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第1章 后宫游戏 “大噶好,我是渣渣辉,给大家介绍一款非常好玩的皇帝后宫养成游戏。” “咔”副导演一声令下。 明月辉吐了一口气,脱下自己绿色的盔甲,一把撩起自己绿色的刘海。 拍完这个宣传片,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绿了。 “月辉,干得漂亮”朋友从监视器边上跨步而来,“现场收音,效果完美。” 明月辉抱臂挑了挑眉,想想自己还挺心酸的。 一个月前,她还是在新品发布会上,把对家轰得屁都不敢放的上市公司最年轻高管。 就因为太过出挑,那舌战群儒的身姿第二天就被o到了网上,作为当代女总裁的标杆。 不知是谁,扒出了这些年她与几个对家老总互捅刀子的彪悍事迹,这下连相爱想杀c文都有了,还是n肉文那种。 明月辉气得差点没在董事会上当场掀桌,谁他妈要跟那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大爷组c啊,早几年的文都不这么重口了。 对于她的意外走红,董事会乐见其成不说,还一致决定这盘子还应该炒得更热点。 一群躺着赚钱闲得发慌的股东给她聘请了一个专业公关团队,说是要把她打造成中关村最红的带货女王,盘活一整条产品线。 正巧明月辉的直男朋友这边有一个晋江投资的游戏正在寻找女版代言人,明月辉的公关团队认为该游戏主人公的形象特别符合明月辉,便顺势拿下了这个代言。 “这个游戏还在调试阶段,作为代言人,你可以先行试玩。”直男朋友把手机递到明月辉面前,“已经把a下载到你手机上了。” 明月辉好奇地点出了它的图标,是一座巍峨皇城,“这游戏有什么亮点” 直男朋友揉了一把脸,果然是三句话忘不了挖掘产品闪光点的工作机器。 “大概是只要氪金,主角就会有人爱吧”直男朋友意有所指地望向了明月辉。 明月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旋即没脸没皮地一笑,“这亮点还真蛮大的,总好过我,花钱还遭人骗。” 直男朋友本想劝明月忘了往事里的那个人,可见她那模样,话到喉头,又生生滑了回去。 明月辉的对家,总黑明月辉,说她是一台不折不扣的工作机器。 挣最多的钱,打压最强的对手,攀爬到一般人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这样的女人,坑蒙拐骗之流一学就会,可就是学不会爱人,注定孤独终老。 可直男朋友知道,不是这样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最执着、最倔强,也最是长情。 当天夜里,喝了点小酒的明月辉点开了那个巍峨宫城的a图标。 画面一黑,水墨泼然,一个头戴通天冠,身着天子朝服,腰插玉具剑的英俊男子长身立在画面中央。 他背后,是一片云雾缭绕中的锦绣河山。 这是皇帝后宫养成游戏的主角皇帝 一个,男人。 明月辉皱了皱眉,在此之前她还以为是个女帝登基的女尊游戏呢。 毕竟自己公关团队同意接这个代言,是因为主人公的形象特别符合她自己来着。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言喻的之感,从心头蔓延开来。 然而她能做的,却只有围笑。 缓缓地,云雾中浮现出一个个窈窕婉丽的婀娜身姿,她们众星捧月一般出现在男主角身后。 直男朋友说得没错,果然是被人爱,不过是男人被女人爱。 这游戏开头的土豪金大字缓缓而出 100个可选后宫位,360个性格迥异的可攻略美人 丰富剧情,场面火爆 培养名臣、开疆扩土,三千后宫,子嗣成群,不是梦 明月辉不自觉真笑出了声,这游戏怎么跟点击就送,屠龙宝刀一个fee。 这还是晋江投资的游戏,那不是个网文网站吗原来已经朝这个方向发展业务了。 她抹了抹惺忪睡眼,点开了背景o 原来方才封面上的主人公叫做司马沅,本来是西梁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 后来西梁被灭,王朝南渡,男主被迫登基,成了东梁的开国皇帝。 游戏从小皇帝登基第一年开始,由玩家操控他余下的人生。 进入画面后,噔地一下跳出来几个选项框,决定小皇帝以后的培养走向。 千古一帝,长生不老 收集名臣,名扬后世 一统天下,征服世界 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明月辉对这些男性荷尔蒙爆棚的选项完全不感兴趣。 当眼睛滑到最下面的时候,那眸中的精光才大盛起来。 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她嘴角一勾,纵容自己的恶趣味,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明月辉摇晃着红酒杯,躺在自己意大利手工沙发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眼底金丝流苏晃动,轿子内的红绸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从这个角度,明月辉只能看见轿外的莲花纹铺地砖。 太真实了,她简直都可以描摹铺地砖上的纹路,这太他妈真实了。 她扶了扶头上沉重的金步摇,现在她梳的是用铁丝固定住的假髻,假髻上插有步摇十二,是皇太子娶妃才有的规格。 明月辉揉了揉脸,想起自己穿进来的那一刻,正在控制手机里的小皇帝,走进白月光薛贵妃的宫室。 “快雪,快雪,那毒妇已被休弃,朕要立你为后”小皇帝心怀忐忑地注视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几年的女子。 “阿沅阿沅”薛贵妃摇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小皇帝哪里肯放过她,一把拥她入怀,“从此以后,你就是朕唯一的妻了。 空气中响起薛快雪喜极而泣的声音,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红绡香软,一室旖旎,幼儿园的车门又一次焊死了。 接下来的事情,明月辉看得面红耳赤,更让她肾上腺激素激增的,是随之而来的数值变化。 薛快雪孕值4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2 好感度5 床每撞一下,好感度就随机加一下,以前小皇帝和薛贵妃睡的时候咋没有这好处呢果然是皇后之位的数值加权比较大。 经过一晚上的鏖战,她已经深谙这个游戏的精髓。 那就是投其所好,重点打击,满足美人们的所需 于是就像集邮一样,明月辉开始如法炮制地疯狂地收揽着不同的美人入宫。 有温柔似水的、有敢爱敢恨的、有捧高踩低的、也有热衷宫斗的但无论怎样,每一个都捧着她、爱着她,以她为世界的中心。 本来有一个妒妇一样的皇后,也被她打入了冷宫,在众美之中,捧了小皇帝的白月光薛贵妃上位。 对于这个皇后,明月辉记得她姓袁,出身四世三公一脉传承下来的的袁家。 本该是端庄贤淑的豪族贵女,心肠却比一般市井毒妇还要狠毒。 残害皇嗣,欺凌妃嫔,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不止如此,在床上更跟条死鱼一样,半点后宫三千的娇媚也无。 作为一个在万花丛中泛滥的渣男,更作为后宫众美的丈夫,明月辉理所应当炮灰掉了她。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迅速,前脚她刚赐了皇后三尺白绫,后脚她就穿到了这位倒霉悲催的袁皇后身上。 时间刚刚好是她和还是晋王的男主司马沅大婚当日。 此时此刻的明月辉,正上着白縠白纱杉,下揽绛碧结绫复裙,头戴步摇十二,安安静静坐在轿辇之内。 轿辇之外,排着六七十人的队伍,人人或手捧金盘,或端琉璃钵,四下亦放着数十抬嫁妆。 一群人停在宫城的甬巷内,只待吉时一到,晋王从一偏僻掖门,入宫迎亲。 亲爱的玩家粑粑,欢迎进入皇帝后宫养成游戏的真实世界。 明月辉浑身一抖,一个类似系统的声音自脑内响起。 在这里,您将会得到与手机游戏不同的,最真实的人生体验。 本次游戏的任务跟您之前所设立的一模一样,那就是“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我特么明月辉听到这里,手指一扣假髻上的铁丝,有点坐不住了。 就算这具身体罩杯再怎么对a,也是个女人吧,让她去日理万姬,路子也太野了。 玩家说笑了,主角当然还是小皇帝司马沅咯。 系统音好似听到了她心中所想。 明月辉吁了一口气,心里还想着,幸好当初没有选什么一统天下,征服世界之类反人类的目标。 还要提醒玩家大大一点,游戏开始后不能被迫中止。 眼皮不经意跳了一下。 “也就是说,只有游戏目标达成,才算游戏通关,您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中哦” ””明月辉低吼出了游戏一开始,她早就想说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坑你爹啊 明月辉一个人琢磨起了小心思,她认真分析了一遍现在自己的任务。 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说白了,就是帮男主司马沅成为“妻妾日日爱,大被同眠盖”的一代渣皇。 虽说日理万姬,子孙成群的基础,也要以小皇帝成为一代明君为条件,毕竟只有这样,乱搞才不会亡国。 但比起什么千古一帝、征服世界之流,明月辉认为,培养一个单纯的种马,比培养一个日天日地的位面之子级种马,要简单太多了 就像带火一条产品线,总比构建一整条产业链来得容易。 身为上市公司高管的她,很快构想出了一条简单快捷又非常适合懒人操作的工作计划。 那就是无为而治。 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生物往往是最容易繁衍的。 她打定了注意,要做一个贤后,不嫉不妒那种。 不仅不重蹈原身覆辙,做一个自己不能生孩子,就让后宫所有女人都不能生孩子的打胎小队长; 还要努力地刷礼物、刷珠宝、刷十全大补药,保证妹子们心情愉快、身心健康、和男主司马沅恩恩爱爱,安安心心让妹子们养胎,建她个十七八个育儿堂,生她个五世同堂出来 “哐当”轿子剧烈摇晃起来,八个轿夫猛然抬起了大轿。 明月辉的脑袋被步摇猛地一带,砸到了抱框上,砸得她眼冒金星,脑子里的宏伟蓝图也给砸个粉碎。 她好不容易撑起来,掀开了一侧的朱红锦帘。 锦帘旁一名少女恭谨地埋低了脑袋。 “怎么了”明月辉捏了捏声音,装成贵女的模样。 从这个角度,她恰好可以看到少女头上插的素馨花钗,衬得那细嫩的脖颈皎若明月。 