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神座》 第1章 前尘 1995年2月，黑尾一号水文气象船于大连港秘密下水，继续调查“黑潮现象”，行动署名黑潮末日。随船出海的除几位当时著名的海洋学家、气象学家、生物学家等专业人士外，还配有医疗小组、海军战士若干名以及一些其他领域的学者。 作为那个年代最年轻、也最有见地的地质学教授之一的临秋白自然也在这个行列里。 临秋白原本是不想参与这次考察任务的，虽然自己一向把地质考察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可是如今自己的妻子产期将近，正在医院里待产，自己实在不是该离开的时候；家里本就人丁稀少，自己若是一离开，谁来照顾眼看要生产了的妻子呢 而且，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次考察任务并不一般，尽管来找自己的那些人手里拿着的都是红头文件，但是每当自己问起要多久才能回来的时候，他们却支支吾吾、给不出个准信来。 后来在老友江潮口中得知，这是一次从建国以来便开始秘密执行的研究任务，重视程度可见一斑，要不是之前的研究员因急症突然亡故，组织上也根本不可能批准他这样一个连党都没入的局外人参与这次考察。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被邀请是信任，更是幸运。 临秋白两难去吧，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个小家；不去吧，可能将要错过自己短暂人生当中唯一可以名垂青史的机会。 好在妻子韩梅是个贤惠又明事理的人，她见不得丈夫如此为难，便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如倒扣的脸盆大小的肚子对临秋白道你安心去就是了，我们这宝贝在我这肚子里住的安稳着呢，你呀，一准来得及赶回来。 临秋白觉得妻子韩梅是世界上一等一贤惠的女人，将来自己的儿子也一定是一个经天纬地的人才。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从这次科考回来之后放下手里的事，踏踏实实在大学里教个书，陪在妻子和儿子身边，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带着这样的憧憬，临秋白带着不多的行李登上了考察船。 临秋白是个做学问的人，极端的严谨和谨慎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尤其是对周遭变化的感知是很多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当考察船驶离港口的时候，临秋白便意识到这船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国内第一次对黑潮的探索是在五年前，那是一次中日合作，执行考察任务的是当时最为先进的考察船向阳红09，无论是从排水量还是马力来看向阳红09都可以说是在国内首屈一指。 可临秋白登上的这艘“黑尾号”，明显是经过特殊的改装，尽管外表看起来普通，甚至有些像民用船，但临秋白的直觉告诉他，对比向阳红09，这艘船的各项性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登上船的那一瞬间，尽管黑尾号还稳稳地漂浮在海面上，临秋白本人却早已被对于海底世界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已经完全淹没了。尽管上船匆忙，临秋白连真正的文件都没看过，只听领导说这次是研究黑潮现象，可对于自己手上的任务他依然保持着极高的热情。整整三四天，临秋白都沉浸在这种兴奋感当中，除了不停地测量、计算和绘图，临秋白几乎什么都不做，什么也顾不上、想不到，就那么废寝忘食的忙碌着，甚至在从登船开始的四天里，仅仅只睡了不足二十个小时。 偶尔停下来抽支烟的临秋白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疯了。 这条船上的其他人，除去那些临时抽调的士兵，所有的科考人员在内，应该都是一直在进行着这次科考任务，应该是这黑尾号上的老人了，临秋白尚且年轻，又是首次登船参与考察，兴奋些也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其他人也表现的如此兴奋呢甚至于一些看上去已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也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那个年代里，这样的精神状态显然是有问题的。 临秋白也曾尝试旁敲侧击的打探过，可是船上的人口风都很紧，平时里和临秋白不分你我，可是一提到研究对象，所有人又都换了一副嘴脸，三缄其口，只敷衍说是研究黑潮。 只是黑潮吗当然不是，这只是对外的辞令罢了。真正的研究对象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临秋白也自己思考过，能让他们有这种反应的研究对象，一定是足以颠覆人类传统认知的。而且应该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一开始，科考计划还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尽管是北半球中高纬度的隆冬，但是在黑潮的笼罩下黑尾号就像是泡在温泉当中，温暖潮湿。船上的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过春天，陆地上的粮食是不是都开始发芽了。 这样的温度和湿度环境下，人是很难再坚持穿过冬的厚衣服的，虽然在当时我国物质资源匮乏，但是给这些科学家们配备的还是比较不错的物资的。这些人的大衣既厚重又保暖，在这样的温度里慢慢的就有点不合适了，于是包括临秋白在内的很多人选择脱掉大衣继续工作。但是这些大衣又是当时的“奢侈品”，需要好好保管，索性一群人便把叠好装好袋的大衣一件一件收进仓库，做好了一时半会用不上的准备。 其实就算回程的时候也不一定用的上，就算再怎么是深冬，毕竟也是在海上，气温要比陆地上高得多，回去的时间也不会很长，挺一挺也就过去了，最多也就是冻个感冒，对于这些常年在极端天气里奔走的人来说，这还能算个事 临秋白却很敏感的发现，在这船上，只有一个年轻的战士没有把棉大衣收起来。 临秋白找了个身边没人的时候给小战士递了颗烟。在船上，战士是根本不可能带烟上去的，除非是像临秋白这种级别的科学家，否则真的是连一根针都别想夹带上去。香烟在船上可真的是好东西了。 小战士却扯着干巴巴的嘴唇朴实的笑了笑，又摇摇头对临秋白说道“谢谢临教授，我不抽烟。” 临秋白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战士，脸颊上的潮红应该是常年的海风吹出来的，再加上他这带着海蛎子味的口音，临秋白猜他一定就是大连本地人。 临秋白便把烟点着，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才问道“小兄弟是大连人吧” 小战士点点头，道“是啊，当兵之前就是大连人。” 临秋白道“气温这么高，大家都脱了外衣了，你为什么不脱呢这样捂着很容易生病的。”临秋白这样说，一半是出于对小战士身体的关心，一半则是出于好奇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亦或者是海边长大的人有自己的讲究 小战士又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笑了笑，然后表情又有那么一点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临秋白最见不得人这样，简直要比用羽毛扫他的脚心还让他觉得心痒痒，于是不免得又追问道“到底咋回事吗你说说，我听听。” 小战士微微蹙眉，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要往外说呀我爸说，那都是牛鬼蛇神那一套，不能瞎说的” 临秋白就哈哈一笑，道“说吧说吧，又不是的时候了，你说吧，我不往外说就是了。” 潮湿的海风在夜里已经有了几分清凉，从两人的耳边吹过，平添了几分静谧。 小战士咬了咬下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又看了看临秋白的眼睛，这才说道“我们家那里是个渔村，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以打渔为生。以前听张二爷说张二爷是我们村年纪最大、最有经验的渔民，他说这一片的海怪得很，岸上冷的时候它却很热。” 临秋白最感兴趣自己不知道的事，正竖着耳朵听，听到这，便笑着说道“这哪里奇怪，老一辈的人不懂，这叫暖流，是洋流的一种，我们这次不就是来研究这个的吗正常得很。” 小战士却摇摇头“不是的，这里热，我们这样的渔民祖祖辈辈都知道，没什么的，不奇怪；奇怪的是，张二爷说，这一带有海神，时间久远些的时候，渔民逢年过节都会往海里扔牲口什么的祭拜，求得风平浪静，可是这建国以后，这些事都不让提了，尤其是那些年，说还敢兴这怪力乱神的一套啊，就没有人在祭海神了。” 临秋白看着这小战士一脸严肃的样子，明明自己不信这些，却又不忍心打断他的认真，于是故作好奇的追问道“后来呢海神出现了吗长什么样子是不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小战士并没听出来临秋白语气中的调侃，接着说道“长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因为张二爷最后一次出海回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瞎了。但是他也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因为和他一起出海的那些人，”说到这里，小战士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回来的时候已经都冻成冰溜子了。” “冰溜子”是东北话，指的是冬天屋檐下雪化了留下来的雪水又因为夜晚温度极低而快速结成的锥形冰柱。听到这，临秋白不禁觉得有点寒意，身材高大，穿着衬衫的他禁不住在温暖的海风里偷偷打了个寒颤。 “真的假的不是吓唬你们小一辈的不要贸然出海的吧”临秋白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并且尝试给这个不正常的事情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一个特点，无论遇见了什么事，总是要先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这样才能冷静下来去思考面临的问题。 小战士依旧摇头，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怎么可能那时候还没有我，确实不是我亲眼瞧见的，但是那时候我爷爷是村子里有把子力气的爷们儿，每次有渔船出海他都是要跟着去的，他就死在了那次出海上，还是那年才十来岁的我爸去给收的尸。” 当临秋白意识到这件事的真实性，好奇心再一次战胜了恐惧感，于是他又追问道“船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别的” 小战士道“没有，除了张二爷，就是那些冻成冰溜子的人了，张二爷还是因为天生体寒怕冷，比别人都穿的厚许多才没给冻死，但是也是只剩下一口气了，眼睛也给冻瞎了，打那以后，张二爷便再不能出海了。就是因为这个，我才” 不等小战士把话说完，一个留着长发的黑脸汉子从船舱里出来，伸了个懒腰，用带着山东口音的普通话大声问道“哥几个几点了呀是不是我这表坏了，怎么这都八点了还没亮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前尘（二） 临秋白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腕上踏踏作响的瑞士手表，当真已经八点了。一边刚刚还口若悬河的小战士此时却两眼望着前方的海面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坏了坏了” 临秋白是地质学家，怎么可能对气候一无所知这样的情况他太了解了，正是海上风暴来临的前兆。 其实他早就该意识到的，海面如此平静，天色迟迟不放亮，都很能说明问题。可是自己竟然只顾着听小战士讲他的恐怖故事了，以致于疏于观察，连这样明显的征兆都没能及时发现。 黑脸的山东汉子姓王，是一起随船考察的古建筑学家，临秋白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大家都叫他王扁担，临秋白觉得这样称呼有些不太尊重就叫他一声王教授。虽然临秋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海文气候考察要带上一个古建筑学家，但出于尊重从来没有多问过。而这个王教授在船上确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大部分时候都躲在船舱里睡大觉，这还是登船以来临秋白第二次看见他站着的样子。 这关教授一脸懵逼，疑问道“这是咋的了” 临秋白简单解释道“大风暴要来了”然后又急忙对小战士道“你快去通知大家，加大吃水，全体人员进船舱躲避” 小战士当然知道这种天气可不是开玩笑，立即去执行临秋白下达的命令。好在船上人员不是科学骨干就是部队精英，遇到危险表现的都很淡定，尽管对危险发现的晚了些，但是躲避及时，很快就完成了疏散。 此时的甲板上，只剩下了临秋白和王扁担两个人。 临秋白看了一眼王扁担，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进船舱” 王扁担睡眼惺忪的耸耸肩反问道“你不也还在这吗” 临秋白无奈道“我就是想看看这风暴来临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毕竟百闻不如一见，纸上得来终觉浅。” 王扁担看不上临秋白那一幅文绉绉的学究做派，一脸不屑道“就你想看，还不许别人有好奇心了被” 临秋白不想与他争执，便没有再说话。他向来修习儒家之道，“不与三季人争辩”是他的基本原则之一。 许是惜命，王扁担见临秋白不在于他争辩，自己又悻悻地说道“我突然觉得有点冷，回去了，你自己个看吧”说完，便真的回了船舱。 但此时的临秋白却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凉意，像是夹杂在热浪里从远处吹过来的。 怎么会有一丝凉意呢明明海上风暴来临前都会是湿热压抑的才对呀 “临教授您怎么还在这呢”那小战士通知了一圈，在船舱里没找到临秋白，便又不放心的跑了回来，看见临秋白果然一个人站在甲板上，便赶紧过来询问。 临秋白却没有精力回复他。这样的凉意总让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临秋白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混沌里海天相交的地方，在脑海里搜索着与之相关的信息。 突然，远处的海平面上迸射出一线金红色的朝霞，像是挤破花蕾的花苞，带着极其绚丽的颜色喷薄而出，迅速染红了最遥远处的海面。那颜色是相当好看的，在墨色的、平静如死水的海面上晕染开来。临秋白一瞬间惊住了，自己活了三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美丽震撼的景色。 可是下一秒，他也马上反应过来，这样美丽的景色可不是什么山海奇景，而是一场大灾难的前奏 临秋白的想法在很多年后的印尼海啸当中得到了证实，可是船上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去选择相信了。 船舱里的人大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绚烂神奇的景象，无论是出于惊喜还是惊讶，船舱里的人无一不以为这样的景色是平安祥和的吉兆，纷纷从船舱里跑出来观看；临秋白想要阻止，可他一个人微弱的声音却被死死地淹没在众人嘈杂的讨论、感叹声中。 还不等后面的人挤到前面去观看这样的“美景”，那海水就像是大厦将倾一般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迅速地来到科考船前，以这种速度，要不了几分钟就要将黑尾号吞噬。黑尾号再庞大，在这样的灾难面前简直渺小得像是一粒沙。可是如今调转方向早已经来不及了，无论哪个方向，最终都要被圈在这场灾难里。 一瞬间，船上便安静了，比滔天的海水先一步到来的是强烈的寒流。临秋白不知道这究竟要有零下多少度，可是要不是身边的小战士眼疾手快把自己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紧紧地裹在了他的身上，他想自己是真的离冻死不远了。 船上的大多数人，包括那个小战士，都已经在一瞬间被冻僵了，横七竖八的跌倒在甲板上不知死活。临秋白看了看倒在自己身边的小战士，谢天谢地，他似乎还有呼吸。 可是有呼吸又能怎么样呢就算现在没有被冻死，一会不还是要被巨浪拍到海里淹死 此时的临秋白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他想看一眼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哪怕一眼都行。他要给那个孩子取名叫临潜。鳞潜羽翔，希望他能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浮沉，而不是像他这个倒霉的爹，即将要被淹死在大海里。 临秋白面对巨浪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可是死亡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如期而至，而是在一声破风的啸响之后船身猛地倾斜成了几乎九十度的角。临秋白反应还算迅速，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抓住小战士，勉强把两个人固定在了船上。 然后，他看见无数冻僵的、不知是死是活的同伴下饺子一样掉进海里，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而后向上看，临秋白惊住在黑尾号面对巨浪、现在已经高高翘起的一侧，露出一个强壮男子的上半身，他就那样稳稳地“站”在海水里，双臂张开，似乎在用力，胳膊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在那个并不流行健身的保守年代，临秋白从未见过如此具有力量和线条美的躯体。 足足有百米高的巨浪在那男子的身前翻滚着，咆哮着，却始终不能越过他半步。男子用尽全力在阻挡着海浪的袭来，那样的千钧一发，似乎随时都会天崩地裂。 男子与巨浪僵持了足有半分钟，终于在那男子发出了一声如鲸鸣一样的声音的同时，巨浪被驱逐回海里，而那个男人也在此刻终于筋疲力尽，身体向后倒去，仰躺在了船舷处。那位置倒是离临秋白不远，就在他头顶附近，甚至是触手可及，可是临秋白毕竟只有两只手，是拉着小战士不放手，还是去拉刚刚救了自己的这个男人，临秋白难以抉择。 片刻考虑过后，临秋白小声道“对不起”然后便松开了拉着那小战士的手，看着他因为背着枪而格外沉重的身躯坠入深海，他的身体仅存的一点温度在坠入海水的瞬间化为了一缕微弱的蒸汽。 临秋白努力做了一个单手的引体向上爬上船舷，在黑尾号完全沉没之前抓到了那个男人的手腕，将他拉过来搂到自己的怀里，想看看他是否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凭他这样的本事，就算一息尚存，也总可以救自己一命的。 而在临秋白将他揽到身前、浸入海水之前，临秋白似乎看见，这个男人的脸上，濡湿的黑色长发下，颧骨的位置上，有着几片和鱼一样的黑色鳞片。临秋白似乎明白了什么才是这次考察的课题，可是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他抱着这个长着鳞片的俊俏“男人”没入海水，在慌乱的溺水和窒息过后失去了意识。 临秋白再次恢复意识，自己已经躺在海岸边的礁石上了。海风和煦的吹拂着他的脸颊，他惬意的醒过来，脑子里本是意外的平静，却被眼前火红色夕阳背景下那一双瞳孔比猫还要细的、漆黑的眼睛吓了一跳。 原来那个救了他的男人并没有死，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将他送回了陆地。见临秋白醒了，那男人挑了挑眉，用一种丝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可算醒了，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才救回来一个。不称职。” 临秋白努力镇定，看着眼前这个上半身身材矫健，胳臂拄在礁石上，下半身浸在海水里，不是双腿，却是一条鱼尾的男人，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那个小战士说过的一个词海神。 后来临秋白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反面可能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另一方面这个人长相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又俊俏，基本上没有丝毫瑕疵，这样完美的皮囊，似乎也就只有在神话传说里才有。 但是实际上，与其说那是一条鱼尾，不如说更像是一条巨大蟒蛇的尾巴，因为除了他看不太清的背鳍和尾鳍，那过于修长的尾巴却是更像是蛇类。 临秋白一时间脑子里的问题太多，惊愕太多，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句与眼前这“海神”毫不相干的问题“今天几号了” “海神”也一愣，随即回答道“十三。” 十三自己竟然在海上昏迷了三天 妻子韩梅的预产期不也正是今天吗 想到这，临秋白哪还有心思关心其他，别说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会说人话的“海神”，就算是葫芦娃里面的蛇精，自己也没工夫多看她一眼啊 临秋白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对那“海神”一抱拳，说了一句“后会有期”转身便要走；研究课题算什么，名垂青史算什么，遇见神明算什么如果连尘世的幸福都得不到，那自己与那些十一二世纪教皇统治下的欧洲人又有什么区别但就在此时，临秋白却被“海神”喊了住。 “海神”道“多谢你抛弃同伴救了我。” 临秋白听见被他抛弃的同伴，不禁心口一疼，不知这是不是神对自私的人类的嘲讽。自己真的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如果自己当时不松手，结果很有可能是两个人一起淹死在海里，毕竟自己当时也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人只是累了，躺在船舷上晒个日光浴休息一会；自己松手，至少还能让自己活下来，不是吗 他真的太想见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面了。 “不用谢，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满足我三个愿望。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看过么”临秋白道。 “海神”微微蹙眉，严肃道“没看过。但是，我可以送你一个礼物，它可以在末日的时候救你一命。你等我一下。”说着便转身一跃消失在海水里。 不多时，他再回来摊开手掌，手心里有一小段绿油油的、海藻一样的东西。临秋白此刻早已是心急如焚，只是权衡了自己与他的力量，觉得自己毫无胜算才乖乖听话的等在这里。现在见他已经回来，二话不说接过那海藻转身便向远处似乎有人迹的方向跑去。 整个海岸上都回荡着临秋白的一声“谢谢” 临秋白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远才见到有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皮赖脸的蹭了人家的拖拉机进了城。好在自己着陆地点比较幸运，就在自己生活的城市附近，这才让他免去了火车逃票的人生挑战，赶在十二点刚过的凌晨赶到了医院。 冲进医院妇产科的大门，临秋白远远地看见了带着厚实的白口罩到处问人“你是不是韩梅家属”的大夫。 “我是我是韩梅的家属”临秋白大老远的喊道。 “快跟我来韩梅难产，胎儿胎位不正，恐怕是保不住了” 临秋白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他不怕海难，不怕神怪，只怕大夫的这一句“保不住”。 “我要见我夫人。”临秋白道。 护士本是拦着的，毕竟手术室不是谁都可以说进就进的。但是大夫却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让他进去吧” 临秋白跌跌撞撞的进了产房，看见向来端庄美丽的妻子韩梅此刻正脸色苍白的躺在产床上不动，乌黑的短发被汗水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临秋白人生第一次吓到流泪。 他扑在产床边上，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摸向妻子的脸“小梅小梅没事了，我在这我回来了” 韩梅听见临秋白的声音，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的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力气” 临秋白最害怕的便是这句话，他甚至觉得这都是梦，自己肯定还在海上飘着，自己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事。不可能的，不会的。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临秋白忙从口袋里找到那颗绿油油的海藻。既然是能救自己一命的，那一定是灵丹妙药吧自己何不一试若是妻儿没了，自己就算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 “小梅，你相信我吗”临秋白问道。 韩梅用尽气力微微点了点头。 临秋白道“吃了它” 与此同时，一群便衣正在迅速向临秋白靠近；而关于黑潮末日，第二阶梯的研究力量已经被悄然选中并且迅速集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家信 当街上的路灯在一瞬间全部通电点亮的时候，城市的夜空中被划出了一道低矮的银河；临潜知道七点了，于是右脚下微微用力，提高了车速，从城市的中心地带向这“银河”的另一端驶去。 那边是一片别墅区，那不是临潜的家，但是他却在那里长大，直到大学毕业被安排了一个相当体面稳定的工作这才购置了自己现在住的那件小公寓。但是每到月初的第一个周末，临潜还是会回到这边来吃晚餐。一方面是尽孝道，和照顾自己长大的江叔叔聊聊天，另一方面，也是来获取自己这二十几年来和父亲唯一的联系每月一封的家信。 院门口那条大耳朵的德国黑背不出意料的在那里等着他，大老远的见到临潜的车就开始吠叫个不停。江潮曾经是部队的干部，退役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条很不错的狼狗，但是后来没了，这条是它的崽儿，取名叫赤那，蒙古语里狼的意思，听说是原来的那条犬和山里的狼下的崽子，平时见生人都凶得很，只有见了自家人才极敷衍的摇摇尾巴。 江潮虽然上了年纪，但依旧耳聪目明，精神矍铄，听见犬吠就知道是临潜回来了自己那吊儿郎当的儿子江悬夜回来赤那是不会叫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两年前江悬夜和那犬打过一架，从被狗追咬到追着狗咬江悬夜只用了十多分钟，甚至狗都躲回了狗窝江悬夜还不想善罢甘休匍匐在地非要钻进去跟狗决一死战，最后还是临潜从中调和，安抚了这一人一狗的情绪。