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如素》 第1章 君子道无为 一朝穿到古代,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活着。 你是想要一生花不完的金银珠宝坐拥天下美人还是留载青史声名远播 我只想要活着。 不然别的也行,帝王权臣将军王爷,开辟江山翻覆朝野 不,我只想活着。 系统怒了,你能有点出息吗 君无为抬头望着屏幕最顶上的那一个“地狱模式”难度的标识。 他认真的想了想。 再仔细的想了想。 最后他一脸诚恳的说道不了,我还是觉得,只要活着就够了。 章一 行路难 地牢。 “哟,终于死了。” “瞧着断气有好一阵子了,君家公子也真是有够娇气,啧。” 两个巡视地牢的狱卒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男人,见他已经断了气了,便唾了一口。 檐水滴下。 九衢城的这一场秋雨刚刚停歇,雨雾尚未褪却。半城烟笼。 冷色的壁砖上幽烛微晃。 几只灰色的老鼠胆子非常大的四处爬着找寻食物。 “好了,少废话了,咱们快去报告给四少吧,还能领不少赏银呢,回头咱哥俩喝一杯怎样” 狱卒拍了拍衣摆,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末了,将手上的刑鞭挽好重新挂回了腰边。 “四少出手就是阔气,何止喝一杯,那一品香都够上咱哥俩去了十五六次了,嘿嘿。”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 “还是下次吧,前不久劫匪劫狱闹的上头查得严,等明儿个换班了咱哥俩儿再去,你瞧着先去香回楼里点一份美人酥如何”另一人道。 打更的更夫报过了三更时。 狱卒拉上了牢门有说有笑的往外边走去,横竖里面的人已经死透了也就懒得拉门扣。 地牢暗了下来。 有水滴从上面滴了下来,冰凉。 少了光线的刺激后,原本暗藏在地牢稻草堆下的各种爬虫纷纷的爬了出来。 高梁上,一只织网的灰色蜘蛛正趴在蛛网上俯视着地牢里的景象。 “” 过了良久,趴在地上的那个很是狼狈的男人微微动了动手指。 这里是 他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审视着周围,满脸疑惑的望着这片漆黑的地牢。 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他望着自己的手,一阵模糊的重影后视眼渐渐的明细了起来,只是意识似乎还有些混沌。 抬起的手缓缓地落下,横臂覆住了眼睛。 我,还没有死吗 “吱” 紧急的刹车声响起,在那一片刺目的霓虹灯中,周围是一片的喧哗不止。 君无为下意识的伸手去摸那个被摔出来的琴,沾满了血的手有些颤抖的搭在了琴弦上,随即,意识越渐的单薄。 君无为,死于2006年,8月10日,享年24岁。 平息了片刻。 君无为移开了手臂再次睁开了眼睛望着这片漆黑的环境,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几根粗壮相等的柱子上,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神色若有所思。 这里,是地牢 君无为撑着坐起了身,些微的动作好像牵拉到了伤口,引得一阵钝痛让他不由得皱眉。 环顾四周,一片的漆黑犹如深渊一般只看得清大至的轮廓。 君无为顿了顿,他望着自己的一双手,在熟悉了城市灯火通明这样深的夜对于他来说真和摸瞎无异,然而即使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却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这双手并不是自己的手。 他弹了十多年的琴,指腹上的琴茧在厚重不过了,不像这双手,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视线从手掌移到了衣襟,君无为望着垂下来长长的衣摆微微一顿,他怔了怔。手微微一抬,是一片虽然破烂不堪但却极为柔软丝织广袖。 这是怎么回事 四更天时敲响。 屋檐外一片滴落的清明水色映着高悬的昏黄灯笼,灯穗在夜风中轻拂。 地牢里渐渐响起了一阵骚动。 “来人” “快” 君无为正出神的坐在地面上看着自己的手掌思索着。 “锵” 耳畔传来的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越发的明显清晰,他怔了怔,寻声音望了过去,正想要站起来一看细究,却发现一双腿像是失去知觉一般的完全使不出劲,不待他站起来便直接栽进了稻草堆里。 牢宠外一道黑影闪过。 是一个穿着一身漆黑色劲衣的剑客。深色的黑全然的融入了这片极暗的地牢之中,不断的有狱卒举着火把大喊着冲了过来。 “有人劫囚” “快来人那个劫匪又来了来人啊” “全面封锁全面封锁全面封锁一定要抓住这个该死的劫匪” 明晃晃的火把举了起来,火光蔓延照亮了这片漆黑的暗色。 那个一身漆黑的劲衣剑客凌厉的转手横剑,径直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招招狠戾却毫无杀意,只重创了沿路的狱卒便往地牢的深处杀去。 明焰的火光蔓延。 火舌在阴冷的地牢中猛地一跳。 君无为挣扎着从稻草堆里坐了起来,抬头闻声望了过去,却正对上那个逼退了狱卒朝他这边冲过来的黑衣剑客,对上了这个她那双黑白分明眸子。 “你”君无为怔怔的望着。 只触目的一瞬,那个黑衣剑客便倏地低下了头没有在看他,握手的剑微微一颤,似正准备直接劈开牢锁,却发现牢门并没有锁上,当下一怔,随即没有多想的扯下了缠着的门链打开了牢门。 “来人快来人劫匪已经到了最里面的牢房了快来人啊” “抓住劫匪一定要抓住劫匪” 那个黑衣剑客打开了牢门冲了进来向他伸出了手,君无为下意识的抓住了对方的手。 那人托起了他想要将他带走,只走了一步,君无为就跌了下去。 他只觉得这一双腿无比的陌生,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听不着一丝的使唤。见他摔了下去,那个黑衣剑客转过了头神色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不及细想的一把捞起了他的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背上想要一力背起他。 “等” 君无为刚想要开口,却不比对方动作来得干脆。 于是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仿若泰山压顶一般的倒下下去,一把将对方压在地上。 “咚” 那个人被他这么一压便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闷痛的哼了一声。 “” 不知道磕到了哪里,君无为也痛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认为能够挑战成功背个百二三十来斤的成年男人 君无为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前来劫狱想要救他的人,是一个女孩。 而且还是一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在那里” “快给我抓住这个劫匪”越来越的守卫冲了起来。 那个女子听到了声音,便转身想要起来,却不想身后压着的人竟似半点儿也不得动弹一般。 这方侧身一转,却见他直接压了下来,当即瞪大了眼睛。 “” 君无为也是不想她竟然会突然有所动作,被她一带一拨站不起来的脚,只能连同着整个身体直挺挺的扑了下去。 对上了她那双满是惊骇的眸子,眼见着自己要贴上了那个姑娘,君无为当即一撑双臂。 “啪” 冲进来的火光点亮了这片黑暗的地牢。 冲进来的人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全然呆在了原地,直张大了嘴巴,像是快被惊掉了下颌一般。 照火中。 有几缕青丝落了下来,是他的发。 撑开的臂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却像是把她锁在了自己的身下一般。 这个姿势,暧昧的可堪色气。 君无为落下了视线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个女子。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不。 很尴尬。 就在他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 “淫贼” 那话一落下,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便见自己被对方一力掀飞撞上了一旁的冷砖石壁上 “咚”真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谁 所以说,他只要活着就够了。 活着已经够艰难。 被掀飞撞向旁边石壁后的君无为完全像一滩烂泥一样的掉了下来。 “嘶”他吃痛的闷哼了一声,一手压在了被撞伤的地方强撑着半支起了身子,估摸着自己这会儿又断了几根肋骨。 疼。 是真的疼。 却正是这样断骨的疼,让他深刻的感觉自己还活着,即使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他还全然不知,但唯一清楚的是,此刻他还活着。 以及,眼前这个来劫狱的人是真正的想要救他。 “我” 那个姑娘是在异性破线接近的本能下掀飞了他,却不想他这方撞的这么狠,惊愕之余,倒抽了一口冷气,眸中莫名生了几分恐惧,便做了三两步冲了过来想要扶起他。 火光一跳。 只听着铿锵的脚步声疾步而来,无数冲进来的守卫将这里顿时围得水泄不通。 “拿下他”当首的掌司大人傅棋沉声喝道。 “锵” 霜寒的剑刃在横目之间直泛着一层冷光。 握剑的手一挽,却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那女子纵身而起,侧足一踏一旁牢笼的铁栏,便做长身一掠踩向了攻来的守卫手中的长矛,小步疾行。 她直冲向了当首的掌司大人傅棋,似乎想要一力拿下他做质。 “锵”七支长矛可堪强悍的错杀而至,直将这劫匪强拦了下来,傅棋在一众守卫的保护下脸色发白的退了几步。 扑了个空。 眼见着擒下人质再无可能,那个女子便当机立断的提剑挑落了地牢里灯烛。 落下的灯烛,借助着洒落在地上的烈酒登时烧起了一片大火。 “走” 她再一次冲至了君无为的面前,一把拉住了他。 “我伤的重,走不了。” 君无为又被她拽了几下,直感觉自己像快散架了一般,吐出了几个字,“脚好像断了。” 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断的不止是脚,但这却是最致命的问题。 “忍一忍,我背你。” 她说着,又一次拉起了他的胳膊环过了自己,想要试试将他背起来。 这方她有了心理准备,虽不至于又一次被超过自己的重量给一把压了下去,却走得非常的吃力。 “” 君无为身上本来就有伤,被她这么一拉一拽,感觉伤得更重了。 却看她这么艰辛,着实不忍心怨责于她,只得咬牙硬撑着。 虽然眼下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方是在大牢里,还是个看着像死牢的地方,无管如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总归是没坏的。 火势高涨着,一时之间整个地牢乱成了一团。 “救火快” “不能让那个劫匪逃了” 君无为望着身下极其吃力背着自己的姑娘,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她几乎用了吃奶的劲背着他往前走。 这个女子并不精悍,相反,非常的瘦弱。 不断的有守卫冲了进来,更甚至惊动了城中的禁军,那个女子得几十支长矛的力量震退了数步,望着冲进来的禁兵,登时神色大变。 君无为伏在她的身后能感觉她身体明显的浑身一僵。 “来人给我就地拿下这个劫犯不论死活”傅棋站在地牢唯一的出口处怒声的挥袖下令。 “是,大人” “是,大人” 明焰的火光跳动着。 火舌舔舐着牢狱里的木门与刑具,她背着他望着走过来的禁兵,不断后退着。 垂下的手死死地握着那柄剑。 “把我放下来,你自己逃。”君无为说道。 “” 骤然听道他这一句话,那个女子有些惊愕的侧过头望他。 他想要活下来。 而不是拉人陪葬。 君无为伏在了她的背后望着眼前一片席卷而来的大火,望着火中不断逼近的禁军与守卫,他道,“你一个人应该逃得出去,不用管我,我自己想办法应付。” “” 禁兵越逼越近。 女子死死地握着剑,随即松开了他的衣服。 “你” 君无为正想要开口询问对方是谁,话刚启,那人却已经站了起来。 映着跳动的明火,那一柄垂下的剑冷冽生光。 长剑过处是一道秋泓之色,如破竹之势一般锐不可挡,见她长身掠过,身形极为敏捷,劲身素裹,长剑缠腰而旋避开了对方的银枪。 “快拦住他” “关门给本官关门绝对不能让劫匪再度逃了” 君无为靠在了墙壁之上,抬头望着她纵身踏上了长矛,便是一把拦下了横扫过来的银枪,拧身之间,长剑一挥,斩下了数支纷射而过的箭矢。 当真是很俊俏的身手。 只是不知道那面具下是一个何等英姿飒爽的女子 以及,她是谁 “小心”君无为惊开了眸子,见一柄银枪刺下,直挑开了她的左臂穿刺而过 “呃” 那女子一阵吃痛,便没有在顾着留手,反手一剑削了下去,竟是直接斩断了对方的手腕 鲜血暴破,直溅向了她的面具,像是没有想到会这样一般,黑衣人猛地一僵,竟似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望着断了手腕的禁军连声惨叫着。 “快走”君无为见她像是被骇住了一般的呆站在了那里,当即喝了她一声。 得他这般一喝,那个女子顿时回过神来。 “射给我射” “一定要抓住他” 起剑。 长身之下一扫而起的剑扫落了无数支飞射而来的箭,丁当响作了一片。 “锵”破开的箭矢,她长剑而斩。 “砰”地牢的门沉然的关上。 无数的禁军与守卫冲了过来想要拿下此人。 退步。 黑衣人用脚一抵后石台,借力斥退了压下来的禁军,随即翻身转剑,势如破竹的冲了出去 少了他这个累赘,竟是无一人能拦得住她。 君无为重咳了几声,靠着身后的墙壁望着,虽不知她是何人,但她此番强闯地牢是为救他,他自是希望她能够安然。 “锵”折剑下,便是沉腕一斩地牢的那一把门锁,却是坚固异常。 那黑衣人见状当即反手横剑,一剑裂开了十数个狱卒的衣物,一手抢走了掉出来的那串重门的钥匙。 意外的聪明。 并且反应非常的快。 君无为缓了过来,便是站在那里望着地牢中混沌的局面,心里却是越发的对这个女子感到好奇。 “给我拦下他”傅棋怒然而喝。 “嗒” 自背后刺来的银枪被她反脚一踢,拧身之间,却是如游鱼一般的避开了数十支长矛的攻势,一脚踩在了牢门的铁栏之上,翻身中,长掠去,手中的剑直指向了掌司大人傅棋。 “”霜寒的刃惊开了傅棋的眸,在连连后退之中,只是这一次却没有逃开。 无数的人动作在一瞬间硬生生的僵住。 剑,架在了傅棋的脖子上。 “你大胆狂徒”傅棋这方被她擒住,竟是气得发抖。见她将剑抵着自己在无数的守卫和禁挥面前往牢门移去。 主城司在手,一时之间无人敢得妄动。 “都停下做什么守卫禁军弓箭手该死的谁让你们停下不要顾及本官,给本官拿下这个劫犯” “谁要是再敢后退畏战,本官一律重罚” 怒喝之下,几方守卫和禁军相觑之下再出长锋。 那黑衣人却是以他做盾,缓了几方的攻势,正在这一方拉锯之中,她套出了钥匙打开了那一把重锁,正准备打开牢门 牢门外无数的银枪长矛刺过 黑衣人微微后退,折步将傅棋挡在了前面。 牢门外的士兵看清了是掌司大人,登时不敢妄动。犹豫退步间,黑衣人将傅棋推向了牢门外的一干士兵,在他们一脸惊恐手忙脚乱扶起掌司大人的时候,随即长身一掠往外冲了出去。 “追给我追”傅棋一手甩开了士兵们的搀扶,怒喝道。 “犯上作乱者一律不得姑息狱卒将被犯人押回牢笼严加看守所有禁兵即刻起巡察整个九衢城,发现行踪诡异者带回由本官亲自审问” 傅棋沉着脸一把拉平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继续下达道,“传令下去,当天值班的狱卒以及更夫到九审台” 整仪的手不经意摸到了颈间的血,傅棋登时瞪大了眼睛,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大人” “掌司大人” “不好大人晕血了快去叫大夫” “” 帅,不过三秒。 地牢中的明火已经被扑灭。 几个狱卒将坐在牢笼外的君无为重新带回了牢笼里将他丢了进去。 三把重锁锁上。 君无为重新坐在了牢里的稻草堆上,双目隔着铁栏望着牢笼外壁插上的火把,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几个狱卒的身上,思忖的眸子微微一沉。 正巧那几个狱卒一手挽着刑鞭也正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他。 “不是说君家小公子已经死了吗” “这竟真是他他不是断了气了吗我和虎子刚刚亲手检查了的”之前巡视的狱卒不可置信。 “邪门了这是” “说来,君家小公子没死,那岂不是应验了应天师的话” “嗯应天师的话” “天怒祸子,洪刑遗恶,生时家破,死后乱世。” 年长的一个老狱卒将刑鞭收挂于腰间,磕了磕旱烟,神色咸淡的道,“今儿个地牢里没死成对他来说是祸非喜,几日后应天台上应天发刑,活剐之下烈火焚身,便是连个全尸都没有,死在这里可不是好过些” “” 活剐 君无为闻言悚然的望了过去。 “说的也是,可不就是他自己选的死吗活剐,啧,真是想想都觉得发寒。” “” 狱卒一边说着一边走回了地牢的中堂里。 君无为只觉得胸口强压下了一口气,久久不得出,直哽在喉。 他环顾了一番,但望着地牢之中的布设,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泼了一地发馊的饭菜,和几只倒在了地上的耗子。 手,无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脖颈,那里留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 那是只有自己才能抓住的抓痕。 “” 活着,是真的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是 当夜。 “哦他竟然没死” 半钩冷月。 水榭亭阁中有人正在捻香,听完来人的汇报后有些意外的侧目,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勾起,深浅难辨。 “回四公子,暗线来报,君如玉确实没有死,并且就在方才地牢又见劫狱之事。” “” 华冠玉袍,衔珠垂带。 那人一边捻着香一边听着,听到了这里但微敛下了眸。 “所幸傅棋大人带禁军及时赶到,才拦了下来。”影卫沉色道。 捻香的手未有停下,那人睁开了眼睛,“可知是何人” “还不知道,那人身手很了得,一干禁军竟然拿不下他,虽没有让他劫成,但是还是让他给逃走了。” 捻香的手一顿。 那人似有思忖的说道,“禁军竟然都拿不下他城中竟有这等高人” “掌司大人已全面加强了城中的调备,连夜彻查,目前尚未有消息。” “” 滟滟的水光折了月色照进了他的眸子。 落目之间似有所思。 “君如玉那边现在如何”他问道。 “”说到这里,便是连影卫也沉默了许一会儿,方才答道,“按令重新给他送了一份长眠宴,但是这一次,他将饭菜全喂给了耗子。” “哦” 听到这里,那人却是不由得讶然了,却作笑了,“可别跟我说,他现在又想活了” “目前看来是的。” “” 夜色更深了。 君无为正坐在地牢里面色沉凝的望着不远处不断挣扎着哀嚎的几只灰老鼠。 “吱吱吱”那是痛苦极至的嚎喊声。 等过了一会儿后,耗子的声音渐淡了下去,连同着挣扎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小,只抽搐着咽了气。 旁边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等那老鼠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君无为也闭上了目,虽然面上依旧不见风云,但是心底却是却作倒吸了几口凉气,连同着整个身子都觉得悚然的发寒。 那是在死亡接近时的后怕与自生而来对死亡的恐惧。 “啧,你可真想好了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不死,几日后你可要受那活剐之刑,到时候你便是想死都死不了了。”送饭的狱卒挽着刑鞭皱眉说道。 “我竟是可以选择现在死还是几日后死吗”君无为闻声望向了他。 “现在死是对你最后的仁慈。”狱卒道。 君无为眸色微动。 所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选择了现在死。 今夜的这一场死亡,并不是旁人暗害强加的,而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心求死。在了无生念之后,一饮长眠,步入了那黄泉之国。 既然能有选择的机会,那么至少他还有喘息的余地。 如此,当重的是他要先了解大概的情况。 落目间,君无为侧眸望向了狱卒,冷声问道,“为什么将我抓入地牢” “哈,你做的那些个伤天害理事,自以为手脚干净没落下证据便无人奈你何公子,人在做,天在看,你就是瞒过了任何人,也骗不过这上天” 君无为闻言不由得有些讶异,连带着灰败的瞳色一瞬间亮了起来。 那狱卒满见夷恶之色,道,“应天师占下的十六字卜,示你祸乱天下,你还想狡辩什么” “什么十六字卜” “天怒祸子,洪刑遗恶,生时家破,死后乱世。”狱卒说道这里忍不住唾了他一口,“呸,你个灾星” 只是,这样 大部分国家的古时都有信天尊神的迷信,在科技落后的时代,人们在面对世间很多无法用常识解释的事情便把它推给了神鬼之说,天师,祭祀,巫师等职业随之而出。以能上达天听下闻民愿而握以高权,牵引民智。 一句话既可定人生死,更遑论还有筮卜在前。 但如果是这样。 如果只是这样,他便还有一搏的机会。 “怎么他竟不肯走这长眠宴吗”几个狱卒走了过来正准备换班。 在经过几次劫狱之后,整个地牢便犹如一张崩紧的弦,君无为此下的牢房更是成了当首看视的对象。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当前的那个狱卒忍不住抱怨。 “唉,有什么办法,你可不知道,夫人本是正当临盆着的,偏生半夜摊上了劫囚这么个事,回头大人晕血症又犯了,掌司府现在正乱作了一团。” “果然是个灾星”那狱卒听了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君无为这一番只觉得百口莫辨。 换了班。 换上了常服的狱卒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夫人生了吗” “生了,生了,还是个大胖小子呢,这方去没准还能讨个喜。” “那我兄弟两人去讨杯酒喝去,你们仔细着些这个囚犯,大人再三交待绝不能让他逃了。” 那个狱卒交待了几声就邀着去喝酒了。 地牢中的门开了又关上。 关门的风掀动了壁上的焰红,直引得一阵跳动。 祸子乱世吗 君无为望着那燃烧着正旺的火把,红焰明火清明的映着那双深色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暴戾厉色,更没有之前的轻浮欲染,留下来的是一片沉如湖水的静息不定。 俨然像是映照着另外一个人一般,难以捉摸。 小烛热泣。 一间简陋的竹舍之中有烛火微跳,半支的窗舍隐见了一个一身清素的女子。 一件黑色沾血的劲衣置于火盆中燃着正旺。 她坐于桌前,就着烛火给自己上着药。伤药灼着血口引着一阵烈烈的疼意,额际之上不由得冒出了一排冷汗,她一边咬着药布一边绑着手臂上的伤口。 “嘶” 火光正照着她微蹙的眉。 见她鹿眸明目,低目微掩着,半挽起的素髻,两鬓小扣一带星碎的晶帘,那珠石在低首间微漾,却是一个很是清秀的女子。 包扎好伤口后,她放下了衣袖,随即将燃烬血衣的火盆端了出去,埋进土里。 舍外,是一片竹林,一片雀鸣声中,见几只野鹤正踱着步子很是悠然。 待处理好了一切后,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那一柄素剑,望了许久手中的佩剑,随即抽开,见凛然的剑光映着一双温软的眸。 收鞘。 她抬头望着那一片竹林,纵身将佩剑藏在了一棵巨大的竹子之中。 时转日升,此时天色已明。 整个九衢城在阳光下渐渐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王家大婶,今儿个又来洗衣服呢” “张家娘子,这几天你不是腿脚不便吗” “唉,有什么办法,总得赚些银子来补贴一下家用,不然可不得饿死” 城外不远处的清平村里,顺着河水的声音听几个洗衣娘早早的赶了过来做工。 这群洗衣娘多是清平村人氏,日子过得很是艰苦。 这会儿日头只是初升,却不想在河边已有人先到了,而且还是个往日里眼熟的。几个洗衣娘望了一眼,便皱了皱眉头。 “呦,君家小娘子又来洗衣服了” 执素见她们走了过来,只作低下了头,也不回话。 “能借个位吗少奶奶” 那些个乡婶自是没有个客气的,虽然听着是在问她,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便挤了过来想要占河中上游的那块洗衣石。 执素生得清瘦,一挤便被挤了出去,她抿了抿唇,也不多说什么,只抱着衣盆往下游挪去。 “张家娘子,你也别太欺负人家。”同行的孙大娘多少有些看不下去,“这日子,大家都不容易。” “孙大娘瞧你这话说的,我只不过跟她打声招呼罢了。”那乡妇笑呵呵的说道。 “唉” 执素来得早,等她们到来摆好衣篮的时候已洗得差不多了。 便一把抱起了装着洗干净衣服的衣盆准备交给丝织坊的大娘清点,不想只走了几步,脚上一时不着,竟踩到了一个衣锤,身体下意识的前倾了过去,当下心中一骇,作得踉跄数步,虽然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倒,却教手中衣盆里的衣服落了下去。 “喂你踩我衣锤做什么仔细着,这要是坏了你赔得起吗”另一旁的洗衣娘斥了她一声。 “抱歉,抱歉。”执素嗫嚅的说道。 这衣服却是只能再洗一遍了。 蹲下了身,执素伸手拾拣着分散在地上的衣服,握着手中的衣物,耳边是洗衣娘们小声的讥笑与窃语,她顿了一会儿,却只作低着头,抿直了唇线不发一言。 这日她来的最早,却是最晚离开。 织坊的大娘清点完了一遍衣服后,扣了她一枚尾子当做怠工之罚。 执素没有多话,只是领到了五枚尾钱后前织坊的大娘道了声谢谢。 正是这会儿,正巧赶着君府的丫环从村外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见到了她后松了一口气,忙道,“少夫人,可算是找到你了” 织坊的大娘见她有事便走开了。 “能做的,我都已经试了。”执素是知道君家找她做什么的,她垂头摇了摇,“抱歉,我亦无能为力。” “应天师筮卜下的天令下是无人可违,老爷也是知道的。” 那丫环喘了几口气,待气平了些后道,“几日后是七公子往应天台上受刑之日,依城中惯例,由家眷送行道慰,老爷希望到时少夫人能够送少爷这一程,除此之外,已无他求。” 数日后,高日。 但见一辆囚车从街上经过,轱辘声转,一时之间引得城中无数早办的百姓注目。 “那不是君家的七公子吗” “呵,那恶霸终于得以绳之以法了” “呸” 君无为身负着枷锁坐在囚车里游着街,只闭了目回想着所能想到的信息。 他亟待理清楚的事情。 这几日,在从地牢里醒过来之后,一切发生的事情,以及零散的从狱卒们的口里捞到了那些讯息。 君无为大至知道了几件事情。 一,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姓君,叫君如玉,是君府最小的七公子。 二,君如玉生前没少干过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是手脚做的干净没有留下过什么致命的证据,在碍于君府的钱势之下多做了不了了之,但是想要他死的人保守估计排着队能绕地球转个圈。 三,这个城市叫九衢城,是一个叫隐国国度的城都之间重要的枢纽之地。 隐国 这是什么地方 君无为思忖了许久也不清楚当中的曲折门道。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这一种形式继续活下去,这让弹了十几年琴性子被磨得无比沉静的人也觉得有些困惑与茫然。 现在,他到底应该算得上是谁呢 君无为 还是君如玉 君无为睁开了眼睛,隔着囚车望着街道两旁的百姓。 “真是大快人心,终于能严惩这等跋扈的纨绔子弟” “可不是” “这该死的君如玉,便是死上几百几千次也难消了我心头之恨” “烧死他烧死他” “烧死他” “” 群声越见的鼎沸。 答案,已然是显而易见。 无论他前身是谁 ,此一刻,他是这城中受千夫所指干过一堆缺德事的恶霸纨绔。 君无为被几个士卒锁了琵琶骨押往了应天台,刑台一时之间便围满了不少九衢城的百姓。 刑侍接过了他,将他绑在了应天台中心的腾龙天桩之上。 君无为却也不挣扎只立于高台之上将刑台下的一切人事尽览。