,只低声问不知为何站得很远的胡骁朋,“刚才所来何人” “似是村里新来的住户,前来拜访。”胡骁朋皱着眉头,还在纠结刚才主上的异常举动,他还从来没见过主上亲自去扶另外一个人。 尽管他也承认先生真是惊才绝艳之辈,不然也不会特地在信里说给主上听,就是抱了举荐的意思,可主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太一样呢 “是何模样” “肥头大耳,似是屠户。” 安清回忆了一下,孙公公身边好像并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是她太过于敏感了吗 在她略低着头思索的时候,站在她背后的苏熠一直在看她,眼前却一会儿是背影,一会儿是些许前安清抬头看他的画面。 明明不该为别人的命运而感叹,苏熠却还是忍不住想,幸好安清不是女子,幸好,不然他们大抵就不会遇见了。 在这乱世,美丽的女子太过于危险,就算智多近妖,太多潜藏的危险也足以要了她的命。 因着安清的谨慎,她已经错过了午后的休整时光,却将将赶上了下午的课程,最后一茬知了还在不厌其烦的鸣叫,仿佛带歪了安清的理智,莫名也有些烦躁起来。 对于苏熠在真实接触下的感官倒都是其次了,安清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孙公公。 虽然按照胡骁朋的描述,对方可能真的只是新搬到村子上来居住的外来户,可她的心里就是非常不安。 安清从不忽略莫名的直觉和心慌,有时候她宁愿把那些反应当做是一场预警,就算这个预警是错误的,也顶多是来回折腾一番罢了,但要是正确的,却足够她救回自己一条命,孰轻孰重她明白的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所幸的是,接下来十几天都风平浪静,从传回来的信件看,苏熠派去的人还真在徐风亭找到了李秀才。 秀才那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了,据说混在乞儿堆里奄奄一息,要不是他们拿着画像询问,可能都找不到人。 把信送出的时候一行人刚刚准备返程,算算时间,如今应该走到中途了。 她马上就可以解放了,不管付杨是不是住在了她隔壁每天早上抢着帮她牵她家老牛,也不管霍临是不是快要成为书院的管理员,更不想管苏熠是不是已经成为了新的经易老师。 秀才一回来,她就绝对会寻一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即刻逃走 “安郎”晨间的小道上,安清还是和往常一样抱着一匣子批改好的作业,悠哉悠哉的走着,旁边付杨牵着牛从不发出多余的声响,于是这一声从背后传来的呼喊着实让她顿了一下。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啊。 李芊然终于见到了一直以来思念的人,激动之下当即热泪盈眶,连脚上的疼痛都暂时忽略了去,快步走到满脸难以置信的安清面前,“安郎,妾身可算见着你了” “你”安清一下子什么言语都说不出,并非是李芊然出现的太过突然和突兀,而且面前的少女这活像是刚逃荒回来,深色的衣裙上四处沾满了尘土,脚上的鞋也多有破损。 按理来说她是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回来的,而她母亲现在应该在何庆的镖局住着,就算失去了正妻的身份,那也应是过得不差。 李芊然是怎么把自己弄成如此模样的总不能是遭了虐待吧 如若真是那样,安清就要看不懂李芊然的母亲了,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再生孩子也困难,唯一的女儿不好好养着是想做何 这才是真正的脑子被驴踢了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见着李芊然要往自己身上扑,安清赶紧把匣子放在胸前,增加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间这么主动,可真让人不适应。 这要是抱上了,一不小心她可就得娶人家了 付杨的视线在李芊然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先生生无可恋的表情,抿了抿嘴,识相的把所有笑意都憋了回去。 因为不能错过上课的时间,所以李芊然最后也跟着两人回了书院,路上尽是那副终于得到救赎的表情和眼神,看的安清头皮发麻。 静思书院再这样下去,大概是要变成收容所了,什么人都带了进来,没太多钱找住处的霍临甚至是住在里面的,所幸李芊然按照继承的选择来说也算是书院的半个主人。 不然非启蒙的私塾,是不适合女子进入的。 “先生,这是”来开门的霍临看着李芊然有些茫然,问出口了之后才觉得不妥。 毕竟这位女子正值妙龄,目测在适婚年龄中,可又未曾听说先生有了婚约,私下议论本来有损私德,更况且明面上的问候。 要什么都未曾有还好说,就怕真有难以启齿之事埋于晦暗。 “秀才之女,今日寻来有事相商。”安清还不知道李芊然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也就没说以后居住的问题。 都这会儿了,李芊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红着一张脸远离了安清两步,但就那小碎步,挪了和没挪也没什么区别。 实际上安清对此是有些不舒服的,就像在超市排队付账的时候,想象一下身后有个人一直紧紧的贴着你,强行让你感受到他的体温和衣服材质,以及无法消弱的强大存在感。 当然,李芊然没有近到那么夸张的程度,真要那样就是有伤风化了,但给安清的感觉并没有多少差距。 安清带着李芊然到一间开阔的屋子里坐下,她有种预感,李芊然的到来会牵出一些她不知道的细节,这有助于她推断出整件事的脉络。 尽管秀才就快要回来了,但她并不介意早点知道真相。 霍临没有跟着进去,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给安清准备一杯热茶,光光在屋子门口守着,表情纠结到让栓完牛回来的付杨以为他生病了。 付杨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何不给先生上茶” “许是不需要的。” 还没等付杨理解完怎么就不需要了,霍临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小声问“如若那姑娘是先生的那什么,苏熠怎么办” 付杨也因为这个问题而停顿了一下,如果是以前,他们一定不会因为突然造访的陌生姑娘而有任何的烦恼,但就在昨日,他们两个在苏熠的房间,看见了一张画像。 一张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主人公是谁的画像。 画像中的人一手提着烛灯,另一手往前伸,被某个不知名的人握住,定格在抬头望向你的瞬间,尤其眼睛极为传神,细碎的额前墨发都挡不住其中透出的专注。 仿佛他除了你再不会看其他人。 目睹了当时全程的人都看得出来,那画的就是安清,而且描绘的极其细致,本来存在的瑕疵都被消除了,又是以当时苏熠看到的视角来绘画的。 不管怎么想,作画的几乎可以确定是苏熠本人,过了这么多天还放在桌上,显然前不久才拿出来看过。 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这种事何至于要你我来担忧,你何时如此关心苏徽荫了” 一听这话霍临就炸毛了,“谁关心他了” “小声点儿”付杨从支起来的窗户朝屋里看了一眼,先生果然已经看过来了,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们这边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才不会关心他呢,一辈子都不会”就算压低了声音,霍临依旧信誓旦旦的和付杨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我知道了。”付杨只能无奈的应着,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五谷不分过于纯粹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见霍临这么一根筋的。 一个家生子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的他才是需要让人担忧的那一个吧 把目光从窗边转回来重新落到了对面的李芊然身上,安清总结了一下刚才对方所说的,“你是从镖局逃出来的,在山上藏了好几天才敢跑过来找我” “然母亲如今着了何庆的道,那几日竟把我锁在屋子里,若非用身上仅有的财物买通了何府的采买丫头,如今都还无法外出呢。” 李芊然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悲愤,但安清却并不完全认同她的话,至少,她的母亲是不是着了道,这一点就有待商榷。 她娘都中年了,这么大的人,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自然也该考虑到会有什么后果,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被逼无奈,说多了也就是一己私欲。 “你们探亲的路上真的遇见了劫匪” 这个问题让李芊然的表情都僵硬了一瞬,“我想应该是的。” 安清无言的看着她,李芊然却只是低着头徒做悲伤,于是安清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撒谎不是一个好习惯。” 