她被那抹雪白晃花了眼,差点忘了掀帘的初衷,心里已经安排上了 这侍女水灵得倒是很适合纳入小皇帝的后宫。 “叛军入城,须得马上离宫避难,奴婢擅作决定,望殿下恕罪”少女的头埋得更低了。 乍听闻这个消息,明月辉一脸懵逼。 她当然知晓小皇帝司马沅身为东梁开国皇帝,会经历一次朝代的更迭。 但她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穿过来当天更迭啊 久久未闻晋王妃言语,少女越加慌乱,生怕自己的自作主张惹得主子不喜,双腿一曲,广袖伏地。 明月辉这么一眼望过去,便见那白练衫把少女的腰掐得越发地纤细了,她不由又想歪了 真是一棵后宫的好苗子啊。 意识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地砖颤抖、空气湿闷,一股鸣金之声渐从远方传了来,伴随着的,还有断断续续让人毛骨悚然的呼喊尖叫之声。 “啊” “救命啊”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啊” 然后是刀剑入肉,肢体被一刀一刀砍断等非常具有画面感的声音 侍女窈窕的腰身毫不掩饰地发起抖来,不止是她,连明月辉所能目及的宫人,无一不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这也太真实了,明月辉可以看清他们苍白的脸色,甚至阳光拂照下随之而颤的发丝。 游戏里,就算进行一场战争,也就是一个是否征战的选项而已。 何况她还是氪金粑粑,什么战争不能用模式下的一键扫荡顺利完胜的呢 “大家别慌,别慌叛军入城,咱们宫城里还有禁军”明月辉像安抚下属一样,安抚这些惊如脱兔的宫人们。 “禁军也反了”明月辉还没说完,一名宫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喊着打了她的脸。 “殿下,他们见人就杀,再不走,咱们都走不了了” 哭腔刚毕,数十宫人齐齐跪了下来,广袖伏地,磕头不止,“殿下,咱们走吧,咱们走吧” 明月辉的内心,被这阵仗给彻底震慑了,仿佛他们真的把自己的命系在了她一个人的决策上。 呼喊声、逃难声、刀剑入肉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明月辉神经旋即一紧,右手一个横拍,拍在窗沿上,“你们快起来” 她不了解情况,下意识瞄了眼那匍匐在地的婢女,遂扶着窗边,引着头,轻唤道,“快起身吧,你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本宫从未怪罪过你。” “就按你方才的意思行吧。”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少女惊异地仰起了脑袋,一双刚哭过油亮亮的倔强眼睛对视向明月辉的双眼,瞬间意会了什么,手背一抹泪,重重点了一下头。 少女随即干练转身,指挥轿夫起轿,宫人随之影从。 明月辉放下了锦帘,看着帘外点点余光,莲花纹铺地砖渐渐变成了方块形的甬路,长长的甬路,两旁静谧的影子倾斜下来,鸣金声渐渐衰落下来,四周仅剩下宫人们急急的步履。 她从未这般身临其境地感受过,这比之前只为舒爽的手机游戏,要真实太多太多了。 手心拽满了汗,明月辉闭上眼睛,企图回忆起游戏里关于小皇帝登基前,也就是这一段历史的资料记载。 她记得西梁后期,皇族衰落,世家当权,苛捐重税,民不聊生。 西梁的最后一任皇帝,云帝,是个女人。 属于皇后篡位。 当时士族林立,皇后所在的莫家并不能强大到压制所有世家豪族。 云帝当政后期,为了迫使四世三公的袁家就范,强质了袁家嫡女袁曲入宫,赐婚于不受宠的晋王司马沅。 企图把袁家绑到一条船上。 然而就算如此,王朝早已从骨子里烂了。 此时瑜州州牧周满揭竿而起、传檄天下 ,天下人云集而影从,叛军很快攻入了都城洛阳。 攻入洛阳的这天,刚好是袁曲嫁与司马沅的日子。 这注定是一个阴谋与权力交织,不受任何人祝福的婚礼 “咔嗒”明月辉的思绪被一个声响打断,队伍停了下来。 轿辇边的少女敲了敲窗沿。 明月辉掀帘,少女恭谨而又迅速地凑上来,垂首轻道,“殿下,掖门到了。” 这是一个极为偏僻的侧门,为了方便晋王迎亲,便撤去了这里的禁军。 “这里有个守门人。”少女道。 “怎么,他不愿开门”明月辉以为遇到了阻碍。 “不不不,他受过殿下恩惠,愿意替殿下开门,只求拜别,送殿下一程。” 明月辉点了点头,只见一头戴角巾半旧宫服的老人家蹒跚向前,他并没靠近轿辇,而是远远朝明月辉的方向,眼神坚定地遥遥跪拜。 她亦向他点头示意,随后轿夫启程,她的余光里,老人依旧久久叩首。 日头有些大,巨大的宫墙遮蔽住了白日里的青光,她逐渐看不见了老人努力匍匐着的背脊。 “哗”一抔鲜血飞溅而来,呈斩刀状染红了朱红宫门的玄铜辅首,同时,也映在了明月辉琥珀色的瞳孔里。 “啊啊啊”明月辉从未见过那样热而鲜的血,她脑袋一轰,手指扣紧窗沿,发出短促的尖叫。 “殿下别害怕,非是叛军,是那守门宫人自尽了。”少女误会明月辉以为叛军追来了,轻描淡写地抚过明月辉的手安慰道。 “死死了他他为什么”明月辉的嘴唇,止不住哆嗦起来。 “若叛军知晓他放走了陛下,下场会更加凄惨,不如此时保全一个忠义。” 明月辉咬唇。 忠义这里的忠义抵得上一条人命么。 “他叫什么名字”明月辉追问,起码也要记住一个名字。 少女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一个小小的宫人,不曾在宫廷里留下姓名。” 心头像用银匙狠狠挖了一勺,扯得生疼。 连一个不曾留下姓名的守门宫人都肯为原身牺牲掉性命,袁皇后,真的是游戏里那个险恶若市井毒妇的女人吗 然而当时的明月辉只觉这个皇后可恶至极,等到剧情点一到,便毫不留情地赐死了她,就像删除一堆无用的数据一样。 直到轿辇从这一偏僻掖门离开宫城,少女不得不放下锦帘,以免宫外平民窥见王妃天颜,明月辉还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热血渐冷的玄铜辅首。 从她穿到这个游戏里,不及小小半日,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的,真他娘的不一样了 明月辉知道,她再也不认为,这只是一个任她渣来渣去的游戏了。 不知轿辇走了多久,所有人都躲到了一个陋巷中,时不时有一二逃难贫民的呼喊。 陋巷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是谁”平地里,一名宫人喝止。 “”那人不知说了什么。 “放肆,望晋王殿下恕罪”为首的侍卫认出了来人,朝阻拦的宫人怒斥,转而双膝跪地,向来人稽首跪拜。 “是晋王殿下” “是晋王殿下” 马蹄声渐进,此起彼伏的稽首声越来越近。 辇边,少女谢天谢地地庆幸,“殿下,殿下晋王来了,晋王来了,晋王来救我们了” 言罢,她也跪了下来。 明月辉吁了一口气,男主司马沅来了,他们安全了 游戏里,袁皇后可是跟着小皇帝安安稳稳登基了的,现下小皇帝还是晋王,明月辉相信,就算是年轻的渣皇,性格也是没有太大变化的。 就算他再渣,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想到这里,明月辉素手一牵,轻轻挑开摇着金色流苏的朱红轿帘一角。 那人的玄色朝服停在了她的眼帘里,伴随着那年轻而灼热的呼吸。 今日,是两人大婚的日子啊。 城破国灭,洛阳覆亡,想不到司马沅还能穿越万军、不顾生死地前来。 想到这里,明月辉有点老泪纵横了。 儿子,玩家粑粑爱你 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上移,就见那人的手猝然扣上了轿辇旁另外一只小手。 明月辉“” “子轩,这一场山河倾覆,定是为成全我俩不为世人所容的爱情。”小渣男有点公鸭嗓,还正在换声,深情款款对他牵着的小侍卫道。 他说了一句,很累很累地喘气,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只手更加坚定不移地握着另一个人的手一双粗糙,却骨节瘦小的手。 “跟我走吧,天涯海角,还怕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吗”小渣男充满希望地展望。 “嗯。”小侍卫答道,他的声音好似奇怪,如同拉坏的风箱般沙哑低沉。 两个人就好像在展望社会主义伟大的明天一般,共同朝阳光处扬起了头 明月辉“” 从头至尾,明月辉都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侍卫。 就是这样一个小侍卫,居然有正无穷大的魅力,拐走了本应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男主。 包括明月辉在内,所有人都蒙了。 眼前的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两人翻身上了白马,马蹄由慢到快狂奔起来,消失在陋巷尽头。 山河的倾落颠覆了洛阳,却成全了这对身不由己之人的旷世之恋。 “等等”儿子,你爹还在这里啊 明月辉一把掀开珠帘,南金翠玉,明珠星列,一张灿若星河的容颜恍然出世。 她满眼绝望地望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 她到底是穿了个假游戏,还是系统嫌弃她氪的金不够多 游戏里那个雄才大略的一代渣皇,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丢下结发妻子与破碎山河,带着一个娘里娘气小侍卫跑路的断袖小皇子呢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一定是的 不过她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因为叛军快搜到这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儿媳1号 遭天杀的男主司马沅跑路了,丢下了明月辉跟一群无头苍蝇般的宫人。 宫门已不能再入,身后又有叛军环伺。 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明月辉能怎么办,城破国灭,她总不能带着一大群宫人跟她以死殉节吧 不,她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于是她当机立断下令宫人们丢掉贵重缁物 ,火烧了轿辇箱奁,每人只拿一些没有宫廷标志的珠宝。 “真的可以自己拿吗”一些宫人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跟着本宫,本宫自不会亏待你们。”见不少宫人眼中泛过贪婪的光,她好心提醒道,“这些奇珍,一件足以养活你们一辈子,自取自用便好。” 叛军捉捕皇宫之人,这些害人的玩意儿带多了只有死。 饶是如此,宫人们还是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你怎么不多拿点”见身旁的侍女只拿了几件轻便首饰,明月辉抱臂,懒懒地问。 “凉灯是殿下的陪嫁宫女,以后要一辈子跟着殿下的,现下只取足够殿下用的便好。”侍女忙垂下头,鬓发上的素馨花钗微微抖动。 这个叫凉灯的,倒是个不慕富贵的姑娘。明月辉心想。 要换做是她,肯定没这么高洁的。 虽然她现在表现得非常视金钱为粪土,可那是因为这些游戏里的代币确实在现实中没软用,毕竟她银行里还存着四舍五入两个亿呢。 稳定了军心的明月辉,随后带领宫人们潜入了一方世家府宅,准备抢一些宫外人穿的衣物与食物。 结果他们还没动手,那府宅里的下人就一刀一个狗主人,给那家人来了个灭门套餐。 “苍天已死,满月当空” “苍天已死,满月当空” 这座府宅内,家奴们杀了世家主人,纠集在一起,举起武器高声呼喊。 屋内堆成小山一般的尸体,每具尸体都被砍下了头。 因为这里的生死轮回里有说,若是人死无全尸,会不得轮回。 血流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明月辉脚下,她忍住了呕吐的冲动,轻声问身旁的侍女,“这些人疯了吗” “听说叛军头目周满,一路从北边攻来,每到一个地方就废除那里的佃租赋税,鼓动百姓与奴隶加入叛军。”侍女悄悄道。 ”这些年云帝陛下大肆修建寺庙,世家豪族掌权,赋税沉重,民不聊生,好多百姓都沦为了奴隶僮客。” 很多时候叛军还没到,整个城就因奴隶的群起反抗而陷落。所以不到两个月,西梁北部十四州,全部易主。 好厉害的病毒式传销,完全抓准了对应用户的诉求。明月辉暗暗感叹。 紧接着,她以手横刀,利落下划。 身后的侍卫与宫人蜂拥而出,擒获了才经历过一场血战,早已精疲力竭的一众奴隶。 “一群狗士族,狼狈为奸,不得好死”为首的家奴被绑成了粽子状,中二病犯了似的,朝明月辉呲牙咧嘴地狂吠,“满月军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会死,全部都会死” “好怕怕哦。”明月辉朝他翻了个白眼,也就看她是个柔弱贵女才这么横。 一名姓林的侍卫一脚踢翻那名家奴,提刀向前,“殿下,这些人怎么处理” 明月辉以绣帕捂住鼻子,抵挡血腥味,“全部绑到柴房,这个最捞的”,素手一指方才朝她咆哮的家奴, “安排。” 奴隶杀主是死罪,他们敢动手,就绝对和叛军有关,“拷问出结果,说不定咱们就能出城。” 一听到“出城”两个字,一众被司马沅抛弃的宫人们,眼睛都在发绿光。 其实走到抢人这一步,大家都是不愿意的。 毕竟都是宫里出来的文明人。 也索性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奴隶,宫人们避免了杀人这一步。 捡现成的装备就成了。 男性宫人们一个个搬敌囚去了,宫女们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换衣服、找干粮去。”明月辉扶着脑袋,潇洒转身,“还有,查查这家人的底细,到时候,咱们扮作府上叛变的家奴。” “是。”一众俯首听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一把扯了压得自己头疼的金步摇。 “凉灯,跟上。” 小宫女凉灯连忙上前提起明月辉曳地的裙裾。 绛碧结绫复裙太过繁复冗长,方才一路上还有两个宫女帮忙拖着她的裙裾跑路,导致她活脱脱像个唱大戏,和众人画风严重不符。 现下第一件事,明月辉想把这画风给修正过来。 两人先后进了一女子闺房。 不过一炷香时间,明月辉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都顺畅了。 广袖白练衫,胸间丹绣裆,明月辉对着铜镜掐了掐腰,感觉自己比凉灯还要细。 明明袁皇后也很符合渣男后宫的标准,只可惜小渣男居然是个不爱好管鲍之交的断袖。 等等,不对明月辉回忆起了当时司马沅牵起的那双手粗糙,却不失骨节瘦小的手。 别说是特意选拔出来的侍卫,连一个普通男人都不可能长出一双这般瘦弱不堪的手。 “殿下”背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明月辉抖了抖眉毛。 “殿下不要动。”凉灯素手飞快地拆着假髻,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把假髻里的铁丝勾得满头都是。 “哦”明月辉只好努力正了身子,静静瞧着铜镜上的盘长纹琉璃边。 金色碎玉透过窗棂照在铜镜上,铜镜里的自己糊糊的,她能隐隐约约看出原身眉眼间的隽秀,湛若冰玉,蔼然春稳,是副不折不扣的好相貌。 “凉灯,今早王爷带走的那侍卫,你认识吗”明月辉不动神色地旁敲侧击。 说到这儿,头皮蓦然一紧,猛地一股力,扯得明月辉牙都疼得打颤。 身后原本温顺的少女,这一刹那,用了差点把她后颈皮掀翻的力。 “哎哟喂,你轻点。”明月辉疼得下意识抱着脑袋往前躲。 凉灯怔然脱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下一刻,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将脑袋磕得砰砰响,“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求殿下责罚” “等等,怎么说到那侍卫,你会如此激动,那人到底是谁”明月辉伸手,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 刚才那应激性的反应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那侍卫绝对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假扮的而在皇宫里与小渣男司马沅相依为命的女人只有一个 她 她就是 “别别揉”凉灯乍然一声,再次打断了明月辉的思路。 又特么怎么了明月辉定然看着侍女,她简直怀疑这个女人是小渣男留下来的内应了。 凉灯抬起头来,小脸上犹挂着泪珠,流露出一股惊异未定的惶恐。 明月辉“嗯” “方方才情急之下,发现发现”凉灯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明月辉柔夷轻竖,示意她说下去。 凉灯眼珠轻转,似在组织语言,过了半响才郑重道,“方才情急之下,忽然摸到殿下后脑勺,有有凸起的金属异物。” 明月辉“什么意思” 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吧,显然这人是喜欢把天聊死的那种。 明月辉低下头来,灼灼目光打量这个叫凉灯的宫女。 但见那姑娘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眼神分明怯懦慌张,却要强自镇定坚持。 对于凉灯的说法,明月辉分明不信的,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只认为对方因隐瞒着什么,而生硬地转着话题。可她就是要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到底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风浪来。 于是她故意摆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试探着令其起身,“那你到来看看,本宫脑后到底有个什么东西” 为表明自己的信任,明月辉令凉灯重新为她挽起了头发。 凉灯的手再一次触及明月辉后脑之时,明月辉心中是有些许余惊的。 毕竟这姑娘的力气可是大得很呢。 然而那温柔又麻利的触感袭来,很快又打消了她的惊惶。 “怎么了”感到凉灯手指重复在一个位置多次摁下,明月辉不由发出疑惑。 “殿下,您没有感觉出什么么”凉灯问道。 明月辉闻言,静下心来,只觉凉灯所按的地方生出一股让人十分不愉悦的疼痛,并且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三根。”凉灯轻道。 “嗯”明月辉疼得只想她把手推开。 “您的后脑,确实被插入了三根金针。”一股笃定的语气。 明月辉“” “其中有两根年代久远,已于血肉融为一体,剩下一根应是不久前才种下的,尚可拔除。”凉灯似怕明月辉发怒,摸完之后,双腿一曲,又跪了下来。 明月辉揎开凉灯的手,她不过是试上这小宫女一试 但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啊,不要随便解锁奇怪的剧情好吗她就想好好当个皇后,帮司马沅的后宫保保胎而已,完全不想走什么奇奇怪怪的隐藏剧情。 虽然她知道这游戏的隐藏剧情确实有点多。 明月辉瞥向少女,她是不会医术的,可识人能力不弱。 她不怕对方临时做手脚来炸她,因为方才凉灯的行为历程无比流畅,而说谎的人,总会露出破绽。 明月辉有点相信,对方是真的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借此来转移话题的了。 “金针入脑,一般会怎样”明月辉试探问。 凉灯匍匐在地,一字一句答,“金针封顶,如果不为致人死地,则是想要封锁那人的记忆。” 明月辉挑了挑眉,这看来是走到了袁皇后的专属路线上了。 游戏里差不多有五十个拥有专属路线的剧情妃子,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属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只是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她很讨厌袁皇后,完全不想走她的路线,所以对她的了解着实不多。 明月辉转念,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说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一个普通的宫女,怎会知晓这些,怎会有如此高妙的医术”三千青丝洒落,明月辉猛然转头,斜睨跪在地上的少女。 一秒一秒时间缓慢地推移 碎玉一般的阳光一点点撒在少女的背脊上,她微微颤抖,似耗尽了平生的勇气。 