据说,因为君家小公子的祸子刑克之名早在数月之前便已被君家族谱除名,逐出了君家。为此,君如玉的生母大病几场,如今依旧卧病不起。 视线一顿,却是停在了立于刑待旁边的那一个提着食篮,神色有些胆怯的素衣女子身上。 一身简素的白衣落身,柳眉低垂,淡施粉色。 鹅颈佩璎,皎白的颜容是一剪秋波微怯,她正低垂着头望着应天台的地砖,一双手紧扣着手上的食篮。 她 “刑时前刻,由犯人家眷送行道慰”应天台的案桌前,傅棋将玉令取下宣示道。 执素听完便站起了身,低头向坐在主台上的傅棋大人微微施礼,便提着食篮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君无为望着她提着食篮低着头向自己走了过来。 走近了。 近得能够见得到她鬓上的珠石晶碎。 更近了。 只见她停在了他的面前委身向他一礼,随即拉开了食篮,里面盛着一碗熬得正香的红枣鸡汤,她伸手将那碗鸡汤端在他的面前,轻声的唤了他一声,“夫夫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我 “夫夫君。”眼前的素衣女子轻声唤他。 应天台上。 被束于天柱上的君无为久久的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她,见她柳眉鹿眸,半施粉黛,有些怯色又有些坚韧。 鬓间的那一对星石晶帘是她身上唯一的饰妆,整个人落得极其的清雅素静。 这 君无为出神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这几日在地牢里他左一句右一句,模糊的捞到了狱卒们数落着君家小公子的一箩筐的罪行,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君如玉不久前新娶的那位小娘子的事迹。 这番见着了,他却是止不住的愕然。 他想像不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无比柔弱而怯懦的女子。 这姑娘多大了真成年了有十八岁了这得有多大的勇气与大幸,将自己的余生托给那等的纨绔子 她看上去实在太过瘦弱了,纤细的仿佛不堪一握。 君无为听那些个狱卒说这君家小公子脾性不好,非常的暴躁乖戾,经常三句不合就直接动手,在没被君家逐谱除名之前,仗着君家的钱权可谓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过,真不知道这样柔弱的女子是怎么在他的手下度活的。 “夫夫君。”见他没有反应,执素持着汤匙有些无措而畏惧的望着他。 君无为低下了头喝了一口。 执素微微一愣,没有预料之中的戾色横秋,更没有预料之中的暴怒叫骂,眼前的人变得有些沉静,沉静的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很好喝。”君无为说道。 “夫夫君”执素怔怔地望着他。 自打那碗饭菜喂了耗子,他便是不敢再吃牢里的东西了,算来已空腹了几日,原是崩紧了弦想着生死大事,便也不觉得有多饿,这方被她手中的这碗香气四溢的鸡汤勾出了饥意,便才觉自己这方着实饿极了。 这一顿是否也是有毒的他不知道。 只是很莫名的,相信她。 “” 食篮正放在了脚边。 执素一手端着碗有些出神的望着他,目光见了几分疑惑之色。 尝了几口压下了饥意,君无为从碗里抬起了头,他想自己这方许是有些狼狈的。 “谢谢,我很喜欢。”他说道。 “夫君” 像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人一般,执素望着他。 时至正明。 日云半开之中,天色俨然一片半昏半明的交替之色。 傅棋看着滴漏下的时计,将之前取出的刑前的亲眷慰送之令扔进了火坛,随即取出了刑令悬于神台之上。 “应天师” “是应天师大人来了” 刑台之下的百姓一时像炸开了锅一般的议论纷纷。 只见着应天台的另一边神台之上,有一个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斗令的人走过来。 执素被刑侍带去了一边,那一碗未饮尽的鲜汤在拉拽之下泼了一地,连同着那只青碗碎成了几片。 官矛架错而拦,她扒着刑侍的官矛银枪上,举目望着天柱上被绑着的男人。 走向天台的应天师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一卷黄色的天诏,宣读了起来。 “天誓有云其子君如玉生于阴时昭起,为荒时洪刑之罪首,鱼巯之遗。其生时为恶,无恶不作,伤人克亲。今,祸子天怒降灾,为合天意,当于应天台行血火之刑,以警恶遗” “天昭誓下,当请民声。”应天师合起了宣召,一只手高呈着召文望向刑台下道。 应天台上一片寂静。 台下九衢城的百姓一脸恶色的望着天柱上绑着的男人。 “这等纨绔恶徒若是不死可谓天地难容” “我请天命,将他挫骨扬灰” “君如玉必须死” “烧了他烧了他” “” 刑台下,是一片鼎沸之声。 像是在钱权之势下积压了许久的怨恨,这一朝,终于得到解脱一般,便是民声一波高过一波,一浪胜过一浪,自有不将他拔骨啖肉便不甘心的恨意。 君无为却是望向刑台一旁的那个素衣女子,见她半是疑惑半是纠心的望着他。 望向她的眸子,犹如洞如观火一般的明清。 只在听完了应天师宣读的天诏之后,他神色不变的移开了视线望了一眼天空,又缓缓地将视线落在了那个一身深蓝色长袍斗令的天师身上。 “哈” 突然,像是忍不住似的,他长声一笑,极见突兀的一声笑听着非常的醒耳。 就在众人为这一声而心感莫明的时候,他却是笑得更为的狂妄了。 执素扒在刑侍的官矛上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嗫嚅的唤着,“夫夫君” “哈哈哈哈” 那一声声的长笑笑得可堪狂妄,讥讽之色尽显。 君无为将头枕在身后的天柱上,幽然的神色满是玩味的望着那个应天师,“这就是所谓的天誓昭云吗” 应天师举着天昭冷色望着他,“于天不敬者,罪责倍重。” “欺天愚民者可有其罪” “罪者天刑。” 君无为微微一勾唇角,神色见了一份盛然凌人,“我这里,有另一份天誓昭书。” “哦” 双手尽束于腾龙天柱之上。 君无为却是朗声说道,“天誓有云遣神者入世察民,尝以百苦而昭其民心,此神者为仙皇之裔,雨泽之后。行明恶暗善之谋,当平天下之大材,以留名百世,当成天命” 应天师皱起了眉头,“此神者为何人” 君无为望着眼前的应天师,微微勾了勾唇角,神色平静的说道,“我。” 话方刚落。 本是昏明交色的天空突然暗沉了下来,阴沉的天空之下骤然被一道闪电撕裂天屏。只片刻,已是乌云掩日,天色诡变,轰然打响的天雷响彻四方,震耳欲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鸣镝 “哗” 一道蛇形闪电猛得拉开天屏。 只听轰鸣的一声雷鸣声震彻整个九衢城 一时之间,风云诡变。 那是一旁待命的司掌天象的监天师也为之骇然的天象异变。 隐国之中无论任何极刑都必当处于正日烈阳之下,以三日夜卜星象,来确定刑日正明为顺天大吉而得以施刑。 这几日天道星斗诡变非常,虽算卜出今日为大明可刑,却不料中日竟会陡然阴下。 “君如玉是傻了吧谁给他胆子自封天神” “可不是失了志” “天台之上岂容你这恶徒狂言我请天命,定要就地惩办了他” “天师大人这等恶徒断不能留于世上” 虽然被这一道轰然的天雷声给震住。 但是刑台下的百姓在听罢被绑在天柱上那个男人的狂言后,却是一时之间怒不可遏的大骂起来。 “”君无为却是不语,除了第一声语出惊人之外,他只是玩味的望着应天师。 然而越是这样,却越是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揣测他在想什么。 那是非常盛气凌人的气焰,在微勾的弧角之中。 那眸,镇定非常。 怕 他自是怕的。 任何人在面对死亡,在接近死亡的时候,都会止不住的害怕。 但断然不能只是怕。 若一直深陷在死亡的恐惧中不得所拔,那便就真犹如泥沼之陷,只能一点一点的被吞噬怠尽。 “”应天师与监天师面面相觑,竟也一时拿捏不住,更别说是傅棋。 傅棋自来是不信天命的,但是面对此中的诡变却也不由觉得有些心惊,只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二人,自有请示之意。 应天师一手呈举着昭天文,淡淡的说道,“天雷有示,惑天愚” “天雷有警” 只当他一开口,君无为长声喝道,“我当为神裔之后入凡察世,犯我者为辱神明,应天师,辱及神明之罪,你可担当得起” 天雷隐隐流动。 君无为靠在天柱上神色狂傲的望着刑台上下的众人。齐天之下,那是围观的一干民众有目共睹的,眼前被束在天柱上的人,没有往常的桀骜不驯,没有先日的狠戾残暴。 那是铮铮傲然的气宇,在那一双沉静的眸子之中。 刑台之下一时哗然不止。 这是一步险棋。 君无为望着应天台上一片哗然大喧的民众与神台之上的应天师和掌司傅棋大人。古而常有敬天畏神者,而古往今来贯穿中西,在籍典之中向来不乏扣上亵渎神明之罪而受斩刑的冤魂。 给古时候的人科普天下无神论的可行性实在太低。 在民智未开大多数人选择奉天信神的时代,最好莫过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你说我是鬼,我说我是神,是真是假可谓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相信哪一边。 这是一场心理攻讦战,重在取信于人,得受民心。 “荒谬区区乱世祸子竟敢妄称神明这等罪责,你当” “你大胆神者在临,你既身为应天师,自当顺应天命,此番反其天道而束我于此,辱及神明,天雷已警,你还不给我跪下” 君无为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睨目之间神色满是冷傲。 攻讦心理最当重的是藏匿自身与外攻敌手的气场同进,迷惑局势,威而震慑。须有先发夺人之势,藏于畏色而佯于镇定,在无形中给予对方强大的心理压力,影响对方的思维判断,从而引导局面。 一枚黑色的棋子落下。 在现世,在那棵松柏树下的那一个幽静的茶馆里,郭平怀落下了黑子,神色微有调侃的说道。 君无为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到棋友郭平怀的这一番戏言之说,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郭平怀弈棋的水准并不高,是一个非常擅长打心理战很会忽悠人的臭棋篓子,没少来琴馆找他对弈,在段数上郭平怀比他差了一大截,但是让君无为奇怪的是,对弈之下反倒是自己输的比较多。 那天,两人一如往常的下了一盘棋,他输了。 寻问之下,郭平怀如是这般说道,只是其中真真假假也当只有他自身知道。 在这样一个假借神明行道惑世的古时,扣上亵渎神明将在任何地方是一宗大罪。 那么,就看谁能给谁扣上这一顶罪冠。 没有人看得出君无为内心无比的紧张,握拳的手笼于袖中。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全然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其它的助力,或许没有,有的只是一君寄望他早点死去的路人。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最能仰仗的那便就是自己。 天雷连续轰鸣作响。 九衢城的上空变得无比的诡谲骇人,不知是否是心理因素的影响,让城中的百姓觉得今日的天空是史无前例的暗沉,乌云压顶之势,仿佛即将天塌一般。 “看天象有变” “真的是有人辱及了神明” “怎么办怎么办看这天象好吓人的样子” 刑台下哗然不止,如炸开了锅一样渐渐乱成了一团。 即使隔着一层深蓝色的斗令,但是也能够看得出这位应天师被气得不轻。 在隐国,是绝然不会有人敢如此如应天师不敬。即使是之前的君如玉仗持君家厚实的钱权在九衢城横行霸道,也是绝对不敢说出这番妄言。 即使在场的百姓都觉得无比的不可思议,但是明显的,眼前的君如玉真的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天雷示警在于怒你诳言冒充神明此番罪刑你当万死不得全身”应天师怒斥。 “你以何言断定我为祸子而非神明” “神筮有言” 君无为长声笑了起来,朗笑之中无不狂傲。 罢了,他将目光落在了一直站在应天台一旁手足无措的素衣女子身上,那个女子有一双鹿眸星目,当是生着无比乖顺怯懦,只在细察之下的眼底窥见一番柔韧之色。 见他望了过来,执素本能的慌了。 君无为看出她的害怕,便放轻了声音的问她,“你当是我妻无误” “是执素永生不敢忘记夫君的救命之恩”执素很是紧张的说着。 “那么,你来回答我。” 君无为在听到救命之恩四个字的时候心理不觉有些讶异,君如玉横竖怎样看也不是那种能行善施恩之人。 “君家可曾有家破灭族之灾” “不曾。” “隐国可曾有动荡之祸” “没没有。” 君无为转过了头望着了应天师,神色冷傲,“那么应天师请回答我,神筮之言,说我生时家破,死后乱世既无一应验又当作何说” “乱世之言当是你死后之事” 君无为大笑了起来,“说得好既然是我死后之事,那我更加断不得死,否然,依照神筮之言,隐国将由我死而乱,如此之说,我岂非更要活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铩锋 应天台下满堂哗然。 天怒祸子,洪刑遗恶,生时家破,死后乱世。 十六字卜,字字诛心。 但是细究下来却是非常的有歧义。 冠扣祸子之名来除恶,以尽早了结他来避免家破与乱世。这是应天师的解读。 只在这一方却被君无为巧妙的扭转成了另一种意思。 既说我死后乱世,那我岂非不应该要好好活着这十六字卜,只要他不死,就不会存这乱世之说。 “简直荒谬” 应天师在他这连番的诡辩中怒而掷袖,“你一介荒时鱼巯孽余的灾星祸子竟敢妄称神明于此狂妄欺世天雷轰鸣正是怒兆天警,你当九死不得全身” “你以何论断我为鱼巯孽余” “你生临之时为阴时昭起,邪盛之际,如若不是荒时孽余又当何说” 阴时昭起 午夜零点 君无为思忖了一下,不断妄加论断,便问道,“请问应天师,何谓阴阳昭起” “于一日黯星极夜与晨初交际之时。” 君无为明白了。 就是一天之中的零点时分。 他环视了一方应天台,目光不经意落在了一旁皱着眉头一时之间插不上话的掌司傅棋,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于应天师所言,凡生于阴时昭起之人都将生为罪余可是”君无为问。 “正是” 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确定了这一个问题后,君无为转过了头将视线投落在了傅棋身上。 他问道,“傅棋大人于此可有言说” 傅棋神色不变的淡淡说道,“司职不一,天象时令之权我一介白目不敢妄言。” 应天师沉声斥道,“你可还有何言要辨” 君无为微微一笑,“敢问傅棋大人可还记得前几日牢狱之中劫匪一事” 扒在官枪上的执素浑身猛地一僵。 那一瞬间,执素只感觉自己仿佛没有了心跳声一般,五感俱封,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望着。搭在官枪上的一双手于胸口处绞抓着。 “自然记得。”傅棋冷声道。 “可是何时” “如以应天师所定,当是阴起昭时之际。” “嗯。” 君无为点了点头。 应天师死死地盯着他,目光如蛇一般的阴狠,“你还想要拖延多少时间” 君无为挂在天柱之上,抬头望了一眼天象。 他从地牢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是媚日毒辣,只在须臾间就变了天。 看着刑台下百姓衣物和这天空中的燥热,此时想必在夏日左右,天色变得很快,他能镇住全场除了冲击到往日里百姓对原身君如玉的认知外,还有的就是畏惧这场忽至的电闪雷鸣。 机会只有一瞬间,在这场雷电结束之前,他必须令应天师伏首于他。 “非是,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君无为靠在天柱上,神色从容的摇了摇头,道,“极令布下,天象有异,阴起之间不宜沾血,不然恐有怨魂而生。这番,应天师应当是知晓的吧” 古时都会选在午时处斩,正是因为中午十二点是太阳正中之日,阳气最重的时候。 他没猜错的话。 应天师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斩令,就是因为这忽然变了的天象,阴气压住了阳气。 “本师自然知道”应天师笼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几番争辩之下应天师只觉胸口实实的闷着一口郁气不得散开。 想他应天师久经侍神之职,在九衢城地位之高甚至不亚于城主之位,司事数十年以来在九衢城中从来没有人胆敢对他如此无礼 应天师自来知晓君家小公子恶行贯满之事,却不想他对此竟然以行明恶暗善之谋给轻轻松松的拨去了。司事数十年,应天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利齿诡辨之人。 “我问了这么多,自然是有原因的。”君无为将目光落在了傅棋的身上。 他却淡淡的说道,“我在牢中偶有听说,傅棋大人的夫人那夜临盆,喜得贵子,原本一直想要恭喜大人,傅棋大人临此大喜却还不忘抽身于公连夜赶至地牢擒匪,这番大义之取,实为九衢百姓之大福。” “是啊傅棋大人司事九衢掌司以来一直为国为民” “傅棋大人临事我九衢当是我九衢百姓之福” “是啊傅棋大人” 应天台下的百姓一阵高呼。 傅棋一时拿捏不住对方到底有何意图,只神色不变的说道,“此是我为官司职所责,不敢” 傅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君无为望着他骤变的脸色,笑了笑,随即继续说道,“牢狱劫匪为阴时昭起之时,也正是傅夫人临盆喜子之时,那么,这个孩子当是生是阴时昭起。”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君无为望向了一旁的应天师,冷目厉声的问道,“应天师,你方才所言,凡生于阴时昭起之人当为鱼巯孽余,那么,恕我失礼一问” “傅棋大人的这位生时阴时昭起的公子,可否也当鱼巯孽余” “你”傅棋骇然惊起。 应天师怒而一掷天令,“你一介祸子岂可与傅棋大人的公子一干相论” “你放肆” 一道蛇形闪电猛地拉亮了天屏,君无为沉声之下气势无比的强势冷锐。 诡紫色的电光映着他那双无比冷傲的双眸,那是狂妄的,凌人之势,此一番便是全然威震住了应天台下的一干围观民众。 君无为冷声斥道,“天命所归,数民为天之子,于天同一无别。罪而同出,善而同嘉。你口口声声以祸子之言辱没于我,当是承天之名爱天之子还是假道逼杀以谋私利” “” 冷峻的眸,在那一道道骇然的雷电下,是望不见的锋句句逼杀。 应天师只觉得胸口一阵血海翻腾,一时之间竟说不上一句话,在他这般逼杀之中无意识的踉跄着退了几步。 “你你”禁不住发颤的手指着他。 应天台上,执素怔怔地立于官矛之后望着被绑在天柱之上的那个男人。 天命所归,数民为天之子,于天同一无别。 罪而同出,善而同嘉。 扒着官矛的手一颤,执素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那一双官矛往后压去。 “你” 应天师被他气得不轻,你了半天后,才像是找回了些意识,怒不可遏道。“我侍于天主何以假谋私利你此番言说当辱” “若否,你是为何要于我行步步杀机,非置我于死地而不得罢休” “你为天之弃子,杀你,为成天意”再三被他不敬打断,应天师竭近被他气疯。 “荒谬” 应天师气势但高一尺,他便高胜一丈的将他压下。 凌人盛势,语字厉锋。 只是不变的是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是沉着清明的,不曾因由对方的盛怒与恐吓而退缩一色,理智万分。 君无为冷声道,“天誓有言,我当为仙皇之裔又何论苍天之悯,怜爱众生,怎当持弃子之劣行此番言说,辱及天地,你罪加一等” “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令天 轰然炸开天屏的雷声,在君无为厉声之后。 无形之中。 竟仿佛是他在掌控着天象一般。 君如玉往日里是个不好惹的纨绔,但是那种不好惹是在于此人桀骜凶戾的火爆性子,远远不同于眼下可堪睥睨天下的傲然铮骨来的更为教人胆颤生畏。 “笑话天不纵恶,自杀祸子以护善民,如你这般恶孽当是死不足惜” 局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被他无形中扭转了。 应天师更是被他气得浑身发颤。 “死不足惜哈,我自愧比不过应天师大人假道天令诓世,以徇私杀人之祸”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应天师大人终于自省到了自己说的话都是一派胡言,也还不算太过无救。” “” 应天师着实被他气晕了头,想他立事数十载,城中无人敢对他不敬,便是隐王巡城也当慰他一礼,今日却在这应天台上,受着这等恶徒的诡辩句句逆耳蔑他。 诏天文卷气得直砸向了被绑在天柱上的那个男人。 “君如玉我定要杀了你” “应天师”站在一旁的监天师大人见他失了理智,忙伸手拉住了他。 “应天师大人”一旁的傅棋也拦在了前面。 “应天师你终于承认了是你要杀我,而非是天要杀我了”不待监天师与傅棋稳定住应天师的情绪,却听君无为猛地厉声一喝,在一道破开的闪电之中。 轰然的雷声,在他话后应声响起,便是一时之间惊震了整个九衢城。 这一次,便是连应天师也被这一道话落之下的惊雷给骇住。 愤怒,凝固在了恐惧之中。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应天师一力甩开了同伴的拦拉,怒极反笑道,“我想杀你又如何整个九衢城又何尝有一人想你君如玉活着你之一生立命于此,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又何曾行过一件善事又有何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这是盛怒之下的话。 却同样是刑台之下一众百姓的心声,即使碍于君家的钱权之势,但是在这一刻 确实,百以千数人,想要他死。 “妖言惑人,到死不知悔改怎能容他” “这等恶徒绝不能留” “君如玉这天神之名你竟也敢诓言欺天之罪你万死难辞” “” 君无为沉默了下去。 他半道附身,落在了这个恶霸小公子身上,从清醒到现在,无一听到的不是地牢里的狱卒里满满的抱怨,不停歇的数落着君家小公子的满满恶行。 恶行多,但是好在真正落下证据的比较少。 也是因为这样,这一遭牢狱之刑,扣的不过是莫须有的神鬼之罪,才让他有搏生的余地。 但是除此之外,他却是一无所知。 善事 君无为听完后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到了那个素衣女子身上。 他曾听到这个女子说,君如玉有恩于她,然而究竟是什么恩情,做了什么事,他当是全然无知。 眼下他能拿到的筹码实在太少,且如行独木,只要错一步便做万劫不覆。 即使莫名的相信她,却拿捏不住这一件事情,由此一时之间选择了沉默。 “” “有的” 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女子竟然为他发了声。 执素握着官枪,很是胆怯的颤声说道,“天师大人,若不是夫君,执素早于数年之前便客死在了落霞坡上,我可以做证” 应天师冷目望了她一眼,斥道,“天台之上,岂容你一个妇道人家多言只字” 执素被他这一声喝斥吓得不轻,畏缩了一会儿,没敢在强词争言。 却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又重复说道,“大人我夫君真不是祸子他于执素有恩” “大人” 执素跪了下去,叩道,“若大人真要罪罚于他,执素甘愿代受” 君无为望着这个素衣女子,眸色微动。 执素 在听了几遍后,他方能确定这个自称许是她的名字。 却是一个雅致的名字。 只是,百家姓有执这个姓吗 “来人将这个妇人给我拖下去”一旁的监天师见她再三为这个祸子说话,便沉色下了命令。 应天台上的刑侍与守卫接令而来,直走向了那个看上去无比娇小瘦弱的女子。 “谁敢” 君无为见状却是厉声镇喝住了他们。 这一次,语气之中已见了几分薄怒,他道,“天师大人,你以一介天师之名妄言扣罪于我,今下当应天台上更是欺凌一介弱质女流,你当真上天容忍得了你如此放肆吗” 轰 一道惊天的巨雷响起。 乌云压城欲摧。 刑侍被他这一声极为强势的喝声给震住了,当下僵在了应天台上,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 纵使君家小公子这番转变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这个君家小娘子大家心里都有目共睹的。柔弱,怯懦,唯唯喏喏,逆来顺受,当半点儿也不敢多言,更不论是说谎欺瞒,尤其还是在这应天台上。 君无为扫视着在场的一干众人,知道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大至的偏向。 不论是他的虚张声势,或者是执素的柔弱温婉。 只是还欠缺一个决定性的因素。 君无为不动声色的思索着,无论他怎么说,天师这种职业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当是根深蒂固。这不是一两句虚言强辩可以扭转得了,需要悍动这个地位的话要有决定性的关键。 闪电光之下,雷声轰鸣。 君无为寻声望去。 天屏之中一道诡异的闪电划破天屏,紫红之光大作。 君无为望着那道闪电再一次在心里默数着秒数,紫色的闪电过后是一片轰然天雷作响。突然的安静,让大家注意到了这越为密集骇人的雷声,应天台下的百姓顿时被惊的四散逃离,只有不多的人士避在了檐下观望着。 君无为顺着雷电撕破的天屏望去。 无论如何,在这种天象之下犯人当是已经行刑不了了的。傅棋正准备收令,却听到被绑在天柱上的人突然开口问道。 “此间左西之地上的高台为何物” 没有人回答他。 执素看了一眼,怯声的说道,“是新筑的观星台,年时方兴目前尚未完工。” “应天师,你是否依旧不信我是仙皇之裔” “可笑你一介灾星祸子,几句话就想糊弄过去吗” “既然如此,那么” 君无为神色平静的说道,“今日,九衢城左西观星台上当有天雷落下,以惩你与神无礼,欺世盗名之罪” “哗啦”紫色诡异的闪电再次拉开了开屏。 紧随其后的是接连不断极为骇人的轰鸣声。 应天师听完他的这一句状似行咒威胁的话不怒反笑,挥袖之间正准备开口,话方启,却被更为接近的闪电给吞没了。 “轰隆隆” 应天台上的刑侍被他的这一句话引得睁往极目望去,远目间,愕然望着观星台上乌云密布。 惊愕之声尚不及开口,却见一道震耳欲聋的天雷往观星台劈下 被他的话吸引过去远视的傅棋登时站起了身,满脸的骇然。 就连一旁的应天师和监天师也被震住了。 君无为靠在天柱上望着被那道雷给惊住直往那方望去的群众。 一个非常简单的计算。 雷电的距离求算公式为svt,声音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为340s,雷声估算为5秒。初步估计雷电的范围在1700左右,左西之处那个高台修得那么高,地势又是聚雷之地。再加上古代鲜有特殊的防雷措施,一个尚未完工的高台地段,不被雷劈才怪。 古人畏天敬神,以天象为神示。能应天示者,得以蛊惑民心。 这是一场攻心战,在于谁能成为神者,谁会被扣上亵神之罪。 神鬼人所不临,请神不能,那么,便自成为神。 然,控人心者 自当为神。 当下 君无为神色一片冷傲沉声斥道,“应天师你为承天之责,司掌神明之语。如今你辱及神明,天雷三番示警,你当如若无闻,反而捏造事实以混淆视听今下观星台上落雷已是天刑,你还不跪下受罪” “天怒之下,祸殃九衢,此番罪责,你以一人之身真担当得起” 天际之间隐有闪电微明,雷鸣声更是不曾断续。 那是九衢城极为罕见的天象,犹如神怒,一道腥红的闪电猛地拉开了天屏,应天台下的百姓被这一道闪电骇得不清,连连躲往他处。 雷声震耳轰鸣。 却见大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珠泼洒而下。 应天台上那个一身深蓝色斗令的应天师猛然跪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余 “哗啦啦”大雨忽至。 应天台下跪落无数的百姓。 连同着天台上的应天师与监天师伏首而拜。 为应声落在观星台的那一场天雷劫火,以为神怒。 雨,从天屏中散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泼在应天台上,伴随着微寒的凉风吹过,吹着他那身破烂不堪的衣衫。 三两个刑侍面有恐色的将他从天柱上解了下来。 这绳索绑着他,却同样也让他支着不摔下去,这一方突然解了下去,让他没法在强撑着身体立靠在天柱之上,便是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小心”只听耳畔响起的一声。 执素一手接住了倒下去的君无为。 男人的身形比她大过不少,这一接,直接将她压矮了身,执素两只手有些吃力的捞着他想要将他扶稳些。 “大人” “大人” 一旁的刑侍没有见过这等场景,被他唬住后,唯恐伤了他又惹得天怒。 君无为知道,至少自己暂时抢回了这条命。无论是自己的虚张声势而是这场雷雨。 那是大劫之后强崩成弦后的极致脱力。 从这具遍体鳞伤的身体到怠力疲软的心理上,让他一时之间动弹不了。 