女子的脸色瞬间煞白,“我们行至距离徐风亭一里路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伙人围住了我们,何庆的手下不敌,车队的所有人都被俘虏,但他们并没有杀掉我们,而是每天选一个人到他们头领的房中,遭受不人道的虐待。” “在我们逃走之前,父亲也被拖去了一次,可父亲一个书生,本就文弱,不像那些镖师一样受一顿苦还有命回来” 安清舔了舔嘴唇,难以置信李芊然是怎么如此自然的把秀才和文弱这个形容词挂上钩的。 “表面上是如此,你们经历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但我猜,你肯定发现了什么异常。” 面对安清的引诱性话语,李芊然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安清真的弄不懂,既然想寻求别人的帮助,为什么就不能干脆一些。 “爹被叫去的那天我有些担心,趁看守的人不注意,偷偷去他们头领的屋子外面观察” “你能接近他们头领的屋子” 后面还不知道李芊然要说什么,但很明显这已经非常不合常理,要真这么容易,那个头领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嗯,他屋子周围没有守卫,但是屋子里不止他一个人,有何庆,还有我娘,几个不认识的人,他们把爹爹绑在柱子上,似乎在逼问着什么,具体是何事我没听清,只隐约听到关于钱财的字眼。” 李芊然说得很痛苦,这些话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遇害有关,她一直到现在都以为父亲已经死了。 钱财 “何员外已经是村子里数得上号的富户了。”而且那一趟镖何庆应该是没有跟去的才对,似乎还听说那段时间何庆在村子里唯一一个窑子一掷千金,变相证明了他就在村子里没有出去。 “所以我才一直不确定” 不确定的后果就是她回了村子之后被关了起来,安清在心里劝慰了自己好几遍才强忍着没有开口吐槽李芊然的犹豫不决,要靠女儿去救的话,秀才可能都死百八十遍了。 这终究只是一个普通闺阁女子,甚至在战乱的年代也没有吃太多苦,实在没办法指责她,事实上她现在应该无忧无虑的等待出嫁,而不是因为父母而卷入离奇的恩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安清盯着李芊然看了很久,虽说一个闺阁女子被牵扯进来是有些悲惨的,但这世上比她悲惨的人多的是,这不是说谎可以被原谅的理由。 李芊然作为经历过整件事的人,陈述的一些细节还是很不明朗,有部分前因后果还是缺失着。 安清之前觉得那些细节李芊然也不清楚,所以才语焉不详,光是他们从劫匪的老巢逃出来这一点就很值得推敲,当然,那可以解释成她娘为了骗李芊然而和其他何员外的手下一起演的戏。 毕竟她娘那时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偷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场景,瞒住了女儿之后才好谋划之后的事儿。 但这时候安清很快意识到一个漏洞,趁守卫不注意逃出去的李芊然,最后又是如何回到被关押的地方的 而且她明知道父亲所谓的死亡和母亲有关,在从劫匪老巢一直到运秧村如此长的路途和时间里,为什么没有询问母亲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 或者说她询问了,但她没有和安清说。 这个少女故意把一些重要的过程忽略掉了,这种忽略很显而易见,是刻意的,隐藏着某种目的的刻意。 “撒谎,不是,一个,好习惯。” 依旧是那么平淡的语气,这次甚至连隐约的斥责都消失不见,只有极具克制力的停顿才能体现出安清并不如表面平静的内心。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需再多言,站起身准备离开,安清甚至怀疑,李芊然说自己从何府逃出来求救这件事本身,根本也是虚构的。 再仔细想想,如果秀才真的是那么死的,就根本不可能留下信件了,所以,李芊然陈述的偷看场景可能也是谎言。 都是泡沫 “安郎”察觉到安清的冷硬,李芊然瞬间的心慌,匆忙间抓住安清的衣摆,被带得半摔在地,“妾身是真心爱慕于你” 安清低头看着李芊然脸上因为惊慌而尽数褪去的所谓娇羞,比起之前更加令人“望而生畏”了。 一瞬间有些想笑,是气笑了,前一刻还是满嘴的谎言,下一瞬却议论着情爱,“你要我如何能够相信你” 这是安清面对李芊然说的最后一句话,伸手扯回了自己的衣摆,走得利落且没有一丝心软。 霍临看先生出来了,向前迈了一步,只没等他开口,安清却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快速掠过了他,仿佛根本不曾瞧见还有个人在边上。 生人勿近的气息强大到一丈之外的付杨都感觉身体僵硬了一分。 先生的心情似乎不怎么愉快。 安清快速走过回廊,丢弃了部分平时尽力维持的镇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压下心中的烦闷。 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相信李芊然口中所说的任何话,但谎言总是真真假假掺半才更具有真实性,李芊然、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烦闷的原因,是自己无法从那些叙述中,找到哪个部分是与真实过程最为相符的。 李芊然的到来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安清却无法通过自己的观察和推理找寻到一个更加正确的答案,这等于说否定了她赖以生存的技能。 苏熠站在回廊的尽头,看着安清快步向自己走来,对方略低着头,似乎神游太虚,根本没有看到前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只是遵循着自己记忆中的道路前进,苏熠却也不如常人那般躲开,于是就像胡骁朋预料的那样,安清一头撞到了苏熠身上。 安清听到一声闷哼,接着自己撞上的“柱子”就自动退开来,捂着有些疼的额头,她看到苏熠苍白的脸色,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躲闪不及的人,而苏熠身上还有伤。 “你没事吧”安清往前凑了一步,却没有动手扶苏熠,他们两个人之间甚至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反正还有胡骁朋嘛。 “无事。”苏熠笑了笑,还是这段时间来大家所熟悉的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容。 除了李巡安之外,学生们都很喜欢这个堪称温柔的老师,只有当时见识过苏熠毒舌的几位才知道表象终究只是表象。 “安郎急着去上课学生还未到达齐整呢。”苏熠有些好奇安清为什么气冲冲的,尽管他在刚才已经提前知道了李芊然的到来。 安清的眼皮抽了抽,她现在一想起李芊然就气不过,因为在刚才沉思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让人恶心的可能性,“想着早些做准备,今日的课堂作业有些多。” 她不是维护李芊然,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光是解释她为什么能判断李芊然在说谎就需要花费太多精力,而她正是情绪低潮期,并不想去浪费仅剩不多的耐力。 苏熠没有再多问,就这样和安清擦肩而过,他知道安清没说实话,刚才也一定和李芊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不过啧,这对于他似乎是一件好事 等安清完全消失在拐角,秋雁才从屋顶轻轻落下,“主上,李秀才之女似是准备走了。” “拦住她。”苏熠眯了眯眼睛,他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人走了。 既然来了,就要做好埋身于此的准备,即使那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为救湛国公,文帝安訫泉同意与邢王苏徽荫结盟,然返程之际,国公之女判敌,以婚约之名上门,要求文帝与其即刻成婚,长住静思书院,阻碍文帝营救生父”摘自安氏王朝前传 安清到了教室,学生确实没到齐,她也没什么心思搭理,自顾自的盘腿坐下。 她在想,有没有可能李芊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背后的阴谋,但她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站在自己的母亲和何庆那边,这次来根本就是何庆他们发现了苏熠派人去搜寻李秀才的动作,所以才派人来打探。 做为柔弱的女子,而且爱慕安清的情绪是真实存在,李芊然就成为一个再好不过的人选,在最开始打入内部时不会引起警觉。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因为这就代表着,李芊然在帮其他人陷害自己的父亲,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对 可惜,少女这十几年的人生中应该也不经常撒谎,不仅面色过于不自然,漏洞也太多,实在经不起推敲。 另一边,还是那个屋子,原本在门外的霍临和付杨也已经随着安清去了教室,屋子中却还是两个人面对面而坐,只是在李芊然身后,还站了两名穿黑衣的男子。 李芊然有些恐惧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察觉到自己的谎言被安清发现,心慌之下打算离开,可却被面前的人拦下,撒泼打滚也没能让人有丝毫的心软不说,甚至还被用破布堵住了嘴,一直到现在,她还感觉嘴里发苦,有破布那行人作呕的味道。 