但是从那以后，这条狼崽子见了江悬夜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躲进狗窝，更不用说吠叫了。 江潮老早的站在大门口等着临潜，直到他进了院子停好了车，拎着一箱牛奶和一大袋的水果从车上下来，严肃刻板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笑意“又买这些家里啥时候缺过这些”嘴上责怪着，手又伸过去接，生怕临潜多提一会都会累着。 看着临潜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江潮先是得意，后又不爽，凭什么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临秋白那个老学究、资产阶级的儿子就这么优秀，自己那个，那算什么东西 临潜笑道“还是我来吧，您那腰不好。” 江潮撇撇嘴“再不好这点东西还能拿不动了” 进了屋，保姆刘阿姨给拿了拖鞋，顺便把临潜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笑嘻嘻的道“二少爷真孝顺” 临潜其实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是因为没有别的更好的也就将就了，他礼貌的回答道“做儿女应该的。” 听了这话，江潮更是高兴，那副严肃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喜笑颜开的拉着临潜上桌吃饭。 “皇上回来了吗要不要等等他”“皇上”是临潜给江悬夜取的外号，悬夜，玄烨，不就是康熙爷吗 江潮摆摆手，极有老干部的做派“不等他不等他，等他回来让小刘给他下碗面吃，他喜欢吃面。”这话江潮说了十好几年，而临潜就装作不知道江悬夜对面粉过敏十好几年“对了，今天相亲的姑娘怎么样” 说到这个临潜就有点郁闷。虽然他的江叔叔是个铁骨铮铮的军人、真汉子，但是老了也和所有爸妈一样关心儿女的终身大事，尤其是对他这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儿子更是格外关心。放着比他大两岁的江悬夜不管，倒是前前后后给他介绍了五六个姑娘。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哪里来的资源，这姑娘层出不穷，个顶个的漂亮，其他方面条件也都不错，可临潜就是觉得少点什么，总而言之，没感觉。 身边的人就劝他，差不多合适的就可以了，现实世界你以为写小说演电视剧呢哪来的那么多真爱。 于是临潜下定决心，今天见的这个，只要不讨厌，就接触试试。 没成想在一切顺利的最后，他瞄见姑娘给闺蜜发的一条关于他的消息妈宝男。而这个结论只是因为临潜见时间不早了，就说了一句“天黑了我得回家吃饭了。” 临潜虽然依旧对这个姑娘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心里不免觉得委屈妈宝男我连妈都没见过啊 被江潮这么一问，临潜不禁无奈道“姑娘挺不错的，可能没太看上我。” 江潮当即翻脸“这老赵家的姑娘，居然还看不上我们潜潜” 临潜见他恼怒，便赶紧打岔生怕他高血压的毛病再上来“没有，人家姑娘也不是这个意思。对了江叔叔，我爸的信” 江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我给高兴得忘了。你等着，我上书房去给你拿” 临潜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打记事起，临潜就住在这个江叔叔家，江叔叔和江夫人都待他与自己的亲儿子江悬夜无异，甚至要更好上几分，后来江夫人走的时候临潜差点哭晕过去，真的就和自己的母亲没了一样。而临潜的生母韩梅早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难产过世了，而他的父亲临秋白，据江潮说，一直都在一个很远的秘密机构做着科研工作，因为是工作性质特殊，所以不能回来看他。在临潜小的时候，通讯技术并不发达的年代，他一直与父亲保持着书信联系，为此他还专门练了一手好看的瘦金体。直到现在，父亲寄回的家书已经有那么满满的一小箱了。 在江潮的描述里，临秋白是一个古板又狡猾的老学究，一个赶时髦的资产阶级，同时又是可以为他两肋插刀、替他挨处分的好兄弟。尽管江潮在这二十几年里用无数个日日夜夜尽可能绘声绘色点描述临秋白这个人，每次都要说到眉飞色舞、口干舌燥，但是对于临潜，提到父亲，他心里出现的永远都是这个作息十分规律、吃饭疾风骤雨的江叔叔。 门口传来一些动静，然后临潜听见刘姨说道“大少爷回来啦” 然后江悬夜进了屋，也没故意发出什么动静，但就是给人一种他一回来就鸡飞狗跳的感觉。 见临潜已经坐在桌边，江悬夜四处瞅了瞅，闻问道“江司令呢” 临潜觉得江悬夜似乎又“胖”了些。其实江悬夜是舞蹈专业出身，上大学的时候身段窈窕是个翩翩公子；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爱上了健身，于是健身这个神奇的项目让这个曾经横练金钟罩都依旧身量纤纤的男人迅速结实了起来，加上本身就遗传了江潮骨架大，这样就让穿着衣服的他看起来格外的壮。然而和他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临潜知道，江悬夜只要脱了衣服，身材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好看。 临潜刚要开口提醒他江叔叔就在楼上书房马上就下来，让他赶紧给遮住眼睛的头发弄一弄，江潮就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本来还拿着信封满脸慈祥，一看见桌边的江悬夜，不禁努从中来，当即换了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中气十足的吼道“江悬夜” 这一声怒吼差点让江悬夜从椅子上钻到桌子底下。临潜能想象得到江悬夜当时的腿软，但江悬夜还是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噌”的站了起来。 江悬夜，完完全全继承了江潮的优良基因，从小四肢发达，只要是动手动脚的事比谁学的都快。临潜记忆中这么多年里大大小小上百场的架都是江悬夜替他打的，而且无往不胜、未尝败绩；每次给人打伤了又都要江潮替他擦屁股，赔钱是小，到局子里去领人江潮觉得丢人。都说虎父无犬子，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东西 后来局子里的那些当差的都学聪明了，一见是江司令的公子，便也就不叫家里来领人，干脆例行说服教育，再关上个多半天就给放回去了。 而这个身经百战的江悬夜，就怕他这个爹。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那时候住他家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么一句歇后语江潮打儿子别人家的孩子。 江潮一边走近桌边，一边指着江悬夜道“你说你那个头发，那叫什么玩意留那么长娘们唧唧的，你也不嫌丢人”江潮一向最看不得江悬夜留得挡住眼睛的头发。 江悬夜忙从手腕上摸出个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其实临潜倒是觉得，他露出五官来十分好看，倒是放下头发来显得整个人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不好看，有点土帅土帅的吧，有点像几年前流行过的一个韩范组合其中的一个。 临潜这种场面见多了，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他倒是不想管，并且稍微有一点幸灾乐祸，但是毕竟着急看江潮手上的那封信，于是这才道“算了江叔叔，您血压高别生气，有空我陪皇上去剪了就行了。” 有临潜打圆场，江潮稍微消了怒气，这才允许江悬夜坐下吃饭。他把手里的信交给临潜，道“今晚还走么” 临潜看得出江潮想多让他在身边的意思，便笑着说道“不走了，就住这。” 江潮立马转怒为喜，连声说道“好，好” 江悬夜偷偷向临潜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饭后，临潜又陪江潮说了会话，之后洗了澡，才回房间准备看信。尽管别墅大的很，房间也多得用不过来，但江悬夜还是贱兮兮的挤到了临潜的房间里来。江悬夜穿着一条宽松的睡裤，裸着上半身，露出饱满的肌肉，一面擦着头发，一面瞥了一眼临潜手里的信，问道“临叔叔说什么了，看你这表情这么严肃，是不是临叔叔发现江司令才是你亲爹” 临潜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感觉这信好像哪里不对；写信的，好像不是我父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逻辑 江悬夜用赤着的、肌肉线条饱满的臂弯搂住临潜的脖子凑了过去“你不会真的是江司令的私生子吧那我们可就是亲兄弟了。” 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临潜觉得自己与临秋白之间的关系仅仅是拥有同一个不太常见的姓氏罢了。临秋白活在他的想象里，他只能从每月一封的信里去揣摩自己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毕竟江潮关于临秋白的描述掺杂了很多个人情感在里面，不甚客观，只能作为参照，不可全信。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足以青史留名的科学家，临潜却不能在网络上找到关于他的半点蛛丝马迹。 临潜的房间里，除了全天候开机的电脑，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一盏挺复古的小台灯，还用着钨丝灯泡，发出带着温度的昏黄的光；房间不大，但这一盏小台灯想要给房间里足够的光亮多少也有些勉强，临潜却觉得这样让他觉得舒服，也没什么看不清楚的。 临潜将那两页信纸放在写字台上灯光的正下方，为的是方便江悬夜看清上面的字，然后伸手把刚洗过澡所以还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撩了一下以防止头发上的水滴溅在信纸上。临秋白写信向来要用钢笔，一旦滴上了水墨水很容易晕染开。 江悬夜越过临潜的肩膀伸过头去瞧了瞧，信里无非还是那些家长里短的话。由于工作得保密性，临秋白的家信里永远都只说一些家事。起初的时候江悬夜还会因为好奇拿去看一看，那还都是小时候的事，时间长了觉得无聊便也就不再看了。现在再看起来，接受了完整的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江悬夜不禁脱口而出“这写的什么啊，狗屁不通。” 听他这样讲，临潜倒没有生气“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留德学习多年的地质学家，会说出这样毫无逻辑的话来。” 江悬夜道“一直这样” 临潜摇头“不是。以前一切正常，大概是半年多以前吧，信上的内容开始缺乏逻辑。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怀疑写信的人根本就不是我父亲。” 江悬夜拍拍临潜的肩膀道“凡事往好处想。也许是老年痴呆了呢对不对，毕竟都那么大岁数了。” 临潜挑了挑眉没有理他，随即低下头陷入了沉思。阿兹海默症是不可能的，临秋白在最近半年的信里，不仅是语言逻辑不通，而且还在信里给他讲一个很冷门的神话故事。这个故事他没听过，但确是有连续性，如果真的是大脑有问题的人是很难做到的。同时，也正因为这个处处透露着阴暗湿冷色彩的神话故事，临潜便更加觉得事出诡异。 半晌，临潜抬头道“我想见见我父亲。” 曾经的二十几年里，由于工作性质特殊，临潜和临秋白只能维持着最原始的通讯方式，时间久了倒也就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如今已经进入了发达的互联网时代，只要有网络，想见一面易如反掌。 临潜拿定了这个主意，心里不免得有些激动，整整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了。他甚至在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月光从窗子里透射进来，明晃晃的在他的脸颊上荡漾。 第二天清晨临潜起床的时候江悬夜已经出门去了。虽然是江司令的公子，但是江悬夜却从没过过一天少爷应该过的日子。江潮给临潜买车买房从没吝啬过，对江悬夜的态度却是自力更生，就连“管吃管住”还是江悬夜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来的，要不然真的只能露宿街头了。于是为了生计，江悬夜不得不到处打工，像这种天不亮就出门的情况临潜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江潮虽然已经退伍离休在家多年，但是依旧保持着在部队时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六点必定起床。临潜洗漱完打理好头发换上衣服下楼的时候江潮早已经坐在桌边看着报纸等他。这报纸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临潜前段时间才听说江潮以前看的华商晨报已经停刊了。 见临潜下来，江潮装满沧桑的眼睛里都跳跃着光亮，连忙招呼着“快来快来，豆浆油条，我特意让小刘上你高中门口买的。” 临潜听得心里一热。当初自己上高三的时候其实江潮还没退伍，但是却每天都提前两个小时起床，开车四五十公里来送临潜上学。冬天天冷，江潮就在校门口买一杯豆浆两根油条给临潜拿着暖手。与此同时，江悬夜正躺在大学寝室因为江潮忘记给他汇生活费没有钱打热水而瑟瑟发抖。 临潜坐下，如今油条已经不能直接抓在手里而是用筷子夹着，这样是感受不到它的温度的；咬上一口，还是酥脆的。想到自己要提议与父亲视频通话的事，临潜虽然面带微笑，但心里却已经瞬间模拟出了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这也让他不由得想到昨晚江悬夜和他说过的话。他说，恐怕不行。 临潜还是尽量不露声色的开了口“江叔叔。” 江潮慈祥的微笑着看向临潜“怎么了” 临潜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我父亲视频。或者通个话。” 临潜有点紧张的等着这个对自己向来有求必应的人点头答应，心里却隐隐的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果然，江潮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尽管他努力不想表现出来但临潜还是感觉得到气氛的变化。 江潮道“不行，秋白那边不方便。” 临潜没有继续发出请求，而是乖顺的微笑了一下，继续吃早餐，期间也没再提临秋白的任何事，只是随便聊了聊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方面，他了解这个代替父亲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男人，他说过的话做过的决定是绝不会轻易改变的，至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软磨硬泡而改变；另一方面，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已经足够了，足以说明问题。 饭后，临潜依旧像往常一样挽起来衬衫的袖子去二楼露台亲自给江潮的每一盆花浇了水，贴心的嘱咐了几句“不要太操心多休息”之类的话才离开。江潮也没多说什么其他的，像每次送临潜走的时候一样站在大门口目送他离开，而赤那就蹲坐在江潮腿边，也那么看着他。临潜从后视镜看去，不由觉得老人家的身影有些落寞。 返回市内的路上没有很多车，临潜开的随意，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越是不让他与临秋白通话，就越是说明这其中有问题。只是江潮这条路目前看来是行不通，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靠自己去想想办法了。也罢，也省的让老爷子操心。想到这，临潜改变方向，朝着档案馆驶去。 档案馆本来是在市中心的位置上，现在因为有了新的城市规划就给迁到新区去了。而一些大公司也都在新区，虽然是周末但早上这个时候往新区去的车也相当的多。临潜倒是不赶时间，早点到晚点到都不打紧，就紧跟在车流里慢慢往前蹭。路过路口执勤打手势的交警身边时，临潜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那个手势像是在和他说“hey，give five”于是就愉快的从车窗里伸出胳膊和交警同志击了个掌。这下可好，不仅被交警拦停又是看驾驶证又是测酒精含量，最后确定了这人只是脑子有点问题以后进行了好一番的说服教育才放他走。 年轻的交警同志有点不理解，现代年轻人压力都这么大么穿的西装革履、长的一表人才，这精神怎么就 到达档案馆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档案馆里的冷风一吹临潜还觉得有点饿，不禁盘算着晚上找江悬夜吃点什么。 档案馆是新建的，内部设施完善，科技化程度很高，但是一个连网上都搜不到的人，想要在档案管里找到他恐怕也是希望渺茫。临秋白应该是早在他出生前就已经被带走进行所谓的科研了，也就是二十五年前。在偌大的档案馆里想找二十多年前的资料还是要费上些功夫，毕竟那些资料在当时应该还都应该是纸质的，就算收录成了电子索引想要确定其中的内容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容易。其实临潜也没抱着多大希望。 根据电子索引，所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资料都存放在顶楼西南角的一间小屋子里。可是当临潜找到那间屋子，却发现门是锁着的。临潜趁周围没有人的时候用力扯了扯门把手，可那看上去脆弱不堪的木门却格外的结实，在临潜的拉扯下纹丝不动。 临潜心里想着，自己是没这个动手能力了。于是半个小时后，江悬夜不出所料的夹着个摩托车头盔抵达战场。 “就这个”江悬夜还有点看不起这木门的意思了。 临潜点头“就这个。”然后前后打量了江悬夜一番道“你怎么什么工具都没带皇上您准备平a么” “我正给人家装系统呢，能过来就不错了，你还叫我带什么工具你看我这有个系统盘你用不用起开。”江悬夜道。 临潜乖乖的从木门前让开，一边给他放着风，一面看他如何开门。只见江悬夜拨了拨面前遮住眼睛的头发，大概看了看门锁的结构，然后双手抓住门把手下压，肩上猛地用力一顶，那门竟然就在一声脆响之后开了。 两人迅速钻进屋内，生怕被人发现，连灯都不敢开，只用手机照着翻找。这房间似乎很久没人进来过了，碰哪都是一层薄灰。临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完全没个顺序章法，只是逐一的去翻看。倒是江悬夜轻车熟路，一一翻过他觉得比较有可能的地方，最后在一个架子的最低下一层停了住。 “老临，”江悬夜喊到“你爸是不是姓临” 临潜无语“皇上英明。” 江悬夜又问“是不是叫临秋白” 临潜赶忙接过江悬夜手里的档案袋，上面有着大概十几个名字，临秋白就在其中；打开档案袋，里面装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和一小摞文件，纸质泛黄而且摸上去又薄又脆，应该也有一定的年头了。在册子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四个字黑尾计划。 “就是这个。”临潜说道，只匆忙的简单翻阅了一眼便把这册子和文件装回档案袋，又把档案袋裹进江悬夜的风衣外套里他一年四季都穿风衣外套。两人打算先从这个黑灯瞎火的犯罪现场逃走再说。然而临潜一推门却没推开，江悬夜道“我来。”然后用力一推，门还是静默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这回是真的打不开了。江悬夜回头用手机照着自己的脸望向临潜幽幽的说道“门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上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档案 还能怎么办两个人面面相觑，眼下也就只能在这等着了。门是被他俩暴力打开的，任凭是谁都看得出来。估计是看见了里面有人才故意给他俩锁在了里面然后叫保安来处理。 临潜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抓紧时间用手机照着翻看起刚才找到的档案来。临潜是江潮一手带大的，尽管江潮自己是个略粗犷的人，但在部队惯了，见不得别人邋遢，加上临潜骨子里的文人气，在挑选衣服方面总是更倾向于修身又稍稍正式的小正装款式，平时看着倒是笔挺精神，然而在这样比较狼狈的境遇下就显得有点尴尬了。临潜调整了几个姿势，最后才找到了一个不太被衣裤绷着的。 他本是想，反正也已经被发现了，索性开了灯好了，但是摸黑找了一圈，竟没想到灯的开关比档案还难找。 江悬夜又试了试，那门锁的死死的，不管他花多大的力气依旧打不开，最后也就只好放弃，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发起牢骚“老临你说，档案馆的人不会报警吧再进局子我爸可真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为了省这租房子的钱我可是好不容易忍了多半年没惹事了。” 临潜没抬头，敷衍道“那就住我那。” 江悬夜听了先是点点头，随后又道“你说他们不会真的报警吧” “应该不会。”临潜说道“这是档案馆，资料本来就是供人查阅的，就算这房间锁了门，我们也可以说不知道它锁了，只以为是卡住了所以才用力推开，大不了赔他们个门锁钱就是了，还犯不上报警。” “有道理。”江悬夜这才放心了点。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锁了门以后格外的闷热。江悬夜随手抓了个档案袋扇了起来，风里还夹杂着一点袋子上发霉的味道。档案袋忽扇着，较脆的纸质随着节奏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像一个手动计时器。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悬夜实在热的难受，一边摇手里的档案袋一边问道“老临你说，这的保安是不是还没上班呢” 临潜道“不能，我来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在一楼大厅开会，有十几个人。”不得不说这是临潜在除了那些高档消费场所以外见过的最整齐划一的保安，无论是着装还是精神面貌都很不错。 “哦，那人手还挺足的。你说他们怎么还不上来呢” 临潜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竟然已经过去小半个小时了，如果真的是通知保安上来有个分钟足够了；难不成是真的报警了 正想着，门“哐当”一声被从外面推开，明亮的光线首先涌了进来，临潜最不喜强光，尤其是这么突然，下意识的就扭过头去。江悬夜到倒是挣扎着朝门口看去，当隐隐约约看见门口站着的真是个穿着警服的人的时候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因为那人是背着光，江悬夜也是过了一小会才看清楚他的脸。 “杨错”江悬夜打死也没想到竟是个老熟人。说起这个人，江悬夜熟得很，十次进局子有八次都是他抓的，因为年龄相仿私底下已经成了半个哥们。见到他江悬夜先是高兴，然后便有一丝疑惑他不是别墅区那一片的片警吗怎么还管到新区来了 这杨错在这看见江悬夜倒是没有丝毫惊讶，一脸的意料之中，应该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而是事先知道是他才会过来。杨错也没说话，只扔了副手铐子给他，江悬夜也就乖巧的自己带了上。 临潜的眼睛这时候才缓过来，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这个杨错他也认识，毕竟没少替江潮去去局子里领人，但由于不喜社交，与他也就没有过多接触，自然不像江悬夜和他那般熟络。 临潜微笑着伸出右手“杨警官，好巧。” 杨错也礼貌的和他握了手，对于这一句“好巧”不予置否。 临潜瞄了一眼江悬夜手上限量版大手镯，笑着对杨错道“这个，就不用了吧” 杨错面无表情道“不用。江司令嘱咐过了，要是江少爷也在这，给江大少爷一个人大刑伺候就可以了。生活嘛，要有仪式感。” 果然是江潮叫人过来的，知子莫若父，临潜不禁暗笑了一下。只是江悬夜也在这一并被抓，还是挺惊喜的。 两人被杨错带出档案馆，一路上临潜还和他客套的寒暄了一下，而江悬夜却被杨错扯着手铐子好不狼狈。档案馆外停着一辆警用面包车，打开车门，江潮正正襟危坐在里面。江悬夜见了江潮就像老鼠见了猫，任凭人高马大此刻脖子也都缩回去半寸。江潮见了江悬夜抬手就要打，也不顾这已经是个奔三十的大小伙子了。 临潜赶忙道“江叔叔这次真的不是皇上的问题，是我叫他来的。” 江潮虽然生气，但是袒护这个“小儿子”已经成了习惯，抬起来的手又硬生生的放了下去。谁让他爸爸曾经替他挨过处分，明明是自己因为女人和社会闲散人员打架斗殴，最后还是临秋白这个知识分子替自己背了黑锅，挨了处分，这才保住了自己这身军装；而临潜又从小就恭顺，倒也没有什么忤逆他、令他发怒的地方。 杨错见了，很有眼力的道“江司令你们先谈，有事叫我。”说罢“唰”的一声拉上车门，自己则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树荫底下点了一根烟抽上了，时不时的还看看手机回个消息。大概是回给女朋友的吧，临潜想着。 其实这一路上临潜偷偷看了他好几次，平时见面也就是签个字做个交接，直到今天他才正真注意到这个人，细看去身姿挺拔，五官俊朗，再加上一身警服倒是真的挺好看的。只是表情僵硬了些，给人的感觉有些疏远。 江潮坐的笔直，两道花白的剑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而威。如果单独看江悬夜他还是很好看的，只要好好弄弄他那头发差不多可以出道了，但是一旦坐在江潮身边便瞬间成了高仿版，至少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 临潜依旧笑得乖乖巧巧的道“江叔叔，这大热天的，给您添麻烦了。” 江潮半晌没说话，看了看临潜，又看了看车外专心回微信、偶尔还帮交警同志协理一下交通的杨错，似乎是确定他听不到自己说话，才对临潜说道“到此为止。” “爸你这也太了，大清都已经亡了，现在讲人权自由老临想看看自己亲爹怎么了”不等临潜说话，江悬夜先替他打抱不平起来。临潜怀疑是不是天太热他的脑子不清楚，竟然还敢反驳江潮的话了。 江潮瞪了江悬夜一眼道，江悬夜瞬间就闭上了嘴。 以前临潜听人说，这世界上懂得用眼神沟通的只有人类，可他觉得这还要看发出沟通的是谁，比如江潮，只要他一个眼神，家里上上下下，包括江悬夜、赤那、院子里养的那匹马和露台上的八哥，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临潜依旧微笑，道“江叔叔，这您就让我为难了。” 临潜的余光突然扫到刚刚杨错乘过阴凉的那棵树，那树是一颗大杨树，比碗口还要粗些；树下有一只小小的狸花猫，此时正一窜一窜的奋力向树上爬去，奈何它还小，总是爬了几步就又要掉下来。掉下来它还会继续爬，屡败屡战。 猫就是这个样子，就算是温顺的家猫也是如此。要是它想登上你的写字台，纵使你将它扔下去一百次，它也会第一百零一次跳上来。 临潜和江潮两人都没再讲话，安静之中江悬夜竟然就那么带着手铐子睡着了，还打上了呼噜。 又过了半晌，许是江潮自己考虑好了，才对临潜道“过几天，我和科研院联系一下，尽量安排你们视频通话。” 临潜笑道“太好了，谢谢江叔叔。” 尽管江潮说的是“尽量”，但临潜知道，这点事对于他来说并不难。这样一来，不管这次视频会被怎样安排，他都离二十五年前的真相更近了一步。 只是一次寥寥数语的谈判，却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江潮打开车门招呼杨错过来，临潜也和江悬夜下了车，准备晚上一起吃点什么。临走的时候，江潮在车上喊住了临潜。 “潜潜，黑尾计划的资料” “还没来得及看。”