执素两只手抱着他,吃不起力,便是用这个身体撑着他不让他栽下去。 眼前的男人很是狼狈。 无论是那一身破败不堪的衣衫还是凌乱的长发,在这一场大雨之中黏在了一起。 君无为被她抱个满怀半敛下了眸子,掩下了松懈之后的脱力之色,只是笼于袖中的手微颤。 那是劫后余生的后怕,止不住的害怕。 他只是普通的凡人,即使再如何强撑,那份普通人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只多不减。 只要他说错一个字,走错一步,想错一厘,等待着他的就是活剐,然后被活活烧死在这应天台上。 “” 隐约的闻见了很清淡的琴茶之息,君无为被她抱了满怀有些出神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他曾经所熟悉的气味。 在那间立于树下的琴馆里,沏出的茶香盈了满堂,清冽,沁心,颇得一份宁静之感,在那一片浮世之华。 在那二十数载的光阴之中,他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无论繁世几变。 那个地方虽然不大,有点简陋,却也是一处属于他的安身之地。 不比这里,步步杀机。 闭上眼睛,是雨打砖石的清音脆语,犹如拨弦之间梦回故里。 他想回去。 从地牢里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比的想活着回去,即使知道已成奢望。那么便活着吧,继续活下去,好好的活着。 去完成他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纵然是在另一个他所陌生的世界。 就这样缓了许一会儿,他微微侧过了头来望着全力撑着自己的女子,知道她心里害怕自己,便勉力的拉扯出来了一个笑容,道,“我没事” 执素怔怔地望着眼前明明神色倦疲却还是僵硬的对自己扯出一个笑容的男人,“夫君” 陌生,沉静。 在去了一份暴戾凶恶之色后,多了一份傲骨文士之风。 “嗯” 水榭之中。 正坐于亭中的男人一边看书一边听着影卫的汇报,直在听到了某一处后,微微一顿,随即侧过头。 “便是这样,观星台忽降天雷,傅棋大人只得将他压后再说。”影卫说道。 “哈。” 起初是笑了一声,随即不由得震动了胸膛大笑了起来。 “我竟不知这应天台上竟发生了如此有趣的事情。哈,天神后裔,有趣,当真是有趣,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便索性扔了手中的书卷。 笼天的乌云下无数的银丝从天屏中落了下来,溅落了一池的水晕。 “观星台的这一道天雷让应天师和监天师栽了一个大跟头,若在以神筮定他的罪,想必是不能的了。”影卫说道。 “” 那男人立于水榭亭中望着倒垂而下的雨帘,却是笑了,“我当真从来不知道,我这七弟竟是一个如此能言善辩之人,早知如此,我真得亲自去一趟应天台给他捧个场了,错过了一场如此精彩的诡辩当真是一大憾事。” “四公子” 影卫沉默了一会儿,道,“应天台上这一场变数难料,往后我们应当如何呢” 那人抬头望着风雨中的那一双雨燕,但道,“你传我令下去,让傅棋放了他。” “这”影卫错愕。 “他死了,我自有办法处理他死后的局势,他活着,我更有办法掌控他活着的局势。” 落水之中是一片水光潋滟。 池中有几尾锦鲤摆尾游过。 那人立于亭中望着这一刻突变的天象和这一场急落的雷雨,轻笑道,“他想活着,于我是一件好事,只要他能承受得起,这份活着的代价。” “四公子的意思是”跪在一旁的影卫有些迟疑的抬起了头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他落下了目,折步走回了亭中的那一方长案,伸手抽出了桌上方写好的一纸密信。 “你下去吧。” 望着这一纸刚刚写好不久原是正准备送出去的密信,他道,“君如玉那边你也不用看顾了,近来蒙赦那边正值多事之秋,你但往却姑与他一会。” “属下领命。” 影卫授命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又停了步子,问道,“那君如玉那边” 这一封本来已经筹谋好的计划,因为这一个突然的变数而只得全数重翻。 他将这一纸密信撕作了碎片扔于了湖中。 “至于君如玉那一边” 掷飞出亭外的碎纸被雨水打湿微微浮在了水池之上,直惊扰了池中的红鲤。 他道,“我会亲自去一趟一探究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雨 “如果他能活到我去看他的话。”水榭小亭中,他道。 他倒并不在意君如玉是死是活。 但是,有人在意。 这一场雨来的突然,也下得大,并且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停的。 九衢城街上的行人纷纷举袖而遮,急匆匆的赶着避雨。 观星台的那一道劈落的天雷打碎了建至一半的监星仪,连同着那一面万象钟砸了下了城台,致使三人身亡,一人昏迷,十三数人重伤。 “怎么样” “这人还有气大夫大夫” “草药不够,还有哪家铺子里有止血草快” “这里还埋了一个快过来” 城中左西的巷道之中已乱作了一团,闻声来了不少背着药箱的大夫和士兵。 “大人呢” “怎地掌司傅棋大人还未有到” 没有人坐镇指挥,场面可堪混乱。 “咳。”一声低不可闻咳嗽声。 在一把素面烟雨伞下,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鹤衣的男人立在了那儿,满身风尘仆仆看着像是个外客。 “先生可还好吗”打伞的小童帮他拉了拉衣氅,有些担忧他的身体。 “不碍事,只是正逢隐国多雨,老毛病犯了咳。” 眼前的人不是文生书生气可以形容的,苍白的面容,病态的肤色,更像是一个久缠病榻快要灯尽油枯的病秧子。 但是但凡任何人在第一眼望去,对于此人皆做全神的戒备与警剔。 为他身后背着的一对绝世无双的紫金双剑。 那是世间千百年不可多得的一对神锋,却在一个看上去两只脚快要走进棺材的病秧子的背上。 顾思平背着那对双剑又忍不住掩袖咳了几声,问,“前面发生何事了” 身后跟着的随侍对他拱手一礼,走向了前去打听。 “咳” 他实在有些经不起这等的雨气。 只等了一会儿,随侍走了过来,向他一礼,道,“先生,是刚才天雷打在了观星台上,造得监星仪和万象钟砸了下来,砸伤了底下的百姓。” “”顾思平望着底下奔波不断的士兵和大夫,眼色微深。 “先生,住处已经打点好了,赶了这么久的路,我们还是先住下再说吧。” 打伞的小童说道,“这隐国的百姓可与我们无干系。” “嗯。” 顾思平应了一声,面容见了几分虚寒的点头。 他转身正准备往另一边走去,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再一次侧目望向了不远处的监星台。 “先生”身后打伞的小童疑惑的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停下来。 “咳。” 顾思平望了一眼监星台,随即收回了视线,掩袖低咳着,“白汤,你现在去监星台上往离位检查一下万象钟的底座和监星仪的时轨看一看。” “可是有不妥”被唤做白汤的随侍领命,心中却有疑惑的问道。 “我若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动过手脚。” 一身灰色的鹤衣正笼着雨气。 顾思平睁着有些咳虚的眸子,望着高台之上的监星台。 “咳。” 应天台上。 以为天怒的一干人跪了满地。 傅棋却是立于高台之上望着观星台那方冒着的浓烟,虽然还隔着一些距离,但是想必那里是乱成了一锅。 “刑侍,将他带” 傅棋一顿,望着眼前面露恐色跪了一地的人,只得改了口,“将君公子先请回琢刑监。” 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横竖现在不能处刑他,这样僵持下去无益。 更别说观星台忽落天雷,正等着他去救场。 “是”刑侍接令而应。 此一方,君无为还倚在执素的怀里。 他并不指望应天台上的那一场激辩能够让自己完全脱罪,由此重回自由身。 只是挽回了一个喘气的余地终究是好的。 在被刑侍带走的时候君无为的手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一些东西,便是从执素的臂上滑了下来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只触及到了她的指尖,在这片微寒的雷雨之中。 “”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唤她。 唤她姑娘,她却叫他夫君。 唤她夫人,与她却不过几面初相识罢。 “” 伸出的手在方触到她指尖的时候蜷了手,只握住了那一片湿寒的雨。 微凉。 见她一身束腰的清衣窥得一番柔骨韧性,于雨中朦胧。 君无为被两个刑侍带了下去,只得收回了视线,敛下了眸子。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琢刑监,衙司。 刑侍将他交给了里面的狱衙。 “哈,真是活到这么些年头,什么都可能发生。” 上了点年纪的老狱衙颤悠悠的打开了另一边的厢门,“能从死牢中换到这琢刑监的,百年之中也就你这么一个。” 一双腿还是没有知觉,君无为被架着扶进了一个看着又像牢房又像厢房的地方。 “君公子,委屈你了。” “算不得委屈,至少比之前有了一扇窗了不是” 君无为坐在了床板上,自嘲的笑了一声,“还多了桌子椅子和床,可是好太多了。” “君公子想得开就好。”老狱衙笑容可掬的说道。 “好说了。” 老狱卒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即便与狱衙司的士卒们一同离开了。 “嗄” 门关上了。 君无为敛下了目,瞬间就犹如一瘫烂泥一般的软了下去,这一会儿全然放松下来,便是觉得全身上下都痛得发紧,就像被人拆骨抽筋扒皮一般。 真是有够糟糕的。 玩什么争霸天下夺位谋权,要什么荣华富贵名留青史后人景仰。 没命这些都是虚的。 活着才是重点好吧。 他接手了一副被人放弃烂到极至的牌,步步杀机,行如危卵,但却好在,暂时抢回了唯一所剩下的一点本钱。 还好,他还活着。 还好。 在经过现世的那一场死亡后,君无为现在无比的珍爱自己现有的这一条命。 “真是邪门了,你可没看到,刚刚在那应天台,这君如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什么仙皇之裔” “真的假的” “我记得几月前可不是还说这君家小公子是灾星祸子吗” “可不是” 琢刑监外偶尔传来了几声碎语。 君无为便就是在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窃语议论中度过了一个下午,很快的,有新的消息传了过来,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不是押他进地牢,也不是定他择日受刑。 而是放了他。 跪在琢刑监的大殿上,君无为在听完傅棋的宣文后,诧异的抬起了头。 “谢过大人。”心里虽然还觉得奇怪,君无为却很快的反应了过来,行礼而授,在接过这一纸宣文后,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擂鼓。 轻薄的一张纸,却是证明他不再是罪身,脱了那活剐和火刑。 怎能不让他激动 琢刑监的外面依旧还下着这一场雨。 “沙沙” 雨檐落滴成线,像是洒落了一地的珠子。 君无为被两个衙狱架出去的时候,再一次看见了那个叫执素的女子。 她还穿着那一身清素的长衣,低挽的发,两鬓别着一对很是雅丽的星石晶链,在朦胧的烟雨之中,犹如星河斑斓。 檐下的雨落下,在她的背后自成了一幅诗画。 她立于琢刑监的朱门中,对他扶身一礼,道,“夫君,我们回家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愚 雷电在乌云中滚动奔走着,渐隐渐现。 雨势小了。 豆大的珠子只成了条淅沥的线,打在一面二十四骨青竹伞上,发出一片细碎的雨声,听着格外的安静。 这个姑娘是真的话不多。 寡言的让他几乎无从开口套问几句话。 “小心”执素拉了他一把,见他险险地崴了脚,全然站不了步子的样子。 “嘶” 君无为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那一步也不知道是踩错在了哪里,只觉得原本没怎么有知觉的脚一阵钝痛。 “还要走多远”君无为痛得有些变了脸色,皱眉问道。 “还,还要走一脚程。”执素搀着他,以为他生了怒火言语中有了几分瑟缩。 “” 但其实,他只是纯粹疼的扭曲了脸色。 君无为知道她心底根固了这一份恐惧,勉力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些,放轻了嗓音问她,“是要去哪里呢” “君,君府。”执素嗫嚅的说道。 怕成了这样。 君无为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低下了头,见着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执素,见她艰难的搀着自己又还费力的举着伞,走得很是吃力的样子。 “诶”执素一时愕然仰头望着被拿走的伞,看着那柄伞落在了男人的手上。 “我比你高些。” 望着那张有些惊愕的脸,君无为说道。 执素似乎消化了许一会,才明白了过来他的意思,君无为望着她有些呆呆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笑了。 笑过了,便提醒了她道,“走吧,别感冒了。” 执素回过了神来,搀着他继续往前走着。 君无为举着伞遮着这一片湿寒的雨,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我不在的这几日家里如何呢可有发生什么事” 眼下他需要很多的信息,但却不能将一无所知表露于形面之上。 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城市,乃至于对这个君家,对周围的人,和这里的物什用具,他都需要一个基础的认知。 旁人他不敢问得太细,怕暴露了什么引得他人的怀疑。 但是执素是一个很好下手的切入点。 从她口里了解一些 “我不知道。”执素垂着头,摇头。 嗯 “”君无为沉默了下去。 半晌,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是那么的可疑,只听着轻淡的问道,“你不知道” “嗯。”执素点头。 “君家有多少人,兄弟有哪些,姊妹是谁,父母是谁,长辈有哪些,做什么的,府上发生过什么大事你,都不知道”君无为沉下了目望着她。 语气多少重了些,为了不让她起疑,多了几分责怪之意。 果不其然,搀着自己的手微不可闻的颤了颤,见她低着头有些害怕的瑟缩着。 “我我”执素抿着唇答不上来。 不会真的都不知道吧君无为心底有些绝望。 执素矮了身,将他扶了扶上去,低着头嗫嚅的道,“夫,夫君知道就够了” “你真全部都不知道” “夫,夫君是这么告诉我的。” 君无为愣了愣。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君如玉从一开始就没有跟她说过什么,执素自然也不会去多问什么,也就有了这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就有点棘手了。 又不能问得太过于明显,又亟待了解一些事情。 这样一来的话,即使他说他撞了脑子失忆了在执素这里都不管用。 “可别告诉我,你连公婆的名氏都不知道这传出去可是真得教人笑掉大牙了。”最后一个问题,也只能点到这里,再问下去的话,便是执素也会起疑了。 “知,知道。”执素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 “哦” “公公君明鉴,婆婆姓曲闺字今秀。”执素说道。 “这几个字你可会写”君无为望了她一眼。 “会会的。” “那我便考一考你,你告诉我是哪几个字。”君无为道。 “” 沉默了一会儿。 执素方才小声嚅嗫着说道,“公公君明鉴,是君上的君,明日的明,看见的见。婆婆曲今秀是曲子的曲,今天的今绣花的绣。” 君明见,曲今绣。 君无为默记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嗯,不错,你还是孝顺的。” “”执素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去,没有多说什么。 “你有读书吗”君无为问道。 他原是准备问她读过书吗,但是想着这话问得太突兀,便折中一下,既像是问她认不认字,又像是在问她最近看过什么书。 执素低头思考了一下,道,“有的。” “你喜欢什么书呢”聊书本的话,君无为前世做为图书馆的常客,便谈得得心应手了。 执素低头在想了想,回道,“我喜欢扶山道人的百世话说,还有通西子的茶话仙谈,夫君送给我的那本九城江先生的世著我也很喜欢。只是我记忆不大好,记不得多少,也记得模糊。” “你能说过这么多本可不简单了。”君无为道。 这让他心底有些讶异。 这个国家古时的女子竟不曾受得约束可以上学堂吗 如此的话,于他便再好不过了。 他曾扫过一眼诏天书和发给他的宣文,虽然言谈交流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他却注意到了,这些字他是不认识的。 执素既然识字多学,他便轻快了许多。 只是要如何从她身上下手让她教他识字写字而不生疑呢 “”君无为举着伞沉思着。 “” 执素又一次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去,不发一语。 再走了一程脚终于见到了这座很是大气的府邸。 石狮威立。 一扇分立开的大红朱门外立着几个守门的侍仆,白墙黑瓦上是一面贵派的红匾金,书的是极为隽永的行字。 君府。 高府之上杂事颇多,君无为心有避开。 只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眼下他并无其它的去处,只得静观其变。 “七,七” “七,七公子” 守门的侍仆见到了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忙迎了上来,“七公子,你” 不一会儿,便就整个君府都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 执素扶着他走进了一方朝南的雅苑金屋,叠了倚枕让他能够舒服的靠在床上,只从衣橱翻出一身新衣衫的时候,都有不少的人陆续走了进来。 “七弟,竟真是你回来了” “这” “玉儿,无事吧” “傅棋是真的收回了刑令吗我听了几句应天台的事,这可是真的” “” 越来越多的人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君无为望着这一张张陌生的全然叫不出名字的脸孔,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附合打着哈哈应了几声,含糊的说了几句。 “我没事了。” “哈哈,是啊” “还好,还好” 等到回过头的时候,却已再也找不到那个素衣女子的身影。 雨停了。 只檐角泫了几颗晶莹的水珠儿,滴下。 执素收起了伞走进了一家药铺,将那一把青竹伞放在了一旁,她低头小声的唤了声正在忙和的掌柜,“季大夫” “哦,是你啊。” 掌柜的停了手上的活计,走了过来,“你要的药材,还有这三百币钱,都是君老爷的一点意思,谢过你送小少爷这最后一程了。这往后,你与少爷的这一纸姻书便算作废,你自由了。” 执素接过了他递来的东西,望着钱封上并排的那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 君明鉴,曲今秀。 “谢谢掌柜。”执素收下了东西,低头道,没有多说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客子他乡定 执素,不见了。 在君府躺了几天,见过无数张到如今还不大分得清名字的陌生人后,君无为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一件事。 “你有看见七夫人吗”招来了个小厮问他。 “不曾看到。”小厮惶恐的摇头。 君无为躺着软榻上皱起了眉,问道,“她住在哪里” 一个人天都不见了身影,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过问一二纵然执素的性子在软糯,也是这府上的夫人,不应当如此怠慢。 “小,小的不知。”小厮揣着快跳出来的心脏,俨然一副快被他吓哭了的模样。 “” 这让君无为忍不住想要去照一照镜子,审夺一下自己这张脸真有这么可怕吗 “夫人人在哪里你不知道,连她住在哪间厢房你竟也不知道平日里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君无为沉声斥责道。 心里放心不下她,却因这伤腿只能缠于病榻上,这着实让他难以平易近人。 照了几次面,这个在他醒来后第一个见过的人,于心底总是多了几分依恋。 “少,少爷,小的真的不知道” 那个小厮便是被他骇得直扑倒跪了下去,带了几分惶恐的哭腔,“夫,夫人七夫人从来就不曾住在过府上,小的真的不知道夫人在哪里” 君无为怔住了。 “她,一直不曾住在府上”这却太奇怪了,执素不是君如玉新娶的夫人吗 “是的,府上别说七夫人的厢房,便是连一件七夫人的物什也没有。” “为何” “” 问到了这里,小厮脸上的惶恐之色便更深了,只伏在了地上抖得像个筛子,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君无为望着心里生了一份焦色,沉下的脸看着便更骇人了。 “说” “七夫人是少爷强抢来的玩物,没有明媒正娶,更不曾宴告宾客起过鸳鸯烛,单就一纸姻书作着交易,依家规不得入堂更不得入谱”小厮眼一闭,心一横咬牙说了出来。 小厮头伏贴在了地上,心中欲哭无泪。 平日里七公子回来的次数就不多,哪还管得上问什么夫人去了哪里住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 君无为怔坐在了榻上。 竟是 这样 忽而想到了那一日雨,他伸手拿过了她举得艰难的伞,被夺走了伞的女子下意识抬头之间的错愕,呆呆的,很可爱,却又带了几分坚韧的温柔。 发鬓上的那一对星石晶帘总会在她走路的时候一漾一漾的,发出很细微的清声。 强抢来的,玩物 “谁跟你说的这混话”这一会儿语气里便是止不住的火气了,君无为一拍塌边的案几,直震得案上的茶盏跳了跳。 小厮只差没被他吓得缩成了一团球,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怎了我这刚走进来就听屋里这么大的火气”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紧跟在后的是一个缵珠华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笑半分,藏半分。 那男人走了进来,笑道,“七弟,谁惹你生气了这是” “”这几天君无为见过人实在太多,多到他实难分辨清楚谁是谁。 “见过大公子”小厮看到有人进来了,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 君家大公子 大哥 君无为望着来人,不动声色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道,“无事。” “呵,我在外面可是听着你就差没把这桌子又给掀了。”那男人一撩衣摆坐了下去,摇头道,“你这火爆的脾气,可真得改一改。” 是了,君如玉的脾气不好,他是否要表现的更为暴躁任性一些 在不清楚君家情况的前提,最好不要让任何人起疑。 “还不滚下去没用的东西”君无为冷斥了那个小厮一声。 “是,是,是”听到终于可以下去了,小厮压抑着心底的雀跃,恨不得连滚带爬的离开这里。 “唉。”君自谦摇了摇头。 “有事吗”随手端起了案几上方泡好的茶,君无为状似随口的说道。 不清楚君如玉和家里人的关系亲疏如何,他便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热络。 茶烟微熏着他的眸。 他有太多的不知道,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家庭。只是他无从问起,更不知该信任谁,这世界既然有因为天师的一字筮卜便判人刑罪的封建迷信,若知道他如此的情况怕是真会把他拖去烧了。 唯一有几分信赖的,是原配夫人,结果却是个这般的情况。 强抢来的。 交易。 轻怠的玩物。 执素和君如玉之间不仅不曾存在感情,怕还是恨他厌恶他的。 真是情况怎么糟糕怎么来。 君无为不动声色的敛下了自己的情绪,饮了一口茶,在将茶盏搁在了案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性子倒还是不变。”君自谦长叹了一口气。 望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弟,他摇头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黑匣子,道,“可不是见你伤得这般重,我走访了几家药庐才找到了这续断活骨膏,望你能早日恢复。” 说着,将那个黑匣子放在了案上,“你若还有其它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大哥说罢。” 君无为望向了桌案上那个精雕细刻的匣子,单看着外工便知不是俗事。 “谢过大哥,费心了。” 眼下养好伤能下床走路方是重要的。 无论他日后要做什么,起码也得有一双健全的四肢来去亲力一二。 “”君自谦怔了怔,久久的打量了他一眼,有些诧异的失笑,“真是难得听你叫我一声大哥。” 君无为不语。 君自谦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道,“好了,我知你嫌我烦,也不打扰你了,你好生静养着吧,回会施神医来府上会给你续骨定是能给你保住这一双腿的。” 这一弯腰的工夫,正巧有一张纸掉了下来,巧巧地正掉在了他的不远处。 君无为伸手捡了起来,一眼扫了过去,纸上写着的压根就没几个他认识的字。 “”却察觉到了君自谦正望着他。 君无为神色不动的望着这张纸,心里多半清楚了,这是他故意掉下来故意给他看的东西。 可是,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君无为只是佯装扫了一眼,却不经意将视线停在了右下角,有一个字他认识,那就是君字,在前几天进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府门上的牌匾。 第二个字,是明字。 他现在所居的远明楼楼匾上的明字。 君明见 一般书信的落脚应该都是写信人的名字,正巧是三个字。虽然最后那一个字他还没有见过,只是隐约的觉得有些不像执素说的见字。 因为笔画要来得复杂许多。 “可小心些,这等重要的东西若是丢了可不好。”知道他正在察观自己的反应,君无为佯装看了一眼后,将那张纸还给了他,语气咸淡不见情绪。 “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君自谦接过了那张纸,“谢过七弟了。” “客气。” “如此,我便告辞了。” “不送。” 君自谦再望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正准备离开,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唇角便是止不住的扬了起来,带了几分冷色。 “” 君无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敛下了眸子。 越是大家庭,里面的事情与关系便越生得复杂,这一点他心底多少是知道的。 这日他拿这个不知道写着什么的东西来试探他的反应,不是有疑便是别有目地,此人是敌是友便落得很难说了。 除此之外 “七公子,你要的书都在这里。” 再一次被唤进来的小厮抱着一大堆的书籍进了起来,险险没有站稳,直栽进了书堆子里去。 往日里少爷就很阴晴不定,这会儿难不成是起了心想去考文学士了 小厮苦巴巴的想着。 “好,都放着吧。”君无为说道。 “是。”不过隐约的觉得,这会儿没有旁人时,七公子变得好说话很多。 一府之中的仆侍是最懂得察颜观色的人,对于主人情绪上的变化便是感受得最为敏锐。 “你识字吗”君无为随手抽了一本书,状似随口的问他。 “进府的时候管家有教过小的们。”这方只有两个人,小厮却莫名的觉得不紧张。 君无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递给了他,道,“好,你就念一念这些书吧,暂时只念书名和作者名。让我看看你都知道几个字。” “”小厮心里还有几分疑惑,却依令接过了书,开始一本一本念了下去。 “观山海有记,远鹤先生笔,睡觉是一门学问,猫夫子笔,27国美食攻略手册,游云怜笔,师父又被抓走了怎么办,欢喜尊者笔,我暗恋的夫子变成了我姐,爱我的人变成了我妹,我要选哪个怎么办在线等香门学堂三好学生笔,我们一起共赴巫山翻云” “书名长的跳过。”