身后那两个不认识的男人似乎一点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刚才压着她的时候,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恐自身清白有碍,李芊然心里的恐惧几乎时刻在上升着。 “现在,我相信我们可以好好的谈话了。”苏熠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的继续说,“整件事的经过,你来这儿的目的,以及,离开书院之后的目的地。” 只要李芊然答完了三个问题,所有脉络也就该清楚个七八成了。 然而姑娘家的还有些犹豫,她还记得出来的时候母亲叮嘱的,万万不可暴露 背后突然有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李芊然惊叫了一声,心里的恐惧达到顶端,“我说,我说” 苏熠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好像完全没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己也没有胁迫李芊然一般。 “我只记得自己与爹爹前往掠风亭和娘亲汇合,因着太久没见娘亲了,是以我很高兴”李芊然小心的抬头撇了苏熠一眼,对方似乎没有在认真听她说话。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太敢说谎,刚才安清已经证明了,她的谎话技术很糟糕,就连提前背诵好的托词都无法做到完美,更别说临时想的。 “与娘重逢之后,一行人等来了镖队,那时何员外是不在的,一路顺利的走到了距离徐风亭不远的地方,只在半途中,爹和娘有过一番争吵,后不欢而散,但那已是寻常。” 把父母感情不合的事实就这样摊在几个陌生人面前,李芊然觉得有些丢脸,但其实后面还有更丢脸的。 “我们确实在距离徐风亭不远的地方被围住了,何员外的手下不敌,接着所有人都被带到了一个地方关押起来,可关押我们的地方极其简陋,偶尔会没有守卫。” “期间陆陆续续的有镖师被带出去虐待,回来之后都说对方的头领有鞭打敌人的习惯,我很害怕,于是劝说大家趁夜里逃走,劫匪的看守实在是太松散了,可是大家都不愿冒险。” 苏熠边听着边用食指敲着几案,他觉得李芊然的语速还可以再加快一些,毕竟上午的课程时间并不长,他并不想让安清看到他审问李芊然。 他还是需要在安清面前保持一下自己形象的,威逼利诱这种事怎么能和他挂上钩呢是不是。 光从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他和安清最本质上的区别,遇见恶心的人和恶心的事儿,安清的第一反应是躲开,反正等秀才回来之后她也能知道经过,而苏熠则更多的准备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至于用什么手段,那都是其次。 “直到父亲也被带去劫匪头领那里,我趁着守卫不注意偷偷跑到他们头领的屋子外面偷看” “你能接近他们头领的屋子”苏熠的关注点和安清几乎是一样的,因为那确实很匪夷所思。 “他们的守卫几乎不存在,那不像一个劫匪的老巢,似乎只是临时的据点,我当时的感觉也确实是对的。”李芊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极力向对方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的举动,就当是保证自己清白的筹码好了。 在来这儿之前她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如此狼狈,在所有人的预料中,安清就算发现了不对也不会为难于她,事实也确实是那样,只万万没想到后边还有个黄雀。 “我看到在那个屋子里,爹爹被绑在柱子上,原本被关在隔壁牢房的娘居然也在,还有本不在镖队里的何员外,以及两个不认识的男人,然后他们发现了我” 说到这里李芊然又卡了壳,显然接下来的发展让她觉得很羞耻,苏熠刚抬头看她,秋磷就往前跨了一步,衣摆扫了一下李芊然的背,把人吓得差点往前扑在几案上。 “母亲和我说,父亲身上藏了藏宝图,只要能拿到宝藏,何员外甚至能能登临大业”不知是害怕还是觉得荒唐,李芊然的语速陡然加快,颤抖得有些音都模糊了。 苏熠挑了挑眉,心里又过了一遍这件事。 如若李芊然说的都是事实,那这场与镖队一起的探亲,从头到尾只是一场阴谋。 “为何如此麻烦在村里直接劫持了李秀才” “不行,我爹在运秧村生活多年,于此众多人有恩,要是被发现了,恐众人群起而攻之。” 随意点了点头,如若是举手之劳,村里那些自诩侠义之士者少不得要帮一把手,怎么说也是秀才住了如此久的地方,又兴许留着什么后手,而骗出去就不同了。 “我娘和爹爹早些年便感情不合,宝藏的消息也是娘亲说给何员外的,那些伪装成劫匪的戏码只是做做样子,为了哄骗车队里随行的其他人。” 每次镖队出行的时候总会有其他闲杂人等跟着,大多是想出远门又担心生命安全、是以付了钱财酬劳让镖师们照顾一二的人,原本李芊然也是被哄骗的人之一,但她不小心偷看到了。 “你娘还真是思路活泛。” 被苏熠嘲讽了一句,李芊然的表情越发显得脆弱,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母亲也是身不由己,她在何员外身边想要获得宠爱太难了,所以才而且何员外最后能答应把爹爹的那封信带回来交给安郎,那也是母亲求了情” 别说是苏熠,就是李芊然背后的秋磷和秋嵊也被她的逻辑给震惊到了,所以李秀才还得感谢给他求情的吴氏吗这一系列的事儿会发生都是因为谁啊 在未和离的情况下又是分居又是给人当小妾好几年不曾出何府大门的,为了所谓的“爱情”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不过苏熠在惊讶过后居然有些理解了,因为李芊然和她娘吴氏其实是一种人,更多的只顾及到自己,“在得知这些事之后,你就没想着去救秀才”不仅没救,现在还变成何庆那边的人过来刺探消息,也是够可以的。 从李芊然自己的陈诉来说,最开始她并不知道母亲和何庆早就在一起了,还以为母亲一直在外地与娘家外祖母生活着,但在被告知了探亲背后隐藏的真相之后,李芊然的转变似乎不怎么能够体现善良这个名词。 “如何救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如若不是母亲庇佑,在被发现的时候我就该和爹爹一起下黄泉了” 这句话也没错,苏熠暂且不与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们怎么会认为李秀才死了” “那时爹爹是真死了何员外几个鞭子下去,人就奄奄一息,就是那时留的书信,母亲曾说爹爹兴许会在书信中留下宝藏的线索,何员外这才同意让爹爹留下书信,可拆开看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发现。” 那么就是假死了,李秀才赌的这一把也是有些大,何员外要是没有把他抛尸荒野,而是选择带回村子里的话,中途醒过来了可能要遭受更加残忍的对待。 “然后呢” “接着我们就回程了,因为还要哄骗其他人,所以装作是夜晚偷跑出来的样子,把信交给安郎后,何员外就一直让人盯着,一旦有什么异常举动,就立刻反馈回去” 所以才有了李芊然的这次行动啊,因为何庆发现了那些前往徐风亭寻找李秀才的人,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苏熠现在开始对那个宝藏好奇了,到底是多少财宝才能让何庆做到如此地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上完上午的课程,安清的内心平复了很多,这才记起来被自己遗落在那个屋子里的李芊然,如果真是她设想的那样,可万万不能放她回去报信,否则说不准秀才回程的路上会不会遇见什么波折。 然而等安清急匆匆的回到那里,屋子里只有苏熠坐在她曾经坐过的位置上,拿着一本书生与官家小姐的话本看得聚精会神。 “她人呢”安清问的很简洁,她觉得苏熠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被打断了阅读的人只是一脸迷惑,“谁” 安清皱着眉头看了苏熠好一会儿,她的心里时刻有个声音在告诫她,不要招惹苏熠,不能被对方过于温和的表象所迷惑,也不要用太过于强硬的姿态面对苏熠。 可或许是因为一大早的就被李芊然刺激到了,安清现在对于自己忍耐力的控制严重不足,“我不喜欢骗子,且认为教授学生经易的先生应该明白诚信为人的道理。” 察觉到安清的情绪有些不对,苏熠也收起了笑容,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安清,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处于绝对的弱势,“所以呢如果她被我关起来了,你要去救她吗” 安清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实话讲,她是不想去救的,但她也弄不清楚苏熠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也想把她留下来吗我只是代劳了。” “这么说我还得感恩于你”几乎没怎么过脑子,安清下意识就这么回应了,出口之后才觉得不妥,这么下去,她可能会无谓的和苏熠争执起来。 为一个李芊然实在太不值当。 于是安清也不想再看苏熠的表情与反应,转头离开了屋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前往厅堂准备用午膳。 她本来还想问问苏熠秀才几时才能归,现在却也不可能回头了。 