或许如若不是这般天地倾覆、山河未平,她永远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罪女,罪女原是前太医院院判陈鹤之女,陈凉真。” “父亲因哀帝之死获罪,族中男丁斩首,女子充奴。” 乍听到这个名字,明月辉猛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个名叫凉灯的侍女模样长得这么好,她就说这游戏怎么可能会把这么好的一副长相给一个龙套。 陈凉真,以后渣男司马沅宫里的陈妃。 一个足以与白月光薛贵妃抗衡的女人,也是渣男最宠爱的后妃之一,同样这是这具身子袁皇后的 一生之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陈妃故事 想到司马沅与陈凉真,明月辉身经百战的老脸微微红了。 因为她的脑子里,忽然间蹦出很多少儿不宜的东西。 两个人的渊源,说起来要纠结到上一辈。 也就是那个皇后篡位的云帝。 一般老婆篡了老公的位,不是皇后业务能力太强,就是皇帝太捞。 云皇后的能力强不强,明月辉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云皇后的老公梁哀帝,一定很捞。 这个皇帝不仅捞,还是个非常怕老婆的傻子。 有一天傻子梁哀帝临幸了一个宫女,一夜云雨,珠胎暗结。 因畏惧强势的云皇后陷害,有孕的宫女在显怀时便勒紧了肚子,快要临产时甚至东躲西藏,终于在制衣局的一个仓库里悄悄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司马沅。 司马沅从小就被宫女藏在仓库里,避免与任何人接触,由于宫女母亲来看他的时间也少,导致他一度连话都不会说,活像一只生长在暗处的小老鼠一般。 然而孩子毕竟不是老鼠,仓库里藏大活人的事到底还是被捅了出来。 云皇后知晓后,派自己的心腹,太医院院判陈鹤给宫女灌了毒。 宫女死的时候,司马沅已经是个五岁的孩子了,他知晓是谁杀了自己母亲。 司马沅创立东梁后,有一日,寻访民间时带回了陈鹤之女陈凉真。 早古霸总小说有个套路,男女主有家仇,男主就把女主包养起来,用卖力睡她和给她钱,这种出钱又出力的方式来“羞辱”她。 司马沅对付陈凉真也用这一套。 不但封了妃,每次还把人家翻过来酿酿酱酱,翻过去酱酱酿酿,力图一定要累坏她。 第二天男主精神矍铄地上朝去了,陈凉真一直睡到了半下午,最后满身草莓地洗了个羞涩的澡。 每次过后,还要赐一大堆珠宝与贡品,美其名曰,对陈凉真的精神进行“刺激”与“羞辱”。 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明月辉其实非常想有个人这么出钱又出力地来“羞辱”她,特别是在她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不想上班的时候。 男方不但长得帅,活还好,比叫鸭好使。 可以说是血赚了。 当然,她这种不要脸的思维不能套用在甘于一贫如洗、不畏强权的陈凉真身上,要是真把陈凉真换成她,司马沅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说起来陈凉真,她和袁皇后的关系更是很值得一品。 司马沅从民间带回陈凉真之时,袁皇后就表现得很不开心,说话夹枪带棒不说,还少有地当着司马沅的面便拂袖而走。 以前的妃子,她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端庄贤淑,对陈凉真,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相较于处处忍让的倔强白莲陈凉真,司马沅更不喜欢主动找茬的袁皇后了。 直至后来袁皇后的倒台,也与陈凉真关系匪浅。 在用身体报复了她很久以后,陈凉真有孕了。 废话,密度这么大的啪,没有孕明月辉才要怀疑小渣男的能力。 平日里习惯于借力打力的袁皇后,这一次破天荒急于求成地动用暗桩给陈凉真下药,结果露出马脚,之前的所作所为也被一并踢爆。 明月辉永远记得司马沅如何一把揽过陈凉真,紧张又愧疚地抱着她的模样。 手指还仿佛有些惧怕,又无比坚定地轻抚她的肚子,“凉真,凉真,我来了,你不会受到伤害了。” 随后一脚将袁皇后踹得老远,怒叱道,“将这个妒妇拖下去,大梁没有这样的皇后” 当时明月辉还拍手称快来着,比起袁皇后的阴郁恐怖,她当然热衷于看小皇帝和陈妃的虐恋情深。 可她忘不了袁皇后最后那个怨毒的眼神,绝望的、憎恨的、难过的,那样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此时的明月辉惊醒过来,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现在陈凉真还是原身的侍女,为什么南渡之后,一个流落民间,一个登极凤位。 又为什么两人再相见时,又相互装作不认识。 而且袁皇后对陈凉真的敌意,是那样显而易见 在南渡之间,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袁皇后对陈凉真恨入了骨髓 明月辉忽然感到毛骨悚然,房间里的空气蓦地有些冷了。 “殿下,这针到底要不要拔”陈凉真面怀关心地抬起头来,细碎的光洒在她的鼻梁与脸颊上,袅袅春日,素馨花开。 好一朵素馨花,真乃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香。 此时的明月辉看到这张脸,再也燃不起渣男般的欣赏。 她不知道,这样的纯真面孔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另一张脸。 她只知晓,多年以后的袁皇后再看见这张脸时,是那样的恨海滔天。 “不还是不要了吧”拔个软子,万一拔了就凉了怎么办 明月辉直起身子,顿了顿,找了个理由,“现下任何事都没及早逃出洛阳重要。”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进来。”明月辉像找到救星一般,一理衣襟。 “殿下”林侍卫单膝跪下。 “那人交代了”明月辉居高临下地挑了挑眉,不动神色地离陈凉真远了一点。 林侍卫从怀里献宝似的摸出一张脏兮兮布块,看样子是从家仆衣服上割下来的,“殿下且看这上面的图案。” 明月辉伸过脖子,只见布块上用炭笔画了一个十分不圆的圆形,圆形里打了一把大大的叉。 “这是什么”明月辉不禁皱眉。 禁止停车的标志 “此乃满月军的信物”林侍卫道,“在叛军攻陷北方各州之前,此信物便在民间流传,早有细作潜伏各州之中,鼓动奴隶僮客反叛,等到叛军攻来,这个州大部分土地,早已被叛变的奴隶僮客控制。” 明月辉恍然,怪不得北方十四州沦陷之快,原来还很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要在肩上画有这个标志,过城的盘查会比普通百姓要松得多。”林侍卫继续道。 “打听好现在哪里可以出城了吗”明月辉赶紧问。 林侍卫重重点头,“现下只有城南青阳门允许出入,城中百姓大多已背负身家赶往此处。” “城门会在黄昏时关闭,殿下,咱们要赶快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清河王 西梁帝都洛阳,城开十二门,通衢二十四条,为西梁最为繁华之都城。 同样,也是百姓最多的城市。 就跟北京一样,这地段一好人就多;人一多,早上坐地铁,基本每一条线都会给人一种绝无仅有的极致感受。 明月辉没想到,在这里,她居然又把这种亲切的感觉重新回味了一遍。 一日之内,几乎整个洛阳城逃难的人,都涌到了城东南的青阳门。 城门口有三条道,中间为御道,两边为平民百姓的走道。 御道两旁筑土墙,高四尺,供公卿百官出入,百姓是不能随意在上面行走的。 明月辉随着人群拥挤,眼巴巴地望着那条人少得可怜的御道,偶有出城的公卿世家,拖家带口行走其上。 一箱一箱的辎重用牛车拉着前行,就连最下等的奴婢也着的是昂贵云锦。 而在明月辉所在的民道,大约三分之一都是破衣褴褛的流民,人们仓皇地向前推攘着,一时间孩子的哭喊,妇人的哀嚎,官兵鞭子的抽打声,不绝于耳。 随着人群涌动的同时,明月辉满眼复杂地望着御道上的贵人们。 她的眼前,浮现起了小皇帝刚刚登基,每每于太极殿上朝之时,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窘迫场景。 御座下黑压压一片士族门阀,他们埋着脑袋,广袖掩面,一副躬身崇敬的模样。 然而明月辉却知道,在这垂下的面目中,有多少扬起了嘲讽的嘴角。 他们是推着小皇帝上位的人,也理所当然认为,小皇帝一辈子都应该是他们的傀儡。 “陛下,后宫凋零,该选妃了。” “陛下,水患之事,您还是少插手为妙。” “陛下,三省官吏人选,臣已代为拟定。” 从前朝到后宫,从官员选拔到小皇帝今夜到底睡谁,他们无一鸡婆地插上一脚。 而且在游戏初期,只要稍不注意忤逆到这些世家门阀的意思,就很容易走上各种稀奇古怪的bad endg。 被暗杀、被下毒、被逼宫、被硬生生拖下皇位,然后世家再找一个更听话的傀儡继续操纵朝廷。 她这个玩家粑粑自是憋屈到不行,恨不得立马将这些王朝的蛀虫一锅端了,却也不得不步步惊心地小心逢迎,偷偷摸摸地积蓄力量。 如今这些士族门阀的穷奢极欲,全是建立在百姓沉重的赋役之上。 这一个王朝一倒,他们只会作壁上观、妥协求和,去寻找下一个可以依附的对象,继续汲取,这天下人的鲜血。 满月军打的旗号,是肃清霍乱朝纲的云帝与云帝背后的外戚莫家。 对于把持整个王朝真正命脉的世家豪族,也就是百姓真正痛恨的这些人,他们是不敢动的。 甚至那些被他们鼓动反叛的乱民,杀的也只是一些乡绅小吏、豪族旁支,并不能让这些百年士族伤筋动骨。 “等等,你转过头来”盘查的士兵抬戟,喝止前方女子。 明月辉回过神来,见士兵喝止之人,乃是跟随自己的一个宫女。 那小宫女跟随他们一道,扮作被灭门府宅的下人,此时布衣荆钗,按理说不会太过出挑。 除非她脸上的青灰没有抹匀。 明月辉是让每一个宫女都抹上青灰,以遮盖她们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娇艳的容颜。 由于时间太过匆忙,她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帮忙检查。总有女孩子因为爱美而不愿涂抹又脏又呛鼻的青灰。 人群因为士兵的阻拦而停止移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小宫女身上。 小宫女浑身颤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雨过南楼,珠泪摇动。 