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听着就让人觉得胃疼。 “哦。”小厮放下了手上抱起的书砖,正琢磨着要怎么一口气把书上的二三十个字念完,得到这个要求后,开心的扔了一旁。 往书堆子里拣了拣。 “宝斋有味,三鱼羊先生笔,一,白二笔,茶话仙谈,扶山道人笔,万” “等一下。” 君无为睁开了眸子,“茶话仙谈是谁写的” “扶山道人。”小厮一双手扒着书本,又看了一眼,随即抬起了头。 “” “你喜欢看什么书呢” 雨中,一把青竹伞下,君无为问她。 那个女子低着头想了想,道,“我喜欢扶山道人的百世话说,通西子的茶话仙谈,夫君送给我的那本九城江先生的世著我也很喜欢。” 君无为的表情一时之间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 “可有一本叫做百世话说的书” “有。”小厮想都没想,应了一声,“当然有,还有好多版本,这本书小孩子都知道呢,是通西子先生写的世传野闻,可有意思了。” 握着书的手一沉。 那个丫头 君无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子一时惊开,望向了那个小厮,问他,“你知道府上老爷和夫人的名讳吗” “知道啊,老爷君明鉴,夫人曲今秀。”小厮一脸莫名的望着他。 发音没有错。 君无为想着那方看见的那张纸上写的几个字,沉了心,“哪几个字” “就是明鉴啊,明天的明,鉴定的鉴。” “” 眸色惊开,却在一瞬间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 那个丫头 应天台上一见,她柔弱怯懦的奉汤喂他,纤瘦的身形,嗫嚅的软语,让他以为这是一个常年备受欺凌性子怯懦唯命是从的女子。 他对执素的信任与安心,很大程度源于对方看上去温软柔弱,不敢造事。 在他想尽一切办法试探执素,从她那里尽最大的可能不动声色的挖掘信息,却被她反试探的暴露无遗 “” 会有人连自己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 会有人连城中小儿都耳熟的书本都分不清是何 两个问题。 他问执素的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暴露了自己做为君家幺子不知君家主父主母之名,第二个名题,暴露了自己居于九衢城二十余载却不知城中常识的事情。 这两个问题,稍稍推敲便可以得出两个答案。 一,他非是君如玉。 二,他不是隐国人。 他在执素面前暴露了可堪致命的问题,结果到头来甚至不知道她是故意借着他的试探反试探他,还是抱着微末的可能希冀只是她自己记错混淆了。 她说的那一句,只是我记忆不大好,记不得多少,也记得模糊。 有进,也就退。 “”君无为久久的坐在病榻上,望着有些出神的样子。 小厮一时之间拿捏不住他在想什么,只能挠了挠头抱着一堆书干站在了一旁。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 君无为落下了视线,望着手中的书册,眸色见了几分深意,却是勾了勾唇笑了一声,“哈。” 这个姑娘,原是一个鬼精灵。 窗外,雨势已彻底的停下。 连同着檐角下的雨珠也落得了干净,君无为闻声望了过去,只见着几个雀儿正立在了枝上引颈高歌着。 九衢城中正是一日最为繁闹的午日。 街上来往着无数的商客和布衣。 “沙”听着一阵清音很轻微的响起,是女子鬓间的那一对晶帘微漾,执素一手挑开了一间药铺的门帘走了出来。 “谢过李大夫。” “姑娘客气了,这几日正是雨季不少人着了风寒,也是姑娘自山中采的这一批药来得及时。”上了些年纪的大夫自后走了出来送她一程。 执素再一次向他扶礼而谢,随即转身离开。 一边走着一边掏出了怀里的一张医笺,用烂笔勾画了几个药材。 还差几味药 执素一边走着一边望着医笺思索着。 正走着,却听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笑声,男人的声音,听着几分轻浮,几分浪荡,“这不是素妹妹吗可是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有一柄脂粉扇挑起了自己的下颌,迫着她抬头望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难 “苏苏公子。”执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着实像一个受惊的小鹿。 尤其配得她那双颇见灵气的盈盈剪波。 那个紫衣贵公子眸色深了一分,见她缩了回去,便收回了折扇挥手甩开,扇了扇扇,笑道,“果然素妹妹记得我,可不枉费我日夜想着你,只是你这番竟比顾曲河畔一别还要生得消瘦。” 语气中甚有几分心疼。 “没,没有” 执素有些胆怯的摇头,低垂着头道,“苏公子事忙,执素不敢打搅公子,这就离去了。” “嗳,看素妹妹这话说的,哪里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 这一方药庐虽然不在闹市,却也来往了不少采办走卖的布衣。这会儿听得了几声不和谐的声音便不由得闻声望了去,和同伴小声的窃耳着。 “那不是苏亲王的公子吗” “可不是。” “这畜生又在这街上调戏良家女子,啧。” “小声些,那可是苏亲王,仔细着端了你的铺子。” 看到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敢围过来,只站得远远的相互咬着耳朵,权当着一出闹剧静看着。 执素退了几步,鬓间的晶石声响一片,只见她惶然的摇着头。 苏学木最爱她这般楚楚可人的模样,心里更生了几分疼惜,忍不住走向了几步想要握她的手,说道,“好妹妹,你便就应了我随我一同回苏家,君家能给你的,我苏学木半点都少不了你,如何” “苏公子自重” “我可是听说君家老爷答应废了你与那混帐的姻书,你现在可是自由身了” “不,不要” 不让她再后退,苏学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跟前。 鬓间的一对星石晶帘惊响了一片。 执素惊恐的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见他欺身了过来,一力挣扎着想要甩开他,只是她的骨架生得细,只单寻常的成年男人便可轻巧的一只手锁紧了她的双腕。 见他越欺越近,执素便越加的挣扎了起来。 挣扎的狠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错骨生疼的声音,竟是大力拉扯下甩错位了自己的腕骨,本身轻薄的袖衫更是被他扯开了一大道裂口。 没有抓得稳,眼见着执素失足落下了水。 “扑通” “不好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这一下却是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争先望了过来,见着是一个姑娘正在水里头挣扎着。 有几个壮汉下了水,将那个已经狼狈的像个落汤鸡的女子捞了上来。 脱臼的腕着生的疼。 执素咬着牙苍白了一张脸,全身湿透的滴着水直瑟缩成了一团,只作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禁不住的发颤。 苏学木见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想着又不能得手,只有懊恼的甩袖闷头离开了。 “那不是君如玉的夫人吗” “可不是,怎么和苏亲王的公子扯上干系了” “我就觉得奇了,应天师立事二十余年,占得筮卜从无出错,可莫是祸子是她,累及了君家” 窃语的声音越来越重,执素抱紧了自己直咬破了唇。 夏日里的衣裳穿得薄,这一浸了水更是可堪透视的黏在了肌肤上。 忽尔身上觉得一暖。 有一件打满了补丁的衣裳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执素咬着破了血的唇抱着自己怔怔地抬起了头,见着是巷子里买豆糕的那个上了年纪的郦大娘。 “没事了,孩子,那畜生走了,你别怕。”郦大娘和蔼的说道。 “嗯”执素咬着唇酸了鼻子,点了点头。 郦大娘仔细着为她捂严实了衣裳,避免走光,随即伸手轻轻地拍着她肩膀安慰她。 “没事了,没事了” “嗯”执素点头。 “还能站起来吗” 一场闹剧。 见着郦大娘扶着那个小娘子走往了巷子深处,人群便也散开了,只做了闲茶里的后话谈上了一两句作罢。 “苏亲王”散了的人群里有几个衣着显目的三两人,只一看便知是外境人氏。 “应该就是苏定疆。”随侍答道。 “呵,难怪。”当首那个挂着兽骨项饰佩刀的男人笑了一声。 他望了一眼远去的那个柔弱的身影,道,“这女人倒是生得不错,便是我看着也忍不住起了份心思。” “爷,这” “说一句笑,我知轻重。”淄睢笑了一声,眼里满是桀骜不驯,“只是这苏定疆的公子也未免太不成气了,怕是这祖宗百年的家业迟早要毁在他的手上。” “溺子多生孽,可不正是我北昭的古训” “他话后说吧,这隐国世家里的琐事,我也没个兴趣。” 淄睢从怀里摸出了一封密信和一枚印着火纹玉板指,若有所思的问道,“朗吉,依你看,你觉得这个四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旁唤作朗吉的随侍深思了一会儿,说道,“此人,万慎。尚等今夜再观。” 淄睢望着那一枚玉板指,唇角的笑容桀骜之色未有轻减。 合掌收了那一枚玉板指。 淄睢道,“也是,就等今夜会一会他,看他的真面目究竟作何。” 渐入了夜。 这几日的夜色天空中的星子多的越发的难数了起来。 君无为是在一阵刺痛下痛醒过来的,在被那位称为施神医的白胡子老头接骨敷膏后,两条原是没有知觉的腿此一时却如受万千芒针穿刺一般的生痛。 “呃”喘了口气,发觉唇已经干裂了。 覆手搭在了自己的额上,方觉自己竟正在发烧。 是吹了风着凉了 君无为有些艰难的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唤人,却觉得嗓子哑得厉害,只发出了一声便忍不住重咳了起来,堪堪的没将肺给咳出来。 “咳咳咳” 很不对劲。 君无为前世十来岁的时候身体不好,也曾经常患季节性的感冒发热咳嗽,但绝对不是这样的全身芒刺剧痛。 勉力坐了起来,身体下意识的摁住了疼痛的最源头,那两处伤腿。 掀开了金丝缎被,吃力的拉上了裤角想要一看腿上的伤势怎么样了。 鬓角直冒着汗。 却是觉得全身都使不出力气。 君无为拉上了裤腿,眼睛却是一点一点的惊了开。 厢房里的长明灯宿夜的燃着,即使光线很微薄,但是足够让他看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腿已全然浮肿发黑。 视线猛地扫向了桌上只穿是剩了个雕贝花纹的匣子。 那药,有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为 “来”君无为刚想要唤人,声音却只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咽了下去。 不能叫人。 既然君家的大公子想要他的命,在他察觉之后,怕是暗杀变成了明杀。他有伤在身,双腿不能行,应对直面相搏便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小厮趋利,在这样的大家庭里,让他们倒向自己这一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大意了。 真的是太大意了 “沙”君无为一手的紧紧地攥着底下铺着的金丝软缎。 他着实没想到,同宗府宅里,对方竟然会这么直接的向他下了手。 现在该怎么办 心中焦燥的四方环顾着,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刀具尖锐的物什,让他这会儿想要放血也做不到。 攥着锦缎的手甚至渐渐地扭曲了起来。 君无为的面色越来越沉。 毒蔓延到了哪里这腿还能保住吗会不会死在这里 每冒出一问,心里便多了一份恐惧。 “谁”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人走近。 一声非常娇俏的笑声响起,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感觉有人翻进了他的被子,隔着近,甚至还能闻到女儿家的柔媚馨香。 君无为懵了一下。 “七公子,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吗”一只藕臂攀上了他。 君无为懵然的望了过去,这会儿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是那个在外院中置办点心的婢女小桃花。 “”久久地沉默。 “七公子,你这一次到家里都好一阵子了,也不找我,可不是忘了我有了新欢” 贵圈,真乱。 此情此景教他望着只觉得头疼,不亚于腿上毒伤的疼。 君无为前世的生活非常的简单,就是办着一间不大的小琴馆,白天教个学生弹琴,午后跟旁边的街邻下棋,晚上就看会儿书早早睡了。 很清减的日子,不富裕,过得温饱,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茶水人生。 不比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很刺激。 贼特么的刺激。 连续被折腾没个消停,便是他性子来得沉静也沾了些暴躁。 “” “七公子,你真的忘了我了吗”见他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小桃花有些不安的往他怀里钻,“少爷” “怎么会呢你的好我可是一直记着在的。”君无为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七公子”那婢女嘤咛了一声。 君无为望着她,微有侧眸的听辨着院外的动静。 “公子”见他还没有动手,那婢女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不急,今夜我们便来玩一些刺激一点的吧。”收回了视线,君无为笑得很淡。 正说着,伸手拔下了她鬓间的那一支刀簪,就在小桃花还有些茫然的情况下,用那支刀簪将床上的那一衾金丝缎给划开。便是直接撕成了布帛。 “公子是要” “不喜欢吗”君无为笑容很淡的望了她一眼。 “公,公子真坏”只听着耳边微羞的一声娇嗔。 唇角还有着很浅的弧,只是没有一丝笑意。 世间千百闻,别人想要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并为自己的私欲使尽多少的手段,他一向不会多置喙一句长短。 即使他不喜欢。 只要对方不曾怀有恶意,不曾铸恶罪,他只做了两相敬远。 烛火正照着他的目。 濯水洗过后君无为借着烛火炙烤着这支发簪的锋处,一旁是用簪子划开了的锦缎,他用烈酒洗去了双腿上残余的药膏,随即在用刀簪划开了毒伤之处开始放血。 那个婢女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床上,连同着嘴上也绑了一缎金丝锦不让她出声。 那处毒伤着实如千万根芒刺一般疼得让人几欲发疯尖叫。 鬓角直冒着冷汗。 “唔唔唔”婢女不知她有何意。 君无为伏在案上强压着这锥骨的疼痛,任着大汗披身,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只带了很淡的笑意,道,“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好戏,确实还在后头。 他虽胸无大志蜗居惯了没什么抱负,但还真不是任人鱼肉之辈。 “哗”墙上的那一卷价值连城的书字被他一力掀下。 墨宝堆落在了火盆里。 只要他能勉力够得到的,易燃烧的东西,全堆成了一簇架着留空,君无为借着椅子艰难着走了过去,一手掀开了灯罩,取出了里面的长明灯。 那个施老头是下午给他接得骨上的药膏,睡前一直没有什么异常,这毒想必是后发势的。 他的好大哥怕是掐着时间,等着睡一觉天一亮来给他收尸罢。 想睡觉 呵。 “嗒。”烛火点燃了那些墨宝落在了几块大烟头上,直烧着昨夜未来得及撤走的宵夜,火色起得不大,更多的是生了重重呛人的浓烟,顺风飞了远去。 叫救火,永远比叫救命来的奏效。 水榭楼台。 飞檐下的锦灯高悬。 一池载叶的红鲤摆尾而游,惹碎了水中的那一抹白月。 “请。”外院的小童领着淄睢走过了假山。 “这君府倒是雅致。”北昭人擅夜猎,到了夜晚眼睛反倒而见得清楚。 “远来是客,若是客人有兴致便在这府上居得几日不知如何”小童说道。 淄睢矮身往假山上走上,笑道,“那便得看你主人有多少本领能够留住我了。” “四少已在水榭亭上静候。” 小童在领着他往前走去,端看见了亭中的那一个身影后,才停步,道,“那便就是四少,客人请。” 淄睢顺着他的所指望了过去,深了几分眸色。 也不多说其它,径直从小童身边走了过去,往那一方水榭小亭中走去。 “哗啦啦”湖中的鲤微有惊动,摆尾间,但乱了一池的水。 重靴停在了亭外的石阶上。 只见亭中的男人文冠落带,一身深蓝的长衣披身而立,立于这一方水榭之中,一双微挑的桃花目见了几分风流色,这一会儿却是有些出神的望着檐角的那一盏锦灯。 “四少”淄睢望着眼前的人,唤了他一声。 听得了他这一声,水榭中的男人转过了头望了他一眼,似有打量的模样。 半晌。 他拱手而揖,道,“在下诡士君若无,见过北昭六皇子殿下。” “” “六皇子殿下,请。” 既然来了,自然没有临阵退缩的可能。 淄睢但长笑了一声,大步的走了过来,项上的兽骨项链微跳着,他朗声道,“你倒也直接,我以为隐国的文士全是一些说话喜欢七拐八弯的软脚虾来着。” 走近了水榭亭中,淄睢方想进入正题直接开口问他,却忽然闻到了一阵刺鼻的味道。 “什么烧了”环顾了四周,却也没看见个火星子,“可是哪处起火了” “” 君若为望了过去,眸中见了几分笑,“应该,是有人给一个快要饿死的猫儿扔过去了一条小鱼干想要砸死他,那猫儿捡到了这条小鱼干却也讲究的很,便寻思着生火想要烤熟了它,还不忘蘸点酱油红椒青葱和着吃。” “哦” “然后,等到吃饱了,在顺便揪出这个傻子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掌 “无关紧要的琐事,让殿下见笑了。”君若无笑道。 淄睢确实对这些世家大族的琐碎事不感兴趣。 这方走进水榭小亭,直入主题,道,“是你送到北昭的信。” “正是。”君无为颌首。 “隔着一国之界,你竟能插手得了我北昭与烈旗小国的战事也实为不易。” 一方水榭之上,两人落了座。 君若无掌着茶盏斟了两杯茶,搁了茶壶,他伸手将茶盏推了过去。 君若无笑得有些像个狐狸道,“烈旗虽是小国,但却是一方要塞,且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如此一块鲜美可口的肥肉,怎能让人忍住不动筷呢” “如此说,你也盯住了这一块肥肉了”淄睢没有接过那杯茶,只是抬头望着他。 “自然。” “如此说,你的这一封信是向我讨烈旗小国的”淄睢审夺着他。 眼前的人看上去完美的无懈可击。 狭长的眸微挑见着当中的风流色,神色更是见着悠然自若。 “正是。”君若无端起了那盏茶,点头,“我便就是要阁下将这要塞之国拱手相让于我。” “哈”淄睢忍不住笑起了声,“阁下真是好大的口气。” “还礼,隐国九衢城。” 掌茶的手稳得不曾一动,君若无坐于案前落目轻嗅着茶香,悠然的神色仿佛是正与三两亲友相邀春时踏青一般。 此话一落,对方却没了声。 君若无品了一口茶,随即将茶置于了案上,抬头望向了对方阴晴不定的眸子。 那眸,笑得更深了。 君若无笑道,“我助你在三月之内拿下这九衢城,如何” 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枚玉佩,牵绳落下,是一枚世间不可多得的墨玉,雕着一个奇异而又诡怪的神像。 淄睢瞳色一惊,便做得死死地盯着那一枚墨玉。 直待过了良久,他从怀里取出一枚跟这个墨玉一模一样的玉佩。 “你你是”犹然不可信的惊震。 “三个月,我会让这九衢城的城墙挂上北昭的战旗。”君若无笑着说道。 依旧是悠然游哉的神色。 笑得像一只狐狸。 夜,更深了。 一根扎满了无数结的金丝锦缎抛起,韧绳两头裹着两块敲下来的玉石做重。 “刷” 抛出去的绳子绕结床柱上,滑下,绳子收紧走于底下。 君无为牵指一收,拉着那根绳索绕去了暗处的桌椅脚上,直成了一个活结,便做了一个很是普通的地网。 “唔唔唔”床上的婢女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挣扎了起来。 “哗” 收起了最后一个结,君无为一手抓着那根长绳一力靠在了墙壁上,将全部的重力放在了背上支撑着自己不掉下去。 “安静”见她挣扎的声音越大,君无为沉声喝了一句。 “唔唔” 那婢女颤了颤,却是很明显的消了声不敢在多惹动静,大气也不敢出的颤了颤。 君无为藏身在了暗处,一双眸子冷静地望着厢帐之处。 就这样等了许一会儿。 来了 君无为沉了目。 侧耳间,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急的往这边赶了过来,却也不作出声。 “砰” 外厢的门倏地被一把推开,那人疾步的冲了过来直往厢帐大床那处走去,瞧着床上被子盖着的那一团人影,方安下了心准备掀开。 就是现在 君无为伸手一力套住了对方,顺势一拉顿时绊倒了来人,长绳收牵之下带倒了之前绑好的一连串的桌椅茶具,直乒乒乓乓响作了一片。 “该死”那人骂了一句,挣扎着想要解开缠在身上的束缚。 “咚” 君无为抛出了手上这一绳头上裹着的玉石重物,直击在了他的脸上,堪堪砸到了鼻翼那处,那人吃痛的叫了一声,捂着流出血鼻子呛出了血。 走不了,君无为便顺势就地一滚,径直滚了过去,一把拉起了落了地的长绳。 收绳之间将他的一只手反绑在了后颈处 “君如玉你”君自谦恨声道。 “解药在哪里说”君无为反绑住了他,让他一时难得挣开,便将他摁在了地上冷声的问道。 “什么解药我不知道” “还装蒜吗你下在我这两条腿上的是什么东西”君无为扼着他的脑干处,厉声逼问着。 “不知道” “” 君无为不想他竟这么嘴硬,干脆作赖不承认。 他料得君自谦有心等天亮后给他收尸,但要睡得安稳怕是不可能的,多少会在夜里往他这边留几分心眼,关注着这方的异常。 纵火烧了这间屋子,自是会引得整个君家的注意。 但他腿脚不便,真要烧起这间屋子怕是自己都陷身火海了,着实得不偿失。 更别说,他要解药。 君府里是否还有其它跟君自谦一样想要他死的人他暂且还不知道,既能下一次毒,便可能会有第二次索命的机会。 这毒,虽不是立竿见影的强急型见血封喉的剧毒,只是在缓慢,也进了他的血,走了他的身,虽然放过了些血,也痛得有些麻木了,但是同样的,意识越见的有些模糊了。 君无为知道,是这药的后劲渐渐的上来了。 得快些从他口中逼问出解药在哪里。 “最后问你一遍,你可真的不说”君无为冷声的问道。 “说了不知道” “好,那你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君自谦却是不屑的笑了一声,“你这样的一个怂蛋,我还不知道你,杀只鸡都脚软,还能杀人了不成” “杀人可是太愚蠢了。” 君无为一手将他翻了过来,让他仰躺在了地上,一手扼住他的喉。 “呃” 君无为冷笑了一声,“折磨一个人让他痛苦的方法千变万化,唯独只有沾血落得了太过下乘。大哥,你听说过吗,据有人所说一个人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痛觉感知,但唯独只有眼球上没有痛觉感知,这个说法我可好奇了是否真的。” “你”君自谦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兄弟一场,你这么费心给我找来了神药请来了神医,我就先手软一下,挑个让你痛苦少点的地方先磨磨刀练练手如何” 睁大的眼望着越来越近的那一支刀簪,见着瞳色越来越小。 君无为心知他有心拖延时间等自己完全毒发,只得脸上的恶象更深了几分。 这君家小公子本身便生得暴躁一脸的凶戾气,扮起恶霸凶徒来可谓是手到擒来,这会不用照镜子,他想自己定是凶神恶煞的能把狼给吓跑了。 “”君自谦屏住了呼吸宛若石化一般的全身僵住,骇然的望着离自己右眼只有一纸之距的尖物。 他不知道眼睛是否有没有感知。 但是他却已经感觉到了侵向右眼的那一支尖锐之物的凉意,直寒透了骨髓。 近了 贴面扑来的寒气近得让他觉得心脏仿佛已经停止了一般的喘不过气来 更近了 君无为见他整个人骇得已近出魂,当下在厉声喝了一句,“说解药在哪里” “在,在我榻下的密格之中”君自谦骇然的大不敢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博 君无为且借着椅子的后力撑着双腿,冷不防伸手将地上的男人提起。 “逆子你”君自谦又惊又怒。 不待他骂完,君无为就着手中的金丝锦缠上了他的颈,一力拉起了他反绑在后的手,便是将他锁在了床柱上。 “呃”君自谦挣扎几下,脸色登时一片窒息缺氧的通紫。 君无为并不会绑什么打不开的死结,更甚至绑的并没有多用力,只是将这绳连上了他的颈,叫他每动一下,自扼咽一寸。 这会儿莫说是挣扎了,便是连动弹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更莫说那金丝锦的韧性极大。 “让你的人给我送过来” 见他不再挣扎了,君无为但作一手拉空了扼着他喉的绳,给他留了一息喘气的余地,望着他的目生了几分料峭的寒。 “咳咳咳”君自谦咳得狠了。 过了许一会儿才缓过了气,“没,没有” “你可不是等着给我明早收尸吗”栽了他一遭,君无为是不大信他的。 “真的,咳” 君自谦喉结有些艰难的滚动了一下,“你眼力自来尖,夜晚又鲜来入睡,我若安插眼线可不早早便引你起疑” “”君无为不言。 视线却是若有所思的从君自谦的身上转见了被他绑在床上的那一个婢女。 这婢女言词中与君如玉是旧好。 而在这方夜里偷潜进他的房间,君自谦是不知道的。 若这婢女是他的眼线,他便断无必要在她还在他房间的时候冲进来,更不可能在冲进来的时候直接往厢床那方扑去。 他不认为一个以身取位的婢女能够同时掳获得了两个世家公子的心。 “那床上的女人是谁”君自谦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沉色问了一句。 “” 这一句发问,却让一直躺在床上的小桃花浑身陡然一震。 一瞬间大气也不敢出了。 “”虽然借着倚子的后力站着,却还是觉得有些脚乏,君无为索性坐了起来,只作伸手一撩衣摆微低下了头落了座。 只作笑得有些不以为意,“不过深夜寂寞聊以解味,怎地,这你也要过问” 君自谦野心太大。 但真正应付起来真不是一个难事,尤其是,他心太急。 无论是在他回家不久就送一盒药膏早早的想了结他,还是现在被人所制而不懂审势慎言。 “不知检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带到府上”虽动弹不得,君自谦还是怒斥。 “好说,毕竟我可是逆子。” 毒的后劲有发,本就不宜妄动。 那方为了对付君自谦,他着实消耗了太多,虽然还撑着几分的意识,但想要再有动作却是难了。 这方坐着缓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些许,君无为再勉力的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厢床上的那个婢女已抖成了筛子。 “” 君无为撑着椅子立于君自谦的面前,便是直面对上了他。 就这样对峙了半晌,他突然有了动作。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是伸手拉下了那一帘的床幔遮住了君自谦的双眼。 “撕”只听着裂帛的声音响起。 “你既听了全部便知该做什么。” 看不清他的身影,只听着那个纨绔子道,“去他榻下的密格,把解药给我取回来,你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旁人以色惑位行耍的手段他无兴趣置喙。 对于这个小姑娘,既然不曾怀恶待他他也不想将她推下地狱。 至于君自谦 拂晓未明。 君府的主堂却聚了不少的人。 一众人望着被五花大绑跪在堂阁之上的君自谦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偶有几人将视线分余出去给了那个正在饮茶的公子。 “阿谦”嫂夫人赶了过来,一眼看见了君自谦,失色的扑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玉儿,你这是做什么” “纵你是太爷爷最疼爱的幺子,也断不可如此待你大哥” 君无为双手捧着那一杯方沏的茶,抬头望向了他们,“他若不害我,我也不至于如此待他。” “”大家一时又缄默了下去。 “害你你害的人可少了”得妻子解开了束缚,君自谦被她搀扶了起来,却是怒色更有见涨,直甩开了她,高声怒斥着。 “大哥此话之意难道是想跟我比一比谁害的人更多吗”君无为望着他。 “你” 君自谦气得直涨红了脸。 他不是易怒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故,对上眼前这个打地牢转了一圈回来性情大变的七弟后,实为难忍怒容。 君如玉是家中的幺子,而在隐国更有世家传渔于嫡传鱼于幺之礼。 