事实证明,在你觉得倒霉的时候,不顺的事儿会一件接着一件发生,于是安清的情绪一直没有好转,连辣酱都懒得往饭里放了。 没用多久,苏熠也过来了,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安清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苏熠既然把李芊然关起来了,那在关着之前,是不是有从对方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她刚才何必如此不客气的回应呢如若不然的话,现在她还可以从苏熠那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且如今的苏熠似乎是当惯了上位者,说话间的语气在某些时刻并不讨人喜欢。 尤其是涉及到选择和决策的时候更是如此,向往自由的安清希望什么事儿都能自己来做决定,特别是与她本身息息相关的事儿。 但她也清醒的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环境,也明白苏熠的性格就是如此,说白了有些,她还是不要把自己的抗争思想表现的那么明显的好,不然小命堪忧。 然而事实上,安清所认为的不明显在苏熠看来也已经极是打眼,他在想,安清这次不高兴又是因为什么 长达半个多月的相处,苏熠发现安清的情绪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稳定和坚强,经常会有细微的波动,就算不表现在脸上,从其他地方也可以看出来,而且波动的点总是奇奇怪怪,有时候还可能是因为午膳的菜色不合胃口。 他曾经以为安清不挑食,好像什么都吃,但在有的选择的时候,吞咽时的幸福程度绝对是不一样的。 这次不高兴的表情算是比较明显的了,所以是因为刚才的对话吗 自打认识了安清之后,苏熠发现自己对于人的掌控力开始下降,说起来安清就是很情绪化,仿佛一点什么都能让她有无数的心理活动,可在面对重要事情的时候逻辑又很缜密,而且日常生活的敏感度非常高,苏熠感觉这整个书院的人,就没有谁可以说是获得了她信任的。 最开始他没能看透安清,现在依旧看不透,这是一个有些有趣的人。 活得久了,是不是都会碰上一个这样的人你永远琢磨不透他的思维和目标,仿佛有着卓越的学识和变通,却只是想隐居于乡野,安静的生活而已,世上真的会有如此淡泊名利之徒吗 苏熠知道,不管他能不能最终给安清下一个定义,在近期之内,他都必需让安清给出一个是否加入他们的答案,因为时间再流逝下去,他可能就不舍得杀这么一个无法复制的人了。 南方的夏季总是比较长,但时至八月末,天气也开始转为秋高气爽的氛围,上次假死之后安清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早早的就给自己加了一件衣服。 古代的假死其实没有那么神奇,不仅是一个药丸吞下去完事儿,大多还要配合当时的天气,一般来说冬季的效果最好,身体快速僵硬,表面摸起来不如正常人那么温热。 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要做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药丸本身是有毒性的,再醒过来之后安清就一直体虚,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食欲不振,现在能吃好睡好对于她来说是莫大的幸福,只是过于纤瘦的体型是没救了。 于是当她再见到李秀才的时候,一看对方的模样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那是九月中很普通的一天,刚过了二更的夜里,村子的路上还有打更人在喊着“小心火烛”,安清没有在自己的小破屋子呆着,而是坐在秀才府邸的大厅里,面色凝重。 记得秀才离开的前一天,她也坐在与现在相同的位置上,想着自己也算有了长期饭票,然而下一秒就差点跪在胡骁朋面前。 抬头看了一眼,如今厅堂里的人却是有些多的,除了苏熠和胡骁朋,还有好几个身穿统一服装的人站在苏熠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具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应该都是苏熠的手下。 没有人言语,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来自于穿堂而过的夜风,呼呼作响,活像是鬼物的嘶吼。 一直到快要三更,后门那边才传来声响,安清即刻站起身,就见左边通道处几个黑衣人抬着一个乍一眼看去和棺材差不多的事物,差点让安清以为秀才已经没了呢。 “终日舟车劳顿,李生多有不适,今日行至平原界围,呕吐不止,是以堪堪停了半日的赶路,傍晚时秀才曾苏醒过两柱香的功夫,只后又睡去,大夫说无甚大碍。” 其中一黑衣人在解释秀才被抬回来的原因,安清凑到箱子边看了一眼,见躺于其中的秀才呼吸确实还算平稳,当下放了心。 只看秀才的模样,可是遭了大罪了,原本让安清嘀咕过很多次的壮实身材彻底离他远去,因为过快的瘦下来,手上的皮肤松弛的可怕,好像掐一把都能扯起老高的一座皮山。 就是安清这个外人一时之间都不忍再看,秀才的妻女要是看到这幅场景,真的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悔过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一直到天开始蒙蒙亮,秀才都没有醒过来,本来一直在旁边坐着的安清叹了口气,“快到上学堂的时间了,我先去书院。”往外走了两步,安清又折了回来,面对着苏熠有些迟疑的开口“秀才醒了的话,记得差人去书院寻我。” 自从上次的口角之后,这是安清第一次正经对着苏熠说话,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能忍。 苏熠点头之后看着安清越走越远,然后消失在视野里,旁边的胡骁朋跟着一起收回视线,小声得问了一句“主上,你不怕先生就这么离开” 这段时间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安清的回应细节都在显示她不喜与人为伍,胡骁朋这时候已经有些后悔把先生举荐给主上,现如今可是一个不慎就可能出现伤亡的状况。 如果没有他的举荐,安清还可以当她的隐士,没有人会干涉,顶多是寻找李秀才的过程波折一些,但以安清的才智,胡骁朋觉得最终达成目的一定不需要太多的代价。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觉得自己给先生挖了个坑,还站在了要推她下去的那群人中间,内心有些煎熬,可愚忠的习惯让他在这种时候还是把提醒说出了口。 他永远记得自己的命是谁救的,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有了最基本的自我思虑,所做的所有打算都应以主上为优先。 苏熠沉默了一会儿,扫了旁边还在沉睡的秀才一眼,“不会的,他不会现在走的。” 在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之后,苏熠终于尝试着对安清的行动做一些基本的判断,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安清并不像其他书生那样视金钱如粪土,至少,她总是把钱财放在自己认为最隐蔽的地方。 通过偶尔的监视,他知道安清前两天刚挖了个小地洞埋她的财宝箱子,还特地整合过房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 且秀才昨晚才被送回来,她还未与秀才见上一面,未必放心,安清同样应该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所以苏熠还能够很淡定的坐在厅堂里喝茶,他的评语也确实没有错,安清会被感情困扰,会被外物影响情绪,也没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但她最清楚的一点,其实是生命高于一切的真理。 逃离危险是她近几年养成的本能,苏熠给她的压迫感几乎是日渐繁重,安清的直觉告诉她,错过这一次机会,她就会绑死在苏熠身边,她必需逃走 喜欢钱财是她日积月累下来通过细节透露给苏熠的信息,还特意在村子里散布最近有盗贼光顾的消息,然后就有理由挖坑把房里值钱的东西埋了,造成自己短时间内还不会走,就算走也会先来挖箱子的错觉。 她喜欢钱财是没错,那也要有命也有时间去花啊,很显然在苏熠身边没办法两全其美。 苏熠身边那些人,虽说都是些妖人,但到了后期,不是愚忠的可怕,导致失去自己的人格,就是死在了敌人或者自己人的屠刀之下,其实到最后还过得好的只有性格孤僻的郝哉莫,但就算是那位,最后也是怕功高盖主而差点告老还乡。 虽然最后告老没有成功,毕竟那时候郝哉莫还是壮年,远没有到告老的年岁,书中也没写,但安清猜测还留在苏熠身边的郝哉莫绝对不会为自己依旧受重视高兴到哪里去。 白日里的山林并不如夜晚那么阴森,日光影影绰绰的投射在落叶上,行走的快了,身上也泛起一阵燥热,但安清知道现在脱掉外面的短衣是非常不明智的,少一层布料的包裹,那会让她里衣上边包裹着的金块从外面看也变得显眼。 都说了钱财很重要了,她也不能带走原本属于她的那些钱财,一点小动作都可能会让苏熠生疑,所以这些金块,其实是秀才留着给她付报酬用的。 也就是秀才信中提到的,本应该给苏熠的那匣子金子,她昨晚才下手,就为了让她出现在秀才府邸的时机显得自然,其实惊险的很,如若出了半点意外,或者苏熠再谨慎一些,她今早就走不成了。 当然,为了不漏出破绽,那一匣子她不可能都拿走,不然就是两三件长衫也挡不住,内袋都不够装的,只是苏熠要是想起来去查看的话,一定能发现原来满满的一匣子金子少了一半。 