少女本就爱美,少少的青灰被泪水冲刷,兰质容颜显山露水。 “哟” 守门叛军中发出了下流的嘘声,看惯了下层粗鄙的女子,何曾见过这般宫廷里柔弱的兰草。 “啊”小宫女发出害怕的惊呼,只见方才那士兵将她一把揽过,毫不顾忌地将手伸进了衣襟里。 那士兵的脏手胡乱地揉捏小宫女的胸脯,少女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挣扎。 “啪”一个巴掌,扇到了少女脸上。 “臭娘们,别不识好歹”一旁的士兵参与进来,压住了小宫女手脚。 民道上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却从未有过此刻的安静,绝大多数人看也不敢看,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 “捞种”明月辉握紧了拳头,她的另一只手被陈凉真死死拉住。 陈凉真一张丽颜被浓重的煤灰盖住,她弓着身子不停小声地劝诫明月辉,“殿下,殿下,别冲动。” 仿佛一只怂得要命的老狗,用身体阻挡愤怒得要一秒就要去搏命的公鸡。 鸡哥,鸡哥,算了。 “这事儿不能算。”明月辉头脑瓮地一热。 她心底门清此刻不能冲动,七十余号宫人的性命正掌握在她的手上,可她可她不是尊贵的氪金粑粑吗 为什么遇到这种事,她竟然跟这群懦夫一般,忍气吞声,毫无办法。 玩游戏不就是为了爽吗,可她现在一点也不爽啊 眼前一片雪白,那群禽兽一般的叛军撕毁了小宫女的裙裾,白生生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少女的嘴里被塞了一块腥臭无比的内衬,以防她咬舌自尽。 她的脸颊混是泪痕,眼里铺满了一眼望不到底的绝望。 “啊啊啊啊啊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似乎是一人跌倒了,一人带倒了下一个人,人浪起伏跌宕,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嗙” 那准备当众行禽兽事的士兵被人群狠狠撞了个趔趄,他狠狠往回望了一眼,只好扫兴地一把拽起小宫女手腕,毫不留情地将她拖行到稍远之处躲避。 场面逐渐维持不住了,到处是百姓惊惶的呼喊。 “你们干什么,还要不要命了”守门的士兵慌张起来,刷地一下抽出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打起来。 明月辉死死拉住陈凉真的手,以防她被人群冲走,又别过眼,不敢看陈凉真那双惊惶又难以置信的眼睛。 方才的那骚动,其实是明月辉弄的。 她故意运力推了陈凉真一把,令不曾防备的陈凉真硬生生碰倒了下一个人,从而引起骚乱。 法不责众,也只有这样,那个小宫女才有一线生机。 这事事先她没跟陈凉真说,若是说了,这怂得一笔的少女也不会遂了她的愿。 “嗖”一根带刺的铁鞭挥了过来。 明月辉瞥了眼陈凉真,心想一报还一报吧,身体一弓,将之拉到了自己怀里,硬着头皮为她挡了这一鞭子。 铁鞭直直打在明月辉背脊之上,霎时单薄的白练衫上漓满了鲜血。 鞭子带刺,勾出一块块细碎的皮肉。 真疼啊明月辉弓着背咬牙,额头冷汗淋漓。 之于明月辉,只是公平地还了方才推陈凉真的那一掌,可是陈凉真不一样,她满眼惊诧地仰头,只见那珠串一般的鲜血从女人漂亮的脖颈上滴落,直直滴到了她的额头上,滚烫地滑落。 那一瞬间,满耳的哀嚎之声都化为了乌有,陈凉真只是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女人。 可明月辉完全没察觉到侍女的异样,她只觉得难受。真惨呀,孩子的哀嚎,女人的求饶,男人的痛哭。 有一瞬间,明月辉想,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当时一心只想救那小宫女,却不想连着这么多人无辜受难。 落日残血,明月辉额前细碎的发遮住了日光,她仿佛看见下一鞭子落了下来。 就在那一刻“咔” 一横刀入肉的声音刺穿了她的耳膜。 一弧滚烫的热血,飞溅过来,铺面浇了明月辉一脸。 夕阳被染成了朱紫色,她浸了血的琥珀眼珠里,倒映着一个持鞭而立的无头尸体。 被剜下头的创口如此光滑,那人的手还惯性挥舞,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斩下头颅的尖刀,横立于一匹头戴铠甲的白色战马前。 明月辉扬起脑袋,在光晕的最亮处,见那骑在马上的人一身流银铠,霜寒十四州。 “周满入关之时,曾与吾约法三章。” “杀人、伤人、盗窃者,杀无赦,鸡犬菜茹,秋毫无犯”骑马立于光芒中,恍若天人的男子开口。 其声朗朗,如玉石相击,响彻青空。 御道旁列满了训练有素的军队,玄色军旗高高扬起。 人群只是呆愣了一刻,很快,他们认出了来人。 “玄色朱雀纹的标志,是朱雀旗,是清河王,是清河王” “清河王和他的南羽军来啦,咱们有救啦,咱们安全啦” “拜见清河王,小民拜见清河王” 四周此起彼伏,是百姓们喜极而泣的声音。 人们纷纷跪倒,如同参拜天神一般,参拜他们乱世里唯一的依仗。 她晕晕乎乎的,她盯着那人粼粼的明光铠,利落的金繁冠,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晓得那人戴了一覆盖大半张脸的白玉面具。 他的身后,透过深深的甬道,洛阳城外,青槐掩映,绿树成荫。 广袖被人狠狠揪了两下,明月辉垂下脑袋,是陈凉真提醒自己跪拜下来。 她一屈膝,天旋地转,克制不住地晕了过去。 梦,梦里她控制小皇帝,愉快地浪荡在后宫。 御花园的地标处,亮起了一个小小的红灯笼,那是表明此处有剧情的提示标志。 明月辉苍蝇搓手,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这是她最期待的一个环节御花园撕逼 日出东山,桃李花发,皇帝司马沅的后宫总是温暖如春。 两面临水的廊桥之上,两位丽人狭路相逢。 一位是鬓插九花、瑶光动人的陆贵妃,她因家族乃扶持司马沅上位,备受宠爱,一时间后宫无人敢撄其锋。 而另外一人,服装制式相较于陆贵妃更高一筹,却眉目憔悴,衣着简朴,手里握着一卷竹简。 “啧啧啧,臣妾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袁皇后啊。”陆贵妃被宫女搀扶着,妖妖娆娆从袁皇后身旁路过。 陆贵妃自顾自看了一眼指甲,“也不知道某些人脸皮怎么这么厚,难道忘了渡江之时,是怎样被人千人骑万人枕的吗啧啧,失了清白之身的人还敢舔着脸回宫。” 袁皇后身躯一震,手指抠紧了竹简,她强撑着身子,与那正在盛宠之中的陆贵妃错身而过。 “一晚上一升米,哎呀,皇后娘娘逃命之时不忘带着那群狗奴才,想不到那群忘恩负义的奴才还会反咬一口,用娘娘的身子来换取粮食。”擦身而过的瞬间,陆贵妃凑上去,轻笑着说着最恶毒的语言。 “只可惜他们这么费尽心力地渡江,倒头来,还是被娘娘灭了口呀。” 那一刻,一向随和沉静的袁皇后眼中,迸发出最激烈的怨恨,她恨不得如同最粗鲁的市井妇人一般,揪起陆贵妃的衣襟。 “谁谁告诉你的”颤抖的话语,滔天的恨意。 陆贵妃欣赏着此时此刻袁皇后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愤怒表情,“还能有谁呢,当然是陛下的心头肉,陈、凉、真咯。” 明月辉记起来了,这是游戏里,为数不多的袁皇后御花园专属剧情。 可能是后宫女人太多,再加上她实在不喜袁皇后,导致竟然忽略掉了这般重要的信息。 此时的她总算是明白了袁皇后的心情。 当初的袁皇后跟明月辉一样,在被司马沅抛弃之后,还是不离不弃地带领宫人们南渡逃难。 然而,落难之时,人性恶的一面总会被毫无保留地放大。 直至一群人山穷水尽,恶奴竟如中山之狼,反咬袁皇后一口,用她的身体来换取赖以活命的粮食。 袁皇后是该恨的,那种投之以琼瑶,不能报之以琼琚的恨。 不知为何,一股闷人心脾的暗恨袅然而生,堵得她心肝疼痛。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轮子转啊转,老牛拉着车,一路过了洛水浮桥,朝南边行走。 明月辉的眼皮被晨光刺得微疼,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陈凉真一脸担忧的丽颜。 一张沾了水的锦帕,覆在她的额头上。 “殿下,你醒啦”陈凉真讶然出声,嘴角开心地向上牵,“谢天谢地,昏睡了一天一夜,您终于醒了。” 明月辉一惊,她想起了梦里的故事,不动声色地撑起身子,略略往后挪移开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英雄陨落 “现在是什么状况”明月辉微微抱着膝盖,牛车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对于现在的明月辉来说,陈凉真从名字到整个人本身,都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咱们还在司州地界,在前往长安的路上。”陈凉真跪坐在毛垫上,手托着一个冯斑丝隐囊,殷勤地道,“殿下靠着这个,舒服些。” 明月辉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固然眼前少女对她来说非常可怕,然而她听到了一个比陈凉真还要可怕的词语 长安。 她深深记得叛军首领周满的boss卡上看到的一句话 梁成化九年,周宋元帝周满,攻取长安,吴王司马翎誓死抵抗。元帝大恨,破城后,取吴王及一众西梁遗老首级,烹而食之。 其实当时逃出洛阳的皇族遗孤还是有很多的,一部分西逃了,一部分南逃了,一部分干脆投奔北魏与西凉了。 到最后,只有向东南渡江的司马沅等寥寥几个宗王活了下来。 其他的,全都被那丧心病狂的周满跟抓鸡仔一样抓到,然后烹了、蒸了、煮了、烤了、x了 明月辉当时看到的时候,还笑嘻嘻说,周满真是为开拓这时代的烹饪事业尽心尽力。 而如今,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也即将成为周氏食材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明月辉一阵恶寒。 她明月辉就是死,饿死、被刀砍死、掉下是悬崖摔死,也不要被降级成食材,被烹死 “殿下可是凉了”陈凉真见明月辉打了个哆嗦,瘦弱的肩膀被车窗外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 她连忙将隐囊放到明月辉腿边,再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张小毯子,双手撑开,盖到明月辉身上。 