临潜微笑，又转头对杨错彬彬有礼道“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送江叔叔回去。” 杨错被临潜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抬手调整了一下头上的帽子，依旧面无表情道“太客气了，应该的。” 临潜道“改天，等杨警官不忙赏脸一起吃个便饭。” 杨错只当他这是成年人之间的客套话，回道“好，有空联系。” 至于晚饭，临潜本来想买点什么回家自己做着吃，只是没想到横生变故耽误了点时间，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便和江悬夜在楼下常去的一家川菜馆子随便点了几个菜。这家馆子的老板娘是个地道的四川人，口味正宗，价钱也相对便宜，是临潜比较常光顾的一家，只是装修差了点，和旁边几家金碧辉煌的大饭店有点格格不入。 临潜也不拿菜谱，只笑着对老板娘道“还是老几样。” 江悬夜拿了副筷子，在桌子上敲了敲好对齐，微微压低了声音对临潜道“那本东西，你应该已经都记下来了吧” 待在那屋子里足有半个小时，要是说临潜什么都没看倒也就算了，但凡是他看过的，十有八九已经记在了他的脑子里。上高中的时候江悬夜比他大两届，也就是说有一年是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的，江悬夜读高三，临潜读高一。那时候临潜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大神，上课只闭着眼睛听就能记住大部分的内容，只要是他把眼睛睁开，老师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讲错了。 临潜道“记是记下来了，但是没有太多有实际价值的东西。”他把面前倒放的杯子反过来，倒了一点茶水摇晃了一下，算是清洁过了，倒掉，又重新斟满，抿了一口“里面是对当年黑尾号下海执行对黑潮的考察任务做了一个简单的记载，一共也没写多少内容，我爸几乎没出现过。” “然后呢就没说这些人回来以后去哪了”江悬夜问道。 临潜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廉价的白瓷茶杯更给它平添几分素雅的气息“没回来。档案里写，这只科考队在海上遇上了大风暴，全部遇难。全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视频 视频五分钟，寒暄两小时。 临潜从公安厅出来，站在门口点了一支烟。凌晨一点半，要是早知道这个点才从里面走出来临潜一定会给自己带上件外套。这凌晨的风还真有那么点冷。其实只要临潜再进去问里面的人借件衣服那些人一定热情奉上，但就算现在外面下雪他也不想再进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父亲临秋白的视频要安排在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省公安厅进行。这省公安厅的人他基本上全都不认识，但是听说是江司令家的人，这一干人等也都算是他半个熟人了。临潜同在政府机关工作，官场里面的交际应酬是怎么样的他也清楚，尽管不想，却不由得他不想。 视频定在晚上八点，临潜出于礼貌五点下班就过去了，到达省公安厅的时候不过六点多一点；于是在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嘘寒问暖”之后视频通话才正式开始。通话只进行了十几分钟，剩下的三四个小时临潜都在一群警察的簇拥中度过。但凡是公安厅里能叫的上名的，今天他全检阅了一遍。 那感觉，大概和被活捉差不多吧。 临潜觉得，这倒是更像是软禁。这些人拖住他，直到反复确定了这次视频通话没有问题才肯放他走。 烟头处积攒了一些坚强的烟灰，临潜将它们弹掉，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微微眯眼，仔细去看烟头处微弱的火光；顺着火光向远一点看，临潜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来接你，怕你与失散多年的老父亲相认，哭到断气。”江悬夜说着，解开自己风衣外套的扣子，脱下来，双手拎着领子的两侧旋转一圈披在了临潜的肩上。 临潜“” 江悬夜道“就穿个衬衣，不冷吗” 在临潜的世界里，江悬夜是犬系的。 “谢谢。”临潜将风衣穿上，这样披着太容易让人误会，毕竟只有男女之间才会有这种批对方外套的举动。虽然自己没有比江悬夜矮很多，也有179的身高，但是毕竟在江悬夜这样比较结实的身材旁边，临潜就显得清瘦得像个女人。 “你开车来了吗”临潜问到。他指的是江悬夜的摩托，只是如果说“你骑车来了吗”会觉得像是刷了共享单车。骑士都是很要面子的，所以临潜决定用“开”这个动词更贴切一点。 “没，你看你是送我回家还是带我回家吧。”江悬夜耸耸肩道。 临潜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道“带你回家。” 江悬夜也笑，只是露出的牙要比临潜多得多“好嘞贴心，老铁” 江悬夜是本地人，很地道的那种。他的曾祖父，也就是江潮的祖父，曾经是东北占山为王的匪，新中国建立前曾有大军阀试图整治，洋枪洋炮的，竟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最后也就就不了了之了。江悬夜的祖父那时候天下大势已定，自家的仗差不多都打完了，便参了军，毕竟山头都给灭了，自己总得有口饭吃吧好在江悬夜的曾祖父有先见之明，给他这个独苗苗老早就请了先生，识过些字，再加上自身善战的血统在越战中表现良好混了个干部当。后来江潮那时候没什么仗好打了，又赶上江悬夜的祖父刚从前线回来不久，便也就直接当了兵，也干得不错。只是没想到折在江悬夜这里这家伙近视 不管怎么说，临潜这种祖宗八倍都是江浙人的，还是挺喜欢江悬夜这种豪爽的北方人的。 江悬夜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上，把脚搭在玻璃前。临潜道“拿下来，危险。” 江悬夜不以为然“能有多危险” 临潜道“撞击时一瞬间的力量会把你的小腿骨戳进你丰硕的胸大肌里。” 江悬夜一愣，随即把脚拿了下来“听着挺疼的。”他说“今天视频，怎么样，长得像你么” 车自启动，开出大院三秒钟就提起了速度。临潜把两侧的车窗打开，右手单手打方向，左手又点了一支烟。路上灯光蜿蜒，夜风从车窗里灌进来，吹散了烟雾，也把江悬夜的刘海吹了起来，临潜不经意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北方人如刀削般的轮廓甚是好看。 “我长得很像他。”临潜说“可他可能真的不是我爸。” 临潜被两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带到了一件审讯室里，三面是墙，一面是巨大的镜子单面镜，对于另一侧来说是玻璃。屋子里面布置的比较温馨，没有带小桌板的椅子强光灯，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夸张的折叠桌和电脑椅。地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应该是为了缓解审犯人一样的尴尬气氛刚刚搬过来的，但是却与整件屋子有着极大的违和感。 带他进来的两个男人一个高瘦，下颌有点方，看上去倒是像老年版的黄晓明；另一个矮胖，纵使假笑看上去也比较慈祥。高瘦的手掌虎口处还带着茧子，应该是长年累月用枪导致的，应该是个挺能打得；矮胖的看上去有点油腻，快走几步都会喘，应该是搞技术的。 派这么两个人来，简直是区了才了。临潜想了想自己，系统不会装，打架更是完蛋，从小到大架都是皇上打的。 “不好意思啊小临，我们这最近搞卫生，别的房间都刚喷了蟑螂药，味儿挺大的，你就在这，将就将就”矮胖的那个说道，高瘦的则板着脸不说话，似乎随时将临潜按在地上摩擦。 “好的，您客气了，挺好的。”临潜没心情与他们多交谈，只想快一点“见到”临秋白。 视频接通，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又悄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头才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电脑是一台笔记本，外观简单古朴，插着一个有线的鼠标。很快屏幕里坐下了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男人，留着古典却也端庄的三七分，身上穿着多少有点不太合身的休闲装t恤也不能说是不合身，只是临潜觉得他穿着这套衣服好像不太适应一样有些不安。这个“临秋白”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戴着厚厚的眼镜，反而风神俊朗，确与自己八分相似。 只是在他的眼睛里，临潜看到了更多的是警惕。 临潜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爸” 稍微过了一两秒，临秋白有了反应，他红着眼眶，嘴唇张开一条缝隙，半晌才说道“大海长这么大了。” “大海”是临潜的乳名，好像是因为当初母亲难产自己也差点性命不保，最后竟活了下来，临秋白为了感谢海里的神明才取此乳名。这么多年，除了父亲在信中如此唤过自己，边在没有第二人了。 不过还好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临潜觉得还不如叫狗蛋。 临潜虽然脑子里清醒，可面对如此情景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便也红着眼眶又叫了一声“爸。” 其实临潜此时脑子里清楚得很，自己现在崩溃的情绪是最要命的，它不仅会影响自己的判断，更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可他就是控制不太好，好在言谈动作还在他的掌控中。 “这些年辛苦你了，对不起。” “没有，爸，江叔叔对我视如己出，倒是您” “现在工作还好吗用不用爸爸帮你调动调动” “不用，爸，都挺好的。”临潜吃的用的都是江家的，但买车的钱却是临秋白打来的，一笔就六十万，临潜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听说你考上东北大学的时候爸爸真是高兴坏了。”信号卡顿。 两人半晌无语后“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爸爸的”信号卡顿。 临潜稍微考虑了一下“您身体状况怎么样是否有旧疾我是说出海的时候留下的。” 信号长时间卡顿。看来这不是一个好问题，这些人不管高矮胖瘦，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这样提问意图太明显了。临潜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没有，”临秋白向上弯曲细瘦的手臂夸张的做了一个大力士的动作“爸爸好得很呢。”神色里有一丝焦急“爸爸不是在信里和你说过吗” 临潜再次考虑了一下。临秋白的家信虽然只说一些没用的话，可从未提及过他的健康状况，这临潜记得，毕竟过目不忘。那么，临秋白是在提示他，信。 “我想知道关于那些你讲给我的故事。”临潜说。 信号卡顿。 临秋白面露喜色，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让临潜感觉到一丝诡异的狡黠“那是克苏鲁神话，孩子，神话有时候也来自于现实。艺术源于生活亦高于生活。你明白吗孩子” 说到这里，临秋白突然微微向斜上方抬头，似乎是有人在镜头后方和他说话。随即视频通话结束。 “可是，这也看不出来他不是你爸吗而且他和你长的又像，又能唤出你的乳名，这还不对吗，大海哈哈哈。” “不对。就算请个演员也会请一个长得像的，信件他们也很有可能偷看过，这些都不能确定视频里的人就是我爸。皇上，你说一个人，为什么留着上个世纪末的发型，却穿着最新款的衣服” “要么就是审美怪癖，要么，就是被别人打扮过的。你看江司令，每次偷偷穿我的衣服都那个样子。” 临潜突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那些衣服不是临秋白自己买的，而是别人刻意让他穿上的，而三七分的发型却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愿留的。江潮说过，临秋白是个很赶时髦的人，能留这样发型只能说明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社会了可能有二十五年 “不过话说回来，你爸给你讲的到底是什么神话故事啊玉皇大帝还是雷神索尔” “都不是。是一个挺小众的小众神话，不属于北欧神话，也不属于希腊神话、东方神话。因为风格阴暗湿冷，所以不被大众认可，传播范围很窄。我爸给我讲的是其中一篇，也就是里面的主宰，克苏鲁。他是一个巨大的、生活在海里的神，外形与八爪鱼相似，强大到无法抗衡的地步，相当于奥林匹斯神系中众神之神宙斯的地位吧。” 江悬夜把外套给了临潜，自己只穿了一件粉色衬衫，被风吹的冷了，抽了抽鼻子“什么神话这么变态，男神女神不都是小鲜肉、小仙女么，长成八爪鱼，那还能看么在我们大中国的神话里长成那样连个坐骑都混不上，最多占山为王当个拦路的妖精，还得是吃了唐僧肉才能长生不老的那种。这怎么听着有点像加勒比海盗里面的戴维琼斯呢” 临潜道“确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本无交际的传说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丹麦的美人鱼和山海经里的鲛人。” “完了完了，画面感来了。你说这一晚上，又是八爪鱼又是鲛人的，整的我都想吃海鲜了。”江悬夜一把抱住临潜正把着方向盘的手车子猛晃了一下“我要吃海鲜，你得负责” 临潜无奈，看了看表，已经是两点多了，便提议到道“我知道北大营那边有个海鲜市场，品种全，质量好，价格公道，再有一个多小时也该开门了，我们去看看” 江悬夜两眼放光“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海鲜 夏至日，太阳直射北回归线，整个北极圈以北都暴露在阳光下。中国最北端的不夜城苏醒过来，而临潜所在的广袤的东北平原上最大的城市也早早的在凌晨三点就已经有了要亮起来的意思，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灰蓝色，像是沉寂的海洋。那种颜色有种神奇的吸引力，抓着人的视线不放。 海鲜市场在城市的外围。沈阳这个城市不临海，但是离海也并不算远，所以海鲜基本上都走公路运输，成本低，速度快。从最近的海滨到沈阳有一条高速路，海鲜市场的位置就在这条高速路的三分之一处。临潜向来喜欢走高速，湿冷的风吹进车厢，他似乎能感受得到海洋的腥咸味。 他知道那是幻觉，或者某种感官上的失灵。毕竟现在的位置距离海岸线还有二百多公里呢。 临潜右手扶着方向盘，左臂架在车窗上，构成一个三角形拄着自己的头。车里播放着ed of the night，沉重的鼓点就像是一把小小的锤子敲击在他的心脏上，可他就是提不起精神来，上下眼皮几乎要粘在一起了。他考虑过要不要换皇上来开车，自己休息一会儿，但扭头就看见皇上手臂环在胸前，头歪向靠窗的那一侧，竟然已经睡着了。 临潜默默的替他关上了车窗，心里暗自数落他非要吃海鲜这才一通宵不睡舍命陪君子；如今君子已经下线了，剩下自己一个人积极。临潜心里想着，要不就在下一个出口直接下高速回去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明早给他煮一碗海鲜方便面作为补偿情分上的。 这么想着，临潜多少也精神了一点，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自觉的敲击出节奏。天色似乎又亮了一些，高速路尽头天际低垂的地方已经呈现出了一点不太明显的鱼肚白。可那并不是凌晨高速上除了灯光之外唯一的光亮。临潜隐约看见在目所能及的前方，黑色的背景中有一点微微的红色跳跃。 临潜的眼睛有些小问题，在阳光充足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只是稍微有些畏光，夏季的正午出门偶尔会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要佩戴墨镜；但是在光线昏暗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变得比正常人的视力好很多。凭感觉，临潜觉得不仅是夜市能力比较好，就连可以看清的距离都要远过白昼时。 那一点红色几乎是以六十迈左右的速度在向自己靠近，临潜的车速是九十，也就是说那一点红色是在与自己同向移动的，速度大概是三十。不管是什么，临潜开始刹车并且准备变道，尽可能远离。因为按照这个速度，一分钟内自己将会接近那红色点，甚至有可能与之相撞。 车距还在靠近，临潜微微蹙眉，努力看清前面的红色光点是一辆货车 临潜一惊。此时在自己斜前方也就是最右侧车道上的竟是一辆棕红色的中型货车，因为颜色较深有没有开任何车灯自己才一直难以辨认。此时这辆货车正倚靠在右侧的护栏上低速前进，自己看见的红色点就是货车与护栏摩擦时产生的火花。 临潜换左手扶方向盘，右手向旁侧用力一挥拍在还在安然熟睡的江悬夜脸上“皇上醒醒”自己则驾驶着车子尽量与货车保持平行前进。 江悬夜慢吞吞的清醒过来“到了我都闻到海鲜味了。” “海鲜恐怕吃不上了。你看一下你右边货车司机怎么了，叫他一下。”临潜道。 江悬夜的精神意志尚未完全清醒，听了临潜的话反应了一会，才木然的扭头向右侧窗外望去。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江悬夜连说了四个“卧槽”来表示他的震惊程度。 “你看看那司机怎么了。”临潜又说了一次。 江悬夜这才从自己震惊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迅速打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去。扯着脖子喊了两声，却由于高速路上过于空旷、气流噪音、对方未开车窗等原因基本上没起到什么作用。 “货车司机已经失去意识了老临，也不知道死活。你把车再贴近点。”说着，江悬夜整个人便蹲在了座位上，准备等两车贴近就从窗户里钻出去救人。 “不行，太危险了。”临潜并没有贸然靠近货车，他知道就像江悬夜这一类人物，只要他靠近他就真的敢像只蜜袋鼯一样飞过去“你坐好，系好安全带。” 江悬夜先是一愣，看了看失控的货车又看了看临潜，随后就又是一句“卧槽”然后手忙脚乱的去系安全带。由于紧张，竟然三次才把插口插好。 临潜笑道“你这不行啊，三次才插进去。”不等江悬夜反驳他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临潜已经踩下油门瞬间超车，又迅速变道至货车前方，适当减速后刹车踩到了底。 江悬夜料想得到几分钟后这车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他也想起了去年临潜刚刚提车时候。 “奔驰gc260，曜岩黑，20t全时四驱，涡轮增压，手自一体。落地价，48万。” 在碰撞发出巨大响声的同时，临潜和江悬夜同时感受到一股从身后传递过来的巨大的推力，安全带在这一瞬间就好像是中世纪的欧洲执行绞刑用的绳子，突然发力勒进他二人的胸口里。江悬夜担心临潜受伤，在那电光火石间竟妄想用手去垫住他的胸口，可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逃脱牛顿三定律的枷锁束缚，在这样的惯性下，即使是江悬夜也无法执行自己的想法。 在一定距离的强制滑行之后，临潜终于成功逼停了后面的货车。江悬夜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道“666。” 临潜随手将车上的纸抽扔给他江悬夜有泪失禁的毛病，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情绪激动，总是会声泪俱下。临潜还曾经嘲笑过他，这不就和狗激动时就会尿尿一样么结果被江悬夜暴揍了一顿。 临潜从后排座的地上拿出灭火器是他故意放在那的，临潜的单位曾经组织过消防讲座，消防员说车辆一旦起火后备箱基本都是打不开的，消防栓放在驾驶位附近比较安全，亦或是在车辆落水时可以充当破窗工具，右手持灭火器，左手借力抓着打开的车门翻身便上了自己的车顶，与后车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高度以后，临潜双手举起灭火器，以一个尽可能大的角度砸向后车的挡风玻璃 车完了，衣服也完了。临潜想着。 天光终于放亮，喷薄的朝阳从临潜的身后赶来，把这样“惨烈”的事故现场渲染成了油画。 高速交警、急救车、消防队、甚至是记者都在第一时间赶来，清晨的高速路就这么不太正常的热闹了起来。身边的一切混乱而又井然有序，临潜看着自己被撞扁了屁股的gc心疼到无以复加，大货车司机则坐在路边，即使是坐着还是看得出他的五短身材，平平无奇的脸上灰尘和油脂混在一起。他穿着一身极老旧的迷彩服和一双磨破了表皮的黑色布鞋，此时正怂怂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接受着警察的盘问和急救人员的检查。其实他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疲劳驾驶，睡了过去。 “睡觉谁睡觉能睡这么死我看他是入定了吧，这要是在家，半夜媳妇儿跟人跑了他都不知道。”江悬夜吐槽道。 临潜右手捂着脑门虚弱道“算了，积点口德吧，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记者倒是都过来围着临潜采访他的“英雄事迹”，这让痛失爱车的临潜更是心痛不已，只随便回答了几个诸如“姓名，工作单位”之类简单的问题。 在简单的沟通过后，这货车司机决定由高速交警带走，急救车算是白来了一趟，要不是临潜砸挡风玻璃的时候手上受了点皮外伤就真的是怎么来怎么回去的了。那司机也真的是好命，搞那么大的动静在高速路上“自动驾驶”，到最后竟然未伤分毫。 高速交警“请临先生跟我们一起回去帮忙做个笔录。” 临潜平时是个极讨厌走后门托关系的人，可现在是真的头疼得厉害，指了指旁边的江悬夜道“这是江潮江司令家的公子。” 一个城市那么大，总不能每个人都认识江潮，纵使他手眼通天本事再大。但好在遇见的这个高速交警是个聪明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并没有为难，留了个身份信息便同意临潜二人先行离开了。 “可惜了我的海鲜了。熬夜跑这么远，感情是千里送人头。”江悬夜聒噪道。 听见江悬夜的抱怨，坐在马路边等着被带走的货车司机突然站了起来，因为过于突然，还差点被高速交警反手拿下。 “那个，小老弟”一脸黑灰的货车司机试探着喊到，见江悬夜和临潜反应还算正常，就咧开嘴笑了一下。这时候临潜才看见他嘴里少了一颗门牙，还带着点血丝，估计是刚刚只顾着救人，砸玻璃用力过猛，货车司机醒过来的同时也永远的失去了一颗陪伴了他几十年的门牙。临潜好像是看见它掉了出来，但是那种情况下真的没有在意。现在发现了，除了一丝滑稽好笑，临潜毫无同情，竟还觉得这样才有一丝公平。总不能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罪魁祸首在看守所里蹲几天不痛不痒的就出来了吧 江悬夜站到临潜身前面对着货车司机一脸警惕的道“你这个傻逼还想干嘛” 货车司机自知理亏，一脸谄媚的笑道“不是，刚才听老弟说” 江悬夜道“小哥哥” 货车司机“啊，刚才小哥哥听小老弟说” 江悬夜“叫我小哥哥” 货车司机一脸慌张“我这不是听你说要吃海鲜吗我是市里海鲜行的老板，这一大清早去东集进货的，还想再去西集看看，没想到给你们添这么大的事。现在货也拿不走了，不如你们上车看看，有没有啥想吃的，随便拿点” 看着货车司机一脸的可怜兮兮和真诚，临潜倒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做点小生意都不容易，也不想为难人家。还不等他说两句客套话拒绝，江悬夜倒是打了鸡血一般来了精神。 “临潜，你车里是不是有麻袋” “有，但是在后备箱里。”临潜指了指自己车子的方向，实在不忍心看那一片狼藉。 “了解” 随后，临潜和一众交警、火警、急救医生见证了江悬夜一个人徒手推开被撞瘪的suv。全场目瞪口呆。 货车司机临被带走的时候，忽然好奇问临潜道“小兄弟你那是啥车啊，挺好看的。” 临潜心想，都给你撞成那样了，还能看出好看呢但嘴上还是礼貌道“奔驰gc。” 两百公里以外，躁动不安的海面也终于平静了下来，一条巨大的黑色鱼尾击打海面迅速消失在了海水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鱼鳞 “王，您的尾部好像受伤了呢” “无碍，被渔船的发动机打了一下。” “您是说您差一点成了用来蘸芥末的生鱼片” “维克多叔叔你在开玩笑吗就算遭遇，人类也只会匍匐在神明的脚下，惊叹于其不可战胜之美。”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和两个帅哥以及一麻袋海鲜一起待在救护车上。”坐在临潜斜对面的护士发朋友圈如是写道。 临潜和江悬夜两个人费了不少的唇舌，才坐上了这辆能抵达市内的急救车。江悬夜对于海鲜的执念太深，硬是装了满满的一麻袋，临潜也不知道他具体都拿了什么，只是都是些活物，在袋子里不安分的扭动着，看上去有几分毛骨悚然。也不知道是临潜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袋子里的东西反应有些过激了，那感觉就好像是，在逃离袋子里的什么。急救车司机一开始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东西一起上车的，味道又大又流着腥咸的水；架不住最后江悬夜又把江潮搬了出来，这才勉强上了车。 临潜心里想着，要是江潮知道了他们俩在外面用他的名义造了这么多孽，估计是要气得昏死过去才是。 路上临潜给单位领导打电话请了假。单位领导在电话的另一头听完他陈述的请假理由，先是沉默了一小会，随后道“小临要不你再讲一遍” 临潜深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的把刚刚说过的话像讲故事一样又重复了一次。他能理解，电话那头不一定是震惊到不能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有可能只是想再听一遍这么罕见的事。 “哦哦，好的小临，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用着急来上班。” 假算是批了，但是临潜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也算是宣扬出去了，说不定他讲第二遍的时候那边就是开着功放的；估计等他回到单位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全单位的先进人物了，还会给发个锦旗证书什么的，那群人向来喜欢搞这一套。只是他不太喜欢这样，临潜觉得，做好自己的事，然后偷偷看会闲书等着下班，这样的生活最好。 救护车把二人带回了市里，剩下的路就得他们自己打车回去了。江悬夜因为得到了无比巨大且新鲜的一袋海鲜而异常愉快，根本没有丝毫估计临潜的悲愤心情，下车以后非要感谢人家司机一下，把自己的海鲜分给人家。那司机本来就没办法交代车里弥漫着的浓郁的腥咸味，哪还能再带些回去自然是拒绝了。江悬夜见他拒绝，又提出改天来看人家。 “萍水相逢我们这也是朋友了。”江悬夜带着满满的江湖豪气说道，一边的临潜只是有些担心他一高兴再要和人家大哥结拜为异姓兄弟什么的。 司机摆摆手“看我就不必了，等我头七的吧”说完就黑着脸上了车，一骑绝尘而去。 江悬夜自然是跟着临潜回了他的小公寓。这公寓是oft，即上下两层，但是下面一层只有一个厨房和客厅，厨房在刚进门左手边的位置上，客厅面积还算大，除了标配的沙发和电视之外在靠窗的位置上还有一架立式钢琴；而楼上的一层则是卫生间以及卧室。房间很小，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七八十平米，但是对于临潜来说已经足够用了，要是哪天有了女朋友打算结婚再另买一套就是了。 而对于江悬夜来说，这小房子可是他的根据地，只要是在家里混不下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的逃到这里来。 临潜觉得自己真的是困得不行。他这个人向来最不能熬夜，只要是有一天没睡好接连几天都会没精神。现在不仅是没睡好，更是精神高度紧张的熬了一夜，整个人都已经觉得头昏脑胀，迷糊的不行。