安清已经换了方便行走的粗布麻衣,以她从书院后门跑出来的状况看,应该没有尾随者,也就是说苏熠还真的着了她的道。 然而她也并没有时间停下了高兴,安清很清楚,这个举动不比以往,已经是明着拒绝苏熠的招揽了,要是被抓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脚下的落叶被踩的吱吱作响,安清并不太强壮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快步行走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然而就算是喘着粗气她也没有停下来,依旧靠着自身的方向感前行。 多亏了长久以来上山刨食的习惯,她对于如何在山林中判断方向有一些心得,很好的保证了在不无意间撞到隔壁楚国地界的基础上尽量远的离开运秧村。 虽然对于自己未来的暂时居所还没有概念,但她早已经习惯了四处漂泊的日子,在运秧村的那大半年才是她生活中不该发生的异端。 安清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检讨,之后的住所也应该隔一两个月一换,不然不仅可能会陷入运秧村那种主角扎堆的尴尬局面,也很容易被孙公公找到,最主要的是,会欠下像李秀才这种人情债。 要不是为了秀才,她才不会一直熬到现在,也只能帮秀才到这里了,至于那令人糟心的妻子和女儿她实在是有心无力,秀才醒过来应该会自己看着办的,自求多福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秀才要真是执迷不悟的相信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不会害自己,那安清觉得自己应该会更心痛。 就这样吧,让所有的担忧和惊险都留在过去,她不想管了,还是多管管自己吧。 不知行走了多久,安清好容易停下脚步,没空大喘几口气,蹲下来观察了一下地上高过她小腿的植物丛,大多数根茎纤细的植物全都往斜前方某个位置倾斜,这说明此地常年有同方向的大风略过。 这时候感觉背后一阵风刮过,呼啸着往西北方向远去,脚下的植被全都跟着抖动,安清稍微安心了一些,看来她没有走错方向,现在的位置应该是楚国地界往西的风口处。 只要再往西北走一段路,马上就到山脚下的民道了,那里距离运秧村已经有了一个山头的距离,只要到了大路上,她就有机会搭上来往的商运和官运队。 那条民道其实就有通到运秧村,安清之所以最开始没从那里走,而是绕远路爬山的原因就是通道的入口是接在村口的,从那里出去可真是明晃晃的告诉苏熠她要逃走了,只要不是傻了都知道要怎么选。 远远看到民道的时候安清还松了一口气,就算路上没碰见什么车队,但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最终就能够抵达景国和楚国的交界,那里对于苏熠来说也是个危险地带,他父亲和姨娘就在楚国的都城住着,而楚国的都城距离那里很近。 还没等这口气彻底的松出去,安清突然停住了脚步,站着停顿了一瞬,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拨开地上的植被,也顾不得什么肮脏了,把耳朵贴在松软的泥土上仔细辨听。 马蹄的声音,还不止一匹马,随着地面震动的越来越剧烈,与这里的距离正在飞速缩短。 健壮的马匹和优质的人力一样,在如今是非常稀缺的资源,基本上都被征集到战场上了,普通人家根本没有,想要代步要么用骡、驴,或者安清家那样的大黄牛。 她瞬间有些不安,苏熠这么快就察觉了吗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却也来不及细想,抓起泥土就往脸上抹,直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再因为苍白而那么耀眼,快速的退离了民道附近。 但这样做之后也并没有因此而安心,安清看了看旁边高大的树木,不行,她爬不上去,爬树不是她的强项,她觉得这之后自己需要把这项练起来。 纷乱的慌张之中,安清逼迫自己冷静,矮下身在植被丛中摸索,入手的都是森林中因为常年不被阳光照射到而略显湿润与黏腻的腐败腐叶,倒还不如之前森林外围的枯叶来得可爱,但她现在必需得感谢铺就这方寸之地的不是什么枯叶,因为枯叶踩下去的动静太大了。 那仿若轻微骨折的声音。 一般来说,像这种地形是会有表面上看不出来的深坑,原本可能是树木的地方,在树木腐坏之后被泥土和各种植被残留物填充,拾掇一下,藏个人进去并不难。 但安清的运气并不怎么好,透过腐败和稍许柔软之后,摸到的往往是坚实的地面。 就在她有些晕眩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树洞,一颗腐败树木中被腐蚀出来的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树洞不大,紧贴着地面,安清扒了一些树叶和泥土才爬进去,这期间非常害怕这颗看起来已经很不健康的大树就这样倒下去,好在老天爷终于站在了她边上,等她把树洞外的泥土和杂物全都推回原来的位置掩埋好之后也没什么事儿发生。 因为时间匆忙,外面行走的足迹她只来得及清理掉一些,不至于找到树洞口来,但如果真像她预感的那样,人应该也会找到附近。 有时候必须得说她的预感准的可怕,就在她用早就准备好的枯树枝稍微挡住树洞之后,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些许不属于森林中本该有的声音。 有人在接近。 安清不敢动,怕自己弄出动静来吸引了外面人的注意,只能保持着一种极度不舒服的半蹲姿势,刚好在眼睛的位置有个小孔可以看到外面。 但还没等她看清楚状况,在树干中飞舞的蚊蚁就差点撞进她的眼睛里,逼迫的她不得不闭眼,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啃食了,有些昏暗的树洞中她没有看见白蚁,但还是会有一些其他蚊虫,她还得确保自己这幅虚弱的身体不要因此而感染什么疾病。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一旦感染往往意味着死亡。 尽量悄无声息的把裤脚扎的更紧了,光是想想被细小的蚊虫爬遍全身,安清就已经有了心理厌恶感,生活总是这么让人难以接受,但你也没什么力气去反抗,代价太过于沉重。 或许是因为她静止的时间过于长了,飞蚊们不再因为陌生物体的闯入而四处乱晃,渐渐的停止在某个位置上,有的就在安清面前和身上,而她连挥手赶走它们都做不到。 这是一场关于忍耐力的考验,安清甚至觉得是上天在惩罚她前段时间沉不下气,现在一下子忍个够。 长满了森林的植被与外物摩擦而过的动静越来越近,隐约的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但安清听不清说的什么,对方的声调压的极低,她只能判断说话的人都是男子。 也是,追捕的队伍中不会有女子的。 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些人不是偶尔经过的某国军部人员,而是来抓她的人,不然不会从民道边上拐进来搜查。 显然对方也知道有从风口绕到民道这条寻常人不会选的路可以走,这说明对方应该是运秧村的老住户了。 苏熠显然不符合这个标准,可他人手多,在村子里也待了这么长时间,想要打听到一些什么特别的信息应该不是那么困难。 可等她终于再次把眼睛凑近小孔,看到的却是一个高壮宛如屠户的男子,这人她没有印象,但莫名想起了那次来书院敲门的村子新住户。 再艰难的斜了斜眼睛,看到旁边一个全身穿着深色蓝衣打扮的人,安清差点倒吸一口冷气,孙公公的人 看来那天她没有选择贸然开门是一个极其正确的决定,不然能不能等到秀才回来都是 想到这里安清突然楞了一下,她在想,如果现在的苏熠和孙公公对上会怎么样要是两败俱伤的话她可不就不用现在这么狼狈了 这个想法应该是有操作性的,可惜她最开始没想到,现在有些难以实施了,要是好好谋划一下,不说坑了苏熠,人家有主角光环,估计没那么容易死掉,可能把孙公公弄走也好啊。 心里有些郁闷和懊悔,但世上也没有后悔药,现在也无法再跑回苏熠身边表示自己愿意投靠他,然后看他和孙公公杀个天昏地暗。 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因为苏熠最终的目标是登临大位,尽管现在还没喊出那种口号,但那几乎是不可阻挡的,而孙公公的目标是恢复安氏王朝,很显然,两位都是想统一大陆的,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成为盟友,甚至可能还会有天然的仇视。 孙公公这次学乖了,没有打草惊蛇,从上次敲书院门之后这么长时间,估计都在仔细的谋划,探寻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显然已经从之前的数次交锋中得出了经验,不然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很可能其他的通道也都有他的人。 安清就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因为往外探寻的孔太小了,也不确定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只能祈祷这些人不要发现她,否则就算人家不用武器,她这体力大抵也是逃不掉的。 外面琐碎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显然那些人在发现近期有人踏足的痕迹之后很肯定她就在附近,检查的很仔细,有那么两次,似乎外面的人就停留在树干旁边,弄的安清心如鼓擂,甚至害怕外面人听到她巨大的心跳声。 