君如玉做得家中的幺子自小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劣性之迹更是三年难数,只做了君家的财权强压了下去。 但在以前,他为君家长子,应付这个恶子还有几分手段。 不比现在。 “你这个畜生本来就是个该死之人不过是”怒火攻心,这方有一家子的人在,那份先前被他恐吓的骇怕被怒火全然覆盖。 “畜生你这样骂爹娘骂你自己真的好吗”君无为冷笑了一声。 “你真是辱我君家的门风” “什么样的门风,手足相残还是鱼死网破” “手足” 君自谦怒极反笑了,掷袖之下神色轻蔑的望着他,“君如玉,你还想骗人骗己骗到什么时候” 君无为望向了他。 “谦儿。”一旁的叔伯终于开了口。 君无为坐于软榻之上,但抱着那一蛊茶缓缓地环视着正堂之中所有人的神色,他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望着。 高府门楣,很多的事情都会演变的非常的复杂。 他选择将君自谦绑至正堂之上,公诸之人,目地就是为了给家里可能还会存在的想要他性命的人一个敲钟震虎。 只要他想在这个君府呆下去,安然的呆下去,他必然定住这些人。 大哥能给他下毒。 二哥未尝不会对他下手。 三哥又没准正在暗地的准备买凶。 他不清楚,不了解,却也无从问起,无从了解。 在这个无人可信的陌生世界里,在所有人想要他死的前提下。 他只能博。 是的,所有人都想要他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我心 “” 君无为缓缓地环视着堂中的人,最后收回了视线,只是抱着那一盏冷了的茶沉默的坐在那里。 他并不会读心,但是这些人所站的方向,却太过于明显了。 他想杀鸡儆猴,敲钟震虎。 却没有想到过,整个山上全是正猎视着他的虎豹。 “你不过是二娘在外面领来的养子,真以为自己身体里流着君家的血液”君自谦嘲笑道。 幺子承金。 隐国大半数世家的家制,由于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年龄最小,所以在划分家业的时候几乎能划去七数之多。 这等家制的兴起起初是为了让一族之脉能够能更加开枝散叶。 “你想觊觎君家的钱财到什么时候” 这一句话,端从堂中各人的脸色便能够看得出来,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意的问题。 半数的人惊愕,半数的人冷漠袖手旁观。 惊愕的人是这些天来对他嘘寒问暖,他方方有了轮廓与印象准备在记深一些的,为他是君家能承得七数之金的幺子。 冷漠的人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原本打算等伤好后一个个去拜见的,为他是君家的外人。 “你若只做府上一个吃白饭的人我便当睁一只眼闭一眼,容你一席之位。可你立事二十四年,于家无一分利,于城无一分善,于国无一分功反而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可谓无恶不作如此一再败我君家门风,我既为君家长子又如何容你” “纵使太爷爷当你是我君家的幺子,我也绝留不得你” “君如玉,你那等丧尽天良的恶行,早该教你天打雷劈挫骨扬灰了” “” 隐约的,似乎还有人在说着什么,他却是听得不太清晰了。 君无为抱着冷了的茶坐在那方软榻之上。 那榻。 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工。 铺着极其柔软而华丽的绒丝。 他只是抱着冷了的茶静静地坐在了那里,只做了一个外人坐着。 恍恍然,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年他刚刚毕业不久。 一个人,一个箱子,立于一个陌生的城市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他抬头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形貌各异的人,与无数张陌生的脸孔擦肩而过。 许是几分怅然,但也只是怅然。 而除了怅然外。 更多的是疲倦。 就这样沉默地坐了许久,久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嗒。” 君无为伸手将手中的茶盏轻搁在了桌上。 也罢。 他扶着桌椅自软榻上站了起来,就在众人的注视中,当先伸手解下了腰间的那一枚象征着君府世家子的玉佩。 “哗”伸手拉下,是那一身轻若薄蝉滚金千锈的重工外衫掀飞而起。 长衫,柔和的像夜中落下的月。 玉冠卸下,押在了那件月白色的长衫之上。 在众人震惊的久久说不出一字的眼神中,君无为微抬起了眸神色轻淡的道,“你说的对,我是早已被君家除了族谱的逆子,确实不应当呆在这个地方。” 一如前世那般的穿过人流之中,君无为踉跄着走着,穿过了正堂中的那些人。 “剩下的这件衣服和靴子,便当了你毒伤我双腿的仇。” 他道,“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你” 也许,他还可以继续博。 博这个家的地位,甚至是博这个家的财权,博这个家的主位。 “玉儿” “君如玉” 但他却已经觉得累了。 他可以继续博下去。 但即使博赢了所有,那也并不是他所想要的生活。 “再见。” 有几个人俨然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跟在门楣之处,扶着那扇雕花的朱门。 远去的人一边走着一边尽可能的抓着东西支撑着自己。 他走的很艰难,却自始至终一步也没有停下。 “七公子”有一个婢女扶了他一把。 小桃花咬着唇目光有些复杂的望着他,“少爷” 君无为只是平静的望着她,随即用另一只手缓缓地拉下了她扶着自己的手,抓着一旁的假山石块继续往前勉力的挪着步子。 “七公子” “七弟” 或许他也该庆幸,那个施老头是真的为他接了骨。 他也更应该庆幸,他以为断了没有知觉的腿,只是由于被毒给麻痹了神经。 痛,是人活着的最好的证明。 比起在那一场车祸中死去,他却是幸运的太多了。 走出了君府的大门却见一缕阳光透过了云层洒了下来,抬头间正照在了他的脸上。 天,亮了。 青石巷在一阵日出鸡鸣中苏醒了过来。 巷中深处。 执素推开了一扇有些破败的木门走了出来,那方全浸了水的衣裳已全数烘干了,便是如往常一般的清素。 发鬓间的那一对星石晶帘在走的时候轻响。 “我腿脚比较快,就帮大娘送一程这豆糕到李四公子家的府上吧。”执素提着一提包好的糕点。 “素姑娘,你还是吃完早饭在出去吧。”郦大娘走了出来。 “不敢再打扰大娘了。” 执素一手提着糕点一手拉了拉衣裳,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谢谢大娘昨日为我披了件衣裳借我宿了一夜。” “素姑娘客气了,往日里你可不是没少帮过老身,这糕点可不还是你采来的鹤衔珠才做得出来吗” “不不是,真的很谢谢郦大娘。”执素提着豆糕抿了抿唇轻声的说道。 “那待下月便有劳姑娘在为我送一些材料来了。”郦大娘笑了笑。 “好的”执素点头。 郦大娘早年丧夫,家中唯一的儿子与儿媳几年前客死他乡,只留下了一个不过五岁的孙子,便一直当这个送卖东西的姑娘是自己的半个女儿了。 “你等一下。”见她正准备走,郦大娘叫住了她,随即颤悠悠的从家里又拿了一块包着的豆糕给她。 “这是送给哪一处的”执素接了过来,问道。 “傻孩子,这是给你留着的。”郦大娘笑道,“你可不一直喜欢吃这些吗” 执素怔了怔,她抬起了头望着眼前浑身打满补丁双鬓斑白的老妪。 她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要。” “拿着吧,只是均着多出来了一些。” “” 执素推脱不掉只得收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大娘,那我这就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些。” 执素点了点头,拿起了自己放在外面的那一把青竹伞,见外面正放着小宝儿晒着的小鞋子,低头想了想,随即从荷包里翻出了几枚碎钱放在了里面。 九衢城天色初明。 滟滟的水光正照着卧于上面的那一拱白桥。 执素带着一提豆糕走在城中的街道之中,走至一半的路上忽下起了一阵烟雨,怕淋湿了豆糕,她便撑开了手中的青竹伞随即继续往前走着。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潋滟的烟雨中,整个九衢城半城朦胧。 在那一拱白桥旁的长亭里,见那个男人正怔怔的坐于那里,有些狼狈。 执素手记 01 逸仲年,夏,烟雨。 我在烟雨亭中再一次看见了那个坏人。 他只穿着一件中衣坐在亭中的石头上怔怔地望着眼前潋滟的天水一色,看上去很是狼狈的样子。 在我走近的时候,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望着我。 那个坏人望了我很久,有些勉力的对我笑了笑。 “我没地方去了,能收留一下我吗”那个坏人对我说道。 我要拒绝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亭见 来到地狱模式之后,请选择你所想要的武器进入这一世的人生。 君无为想了想。 这是能够开挂的意思吗 “钱。”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他不奢求长在什么富贵人家,但是怎样也需要在这里活下去的经济条件。 于是系统很大方的给了他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身份。 金镶宝丝落身,吃用不度。但,所有人都想他死。 “在加个100马赫的速度”没错,他就是要上天。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断腿。 “能秒读别人的心理” 疯了。 “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自杀。 “你大爷。” 逐谱。 系统重新跳了出来请慎重决定你所需要的最后一个选择。 君无为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末了,他说道,“我要我自己。现在的我,我自己的头脑,我自己的学识,我自己所擅长的,我自己所喜欢的。我要我自己能够掌控自己,决定自己想要的方向,洞悉自己的心理,了解自己的感情。” “我要我自己,过我自己所想要过的生活” 人,会是最强的武器。 “叮” “确定读取输入信息。” 门,开了。 君无为转头望了过去。 而掌控自己,便是握住了一把最利的剑,为自己而战 章二择兵刃 初明的天色,在滟滟的水光中望见一片春波。 不知道该往何去。 君无为强撑着刚刚恢复了一点儿知觉的伤腿走走停停。 九衢城是一方繁闹地,做为隐国的枢纽之城,每日都有着不少来来往往的外地商客小贩与境外客子贵人。 “我听那苏亲王的公子昨儿个又在巷子口调戏良家妇人了” “这我不大清楚。” “唉,那苏亲王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呢” “可不是,便是城中的掌司大人也要看他几分薄面,撞着这苏学木只能认栽了。” 几个往富贵人家送柴的樵夫一边挑着柴走着一边聊着。 君无为在一旁的白墙上靠着休息了一会儿,随即继续往前走着。 对于九衢城,他只是在那方被押去应天台的时候,坐在那囚车游街时看了个大概,只知道是一个热闹地,但对城中的街巷却是陌生的。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方落脚的地,至迟也要在日落之前。 还有些时间应当是可以的。 再一次停了脚,撑着一旁的青苔坐了下去,君无为皱着眉头微微拉着裤腿望着自己那双还有些见着黑肿的伤腿。 虽然敷过了药,但却不知道这腿伤能什么时候好转。 走不了路,这是很麻烦的。 “嗒。”有几滴微凉的雨自天空中掉落了下来。 君无为怔了怔,抬头望着又变了脸的天色。 “啧,又下雨了,这天真的是。” “快点快点,仔细着别让这几担柴沾了雨气,这可是要送去林公府的。” “哎” 真是祸不单行。 君无为叹了一口气,强撑着站了起来,他得快些找一个避雨的地方,不然若是染上了风寒,在这古代医药落后的地方,还真是个棘手的事。 更别说,他身上并没有钱去看病。 也好在这一场雨只是早起朦胧的烟雨,并不大,不至于淋成一只落汤鸡。 君无为不知道该去哪里,便寻着宝地的那一条河流循水往上游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了一方八角亭,心里一喜,脚上一不留神便摔了一跤。 “嘶”磕到了伤处,君无为倒抽了一口凉气。 真是有够糟糕。 伸手抓住了一旁的垂柳勉力挣扎着站了起来,君无为往那一方八角亭走了过去。 摸着走了进去,便直接坐在了八角亭下。 长吁了一口气。 雨落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像是洒散的珍珠一般,落了满地,打得声响。 “这几日的雨真是下得突然。” 远远的走来了两位衣着鲜华的女子。 “今日这场烟雨倒生得美丽,单这番走着便生了几分醉意。” “慕姐姐可是好诗情,可是这方陪着走的是我,若是张公子”年龄较小的粉衣姑娘笑容可掬的说道。 “我可无心那张韬谏,你若再胡说我就打你了。” “哎” 是这不远处官公贵府中前提诗去一品香赴雅的富家女。 她们一们笑着一边往雅陵的方向走着。 “嗯”像是看到了什么,慕诗词忽然停下了脚步往一心亭那方望去。 檐水如线一般的滴下。 一滴。 一滴。 君无为坐于八角亭中抬头望着自檐角滴下来的水珠儿,他望的有些出神,那双眸子生得非常的静,也非常的清。 闲坐无事,他便数着檐下滴下的水珠,思忖着日后的打算。 伤了腿,一些比较容易找的卖体力的活计是不用想着找的,而那些文生事在哪个地方哪个时代,前期没有名气没有人引路都难以寻得。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他不认得这一国的文字。 “”君无为出神的望着檐角滴落的水珠。 他前世善琴,若能在一处谋得琴事便是最好不过了。 “怎了慕姐姐”那个粉衣小丫头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慕诗词却是红了脸。 她小声的道,“嫣儿,你瞧那公子生得好生的清俊。” “诶”罗嫣愣了愣,“那不是君家的七公子吗” “七公子可真不像啊。”慕诗词小声的跟她咬着耳朵,“要不要上去问问他” “我可不要,白家姐姐可是再三跟我说了,城中的那几个纨绔子看到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哼” 罗嫣说着便径直折了步子往另一方绕道走去。 “哎嫣儿妹妹”慕诗词唤了她一声,却没能叫住她。 她有些纠结的站在那里,往远处的那方小亭中望去,又望了一眼罗嫣离去的方向,最后只得一咬牙,赶紧追去了罗嫣。 “等等我啊,嫣儿妹妹。” 雨打青石,听着倒像是一曲雅乐。 无论往后要做什么,他没有雨伞,也得等雨停了些再说。 独坐无聊,便索性和着这如弦的滴水声轻和着一曲雨中小调。 立事二十四事,走南闯北,虽然谈不上有多高的见识与经遇,但是在前世,该吃的苦他便是都吃过了,自然也没特别把眼前的这方窘境放在心上。 湖面正是水光潋滟,见一叶小舟披蓑而行。 九衢城的景致,却是真的不错。 闲坐赏景,君无为望着眼前的临岸拂柳,破水行舟,见对岸白墙黑瓦雨燕双去,倒像是一方江南水乡一般。 这方看得出神,忽然听着有一阵非常轻的脚步声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有些迟疑。 但是却还是越走越近。 “滴嗒。”雨水打在一面青竹伞面上,君无为回首望了过去,见那个一身清素的女子持伞往自己这边走来,鬓上的那一对晶帘却是更胜过那湖中潋滟的水光。 是执素。 他这些天躺在君府的那一张金丝软榻上睡的不知日月。 再见到她,竟有些觉得犹如隔世。 君无为望着她手上提着一打用绳子系着的纸包,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只是清晰的看见,她提绳持伞的手僵了僵。 在看见了他以后。 这个姑娘却还是这么怕他。 心中知道她对自己的害怕与畏惧,君无为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柔和一些,便作得微温了眉目,对她颌首微笑。 “你”执素有些犹豫的怯声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是想向你说一声谢谢,可是回头便不见你人了。”君无为道。 执素低下了头,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望着自己鞋尖。 末了,像是回过了神了,呆呆地抬起了头,“啊” 她可是出现了幻觉 这人,竟向她道谢 “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吗”君无为轻声的问她。 “你你说”执素还有些不是很清醒的样子。 君无为坐在那方八角亭下抬头望着她,道,“我没地方去了,能收留一下我吗” 檐角上的水像断线的珠帘。 雨中。 他坐于亭下。 她持伞亭外。 隔着这一帘的雨,这一眼,却是记到了他年白首。 执素性子生得怯懦,是一个非常容易心软的人,君无为便是压定了她的善良,不会拒绝别人,才会向她开了口。 执素犹豫了很久,却终是没有狠心的拒绝他,将他继续扔在这里视若无睹。 这个姑娘搀扶着他,将他送去了不远去的医馆。 一个年迈的白胡子老大夫给他重新看过了腿伤,直皱眉头,一边翻出了拔毒的火罐布施好了银针一边骂着他乱跑乱动又伤了筋骨。 “很严重吗”执素在一旁听着,有些害怕。 “他这双腿本来就伤得重,又还入过毒,这毒虽然后来解了,但是筋骨却是没有养好。”那老大夫吹着胡子骂着,“照他这么走下去,只要再走不到半个时辰,这脚的筋腱必是会断了。” “唔”大夫的手下得重,君无为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真断了,你就直接瘫在床上得了。” “轻些,轻些”君无为着实挨不住这大夫的重手,直白了一张脸。 “竟这么严重”执素瞪大了眼睛。 安骨下针后,那大夫用木板固定了他的双腿绑了个固实。随后走去了斗柜前写着药笺,头也不抬的说道,“让他好生养着,十日之内不得沾地。等稍微恢复了些,在让他每日走几步,但也不可走得过多。” “要多久呢”执素问道。 “看他恢复的情况。” 写好了药笺后,那大夫扒了扒盘珠,道,“一共是一百七十四尾子。” 抵得过一户清贫人家节俭两三个月的开支。 “”执素低着头捏了捏手中的荷包,却还是没有太过犹豫多久的付了诊金,那大夫收下了钱后寻思着叫来了小童一起抓药。 君无为这方还躺在那方医榻上,他被大夫那一手折腾的很了,直倒吸着一口冷气,久久没有回过魂来。 等他回缓了些,从医榻上坐起来,正看着执素立在医馆门口环顾着四周。 外面可是有什么君无为疑惑。 执素手记 02 我想把这个坏人放到旁边的客栈后离开。 但是没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入世 那是在很久以后,君无为才知道,在几年前君如玉被君家逐谱后,执素就是这样在街上把他捡回去的。 为了偿他的恩情。 那一年,君如玉打马而过,救了一个披血濒死的女子,做为报答,君如玉要她答应她几件事。 一,为他守夜。 二,叫他夫君。 三,出门救他。 除此之外,便做了陌路。 执素印象中的那个纨绔,脾气非常的暴躁乖僻,望人的眼神总是带了几分冷冰冰的狠戾,见着空洞而灰败,直浸着深深的绝望。 执素不知道他提的这几个要求有何意,但都不是难事,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偶有出门捡他,见他或是酩酊大醉,或是被人在街头揍了个半死。 故而,对于像今天这样再一次遇上了,她既不觉得奇怪,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因为执素知道,这个男人伤好之后会很快的离开。 虽然废了一纸的姻书,但是这一份的恩情还是在的,即使她怕他。 “外面可是有什么”君无为问。 “啊没没有。”执素讪讪的说着,见斗柜后边的药童将药分得差不多了,正拢着包好,便走了过去等着。 待他药绳扎紧了个小方块,执素接了过来道了谢。 “不客气,这几包是外敷的,这几包是药煎的,姑娘可仔细分好了。”药童道。 “嗯,我记下了。” 从医馆出来后城中还笼着半城朦胧的烟雨。 执素搀扶着他往外走去,君无为自然的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这几包药。 经了大夫这一番折腾这脚便是全然的受不得劲,更别说还上着板子,君无为几乎大半个人都靠在了执素的身上。 执素见他这般,只得将他放在了一旁的树边,“我去雇一辆马车,夫君。” 再一次听到这个称谓,君无为怔了怔,抬头想要望她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 夫君。 君无为心有微漾,却在低头望向手上的那一提药里很快的消了心头的旖旎。 他被那个老头着实折腾狠了,疼得七荤八素也便没有顾得上其它,这方回过神来才留意到,这药,无疑是执素垫付的。 这让他后觉有些如坐针毡。 他并不是这个温柔善良女子的夫君,担不起她这般的好。 “” 湖中偶有几只游湖的船,见着几个貌容国色的女子正在倚船赏景,在这片烟雨中更能听见几声琵琶音。 铮铮绝响的琵琶曲听着悦耳,却教他莫名的心乱。 无来由的,道不明的。 “这曲子可真不错。”不远处的几个马夫正喂着马,听着这琴声便引目望去。 “那当然,这可是一品香中楚姑娘所奏的行舟曲。” 旁边那个正在刷马的人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啧声道,“听闻这几日楚姑娘要出一趟远门,可不把那些个公子哥儿们给愁的。” “不就一个低贱卖唱的琴子,至于吗” “那是你个大老粗没有见过楚姑娘的风采。”那马夫取出了嘴里的稻草,笑他。 “” 两人正有说有笑着聊天,见到打远有一个姑娘走过来了,心中一喜,便知道有生意上门了。 “哎呦,姑娘,这是要出哪儿呢” “清平村可去” 执素捏着所剩不多的尾钱,将它们全倒了出来,数了数,堪堪算是凑足了路资。 马夫算是个厚道人,驱马过去将伤了双腿的君无为背了进去安顿好,说了句“坐稳了”便打马往城门外走去。 “花了多少钱”君无为问她。 “十,十六尾,雨天路不好走所以”执素怯怯的说道。 君无为沉默了一会儿,再问,“药呢” “百,一百七” 执素不知道他问这些要做什么,却也不敢不答,怕惹怒了他。 君无为在心里默算着,虽然对于这方城中的货币的比价他还不是很清楚,但想必合着不是一笔小数目。 车轮骨碌碌的滚着,见马车很快的驶出了城外,这让君无为有些疑惑。 “这是要去哪里”他问。 “啊” 执素缩在了马车的边角里,听到他这么一问怔了怔,没太反应过来的望了他一眼,随即很快的低下头,嗫嚅的说道,“回回家。” “回家”君无为犹有不解。 “嗯。”执素很是拘谨的坐在那里,只低垂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 君无为注意到了她眼中的奇怪,想着那一方她试探自己,也不点破,只放下了车帘,神色平静的说道,“此下我也不瞒你,你是个聪明的人想必也发现了当中的端倪。” 执素闻言怔怔地抬起了头。 君无为望着她,道,“我忘记了很多的事情,那一夜,从地牢里醒过来,连同着自己和与自己有关的一切。” 他知道执素心底的疑惑,却只作了折中解释给她听。 “很多事,我都记不大清了。”他道。 这个解释应该足够瞒过她。君无为心想。 失忆,是迫不得已之下的一个万能砖,就像打游戏结了满世界的仇,摔得再惨,第二天一个读档或者卖号了不是本人,就可以一笔消除。 他信执素的温软与良善,但是栽过一次在她的手上,让他心底清楚,她非凡物。 原身君如玉对执素并不好,但究竟是怎样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他却是不知的。 她是否作卧薪尝胆他年报仇 又或者忍辱吞声等来日方长 他想相信她。 但是他着实是被折腾怕了。 “” 绞着的手指一顿,执素怔怔地望着他。 “要” “要在回医馆,找大夫看一下吗”执素嗫嚅的问道。 君无为一顿,摇了摇头,“不必。” “嗯。”执素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玩着手指,那份拘谨仍作未减分毫。 君无为自是将她这等孩子气的小动作尽览无疑,不由得无声的笑了。 执素看上去年纪非常的小,看着怕是连二十岁都不到的样子,他甚至不怕大胆的往下想,这姑娘许是不过十六七岁。 虽然还有几分戒心,但是对着执素,君无为心里终是生了一份柔软。 知道她心里还有几分疑惑,也知道她心里还藏着怕。 君无为放柔的声音,“执素,你来告诉我一些旧事,看我能否回想起一二可好” 受了几日的折腾这嗓子见了几分的沙哑。 这是她熟悉的声音。 却因为这一份温柔和犹带商量的轻语而生了另一份的感觉,听着更像是另外的一个人在说话一般。 执素抬头有些没回过神来的呆呆地望了他许一会儿,随即又低下了头,过了良久,她点头蝇声应道,“嗯。” 轱辘声转,见那辆有些破旧的马车背城而去,远离了尘世的繁闹喧哗。 “驾”马夫扬鞭驾着马车。 执素说的很慢,也说的不多。嗫嚅着几个字直在舌头上打转,看上去很紧张,又怕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又怕说得啰嗦不清惹他不耐,又怕说得慢了惹他暴躁。直揣着一颗心惴惴不安的。 “嗯”君无为微敛着眸子仔细的听着。 但是奇怪的是,自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是耐心的,脸上更没有半分的不快。 君无为听到了半截见没有了声音,便睁开了眼睛,见这小姑娘正望着他,便笑了笑,开口道,“不是正说着九衢城的城禁吗,怎地望着我不说话了” “”执素被他这一笑笑得心脏跳漏了半拍,忙垂下了头不敢再看,直红了耳根。 君无为原只是想让她不要怕自己,没想到会让她窘迫不己。 她羞成了这样,让君无为心里无来由得生了一份罪恶感,仿佛自己成了一只大灰狼,正在角落里逮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正巧了,这姑娘正缩在了这马车角隅里,自己活像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恶霸。 “咳”君无为轻咳了一声,想要试图缓解车内的尴尬,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要如何调剂,即使放在前世,他也不是一个擅长与妹子交往的人,更别说还是一个这么胆怯的小姑娘。 “我不介意的,你要看的话。”干巴巴的挤出了一句,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却不知这话更加刺激到了执素,见她低着头又惊又吓又羞的直将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似的。 看来是又说错了话。 君无为望着她窘迫无比的样子,低咳了一声,绞尽脑汁的想着要说点什么挽回过来。实在想不出来,只得佯装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轻声问她,“那后来呢若是误了城禁时分被困在了里面要怎么办” “” 君无为想,这方要不是在马车里,这姑娘怕是能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正在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吁”听着马夫牵着疆绳长吁了一声,马蹄踱了几步,随即落了下来。 “两位客人,清平村到了。” 于是,君无为笑着看着执素真作着一溜烟儿比兔子还快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知道她的窘迫,也不多拦她。 他动弹不得,便伸手掀开了车帘想要一看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布帘半挑。 入耳,是一声长长的鹤唳声久久的盘萦在山野之间,万千的青翠直冲入了眼瞳,是一滴入水晕开的墨,惊开了他心中的那一片涟漪。 无数黑白相间的长翼展翅飞去,在一片碧涧清泉之上,在一挂倒悬而跌的水瀑前。 那是巍峨高山,亦是飞泉流水。 那是古往今来文人骚客所魂牵梦萦的世外桃源。 执素手记 03 我才没有看那个坏人 那个坏人一点也不好看 我讨厌那个坏人 坏人 若干年 小字夫君真好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竹舍 “哗” 巍峨高山上,是一帘白色的瀑布倒挂而跌,水势恢宏,疑作了那九天银河。 跌落在山涧的泉,蜿蜒成了一渠清溪绕着这一方偏僻的山野,将村里零散的农户给围绕在了一起。 高山,流水。那是他只有在梦中才能看见的蓬莱之境。 是他曾经追逐了一生也没有找到的。 君无为被马夫搬下来的时候还有些震然的望着眼前如画的山水之色,心中一时之间久久难平。 “还剩几个尾子。”执素将荷包全数倒了空,翻出了三尾钱。 “车资之前付过了啦。”