要不是身上太脏，不仅是灰尘更有斑斑血迹，实在是难以躺下就寝，临潜是真的会一头扎在床上不起来。 “我洗个澡睡一觉，你自便吧。”临潜道。 “那我去煮海鲜”江悬夜倒是毫无倦容“你身上有伤，不能碰水吧” “没事。你给我拿一件干净衣服过来。” 江悬夜走进卧室后，便听见浴室里传出了流水的声音。他打开临潜的衣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挂着七八套衬衫、西装，从正式的到休闲的，竟然活像海澜之家一样应有尽有。衣柜里还有淡淡的香味，每次打开时都让江悬夜感觉自己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大门。他蹲下拉开柜子最底端的抽屉，从里面挑选了一件可爱的绿色恐龙睡衣给临潜拿去那是他送给临潜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这三年多来临潜基本上没穿过，但是江悬夜依旧固执的认为有尾巴的临潜才是完整的。 江悬夜就站在浴室门口，斜靠在门框上看着“美人出浴”。临潜的身材在同龄的男性当中算是比较单薄的，隐约可见其骨骼和肌肉的线条；肤色极白，因为有些贫血而毫无血色。他用毛巾胡乱的擦干了身子，生平第一次没有拒绝这件鲜艳活泼的小恐龙睡衣，伸手接过去闭着眼睛穿上，胸前的扣子刚系了两颗，边觉得眼前一黑实在是支撑不住困意，身子向前倒去。 还好江悬夜手疾眼快，上前一步从正面接住了倒下来的临潜，成功的避免了他摔一个狗吃屎。临潜的头戳在江悬夜的胸口，湿漉漉的头发还带着清幽的花香濡湿了他身前的衣裳。 江悬夜干脆将他横抱起来，当啷着睡衣上那条锯齿状的尾巴把他抱到了床上。江悬夜将他身上没系完的扣子一一系上，小手指的外侧不经意间蹭到临潜的肌肤，竟然还很细滑。与女人比是怎样他不知道，至少比自己的细腻多了。恍惚间江悬夜又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碰了下临潜身上的肌肤，果真如此细腻；再看向临潜，始终没醒，应该是真的困急了。 “好好休息吧，睡醒了就可以吃饭了。”江悬夜把他受伤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放在被子里，自己则脱了拖鞋用手拎着光着脚下了楼，以防发出一点声音。 临潜好像从未如此困倦过，他知道自己睡着了，感觉就像是被拴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海里，不断的下沉，没有阳光也没有空气；后来这种感觉变成了他的一个梦，这个梦幽深而冗长，似乎没有什么情节，如同上世纪的老旧默片一般的安静。 在梦里，他似乎隐隐约约嗅到了海洋里的腥味，那个味道如此真实，不由分说的涌进了他的鼻腔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临潜渐渐醒了过来，梦里的情景他基本上已经忘了个干净，只模糊的记得自己在海底被一条湿滑冰冷的鱼尾缠着，不得自由。房间里的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他便伸手到枕头下面去翻找手机想看看时间，盲目的摸索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我拿去帮你充电了。” 江悬夜早就已经将那些海鲜做熟，只等着临潜醒过来，只是自己上来看了几次，临潜都还昏睡着，现在终于醒了过来，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终于可以吃饭了。临潜睡眼惺忪的看向江悬夜，为了做饭方便他干脆脱了上衣赤身带着个围裙，倒是有几分性感。 “要不要我背你” “没事，我已经睡得差不多了。” 临潜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这件睡衣，不由得笑了一下。他心里总觉得江悬夜这个人像条狗一样，这么大岁数了，还怀揣着一颗单纯的童心。 等他摇摇晃晃的跟在江悬夜身后下了楼，才意识到梦里海水的味道那样真实是因为江悬夜在楼下烹饪这些美食。临潜的家里没有餐桌，吃饭都是在客厅电视前面的茶几上。那茶几就是一般的尺寸，满满的堆着各种各样的海鲜，临潜感觉自己家里所有的碟子碗应该都已经在茶几上集合了。临潜都能想象的到，江悬夜上了那货车之后就像是进了一家自选超市，从容不迫、理所应当的挑选了自己喜欢的品种。 临潜在沙发上坐下来，从沙发旁的窗户向外看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寥寥几颗星星挂在夜空中，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睡了一整天，面对如此一桌盛宴不禁也觉得自己饿了。他抬起右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受了伤现在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做握拳的动作还有些疼。偏偏这一桌都是带壳的江悬夜从小不会挑鱼刺，所以也就从来都不吃鱼。 江悬夜见状，只好先帮临潜剥壳“你要吃哪个” 临潜有点郁闷道“算了我不吃了，饿死算了。” “别呀，这可是你那四十多万的车换来的，你得多吃点。你看这个怎么样”江悬夜不走大脑的说着，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桌上的饭食，挑挑拣拣从里面揪着腿揪出一只大闸蟹，准备剥给手不太方便的临潜吃。 临潜晃了晃已经睡炸了毛的脑袋，好像在那一盆橘红色的大闸蟹的底下看见了一点不太一样的颜色，便伸右手去拿，又想起自己右手不便，就改变了左手；然而从盆子底下拿出来的，竟然是一片手掌大小的黑色鱼鳞。 这哪是鱼鳞，这简直就是龙甲啊 “你拿鱼了”临潜问。 江悬夜看看他手里的黑色鱼鳞，不太经心道“我向来除了中华鲟别的鱼都不吃，拿什么鱼啊这鳞片我刚才倒是看见了，只是觉得它长得挺有个性的，就没扔，一起倒进锅里煮了。” 临潜一面在心里暗自吐槽他那根本就是没洗就直接下了锅，一面仔细去瞧那鱼鳞。这鱼鳞确实与众不同，除了个头比较大以外摸上去手感也极其光滑。鱼的鳞片光滑是为了减少阻力更好的在水中移动，而这样的一片鱼鳞，它的主人在水中的移动速度应该是超跑级别的了。 除此以外，临潜还注意到了在这片巨大的鳞片上，好像是乌黑的一片，不仅没有一般鱼类鳞片上的纹理，而且颜色均匀的多少有些诡异；鱼的鳞片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临潜微微眯眼，把那鳞片凑到眼前细看，才发现不是这鳞片上没有纹理，而是纹理过于细密，以至于用肉眼难以辨认。 临潜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鱼鳞片上的纹理就像是树的年轮，每长一岁便会长出一圈轮环来，而这片鱼鳞上的轮环密密麻麻，已经多到肉眼无法看清，他大概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上千条 这是什么鱼，活了上千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赠车 临潜的直系领导叫张全斌，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瘦高，像头骆驼，脸上有明显的褶皱。临潜一直认为这样的褶皱不是皱纹，仅仅是因为比较瘦，皮肤稍微松弛就会呈现这种状态，看上去倒也没有多显老，反而让人觉得比较舒服。 这个人也算是局里的老人了，至少比临潜这一批年轻人来这早得多，所以地税局里有好大一部分人都戏称他为“局座”，他本人倒是没表态，任由别人如何称呼。总的来说张局长是个好人，脾气也像个骆驼，温和老成，从不发火，只是做派有点上纲上线，偶尔会让临潜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刚解放的时候。 所以，当临潜看见单位院里张灯结彩、各部门同事夹道欢迎的时候，也没有多惊讶。 临潜是凭自己考上的公务员，但是来地税局的第一天江潮就来探望了张局长，也没什么其他的，无非就是喝喝茶谈谈人生，顺便请张局长多关照他的“小儿子”。这让临潜不得不更加努力工作，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戳脊梁骨说是走了后门的关系户。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听说当年张学良就是仗着张作霖的势在老奉天横行，这才只会开车不会倒车，任谁也得毕恭毕敬的叫一句少帅。但是那样的话，自己做不好不就相当于把江潮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么 因为这个原因，自打临潜上班以来就基本上没有请过假，风雨不误，月月全勤。这次也是一样，尽管受了点伤，但还是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来上班了。张局长还来电劝他多休息两天，毕竟是见义勇为，光荣。但被临潜婉拒，他表示，轻伤不下火线。 由于坐骑已毁，临潜是被外出务工的江悬夜骑摩托捎到单位去的。临潜本不想让他到自己的单位门口，以防他看见全单位热烈欢迎他回归的一幕，尴尬不说，还要解释，麻烦。但江悬夜说自己中午才去打工，这不是还有几个小时呢吗反正也没地方去，就去你单位坐坐。 “小临呀，辛苦你啦”张局长站在最前面，像朵花一样迎风招展，左手拿着锦旗，右手伸向临潜极其正式的和他握了握手。 临潜微笑，道“为人民服务。” 张局长看了看临潜身后的江悬夜，道“这位是”曾说过张局长这人老成，即使不知道这年轻人是谁，但依旧恭敬对待。 “江悬夜。”临潜这样说完，又觉得有些单薄，便解释道“江司令的公子。” 江悬夜虽然不学无术，热衷打架，但是毕竟是将门之后，从小见惯了家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耳濡目染自然对这样的场合应对自如，甚至比起临潜的温顺谦卑，更多了一份领导视察的气度，像是来指点江山的，这样的气质拿出去唬人倒是百试不爽。 江悬夜一改往日浪荡的嘴脸道“张局长工作做的不错，欢迎同事回家挺热情。” 先是听说这是江司令的公子，后又是这样的一句表扬，张局长自然被带了节奏，答道“过奖了，这不是应该的么，小临见义勇为，应该表扬。” 江悬夜表情很官方，一张糊了的脸遮在厚重的刘海下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伸头向这一干人等的身后瞧了瞧，见院子里停了两辆全新的奔驰gc。 “地税局很有钱啊。”江悬夜感叹道。 猪最怕人说肥，政府部门最怕人说富，只要想查，谁家还没有两本子烂账张局长立刻绷紧了神经，虽然自己不怕查，但是谁也不想给自己惹这麻烦不是“国家的经济发展，国力上升，咱们也跟着沾光嘛。但是说多有钱，那真是说笑了。” 江悬夜用下巴指了指那两辆车的方向“那车是给临潜的吧一辆不够还来俩，这还不够有钱” 临潜顺着江悬夜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院子里除了披红戴绿的一群人竟然还真的停着两辆奔驰gc，一辆高配一辆标配，都是自己原来那辆的同款，上面还各绑了一朵大红花，但大红花的大小和颜色稍有出入，很明显不是一个人送的。 张局长松了一口气，道“这哪是我们局里买的，你让我买我连一个车轱辘都未必买得起。左边那辆标配的是人家奔驰厂家听说了以后免费给更换的新车。” “那右边那辆高配的呢”临潜依稀记得自己向记者透露过单位和姓名，奔驰厂家出于公益和广告找到自己也是正常。但是另外一辆会是谁送来的他实在猜不到。自己还没有将这事告知江潮怕他担心，难道是张局长告诉了他应该不能，张局长不是那么狗腿的人。 只见张局长一脸姨母笑，道“这可是个美女送过来的。” 张局长说着，把锦旗递给身边的一个同事，自己则从夹道欢迎的人群中请出一个人来。临潜一愣，这是美女分明就是个五十像六十一样的阿姨啊 那阿姨“衣冠简朴古风存”，暗黄发红的脸上带着朴实的笑，走上前手也不知道该放哪，她真诚的对临潜说道“小伙子谢谢你啊，救我老头一命。我老头跟我说一定要谢谢你，他打听了，你整坏的就是这个牌子的车，让我赶紧给你买一个，千万别耽误了你们年轻人上班。” 原来是那个拉海鲜的货车司机的老婆。临潜一向看人很准，这次却真没看出来那个不起眼的货车司机竟还是个土豪，想必他说的海鲜买卖应该也不是一个两个档口那么简单。这阿姨穿的普通，手上的金戒指、颈上的金项链倒是一样不少，阳光下很是耀眼啊。 这倒让临潜觉得心里舒坦了点，车的问题解决了，也不算为难别人。 还不等临潜开口，那阿姨又从自己身后拉扯出一个人来。这是个年轻姑娘，不太高，大概一米六不到的样子，皮肤有些黑，五官算不上好看，留着黑长直的头发，穿着蕾丝边的白裙子，文文静静还有点不好意思，倒也是土甜土甜的。这姑娘被阿姨推到临潜面前，却始终没敢抬头看临潜一眼。 临潜恍然大悟，这应该才是张局长说的“美女”。 “这是我闺女，我寻思着小伙子是个好人，你们年龄又差不多” 不用等她说完临潜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这是要把女儿嫁给自己啊临潜倒也不是看不上人家姑娘，只是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以身相许有点害怕，本想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女人”永绝后患，但想了想毕竟大庭广众的，自己又是公职人员，便改口道“以后这就是我妹妹了，都是一家人，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临潜尽量让自己笑得真诚些“车您就带回去吧，这奔驰厂商送了一辆过来，何必还花自己家的钱呢” 这嫁妆可是万万不能收啊。 这话一说出口，那姑娘竟然还轻轻的啜泣起来。临潜一下子感到内疚，就像自己抛妻弃子一样，本想伸手给那姑娘抹抹眼泪，那姑娘却扭头跑开了。 折腾了一早上，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欢迎仪式”总算是结束了。临潜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后怕，自己差点被人把终生大事都给定了。江悬夜倒是赖着不肯走，趁张局长外出把包括局长办公室在内的整个地税局参观了一圈，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消遣临潜一下，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送上门来的姑娘都不要。 明知道是句玩笑话，临潜还是不由自主的认真想了想。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也相了不少的亲，却从没有哪个女孩让他心动过，不禁也有些动摇，怀疑起自己的取向来。 “你要是下午不忙，帮我找找关于那黑色鳞片的资料。”临潜说道。他找了个香皂盒把那鳞片收了起来，准备再研究研究这个“千年鱼精”。 江悬夜骑坐在摩托上，向临潜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戴上了头盔，又摘了下来，问道“你们张局桌子上有个忍字，你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临潜回忆了一下，道“我们局长脾气很好，从不发火，大概是他的人生信条吧。” 打发走了江悬夜，临潜觉得自己终于闲了下来。由于手伤未愈，张局把他的工作基本上都派给了别人，他一个人闲着无聊，加上还有些困，就伏在桌子上准备小憩一会。其实张局长说这没钱倒也是真的，办公室里的空调都坏了小半个月了也不见换个新的，只好先用风扇对付着。那风扇也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一转起来会发出很大的噪音。只是对于临潜来说这样还挺有规律的噪音就跟催眠曲一样，让他很快便合上眼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临潜是被一声怒吼惊醒的。醒过来的临潜有点迷糊，好像刚才那一嗓子是张局的声音啊但是张局这个人，谁都没见他发过火，更不可能这样暴跳如雷。 “刚才是局座”临潜小声问隔壁办公桌的同事道。 还不等那同事回答，只见张局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办公室这是临潜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人的头发真的可以自己立起来。 “谁干的”张局怒不可遏“谁在我桌上刻了者神龟” 临潜反应了一下，张局的桌子上本来就有一个“忍”字，现在不是成了“忍者神龟” 张局的办公室，如果不是去找张局汇报工作谁还会去呢张局不在还是会进去的人就只有 江悬夜 临潜“噌”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是因为贫血，这样的动作让他觉得眼前黑了一下，大脑也跟着丧失了一瞬间的工作能力。那种感觉与自由潜水的时候进入到水下被水压差点挤爆脑袋差不多，让他短暂的缺氧了一下，几乎摔倒。刹那间，他已经处于宕机状态下的大脑里竟闪过一个他在梦里见过的画面巨大的、蛇一样细长有力的鱼尾缠绕着他。比上次梦醒时更清晰的是，这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在被拖着向深海里沉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日常 还没到暑伏，天气就已经热得让临潜觉得有些难受了。窗口的白纱帘柔软的浮动，吹进来的风却也是温热的；地上光影斑驳，随着白纱帘起起伏伏，更让人昏昏欲睡。 他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纱布已经拆掉，没太长好的细小伤口被他用创口贴贴住。这几天日子还算潇洒，江悬夜一直住在自己家里，很贤惠的承包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临潜有点懒，对于吃饭这种事，宁可不吃也不愿意自己动手做，于是下了班回到家里冲个热水澡便躺在沙发上打个游戏等江悬夜回来做饭。 难得周五还能回家这么早，以往的周五临潜不是被安排了相亲就是急着回江潮的别墅里吃晚饭，顺便拿上临秋白寄回来的信。而自从上次被安排了视频通话之后，可能也是没出什么问题，后续决定之后全部采取这种视频形式通话。下一次的通话安排在周六。 临潜向来身体不太好，直到上次在办公室晕倒，身边的人更是对他爱护有加。江潮是在他晕倒之后才知道了他受伤的消息，一方面觉得临潜危难时刻挺身而出自己脸上有光，另一方面也心疼他，干脆放了他一周的假，不用他去相亲了。 临潜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横躺在沙发上，头枕在沙发扶手上，悠闲的翘着二郎腿。他平时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不管天多热自己也要穿着得体，很少有现在这样只穿着条内裤躺在那打游戏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觉得今年夏天格外的热。 江悬夜拎着买来的菜回家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恍惚间还以为家里进贼了“你怎么没穿衣服” 临潜皱眉，头也不抬“热。” 江悬夜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一定是这局打的不怎么顺畅。临潜学习不错，工作能力强，长得也好看，就是这游戏说什么都玩不明白，偏偏他又喜欢玩。刚开始的时候江悬夜申请小号带他，后来自己的小号四五个都上王者了，临潜却始终在黄金徘徊。江悬夜无奈，索性替他打。 “你等我把买的菜收拾一下替你打。” 都说身体好的人不怕冷也不怕热，江悬夜就是这样，一年到头穿风衣，真可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临潜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看他都热便又低下头继续打这盘烂游戏。对面的曹操太厉害，压的他喘不过气也发育不起来，干脆去了上路，避而不战。 江悬夜一个人倒是提了不少东西回来。打完工他先是去了市场，又去了超市，买了不少的东西，把临潜家里都没通电的冰箱填的满满的，插上电源，“滴”的一声。 “喝杯酸奶。” “谢主隆恩。” 临潜接过酸奶，顺便将手里的手机递给江悬夜。细想想，这么些年也不知道究竟谁照顾谁更多一些。 吃饭的时候，江悬夜问道“你明天给临叔叔去电话” “嗯。还在公安厅。” “怎么又在那。” 临潜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在那，但是这次视频安排在周六，距上一次视频的时间还不到一周，远比之前通信的频率高的多。这有一定的程度是在临潜预料之中的。自上次去省公安厅到现在，他的生活表现的极为平静，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再没有追问过任何一句有关临秋白的事。那些人应该是确认了这样的视频通话不会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便也就不太在意了。 视频时间是由杨错来家里通知的，临潜办完了车辆的过户手续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也没着急，反正家里有江悬夜做饭，自己回家就能吃上现成的。没想到在家楼下遇到了杨错。杨错应该是从单位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警服，站在他家楼下的路灯底下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是一个会把情绪藏进心里的人。临潜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临潜，于是挂断了电话又熄灭了手里的香烟。 “杨警官是来找我的么”临潜笑着走上前去，稍稍抬眼看了一下楼上自己亮着的灯。 “临先生你好，我是来” “要不还是上楼说吧” “好，谢谢。” 杨错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其实临潜在看见他站在自己家楼下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自己和他的交集只存在于两条线上，一是江悬夜这个妖孽，但如果他是来找江悬夜的，直接上楼拿人就行了，很明显家里有人；二就是关于临秋白的事。自己确实没有给他留电话，但是他能找到自己家，想找个电话还不容易估计是这事需要严格保密，必须要嘴对嘴的传达。既然如此也就不太方便在楼下这种比较开放的场合说吧，于是临潜邀请他上楼。 乘电梯的时候临潜又客套了两句什么“吃没吃过饭，江悬夜在家做饭之类的”，杨错也简单回答着。实际上临潜又在心里想了一下，公安部门想给电话加密也不困难，恐怕这件事对于整个公安系统内部也不是完全透明的，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知道。而杨错应该算是其中的一个。 打开门江悬夜见到杨错属实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杨错不是来找自己的。 “皇上再拿一副碗筷吧” “好嘞”江悬夜在杨错面前表现的极其乖巧，不像皇上倒像太监。 目送江悬夜钻进厨房，杨错低声道“这周六下午两点，省公安厅，你可以来和临教授通话。” 随即江悬夜拿着崭新的碗筷从厨房里出来，杨错向临潜微微点了下头，道“晚饭我就不在这吃了，”又对江悬夜道“最近天热，局里空调不太好，就别来了。” 江悬夜频频点头答应。 杨错明显是刻意避开江悬夜说话的，但临潜和江悬夜之间也没什么秘密，转头便如实相告了。 周六临潜起的不算早，这段时间他总是会梦到自己被那条蛇一样的尾巴缠绕着拖向深海，每次又都是梦魇，全靠手机闹铃叫他起床。今天还是被身后的江悬夜一脚踹到了地上这才从梦里醒了过来。醒过来的临潜感觉到自己身上一身的汗，背上有些痒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了太多海鲜荨麻疹又犯了。 临潜向后搂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走去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被自己泡在香皂盒里的黑色鳞片，不禁又想起那个梦来。他喜欢海洋，读书的时候每个夏天都要去海边度假，游泳抓螃蟹，大海总是会带给他惊喜。但是他又和很多人一样深海恐惧，毕竟地球上百分之七十一都是海洋，而人类对海阳的探索却只有寒酸的百分之五。海下，明明就是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段时间里，他由于不便明目张胆的继续调查关于黑尾号的事，就只能在空闲时间上网找了本克苏鲁神话来看。对于临潜上班看闲书这件事包括张局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见怪不怪，反正他也完成了自己分内的工作。现在看来，这片巨大的鳞片倒是像从那个世界里面掉出来的。 海下有什么在寂静的深海里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他知道，哪里一定没有光，天光无法穿越那么深的海水到达那里，那应该是一片寂静深渊。或许有生物，战胜一切不利因素，包括巨大的水压，没有光合作用等，以一种人类尚未发现的、奇异的形态存在在那。或许这片鳞片的主人就生活在那里。 它会是什么样子 大多数生活在深海带的生物因为见不到阳光所以基本上是没有视力的，对于他们来说外貌也没那么重要，都是随便长长的，通常都不太符合人类的审美观。想想那些长相奇怪的鱼，临潜似乎也没那么想一睹这黑色鳞片主人的芳容了。 还有一个想法，在临潜的脑海里出现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也许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人类所看到的这个样子，也许地球只是一个运转着的巨大机器，而对它进行初始设定的“神”，释迦牟尼也好，上帝也好，他们是这个物质世界的总工程师，只是他们并不存在于我们头顶的白云之上，而是生活在海底。整个世界机器的轴承、链条甚至是总开关，都在海底。 牛顿三定律不取决于牛顿，相对论也不取决于爱因斯坦。世界的真相都在海底。 难道这才是临秋白真正想要传递给自己的信息他想告诉自己，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就像克苏鲁一样生活在海底 随即这个想法又被临潜自己推翻了临秋白是个科学家，是个坚定的唯物派，怎么可能相信那些鬼神之说。 临潜洗过脸，用毛巾擦干多余的水分，朝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笑容温和，是他一贯的样子。不管怎么样，今天是自己第二次见临秋白的机会，按照临秋白现在的态度这一次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自己也不必着急，以现在的接触频率和临秋白表达的意愿度，即使有人从中阻挠，他还是会很快接近真相。而当年黑尾号的真相，也许就是世界的真相。 而此时，别墅书房里，江潮正一脸愁云。杨错难得穿着便服站在他的对面。 “对不起江司令，这是上面做的决定，如果不这样，恐怕很难从临教授嘴里得知当年黑尾号上发生的事。” “那是天机，是天机怎么能用一个孩子做诱饵呢老临也真是的，就说出来嘛不行，我要亲自见一见老临。” “这，恐怕不行。上面交代，一切按计划进行，不得批准，任何人不准擅自接近临教授。包括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台风 来迎接临潜的还是两个人，但已经不是上次的那两个了，这次换成了两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是刚毕业或者还没毕业。临潜不得不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虽然这两个年轻人看得出有些许紧张，一丝不苟的神情更是出卖了他们但无论是流程还是不卑不亢的态度还都没什么毛病。主要是从外观上来看，这两个小警察身高相仿、身材相近，看起来要比上一次的“高矮胖瘦”组合好得多。 