一直到外面的光线已经没有正午般热烈,安清的隐藏程度又高了那么一分,外面的人似乎才渐渐的走远。 陡然听见其中一人抱怨的声音,似乎是终于没忍住,线索已经摆在面前还让人给跑了,他们回去可不好交代,宦官出身的孙公公那手段可比现在的苏熠狠辣的多,让你轻松死掉都是赏赐了,多数是要折磨一番的。 然而安清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她不确定外面的人是不是故意做出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从而让她放松警惕,以至于露出破绽,这种伎俩再简单不过了,她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而且对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心里依旧觉得她藏在此处没走,这对于安清来说不是好事儿。 因为树洞并不太大,安清的身体没办法完全舒展开,如此长时间无法扭动关节,腰部和腿部的肌肉也开始麻木。 现在还可以忍受,可一旦她重新动起来,那才会是一场灾难,肌肉酸痛和很大可能到来的抽筋会让她想跑都跑不动,所以她一定要确保外面真的没人了才能出去。 外面的光线逐渐的越来越弱,这同样是对安清不利的因素之一,天黑之后有助于她伪装行踪,但同样不适合赶路,有句话叫做月黑风高杀人夜。 安清从小孔往外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影在附近,但很显然这个往外探视的窗口盲区太大,可以说是“胆小如鼠”的她依旧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些人诈她,其实躲在不远的地方根本没走。 突然的,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了树干,原本静止着的飞蚊瞬间四下飞散,安清也如坠冰窟,心跳都漏了一拍。 “先生 ,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谁 安清心里有这个疑问的时候还存着一丝侥幸,尽管这丝侥幸注定会被打破,怎么说人家都把先生这个称呼叫出口了。 因为过于的否定现实,她还是一时之间没有动,但身体已经是极度紧绷的状态,缓缓的把手放在腰间,略微抽出了原先藏好的匕首。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但隔着树干,对方又说的挺小声,她没有分辨出来是自己的哪个学生,反正一定不是苏熠的那些黑衣手下,那些人不会称呼她为先生。 所以是胡骁朋吗 “先生,天快黑了,再不出来路就不好走了。” 这次的声音大了些,听着又不像是胡骁朋,安清叹了口气,只得蹲下身去钻出树洞。 几乎是一动作起来,原本因为血液不流畅而麻木到失去大部分知觉的下半身就开始有让人难忍的痛痒,安清让自己保持镇静,四肢依旧有力的动作着,同时让握着匕首的右手尽量贴着身体,以免暴露武器的存在。 在爬出去之前她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但再怎么样也是要奋力一搏的,如果是苏熠那边的人,她被抓到了可是凶多吉少。 直到半个身子都爬出洞外,安清发现视野中的地上只有一双脚,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还真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里停留了一瞬,紧接着安清就猛然跳起,向上划出的匕首因为还未彻底落山的太阳而反射出一道流光,直刺那人的脖颈。 可惜身体到底欠佳,这番动作足够突然,但并不迅速,堪堪被人躲了过去,安清自己也因为惯性扑倒在地上。 “先生是我不是追你的那些人”霍临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以为安清是认错了人,趴在地上长长的缓了两口气。 听到声音回头的安清也有些没弄明白状况,怎么会是霍临 霍临肯定不是苏熠的人,但也不应该是孙公公那边的,不管怎么想,这件事都应该和他没关系才对,一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确实出现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怎么在这儿” 面对问话,霍临先是把安清从地上扶了起来,要上手给她拍干净衣物上的尘土时被躲开后才重新站直身体,识相的退开一步,“学生今早看先生换了一身平日里不会穿的衣物,从后门离开了,本无意探寻,但先生把此物落下了。” 霍临从衣袖中抽出一黄色布条,是樊国的路引 这东西确实是安清的,而且在她的记忆中,应该妥善的被放置在外衣的内袋中,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右边袖子,果然,本该放着路引和一块玉佩的锦囊不见了。 “此物是学生清扫房间时发现的,还有一块玉佩,但是摔碎了,学生就没有捎带上。” 安清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接过了路引,眼见着霍临身上还背了藤箧,显然家当都带齐了,“你见着那些搜寻我的人了” 见霍临点头,她又问“不好奇是何缘故”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更何况看霍临这幅模样,明显是一开始就猜到了什么,如今能忍住不问,都是在书院的这段时间情商提高了很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怕秘密知道的太多死得快,刚才安清挥舞匕首的场面影响力兴许还没有消散。 “好好奇,可以说吗” 安清笑了一下,“当然不行” 开玩笑,苏熠当初可以成为她保护符的时候她都没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会儿要是把自己因为什么而被追给全盘托出了,之前的身份不就全暴露了嘛。 不是她势利眼,主要霍临也确实不能给她带来什么既得利益,至少解决不了孙公公,那么多一个人知道那些过往就多一分麻烦,太危险了。 一阵风刮过,吹得安清的脸有些疼,刚才弄在脸上的泥土已经完全干掉,糊着的感觉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她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相当荒唐,敌人可能还没走远,自己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和霍临瞎扯。 见安清转身朝森林中走去,霍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又想起安清刚刚躲避的动作,急忙放开手,“先生,这边走,学生准备了马车。” “马车你哪里来的马车”安清有些疑惑,霍临第一次来书院的时候身边就没看见马车的身影。 说起这个霍临似乎有些心情低落,“家中原本有一老马,前右腿略有些坡,前些日子赚了些许银子,便做了箱车匣,借此运送家中老母前去医馆,至娘可自如行走,才驾着车前来寻先生,因着不便照顾老马,学生便把它卖于一戏团。” 看起来霍临似乎和那匹老马的感情也不错,安清记得他曾经说过,来书院就已经是做好了长住的打算,当时以为他是随便说说 ,但并不是那样,甚至为此舍弃了一些其他东西。 马匹要饲养起来还是有一些麻烦的,至少书院是没有马窖,霍临显然不想把这种麻烦带给安清。 这还是她第一次强烈的感觉到霍临的可爱之处。 “戏团因着从尚国边境前往楚国都城巡演,刚巧路过运秧村,还受了王族的邀约,有楚国的路引,因着先前的交情,团长同意带我们一程,学生事先把马车牵到了前边,想必加快些动作,夜深之前足以坐着马车赶上戏团。” 安清眯了眯眼睛,看着表面很高兴的霍临,也不知道是高兴又能见到自家老马了,还是别的什么,“还真是巧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安清不相信太过于巧合的东西,那恰巧只能证明某一方算计的非常准确。 这么久相处下来,她已经快要被霍临傻白甜没情商的表象给迷惑了,但其实在书中,他怎么着也算是一军统领,不说武艺高强,管理手下也是有一手的,特别是在军事阵法方面,有时候可以和郝哉莫相比较。 但思虑再三,安清还是跟着霍临走了,这似乎是她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了。 孙公公的人可能还没走远,她这时候除非往楚国的边境跑,否则根本没地儿去,可边境向来是很危险的存在,实在说不好会不会二话不说的就被抓到牢房里去。 马车的速度会快很多,而且孙公公不可能沿路检查过往的过路车队,在四不管的地带,没人有资格这样做,不管霍临是不是真的隐瞒了什么,至少这一程安清搭上的话会安全很多。 被绑在树丛中的马车显然不是霍临卖给戏团的那一架,马匹不老,也没有坡脚,但安清没有追问霍临,戏团和他的关系真的好到了这种地步,能让他擅自把马车牵出视野之外。 既然已经决定了,现在询问这些就没有什么意义,霍临却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哪里不合常理,半句解释也无,甚至没有夸赞一下戏团团长的慷慨与心善。 霍临在外面驾车,安清借着怕被找到的理由缩在车厢内,只偶尔从布帘后面看看外面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景色,埋藏在森林中的民道很少有分叉路口也就是因为此,实在是很容易迷路。 现在静下来想一想,安清突然觉得霍临也挺可怕的,哪里可爱了一点也不可爱 她今早要逃走的决定谁也没告诉,在这之前也没有为此做任何的准备,就连这套便于行走的衣服都是很早以前放在书院说是晕染宣纸的时候穿的。 