车夫憨憨的挠了挠头。 执素将那三枚碎钱放在了他的手上,道,“我家就在山后不远处的竹林里,可否劳烦大哥帮我将我夫君一程,他腿脚不大方便。” 男人若只是小伤,或着伤了一条腿,她许是还能勉强勉强一下。 双腿皆药,又上了板子,凭她一个人要想搬挪不伤他腿实在是有些难。 十日,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执素想着,快点把他伤养好一点点,他就能快一点离开这里了,自己也不用这样害怕他的喜怒无常了。 “这样啊,行”车夫接过了钱,很爽快的应下了。 “多谢。” 君无为久久回过神来,颌首。 车夫弯腰背起了他,执素便走在了前面带路,清平村不大,农舍相对比较集中坐落在了清水湖附近,只除了个别的几户分散在了它处。 君无为前世并不是没有到过山河,只是在现代光电与旅游发展的时代,青山绿水大多的都失了灵气。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磅礴壮丽的青绿,美的不像人间的世外地。 执素鬓间的那一双晶帘很轻的跳动着,在她走路的时候,那声音并不似铃铛扰人,只添了几分的灵动。 “还在前面一点点。”执素有些歉意的对车夫说道。 “没事没事。” 执素往遍布青苔的曲幽小径走去。 那是一条非常沆洼不平的古道,一阶阶的山石被磨得光滑,上面布了新旧的杂草参差着,抬眼,便见着一片茂盛的竹林,里面建着一间极间的竹舍。 “”君无为望着此情此景一时之间却是说不上一句话。 只是怔怔地望着走在眼前的那一抹很是清素的背影。 执素。 她身上有他曾经渴求的,向往的,梦寐奢望的全部。 虽然对于这个姑娘,他有着的还是很片面很浅显的认识与了解,但只是轻轻拨开了这一层,便足以惊艳了他的生命。 莫名的,君无为觉得喉头有些哽咽,只微低了头不叫人察觉出丝毫。 执素走在了前头推开了门扉,两人合力将他搬到了竹舍里的那一方小榻上,虽然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有牵动了他腿上的伤,教他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心些,小心些。”执素有些心惊肉跳的嘱咐着,唯恐惹了他不快。 “呼” 车夫将他安顿好,却也出了一身的汗,接过了执素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爽朗的道了一声谢,随即便离开了。 “为何想到居于此中竹舍”君无为问道。 “这里这里有很多的竹子。”执素局促的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绞着手指,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说道,“我我抬不动树,但是竹子比较轻,扎起来也容易。” 君无为一怔 ,“这间竹舍是你一人修筑的” “木工李师傅有来帮过我几次”执素小声的说道。 君无为久久的望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不置可否。 那是一眼可见的柔韧。 身形纤瘦,柔若无骨,神色时常带了几分怯懦作得唯唯喏喏,但却在深处藏了一道极为内敛的韧性与坚毅,只收敛了所有的锋刃。 见君无为望了过来,执素的头便更低了,方褪了色的耳根又飞上了一抹红色。 君无为自是察觉到了她神情之中的变化,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轻,却抵不住执素耳力好,便作得更为窘迫了。 “我,我,我去做饭。”执素结巴的说着,有些摸不清南北的准备离开,险险地撞到了柱子上,飞一般的想往外边逃。 “小心些,别急。”君无为见她这样跌跌撞撞的,忍不住说了一声。 “嗄嗄”回应他的只是一扇没关紧的门嗄吱的响着。 这姑娘。 君无为不由得失笑。 有一处落脚安身的地方,这却是解了他的心中大事,全消了他这几日被折腾的要死不活的一腔怨气。 透着用竹条支起来的窗,外面正起了风,无数的青竹在风中自成一片涛海之声。 上天,真是待他不薄。 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 执素对此自始至终都是有些惶恐的,生怕惹着了他教他不顺。这个纨绔世家贵公子自来是吃惯了大鱼大肉,但是这样偏僻的地方怎么也弄不来山珍海味,又何况她存着的能用动用的银钱已经全空了。 剩下的钱,是要用来置办药材,绝不能动一子一毫。 思来想去,只能去东家爷爷里蹭一块猪肉,西家大娘里讨一块香肠,勉勉强强凑了几个荤菜,虽然份量很少,但是让他一人吃应该是够了。 忐忑不安的将捣鼓了大半天才凑满了一桌的饭菜端在了他的面前。 “挺丰盛的。”君无为有些意外。 “夫夫君喜欢就好。”执素忐忑着。 拿了筷子,却见她还只是站在了那里,君无为有心里有些不解的望着她,“不一起吃吗” “啊我我,我” 君无为看她结巴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圆,有些无奈,只将筷子置于了碗上,道,“你去在拿一副碗筷来,我们一起吃吧,你忙和了一天了,想必是累坏了。” 执素怔怔地抬头望着他,就这样看了许久,脑子有些不太灵光的转了圈添了副碗筷坐在了他旁边吃着。 君无为动不得腿,这饭菜便是从院外搬到了卧房中,只简单的架了一个小桌子。 执素坐在了一旁有些机械的扒着饭,全然食不知味,只忐忑着生怕他不高兴掀了这桌子,揣着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君无为看她一个劲儿的扒着白米饭,别说连菜了,连油都没沾着,虽然不知道她的喜好口味,但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给她夹了几块肉放到她的碗里。 “夫,夫君”执素惶惶然。 “吃吧,多吃些。” 君无为看穿了她的不安,却不如她的不安何来,他觉得自己表情应该已经很柔和了,毕竟他已经快要笑僵了下巴。 难得是自己笑久了,笑得有些诡异了 君无为扒了几口想着,稍作缓和了一下唇线,毕竟对着一张桌子一碗饭也笑作一朵花的,那不是傻子就是神经病。 望着执素全然不敢下筷的样子,想了很久,才终于悟得个头。 “执素。”他唤了她一声。 “啊”执素愣了愣,呆呆地抬起了头。 “我什么都吃,没什么挑的,你看你吃什么,我跟你吃一样的就行。”吃得七分饱了,君无为放下了碗筷对她说道。 执素不信。 只是第二日偷偷地减了一个荤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脸色。 见他真的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就又偷偷的减了一个荤菜。 看病车费花去了不少,家里剩的米也不多了,确实没有什么钱来大鱼大肉的供他,只是她惯来吃得清素少肉,怕他吃不习惯。 他是真的不在意吗 执素犹然有些拿捏不准,因为她印象中的君如玉一直都是喜怒无常的。 又偷偷减了一个荤。 直到执素将饭菜换成了清粥。 “你站在外面做甚”隔着一窗,君无为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薄粥,心里却是有些奇怪的望着她站得非常的远。 这架势俨然一付怕他打她的模样。 怎么呢 君无为即使在巧思,但是要猜一个女儿家的心事就是真的太难了。 “没,没,没有”执素干干的笑着。 君无为一手端着粥有些狐疑的望着她。 若不是这几日下来他知道这个小姑娘胆子很小,不然看她这副模样,他真还以为她在这粥放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捉弄他。 这粥煮的有些糊,不过拿来暖胃却也不错。 君无为在前世本身便有早上喝粥吃包子的习惯,便是半点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所以怎地也猜不出她的不安是为何意。 “怎么了吗”喝到了底,君无为将那只碗放在了窗楣上,问她。 “啊没,没什么”执素尴尬的笑着,猫了过去,一只手刚勾到了那只碗,便作嗖得一下拿起了,飞一般的跑开了。 “” 来这里有一些时日里,君无为已经渐渐能够下床走几步,只是走不远,只能勉力从竹舍摸到那一片竹林。 这里没有计时用的时表日历,让他有些数不清日月。 又是这般清淡的过了几日。 他虽然仍然走不远,但步子已经顺畅很多了。 这日,坐在榻上观竹望了一个上午,君无为突然想到了自己还不认识这个地方的文字,便寻思着想找执素问问她。 此时离正午还差一个钟头。 勉力下了床,经了几日他能够摸清这间竹舍的大概,寻思着她许是去了厨房,便往那边摸了过来。 “执素。”唤了她一声,却没有应。 不在吗 君无为摸着推开了厨房的门,一时有些瞠目的站在了那里。这厨房,竟比那战场还要来得恐怖了几分。 罐子碎了一地,碗也脆了不少个,柴米油盐更是东倒西歪了倒了一地。 君无为弯腰自地下捡起了一个滚到自己脚边的小瓶子,看着似是空了的油瓶。 “” 君无为将空了的油瓶放在了墙角,长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完全能够想到这些天来这里生火的时候那是个怎样的战场了。 倒真是难为执素了。 放下了那只空了的油瓶,不经意间扫到了墙壁上看着还很新的记号,这却是他熟悉的。 正。 两个正字弯弯曲曲的写在了那里,旁边还有一个正字差了最后一笔。 看着这笔迹,是一笔一划记上去。 这个他是知道的,在现世的时候,小时候几个伙伴踢石子跳格子和举手投票经常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计分,一笔代表一分。 14划,14天。 算了算,君无为想很有可能是他来到这里的天数。 这让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柔软了起来。 执素显然还是孩子的心性,一个人居在这样偏远的地方鲜得伙伴们玩耍,想必是有些孤单寂寞的,故而,她心里虽然很害怕他,但也想着有人陪着她。 摆齐了柴火油盐,君无为从角落里翻出了一块抹布开始清理了起来。 灶台油水烟熏重,没有洗洁精和清理剂就只能靠力气来把它擦干净了。 “哗啦啦”拧尽抹布的水。 君无为想,他是应该好好陪着执素,这姑娘孩子心重,或者他可以做几件像竹蜻蜓小笛子小青蛙小兔子之类的小玩具给她,让她开心开心。 至少,让她放下心里的恐惧,不要怕他。 执素手记 04 十四天了。 那个坏人为什么还没有走。崩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枯 君无为大抵做梦都没有想到执素正在掰着手指头望着他快点离开。 执素在划下第一画的时候,内心是高兴的。 就快了,还差九天。 执素是这么想的,那个大夫说大概十日左右男人就能够下床走动。虽然十日还是挺长的,比以往的时间都要来的长,但是 她安慰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以君如玉的性子,怕是还不到下地就箭步如飞的离开了这里。 于是,带着这样的心里,执素记下了第二天,第三天 记到了第七天。 第七天君无为下床试着想要走走看的时候,她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来的雀跃,看着君无为心里极其的莫名不解,只觉得心口暖暖的,想着,这虽然是个陌生的世界,却还有人盼着自己好的。 执素高兴了一天,等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还在屋内整个人却是傻在了那里。 “怎么呢”君无为奇怪的望了她一眼。 于是,带着无比郁闷纠结的心,执素从第十天记到了第十四天。 男人自己不走,她是实在没那个胆量开口赶他走。 以上,君无为全然不知。 他只是有些疑惑的望着执素这段时间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是焉焉的没精打彩,女儿家的心事他实在难以推敲的出来,这在他看来简直比世界未解之谜还要来的难以猜测个因果所以然。 洗刷了一遍灶台,这厨房并不大,其实也不算得上脏,能够看得出来执素每日都有打扫。 但是在怎样打扫也架不住她做一次饭之后的战火余烬。 站的久了,这双腿就有些经不住。君无为拧开了抹布,看着也差不多了,便将抹布摊开晾在了一边的绳子上,正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折步往回走的时候,脚上踩到了些东西,是那些不小心打碎了的罐子瓶子。 “”等他恢复好了后,这厨房还是别再让她进来吧。君无为想。 长叹了一口气。 君无为撑着腿勉力的蹲了下来,捡着地上的碎片。 打碎了的瓦罐,棱角极其割手,放着让那个小姑娘来他总感觉十有八九会割上几个口子。 对于执素,他心中是有怜爱的。或许也有几分的喜欢吧,但也仅止于此,至少目前是这样的,就像人们对于善良与温柔总会有几分的亲近。 执素终究是太小了,十六七岁,也许放在古代当就成家立业,但在他看来折算一下在现世才不过是一个高中生。 他真还没这么禽兽,对着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下手。 “夫夫君”门口传来了极其震惊了一声。 君无为抬头望了一眼,看着执素正站在了那里直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那表情,让君无为忍不住的想,自己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可怕到活像是看到了丧尸 执素一溜烟儿的飞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抓的突然也没来个轻重,便让他直割了一道大口子。 “嘶”割得深,君无为闷痛的抽了口气。 妹子,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这样抓着他的手背,将他的手往那锋口上送,多大仇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对不起”执素看着他手上拉了一道大口子,当即大变了脸色,本来便很是惶恐的神色简直就像是如临世界末日一般的绝望。 “没事,没事。”君无为压着伤口,尽力安抚着她,让她不要害怕。 只是心颇有几分的无奈。 这姑娘,还是这么的怕他,他明明已经全力的在表示他的善意,执意是个很会察颜观色的人,为什么偏偏就是读不懂,他真的不会骂她,不会伤害她,更不会去打她。 九年义务教育摆在那里,打女人在君无为看来真的是男人最o的一种行为。 “别怕,我没事,真的,只是小伤,没事。”君无为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手一伸出来,便见着一片血淋淋的手掌,因为压着手上的伤口,这只手掌上便沾了不少的血。这会别说是执素了,就是他自己都觉得活像个狼爪子一样的伸了过去。 “咳” 不等执素往后缩,君无为便迅速的收好的手,索性着将另一只手也藏了起来,“没事,你看,伤口不见了吧。” 这哄人的方式着实是有些傻。 生硬的不行。 执素咬着唇望了他一眼,随即从原地站了起来飞快的把里室的一个小匣子抱了出来,放在了他的旁边。 这里 君无为望着这个小匣子。 打开了小匣子,只见里面正放着几卷卷好的药纱,十几个拇指大小的用红布塞着的小药瓶。 “我,我给夫君上些药” “” 君无为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没急着拿出了手,只是望着她,末了,笑了笑,摇头,“不了,你给我留一瓶平常的伤药就行,我自己来就可以。” 她这么一手摁了下来,那道口子便是拉得长而且深,这方流了不少的血,至少整个手掌都是的。 这姑娘胆子这么的小,君无为实在不敢让她见血。 “” 执素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蹲在他的面前,小力的拉了拉他的袖子,想要把他的手拔出来。君无为望了她许一会儿,他读出了她的坚持心里也便不太好拒绝,只是微微笑道,“可说好,若是吓着你了,你可不准哭。” 执素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坚持的拉着他的袖子,力度不大,刚刚能让他察觉得到。 君无为拿她没有办法,只得缓缓地抽出藏着的手伸在了她的面前。 执素抿了抿唇用帕子沾了沾水洗去了他手上的血迹,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等稍做处理了一下,随即从药匣子里拿出了那一枚红色的拇指瓶,取下了塞着的红布,倾了倾药瓶洒在了他的伤口上。 “抱歉”执素低着头有些愧疚的说道。 “无事。” 见她神色还算稳定,见得了血,君无为便稍作安了心,道,“我见这里有些乱,便寻思着稍微整理一下,这些碎片还是得快些处理,不然踩得更碎了便不好打扫了。” 执素为他上了药,扎好了纱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有几分茫然的抬头望了过去。 这一看,便是整个人都震住了。 执素望着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庖厨,看着洗刷好的灶台,看着摆放的整齐的柴米油盐,看着分类放好的青菜萝卜越望越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怀疑着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没有睡醒。 “这,这这些我来做就行了。”执素显然被眼前的这一幕冲击到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无妨,我住在你这里,总得做一些事情,只是这脚还是有些不怎么受得起力。”君无为望着被她包扎好的手,看着缠着的药纱上末了不忘扎了一个蝴蝶结,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蝴蝶结实在是 幸好只是在手上,这若是扎在了头上那就真的是可怕了。 “你”执素望着他,久久的憋出了一句话,干干的问他,“夫君住得惯这里吗” “住得惯,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这里。”君无为点头。 于是,君无为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看着执素焉了下去,也是她没像兔子那样长两只耳朵,不然,他想这一双耳朵绝对也是跟着耷拉了下来。 “怎么了”君无为不解的问她。 “没没什么。”执素讪讪的笑了笑,“夫君,夫君住的习惯就好,我原是原是怕夫君住不了这清贫地。” “此地景致不错,依山傍水,又有成片的绿竹环绕,闲时还能听到山鹤的声音,纵是世外桃源人间蓬莱也不过如此,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呢”君无为笑了。 “”执素张了张嘴呆呆地望着他。 执素手记 05 最近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那个坏人一直一直的住在了我的家里。 我被吓醒了。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噩梦,只是一个噩梦,只是一个噩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窟 执素今日之所以回来的晚了,是因为赶早儿洗了衣服交工后帮织布坊的大娘送了布匹进城。 自打君无为住在她家里这几天,她往东家讨块猪肉西家讨块香肠的事很快的传开了,从而导致几乎半个清平村的人都知道她最近过得窘迫。执素年纪小,看着也非常乖巧,虽然村子里大家都生活的很清减,但遇着个事却也想着差她去跑腿给她几枚碎钱饱腹。 “谢谢孙大娘。”执素接过了一摞比她人还要高几分的布匹,笑得有些腼腆。 “要不还是分做半数吧,太重了。”孙大娘看着有些不忍。 “没事。” “那你小心些,这布是送给梦回坊的贵客人,可是定不能脏了一块。”孙大娘看着甚是不放心的跟着她走出门。 “嗯,我记下了,路上我会很小心的。” 执素虽然分不清这尺布匹是什么料子织的,但是单摸着非常的舒服,又细又软又滑,端着比她一个姑娘家的肌肤都还嫰上几分,心里便知道是个贵重物,也不敢怠慢。 布匹还是很有几分的重量,执素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心里又不敢太耽搁的没有停歇的赶着路。 入了城,九衢城依旧是繁华热闹的。 最近莫名的有不少入城的马车,看着车辕上的氏腾,竟似是外境的来客。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 “捏糖人了,现作现卖,公子可要卖个回去送给心上人” “有新鲜出炉的包子馒头面馒一尾子三个” 执素抱着又高又重的布匹稍停了脚,歇了几口气,擦了擦额角上的汗,随即抱着那布继续往城中心走去,找着那一家叫梦回坊的店铺,她听孙大娘说,是一家达官贵人开的香料铺子。 在城中心走了许一会儿也没有找到,饶是吹来了一阵风捎来了几道香教她引了过去。 “姑娘是”坊中的香娘走了过来。 “是清平村孙大娘托我送来的,半月前新赶织出的缎子。”执素将手中的布匹小心的递了过去。 “哦,原来如此。” 那香娘敲了敲手中的香斗,接过了那布匹仔细的检视着,随后笑道,“孙大娘的手还是这般的巧,倒是劳她费心思了,这匹新布来的正是时候,我今儿个本来正准备亲自赶她那里唠嗑几句催一催的,没想到正巧儿姑娘送来了。” 说着,她扭头高唤了一声,“小芍,快将这匹布送过去给先生备上几套新衣。” “来了” 坊中的小丫头忙赶了过来接走了布匹。 香娘收了香斗道,“姑娘且待一刻,我去房中将钱取来付你。” “好的。” 执素点了点头,那香娘便转身一撩门上那一串香珠帘矮身走了进去。 梦回坊是九衢城中最大的调香坊。 举目望了过去,见着坊中布置得雅致,几方木架上放满了不少用密封的琉璃匣装着甚为名贵的香料,雅梨木上正燃着的是一道暖香,细闻之下便生了如痴如醉的感觉,听着教人飘飘欲仙。 执素从来没有到过这等地方,心中有几分好奇,却也不敢乱走,只在等待的时候四下张望着。 最后目光落在了壁上的那一幅有关调香传说的彩画,便权当话册看了起来,那字有些小,她当走近了些。 正看着的时候。 “咳”是一声非常低的咳嗽声。 执素的耳力生得锐,便下意识的望了过去,正巧看着有丫头托着茶盘走了出来。 帘子挑开,便是看见了里面正坐着一个文冠带珠披着鹤氅的男人,那是一件灰色的重衣,是用非常密的针脚与上好的缎子织的衣,更一针一线绣着一只高飞的仙鹤。 只望了一眼,却教她留了份心。 那是一个教人难以不去注意的人。 “咳”又是一声甚为虚弱的咳嗽声,见他掩袖低了头,脸上更见了几分的苍白。 眼下正是夏日天,那房里却起了三盆的火,只掀了帘便觉得里面透出来的热气像是一个火炉一般。那个男人非常畏寒怕冷的坐于火盆边,看着是一个久病缠身一碰就倒的病秧子,但是他的背上却背着令所有武人都为之瞩目的一对金紫双色的绝世神锋。 那一对剑执素是认得的,是却姑小国的镇国王剑 这个人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暖室里的男人咳了几声后望了过来,隔着掀起又落下的香帘望向了她。 捧香婢托着暖好的鎏金暖手壶走了回去,那香帘便落了下来,隔了两个人的视线。 “给,姑娘。倒是又得劳你帮我捎一趟。”香娘拿着十串尾子钱走了过来,笑道,“还请姑娘帮我好生谢过孙大娘,她可帮了我的大忙。” 说着给她也塞了几枚跑路的碎钱。 “谢谢香娘,我会代你转达的。”执素腼腆的收下了,扶身向她一礼而谢。 “姑娘慢走。” 执素离开了。 梦回坊的暖香依旧丝丝的正燃着。 袅袅的白烟,如丝如缕。 “咳”又是一声咳嗽。 “先生在看什么”有人问道。 “没什么。” 顾思平捧着暖壶背剑坐在了那里,隔着一方火盆愕然见着对坐着的人是北昭的六皇子淄睢。 暖香穹中奉了三盆碳,这会儿又正是夏日里,虽然这几日常有下雨,却也实在难以叫正常的人经得住这样的温度,淄睢本身便是武人的身子骨,生得刚阳健硕,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坐在这里都让他有些熬不住一刻。 “都这么些年了,先生这身体竟还是没有半点儿好转。”淄睢就着脱下的上衣扇着风,长叹了一声道。 “陈年旧疾药石无效。”顾思平抱着暖壶面容仍见了几分虚色,“我这病体本不宜见人的,但是殿下,放弃烈定如此大的事,你竟不先与我商量一二” “我已经决定了,又有什么好说的”淄睢不甚在意。 “殿下” 语气重了几分,顾思平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随侍白汤见他咳得揪心,便忙跪坐了下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着气,“先生。” 淄睢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叫来了旁边的侍仆,道,“你且将厉大夫请” “不必,我尚可。” 顾思平伸手拦下了他,待稍微咳缓了些,道,“殿下,九衢城是隐国的中心枢纽不假,扼住它如扼此国咽颈,这也不假,但若得手,于北昭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为何这般说”淄睢眉头皱得更紧了。 顾思平抱着那一方暖壶微笼起了广袖,他长缓了一口气,抬头望他,道,“殿下,没有烈定,你何以越过隐国的铜墙铁壁来取千里之外的九衢” “取九衢城只是一个开端,我要的是隐国。”淄睢道。 “” 顾思平双手笼在袖子,微敛着目,似有思忖,“殿下有事瞒了我。” 淄睢抬起头望向了他,却是不语。 “此次与你同来的谋士是何人”水榭中,君若无收起了那枚玉佩问他。 “是顾先生。” “北昭第一谋士顾思平吗”君若无若有所思。 “怎么问这个”淄睢不解的望向他。 “哦,没什么。” 君若无立于水榭之中,望着池中的鲤,他道,“原只是随口问问,但若来的人是他,你最好还是留几分心。” 淄睢听出了话中的凝重,不由得跟着站了起来,望着他的背影,“此话何意” 君若无转过了身,道,“顾思平此人深不可测,难以推敲。他现在虽是北昭人,但是,他以前是却姑的子民,更曾是却姑女皇的枕边人。他会是最主张北昭夺下烈定国的人,因为烈定一夺,被烈定牵制住的却姑便可彻底的脱离两国任何一方的掌控。” 淄睢脸色彻底的沉了下去。 君若无道,“万万慎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思平,绝对有重整却姑翻覆一方的能为。” “先生会如此想,怕不是先生有事情瞒我呢”淄睢笑着用上衣扇着风,颈上但挂着一圈兽骨链子。 顾思平抱着手炉抬头望向了他,道,“殿下以为我有事瞒你” “先生心思旁人不敢猜测。”淄睢摇头。 “” 话谈到了一方死结处。 顾思平抱着暖手的鎏金炉子微敛下了目,只思了片刻,便抬起了眸望他,“殿下既然这么对这隐国的九衢城感兴趣,那好吧。” 淄睢有些意外他竟然这么快就松了口。 顾思平松开了笼在袖中的双手,将手中的那一方手炉放在了一旁。 他抬起头望着他,道,“一个月,我就夺下这九衢城给殿下玩玩,让殿下亲眼来看一看,这块即便到手的肥肉为什么不仅吃不下去而且还会如梗在喉寝食难安。” “介时,殿下在决定是否放弃烈定也是不迟的。”顾思平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沽 “先生。” 送走了淄睢,白汤面容忧愁的走了过来。 他跪坐在了顾思平的面前,见他跟前的这盆碳的火薄了许些,便伸手添了上去,愁眉苦脸的说道,“莽夫要胡作,先生何苦跟他一同疯” 顾思平抱着手炉,微阖着眸子似有思忖的模样,“六殿下虽为北昭一等一的勇士,但也不是任人糊弄的痴呆。” “一个月,隐国九衢城,这”白汤只想想都想哭,“这怎么可能” 顾思平却是抱着手炉抬起了眼,“白汤,你说,那个人是怎么做到让一个疑心病重的上位者这么快的信了他” “先生”白汤见他似是半点儿都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忍不住喝了一声。 “我心中自有分寸。” 顾思平捂着手炉笼了手,只作微敛了眸,道,“取心这一点上,对方已占先机,我若不震住他,介时一切计划都会徒生出太多的变数。” “咳” 顾思平咳了一声,随即继续说道,“你那边查得如何了” 白汤见他脸色还有几分病色,拧着眉毛说道,“确如先生所猜测,监星台被人动过了手脚。” “”顾思平不语。 “先生何以看出当中的不对的监星台是一方城池的高台,非天师无人可入,隐国人信天奉神,便是我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天星晷上动了手脚。”白汤沉着脸色道,“此人为何这么做” “出于什么原因我目前还不知道,只是大坻能猜到个方向。” 顾思平笼着一双手,道,“凡天雷击下,骤力穿破,势必会造以崩碎之物呈散状飞溅几远之地,那方我们路过监星台,我大概演算了一下,所受波及的范围只限于监星台下半弧之围,这等受难的范围更像是诸如山顶落石等巨物砸下所致,这不合乎常理。” 白汤正襟而坐面容肃穆的听着,“先生说的极是。” “动了监星台,那人难道是想”顾思平虚咳了几声,若有所思的敛下了眸。 