羊毛毯柔软而暖和,缓和了明月辉的情绪。 也让她没有一醒来这么明显地排斥陈凉真了。 “谁教你们去长安的”她扯了扯毛毯,试图让它覆盖的面积更广一点。 她得问清楚,这个送命题到底是谁出的。 “是清河王殿下,殿下说吴王翎带着亲卫先行前往了长安,吴王勇毅慈仁,定会收留我们的。”陈凉真双手交叉,摆出一个极为少女的姿势。 说到清河王的时候,小姑娘两只眼睛熠然发光。 清河王 明月辉想起了那个黄昏下光晕中的骑着白马宛若天神的男子,他的模样看不清楚,那凛然气场与万人朝拜的场景却令她难以忘怀。 看样子这个人在百姓甚至宫人心目中都地位身高。 随即,她又不由地皱眉,可游戏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呀。 就算这人以后被叛军首领周满当了食材,看他现在的声望,也不该在游戏里连个姓名都不配有吧。 “凉真可知,清河王之前在朝堂的地位何如”明月辉问道。 陈凉真可不是普通的无知宫女。 这位以后小皇帝司马沅的心头肉不仅擅长在后宫扮猪吃老虎,还是多次为司马沅出谋划策,对付前朝老东西们的小智囊。 乍听到这个问题,陈凉真转头盯了眼窗外的雨帘,斟酌了语气。 “清河王虽是大梁战神,挑北魏,拒西凉,身负太尉、大将军之职,然异姓王始终是异姓王,云帝陛下一直一直忌惮于他” 她一边说,一边偷瞄明月辉的脸色。 她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了,主子不治她个妄议朝堂,也得治她个离间皇族之罪。 “现在风雨飘摇,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明月辉朝她微微弯起嘴唇,原身长相本属柔和,如此一来,越加如沐春风。 此举,打消了陈凉真的顾虑,她渐渐敢说起来了。 从她的话语中,明月辉了解到,这个清河王原名沈南风,是西梁百年才出一个的将才,挑北魏,拒西凉,保疆土,战无不胜,受百姓爱戴。 西梁王朝在哀帝之时已风雨飘摇,可以说全靠沈南风一根长戟、一纸军令,为它的苟延残喘续命。 沈南风也得到了一个异姓之人可以得到的最高殊荣,获封太尉、大将军,将天下兵马归于麾下,赐异姓王,都督扬、徐、兖、青等八州,除了加封九锡以外,权力达到了顶峰。 如今的叛军首领周满本是北魏赫赫有名的大将,生性狡诈,谋略惊人,也在清河王手上丝毫占不到便宜。 后来周满携十二州归降西梁,西梁云帝正愁找不到一个人来分沈南风的权,立马给了给予其不下于沈南风的优待,令其风头一时无俩。 从此沈南风周满二人分挑而立,堪称西梁双雄。 说到这里,陈凉真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明月辉装摸做样地挑了挑无辜的眉毛,略作关心地问她。 “殿下,凉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陈凉真抬眸看向明月辉。 明月辉把身体包得更紧了,褐色羊毛毯下,她那样瘦小,瘦得想让人保护。 陈凉真眼底闪出不忍,捏住拳头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凉真仔细想了想,清河王威震西梁,声名实力远在周满之上。” “那么有清河王坐镇的北域,怎会由得周满起兵作乱周满控制住了洛阳城,清河王又怎么能随意进出” “之前没有想到,只觉得怪异。这一路上,凉真越琢磨,越觉得心惊。”陈凉真抚上自己的心房,她想到了那种可能性,可她不敢说。 “你想说,周满与清河王相互勾结,促成了谋变之事”明月辉直视陈凉真。 只一眼,陈凉真双腿一并,就着坐台磕起头来,“殿下恕罪,奴婢妄议了,奴婢妄议了” 明月辉头都有点大了,这都跪了第几次了,这小皇帝的心头肉以后可是会把袁皇后狠狠摆一道的劲敌呀。 现在“劲敌”这般胆小如鼠的怂样,以后收拾起来也很没有挑战性的。 “好了好了,起来吧。”明月辉将皓腕从毯子里抽出,“本宫说了,大厦将倾,又有什么敢说不敢说的。” 陈凉真匍匐着的肩膀抖了抖,一点一点坍塌下来,呜咽出了声。 ”本宫又没怪你,你怎么又哭了”明月辉可不是小皇帝,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奴婢是想到”陈凉真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奴婢是想到,以前跟宫里的小姐妹待在一块的时候,总喜欢谈论清河王,他保家卫国、平定山河,是我们的英雄啊。” “后来好姐妹反目了,奴婢还在想,英雄总不会变吧。可我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没想到有一天清河王竟然参与这场霍乱天下的谋逆,他将矛头对准的,可是他曾经保卫过的家国啊。 她抬起头来,大眼泪汪汪的,“殿下,您说,利益二字,当真如此重要么” 原来是偶像破灭了吗 古今中外的少女,谁年轻时候没氪过几个渣男偶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明月辉顺着杆子爬,故意诱导陈凉真。 利益 她才不相信陈凉真口中的清河王沈南风会因为利益与周满勾结呢。 按照陈凉真的说法,清河王沈南风已经誉满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根本不需要再获取什么利益。 就算他想窃那最上面的位置,自己起兵便是,何必再借周满的名义。 何况游戏里,最后建立周宋的,也只得周满一人,根本没有一个叫做沈南风的功臣。 小皇帝这边,他的存在不仅消弭于人们口端,连史书上的记载也一并抹去了,就好像没这个人一般。 该是有多恨一个人,才连他的存在也抹去啊。 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了清河王沈南风,正在干一件两边讨不了好,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蠢事。 她的心里,又显现出那个影子。 夕阳的光晕里,沥沥的风里,那个骑着白马,看不清面貌的男人。 这个人,真的会为了讨那点根本不存在的利益,与周满相互勾结,令自己成为千古罪人的同时,去陷他曾保卫的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吗 是的,明月辉倾向于,他并没有参与这场谋逆,而是因着某些原因,他不想再为西梁司马家卖命了,对周满的叛变采取了不管不顾的默许态度。 陈凉真到底还是太年轻,她不懂得世界上除了利益驱动之外,人类还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情感,驱动着他们做些匪夷所思的事。 明月辉有个经纪人朋友,她少年时识得了真心相爱的初恋,为他辍学打工供其读书,为他泥海翻涌拼命创业,为他拼酒拼业绩到落胎流产。 然而,那个初恋最终苟合了她经纪公司的年轻艺人,夺走了她的公司,并将之抛弃。 经纪人东山再起,什么气都能受,什么苦都能吃,看着跟没事人一样。 一旦遇到了关于狗男女的事,她就是吃再大的亏,做再看似不合理的买卖,也要把狗男女所有的生意、资源、人脉通通抢走。 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 明月辉不清楚,清河王到底是被怎样的理由驱动,才令他默许了周满的叛变,眼看这满目山河崩塌,黎民百姓流离失所。 只是她知道,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不过如今,明月辉在明知陈凉真的推断有误的情况下,以势导势、顺水推舟,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凉真,你有没有想过,清河王教咱们去长安,其实是别有用心”明月辉道。 然后她眼看着那起伏的肩膀陡然停住。 心底悄然一笑,明月辉搓了搓发凉的手,继续道,“你想想,清河王教我们去长安。长安据淆函之险,现在又被吴王司马翎占据,这位王爷可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 “乍看很安全对不对” 陈凉真耳朵动了一下,然重重点了一个头。 “可越是这样,就越被叛军首领周满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明月辉的声音压了下来。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长安一日不取,周满寝食难安”一字一句,她说得又缓慢又笃定。 “所以你说说,咱们这些投奔吴王翎的皇家之人,会落到什么下场” 轻则不留全尸,重则烹之煮之。 陈凉真整个人如堕冰窟,她一点一点抬起头来,淡雅稚嫩的小脸上满脸惊恐与挣扎,“清河王,清河王,怎么会害我们至此” 他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啊,他为何会去教信仰他的人民白白送死 瞧着陈凉真信仰崩溃的模样,明月辉心底有些软了。 如果不是她知道结局,最后据守长安的吴王翎会全线溃败。其实按照现下的形势来说,奔走长安确实是一条不失为正确的明路。 站在清河王的角度来看,他并不知道周满最后会称帝,也不知道所有的抵抗都是螳臂当车。 他也确实是为了放百姓一条生路才指了这条西行之路。 然而,明知这条是死路的明月辉,却也不得不颠倒黑白,算计利用。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林中偶有飞鸟,前边的宫人兴奋地呼喊,“殿下殿下,下一个村庄离咱们不远了。” 明月辉掀开帘子,蓦然看到不远处的重重炊烟。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明月辉心中想,要想一个办法,既能令众人放弃西行的计划,又能摆脱这些宫人,避免袁皇后曾经的命运。 她其实大可以一个人逃掉,送这群宫人去死。只是如今宫人们还没有害过她,她不能因为一个可能性就葬送掉他们的性命。 明月辉揉了揉脸。 这不是个皇帝养成游戏么,怎么被她玩成绝地求生 “你与林侍卫相熟对吗” 明月辉回过头问道。 身旁的陈凉真尚且还挂着泪珠,一副恹恹地模样。 听闻明月辉的话,她点了点头。 “凉真,为今之计,咱们必须改道。”明月辉伸出手,搭在陈凉真略有老茧的小手上,“然人心浮动,宫不一定会理解。” “本宫,需要林侍卫臂之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顺利出逃 “林侍卫,具体情况,凉灯可有与你说清楚。”明月辉屏退了左右,邀请林侍卫入了牛车。 “是。”林侍卫单膝跪下,利落抱拳。 “那你现在的态度是”明月辉端坐,低头问道。 “林殊乃大梁宫城之卫尉,本应担起责任,誓死护佑王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言,明月辉无声地笑了。 “掉头东行” “咱们为什么要东行,东行不就回洛阳了吗” “清河王嘱咐咱们去长安,长安一定是安全的” “吴王殿下在那里呢,如果吴王殿下都不能庇佑咱们,谁还能庇佑” 牛车外,爆发了不大不小的骚乱。 大家本来在这一处水源休整状态,陈凉真出来公布了这个决定后,周围的宫人都围了过来。 这个来自明月辉的命令,引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质疑。 平日里服帖的宫人们,在这个险象重生的环境里,面对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命令,也有了自己的顾虑。 特别是在洛阳倾覆过后,他们开始一点点地意识到皇权的崩塌。 平日里他们只能仰其鼻息的主子,在这样一个乱世,似乎紧紧只是比他们还要柔弱的普通人而已。 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狠神情,走上前去,想要去揪起瘦弱的陈凉真。 正是此时,一匹枣马奔行而来。 “殿下”林侍卫勒马,骏马扬蹄,止住了宫人脚步。 “那边什么情况”明月辉掀开帘子,露出半张莹白下巴。 雨后的山茶花湿艳艳的,兀自有一团婉转的冷香,流连于这爿青灰色的天空。 宫人们只看到那细若葱管的手指,被朱红的锦帘衬着,若显阳殿内那只圈养着的骄傲的小黄莺,丽质天然、娇嫩易碎。 “殿下英明,前方果真有巡逻的叛军。”林侍卫抱拳,锐利的眼扫过在场唯唯诺诺的宫人们。 “臣向人打听,据说安平王妃一行已被抓获了。” 满堂哗然。 安平王他们是知道,跟晋王司马沅一样,是傻子哀帝为数不多的儿子之一。 被皇后篡位的云帝深深忌惮,不准许其返回封地,长年累月地被扣押在洛阳城中。 “现在安平王妃如何了”帘子一掀,那张容颜若湖上烟雨,动人心魄。 “王妃被带走,其余宫人就地斩杀”林侍卫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方才还愤懑不堪的宫人们,全都噤声了。 现下怎么办 前路有叛军,后面临近洛阳,更是危机重重。 几乎所有人,数十双眼睛,全部下意识望向了牛车之上的贵女。 晋王妃是他们的主人,他们的庇护,此时他们又开始习惯性仰仗于她了。 明月辉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神情,心知他们已经上钩了,便以一种不失稳重的口吻问道,“既逃过了青阳门的盘查,安平王妃是如何被抓的” “他们随行队伍过大,一路铺张浪费,又没有世家的家徽,经过一个村庄之时,被当地百姓扣留,偷报消息给了叛军。”林侍卫按照约定好的话语答道。 这一套说词当然是编的,但如若继续往西,他们最后的结局却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听完这个消息过后,宫人们相互对视,他们很快抓住了安平王妃一行落难的关键。 这也与他们自己息息相关。 与安平王妃同样,这边晋王妃同行的队伍也太过庞大了。这样数量庞大的奴隶,除了皇族只有世家才会圈养得起。 再加之他们也没有世家家徽,只要不傻,叛军就一定能够认出他们皇家的身份。 青灰色的天空逐渐转为青黛色,凉飕飕的风又吹了起来,郁红的山茶花瓣飘落在车辕上,所有人都如此安静。 明月辉的嘴角莞起了一个虚弱娴静的微笑,那种明知结果,又不得不面对与承认的无奈。 她环视了一圈,“诸位是跟着本宫一起出宫的,本宫曾于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护得诸位安稳。” “为今,怕是办不到了。”嘴角苦涩蔓延。 “殿下”一个小宫女捂着嘴哭了出来,是那个明月辉救过的少女。 陆陆续续有几个小宫女发出了呜咽之声,明月辉借着还未黑完的天光,一一记住了她们的面孔。 “为今之计,咱们分开而行,各自成群,伪装成士农工商、贫民百姓,隐藏在人群之中。”意思就是说大家各逃各的,最不容易被发现。 为了加重砝码,鼓励他们独立,明月辉继续道,“从现在起,你们不再为奴,而是自由身。” 紧接着,她听到了几乎所有人喉头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 自由身 他们不敢相信,他们大多数都是奴生子,世代为奴,早已从血脉里就忘了自由的滋味。 “本宫的嫁妆,之前大家每人均拿了几件。这些东西拿到下一个城里找人融了,或者找个隐秘点的卖家,均够你们买几十亩田产、几间商铺,添置家产、安家落户。” 明月辉的声音润润的,是锦城三月的春雨,酥到了宫人们原本干涸的心田里,种下期待与向往的种子。 脱去奴籍,只在梦中才会偶有奢求的愿望。 这样的诱惑,对于世代为奴的他们,简直太大了,没有人拒绝得了。 没有人。 “若是你们最后还当本宫是主子,便听本宫一言,朝东南方向走。行至扬州吴地,那里鱼米之乡,水草肥美,又有长江之险,远避战乱,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临别之言,如此珍重,明月辉真心想他们把她的话当真。 之后,林侍卫带着几名手下,替有意愿的宫人结成对子,以免他们势单力孤,在逃亡路上遭人欺负。 有几个小宫女执意要跟着明月辉,明月辉只要让林侍卫帮忙照看,一路跟着上路。 一通安排下来,还是有十之又三的人选择继续西行。 明月辉想,若是没有她这个主子,那么他们被人认出宫人身份的概率会小很多吧。 到最后是劫是缘,是生是死,也只有看他们自己了。 这条路,她只能陪他们到这里。 还有一些人想要南下,有几个说想去看看北方的广阔草原,其余不到半数的人,则听从明月辉,选择了东行。 一群人分别之时,明月辉躲进了牛车里,车外依依话别声。 她听见两个小宫女在说着悄悄话,好小好小声,她掀开一点点车窗帘,圆月如洗,干净明丽,寒鸦栖在枝头一声声叫唤。 久久的,月上的流云聚了还散,就像那两个小宫女,还是分开了,不舍又决绝地此生分离。 也罢了,明月辉拢了帘子,她都帮离职员工找好了后路了,还能怎么样 在这乱世活下去,还不是还不是要各凭本事。 最终包括陈凉真在内的几个小宫女,由林侍卫与其他五名属下护送着,与明月辉一道,踏上了东行之路。 明月辉是趁众人进入驿站,酒足饭饱戒心下降之时,半夜翻窗出逃的。 偏门出早已停好了一辆无人的马车,这是她今日初到驿站之时,塞足了钱,吩咐他人代办的。 要留下的信笺也被压在了她房间桌上的镇纸下,洋莲紫色的洒金花笺,秀气字迹洋洋洒洒 说是自己得了消息,去找晋王司马沅,出嫁从夫,夫亡妇也不会独活。希望林殊林侍卫能尽忠职守,将其余女眷顺利带往吴中建业。 若是那时她还活着,唯盼复见。 明月辉自己都要被自己的文笔感动哭了,这比当年她第一次跳槽,写给原公司的辞职信还要来得真情实感。 不,她才不是为了两倍工资才跳槽,而是为了理想、信念,和不拖累原公司。 寒风寒夜,月明星稀。 明月辉搓了搓手,正准备爬上马车 “殿下” 一个破空之声,清清澈澈,又饱含了被抛弃的委屈。 明月辉第二条腿还没迈上去,噗通一声,直接被吓得摔在了车辕上。 她战战兢兢回过头,发现陈凉真站在房檐下,怀里抱了个小包裹,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 妈耶,明月辉走过最凶残的路,一定是系统的套路。 她这么千躲万避,还不是为了不跟陈凉真同行。 其他谁发现她还好,可偏偏就却是这祖宗。 “殿下您要去哪里,您背上的伤还没好,凉真跟你一块去”陈凉真抬轿,刚要往前行一步。 “闭嘴”明月辉低声喝止她,一双眼神,露出不符合相貌的算计与阴冷。 陈凉真被明月辉的神情吓住了,她迷惑不解地看向明月辉,轻咬嘴唇,虽是委屈得紧,仍旧听话地一言不发。 “你现在立马回房,明日休得泄露本宫行踪。”眼前的女孩小兔子一般,听话、可怜又乖软,明月辉丝毫没有心软。 她清楚地明白,此时自己心软,就是给原身以后的遭遇埋下祸根。 “你最好给本宫老实一点,否则”一双利眼锐利似刀。 否则什么她也编不下去了,反正凶就对了。 眼看了陈凉真抱着自己的小包裹,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嘴唇咬出了血,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刷刷地流,明月辉明白自己成功了。 她止住下心中的不忍,翻身上车,鞭子一挥,马儿哒哒地走起来。 四周低矮的瓦墙由慢渐快地掠过,她的心里沉重后又复轻松。 她终于甩开了所有人。 朔朔的风扑面而来,润着雨后的湿气,干净又清冽,混合着青草的味道。 明月辉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却发现旁边的位置空空的。 没有陈凉真,没有林侍卫,也没有嬉嬉闹闹的小宫女们,更没有忠心耿耿的宫人了 她的心里蓦地好似失掉了一块,空落落的,挺难受的。 人啊,就是有这种劣根性,一旦习惯了什么东西,猝然失去过后,总会难以割舍。 想到这里,她扯动缰绳,催促马儿再快一点。 初晨的曦光撕开了寒夜的一条缝隙,明月辉将马车停在河边。 一夜奔波,她需要稍作休整。 她下了车,忽闻身后细碎的响动,心中警铃大响。 遂悄然从腰间拔出准备好的匕首,准备好出其不意。然而就在她猛然回头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微醺的天光洒落在重重的密林上,照出一方一方的光晕。 方块状的光晕洒在明月辉眼前的少女身上,勾勒出少女清隽的眉眼,她的额头上贴着濡湿的头发,整个身子因剧烈运动急速地喘息抖动着。 少女缩着身子,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胸前的小包裹,就像抱着自己的命一样。 她站在那里不敢动,害怕眼前的人凶她,怪罪她。 明月辉看着她,她也怯生生地看着明月辉。 她的身体被夜露与汗水打得湿透了,脚下的布鞋走得不看成履,浸透了血,泡得濡湿。 很显然,这个名叫陈凉真的少女跟着明月辉的车,跑了一个晚上。 千转百回间,明月辉有好多话想说。 最终,化为了一句极低极低的唾骂,也不知是在嘲讽她自己,还是抱怨这套路她八百遍的游戏系统 “沃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谢如卿 洛阳,西梁皇宫。 火光冲天中,禁军步步逼近,宫人们鼠窜而逃。 一个身穿平凡宫装的女人,提着裙裾,赤着脚,发了疯一般逆流而上,朝火光中心的显阳宫飞奔而去。 她的左右宫侍本牺牲了性命与她偷龙转凤,盼她逃出宫城,以期东山再起。 莫唤云。 