临潜微笑着和这两个小警察打了招呼，只是这两个人似乎不太热清，总板着一张脸。这让临潜想起杨错来，这表情难道是警校量产的 不出意外这次视频的房间倒是没换，还是那件审讯室，但第六感告诉临潜这一次躲在玻璃后面监视他的人应该也没有上次多了。临潜在地当间的椅子上坐下，等待着视频的开始。其中一个小警察给他倒了一杯水，临潜笑着说谢谢并且温和的看向他的眼睛，那小警察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避起他的目光来。 大概十几分钟以后视频开始，临潜早已经在心底里盘算好了想要问的问题，准备尽可能的一一问清楚。电脑屏幕上临秋白出现了，脸色看上去似乎没有上一次好。但是这一次似乎有提前做过准备，不再是上一次那种古典的三七分，换了一个简单现代发型，但临潜觉得，并没有原来的好看。 看着临秋白憔悴的脸，临潜一句问候卡在喉咙里半天也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二十多年来只见过一面的父亲，带给他一种不真实的疏离感，让他觉得关心显得多余，不关心显得冷漠。 临潜觉得也许自己更关心的是他为什么会消瘦的如此厉害，是癌症，还是 临潜突然很担心。 临秋白却没有这么多想法，他那边接通信号的速度好像要比临潜这边慢上一些，当临潜看见他的脸的时候他好像还并没有看到临潜；然后他因为年老而略显混浊的眼睛一下子有了亮光，应该是在屏幕里看见了临潜。临秋白没有什么过多的犹豫，那一瞬间他连身体都微微向前倾了一下。 临秋白说“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听临秋白这样讲，临潜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奇怪，像是巴不得他生病。但是临潜笑过之后又觉得奇怪。在之前很多年的通信里，临秋白都不会这样说话，同样的意思他会表述为“你近来气色不好，注意身体。” 临潜觉得，如果这个人和当初与自己通信的是同一个，那他的精神状况应该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可是这样的话就更加匪夷所思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科学家，有什么事情会让他精神崩溃 临潜微笑道“挺好的，您放心。”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 临潜首先说了话“爸，最近休息不好么瘦了很多。” 临秋白表情木然，道“还好，季节不好。” “很热吗” “很潮湿。风也大。” 信号明显卡顿了一下。恢复信号的时候临秋白的眼神明显是从上向下移的，临潜知道应该是那些人担心暴露位置才截断信号对临秋白进行了警告。这么想来临秋白的精神出现点问题也是正常，毕竟总被人这样二十四小时监控着对心理也是一种慢性的侵害。 “怎么了”临潜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了一句。 临秋白稍微有些紧张“没，没有。” 临潜依旧微笑“好。”又道“克苏鲁神话我这段时间又看了看。” 信号卡顿。可临潜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需要他们截断信号去检查。 “看了哪一章” “克苏鲁那一张章。” 信号再次卡顿。这时临潜已经隐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可一时间也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原因。 “那一章很好，值得深思。”临秋白板起脸来，说话也突然恢复了通信时的严肃和简洁。 只是信号突然卡顿的很厉害，已经不是被阻截的样子，而是连字句中间都会有微微的拖拽。临潜突然意识到这也许不是人为的拦截，而是真的通讯信号出现了问题。 “海下真的有克苏鲁那样的巨大生物吗” “没有，有也无所谓。” “那有神明吗” 临秋白刚想回答，信号突然切断，屏幕上成了因为信号受阻而呈现的斑驳和扭曲。嘈杂无序的声音从那一边传递过来的，似乎是慌乱中在维持秩序；屏幕上依稀可以辨认临秋白的嘴微微张开，那是一个“有”的发音。 有什么海底有神明 临潜不敢相信。也许是自己对唇形的推断有误，也许是临秋白根本就没听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临潜在短暂的回避过后，对着面前的镜子举了举手。他知道那镜子后面一定有人，也没必要故意装作不知道。 他的手刚放下，身后的门打开了，刚刚带他进来的两个年轻警察之一走了进来。这个年轻警察的肤色很深，不知道是不是刻苦训练的结果。此时他的脸色不太好，临潜也说不上那是个什么颜色，总之很奇怪。 “信号断了。”临潜依旧微笑道。其实此时他的信里也是一团混乱，但是表现的却要比这小警察看起来从容很多，至少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小警察尽力镇定的盯着临潜的双眼，尽可能不让他看出破绽“临教授那边的基站受损，暂时不能恢复通话了。” 临潜知道只有这么一个年轻警察应该还是比较好应付的“受损气象灾害还是磁暴什么气象灾害呢” 他只是在混淆视听，他知道只有短波通讯才会受到磁暴影响，而且基于现代科技，影响也不会太大。 “台风。” 小警察也没太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人在对事情不明晰、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更容易交代出事情的真相。 他的话音未落，门被猛地推开，还带着一阵风。临潜自然扭头去看，进来的竟然又是杨错。 这样雷厉风行、身份可疑的杨错，临潜越发觉得他有意思。 “你先出去吧。”杨错对那个小警察说，语气很平静，但临潜看得出他眼里的焦灼。 临潜叫住小警察“小同志等一下。” 年轻警察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杨错。杨错的目光回避，是在默许他停下听临潜说话。 “对不起。”临潜尽可能真诚的笑了一下。 这句道歉既说给小警察听，也说给杨错听。那意思是，是我故意套他的，你也别为难了他。杨错是个聪明人，肯定是听得懂的。临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相信他的人品，觉得他既然听得懂就一定不会为难那小警察。 杨错摆手让那小警察出去，左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南京，大拇指熟练的推开盒盖，又推出其中的一颗，递向临潜“不好意思，信号塔让大风吹断了。”他的眼睛只看着烟，看着打火机，又看着打火机上的火光，就是不去看临潜的眼睛。这是个聪明人，既然对方已经开始怀疑，那就没必要有什么目光接触了。 临潜站起身接过烟，微笑“哪里的话，不过这台风也太凶了。” “只是一般的大风，现在是夏季风过境的时候了。” “嗯。”临潜没有反驳，没有意义。 两个人在屋子里抽烟，很快烟雾便升腾起来，像鬼魂的手，触碰到天花板上的火灾报警器，一股细密的水流便顿时从天而降。临潜的角度能更快的发现水流，也就更快的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推开杨错。杨错在喷洒范围外站定的时候，临潜已经湿了全身。 尽管是夏天，就这么湿着身子出去总不是很雅观。杨错带临潜去换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以示歉意。而杨错其实并没有被淋到多少，可当他看见自己国际蓝的衬衫袖口上有一块墨水的时候，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尝试把袖子挽上去遮挡，最后还是忍不住和临潜一道换了件上衣。 当他脱下上衣的时候临潜忍不住看了一眼，这杨错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只觉得比较高大，不想竟还藏着一身的精健肌肉，配合着古铜色的皮肤，有着东方人独特的力量之美。 “不好意思，让你给浇成落汤鸡了。” “不是落水狗就好。”临潜笑道。 杨错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 “报告杨副队长”一个年轻警察突然跑了进来，却不是刚刚说错话的那一个。 杨错简单道“说。” “在临先生口袋里发现不明粉末” 白色粉末当然不会是洗衣粉。就算是洗衣粉现在也不是了。 杨错接过年轻警察手里的密封袋，里面确实装着一些细腻的白色粉末状物体。他例行公事的检查了一下，又看向临潜“不好意思临先生，只能委屈你暂时留在这一下了。” 临潜心里明白，这就是不想让他走所以找个理由罢了，只是现在他才明白，杨错才是操控整个局面的人。他之前还以为会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没想到竟然是他。 临潜微笑道“好，就是有些饿了，能不能帮我准备点吃的” 他自知走不了，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杨错似乎早就看穿了他会如此淡定，只轻描淡写的看了临潜一眼，对年轻警察道“给他准备饭。” 年轻警察先是一愣，随后答到“知道了副队长。”看了看临潜又问道“需不需要带临先生” “不用。带他去休息室吧，那里有桌子，舒服一点。” 临潜笑道“谢谢杨警官特殊照顾。” 果然，他还是不够决绝狠心的。临潜心里想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电视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临潜在年轻警察右侧稍微向前的位置走着，还笑眯眯的问道。 他一开口说话年轻警察就开始紧张，因为师父曾经告诉过他，这样笑面虎的犯人才最可怕，叫他务必提防。但是想了想，好像这个问题也没什么的，自己可以回答。 “张伟。”他说。 “张警官。”临潜还是笑着“我实在是挺饿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叫一份肉多一些的饭” 年轻警察第一反应是，这人会不会是和哪个快餐店有联系想要借此与外界沟通于是道“我们有自己的食堂。” “那太好了。多来些肉啊，食堂阿姨应该不会介意吧。” 临潜天生皮肤白皙，五官上成，更是有一双笑起来就格外温和的眼睛。这样的人很容易与人拉近距离。而且他知道，让别人帮助你一个小忙，更能更快的建立起好感和信任。 年轻警察点点头道“好。”心里想着，这人好像还让人觉得挺舒服的。 休息室在楼上一层走廊的尽头，阳光很好，夕照刚好穿过窗子透射进来。临潜也没客气，进去以后直接在房间角落里的床上躺了下来，双手垫在脑后。年轻警察看他这样放松倒也放心了些。 “我去给你打饭。” 年轻警察出去的时候临潜假装闭眼睡觉，实际则是细细的听，年轻警察出去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过了几秒，是一声很轻很轻的落锁声。他在落锁之前犹豫了。 临潜回想起刚刚发生的所有事的细节，更觉得杨错这个人办事周密。他借换衣服的名义不仅替换了自己身上所有物件，更是将手机也一并收了去，如果自己不是有事先准备，那现在确实已经和外界失联了。 反过来想，既然他如此胸有成竹将自己安置在这里，那就是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经过事先准备。按照他的性格，能做到如此确信，唯一的理由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导致信号突然中断。也就是说，不管他们在担心什么，至少现在自己并没有被完全算计进去。 临潜微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这屋子。 门“咔哒”的响了一下，刚才的年轻警察回来了，手里拿着个挺大的不锈钢饭盒“给，食堂就剩这些了。” 临潜接过饭盒，里面是一层米饭，上面有炒茄条和红烧肉，满满的一盒子。临潜道“谢谢”然后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嗯太好吃了。你们这伙食不错啊” “还行吧，也有一个礼拜都见不到肉的时候。”张伟抱怨道。 “不错啦，我们那还不供饭呢。”临潜说着，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停住，又笑笑“吃饭的时候不看手机还挺闹心。” 张伟看了看他，起身打开了斜对面的电视机，问道“看肥皂剧” 临潜道“什么都行，有声就行。” 这要求倒是不过分，张伟背对着临潜站在电视机前，随意的调换着频道。临潜也没有刻意要看哪个台，只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计着新闻的时间就是这时候了，一边嘴里吃着，一边紧紧盯着电视。 门再次被打开，杨错走了进来，张伟猛地站了个军姿。杨错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张伟就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出去了。杨错装作无意的样子瞄了一眼电视节目，是无聊的电视购物，他便也就没再注意。 “你穿这身警服还挺帅的。”杨错打量道。 临潜吃完了最后一口饭他是真的饿了，道“你的衣服我穿着稍微有点大，身体弱，撑不起这样立整的衣服来。” “这件屋子里没有监控。” “那太好了。”临潜向后一倒，直接躺在了床上“我可以躺的随意些。” “如果你知道了什么，还是尽快和我们配合的好。” “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只是洗衣粉。”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临潜笑道。 杨错微微眯了下眼睛，与临潜对视他习惯性伸手调整了一下头上戴的帽子“你这样，很难快点出去。” “不会吧我觉得我的刺客正在来的路上。” 杨错没再说什么便出去了，还顺手锁上了门。他原本也没想在临潜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临秋白那边事发突然，如果现在放临潜出去，可能要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其实上一层已经决定一切照旧，可杨错觉得再留他一段时间更稳妥，因为这个他还和上级领导发生了争执。 临潜见他面无表情的出去，先是微微抬了下嘴角，接着便开始闭目养神。他说自己的刺客马上就到不是在气杨错，他没那么幼稚，即使是和这样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每次和江悬夜组团开黑，自己总是上路，而江悬夜擅长刺客。要是自己杀的痛快还好，如果陷入了与对面的缠斗，江悬夜一定会很突然的出现，切了对面adc。 临潜本来想睡一会，养足精神，因为等自己从这出去可能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睡觉，至少不能像这样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个觉了，但是大脑这个处理器一直在嗡嗡的运转，他也就只是浅浅的休息了一会。他闭着眼，依旧感觉得到阳光从他的感官里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黑夜。 入夜不多时间后，临潜模模糊糊听见走廊尽头吵闹的声音。那声音向自己这边移动的很快，只一小会临潜便听得出来那是江悬夜的声音。他知道，刺客来了。 锁打开后，门“嘭”的一声被推开，江悬夜第一个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临潜还没反应过来，江悬夜就冲了过来双手扶着自己的肩膀大声道“老临你怎么了他们是不是打你了”说着，眼泪和鼻涕就要下来了。 临潜哭笑不得，心里想，这也不是古惑仔系列，哪有那么多执法不公、社会黑暗无非就是成年人之间的斗智斗勇罢了；跟在江悬夜身后进来的杨错黑着脸，道“我们依法办事，不会对嫌疑人使用暴力。” 想了想，又补充道“江公子别激动。”这已经是他这样一个常年板着脸的冷漠怪能说的出来的最温柔体贴的话了，主要是觉得如果江悬夜在这里号啕大哭，自己真的是没办法和江司令交代。 临潜倒是理解杨错，各司其职嘛，他到也算是有勇有谋且尽忠职守了，于是从脑袋底下抽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红着眼睛的江悬夜道“皇上节哀，奴才这还有口气呢。” 见他还能这样轻松的笑，江悬夜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抹了一把脸，又将头发向后撩过去，回头看向杨错以及他身后的两个年轻警察“让他们先出去。” 两个年轻警察一愣，血气方刚的又微微上前半步，被杨错阻止“你们先出去吧。” 江悬夜从床上站起身，面对着杨错道“辨认是不是毒品需要这么久一只警犬足够了吧在这里关押嫌疑人，恐怕不是特殊照顾，而是你自知理亏，根本就没有立案吧” 杨错黑着脸不说话，倒也不是怕他，只是担心他如果正在哪个暗处录音，毕竟真如他所说，自己是非法拘禁，只是临潜比较配合而已。 江悬夜向前走了几步，几乎与杨错面对面贴在了一起。他靠近杨错的耳边，眼睛里还是一片的血红“敢动我的人，你恐怕狂妄了些。” “好了皇上，你这样探视，不是为难了杨警官。”临潜站起来，笑着说道“你看我这衣服还是杨警官借给我的。” “探视我是来接你回家的，老子做了四凉四热两甜点摆在家里供神仙么还不跟我回家吃饭”说完看向杨错。 杨错黑着脸，道“临先生就先回去吧，你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在楼下，衣服我帮你洗过了，还没干。” 临潜想着他还挺贤惠的，抢在还要怼杨错道江悬夜前面说道“好，谢谢杨警官，有心了。” 走出楼，一阵冷风吹过。临潜笑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每次从省公安厅出来都要是半夜。 “你真做了十个菜”临潜把车钥匙丢给江悬夜，让他开车。 “屁，老子下班发现你不见了，打你电话也打不通，转身就往你这跑了，还做什么饭”江悬夜气愤愤的道，觉得自己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他从手腕上摸出一条皮筋把头发很随意的扎了起来，以方便开车。话说回来他也不是故意留这么长的头发，只是懒得去剪又懒得打理。扎起来以后露出好看的五官和清晰的轮廓，临潜觉得，有点像凯。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临潜笑笑，走到车后拿出来一条羊毛毯子“去海口，我睡一会。” “去哪”江悬夜以为自己听错了。 “海口。我爸应该就在那。”临潜道。 他在吃饭的时候确实看了电视，只是没有要求看哪个台。但是能造成通讯设施损坏的台风登录，只要是在新闻时间，无论哪个台都要报的。也许后续会封锁消息，可是第一时间的报道总不会出错。 “你是说去桃仙机场吧” “你以为我们现在还坐得了火车飞机你再不快点我们连高速都上不去。”其实临潜也不知道杨错会不会限制自己出行，也许让自己出来他已经是有把握了的，只是台风登录航班不一定能降落得了，而与火车相比，临潜更愿意自己开车。反正这不还有个司机呢么 江悬夜系上安全带，抱怨道“我们俩换着开，也要至少一天半。” 临潜在副驾驶上放低了座椅靠背，盖上毯子“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登岛 琼州海峡近来不太平。 气象站里值班的一少一老两个气象工作者郁闷的睡不着觉，明明没有任何预兆，gis系统也没有任何反应，谁知道怎么就突然来了台风而且听说出海的船员全部获救，别管他是不是奇迹，这不是没有人员伤亡吗只有一座小岛附近一个废弃的灯塔糟了殃而已，能有多大的事可上面领导就是大发雷霆，搞得他们这工作得几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 入夜之后，海面上还有持续的降水，雨下的很急，不仔细去看竟会觉得是天空把海里的水吸了上去。风也很大，其中那个年轻人把窗户关紧，又贴上了胶带，还是有点不放心，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声音。 夜里的海面漆黑一片，让人莫名的恐惧，加上这样翻滚的巨浪，更是显得极具压迫感。 海水里，一条竖线将海浪排开，极速穿过水面，在海岸边的巨大礁石边停了下来。他从水面上露出身子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微微弯曲粘在他宽阔结实的肩上，贴着肌肉线条流畅紧实的上半身，一直延伸到长满黑色鳞片的下半身。他的下半身是一条类似于蟒蛇的尾巴，但是长着背鳍和尾鳍，应该是一条鱼尾。闪电划破天际的时候，他西方人一样深邃的五官便被映衬在亮如白昼的夜空下，成了一张绝美的剪影。 他就那样“站”在礁石旁，左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腹直肌旁侧的几道细小的伤口，那是他在救援那些渔民时候弄伤的。看着汹涌的海面，他微微皱起眉。这场灾难并不是神座上预设好的，好在至今为止他说发现的受困人员已经全部被平安的送回陆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出海了，小岛在狂风骤雨中显得出奇的宁静。失去了所有人类活动的迹象，这里空旷得像刚刚创世纪。 这样倒也让他放心了些。他看待这些在地球上自称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就像看待弱小的幼体，他们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但他偏偏对这些人充满怜悯。 拯救人类，难道不是神明应做的事吗 狂暴的风雨拍打在他高大的身体上，他却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远处海面上一条体型巨大的灰鲸跃起，并随之发出悠扬又惆怅的鲸鸣。那鲸鸣是人耳所捕捉不到的，人耳可以接受到的范围是2002000赫兹，而这头灰鲸只有52赫兹；他的同伴也听不见，鲸的声频在1525赫兹之间。这是这灰鲸与他之间特殊的交流，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的交流。灰鲸在通知他回到海底。 他看了看岛上不远处在风雨中极其单薄的小房子，那房子里还亮着灯光。他重回水里又在不远处跃出海面，像是人类千百年来跪拜信仰的图腾，同时发出一声如海豚般尖锐的长啸 小岛上风雨骤减，天空中也不再是电闪雷鸣。仿佛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着，小岛成了整片海域最宁静的所在。 “什么声音”年轻一点的气象工作者快步走到窗子旁边，双手立在双眼两侧，贴在玻璃窗上向外努力看去。 “有声音吗”年老一点的什么都没听见。 “有，很刺耳”年轻的说。 “或许是海豚吧。” “海豚不会在这种天气出现的。你看那是什么”年轻的气象工作者突然在海面上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哪”年老的也凑过去看，可他依旧什么都没看见。 “那就在一点钟方向，大概两三海里的地方哦天哪，那是龙那一定是龙”年轻的气象工作者看见了一条长着尾鳍的、巨大又修长的尾巴正在咆哮的海水中有力的摆动。 “龙”年老的气象工作者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又再次仔细看去。刚刚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人类，可是现在却又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琼州海峡的另一侧，广东省的最南端，一辆奔驰gc在风雨中赶来，车大灯在暴雨中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一样。 “你这灯真完蛋，都和你说了让你改一下了。”江悬夜从副驾驶上醒过来聒噪着。路上在服务区两个人换了几次位置，以避免疲劳驾驶，但是大部分的时间依旧是江悬夜在开车。江悬夜只要坐在副驾驶马上就能睡着，睡眠质量极高，管他外面雷暴闪电，总是睡得很好，精神自然也好很多。临潜就不行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幽深晦暗的海底，时不时的坠落感总是惊得他一身冷汗。 “私改车灯是违法的。”临潜下了高速便降低了车速，见天还没亮时间尚早便开始慢慢悠悠的寻找可以落脚的旅馆。只是才凌晨三点多，对于中国南端的这些人来说可能才刚刚睡下。 “说的像谁会查你一样。我爸那大吉普就是改过的，一边加了一个灯泡，方圆十里最亮的一个仔。” “也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临潜还记得有一次自己的车在回别墅的路上抛了锚，江潮老当益壮前来救援，当他出现在公路上的时候车灯像是探照灯，直接晃瞎了他的眼。 两个人晃悠了很久，终于才在一家连锁酒店落了脚。因为没有伞，江悬夜干脆把风衣脱下来盖在临潜的脑袋上。临潜笑道，我就比你小两岁，矮几公分，至于吗江悬夜却不以为然，从小护着他长大，当初是因为可以让他帮自己做作业，现在却已经成了习惯。 就像杨错，戴着手铐把自己塞到拘留所七十六次都没关系，欺负临潜，那可真是呵呵了。 从车上下来到进宾馆只有几步的距离，奈何雨太急，临潜还好，江悬夜却已经湿透了。前台值班的小姐姐本来看着肥皂剧还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见他们两个进来突然就来了精神。南方人普遍身材清瘦，突然见了这样两个高大的男生反而新奇有好感。其实作为在北方长大的南方人，临潜的父亲母亲身材都不是很高，可能是在北方跟着北方人长大吃得多吧，临潜虽然不是很健壮，但是身高却还是足够的。尤其是精致斯文的脸，更是生的娇俏。 前台小姐姐看了看临潜，他还穿着那一身警服，便有些疑惑道“这位警官您” 临潜忙微笑着解释道“不不，我不是警察，这是朋友的衣服。” 江悬夜突然从后面搂住临潜的细腰，笑道“我们住店。” 前台小姐看看江悬夜，又看看临潜，反应了两秒然后忍不住红着脸嘴角微微上扬“好的好的。要大床房还是圆床房身份证出示一下。”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临潜扯着袖子给江悬夜擦了擦头发上还不断的滴落的雨水，无奈道“干嘛开这种玩笑。” 江悬夜微微向后躲了躲，道“我也没说什么呀，还不都是她们腐女自己想的。” 房间不错，很宽敞，又靠窗。临潜怕热，进去先开了灯接着就开了空调。江悬夜倒是先脱了衣服冲了个澡，围着浴巾出来打开了电视。他不喜欢太安静。 临潜也准备洗个澡再休息，只是全透明的浴室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江悬夜已经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遥控器看着电视。临潜吹干了头发，对悠闲的看着电视的江悬夜道“皇上，还不早点休息” 江悬夜道“不困啊，再说马上就亮天了。” “那我睡了，最近总是休息不好挺难受的。” “你睡吧，我看看新闻，这两天这天气挺有意思的。” “你还对这些感兴趣了”在临潜心里江悬夜向来连地质灾害和气象灾害都分不清。 临潜躺下，随便看了一眼电视上的报道。屏幕上穿着雨衣几乎要被狂风吹上天的气象记者在呼呼的风声里努力说话，但是基本上都听不清。江悬夜笑得不行，临潜却注意到，新闻的标题是，不被预测的气象灾害。 临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已经听不见窗外呼啸的风声了，依旧是那个梦，安静的深海，自己被巨大的鱼尾拖拽着下沉。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好像触碰到了那条蛇一样的鱼尾，它冰冷，滑腻，上面好像有一层粘液般顺滑。他的耳边还隐约听见了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用有些生硬的汉语呼唤着他的名字临潜。 临潜从梦中惊醒，江悬夜刚好推门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个纸袋。临潜看了看窗边，尽管窗帘还在窗前挡着，但是已经可以看到明显的光亮从缝隙里透射进来。 