正想着,却听着有人掀开了香帘。 “哗啦。” 直听着珠子响了一片。 是一个穿着一件雅绣的香紫红衣看上去很是伶俐的姑娘,她道,“先生,女萝依先生之令已彻查了出来。此人名叫君若无,明里是九衢城中君府的四公子,暗中,则是藏于隐国的一介诡士。” “哦”这却让顾思平有几分意外,“竟然是鬼吗” “确认无误。” “这可确有些棘手了。”顾思平敛下目。 “什么鬼”白汤疑惑。 顾思平虚咳了一声,只作笑了笑,道,“旁的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鬼,是一个为了自己目标能够不折手段到不惜出卖自己灵魂的一个存在就够了。” 一旁一直缄默不语的女蠡顿了顿,道,“先生,女蠡有一事不明,隐国的几大世家权贵当中,可是以君为上,犹以之前几脉可是有出过皇妃,今下虽落寞了几分,但依旧足以让君家的后嗣享以无上荣华” “确实有些蹊跷。”顾思平沉思着,又望向了女萝,问她,“可还有查到了什么” 女萝想了想,继续道,“这几日他一直在君府不曾不出门,直到刚不久,我看着有小厮出门备车,打听了一下,那小厮说过一会儿有待出门的一遭。” “可知是去哪里”顾思平问道。 “清平村。” “五,六十一”手慌脚乱做了一顿午饭后,借着那个坏人在院子前练习走路的空档,执素猫在了后面仔细的数着还剩下的碎钱。 零零散散加在了一起,不添荤色的话还是能吃上大半个月。 可是,素菜也很贵啊。 收好了碎钱。 执素有些苦恼的想着,她想,不然的话,还是趁着采药的时间去山上淘淘宝,没准能挖到什么好东西也说不定呢,在不济能挖到野菜衣是好的。 “你一直蹲在这里做什么” “啊” 执素愣愣的抬起了头。 君无为手上还拿着一根打竹林里捡来削制的竹杖,他有些疑惑的望着蹲在那里的执素,他没记错的话,他走前的时候执素便就是这样的姿势,这方打走了一圈回来,这姿势还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仿佛凝固了一般。 走近了些,这几天来他恢复的不错,已经能走些时间了,便想着多练会。 这方练狠了些,觉得脚有些难支,便拄着竹杖走到了执素那边,摸着坐在了她旁边的石阶上。眼下离得近,便也就看到了执素身前正画着一堆接近毛线团的涂鸦,那一根指头还留在了沙土上,指下是一圈又一圈。 这是在蹲角落画圆圈君无为愣了愣。 “你”执素见他走过来还没怎么回过神,直到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后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像是有些吓住了一般嗖一下本能往旁边闪远了些。 “”她的排斥真的很明显了。 君无为心中无奈。 却也没有在靠了过去。 他想,人的恐惧害怕与性子的怯懦胆小不是一朝一夕所形成的,这有太多时间的沉淀与积累,也不是在一两天的时间里能够消除得了的隔阂。 日久见人心,这大概是眼下最适合的相处方式吧。 执素胆子这么小,又这么害怕他,还真不能太过于急切。 所幸,他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 望着一眼地上零零总总东一块西一块画上的涂鸦,君无为突然想起了今早上他找执素是要做什么。 “前几日我与你说,我有很多事都记不大清了,你可还记得”君无为侧过了头望她。 “记,记得。” “那你能教我认字吗”君无为问她。 “啊” 执素呆了呆,似乎是有些没听清。 君无为望着她抬起来还有些灰扑扑的小脸,见她像是受了晴天霹雳被炸得外焦里嫩的模样,强忍住了不笑,只解释道,“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脑袋,连识字读书也全丢了。” “”执素久久的抬头望着他,即使她没有开口,但是那神色已经让人知道了她心里头想的。 她不信。 “这里有字典吗或者千字文图册话本之类的”见她不信,君无为只得继续问道。 “字典”执素一头雾水。 “呃” 君无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字典是什么样的东西,或者说,不知道这个地方管字典叫什么。正纠结着反而一想,怕是给他一本字典,他连基础的组构都不知道,也自学不了。 所以,最直接便捷的方法,就是让执素教他。 “就是学认字的那种工具书。” 君无为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头疼,不认得字,这问题挺大的,不说其它的,就是出了门上了街,别人送张卖身为奴的契约书给他诓他是银票去按手印,他认不得一个字,没准就按了手印。 “不认得字挺麻烦的。”君无为道长叹了一口气,“往后走去几个地方,总少不了要看一些东西了解一些信息,所以,能请你教我认字吗” 执素张了张嘴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她低下了头,抿了抿唇,随即抹平了自己无意识乱画的涂鸦,只拣了一根断了的小树枝,真的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起了几个大字。 这姑娘,就是心善。 君无为望着她,心里总能柔软几分,虽然他初来这里遇着了不少的事情,但是有执素在,哪怕他被扎得千疮百孔还是能觉得暖暖的。 他想待她好好的,为好不容易在这亿的人中与她一遇。 如她这样的女子真的值得人真心相待。 做朋友,或者 正想着,执素已经写好了。 是五个斗大的字。 君无为疑惑的望了一眼地上的那五个字,又转过头望向了她,见她目光之中隐有几分躲闪之意,心中虽有些奇怪,却还是开了口,“这是” “你,夫夫君不是要学写字吗”执素小声的问道。 “怎么学” “夫君照着我写的再写一遍就好。”执素捏着小木棍道。 哦,依样画葫芦。 君无为也明白了些,大多学习的技艺都是从模仿起步,哪怕就是读小学,也有老师每天布置写十几个生字。 这却不是难事。 “嗯。” 君无为应了一声,随即拿起一旁的小树枝在沙土地上画了起来,就在执素写的那五个大字的字下,一边看着一边照着一笔一划的写着,作得原原本本的拓了下来。 五个字写完了。 笔画不是很多。 君无为心中却有些疑惑,望了过去,问她,“对了,这几个字是什么字” “就是,就是就是天气真好啊。”执素干干的笑着。 “这几日确实是个好天气。”这君无为很是赞同。 夏日天天气本是有些热的,但正逢这清平村依山傍水来的凉爽,又临着一阵风吹竹林,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样想着,君无为便照着她的那五个大字又写了一遍。 “” 执素站在那里傻傻的望着正蹲在地上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古怪非常。 她相信了眼前的男人,是真的不认识字。 执素手记 06 今天,那个坏人让我教他写字。 我写了五个字。 我是大坏蛋。 我没有想到他真的写满了一地,我有些心虚,觉得良心不安,一天都不敢看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铺 在很久很久以后,回想起被执素诓得写满了一地“我是大坏蛋”,君无为百感交加。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相反,他很谨慎。 只能说是第一印象害死人吧。初见执素的第一眼,在应天台上,这个纤瘦的不堪一握的女子,低眉顺目温婉的像只小白兔一样,看着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他用惯性的认知,认为这是居于古时封建社会中,特有的柔弱温婉而逆来顺受的女子形象。 他没想过,这会是一只皮皮兔。 李时珍皮的那种。 “夫君,什么叫皮皮兔”执素一头雾水的问。 “皮皮虾的后代。”君无为正色的说道。 “皮皮虾又是什么呀” 执素听着更糊涂了,兔子和虾米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一种能吃能骑还能打怪物的神兽,威武神猛。”脸色都不带变一点点。 “这么厉害”执素睁大了眼睛,“那它是不是还能下水,游龙宫摘海澡,它能打过鲨鱼吗” “可以啊,老虎它都能吞下去。” 不同于执素诓他时候心底还带了几份虚色与不安,君无为笑眯眯的说着,连眼睛都不眨巴的像洒豆子一样的倒了出来,什么可以翻江倒海,什么可以移山搬土,什么可以日行三万里。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良心一点儿也不会感觉痛,直把执素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拍手惊叹着说。 “哇好厉害” “对,所以做为皮皮虾的后代,继承了皮皮虾所有本领的皮皮兔厉害的简直能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哇” 这是后话。 也是后来执素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因为曾经皮了这么一下,往后就没少被他戏弄,偏生她完全不知道君无为所来自的那个世界,很难分辨得清男人的话是逗她还是诓她还是笑她。 君无为这天的后半日有些不安。 执素在躲着他。 虽然这几日休养下来,执素还有排斥他,但多少不至于像最初那会儿恨不得看着他就躲的地方。 “执”才唤了一个声,就见那个小姑娘嗖的一下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似的闪了身。 “” 君无为撑着竹杖站在了原地,那只伸出来的手久久的凝固在了半空中。 末了,他哑然失笑。 到底怎么了 君无为收回了手有些茫然的想着,今日他只见过执素几面,也并没有说上什么话,不可能是他又说错了什么惹人家小姑娘烦心害怕了。 今天,好似就托她教了自己写几个字罢,这很难为情吗 君无为苦苦思索着。 各国的民俗风情不同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他来自于现代,本身很多观点与思维就比这古时候的人要来着开放,也许许多他认为不甚大事的事情,在旁人看来却大于天。 他提出这个要求可是唐突了 对于执素他是相信的,也是怜惜的,但是再相信人还是有些底线的,他无法将他所有的事情全盘于托。 他想问的事情其它很多,对这个世界,但是在考虑到诸多的因素,他只能选择性的或者敲旁击的去问她。 “执素,这本图册我看了下,单看画面知个一二,只是这底下的注字你可能与我详说一番”卷着一卷书册走出来找人,正巧看着执素背着个药蒌子从外面走了回来。 姑娘脸皮薄了。 便只有他脸皮厚些,赶着缠着她去学字。 因为君无为能够深刻的感受到,不认识字真的是一件非常麻烦而又糟糕的事情。 执素面上有几分尴尬,有些躲避的眼神看着还有一些不安。 她低咳了一声,便顺着望了过去,就着他所指的那几个地方认真的看了看,最后很认真的回答,“这个就是讲一个荒古神纪,一个司花阁的花侍倾慕高庭之上的天令大人,后来天令与夫乙神尊和筑龙大战致使天柱崩塌,于是天令大人受刑于临瑶山中,那个花侍放下了仙籍下凡陪伴他” 在往后,不用等执素继续说下去,君无为已经能猜得大概了。 就是一个民间神话故事。 爱情故事。 他对这些故事并不感兴趣,只是意外的看着执素一边认真的翻着书页一边认真的跟他解释着,背上的小背篓还没来得及放下,她低着头逐字逐段的跟他讲解着。 许是因为被旁的东西分去了大部分的注意的,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执素没有在排斥他,害怕他。 她低垂着头给他讲着故事。 一头乌黑柔顺的发垂落了腰际,在这样一头深如墨色的发鬓之际,那一双晶帘犹见显目的流滟生光。 君无为出神的望着正在翻着书讲故事的执素。 他拿着这卷书册来问执素的初衷真的只是想要学认字,尽快的,能够了解些这个世界的轮廓。 在一个异国之地不认识字,会非常的麻烦,也会非常的糟糕。 他没有想到很偶然的契机,在执素的注意力全被那本小册子吸引了过去后,对于他在她的身边,便表现的不在紧张,也不在恐惧害怕了。 或许,他可以尝试从这个方向开始君无为静静地望着执素想着。 他不知道执素在怕些什么,人的恐惧是有很多原因的。 但是 “夫君夫君” 正出神的想着,突然听着似乎是有人在唤他。 君无为愣了愣,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便笑了笑,“原来是这样,这个故事却是不错,令人颇然感慨万千。” 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话册,君无为就着她刚才所说的,和着话册上的图画一起看着。 就这样翻了几页,他一顿。 君无为有些狐疑的问道,“这画上画得艳阳高照,那方才你也有说两人在一日明媚暖日里一同踏春游湖,怎地这字里没有写天气真好之类的字” 他新学的那五个大家,虽然现在记得的只剩下了个轮廓,但是翻了好几页都没看到个相似样子。 “这个,上面没有写。” 执素背着小药篓有些局促的傻笑着,“我,无去做饭了,夫君。” “” 君无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狐疑又重了一份。 想着这姑娘不久之前就曾经诓过他一次,有过前科,不会是又诓了他,教他写什么乱七八糟的字而骗他说这是什么天气真好之类 应该不会。 君无为打断了自己的想法,那时执素只是试探他,所以说错说混淆,现在又哪来的必要试探又何况执素的胆子那般的小,又哪里敢招惹旁人 执素如此帮助他,他还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是太不应该了。 这样想着,君无为心里便很是内疚。 炊烟很快的升了起来。 有几只自山野涧飞来的野鹤扑扇着墨白双色的翼落入了竹林之中,微掀着羽像是正在起舞。 君无为在经过数十日的练习后腿脚已好了很多了,见执素正在厨房里折腾,厨房很小两个人稍嫌挤了,想着他离得近执素又害怕,便寻思着将她采来的那些药材分拣归类,晒在了簸箕上。 “咕咕咕。”是鲜汤沸煮的声音响起。 “沙”是细粒的药材在竹织的簸箕中抹开发出的声响。 整个竹舍生得很静,偶听得了几声山鹤的鹤唳声。 君无为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或许说,在前世的二十余年中,他穷极一生都在寻找这样的生活。抹开了簸箕上的药材,他微微的侧过了头望向了正在厨房里煮着鲜汤的执素。 他的目光很柔软也很温和。 就这样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分类着这些药材,将根茎上的泥土拍走。 很静。 却又无比的安心。 外头的动静执素一直听得到,她的耳力生得非常的好,偷偷的瞟了一眼过去,真的看着那个曾经桀骜不驯的贵公子正蹲在了那里分捡着药材。 那手上,许是沾了一手的泥。 很脏。 她有些拿捏不准男人的变化,只觉得有些惴惴不安,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饭菜很快的出了锅。 “哗啦”君无为正准备抱起分好药材的簸箕,将它抱上一旁的架子上,却还没走一步,就听见厨房里传出了一声巨响。 他心里一顿,忙放下了手中的簸箕三两步的走了过去,“怎么呢” 这一望,正见着执素很是狼狈的摔在了地上,手上的那一碗汤全泼在了地上,连着她的衣服上沾了不少。 君无为当下变了脸色,忙走了过来想要扶起她看她有没有摔到哪里。 “我我不小心,我”执素见他脸色骤变的向自己走了过来,当场有吓白了脸,连连摇头的说道,“我,我在煮一遍” 君无为平日里很少迫她,相反,会适当的拉开两人的距离,让她不要太过恐惧。 但这一次却没有再离开,给她自己调节的缓冲。 “别怕,我不会做什么。”君无为一把拉住了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的执素,硬生生的拉住了她,让她坐在原地缓了缓,只坐在了她的旁边,目及所触的是她的手背烫得有些通红。 “还有伤到哪里吗”君无为问道。 “没,没有。”执素惊恐不定的望着他,被他拉住了一只手,只得连连摇头,“我再煮一锅。” “执素。” 君无为叫住了她。 他坐在她的面前,目光很是深沉的望着她,只是那一只抓住她的手没有松开。执素颤了颤,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唐突也好,失礼也罢,但是那样煮开了的汤烫着了,也不是个小事。 “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执素。”君无为正色的望着她说道。 “” 执素怔怔地望着他,颤了颤唇张了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君无为没在说话,只是低头检查了一下她的双手,男女有别,旁的地方他也不大好看,只是看着她衣裳上沾到的地方不多,想必是失手之余被她很机敏的闪开了,也没沾得多少。 这却也是大幸的。 “还好。”这让他松了口气。 “夫君” 起身往井中打来了水让她浸洗一下,君无为取下了挂在了那里的帕子给她。 执素自始至都是有些懵然的机械的动着。 她太怕他。 却又不止是他,或者说,她的胆子是真的太小了,小到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的地步。 这数十日以来,君无为想了很多的办法,让她不要怕他。 起初只是出于心里的怜意,想要好好待她,想要她好好的。 这个问题说严重不严重,说轻巧却又不轻巧。 只是需要人去重视。 他想了很多的办法,却用了一个粗鲁而又糟糕的办法妄想解决这个事情。 君无为给执素上好了药。 抬头,对上她那双怔忡着望着自己的鹿眸。 他突然开口说道,“那晚,在地牢之中救我的黑衣人当是你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若无若无为 “咚” 那只小小的药瓶一惊,随即从手中掉了下来,碎成了几片,里面的药粉更是散了一地。 执素满脸骇然而惶恐的一把伏了首,“执素无能愿意请罚” 君无为知道,他又寻错了方向说错了话。 望着这个在他面前伏首求命的女子,君无为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望着缩作了一团的她,望着她鬓间流落的漾成一片的晶石。 “你认为我会怎样罚你”君无为低垂下了目望着她。 “执素执素无论什么样的处罚都愿意接受,没能救出夫君,是执素的错,但请夫君留我娘一条活路” 君无为一顿,“你娘” 执素惶惶然抬起了头,眼中竟似像是有泪,“我娘重伤在身昏迷至今,我只求夫君不要再断我娘的生路了,薄雪草和蒲金蕊已经很少了,再烧的话,没有续命的药材娘亲真的” 君无为沉默了一会儿,“这就是曾经你愿意委身于我的原因吗” 执素性子胆怯,但是这数十日的相处下来,他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非常坚韧的女子。 她柔软的像一根柳条,看上去很软弱,但是那样瘦小的身板却能扛得起所有的沉重。 她看上去很怕事,被任何人欺负了也不会还手还嘴,但是却从不哭泣垂泪。 她很坚强。 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软肋。 执素听到了君无为的问话,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他,但是看她的神色已经能猜得一二了。君无为的面色便更生的沉默了,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后,他伸出手扶起了她。 “夫君”执素有些怯怯的望着他,惶然的眸里满是不安,更见着深底的恳求。 “你娘就在这里”君无为问。 执素惊恐的连连摇头,生怕他凶性大发想要做些什么似的。 “很好。” 君无为望着她,扶着她的手却是没有松开,只是微睁开了眼睛,道,“在你判定不了对方是敌是友的时候,转移目标,紧咬牙关,不暴露自己的软肋,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执素抿紧了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知道九衢城中有多少的药铺吗”忽而,君无为话一转,道,“你知道君家的手能伸至多少的地方吗” “不要”执素惶惶然的摇着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你要怎般罚我我都自愿接受,但是不要这样我求求你” “如果我真这么做的话,你该怎么办”君无为望着死死抓起他衣服上的手。 “”执素苍白了一张脸白望着他。 君无为的脸色是平静的,就如他在观竹看书一般,静的让周边的人也冷静了下来,他的声音很清,句字干脆咬得非常的清晰,有的人就是单凭声音与语气都能窥得一番果决与刚毅之感。 “你会怎么做”君无为问她。 “我会杀了你”执素切齿的望着他。 “你杀得了我吗”君无为再问。 “没有我杀不了的人。”依旧是苍白的脸,只是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 狗急跳墙,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了。 君无为望着苍白着一张脸望着自己的执素,见她又恐又惧却又在他的引导下渐露出了深底的那一抹锐利的锋刃,这把极具锐利的锋刃,早已不在为自己出锋亮剑。 君无为久久地望着她。 于是,他笑了起来,轻声的问她,“这样的话,你又为什么要怕我呢” 执素怔住了。 君无为伸手覆在了死死攥着自己衣袖的那一双柔荑上,不在像方才那些凭生了一番强硬而又冷傲的迫人之感,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她将他从一心亭里拣回来的样子。 他会轻声的与她说话,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他会很笨拙的哄着她,藏起那双被她不小心割得鲜血淋漓的手,只为怕她见不得血。 他会很自然的陪着她,自然到渐渐的连呼吸都与她融做了一体。 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是一双文生的手,没有武人的剑茧,却很温热,只用着那掌心的温度一寸寸熨烫着她那一双的冰冷的手。 君无为对上了执素望过来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轻声的说道,“你看,你这么厉害,那个晚上你冲入地牢一群守卫和禁兵都拿你没有办法,我可比他们要差远了,许是你用一根手指头都能制服得了我。” 这是他突然扒了执素马甲的初衷。 一个有着横扫千军力量的人,在这样绝对的武力悬殊下,她完全没有必要怕他。 只是这个方法着实太过生硬了些,直接徒手没预兆的扒下一个人的马甲,尤其还是执素这样性格的人,卸了一件马甲后便像是少了件保护壳一般,让她不得不在去面对现实,面对曾经君如玉做过的,想着他现在有可能做的事情。 也是他思虑不周,才把人小姑娘给吓成了这样。 “夫君” 君无为低头望着她强抿着唇倔强的模样,轻笑了笑,似是拿她没有办法的长叹了一口气,就着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将她拉向了自己,拥入自己的怀里。 他附于她的耳边低语,“别怕,执素。” 周身一暖。 执素睁着眼睛怔怔地倚在男人的怀抱里,感觉那只手很轻的拍着她的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滚了下来。 “执素”君无为僵了手,他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了头了,真把人小姑娘给吓坏了。 隐隐听见了抽噎声,见她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却把头埋得更深了。 君无为僵硬的坐在那里,就像大多数的男人对女人的眼泪都是有些无措。 就这样僵着干坐了许久。 “是我吓到你了吗”他抱着执素抚着她的发,轻声的问道。 执素摇了摇头,眼泪却更难以抑制了,“我我想爹爹。” 君无为一愣。 执素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爹爹的手也是这样的,他会抱着我,像这样的拍着我的背哄着我,爹爹总喜欢摸我的头” “那你爹爹呢”君无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眼泪落了下来,执素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咬破了唇,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于是,君无为也不敢再问下去。 他大概整理了一下知道的事情。 君如玉是在打马的时候遇见了浑身是血重伤濒危的执素。那么很明显执素那个时候经遇了很糟糕的事,避仇逃命独自一个人带着一个重伤致昏迷的亲人在九衢城中。 而她,甚至可能并不是这九衢城的人。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 这么久以来,执素一个女子独自在这片九衢城中奔跑着,穷尽一切的想要救回自己的娘亲。 害怕,惶恐,不安,忧虑。 但却不管经遇了任何事情,也要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走下去,绝不能够倒下。在无数个夜晚白昼,在无数次被人欺负与捉弄后。 直到这一天,所有的恐惧与疲惫在这一瞬间崩碎在了他温暖的怀抱当中,在他的安慰与轻语当中。 这么小的小姑娘啊 君无为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有在问什么,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这样的静静地抱着她,让她埋在了自己的怀里肆意的哭泣着。 若说最初他只是心怜她。 眼下,却是止不住的心疼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袭 执素手记 07 那个坏人 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庖厨依旧是一片战后的惨烈。 君无为安抚好执素便让她先去盛饭布好饭桌上的饭菜,回过头来望着眼前遍地的狼藉,只作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即委身蹲下去收拾了起来,将地上那个摔破的汤蛊的碎片拣去了一旁,流出来的那些白萝卜丁便只有扫了出去。 “夫君我布好了。”执素干干的站在外边说道。 “我就好。”君无为应声。 庖厨扎的非常的简陋,简陋到只是勉力的维挂了它不倒塌的程度。 那被柴火熏得发黑的屋子,生得格外的晦暗,从执素站在那个地方望进去,正好能够看到屋子里堆了一堆的柴薪,男人穿着一身与这庖厨极不相搭的织锦缎子,蹲在那里清理着泼了的残汤。 落在地上的衣衫沾了些尘,他看上去毫无所觉。 “”执素久久地站在门口望着,有些怔怔的望着他,无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头。 “别怕,执素。” 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很温暖,他微微拉过了她的手,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他道,“哭吧。” 执素在那里干站了许久,望着男人的眼神多了几分的探究与深意。 “现在正是夏天,可要仔细收拾好了,不然等到老鼠蟑螂扎了两三窝可就有些糟糕了。”君无为听着外边没声了,知道执素心里正有些困惑,便解释的说道。 “啊”执素猛得回过神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刷得一下白了一张脸。 “怕了”君无为将清理好的残物扫进了畚箕放在了庖厨外。 他算不得上是个有洁癖的人,只是谈得上生活习惯没有毛病。 果然。 这些耗子蟑螂之类的玩意儿,放在哪个时代都是让人觉得困扰的一个存在。 执素还没来得及回答,只是定睛看到了扫在畚箕里摔成了好几片的大碗,脸色就更差了几分,忍不住蹲了下去,拣了几块,“这个是剩下的最大的碗” 那语气,颇实有几份的肉疼。 君无为却是被她又纠结又肉疼的表情给逗笑了,“你可是要把它给粘起来然后一边盛着汤一边让它下着雨” “” 执素有些沮丧的放下了碎成好几瓣的碎片。 “去吃饭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君无为走了过去,正想拉她往饭桌那边走去,不想刚伸出手就见她下意识的往后避开了。 伸出的手微顿在了半空中。 执素低着头绕开了他走了过去。 “”君无为望着她走过去的身影,不由得失笑,有些无奈的收回了手,想着自己刚才确实有几份的唐突了。 这一顿饭吃得比以往都要来的沉默。 隐带了几分的尴尬。 大抵猜到执素心里许是还有些窘迫,君无为便也没有开口多提刚才的事情,只是神色自然的吃着饭。 