而霍临做为一个后来者,首先是不清楚秀才失踪的前因后果,就算从只言片语中听说了,那也都是片段式的信息,光看她从后门鬼鬼祟祟的上山又丢了个锦囊就知道她这不打算再回去,也真是厉害了。 如果不是知道她不再回去的话,就不会赶忙把路引送过来,也不会背上他的藤箧,这代表着霍临也不会再回书院了。 不过他比其他人、甚至比胡骁朋都要更清楚苏熠的过往,也就知道苏熠的目标和野心,明白其长久的在招募能人异士,安清的举动无非是在拒绝,只是寻常来说,不同意就分道扬镳罢了,哪里还用的着逃跑,最后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安清觉得霍临一定是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弄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经过,也对,他本来也就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这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并没有随着其母的身体状况好转而改善,发现异常之后想要弄明白身边的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还以为这个傻白甜会一直以为苏熠是跟踪他才到书院的呢,倒是没有一直傻下去。 其实还有另一种更加可怕的猜测,比如霍临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在假装傻白甜,不过除非必要,安清不愿意相信这个可能性,那代表着自己在树干里被发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路可以逃。 主要是她找不到那种可能性的理由,她在这之前可没做什么能够吸引霍临乃至于对方要绑架她的事儿。 马车一直行走到夜色完全降临,才远远的看见一个山脚下有烟火气儿,并非是村子,而是一批人在那里安营扎寨,很显然就是霍临口中的戏团。 “先生,到了。”霍临给安清揭开帘子,旁边已经摆了一张小凳子,踩着就能下来,十足的下人模样。 在一边的戏团团长封里杨眼皮跳了跳,他还是第一次见着霍临如此殷勤的模样,顺着他搀扶的手往上看,一下子就撞进了安清看起来毫无情绪的眼眸中,又慌忙把头低下来, “先生,这是戏团的团长封千里,曾多次于我有恩,这辆马车也是他做主借于我的。” 安清听了自然要道谢,只是在这之间便感觉此人似乎并没有一团之长的威势,神态很是拘谨,看起来好像有点怕她 她没有长得很凶神恶煞吧 和团长见过之后,安清就被带到一个帐篷里,一个很小的帐篷,仅仅只有铺好的被褥和一张矮几,不过好处是就只住她一个人,有些秘密比较好隐藏。 霍临住她隔壁帐篷,两个人在戏团中的待遇算是好的,有些人就是睡在马车和粮草堆中,也不知道大晚上的会不会冻着,仅有的几个大帐篷是留给团里的几个名角儿和正副团长住的。 这时候安清才相信封千里真是团长,而且奇怪的是,只要一离开她身边,这人马上就变得威严起来,颇有点说一不二的气势,弄得安清又怀疑了一次自己的外貌。 还未到就寝的时候,帐篷外有人喝酒划拳的动静,给这四周填充上了满满的人气儿,安清吃了一些送上来的面饼,但没吃还温热着的饭菜,干涩到难以下咽,必要的谨慎让她必需容忍这点艰难。 霍临换了一身衣服走进帐篷,低头看了一眼矮几,没有询问为什么没吃菜,这是很显而易见的,就算再热爱美食的人这时候也应该克制。 “先生,今晚有篝火晚会,要不要出去看看” 和一堆陌生人安清是没有兴趣接触的,摇了摇头,转而问起其他的,“他的字为什么叫千里呢听起来真是有点意思。” 这里的他指的是封里杨,霍临想了想,“或许是他母亲想让他如千里良驹吧”他也不是很确定,于是回答的语气就有些飘忽。 “你见过他的家人” 霍临还是显得一脸无辜,“是啊,一个很和蔼的老太太,现在还住在尚国,于曾经的苏府还是对门呢。” “那个团长是尚国人” “不,不是。”胡凛摇摇头 ,不管怎么看都是对安清的提问没有半分隐瞒的模样,“其母原本是跟着封千里四处走场的,但戏团在尚国时曾被国君留着唱了很长时间,也就买了个宅子,不进宫的时候前厅搭台给客人看戏,后院留着住,后来患上了风寒,身体不好了,这次前往楚国就没有跟着。” 问了这么些不太紧要的事儿,安清终于绕出了自己的目的,“戏团和你是一起从尚国出发的” 前边霍临曾经和她说过,自己是驾着自家的老马到了运秧村,然后把马车卖给了戏团,这说明霍临可能是和戏团一起离开的尚国,毕竟人多有个照应,何况他和团长的关系还不错。 但在树林里的时候霍临又解释说戏团刚好路过运秧村,所以才能顺路搭上一程。 这时间线可对不上啊,这戏团总不能路过两次吧 霍临刚想回答,但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愣是卡了壳,抬头看了安清一眼,烛火中对方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丝毫的笑意。 止不住的有些颓然,脊背也弯了下来,他的谎话技术似乎也很糟糕,一点都没有资格笑李芊然。 “你也该进修一下算学,别像以前那么嫌弃,至少在这种时候就不会露出破绽。” 前一秒还很沮丧的霍临有些惊奇的抬头,“先生,你不生气吗” “为何生气” “我欺骗了你啊” “所以你也知道那是欺骗啊,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像是个惯犯。” 霍临很想反驳,但说他是惯犯好像也没什么错,自从被苏府赶出来之后,那日子就难过了,不坑蒙拐骗多留些心眼,他可能都没有今天追随安清的机会。 “我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原谅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安清这时候才注意到,霍临有一颗小虎牙,小心翼翼看着她的时候微微侧头带笑,眼眸中仿佛也有流光在转动,看着有点调皮的劲头,似乎是在之前就已经确认了她一定会同意原谅自己。 “你还想有下次” “不绝对没有了”霍临瞬间又高兴了,似乎是感觉自己躲过了一劫。 她现在无法轻易的给霍临做判定,尽管表面看起来依旧那么天真,但肯定不是那么不通世事,至于是不是内芯儿漆黑的霸王花,那就还需要观察。 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揭穿霍临的谎言,一是封里扬的表现过于奇异,给了她启发,二是看霍临做了这么多就为了能够瞒住她,也不像是要直接危害她生命的样子。 于是她开口试探,霍临的反应也几乎是最好的结果,她说不生气也算不上撒谎,因为太过于紧张,也确实没有太多的心理活动。 “你为何要做如此多的装点”安清没有询问霍临和封里扬的关系,她觉得只要知道霍临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以及整个过程,那么他与封里扬的关系也应该很好猜测。 “唔”被这么一问,霍临一下子就开始迟疑起来,眼神也开始乱飘,在昏黄的烛光下似乎有些羞赧 “学生以为先生不喜欢权势迫人之辈,又想帮先生,是以”霍临也知道这个理由很荒唐,可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作假啊 也不知道先生会不会信 安清确实理了好一会儿霍临的脑回路,然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霍临的意思是他本人很有作为很有权势,然而觉得安清不喜欢威势太盛的人,所以才装着一切都是封里扬在帮忙。 这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啊,她拒绝苏熠的招揽不是因为对方太有权势好不好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有权有势还愿意罩着她的人在身边,那个人还对她很温柔也能时刻照顾到她的情绪,安清觉得自己也会被养废。 然而那种状况她从来不去奢望,那基本上就和至真至纯的爱情一样,可望不可求,安清向来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运气遇上。 于是说起来,她可能还真的有点排斥有权有势的人,在如今封建思想与礼仪为主的年代,权势真的能压死人,至少压她这种“平头百姓”没有任何问题。 “我记得你曾说自己是苏府的家生子,一度没有钱财给母亲治病。”安清还没忘记自己那一两银子呢,虽然现在也没办法让人还钱就是了,她还是要脸面的。 霍临对于这个询问却表现得有些疑惑和不满,“先生我也记得我说过用治病剩下的零碎铜板做了些小生意,先生都忘记了” 一一定要用这么委屈巴巴的语气说话吗 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一下,安清顺势把视线从霍临那张永远充斥着各种表情的脸上收了回来,随即才反应过来刚才霍临的话意味着什么。 一两银子,不仅给母亲治病,还赚了外出的路费和家里的长期生活费已经很了不起了,然而其实根本不止于此,这人到底让一两银子翻了多少倍啊 “这戏团” 霍临老神在在的点点头,“这戏班子是我买下来了的。” 安清“”突然感觉自己中了一箭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霍临可以做到用一点闲钱到买下一个戏班子 这时候她就很想收回自己让人多学点算学的话,该好好学学的是她吧霍临之前过得那么惨,真可能是造化弄人,环境就是如此艰难,稍微有点转机便能够彻底摆脱窘境。 