江悬夜把纸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了几个透明的一次性餐盒和筷子“我看你还没醒就没叫你，出去买了点早点，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反正我是吃不惯。”停顿了一下“哦，你是南方人。” 临潜掰开筷子，见桌上的是两盒肠粉和一些虾饺之类的小茶点，自己还是挺有食欲的“外面雨停了” “停了。”江悬夜“哗啦”一声拉开红黄的厚重窗帘，阳光就那么直挺挺的倒进来，晃的临潜有些睁不开眼睛“昨天半夜还看新文说这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估计要再下几天，没想到这就停了这些搞气象的都是骗子。”顿了一下，江悬夜又马上补充道“除了你爸。” 临潜倒是并没有在意，只是这样阴晴不定的天气让他忧心忡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是个什么好兆头，同时也就更担心起临秋白的现状来了。 吃过早点，趁着天气不错，二人便赶快去了火车站准备转战海口。买了票，等车的时候却听人说起了昨夜海中见龙的事。 临潜与江悬夜对视一眼，马上凑过去听。只是粤语有自己的语音体系，即使临潜算是比较有语言天赋的，依旧只能听懂只言片语。大概就是一个人说自己的舅舅在文昌市管辖的星峙岛上工作，昨晚风雨交加的时候在海水里见到了龙。 “他看清楚了吗真是龙” “当然呀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鱼，还在那种天气出现” “说是龙，有角的吗” “我舅舅说他没看到头，只看到了尾巴嘛。神龙见头不见尾嘛” 临潜突然起身对江悬夜道“走，我们去退票。” 江悬夜一脸懵逼“退票干嘛” 临潜道“我们去星峙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灯塔 星峙岛分明就是座无人小岛，坐落在海南岛西南面的海上。岛上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气候，花草树木无人修剪都长的很高。临潜和江悬夜还算幸运，赶上了每天来岛上的唯一一班船。 “你们去那干什么，岛上几乎就没有人，风景也不怎么好的。”开船的师傅对这两个内地来的年轻人有些好奇。 “这岛上没人您为什么每天都要过来呀”临潜反问道。 “这岛上有个气象站，有几个政府的人值班，需要淡水和食物呀，我就包了这个活，赚个营生。” 临潜和江悬夜对视一眼，觉得应该是来对了地方。 “不知道那几个政府的是不是你们北方人哦，能吃得很，明明就两三个人值班，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五个，今天算少的，以前送去的吃喝都够一大家子人吃还有富余。”开船的师傅抱怨道。他身材矮小又精瘦，皮肤黝黑，张口笑的时候会露出一排因为吸烟而焦黄的牙齿“嘿嘿，倒是给我捡了便宜。不用怎么费心家里都菜啊什么的都能卖得出去。” 临潜问“送得都是自家的菜” “是啊，都是自己种的。你们站稳了，快靠岸了。” 这小岛上没有港口，船在近岸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开船的师傅从船上放下去一艘小小的橡胶艇，再把淡水吃食用绳子吊到小艇上，最后自己再下去推着橡胶艇上岸。临潜和江悬夜不知道平时他自己是怎么有耐心一一完成这些步骤的，现在自己只管搭把手就是了，这师傅连胜道谢，说大城市来的年轻人有礼貌。 下了船的一瞬间临潜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层汗水包裹住了，像是给自己装在了一个贴身的塑料袋里，很不舒服。再看看江悬夜，现在也实在忍受不了高温脱了风衣外套，只穿着牛仔裤和粉衬衫。 “出门之前剃个头好了。”江悬夜抱怨道。 临潜没理他，转而对那师傅说道“应该也不远了吧我们干脆帮您送过去。” 开船的师傅原本想拒绝，但是看他们俩身上什么也没有，在这里确实需要个过夜的地方，便答道“好，那谢谢你们了，正好你们也和岛上工作的人认识一下，有什么事就找他们，我一会就要回去了。这岛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大风大雨的。” 临潜和江悬夜帮忙推着东西往气象站走，江悬夜实在热的难受，索性把衬衫也脱了，露出肌肉饱满的上半身来，在这荒岛上倒是充满了原始的野性。 “你这样会晒伤皮肤的。”临潜说。 “晒伤就晒伤吧，这他妈也太热了要不是去气象站，我把裤子都脱了。”江悬夜道。 岛很小，临潜在路上大概向四周望了望，加上在船上看见的，基本上可以判断有两到三个足球场大小；和大多数的岛屿一样，这里的地形中间高四周低，从岛的一面很难看见另一面。岛上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枝，甚至还有拦腰折断的高大树木，看来在他们来之前的风雨确实很大。 尽管沙地不是很好走，但依旧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达了气象站。江悬夜一眼看去有点失望，还以为是什么充满科技感的建筑，结果只是一个上头立着风向标和雨水采集器的二层小楼。墙体很薄，倒是挺有热带特点的，但总让人觉得风雨飘摇。 临潜和江悬夜跟着进了屋，里面一老一少两个人，没有穿制服，只穿着自己的t恤和短裤，头发乱糟糟的，脸也似乎没有洗过，估计是岛上长时间见不到其他人，两个大男人也就不必收拾了。 “这两位是北方过来玩的。”开船的师傅介绍道。 “你们好，工作辛苦了”临潜笑着和这两位握了握手，眼神却偷偷环视着屋子。这一层有三个房间，分别是储藏室、厨房和卧室，他们现在所处的就是卧室。这卧室里只有两张简易的折叠单人床。 “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工作嘛”稍微年长的气象员笑着道，对这两位“旅客”很友好。而年轻的倒是脸色不太好，有点没精神，似乎是没睡好“你们晚上来我们这里住就行，楼上还有一张床，比这两个稍微大些，挤挤也能睡的下。这岛上也没别的地方可以住了。” 临潜笑道“那太好了，我们先出去转转，晚上可能多有叨扰了。” 二人同开船师傅一起出来，与他作别，看着他黑瘦的身影在高大的树影下越走越远。夕阳从岛的另一面的尽头斜射过来，泛着温柔的金红色，充实又安详。临潜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一个美好的黄金时代，尽管尚且还不能天下大同，但至少大部分人都生活安稳。 江悬夜抱怨道“我们就不能再晚一点出来吗还是很热。” 临潜把手里拿着的江悬夜的衬衣扔给他道“这岛上没有灯，再晚点出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怎么可能没有灯，有人的地方就有灯。”江悬夜把衣服穿了上。 临潜脑子里灵光一现江悬夜说得对啊，这岛上如此荒凉，想找个人确实不容易，但是只要有人，到了晚上无论如何也会弄出些亮光来，到时候再找不就容易了吗 为了不暴露目的，临潜并没有回到气象站去，而是拉着江悬夜找了个相对凉快的地方躺着看日落。他在城市里活了二十几年，像这样惬意的看还上日落还是头一次。他第一次感觉时间竟然也能过得如此之慢，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小学做完作业等着放学的时候。 日落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天色才逐渐黑了下来，由于经度位置更靠西，日落的时间也比沈阳晚很多。临潜和江悬夜准备绕着小岛走一圈，因为四周地势低，只有走上完整的一圈才能看清楚整个岛哪里有亮光。 刚刚下过那么大的雨，现在天空中已经连一片云彩都没有了，皎洁的月亮悬在海上，清辉洒在海面上如同碎银子一样随着海浪跳跃。四周寂寂，除了海浪缓慢的声响就只有偶尔的一两声鸟鸣。临潜一面仔细瞧着密林里哪里有可疑的地方，一面在心里想着，要是哪天自己闲下来了，一定要来这渡个假，真的很放松。 江悬夜倒是没有什么心事，专心的搜索着。他是被临潜雇来的，一天三百块钱，这是他们在路上谈好的，因为江悬夜不停的抱怨自己接下来还有给蛋糕店穿人偶服发传单、帮高中生排队买鞋等等的工作，这么一走全都泡汤了。临潜实在被唠叨的耳朵起茧子只好高价聘用他。其实临潜自己赚的也不多，出去日常开销尤其是养车的钱基本上也没剩下什么了，只是临秋白每个月会汇过来一笔钱补贴他，生活也就滋润了。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的走着，直到海面上传来一声击打水面的巨大声响才把临潜的目光从漆黑的岛上密林吸引到了月光下亮如白昼的海面上。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跃出水面又扎进了海水里，临潜只隐约看见了一点水花，以为是鲸。可是海面上的一点细微的亮光却抓住了他的眼睛。 “灯塔”临潜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见了一座灯塔，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渔船还需不需要灯塔的指引，或者，它只存在于小学的课本上。 此时的他们已经走到了岛的另一侧，挨着太平洋，面前是横跨几十个经度的海面，波光粼粼。 江悬夜听见临潜的疑问，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银灰色的月光下看见了那座孤独的灯塔。这灯塔大概有五六十米高，塔身是古朴的大石块，塔顶则是透明的，海上的光亮便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但是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这塔身上还有几个不大的小窗户，应该是一座有人看守的灯塔，可是为什么就连这岛上常驻的气象员也不知道这里有人呢 临潜还发信，这几扇小窗户上，最低的那一扇明显与其他的颜色不同，是很鲜亮的灰白色，看上去应该是新换上去的。 “就是那。”临潜道“如果顺利，我们接下来要登顶了，一个伟大的时刻。” “那就是说还有不顺利的可能”江悬夜问道。 “不顺利的话，我们会遭到一波人的阻拦，甚至会在三次警告以后被开枪爆头。” “真有那么严重我们又不是偷渡。” “谁知道呢，反正迎接我们的不可能是冰箱饮料矿泉水。你看杨错那丧心病狂的样子，总也该想到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级别的秘密了吧。” 江悬夜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嗯，有道理。”说着又把上衣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准备黑帮火拼吗这样更有气势”临潜道。 “不是，”江悬夜把衣服领子蒙在头上，两个袖子在脑后绕了一圈又从脸上绕了回去在后脑打了个结“挡上点，万一被发现，至少不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爸。” 两个人趁着夜色向灯塔摸去。灯塔在海里，江悬夜却不会游泳，还是临潜连拉带拽的把他拖到了灯塔边。灯塔下有一个五米见方的基座，爬上基座用了他俩好大的力气。在灯塔的东北侧有一个小门，临潜轻轻用手拉了拉，发现门并没有锁。他向后面跟着的江悬夜比了个“嘘”的手势，接着钻进了门里。 没想到溜进来竟然如此的顺利，临潜觉得似乎是这里的人出于什么原因放松了警惕，这才让自己有机可乘。他本来以为杨错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联系这里，让他们加强警戒，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这里的通讯设施真的在台风中损坏了，而且尚未恢复。而且，既然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知道的事，那么无法通过其他方式联络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灯塔里面没有照明设备，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电，进去以后就是一条螺旋式的楼梯。两个人摸黑向上爬着，大概走了三分钟，路过了第一扇门，门是锁着的，把手上已经积了灰；两人决定继续向上走，刚刚在外面也没看清具体哪扇窗里有灯光，只好一一寻找。 当他们爬到第二扇门的时候已经有点呼吸加快了，临潜轻轻推开第二扇门，不想里面竟然灯火通明；一个穿着黑色作训服的年轻男性警觉的转身，大喝一声“谁”同时向临潜这边跑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穿着同样衣服的男人，他们的手都向着自己的腰间伸去，那里有一个装装备的小腰包，看形状，应该是。 “快跑往上”临潜推了江悬夜一把喊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坠海 向上跑是临潜情急之下凭借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大概是觉得江悬夜不会游泳，在这种情况下原路返回尽是劣势，说不定就成了烈士；那就不如向上跑，说不定还有机会在这里找到临秋白。只是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好受，也许光着上半身的江悬夜能稍微舒服点。 当然，这也只是临潜一厢情愿的猜测。海南这么大，受灾的地方这么多，他也是凭着感觉上了这个传说有龙的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是身后的那几个黑衣人越是追，临潜就越是觉得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江悬夜因为长时间健身，所以体力不错，也不觉得很吃力；临潜却已经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炸掉了。上大学的时候临潜其实还参加过长跑比赛，还拿了名次；但是自从毕业以后除了每周两次被江悬夜逼着去健身房活动一下，临潜已经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退休生活，体力自然是大不如前了。 最后的几层临潜基本上是靠江悬夜拖着上去的，后面的黑衣人紧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喊，叫他们站住。江悬夜还不忘了还嘴“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我声控的呀” 临潜把路过的每一扇门能打开的都打开了，可是里面却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些月光渗进来，看不清里面具体有什么，但是肯定是没有人的。临潜的心也渐渐凉下来，看来临秋白真的不在这里。至少现在不在了。 当两人被一直追到了灯塔顶端透明的部分，临潜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透明的部分，而是实实在在的什么都没有，是一个围绕着中心巨大灯具的大平台，四周只有齐腰高的铁丝栅栏以及三根柱子架着顶上的塔尖。 江悬夜气喘吁吁的向身后追上来的黑衣人比了一个停的手势“你们一、二、三、四、五个人，追我们俩，传出去不怕江湖上的兄弟笑话” 那几个黑衣人也不知道江悬夜是什么套路，只是像几只大警犬一样至少临潜这样觉得，你跑我就追，你停下来我也可以停下来盯着你。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明显是这几个人的头，长得很有特点，让临潜尽管实在夜晚借着灯塔的光还是一眼就记住了他的长相。这个人身高中等，身材中等，偏偏长着一双单眼皮的倒三角眼，和兵长差不多，就是很多漫画里很能打的冷漠脸大佬那个样子，让临潜觉得大难临头的同时还有一丝好笑。 现在的局势就是，临潜站在平台的最外侧，中间是江悬夜，楼梯口是那五个黑衣人。 倒三角眼说“我们是蓝剑突击队特情一分队，不是你的江湖。” 其实临潜知道，江悬夜不喜欢看书，古龙和金庸也都没看过，说这些没用的只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临潜也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上当，毕竟面对这样把自己的头裹成老太太的三寸金莲的江悬夜还能保证如此淡定的，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临潜想提醒他小心，可还不等出声，倒三角眼就突然猛地向前跃进一步，右手成拳带着风从正面向江悬夜袭来；他身后的四个人也瞬间分成两组，每组两人，一组去帮助倒三角眼，一组则向临潜过去。 江悬夜反应很快，侧身向右侧躲闪，同时左手扣住倒三角眼伸出的右手手腕将他的胳膊再用手肘顶住他的背用力向后拧去。倒三角眼吃不上力，好在另外两个黑衣人及时上前帮忙，一个专攻下路，一个试图攻击他的手臂使他放开倒三角眼。 临潜和江悬夜小的时候都跟着家里的警卫员学过几天拳脚功夫，后来因为总在外面暴揍其他小朋友江潮就不让学了，但是这并没能遏制住江悬夜好斗的本性。自此以后江悬夜凭着这一知半解的功夫在社会上累计参加大大小小的打架斗殴无数，同时练就了一身的野路子。这样的野路子虽然看着不太好看，但真正打起来则更具有优势。加上他向来下手狠辣，有几次差点打出人命来，江潮只恨自己不能废了他的“武功”。 所以临潜倒是并不担心他，反而更担心自己。尽管江悬夜那边要对付的是三个人自己这边是两个而且应该还是比较好对付的两个，临潜还是对自己毫无信心。 临潜见两人靠近，也顾不上多想，作为男人，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便下意识朝离自己更近的那人挥拳出去 江悬夜一激动就泪失禁，此时已经是泣不成声了。他那边因为有两个人帮忙，倒三角眼一时间处于上峰，在一个黑衣人被江悬夜干翻在地的同时暂时压制住了江悬夜“江公子，知道是你，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吧，我们自从来这第一天就被通知一定要提防你。” “靠。”江悬夜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心中不平，难道最应该提防的不是万里寻父的临潜吗自己怎么就成了危险人物。同时江悬夜腰部突然发力，双脚蹬上面前不远处灯具周围的水泥墙，整个人以被倒三角眼扼住的颈部为中心向后翻转，瞬间化劣势为优势将身后的倒三角眼掀翻按在地上又随手撤掉了脑袋上的衣服“他们没告诉你我江公子战力国服第一吗”随即就是一拳正打在倒三角眼的左脸上，倒三角眼随即晕死过去。 临潜刚刚的那一拳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抓住了拳头向上一掰整个人向下跪去。但临潜觉得跪下很丢人，像是古时候被押解到菜市口准备行刑一样，于是急中生智屁股向后一沉，一个软妹坐坐在了那里。虽然在男人当中临潜算是腰肢纤细，但毕竟没有女孩柔软，这一下差点掰断了他的骨头，使得他痛得龇了一下牙。 “皇上小心”临潜大喊，同时想到了小时候看还珠格格替乾隆挡刀的紫薇。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脸惊恐，还是像是看见皇上在吃屎。 另一个黑衣人想趁机偷袭江悬夜，幸而临潜提醒，江悬夜回身一脚便把他踢飞了出去。临潜这边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便过去帮忙，一对一的打毫无悬念被江悬夜暴揍，与此同时临潜也趁着看着自己的黑衣人不注意突然站起来甩开他按着自己的手。 最后一个还没倒下的黑衣人显然不把临潜当回事，双手握拳一前一后，弓步站定准备着随时展开格斗。江悬夜却双手插兜，悠哉悠哉的朝这边慢慢晃悠，抽了一下鼻子，红着眼道“老临你靠边点，别碰着你。离栏杆也远点，挺高的呢，你再栽下去。” 江悬夜看似轻松的靠近，实际上对于这最后一个黑衣人来说都是步步紧逼，这种孤立无援的处境确实很容易让人崩溃。江悬夜每走进一步，临潜和黑衣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正在靠近。 临潜只觉得战斗已经结束了，百无聊赖的站在铁丝围栏前向下看了一眼。海面不安静，借着月亮的引力层层翻滚。夜里的海水是黑色的，像是一只巨大的夜行生物的眼睛，幽暗深邃。临潜恍惚间想到了自己经常做的那个梦，想到自己被拖向深海，忽然脑子里像是短暂的缺氧，双眼发黑，整个人失去平衡，从铁丝围栏上翻了下去 “老临”江悬夜一个健步窜到围栏旁却也已经太迟，那黑衣人反应也是相当迅速，猛地探出半个身子伸长了手臂还是没能抓住临潜。 临潜的身体消失在夜色中最后只剩下海面上一时泛起的白色水花。 江悬夜的撕心裂肺的那一声“老临”回荡在空旷的海面上经久不散，他与黑衣人对视了一眼，黑衣人满脸的委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对，江悬夜黑着的那一张脸，要是再不说话，他恐怕就要颤抖着嘴唇和他道一句“节哀顺变”了。 还好江悬夜先说了话“看什么救人啊” 黑衣人赶紧点点头，然后从楼梯向灯塔下跑去。江悬夜嫌他慢，恨不得把他也直接从围栏边扔下去，但是想想太不人道，只好作罢。谁让自己不会游泳呢要是自己会游泳，刚刚肯定就直接跟着临潜跳下去了。 you ju,i ju “唉唉，醒醒老哥”江悬夜蹲在地上用力拍了拍昏倒的倒三角眼的脸，努力尝试叫醒他。 倒三角眼苏醒的一瞬间习惯性的抬了一下胳膊想做出防御的动作，然后看见正上方江悬夜的一张脸，吓了一跳。他十八岁就去当兵了，后来被分配到蓝剑，从来所向披靡，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船让这小兔崽子给揍了，不免留下心理阴影。 “赶紧下去救人，临潜，就刚才挺好看那小子，掉海里了” 倒三角眼先是一愣，随后迅速从地上起来，又从腰间摸出一卷绳子，在三根支撑着灯塔塔尖的柱子上打了个类似于八字结的扣子，竟然就那么高空速降了下去。 江悬夜随后又将剩下的三人叫醒，才随他们一起下了灯塔去海里捞人。 “完蛋了、完蛋了，”江悬夜脸色惨白，一边跑一边小声念叨着“老临你可得活着上岸啊，我可不想被江司令活扒了皮” 水面下，暗流涌动。长着蛇一样鱼尾的男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临潜落水的地方靠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初遇 坠海之后，临潜陷入了昏迷。 不能完全算是昏迷，临潜知道自己还是有清醒的意识的，他甚至感受得到夜晚的海水很凉，感受到月光穿破海水刺激着他的瞳孔。只是他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似乎是已经开启了“生命的总开关”。 临潜喜欢在工作之余读一些闲书，对自由潜水有着一定的了解。当人的面部被水淹没，会生理性的放缓心跳，减少对四肢的供氧转而补充重要器官，这会使人类在水下不能呼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活上一会。这样的现象被形象的称呼为“生命的总开关”。 与此同时，因为供氧减少，人会陷入昏迷。在此之前临潜以为，那一定是漫无边际的恐惧，是惊慌，但此时的他却很平静，海水带着压强包裹着他，那感觉，像是一个来自深海的拥抱。 由于缺氧，临潜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正在不断涣散。海下的窒息感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冷静。他几乎在一瞬间回想起了所有过往，似乎自己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死后元知万事空，说不上遗憾。临潜甚至在那一刻觉得，就这样睡着也很舒服。生命本就起源于海洋，死后回归海洋，也算是落叶归根。 死一般的寂静变成了祥和，临潜失去了最后的对光的感知，任由自己彻底沉寂在海水里。 “” 临潜的灵魂忽然被这样的一声呼唤拉回了身体里。是幻觉吗临潜已经无法思考。 “” 这一次临潜确定自己听清楚了，那不是幻觉。在海水里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那声音似乎很远，自己只能听见很微弱的一点。 当临潜想要仔细听清楚这来自海下的呼唤的时候，那声音却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海水依旧是一片宁静，临潜刚刚被唤醒的意识也再一次消散。而他不知道，一条对于他来说体型已经足够大的鲨鱼已经悄然到达了他的身边。 如果此时有人用无人机航拍这一片海域，一定会惊奇的发现在海面上有一道银白色的线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移动，几乎可以和相媲美。而海面下，这条银白色曲线的下方，是那个长着蛇一样鱼尾的“男人”。他有力的摆动鱼尾，背鳍完全收缩以减小阻力，朝着临潜的方向迅速前进。 靠近目标时，他微微眯起眼睛，一层透明的物质便覆盖了他的眼球。这是一层类似于晶状体的东西，是他这一类海洋生物所特有的，可以在其快速冲破水面时更好的保护他的视力。 在他磷石灰色的眼睛里，每一边的眼睛都长着两个瞳孔，在这样黑暗的水下这瞳孔便像猫一样变成竖直的两条线。细看去，左侧的其中一只瞳孔颜色明显要比其他的浅上一些。这样的眼部结构保证了他即使在夜行动物也无能为力的黑暗中，哪怕只有一丝光线也可以清晰视物。 他冲刺至临潜身侧，修长的鱼尾在海水里旋转出一个弧度搅起了一阵白色的水花；同时他的背鳍全部张开，像是一只单边的翅膀，这才稍稍停稳。他伸出指间带有一层薄薄的蹼的手掌，抵在鲨鱼硕大的头部上，那鲨鱼目露凶光，并没有把眼前的“大鱼”放在眼里，顿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密密麻麻尖利的牙齿。可他手指尖足有一寸长的利爪却更加锋利些，在他一瞬间抓住鲨鱼的头将它整个甩出去的同时也豁开了它的皮肤，它的血液顿时染红了远处的一片海水，在夜晚呈现出殷红色。 他转过身，抬起双臂，温柔的在临潜不断下沉的身下用横抱的姿势将他拦住，小心翼翼。 临潜虽然清瘦，但并不矮小，反而算是很高挑的身材，现在被他横抱在身前却显得极其单薄弱小，像是面前这种巨大生物未成年的幼崽，轻飘飘的担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他细细端详着怀里的人，眼线狭长，鼻子高挺，与自己多年前见他时别无二致。可是自己上一次见他时多少年前呢他记不清了。活得太久，有些事总是会忘记。比如这深海里所有人都称呼自己为王，他就连自己的名字也一并忘记了。 不过认真的想起来，就算没有半个世纪，也有二三十年了。可是怀里这人，似乎相貌未改，甚至比自己记忆中的面孔还要年轻上一些。难道人类在这几十年里也已经掌握了长生不老的技术 不可能的，当初秦朝那般鼎盛，说是要寻求长生不老药，到最后不还是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痛不痒的搞了些事情然后给埋了最接近长生秘密的还是西周时期的时家，他还曾见过跟随周穆王一同西游的时家先祖，只是现在也早就不知道那血脉还在不在了。 人类就是人类，即使是所谓的天子，也无法企及永生。永生，是神明的标志。 好在怀里这人身上龙的味道他是不会认错的，即使他这几千年来也没有真正的与龙接触过。但是龙的气味就和所有的神谕一样，是从他的意识存在就已经如烙印一般存在于他的脑子里的，无法被模糊或者磨灭。 当然，这也并不排除怀里这人与真正的龙之子有长时间亲密的接触而沾染上了龙的味道。可是那要怎样的亲密接触才能留下这么清晰的味道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微微蹙眉，心里还不禁感到有点酸酸的，但眼神却从始至终像是一潭死水。 在他的头顶上，隐约传来搜救的呼喊声。那声音从空气中又传到水里，理论上是被放大了音量，可是由于介质不同也变得严重失真。但即使是这样模糊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也变得十分清晰。大约是五六个人，均为男性，三艘小船，打着强光手电。 他可不太喜欢这些人，自从他们来到这就像蝙蝠一样隐藏在高高的灯塔上，昼伏夜出。甚至在前几天台风来袭的时候，自己忙着拯救那些像蝼蚁一般的人类的时候，他们也不曾为此做出哪怕一丁点的努力。 