胸口被眼泪打湿了的地方还没有消褪,连带着让他的心也有了几分的悸动。 许是心怜,许是心疼。 又许是 君无为沉默地吃着饭,他不会真的已经禽兽到了对这么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动了心思吧 十六七岁,放在古代成家立业生子都不会奇怪,但对于现代,还完全属于未成年的范畴内。 想到这里,不由得失笑的摇头。 “怎,怎么呢”执素抱着碗坐在他的面前,听到了男人没有预兆的很是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不由得神经有些紧张的问道。 “没什么。”君无为道。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执素望着他几只盛着白米饭的碗干巴巴的问道。 “挺好的,你这些天手艺见涨,这青菜苔做的越发的好了。” “那怎么” 君无为望着她,半晌,他笑了笑,“我要是全吃光了,你半夜起来想翻吃的不就没了吗” 不出意料之外的见到眼前的女子更窘迫了。 许多的事,他心底都清了。 只是有的事他可以退步,有的事却不能,并且不只是不能退步还不能视若无睹,必须点明清楚,更必须扭转过来。比如,让执素不要怕他,比如,让她正常的饮食。 君无为前世时便睡得浅,这会在了这个陌生不定的地方,即使这里安逸了些却还是保持了一份警惕。 第一次听到庖厨里有动静他还以为是家里进了小偷,第二次听到动静他还以为家里是进了老鼠,就这样经了几次,想着她白日里的情况便知她大抵是没有吃饱饿着了。 往后便生了份心思,减去了自己的饭菜给她留了些,但见着几次这样,想着终不是长久之计。 “太晚了吃东西对身体不大好的。”望着窘迫的低下头恨不得挖地洞将自己埋了的执素,君无为笑着说道。 “我” 君无为伸手将桌上放在自己面前的肉移到了她的面前,“所以,现在多吃些,吃饱了晚上就不用在起来翻吃的,你可不知道,我前几日睡得浅,还以为是老鼠在厨房里折腾。” “我才不是老鼠”执素薄怒。 “哈哈。” 他不知道执素心中是如何想的。 只是怜她。 只是心疼她。 或者,想要爱她。 因为这个女子身上,有着他前世追求却苦求一生无果的全部。 即使相处的时间还不算是太长。 君无为眸色微温的望着低着头却难掩了几分气鼓鼓扒着饭的执素,见她颇有一份,我全吃了不给你留的赌气之意。眼里的笑便更深了几分。 执素生得太瘦,只看着便教人觉得心疼,他更是有生将她好生养着。 即使在执素心里他还只是一个陌生的外人。 “真的不吃吗”虽然是有几分气他笑自己是耗子,但是执素还是将头从碗里抬起来,有些迟疑的望着他。 “你多吃些,我不是很饿。” “我真的吃了。”执素抱着碗试探性的说道,“我真的吃了。” “吃吧。” 即使对于以后的日子还存在着有太多的未知。 “我真的吃了” 君无为忍住不笑,道,“多吃些,不然一身的骨头都见得咯手。” 见着执素红了脸,君无为眼中的笑直入了深底。 许是被他眼中的笑得惹得恼羞成怒,执素只觉得这顿饭着实没法在吃下去了,便放了筷子想要逃,只是这筷子刚一放下,又有几分舍不得口粮,便索性抱着碗往屋里逃了去。 君无为也不拦她,只是摇了摇头,就着还剩下的残汤泡了白米饭,他不算得对食物有过多追求的人,三两口便吃得差不多了。 即使人生之中还有那么多的意料之外与不可预测。 落了筷。 他一人独坐于屋舍之外的石桌上,耳侧之间还能听见竹林中叶子沙沙的声音,在抬头之间,望着一片暮霭染上了山头。 他想,对于他来说,喜欢乃至于爱上执素可能真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就如同他一直清楚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执素。 有他梦寐以求的全部。 暮色渐沉,见天边的星子越发的多了起来。 君无为将饭桌上余下未有动筷的饭菜放进了食盒内,放在了她门口,隔着门嘱了她一句早点吃。 那房门一直紧闭着。 君无为站在门口望了几眼,也不敲门进去,只是望了一会儿随即转身往自己一直睡的地方走去,拉开了门,发出了很重的“咯吱”一声。 也不急着进去,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看着她的门开了很小的一条缝,只堪堪的留了那个食盒的大小,“嗖”的一下便将那食盒拿了进去。 “哈。”君无为不由得笑了一声,这方才走进了屋内。 进了自己这些天一直睡的地方,君无为伸手掌然了灯,准备看一会儿图话小册,以他目前对这个国家的文字量,真的比之孩童,除了图话小册能看得一知半解外,旁的书册实在难以咀嚼。 倚案看了一会儿,见着灯烛经风摇曳,便伸手拦了一下。 这古代的灯实在是太暗了些,清贫人家又没有灯罩更是经不得风,跳晃着着实有些晃眼,便索性拔了灯烛早早的睡下了。 时漏静静地走着。 这夜,更深了。 就这样躺在了床上闭目入神间,耳听着风动竹林的沙沙声,整个清平村是静的,极静,就如这一轮皎月一般,静得令人恬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间,耳畔有着一阵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舍外。 玉竹悬月如水。 见衣袂翻飞,有数十个道黑色的身影掠过了绿林。 手中的寒剑生冷的泛着光,但见他们极为敏捷的穿梭在竹林之中,点足之间,惹得竹身微晃,那身形轻敏如飞过的燕。 有人 君无为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人翻进了房内,猛地睁开了眼睛。 人在陌生的地方,整个人都会变得极其的敏锐。 那不是执素。 而是带着杀气前来的人 君无为冷静下来的躺在床上静观其变,想要看来人到底是有什么目标。 那个黑衣人刚刚落步,便没有半分含糊的朝他走了过来,径身伸手似乎想要抓他。君无为就着被子一掀,扑向了对方的脸上,翻身之际,便听着一片裂帛的声音响起。 “飒”那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剑,只三两下便将那床被子割成了布条。 君无为脸色大变。 “哗啦”手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躲闪之中被他掀在了地上,见着那把秋水寒锋再一次照向了自己,惊骇之下竭力而避,险险的被割断了几束乌发。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在多的办法也施展不开。 “哗”长幔被他一手拉了下来,一时阻了对方的视线。 君无为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飒”冷锐的锋自那幔帐下扎了出来,君无为松手而退,惊魂未定之余撞向了一旁的桌子,便将桌上的杯盏朝他砸了过去。 “哗”摸去了一旁的棋盒,便将那两盒棋给泼了出去。 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但是很显然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君无为闪身之前夺门而去。 只迈出了屋舍,望了一眼还紧闭着房门半点没有动静的执素。 她不会是已经 “执素”拍了拍门,听着追杀自己的人越来越近了。君无为心中的焦躁便越重了些,拍门的手又重了几分。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不会,执素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是不错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对方给擒住。 “砰”外边的动静愈来愈大了。 就在君无为当机立断准备往外边跑的时候,却听着执素的那扇房门咔嚓一声打开了,尚来不及心中一喜。 有一柄剑直指向了他的喉。 门开了,一个黑衣人正立在了执素的屋内,用剑抵在了他的喉口。 君无为惊而后退,见着那柄照目的寒锋越近的指向了自己。就这样退了几步,浑身陡然一僵,就在这一瞬间,便是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身后,一柄抵向了他的后心。是那个追杀他的黑衣人。 咽前的剑停了下来。 君无为僵硬的立在那里被几个黑衣人包围住,指向他的剑直对向了他的死穴,只要一剑便可教他毙命。 执素并没有在屋内。 她,可无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锋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数十道森冷的剑锋直指向了君无为的死穴,只要对方在往前加施一力,他便即刻能再一次环地府旅游一轮了。 冷汗透了衣,连同着鬓角的发湿贴。 君无为不敢妄动,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 “有劳七公子跟我们走一趟。”那个立于执素屋内用剑指着他咽的黑衣人阴森森的说道。 “呵,这么请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君无为冷笑了一声。 “便是这么一请。”那黑衣人不为所动道。 知道他们不会立即杀自己,君无为深剜了笼于袖中的掌,以痛让自己强做镇定下来。走一趟,自然不可能真的就是打外面走一圈回来这么简单,看这架势怕是要带他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君无为抬起了头,在心里自作一搏,强作冷静的说道,“若我说不呢” “由不得你不答应。” “那你废话什么” “咚”只见着眼前寒光一晃,还没反应过来,君无为但觉得颈部一阵叩骨的钝痛,连同着整个脑袋回响着一阵轰鸣声,便是险险失声叫了出来。 “你” “你看出来了我们不能杀你,但是折磨一个人教他生不如死我们可是有得是办法。”那黑衣人伸手一捞拽住了他的领,“给我老实点” 夜晚的竹林是无比的幽静宁谧。 温润如玉的青竹上托明月,有几只夜鸟在林中惊翅而飞。 落下的叶,是无尽的杀气蔓延。 君无为被对方发狠的锤了这么一下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时之间也便不敢再折腾些什么,只皱着眉头看着这几个拽着他极速的穿梭在竹林中的黑衣人。 奇怪的是,擒走了他,这几个黑衣人却不是加紧脚步离开,而是往竹林的更深处飞去。 “你们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君无为微喘着气沉声喝道。 “再废话就割了你的舌头。” “”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论武,他远远不是这几个黑衣人的对手。 君无为被他们拽着往竹林的深里飞去,这文生的身体经不住折腾,莫说他脚上的伤刚好,就是放在平日里,这连长时间的跑也很是吃不消。他只觉得胸口里的心脏跳得快到破裂一般的痛,跑得急有些缺氧的窒息,只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嗖”被带着长身一掠飞过去的时候,君无为没踩稳脚下的那根树枝,当即脚一滑掉了下去。 那方刚逃过了被刺死,不想这方却躲不过被摔死。 只是不知道他如果再死一次的话会怎么样呢是像游戏那样重新读档开始,亦或着像一场恶梦一样醒来,又许是真的就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死了 君无为望着不断上升的竹林,望着竹林上高悬着的那一轮月。 “嗒。” 有人接住了他。 君无为一怔,怔怔地抬起了头。 见着她鬓间的那一对晶帘响作了一片,在那一袭月色下摇曳生辉。执素长身一掠,踏竹而起,伸手接住了他,转身之间带着他落了地。 “执素” 立在他面前的那一道身影非常的瘦弱,却从最深处隐现着浮现了其它不同的东西。 沾地的同一时间,那些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落了下来,却是一顿。 君无为顺着他们的视线抬头望了过去,却见眼前有的竹林里,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劲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站着。 “你带他先离开。”那女人说道。 “闻虚姑姑”执素抿了抿唇,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留下来,只刚走了一步,看着她手中亮出的白刃,硬生生的止了步子。 姑姑 很陌生的一个称谓。君无为疑惑的望着,神色不动。 黑衣劲衣落身,那个女子手中的剑像是喂过无数的鲜血一般,见了一抹森寒诡魅之感。 她转过了身来,“谁给你们胆子,扰此地的安宁” 尽见英气的眉目。 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像一柄出锋的刃一般,见着一番锐芒之色,很着很是危险。 “你是什么人”当前的一个黑衣人满是警惕的冷声喝道。 “刷” 长剑蓦地翻剑一横。 瞬息间,但见一抹艳丽的红色染上了这一片竹林之中。 一剑之下,那个女人极速的疾步从竹林中长身掠过来,不及众人反应之间,一剑穿过了那个抓着他的黑衣人胸口,一挑,血色喷溅在了一棵竹树上 不止那几个黑衣人,就连君无为也被对方这般强势的剑意给骇住了。 “锵” 怔仲过后,所有的黑衣人向闻虚扑了过去。 “我们走”执素一把拉住了君无为的手,折步往回走去。 “她”君无为折首望着后边一片的厮杀声,隐约的还见着那个女人矫健的身影。 “闻虚姑姑可以处理。”执素低声道,“但凡有人扰了这里的夜,乃至惊了这里的蝉,闻虚姑姑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为何” “因为他们,扰了我娘亲的休息。”执素说道。 竹叶经风摇曳落下。 月下,见腥红的血自她的剑尖上缓缓地泫下,滴打在地上的竹叶上。 “喀。”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了下去,在她收剑的那一瞬间。覆掌间,闻虚收剑入袖,整个人似是久经战场饱饮鲜血的锋,锐芒难挡。 夜浓如墨。 无数的星子布满了天屏之上。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发什么了什么事,但是眼下怕是那一处清舍住不得了,君无为望着带着他的女子,隐约的觉得,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是他连累了执素有家不能回。 “我”刚准备开口。 “何人” 却听执素沉声一喝。 这一声,便是连同着他的神经也瞬间紧崩了起来。 还没有走出竹林,只见着眼前有一个黑衣人立在了那里,与之前的人不同的是,他的气息非常的淡,淡到执素竟然也一直没有发现的地步。 那人虽穿着黑衣,但并没有蒙面,听到执素这一声喝,便转过了身,拱手一礼。 “四少相邀,但请七公子与七夫人赏脸一晤。”他道。 “”拽着他的衣袖的手一紧,但见执素瞬间变了脸色。 四少 君无为有些疑惑的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又望着扶着她的执素。 这又是谁 “请。”那黑衣人伸手而请。 似乎是没有退路。 两人跟在了那黑衣人的身后,执素一路上都是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君无为更是无从说起一句,绕着竹林转悠了一圈,却不想竟转回到了家门口。 “”君无为沉着脸色望着屋里挑亮的豆灯。 隔着那扇半掩着的竹窗,昏暗的灯烛勾勒着一个很是模糊的剪影,不知深浅,不知敌友,不知善恶。只隐约的见了那一冠文生琵琶冠高束长发,那人抬手正沏着茶。 无疑,这是一场鸿门宴。 “七公子,请。”那人请至了跟前,示意他进去。 来者不善。 虽然还不曾谋面,但是君无为却已经敏锐的嗅到了当中的危险,他望了立在门前等待着他进去的黑衣人,就在他迟疑的这一会儿工夫,但见整个竹舍之外瞬间掌上了无数的火把。 是无数头戴红缨披甲带刀的精锐。 这是一场不得不赴的鸿门案。 “夫君”执素也不曾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到这步田地,直攥紧了他的袖子望着整个被包围了的竹林。 君无为望着眼前的这等阵势,却是莫名的冷静了下来。 对方深夜暗杀他。 却在折腾了一个晚上后,在他住的地方等着他,那么很显然,他从一开始的目地,不是为杀他,而是其它的原因。 “我去。”君无为神色平静的说道。 毫无退缩的余地,他便会一会,这个许是操控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 是试探 还是另有企图 高举的火把照透着他的眸子,君无为在这些佩着刀的武士精锐注视中带着执素走进了竹舍之中,只做微矮了身,弯腰走进了低楣的门。 如果是试探,对方的目地又是什么 从屋外走了进去。 抬头。 一盏置于案上的豆灯在风中微跳。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金白腾纹走书长衫的男人坐在了矮案前闭目静候着。高束的琵琶冠衔珠落带,衣袖之下滚着一带深蓝色的虚纹,上面是用金线绣着的一只腾飞的凤,长翼高展,势有遮天。 君无不立在了门前眸色渐深的望着眼前的正襟危坐的男人。 余光扫去了一旁,却是两张熟悉的面孔,掌司大人傅棋和应天师正站在那个男人的身后。 这人,竟有这么大的权力 眸色沉了下去。 “来了”听到了有人走了进来,那人睁开了眼睛说道。 “我似乎没有选择不来的权利。”君无为说道。 “哈。” 正对峙着的工夫,却听着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黑衣人,但听他说道,“回禀公子,血煞阁二十七杀手尽亡于竹林之中。” “嗯,你下去吧。” 君无为望着坐在矮案前的那个男人。 二十七条人命,在他口中轻淡的宛若无物一般。 他神色自是一片悠然平静,只在眉目之中自成一番如鹰一般的锐利,却听他说道,“傅棋大人,我想,之前在地牢中屡次发生的劫匪劫狱一事此下当是有了眉目了吧。” 握着他的手一颤,执素抬头一脸惊恐的望着那个男人。 君无为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倏地明白了过来,脸色也不由得一变。 傅棋依旧穿着一身官服,刚硬的脸容之上是一派的正气凛然,他点了点头,下令道,“传我命令下去,所有人即刻于竹林之中捉拿犯人,听候待审” “是” “是” “属下遵命” 豆灯置于矮案之上。 昏黄的灯芯在血风中微跳,烛泪微泣,点点的染亮了这一间简陋的竹舍。 竹舍里除了一直侍命的影卫外,最后一个守卫自君无为与执素的眼前走了出去。 这一招引蛇出洞,着实太狠了。 君无为神色不变的望着正坐于矮案前的男人,伸手压住了执素的手,阻止了她想冲进竹林里救闻虚姑姑的冲动。 眼前的人,断然不是寻常的人物。 君无为审视着眼前的男人,神色不动的拽着执素一步一步的在众人的视线下朝他走了进去。 “七弟,请。”那男人伸手示意,对着他微微一笑。 案上的灯火猛地一跳,摇乱了一室的影子。 但见君无为伸手一撩衣摆,隔着一案矮桌,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寒舍。 一盏豆灯,两杯茶,隔着一方矮案,两人一成对峙。 桌上的茶是一壶新沏好的乌茶。 “好说了。” 落了坐,君无为神色不动的伸手提起了那一壶茶,起手沏了两杯新茶,自有此方主人之势。 “哗啦啦”斟下的茶便是稳当的不溅出一滴。 灯芯一跳。 “嗒。”君无为将桌上的那个茶壶搁置在了一旁,伸手将沏好的那一杯茶推向了他那边,“远来是客,阁下,请。” 只是一杯茶,却让一直处于下风之势的人瞬间夺回了此地方主人的位置。 只是一杯茶,却已然能够看出很多了。 那个男人正坐于他的面前望着推至自己眼前的这一杯茶,竟是大方的接了过来,笑道,“难得你给我斟一杯茶,我若推却可就真的是不该了。” 说罢,便是真的覆袖饮了一口。 君无为正坐于案前。 “许久不见了,听闻你方出狱,我便来拜访一下你是否无恙。” 饮尽了茶。 君若无放下了茶杯,微笑着望着他道,“深夜叨扰了,七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赌 清平村,竹林小舍。 一案桌,两盏清茶 是对峙而坐犹如弈局的两个人,见烛火照目。 “这似乎不是叨扰二字可以轻淡拨去的事吧。”君无为淡淡的说道。 “若非如此,又如何寻得近日屡次夜闯地牢的劫匪呢行极端事,自然要有极端的方法逼之现形,你说可是,七弟”君若无笑的很是温文和善。 “”君无为望着眼前的人。 他不知道此人来历为何,但是在听到了这一句话后,心里却安了心。只要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杀,在没有对上绝对的武力之前,那么便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夜捣鼓了这么大的动静只为抓劫匪的话,那么至少可以证明此中还存有法纪可言。 至少,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 又遑论若只杀他,真没必须出动这么多的禁兵,他没那个份量。 故而,对方此举是另有其他目地。 “极端的方法” 君无为将目光转向了另一旁的傅棋,“如此说来,今夜你们持剑夜闯寒舍劫持于我,已是经过傅棋大人的首肯,甚至是协助” 君无为笑,“我倒不知,原来在这九衢城中,掌司首肯,竟可这般无礼夜扰民生行盗匪之事。” 能试探的边界有多深他不知道,只能赌。 用一切的未知,去赌另一个未知。 傅棋没有说话。 应天台上,这人的巧言善辩他已经是见识过了,心里全然明白,自己多言争辩不仅讨不得半分好处,更会在无形中被他带入陷阱之中。 站在一旁的应天师亦不语。 君若无也笑了起来,指腹微抚着茶缘,神色自是一派悠然,“七弟说笑了,我们此番前来,实为捉拿劫匪。刑拿犯人自是少不得一番手段,纵使如此,当中亦不曾伤及丝毫于你,此间尚在律法条理之中。 ” 他抬起了眼睛,笑的很是和善的继续说道,“人言物以类聚,官者识官,贼者识贼。七弟如此直言断定此番刑捕为盗匪之径,想来可是对这盗匪之道有颇深的了解不知可愿指点于我一二以成我好奇之心呢” “” 言词交锋有时只消只字片语便知深浅。 君无为望着对方坚毅的脸颜,眉目举止之间自是一番悠然不徐不缓的从容之色,当下几句言语交涉,这人自是神色不变,只字片语之间却极为强势的掌控着全局。 这个人,绝非池鲤之辈。 “不敢当,如此好奇之心当自可亲身前往山匪众集之地。我想,那方人氏寻见阁下,自是很乐意授传此道,以求精更进。”君无为道。 “七弟此话可是意指我有劫匪之资” “你说呢” 君若无只是微微一笑,低首之间浅嗅薄茶,半掩明目,“我只是一介凡子怎有此能呢不比七弟身为仙皇之裔,雨泽之后,为百世鲜得一遇可平定天下的旷世奇才。” 君无为知道对方意有所指,只神色不变的望着他,“身临在世,脚落凡尘。自是世人无异,无论仙凡皆是无别。众神大爱,自来一视同仁,嘉于勤者,惩于惰者,其中殊别自在己身,与天无怨。” 托盏的手微微一顿,他微微睁开眼眸,望着杯盏中的一叶青色。 只浅品微抿,便将茶盏重置矮案之上。 “说的好。” 君若无品茶叹道,“如此之言出于七弟之口,当真是阔别数日不可旧衡。” 君若无点了点头,神色很是欣然的样子。 品了茶,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神色悠然的说道,“原来如此,天者之为一视同仁,事不在天而在自身。不错,那么” 话语一转,君若无但道,“这般说来,应天台上天雷刑落皇台之事,可是七弟口中的一视同仁事不在天呢” “神者之威不可触,应天师为侍天者,却是行道偏池,辱及神灵,这是天罚之罪。”君无为道。 站在一旁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的人笼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隔着斗令冷冷的望着他。 “天罚之罪” 君若无略有所思的望着他,笑了,“由你代之” “承天监民之责为世人应尽之事,无论谁者,皆可代之。” “所以,应天台上天雷刑落皇台,当是应你一句话所致而成宫台损毁,数民牵连其中,死伤惨重不得计数” 望着他的那一双鹰眸微利,在这片幽竹昏灯中犹如审视猎物一般的凌然。 君若无微眯起了眸子,见了几分的冰冷之色,“你可知,天雷刑落皇台,我九衢城有多少无辜的百姓祸成其中只承你这一句话,因应天师一人而牵连到一干无辜众生,这便是你的一视同仁神者临世,落地为人,所在其中,不论仙凡,自为世间人。” 愈见锋锐的语字,利如刀刃。 “然,皇台之灾,祸出你口,无数百姓因你而重伤垂危失去至亲至爱,你非祸子又当为何”君若无厉声道。 静。 幽竹之间是一阵风动竹叶清碎的声音。 烛火幽晃。 君无为明白了过来。无论他是谁,这其实都不重要,人有恶贱,神有凉薄,但凡有心扣罪,天之祸子只不过纵多罪冠之一。 因为这个世上是绝对不会存在真正符合人心所期的神者,而人,立事之下或多或少都有负罪。 君无为能够感觉到执素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就坐在他的旁边,那双柔韧的手似乎想要最大程度的给予他些薄的力量。即使她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又是那么的无措。 笼于袖中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 君无为神色不变的坐在了那里,微敛着目,叫人望不真切,探不明白。 直等对方彻底完说了。 君无为却是笑了一声,睁开了双眼,“我本当阁下非池鲤之辈,当心怀一番真知灼见,呵。” 尾末的那一声笑得极为的轻蔑讥讽,唇角微勾。 君无为眸色微沉,“阁下以为,皇台之上落下的天雷祸及九衢百姓,其罪在我” 君若无只望着他,但笑不语。 君无为像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望不见他的底,只见着他的神态像是从非常高的地方审视着这一切,作得眸色微倪。他但将目光转向了立在一旁的傅棋,“傅大人立司九衢为民数载,尽心尽力,此番民之所见。罪而当惩,恶而当诛,傅大人立司时久,应当刑审过不少身负罪孽之徒,我可有说错” 傅棋未语,君无为望着他的神色,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君无为继续说道,“那么,所审所惩的那些极恶之人,受刑之下,重则亡命,轻则伤身,此番之举到底是罪在自身还是在于扔下刑令的傅大人” 隔着一方桌案,君若无面容温文而见和善的望着他,只是眸中锋芒尽现。 “当真可笑” 君无为直面对向了他眸中的锋芒,冷笑道,“行道偏池而承其罪,反倒不加自省而得怨天尤人。刑罚之下错不在自身反倒成审罪之人呵,当真是愚人之言,可笑之极” “放肆”几个黑衣人登时抽出了剑直指着他。 “砰”君无为当即沉掌重重的一拍案几,矮案上的灯烛一震,一盏玉杯倒了下来。 君无为正坐于案前望向了他,眸色之中具是一片冷然之色,“谁给你这个胆子在此地妄动兵刃掌司大人未有指令,禁兵尚在待命,你们几人当是权在禁兵之上” “你” “夜闯民宅动辄刀刃,念及掌司大人心怀九衢治安之事,我可不做追究。此番于寒舍之中屡现兵刃,惊我爱妻,可是强劫不得预行私杀之举” 他提命而赌。 赌一切的可能,赌一切的未知。 没有哪个官府抓人需要先搞上一出夜袭暗杀,这些黑衣人断然不是官府的人,而是眼前这个来者不善的人。 掌司听他,天师畏他,这人有一双搅弄风云的手,他许是有高权在手,却并不直掌这一方权力。 几个黑衣人被他的这一番沉言冷色给震住了。 只回神过来,一个黑衣人恼羞成怒的大骂道,“君如玉,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被丢出去的狗罢了,纵然此番就地杀了你又当如” “退下” “公子” “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那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脸色俱是一派的阴戾狠色,却还是依言收剑回鞘,退出了竹舍之中。 “下属失礼在我之过,惊扰到七弟妹犹感歉意。” 君若无将视线转向了执素,微微颌首以示赔礼,执素有些拘谨地摇了摇头,微低着头,耳际隐有泛红之色,脸容微羞。 君若无瞧着她脸上的红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男人,神色满是暧昧,“爱妻吗也是我远行之日太久,竟不如七弟与七弟妹竟已如此恩爱情浓。” 执素耳根之处更显红色,皎白如月的脸更满是羞色。 他望着君无为,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我方才注意到一事,但请七弟解疑。从坐下相谈至今,七弟于我称谓不过你我之说,或者冠以阁下之名。” “我有些好奇,七弟,你可还记得我是谁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