安清开始自我安慰,并不是她太给穿越党丢脸,而是她在被追杀着,想发展点不动产和护卫队比较有难度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 她刚刚给自己催眠成功,让她觉得自己并不蠢的时候,霍临似乎也很高兴,姑且可以解释为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的解脱。 晚上安清睡得很不安稳,因为有“前科”,霍临的话要说完全取得了她的信任却是没有的,对于她来说信任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书院中得她信任最多的应该是施如乐,那还是个孩子。 她其实还有一些东西没问霍临,但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了,问明白了又如何发现了破绽又如何就算霍临其他的事儿都没有撒谎,之于安清来说也不过就是短暂的认可罢了。 因为根本不会在霍临身边待太久,放松这种情绪也就没必要出现,弄的太清楚明白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有所付出,那么安清就会被认为应该有所回报。 安清真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交付出去的外物,感觉霍临现在也不需要钱财了,她总不能把自己交出去吧 刚刚清晨,戏团就重新收拾好行囊,启程继续前往楚国的都城,在昨日霍临所说的那些谎言中,也有真的东西,比如戏团确实是受到楚国王族的邀请前去演出,手上不止有一个国家的路引。 这说明戏团在这片大陆上,至少是在有闲情逸致看戏的王公贵族中是有名气的,于是安清心里对霍临当初到底是如何买下戏团的经过有了些许好奇,像这样的戏班子,很多王族也会收来家养的,霍临又是怎么争得过别人 “先生。”很平常的赶路时光,安清坐在马车夹板上晃着脚晒太阳,背靠着车厢,只头上戴着个斗笠,黑色的飘纱落下来,完全遮挡住了她的面貌,旁边清丽的声音存在感十足,乍一听犹如黄鹂高歌。 “先生在想什么” 又是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安清有些不耐,如果能看到对方那张绮丽的脸还好些,美人总是养眼的,可惜她戴着飘沙斗笠,根本看不清楚。 “先生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趣又不懂看人眼色” 因为对方的这句话,安清终于彻底的把头转过去,就算隔着飘沙,也可以看到马车边上坐着软轿的人今天穿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袍,巴掌大的瓜子脸尤其白皙,指甲还拿花汁染了橘粉的颜色。 所谓软轿呢,不像是马车只要马匹在走就可以,而是要前后四人抬着走的,安清垂眸瞥了一眼在秋季里大汗淋漓的轿夫,还是没说话,转回去继续晒自己的太阳。 “可是那也没办法呢,我是这里面最大的腕儿了,人家请戏班子就是为了看我,我就是任性又如何” 听着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安清实在没忍住,无声的笑了一下。 旁边缠着她的人名叫朝凰,没有姓氏,他是孤儿,被封里杨收留之后取的艺名,从小就是在戏班子长大的,或许是之前的遭遇太过于悲惨了,于是老天爷赏了他吃饭的本事。 天生如黄鹂般美妙的嗓音和较好的样貌让他在上台唱戏之后就大受欢迎,如今才刚刚束发的年纪,已经成为了戏班子的台柱之一。 但或许是近几年来太顺利了,朝凰的性格很是张扬,要说起来他也挺看得清形势,知道自己能得到那么多特殊待遇是因为自己正红火着,但却又仗着这一点得理不饶人,甚至堂而皇之的把这种潜规则说出口,倒真是有些滑稽。 安清这个游离于整个戏团体系之外的第三者是觉得挺好笑的,但她猜测团里肯定有人不满意朝凰这种性格和做派,只是碍于刚才朝凰自己说的,他是台柱子之一,所以才没办法抱怨。 长久下去肯定会出问题,但安清没打算管,不说她这个教书先生只是半吊子,朝凰也不是她的学生啊,每天过来强行尬聊已经很烦人了,她真是不想搭一句多余的话。 “先生和霍东家真如传言的那样吗是” “朝凰”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本来在车队前面的霍临正骑着一匹略有些坡脚的马过来。 只是安清一点也不好奇那未尽的话语到底包含了什么,实际上她也不是聋了,这并不长的车队里有什么传言一转眼就能知道。 “哟,东家,和班主商量完事儿啦。”要指望朝凰有丝毫的不好意思那是不可能的,光看妆容的话,他看起来比霍临还要成熟,一个男生打扮的比女子都要艳丽。 “前边去。” 察觉到霍临的不耐,朝凰也不好再纠缠,让轿夫加快脚程往前走,只是看起来不太开心。 “先生别听他们乱讲,一群人嚼舌根子习惯了,没戏的时候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霍临生怕安清生气,虽然他自己听着那些话是挺舒服的 但大多数的男子都不愿意被外人认为是断袖的对吧所以尽管安清没有什么表示,他也还是有所担忧。 “无甚大碍,不过戏团里似乎有些阴盛阳衰。” 她这个阴盛阳衰就用的比较巧妙了,戏班子里大部分都是男人,这之中包括唱戏的角儿,那也都是男的,只不过是长得兴许比大多女子都好看而已,毕竟如今的年代是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这个词就听起来有些讽刺,尽管她并没有任何讽刺的语气和意思。 霍临却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对的,直接点头认可,“是了,戏班子的名角儿大多是小生,扮相柔美,好些都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和嗓子,且上台之后基本功就练得不如幼时繁重,闲暇的时候关注的事物总如后宅妇人一般。” 这评价倒是比安清还要一针见血,毕竟她不像霍临一样从小在大家族的后宅长大,不知道寻常妇人是何姿态,她父亲遗留下来的那些个宫妃可不算,父亲刚死那会儿有的还想爬她的床呢。 “朝凰开过喉了” 霍临摇摇头,“还没有。”对于朝凰的性格,就几乎是父亲身份的封里杨也毫无办法,怎么说也不听,仿佛是脑子被蒙住了一样,安清这么一问却是问到了点子上,他要一直能这么红火还罢了,就怕以后开喉出问题。 开喉,也就是变声期,一般少年在十四至十六岁必有的经历,是发育的一种标志,但那之后声音就会发生改变,如果没弄好,对于靠声音生活的戏子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十五岁,按说已经要开始变声了,现在却是有些晚,不知道朝凰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前面还有一劫在等着自己。 就在这时候,车队前面传来一阵骚动,霍临骑着他的老马前去查看,却很快就回来了,那张有些小圆的脸上表情异常严肃。 “先生,前边路上遇见一个晕倒在路边的人。” 安清只是点点头,等霍临的后续,这年头,路上倒着人没什么稀奇的,毕竟那么多流民居无定所,就看你要不要发善心救上一救。 “那人手上攥着一信封,上面写了先生您的名字。”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安清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但她还不能不去看看,她怎么说都算是一个外人,遇上这种事都是给人带来麻烦了,尽管有戏团真正的老板霍临罩着她,安清也实在不习惯矫情的说自己不喜欢那个可能素未谋面的人,然后让霍临去给自己打探消息。 那看起来实在有撒娇的嫌疑,怪让人难为情的。 再说这种闹不明白缘由的事儿实在是不好假他们之手,万一有所隐瞒或者转述间有什么词不达意之处,恐有性命之危矣。 跳下了已经停止前进的马车,穿着鞋底并不厚的布鞋踩在满是碎石的路上有些疼痛,安清却也没吭声,只是跟着同样从马背上下来的霍临,一直走向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 因为这个意外,车队已经暂时停了下来,也差不多到了要用午膳的时间,随行的人员便干脆生火做饭,留了处理那人的空挡。 两人走到最前面封里杨的大马车前,这架马车是整个车队最大的,现在人就在马车里面待着。 不过就算再怎么大的马车,顶多也就塞下四、五个人,不然就会显得过于拥挤,所以在两人到达之后封里杨就从车厢里出来了,除了依旧昏迷不醒的人之外里面还有个随行的大夫呢。 “先生,这是那人原本攥在手里的信封。”这几天知道安清已经发现了霍临那并不高明的演技之后,封里杨也开始变得恭敬起来,双手递上一个信封。 信封是纯白色的,看着比秀才曾经递回来那封材质好很多,上面也确实写了安訫泉收。 一时间倒也没马上拆开看,先是收进了内袋中,然后弯腰准备踏进霍临已经掀开了门帘的车厢,但就是那抬头看向里面的一瞬间,安清整个人就僵在那里没敢动弹。 方方正正的空间里一眼就能把所有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小窗的遮挡物被拉开,午间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涌入,安清从飘沙的缝隙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躺在地上那人的面容。 是是是孙公公啊喂 “先生怎么了”霍临犹豫了一下,还是碰了碰安清,然而没想到的是,弯着腰顿在那里的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吓得马车边的封里杨赶紧伸手去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