他用尾巴缠住临潜的腰，收缩背鳍向更深的海域移动。之所以用鱼尾缠住他是因为这样更方便在水下移动，否则水的浮力和阻力会和自己“争夺”他。 他也并没有下沉很多，大概只有十几米，足以避开水面上的搜救，但这已经是未受过训练的普通人类下潜的最大极限了。尽管龙之子并不会在水下表现出和一般人一样的不适，但他并不想如此贸然尝试，毕竟被巨大的水压压爆了脑袋就不好了。 他刀削般的好看长相在这样的深度尤其是在夜晚已经不是能看得很清楚了，但临潜的脸在他的眼里却清楚得很。他甚至可以感受得临潜身体里的血液流动。 临潜此刻的脸色已经从刚刚坠海巨大撞击下的苍白慢慢变得有了一点血色，双眼闭着却没有紧张痛苦的表情。看得出临潜没有呼吸，但是心跳却还维持在低速的每分钟36次。他将临潜一侧的头发拨开，查看了他的耳后，现在还是平滑的人类肌肤，果然没有丝毫化为副鳃的迹象。现在的闭气是他作为龙子的一种表现，普通人类是不可能在水下连续闭气这么久的。等他渐渐长出副鳃，这种闭气能力就会慢慢消失。 他感到身后的水流涌动，一条体型巨大的灰鲸出现在他的身边。灰鲸向他微微摆动巨大的头部致意，随后对着临潜发出只有他听得见的“哒哒哒”的声音。那是鲸利用回声检查目标的一种方式，这种声音甚至可以像x射线一样透视一个人的身体内部。 “怎么样是他吗”他问道。 灰鲸再一次发出只有他听的到的声音进行回复他就是龙之子。 他看向临潜的脸，眼神却毫无波澜“还是找到了。” 灰鲸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在水下停留太久。 他松开缠着临潜腰部的鱼尾“那就交给你吧。” 江悬夜带着人在海面上搜索了好久，从天黑到天亮。燃烧着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江悬夜看了看手表，此时距临潜坠海已经过去了将近七个小时。一边的倒三角眼也忍不住劝他道“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了，超过二十分钟人基本就没了，你” “没你大爷”江悬夜回手在倒三角的背上就是一下，直接把他拍到了海里。倒三角眼没反应过来，加上对江悬夜的恐惧，浮在水面上惊恐的看着他没敢说话。 “我告诉你，我那哥们正月十五生的，命硬得很你们就只管捞，出什么事都算我的”江悬夜站在船舷上居高临下的对还在水里泡着的倒三角眼吼道。另外两艘船上的四个黑衣人看得也是胆战心惊，忙打起精神来继续打捞。 江悬夜脸色很差，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临潜，更是因为自己不会游泳，就这样站在小船上时间久了也会头晕乏力。但是现在就算要死也得等一会等他把临潜捞上来再死。 “江公子你看那边”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指着东南侧太阳升起的方向大喊。 江悬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铺满了金红色朝霞的海面上，一头巨大的灰鲸背上驮着一个昏迷了的人正在向自己这一边游过来。那个人江悬夜太熟悉，一瞬间眼泪便下来了。 “是临潜是临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回程 四周很静，但不再是水下那种死寂，而是人世间久违的安静，是人类故意为之的安静。这样的安静伴随着机械手表上秒针行走的嘀嗒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让人觉得舒适。 临潜在完全恢复正常人的行动力之前首先恢复的是感官，最开始是听觉，在他从那个冗长的、黑暗又诡异的梦里清醒之后，他便听到了这些熟悉的声音，也听到了这种熟悉的“安静”。其实他倒是更希望这些人不要如此乖巧，吵闹一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应该会感觉更加放心。 紧接着恢复的是嗅觉，他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与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然后他睁开了眼，眼前还是阳光投射下的一片白茫茫的时候，他听见江悬夜激动的声音。 “唉唉唉唉动了动了” 临潜绝没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后的第一个情感竟然是想笑，而且不是喜极而泣。有这样一个沙雕的朋友，自己很幸运。 他也没想到，像自己这样讨厌强光的人，竟有一天会对阳光一瞬间涌现出这样浓烈的亲切感。正午的阳光穿透窗户，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如同利剑一样的光束。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天光，在他的认知里，光是没有形状的。而此刻，阳光在他眼睛上造成的生理性的疼痛提醒着他，你还活着，活着。 “快，叫大夫”是江潮威严低沉的声音，此刻有一丝颤抖。 “是”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年龄大概在十八到二十岁左右，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依旧能听的出一点西安口音。这个人他不认识。 睁开眼睛十几秒之后，临潜渐渐的也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他沙哑着嗓子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江叔叔，我没事” 洁白简约的病房，一应俱全的监测设备，病床的左边挨着窗，江潮坐在床和窗之间的木头凳子上，原本精神矍铄的老头现在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在他身边站着的是江悬夜，头发乖乖的扎了起来，好看的五官却是有几块淤青。临潜明明记得，那天和黑衣人打架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挨打。 临潜稍稍偏头，病床的另一侧没有人。他刚刚还以为杨错此时一定会黑着脸站在自己的病床前呢。 江潮想抓住临潜的身体，手都已经抬了起来最后却又僵在空中。临潜的身上连接着许多细线和管子，实在无从下手。 “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江潮说。 临潜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只是觉得躺的时间太久，肋骨有些酸。他无法想象，他们把自己从海里捞起来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以至于带着这么全面的装备。 一个挺大年纪的医生带着两个助手两个护士快步走了进来，轻车熟路的检查了一切体征以及机器上的数据，然后笑着对江潮说“恭喜你呀老弟弟，二公子已经没事了，一切正常，状态好得很呢” 在外面，所有认识江潮的人都会管临潜叫一声二公子。 “我就说你小子命硬嘛，给我们都克死了你也死不了”江悬夜一听到临潜没事立刻得意忘形的狠狠拥抱了满身细线的临潜，然后被江潮从后面拎着衣领从临潜身上扯起来扔在地上。 “狗东西离潜潜远点灾星。”江潮当着一众医护人员的面毫不留情的骂道，估计江悬夜那鼻青脸肿也是他爹给揍的。江潮又一抹脸慈祥的对临潜说“怎么样潜潜，用不用再多休息一段日子再回家” 要不是江潮的这句话，临潜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应该不是在广东就是在海南，老爷子血压高，基本上不建议坐飞机，不知道这么远是怎么过来的。 刚刚被江悬夜压那么一下临潜觉得腰上有点疼，但仅仅是皮肉上的疼，倒不碍事。于是道“不用了，随时可以启程回家。” 跟在江潮身边的人基本都是当地的人，不知道是隶属于部队还是公安。从家那边跟过来的只有一个司机，看样子是个刚刚退伍的兵，举止都很有力度，不散漫。江潮是开车来的，一辆顶配版的陆地巡洋舰。回去的时候江潮坐在副驾驶，江悬夜陪临潜坐在后面。临潜的车由当地派人给找龙车运回去。 路上临潜对江潮道“江叔叔，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这次他私自登岛，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估计不是一个好收拾的烂摊子。从杨错的态度来看，江潮恐怕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也就是说与临秋白相关的根本就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系统，这个系统是把江潮也排除在外的，想必为了给他善后江潮也是废了很大的劲，说不定这个一辈子倔脾气的老头还得为了他和一些晚辈赔笑脸。想到这，临潜的心里很是难受。 江潮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临潜的脸，混浊的眼睛里好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浅浅的说了一句“你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江悬夜用臂弯勾住临潜的脖子，道“小没良心的，都不问问我是怎么给你捞上来的” “怎么捞上来的” “我跟你说我可是” “你是被鲸鱼送回来的。”江潮打断道“等这小畜生救你，还不得是下辈子的事我已经和蓝剑的人问过了，是一条灰鲸驮着你回来的。那东西还真是有灵性。” 江悬夜扁了扁嘴，对于没能夸大自己的英雄形象而感到无趣。 司机是个老手，知道江潮是个急性子，一直把车速控制在一百二压着线开。车外的景色飞速变化着，树木、栏杆和指示牌都在极速后退，但江潮还是敏锐的观察到了上面的字。这不是每一个这个年纪的老人都能做到的。 “小张，下一个服务区停一下。江悬夜，你下去给我买一管牙膏来。” 江悬夜不知道江潮要牙膏干嘛，难道是准备原地刷个牙但他还是乖乖去买了。临潜本也想跟着下车去散散心，却被劝下，理由是担心他伤了元气，吹风对他身体不好。 车子被江潮指定停在服务区一个极其不显眼的位置，临潜坐在后排，看见江悬夜手里拿着牙膏一路小跑的从超市回来。江潮极不耐烦的从他手里接过牙膏，还抱怨了一句什么，临潜在车里听不清。然后江潮拧开牙膏的盖子走到车前。 这老头，竟然蹲在车前把车牌照上的三个6涂成了三个8。 “快点开。”江潮说。 当过兵的司机只是服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这个给你，喝口水然后吃点东西。”江悬夜塞给临潜一个小号的塑料购物袋，里面有水和面包，还有一些类似于果冻之类的小零食。 临潜笑道“这是小时候在医院吊点滴的待遇。” “少废话了，多吃点，吃饱了回去有你折腾的。”江悬夜自己也吃上了东西。 “折腾什么” “杨错能放过你” “他敢”江潮不出意外的一声怒喝。 江悬夜偷偷朝临潜递了个得意的眼色，那意思是，你看，有人给你报仇了吧 “不过老潜，你到底是怎么在海里漂了七八个小时的是遇见了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菩萨，还是遇见了善良美丽的小美人鱼” 江潮下意识的从后视镜里看向临潜，等待着他的回答。 临潜微微皱眉。神和人鱼，他好像都遇见了，却又好像都没遇见。 他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在海里发生的一切。他依稀记得自己坠海以后并没有立刻浮起来，而是直挺挺的沉向海里。不知道是不是与海面的撞击让自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尽管意识尚在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漂浮在海面上，是在海水里。” “海水里你是说你在水里泡了七个小时” “别扯了，怎么可能。你是人类啊，又不是两栖动物。” “你知道生命的总开关吗当人类的面部完全浸在水里之后这种功能就会启用，他可以让人类在窒息状态下尽可能的多活一会。” “别说是总开关，你就是总电闸，能让你在水下憋七八个小时” 他说得对，即使有“生命的总开关”，延长的时间也绝不会长到用小时来计算的。 “还有一些，我不知道是梦还是” “说出来听听嘛，就算是梦，也让我了解一下你内心临死前最真实的想法，万一你真死我前面，我还能给你烧过去。” 江潮在后视镜里瞪了江悬夜一眼，他这才闭了嘴。 “我后来好像是昏迷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看见了还是梦。在水里，好像有一个年轻的男人，长着欧洲人的面孔，很好看。” “你这春梦啊，不过怎么是个男人难道你内心深处” “不是男人。他的下半身好像是蛇，长着背鳍和尾鳍的蛇。” “蛇哪有背鳍和尾鳍啊那是鱼吧到底是蛇还是鱼还是男人啊你这口味有点重啊是不是背着我看什么不该看的了” 临潜笑道“可能真的是梦吧。”或许是梦，但也是个让临潜有点舍不得醒过来的梦。那样的生物简直是生物学上的奇迹，无论从力学还是美学来看都是接近完美的。这让清醒的临潜竟然感到些许遗憾，没能与他接触更多的时间。 江潮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车子慢慢停住，一个穿着荧光色背心的高速交警站在驾驶位的车窗外，潇洒的敬了一个礼“你好同志，请下车。” 江潮老远就看见了这么一小撮警察站在高速口上，自知是法网恢恢，在劫难逃了。江悬夜在后面幸灾乐祸“完喽，老马失前蹄喽” 临潜透过车窗，看晴朗的天，看繁茂的绿树，看来来往往的车，看江潮黑着的脸。世界上的一切都依旧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那长着蛇一样鱼尾的男人应该只是对深海恐惧的自己做的一个奇怪的梦吧又或者是一种生活在海下的形似人类的、未被发现的新物种呢 还是不要被人类发现得好，任由他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二片鱼鳞 一路长途跋涉从广东回到沈阳，江潮进市里直接就去处理私改车牌照的事了，本来想让临潜回别墅调养几天，但临潜坚持先回自己的小公寓去，江潮就只好叮嘱江悬夜跟着去照顾。 打开公寓的大门临潜能清晰的闻到一股灰尘的味道。临潜打开了公寓两层所有的窗户通风，江悬夜则先去洗澡了。临潜整理了一下随身带回来的东西，大多是在广东的医院医生给开的药。其中有一包是他的衣服，落水的时候穿的那一套，因为当时场面混乱也就没来得及处理，只是由护士简单装在了一个口袋里带了回来，临潜准备扔在洗衣机里洗一下。 江悬夜从浴室出来，除了搭在脑袋上的浅蓝色毛巾身上竟然是空荡荡的不着寸缕。平时江悬夜多少还会穿条内裤或者围上浴巾，今天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全省了。临潜看着他几乎完美的身材，朦胧想起自己在海里似乎也看见过这样美好的，只是那具身体肤色极白，在水下还似乎泛着一点青色，显得更像是一尊沉入海底的石像而非真人。 就算是雕像，也一定是完美的艺术品。临潜想得出神，甚至有想要回到南海去寻找他的冲动，但心里却又隐隐约约的对其怀着某种莫名的恐惧。 “唉，老临，就算面对性感裸男，你也不用这么盯着看吧”江悬夜道。 临潜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皇上你这样，太有伤风化了。”临潜闭了闭眼，尽量避开“重点部位”。 “我这不是没带换洗的衣服直接就跟你回来了吗都是男人，你还害羞啊” “是你害羞吧，脸为什么那么红” 江悬夜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红红吗刚才偷用了你的爽肤水，可能是过敏了。” 过敏临潜记得，小时候两人一起去掏过蜂窝，后被一群蜜蜂追得到处跑，最后自己的脸肿得像个猪头好长时间都不能出门见人，江悬夜的脸上却只有几个小红点。 临潜没有理他，径直向浴室走去。平时他也会在外面就把衣服脱了，进浴室直接扔进门口的洗衣机然后洗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虽然小时候自己和江悬夜好到穿一条裤子不分彼此，也无数次一起洗澡毕竟在北方，但要是现在与他“坦诚相见”倒真有些心虚。 临潜把带回来的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抖了一下，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掉到地上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临潜弯腰拾起，没想到竟然是那片黑色的鳞片。 自己什么时候把它带在身上的临潜想不起来了，也没有多想，随手放在洗衣机旁边的架子上。展开了衣服才发现已经不能穿了，应该是抢救自己的时候被护士用剪刀剪开了，从衬衫变成了一件开衫，风格放荡不羁，堪比坦腹东床的王羲之。好在裤子并没有什么损坏。 当热水倾泻而下从头顶流向全身的时候，临潜才真真正正的感觉自己还活着。如非亲身经历，他恐怕很难相信这样离奇曲折的事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究竟是怎么在海里昏迷了七八个小时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临潜给自己涂了泡沫，在碰到腰部的时候不禁感到有点疼。他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围绕着腰部竟有一圈不连续的淤青，像是被很粗的绳子捆绑过一样。但是对于这些淤青，临潜无论怎么回忆都还是没有任何印象了。 临潜洗好以后从浴室里出来，江悬夜正把脚斜搭在桌子上鼓捣着电脑上网。见他如此专心，临潜以为他是在打游戏，便伸头过去瞧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在看新闻。 “新闻” “嗯。” “你还关心这个” “奸杀分尸案你不知道” “孤陋寡闻了。” “日本一男子宾馆奸杀女同事，事后分尸，现场真是极度血腥。”江悬夜摇了摇头“我刚才看了视频报道，里面有那小子的照片，长的人模狗样的，竟然是个变态。这日本人真是变态。” “也不能一概而论。嫌疑人抓到了吗” “没抓到啊。人死以后第三天才被发现，血都干了，问了隔壁的住客都说没听到什么声音，还以为隔壁没人。后来调了监控，只有那小子进去时候的，却没见他出来，你说怪不怪” “人就在宾馆里消失了” “是啊，消失了。视频你看不看” “我就不看了，晕血。” 临潜擦着头发，突然想到了圣经当中对末日的描写，那种人类整体道德下滑之后的疯狂，简直与这期凶杀案如出一辙。也许杀人犯就是长着蝙蝠翅膀的恶魔，从地狱里来到人间制造混乱妄图消灭掉人类。 “盛极必亏。”临潜随口说道“总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离世界末日不远了。” 临潜只是信口胡言，江悬夜却立刻附和道“哎对，我也觉得是。” “是什么” “世界末日呗。我最近在外网看了一些视频，海啸地震的。” “自然灾害是正常现象，不要危言耸听。” “我知道自然灾害是正常的，但是你自己看吧” 江悬夜为了生存练就了一身的特殊技能，对于计算机的应用更是登峰造极，至少这么多年临潜就没花钱办过会员。只见他一顿操作猛如虎，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国外的网站。 视频大概有十几分钟，都是经过剪辑的不同地区的灾难实录，混杂着多个国家的语言，临潜除了英语就只能听懂一点点日语，其他的一概听不懂。但是视频的内容不难理解，基本上都是人类绝望的面对来势汹汹的灾难，灾难却又以一个比较能让人接受的方式结束。简单来说，雷声大雨点小。 按理来说，中国地域广博，气候类型多样，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谈不上多也说不上少，大多数他也都有所了解。只是这样做做样子的灾难他闻所未闻。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为世界末日彩排呢”江悬夜一脸严肃的问道。 临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总有种感觉，我们都猜错了。” 临潜从电脑前直起腰来，手臂不小心碰掉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使其直接倒扣在了地上。临潜弯腰去捡，却从书里掉出来了一片黑色鳞片。 临潜愣了一下。自己不是刚刚把它放在洗衣机旁边了吗这次自己绝对不会记错的，难不成是它自己长腿跑了 江悬夜见他愣在那，说“书是从我爸那顺的，我看还挺有意思的就拿走了。前几天，就我去省厅接你的头天晚上，我回来做完饭也没什么事随便翻了翻。后来找不到书签，翻了半天就在个肥皂盒里找到这个，就将就了一下。” “然后就一直放在这” “一直放在这啊。” 临潜想了想，拿着鳞片快步走进浴室。 洗衣机旁边的架子上，果然还有一片几乎一模一样的。 临潜一手拿着一片鳞片，从浴室里出来，直接放在了江悬夜面前。 江悬夜看见这两片鳞片挑了挑眉，显然也很吃惊，但是他向来不会多想。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你从哪又搞来一片”江悬夜漫不经心的问，随后又面露喜色“是不是上次那老哥哥又给我们送海鲜过来了” 临潜无语“他人还在拘留所里。” “那这是” “有三种可能，一是这东西的主人像清道夫一样泛滥成灾，已经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多到我们吃海鲜能遇到，去海边也能遇到。” “这不太可能吧，你不说这东西有上千岁呢吗泛滥成灾，那不是相当于满地跑的都是祖宗啊” “第二，有人故意和我们搞恶作剧。” “这也不太可能吧，敢调戏我江公子的恐怕只有带毛的包贝尔了。” “那就只有第三种可能了，”临潜看向那两片巨大的鳞片“有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 临潜满脸都写着严肃，他有种感觉，也许自己在海下真的见过长着鱼尾的男人，而这鳞片就是他的，至少应该与他有关。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可人总是会把所有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而江悬夜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两条腿交换了上下位置，笑嘻嘻的说“那就让他跟着吧，也省得我费劲去找他了。”说着，顺手拿起刚刚掉落的书胡乱的翻起来。 “这下行了，找不到看到哪了。好像是这吧。”江悬夜说着，把书翻到了靠后的位置上。 “你看了这么多”临潜这辈子都没见过江悬夜能看这么多书上学的时候他连课本都没看完过。 “吓着没哈哈，我就看了看图，挺有意思的。对了，你看这个是不是你爸的字” 临潜顺着江悬夜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在一幅插图的右下角的位置确实有两行隽永的钢笔字，从笔体上来看确实与这么多年来寄来的家信上的字如出一辙。 那两行字是黑尾号的航行从未停止 海下的神明将永远庇佑它 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临秋白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而这样的话却像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说的。写字的那一页插图上是海面上出现的巨大的不知名生物，航行的船只在他面前就像是一片叶子般单薄脆弱和渺小。临潜似乎想到了什么，合上书看了一眼封面，还真就是克苏鲁神话。 再翻开书的扉页，上面写着的名字是临秋白。 “这是临叔叔的书怎么会在我爸那里你知道我爸跟我一样，看书比上坟都心情沉重。”江悬夜道。 很明显，临秋白这句话是写给江潮的，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江潮传递某个重要的信息，这信息应该就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句话。可是这句话的意思，自己现在还无法完全理解。但是现在看来，对于临秋白来说，他的人生可以粗暴的大致分为两段，一段是他作为学者，还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的时候，另一段则是他开始有宗教倾向的时候。前者临潜没有太多印象，只是在之前的书信里以及江潮的描述下有所了解，而后者，应该就是自己在视频里看到的以及写下这两行文字的临秋白。 这两部分的分界点在哪或者说，是什么事情致使临秋白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也许江潮并没有发现这些字，又或者他发现了，却没能给出令临秋白满意的回应，所以临秋白才想方设法把类似的信息传递给自己。可是江潮似乎一直在阻挠他与临秋白进行直接的、有效的沟通。也就是说，江潮很有可能已经发现并且解读了临秋白传递的信息，但他没有和临秋白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他把这个信息截断了 临潜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临潜”江悬夜见他发呆，脸色又不太好，便叫了他一声。 “啊我爸和江叔叔那么好，可能是强行借给他看的吧。”临潜决定，先不把自己所想告诉江悬夜，毕竟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就是结论，这样草率的告诉江悬夜是不负责任的。 而且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本性凉薄，事实面前竟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怀疑养育自己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追踪 “不过，既然是我爸给江叔叔的书，江叔叔应该很珍惜。”临潜面带微笑的说，尝试引导江悬夜往自己的想法上靠拢。他头发上的水基本上已经擦干了，没有再滴落，但好像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也没有时间去剪，长长了很多，如果直接吹干不梳上去就有些扎眼睛了。 临潜的生活极有规律，甚至有时候看起来像是拥有年轻外表的老年人。他剪头发的时间是固定的，每隔二十天剪一次，可是最近突发状况太多，已经逾期五天了。这让临潜感到十分不舒服，就像头发在这五天了狂长了几米一样。 江悬夜想了想，觉得临潜说得有道理“那我得赶快给送回去，万一让江司令发现了，来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说着，江悬夜便要起身回去送书，却又被临潜按着一边的肩膀按回到座位上。 “江叔叔刚回来就去了交通队，要处理的事应该很多，今天应该还发现不了，你不用这么着急。再说你的衣服刚刚我一起洗了，你穿什么回去”临潜实在羞于直视他的下半身，只好盯着他的眼睛，显得有些过于认真了。 其实江悬夜虽然比临潜高一些，身材也更健壮一些，但是如果挑选一些类似于t恤短裤之类的宽松的衣服江悬夜还是可以穿的。然而t恤临潜有，短裤和凉拖一类的，临潜从来不买，总觉得太不正式，没有场合穿。如果说非要有一件江悬夜能穿的下装，那恐怕就是泳裤了，其实也还好，是平脚的。 江悬夜还穿过一次他的鞋，那些穿在他脚上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皮鞋，江悬夜竟然发现，有一少半都是足力健。 姚明穿了不崴脚，科比穿了都说好。 自此，江悬夜在没穿过临潜除了t恤以外任何东西，并且认为在他这风华正茂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说文言文的灵魂。 “那也行。”江悬夜道。 临潜确实好几天没睡在自己的床上了，尽管并不认床，无论在哪都能睡得着，但他依旧觉得只有睡在自己的床上才真正踏实了。临潜的脑神经比较活跃，只要睡着就一定会做梦，哪怕只是伏在桌子上小憩一会。而且他的梦总是千奇百怪，又有头有尾，每次睡觉都像是看了一场电影。 虽然十分疲劳，又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依旧没能阻止临潜做梦。好在这一次没有再梦见自己被拖向海底，而是梦见在一个好大好大的水族馆里，一尾美丽的小美人鱼隔着巨大的玻璃在和他打着招呼。临潜感觉到，这漂亮的女孩是喜欢他的，尽管自己像面对所有相亲对象一样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能被这艺术品一样的生命喜欢，临潜在梦里都觉得很骄傲。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江悬夜不在身边。楼下飘来食物的香气，临潜洗了澡换好衣服下楼，果然早餐已经摆在桌子上了。江悬夜的衣服已经干了正穿在身上，临潜在心里为了这样的视觉自由而感到无比轻松。 餐桌上是两份一样的早餐，都是牛奶燕麦和煎蛋，但是明显其中一份的分量要更多些。临潜在少的那一份早餐面前坐了下来。 “我以为你要睡到下午呢。”江悬夜也坐了下来，临潜突然发现，可能是最近太折腾了，吃不好睡不好，江悬夜好像是瘦了些，身材看上去没有原来那么立体了。 “我还好，在医院睡了那么久。” “我一会回家去送书，今天也没有工作，应该下午就能回来，如果不被我爸抓到的话，你在家等我，晚上吃点好的。” “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你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看临潜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事了，江悬夜也并非担心他的身体，只是江潮一定会责备他带着临潜瞎跑，也不让他好好休息。现在带着临潜，那就是带着个包。 临潜优雅的吃着早餐，漫不经心道“我没事了，和你回去一趟全当是报个平安，万一你被抓包，总要有个掩护才好。” 从来只要临潜帮忙劝，江潮多少都会给些面子，江悬夜被揍的最狠的几次无一例外都是临潜不在的时候，甚至有两次被吊起来打，场面也是很壮观了。 江悬夜答应“嗯，也行。” 天气很好，也很热。这是让临潜一直以来觉得最不公平的地方。为什么我国气温特点是，冬季北方寒冷南方温暖，而夏天就是全国普遍高温这是对北方地区极大的不友好。 但是尽管天气很热，临潜依旧选择了一件长袖衬衫。他的车还没送回来，这几天的出行基本上都要靠江悬夜的哈雷。那东西不仅看着炫酷，速度也相当得快，到了郊区还好，城市里灰尘多，那么快的速度一吹，皮肤问题就都来了。 临潜坐在江悬夜的身后，手臂环着他的腰，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腰上的肌肉。一路上尽管两个人都带着头盔，但还是会有很多年轻女孩看着他们兴奋的彼此议论。而江悬夜也属实招摇，路过美女身边一定要猛地哄一下油门。 比起临潜，江悬夜更有女人缘。从初中到高中临潜和江悬夜都是学校双璧，号称“一对璧人”，但是比起三好学生临潜，女生们更喜欢江悬夜这种会耍酷打架又厉害的男生。上班之后临潜的性格越发老成，温良恭顺的样子对异性而言少了些魅力。而江悬夜倒是放飞自我，越发骚气了。 江悬夜把机车停在了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本想怂恿临潜先进去刺探军情、吸引火力，自己从院子后面的狗洞钻进去江潮把院墙砌得很高，然后再想办法胜利会师，没想到在外面碰上了刚要出门买菜的保姆刘姨。刘姨骑着个银灰色的电动车，头上带着个防晒的可以遮住脸的帽子，要不是她看见了临潜二人，他们还真没认出来她。 江潮给刘姨配了车，一个14排量的代步工具，也不是专门给她配的，就是买来给家里保姆用的，但是刘姨没有驾照，也觉得电动车方便一些。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怎么站在这多热呀，再给晒坏喽”刘姨说着，从自己的斜挎包里翻出一把质量不太好的阳伞，撑开罩在两人头上。临潜打小就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需要，刘姨能从她的包里掏出半个银河系来。 江悬夜挠了挠头，这才想起来自己又披散着头发回来了，立马用皮筋去扎“我这不是，怕撞上江司令么。” “碰不上呀江司令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叫司机开车走的，还说要去几天，让我照顾好赤那和他的花呢。” “出去去哪了”临潜问。 “那我可不知道了，走的挺急的。” 临潜想了一下，说道“行，刘姨辛苦了。” 临潜是有意让江悬夜回来送书的，自己跟着回来也是想看看江潮对于这本书的态度，但是没想到失之交臂。刘姨走后，江悬夜直接载着临潜骑车进了院子，要知道这是不被江潮允许的。 “门口不是装了监控吗”临潜提醒道。 “监控多大的事，我早就黑了我家的监控系统，放心吧，我爸发现不了。”江悬夜骄傲道，进屋看见桌子上江潮落下的手机拿在手里掂了一下“我本来还在江司令手机里装了定位，好随时看他在不在家，没想到他连手机都没带，虚惊一场。” 临潜说“我以为你能知道他去哪了。” “能啊，我在他车上也装了定位。现在嘛”江悬夜看了看手机“已经在高速上了。” “哪个高速” “g15沈海高速。” 临潜微微蹙眉，想了一下，道“我得去一趟。” 江悬夜不解“你要去哪去找我爸” 临潜点头。 “你去找他干嘛啊，他还不放心他他带那个司机可是退伍的特种兵，我都打不过他。” “在沈海高速，最有可能就是去营口。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江悬夜平时性格粗糙了些，但是并不傻，只是对大多数的事情都不太上心。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只是经过临潜的提醒，他便也反应过来“确实巧了点，从海口到营口，从黑色鳞片到你坠海，怎么都跟大海过不去了。” “我相信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有的都只是冥冥之中的必然。我必须去看看，总觉得有些事，江叔叔在刻意隐瞒我。”临潜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他觉得话说到这已经差不多可以说服江悬夜了，至于他的推断，如果一时之间无法查证，那就能晚一天说就晚一天。 江悬夜道“你等我一下，我把书送到楼上去。” “你跟我一起去”临潜并没有打算带上他，如果这次将要揭露事情的真相恐怕场面不会在自己的控制之内，他害怕一旦失控，对江悬夜会是一种伤害。 江悬夜三步并做两步的上楼，只有声音还留在楼下“我不跟你去你能定位他的位置吗再说，还不得我保护你。” 听了这话，临潜竟然还有几分感动。 “老规矩，三百一天”江悬夜愉快的补充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山海广场 由于临潜的车还在运输的路上，江悬夜指了指自己的哈雷“只能靠它了。” 临潜不会骑摩托，所以依旧老老实实坐在江悬夜身后，除了仅仅搂住江悬夜精壮的腰之外还负责用手机监控江潮的车。在江悬夜的手机上，显示出一副黑色的地图，上面有一个一直在闪烁并且移动的小红点，就是江潮车子的定位。移动速度很快，是江潮一贯雷厉风行的风格。 以江悬夜生死看淡的性格，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被他老子比下去，自然是全速前进，临潜暗自感叹幸亏自己带了防风镜，否则现在眼睛估计都被吹歪了。 还好沈阳离营口并不远，在他们二人路程过半的时候江潮的车可能是已经下了高速，速度突然慢了起来，而江悬夜依旧是全速前进，很快便缩短了距离。可是就当他沾沾自喜觉得马上就要撞在他老子的车屁股上的时候，地图上的红点在快速的闪了几下之后竟然消失了。 “你在好好看看，是不是花眼了”江悬夜骑着摩托看着路没办法分神回头，但是仍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监控失灵了。 “我觉得我但凡有点视力就不会看不见手机上那么大一个闪烁的红点。”临潜说。 江悬夜思考了一会，也郁闷了一会，道“难道我爸发现我的追踪器了不可能啊。” 临潜问“你装在哪了” 江悬夜回答道“放在他副驾驶的坐垫下面了啊，我在他的竹子凉垫下面掏了个小洞。” 临潜无语，这种地方也就江悬夜想的出来。 可是现在信号就是消失不见了，不管是不是被江潮发现了，现在他们两个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决定既然是奔着海边去的，那就先往海边赶，到了那边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到营口，临潜不禁想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传的沸沸扬扬的营口坠龙事件，虽然这件事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但是临潜相信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自此营口这座城市也就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临潜和江悬夜在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之后终于在山海广场附近找了一处公寓先落了脚。因为是夏天，又是天气晴朗的日子，海滩上游玩的人特别多。江悬夜也拉着临潜一起去沙滩上走了走。沙子有些烫脚，可是两个人也没有准备拖鞋只好赤脚走在沙滩上。临潜本是不想和他来观光的，毕竟不是来旅游，可是又想到江潮说不定也会出现在这里，便也就一起来了。 也不是周末，不知道为什么来玩的人就这么多，临潜四处张望着生怕错过江潮的身影。可能是海边湿气重，临潜又觉得背上痒，便随手抓了一下。 “你怎么了，长虱子了呀”江悬夜道。 “背上有点痒，可能是荨麻疹犯了，没事。你帮我看着点，这阳光太强了，我有点睁不开眼睛。”临潜说。这样的强光对于他来说确实不太好受，甚至稍稍感觉有点眼球疼。 远处海面上巨大的鲛人雕像屹立在水中，尽管雕刻粗糙，但依旧因为她的巨大而给人一种压迫感。临潜来过这山海广场几次，每次都尽量避开不去看那雕像。 “来这么多回海边，一次鲸鱼跃出水面都没见过，真遗憾。”江悬夜道。确实，两个人上学的时候总会趁假期来海边玩，江悬夜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看见鲸鱼在海面上跃起。可是鲸鱼一般都生活在深海里，上一次在南海见到把临潜却送回来的鲸鱼已经是奇迹了，在渤海这种内海想见到鲸鱼基本上就是不可能。 临潜笑笑，说“其实我也想看鲸鱼跃出海面。上次至少你还见到了鲸，我都没见到。” 临潜只是随口说说的，可一小会儿过后，远处的人群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这声音越来越大，临潜也跟着人群一起向远处的海面望去，海水似乎有一条竖直的波纹，几秒后，一条漂亮的灰鲸跃出水面 “卧槽卧槽临潜”江悬夜惊讶得语无伦次。 临潜“那也别想槽我。” “你看见了吗鲸鱼啊” “他可能是来找他的宗介。” “不行，临潜，你说话也太好使了，你在海里有亲戚吗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试试” 临潜倒没觉得这是自己的话显灵了。在海里有亲戚那也早都泡成水鬼了吧不过习惯了江悬夜各种无理取闹，临潜还是又说了一遍“我也行看鲸鱼。很多鲸鱼。” 江悬夜本来还想斥责他贪心，还要很多鲸鱼，没想到不等他说出口，远处的海面上竟然真的有好多条鲸鱼一跃而起，在遥远的海面上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海天胜景，沙滩上的人群也不断的发出尖叫，还有人连忙用手机拍摄视频。 江悬夜嘴张的下巴都要脱臼了，现在他算是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而临潜自己也惊讶了一会儿，随即他又说道“快回深海去吧，人类太危险。” 果然，海面上便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鲸的身影。 在外面玩了许久，天色将黑的时候两个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去了。江悬夜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休息，已经兴奋了一下午的他现在是累了，一躺下就一动不动彻底睡着了。临潜则躺在那里想着白天的事。这是他的习惯，想不通的事就慢慢想。 难道自己跟大海真的有什么羁绊临潜想不通。可是自己连亲爹的面都没见过，就算祖上真的有什么奇人异士自己也不知道。想着想着，便也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临潜突然被一声惊雷惊醒。他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这才发现白天还晴空万里，现在竟然一边打着雷一边下着暴雨。透过窗子看去外面就像是隔着一层雨幕，而连续不断的闪电更是把夜空撕开了一道道狰狞的扣子，将世界映得有如白昼。 临潜本想关了窗户拉上窗帘继续睡觉，可是一声雷声却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想起江悬夜给他看的自然灾害的视频，以及在南海火车站碰到的那几个人说的事，突然就觉得这样狂风骤雨的时候海滩上一定能发现什么，于是立刻转身试图叫醒江悬夜。 “醒醒皇上，现在外面可能有东西。”临潜拍了拍江悬夜的脸。 江悬夜却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答道“赶快睡吧，累死了，明天再” 临潜眼看叫不起来这家伙，又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只好一个人下了楼。遇见楼下值班的公寓前台，前台惊讶的问他干什么去。 “我有东西落在海滩上了，去取一下马上就回来。” 前台看着眼前这好看的年轻人，心疼道“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这种天气不正常，还是别去了。” 临潜心里想着，就是因为天气不正常我才必须得出去看看。前台见劝不住，便只好借了件雨衣给他，还叮嘱他一定不要站在海滩上，容易遭雷击。 临潜道了谢急忙赶向海滩。雨太大，砸在身上很疼。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人，路两边也没有商家，只有暴雨中的高楼和路灯，像是一座死城，完全没有了白天的生气。临潜平时是个无神论者，自然也不会害怕这些，可现在不断的闪电划过，他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孤独和恐惧。 直到走到海岸边，这种恐惧被放大到了极致。闪电的光亮点亮了整个海滩，那些白天看起来还挺有特色的立在海滩边的各种海洋生物的石雕像是被激活，从深海里爬出来在海滩上借着闪电的光开会。临潜不想看他们，真害怕他们会突然就活动起来。 风疾雨骤，临潜在这一刻的大自然中显得极其渺小，似乎随时都会被淹没。他本来想找个地方躲躲雨，可是白天营业的地方现在都锁了门，根本进不去。无奈，他只好找了一处海边巨大的礁石，蜷缩着坐在了稍微能挡些雨的一侧。 临潜抱着自己的腿，专注的看着海面，不想漏掉一丝一毫动静。 只是不知道等了多久，除了这样恶劣的天气之外临潜什么也没等到。暴雨还在下，临潜感觉自己身上的雨衣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自己早就已经湿透了，头发和衣服裤子都黏在身上。他送开抱着膝盖的手想摸摸自己身上的情况，却惊恐的发现，海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涨潮，现在已经摸过了坐在地上的自己的屁股 临潜慌忙从地上站起来，他知道涨潮可不是闹着玩的，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完全淹没掉一个人。 可是因为坐的时间太长，临潜起身的一瞬间才感觉到自己的腿和脚都是麻的，瞬间便跌倒在了海水里。他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发现水深的已经可以将自己浮起来了。而海浪还在不停的把自己向海里吞。好在临潜水性一直不错，这样的情况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就在临潜调整了姿势，准备游上岸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缠住了他的脚踝，一股巨大的力量一瞬间便将他拖进了海水里。四面的海水刹那间将他包裹，他听得见海水涌入他耳朵的声音。他拼命想要挣脱脚踝上的束缚，可那力量像是原本就来自海水里，是主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向后拖行了数米。 然后便开始下沉。海水的压力越来越明显，临潜感觉自己的胸腔就要被压爆了，也许过不了一会，自己会一股脑的把内脏全都吐出来；他的头很痛，像是被紧箍紧紧的勒着。四周的海水暗下来，也安静下来，临潜终于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不会真的要死了吧。这是他心里最后一个念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深海 “唉唉、动了动了” 临潜迷迷糊糊的恢复了意识，隐约听见旁边人说话，声音比上一次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还要清晰。他已经做好了睁开眼看见一群医生护士以及江悬夜围在自己的病床前，每个人都是一副“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的表情。 可是自己要怎么解释自己又被从海里捞上来的呢上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坠海，这一次估计大家都要以为他是想不开投海自尽了。 临潜缓缓睁开眼睛，却立即蒙住了。 此时的自己并没有躺在医院干净柔软的病床上，四周也没有太阳温暖的光；他的身下是一张宽大的石台，而光亮也是淡淡的冷光，似乎泛着点淡蓝色，不是很亮，但是足以视物。在他周围是几个留着长发的人，头发的颜色千奇百怪但都是深色。这些人都着身体，正一脸严肃活泼的看着自己。仔细看去，这些人的长相都很好看，平均颜值绝对要高出临潜见过的大多数人，而且看起来都有些东西方混血的感觉。 而在他们后面，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石头制成的高靠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官轮廓格外深邃的男人，即使不认真去瞧也会发现他的美好。这人长着一头黑色的长发，身材紧实，给人以猛兽一样的力量感，却又不显得笨拙。他就那么慵慵懒懒的坐在他的“王座”上，一只手拄在扶手上，静静的看着他。 “龙之子，当然会没事。”他说，薄唇未启，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和一串气泡。 临潜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水里啊于是像诈尸一样猛地坐了起来。这一坐起来，视野开阔了，才发现自己身边围着的都是些长着鱼尾的人。这些人的鱼尾修长，颜色和他们的头发一致；环视这里，一切都是幽深静谧的样子，除了一些海生植物，没有一点生气。而光亮则是从那石头王座上散发出来的，而且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光源。虽然听起来不可能，但是临潜根据眼前看见的这一切可以判断，要么是有人故意和他开玩笑，要么，这里是几万米的海底。 见他惊慌的坐起来，站在石台边的一个老者模样的人鱼关心道“别紧张，这里是文明的。” 这个老者长着墨绿色的头发和鱼尾，只是胡须已经有些发白了；尽管看起来年岁很大，身材却和其他那些年轻的人鱼一样是饱满紧实的。他的鱼尾似乎要比围在他身边的其他人鱼长一些，但是绝对没有远处坐着的那个长。临潜又忍不住向那尾黑色尾巴的人鱼望去他实在太好看了。 那尾黑色尾巴的人鱼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便径直游到了他的身前，而其他的人鱼则一一退让并且微微低头。等他靠近自己，临潜才看清了他的长相。那五官既有西方人的深邃，又有东方人的潇洒。在他的耳后，隐隐能看见一些与人类不同的凸起，临潜猜测那是他的鳃。在他的脸上，眉骨和颧骨的位置上还有一些肉眼可见的黑色鳞片。 他也直视着临潜，黑色的瞳孔好像是装着璀璨的银河。这是临潜这么多年从未在任何一个成年人的眼睛里看见过的光亮。 他说“你好，龙之子，我叫对不起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时间太久了，他们都叫我王。” 太久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临潜心想，难道是只要长着鱼尾的生物就都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临潜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害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呛水溺毙，于是又闭上了嘴。 黑色人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没关系，龙之子再水下也是可以正常生活的。”他就那样淡淡的望着临潜，却让临潜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感。 临潜张嘴说了人生在水下的第一句话“我在哪” 临潜看过许多穿越电视剧和小说，他知道自己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可是说出口后他又有点后悔这些神奇的水下生物之所以一直都是童话故事就是因为没有被人发现，那他就算告诉自己在哪，恐怕也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世界的最深处，布鲁赛维纳海下世界，在人类世界中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附近。”黑色人鱼说。 最深处那恐怕要比马里亚纳海沟更深吧那岂不是三四万米真的吗自己竟然没有被压爆脑袋 黑色人鱼一直盯着临潜的脸，只是临潜的脑子一直在飞速运转，根本没有注意到。直到他伸出长着薄薄的蹼和锐利的爪子抚摸他的脸，临潜这才回过神来。 “，你真美。”他说。 临潜内心os我美在人类世界我确实是很好看了，有很多人觉得我好看，可是不用说和你比，就是和其他的这些人鱼比起来，我都完败啊 “我叫临潜。”其实临潜还是很奇怪，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姓；而后他又猛地记起，上次自己落水的时候也有人这样呼唤他，难道就是 “王，请问，上次在中国南海救我的是不是您”临潜问道。 “保护你，是我的唯一信念，必要的时候，我会舍弃所有生命去救你。只是你不必对我这样客气，也不必称呼我为王，你是不同的。”他这样说着，眼神里竟然有几分贪婪和宠溺。想了想，他又说道“你就叫我灯塔吧。” 每当他说话，临潜便能看见那两颗像小豹子一样锋利洁白的獠牙，充满了占有的意味。他在石台上坐的久了，觉得不仅是身体上，心理上也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总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我能下来吗灯塔。”临潜礼貌的问着，一边扭转身体准备从上面下来，只是水下的阻力让他的动作有些吃力。 “别动。”灯塔说着，将临潜从石台上横抱了起来。他的手，或者说利爪，呈s型，生怕自己的爪子碰伤了怀里皮肤娇嫩的人类“你或许会不太适应海底的阻力，慢慢来。” 他说“阻力”，看来是有一定的力学知识的。看来这个海下的神奇物种不仅外表与人类相似，而且语言和基础物理学应该都和人类相近；反观这些石台、王座，就连文明都很有可能类似。 临潜贴在他的胸口上，能感受得到他的皮肤很滑腻，有点像海豚，而且冷冰冰的。按理说这样的深海应该是恒温的两摄氏度左右，而此时他依旧能感受得到来自灯塔身上的冰冷，应该是比两度还低，说不定是个冷血动物。临潜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抱过，就算亲密无间的江悬夜都没有，甚至有些不好意思，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 好在这一段路程并不远，灯塔将他在王座附近放下。这王座背后是一簇簇硕大的红珊瑚，就像是王座力量的具象化，直向上方延伸而去。而上方却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见来自陆地的一丝光亮。再往后则是一排以王座为中心弧形排列的高大石柱，虽有断裂，但是类似于罗马斗兽场的建筑风格依旧很壮观。 临潜确实有些不太适应水下的力，扶着王座勉强站稳，这才发现自己在陆地上还算挺拔的身高在这里简直就是雌性的高度，甚至是未成年的雌性，虽然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过雌性的人鱼。那先雄性人鱼的尾巴有一部分是弯曲着的，尽管如此，平均也都要比临潜高出半头，而灯塔则更是夸张的比他高出了整整一头还多。这样的身高，在陆地上完全是巨人了，临潜立刻在脑海里脑补出一个行走的白娘子。 不，是黑娘子。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灯塔说着，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来。与其说是项链，实际上就是一条动物皮制成的绳子，上面拴着一颗尖利的动物牙齿，看上去挺吓人，但还是多少有些寒酸。他把那项链系在临潜的脖子上。 “这是在南海要攻击你的那条鲨鱼的皮和牙齿，你带上它，就算我不在，基本也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当然，是在海下。” “是你杀了那条鲨鱼救了我”临潜惊讶的问道，他还一直以为是送他回去的那条灰鲸。虽然当时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混乱了，但依稀记得那鲨鱼光是嘴就有自己身高这么宽，很难想象灯塔是怎样杀了他的。 “嗯。”灯塔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真是神奇的物种”临潜不禁感叹道。 灯塔愣了一下，挑挑眉，道“我是神。” 临潜不仅不信，而且觉得这只是这个种族对神的一种误解罢了。尽管他不知道这个种族有没有三头六臂，能不能飞天遁地，但他始终是和父亲一样的无神论者。这个年代，火星上都有人去过了，那里有什么神明 临潜没有反驳，但灯塔好像已经看出了他的怀疑，突然伸出双臂将临潜紧紧的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说“我带你去看。” 本来临潜还不知道灯塔为何会突然抱紧自己，但下一秒的失重让他吓了一跳。灯塔身上所有的鳍全部收紧，他抱着自己就像是一颗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游去。与其说是游去，不如说是窜去，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快到让临潜在减压的头疼里迅速度过了整个黑暗的超深渊带和深渊带，终于在中层带停下来并且看到了一些亮光。 “你说过想要看鲸鱼是不是”灯塔稍微放松了一些手臂，但没有完全放开临潜。说完这话，他也不等临潜回答，便张了张嘴，发出一种短促的类似于喜鹊叫的声音。 几秒之后，从远处迅速游来七八头鲸，打头的那一条体型格外庞大；而在他们之后，则是有着二十几米长触须的战舰水母成群结队的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亮，瞬间将海底点燃成了梦幻的星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