云帝,大梁唯一的女帝,却在最关键的一刻不顾一切地跑回了皇宫。 耀然火海,倾颓宫殿,无数宫人哭喊着、奔逃着。 她们压根没有认出,这个披头赤面,满脸泪痕往火光里面冲的女人,是以往那个高高在上、残暴不仁的帝王。 显阳宫就在眼前了这是西梁皇后所居住的宫殿。 浓烟遍布,莫唤云闷头闯了进去。 “啾啾,啾啾”小黄莺动人的歌唱着,纵然殿外已人间地狱,殿内祥和依旧。 仿佛那个人的世界,从来都远在红尘孤老之外。 紧接着,她瞄见了那个人的衣角,黄昏色的深衣,她嘴唇发干得紧,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目光一点点往上移。 玉殿之上,男人修长地立于金丝鸟架旁,嘴角微掀,笑容若莲花的轻绽。 那一刻,她的天地都亮了。 就像让她下一秒立马引颈就戮,也甘之如饴。 莫唤云知道,男人是看不到她的,一条锦帛,覆盖住了他那双清绝眉眼。 即便如此,她还是局促难安,就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对自己苦苦苛求的心上人一般。 云帝不年轻了,三十好几的年龄,因常年保养,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 胸脯饱满、腰肢纤细、纤秾合度,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可与眼前比她小了快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她还是自卑的。 别人从来不曾知晓,她为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付出了多少,只为能与那个人看起来多般配一点。 也只为了那个人能看一眼,哪怕只看她一眼。 可惜,他宁愿毒瞎了自己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也不要再看到她。 “如卿。”她握紧了拳头,亦步亦趋地走上前去,“周满带兵攻过来了,我带你逃吧。” 男人仿佛没听到一般,手指微动,抚摸着指头向他歪过小脑袋的小黄莺。 莫唤云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急速地奔了过去,企图去拉住那男人,此时若他还不能放下成见,他们都逃不出去。 “哐当”就在她上前的那一刻,潜藏在宫殿两侧的叛军鱼贯而出,一根铁戟重重将莫唤云刺倒。 “狗皇帝,抓到狗皇帝了” “周将军说得没错,狗皇帝果然最在意她男人。” “哈哈哈哈哈,真是恶心,听说她把哀帝杀了,就是想给这个男人腾位置呢。结果人家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宁愿弄瞎自己的眼睛” “这祸国殃民的男祸水,听说他年轻时候,还能与清河王齐名呢,现在委身于狗皇帝,连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叛军的话语盘桓头顶,莫唤云血红了眼睛,不顾铁戟穿透了她手掌的疼痛,狠狠朝说谢如卿坏话的士兵腿部咬去。 “啊”这声音不是叛军发出的,而是莫唤云。 叛军在她得逞之前,几根长矛分别插入了她的四肢,将她定在地上。 血窟窿咕隆咕隆地流着鲜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叛军本来就拿瞎眼男人当诱饵,诱捕了云帝之后,自然也给男人铐上了沉重恶臭的枷锁。 “别伤害这只黄莺,就这样带着它和我一起上路吧。”男人泠然的声音,犹如淙淙流水。 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坦然。 它跟我一样,早已遗忘了飞翔的本能。 “如卿如卿你要去哪里”云帝莫唤云见叛军押解着男人往外走,惊惶而绝望地喊着这个名字。 可惜男人头也不回。 “他要去哪里,告诉朕,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莫唤云怒视叛军,依稀帝王气势。 一个最为叛逆的士兵一脚踩向她的手指,“你男人呀,他跟我们说,就算是死,也绝不跟你死一块呢” 莫唤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最大程度地转过头,死死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一点点,消失在了火光中。 情亦不可近,恨亦不可及。 很多很多年前。 “谢谢如卿”在一次游猎中,她堕了马,滚到悬崖下面。 天色渐暗,山中狼嚎,她竟吓得抹泪。 “啧,想不到皇后殿下也有这一面。”少年都尉身骑白马,从天而降。 他伸出了手,好看的嘴角咧起,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像一抹骄傲的朝阳,“来,手给我,拉你上去。” 莫唤云抬头看着他,在一轮硕大的明月下,他的眼睛里,盛着十三个州的烽火。 淙淙流水,一双水泡遍布的秀脚,上面擦伤、磨伤、跌伤的水泡与伤口不计其数,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了。 明月辉抱臂,眼睛就直愣愣盯着那双脚,气得磨牙。 这丫绝对是故意的。 她就不信自己驾车的时候这丫就不能在后面嚎一声,非要追着马车跑了一个晚上,到最后,哆哆嗦嗦来到她面前来骗取同情心,装、可、怜 可是还能怎么办 明月辉瞥见那双不成片履的绣鞋叹了一口气,白生生的绣鞋都被血泡成了绛红色,瞧着都难受。 “跟着林侍卫,他一样会把你送到扬州。”明月辉没好气地哼唧了一声。 陈凉真蜷起身子,戳了戳脚上的水泡,眼睛望着那潺潺的流水,“不一样。” 明月辉“怎么不一样了” 陈凉真低着小脑袋“” 明月辉不耐,三两步走过去,心情不爽到了极点,“问你话呢,怎么不一样了” 她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就是想摆脱陈凉真,避免袁皇后本来的命运。 到头来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不说,这个烦还是甩不掉。 “不一样啊”陈凉真猛地转过头来,那双眼睛,像盛了一掬河汉水,亮澄澄的,“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变,大家都变得快不认识了。” “只有殿下没有变,只有殿下凉真才可以相信了啊”她本来还有点激动,说到最后的时候,委委屈屈地,偃了声音。 也只有殿下,才愿意为了凉真挡鞭子,也只有殿下,才在意凉真的性命。这句话陈凉真没有说,是藏在她心底的秘密。 明月辉别过头去,她见不得这种哭哭啼啼的婆娘,她更觉得陈凉真的言语很可笑。 明明她明月辉才是最自私自利的那一个。 “那就跟着吧。” 半响,明月辉冒出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如果此刻抛下了陈凉真,失去行走能力的少女根本不能在野外存活。 明月辉告诫自己,不是她心软,只是听见那哭声烦。 树影漏下的光辉洒在了明月辉年轻而婉丽的容颜上,她扶了扶额头,望见那天光云影。 她想,如果陈凉真这一次敢像原游戏那样,对她来一套八连骗,她保准第一个把这小丫头片子送去仙山卖豆干。 如若陈凉真当真乖乖巧巧不出事,那那就当给她的亲儿子男主积德吧。 明月辉不知道,此时陈凉真正小小心心地、悄悄地回过头注视着她。 天光散射在她的周围,树影婆娑里,她浅石青的长裙熠熠生辉。 周围鹿鸣呦呦,飞鸟乍惊,那一个浅石青的幽影,就这样映在了陈凉真心里。 “殿下殿下,您好厉害,居然认得路呢。”陈凉真的小脑袋从马车上支出来,笑嘻嘻对明月辉撒娇。 “哼”明月辉轻嗤了一声。 这里跟华国地图差不多,明月辉父亲以前是国家地质队的,耳濡目染之下,她练就了一身认路贼强打死不会错的本领。 其实这本领在大多数时候起到的都是反作用。 比如非常不利于交男朋友。 这就跟她从小就独立开瓶盖一个道理。 直男们都喜欢陈凉真这样的,力气小、不认路,还喜欢撒娇的纯真小女生。 “殿下,您看这天”陈凉真打断了她的思路,担忧地抬起了脑袋。 明月辉这才发觉,方才还晴空万里,如今已几朵浓重的乌云已飘了过来。 为怕一路流民的骚扰,明月辉特意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 这条路沿着颍水,怕是直到颍川中途的阳城才会有歇脚的地方了。 “若是打雷,咱们不能在树林下走,得去找一块空旷的地域。”明月辉一挥鞭子。 天色若泼墨,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便暗沉得可怕。 “滴答滴答滴答”米粒大的雨点倾落下来,雨势渐渐扩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明月辉摸了摸枣色马驹的脑袋,“乖乖,这个天真是苦了你了,先忍忍。” 树林的边缘容易落雷,她们还得往前继续走。 “嗷” 猛地,一阵破空的长啸传来。 那声音,震得人毛骨悚然。 “哪来的狗在叫”明月辉故意安慰自己。 “殿下是狼,是狼嗥啊”陈凉真老实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明月辉想勒住马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树林已走到尽头,树荫纷纷褪去,露出野草蔓蔓的旷野。 视野尽头,一棵枯枝屹立于茫茫的草野之中。 枯枝下系了一匹醒目的白色骏马,骏马身畔不远,明月辉隐隐可见一个人影。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那人硬生生跪在万千水草之间,仰望无情苍天,发出令天地黯淡的怒号。 一声气凌九霄,一声惊动风云。 原来不是狼,是个比孤狼还要可怕的男人。 “殿下,这人”陈凉真浑身都在发抖,这声音威压太过,令人心生恐惧,“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明月辉皱了皱眉,痛苦没看出来,唱大戏倒是看出来了。 此人一看不是疯子,就是狂人,着实太过危险了。 “咱们绕道吧,还是别打扰了。”明月辉悄悄说。 下一刻,她被陈凉真无助地拉住了衣袖。 “他倒了。”少女嗫嚅。 果真,那男人嚎完一嗓子,直楞楞就倒了下去。 “咱们要不去看看吧” 衣袖又被可怜巴巴地拉了一拉,明月辉盯住那只袖子,心中哀嚎,这妹子的同情心也太盛了吧 两人驱车缓缓靠近,在看到那男人身上铠甲的那一刻,陈凉真瑟缩地钻回了马车厢里。 明月辉心里也明白了,这可能是个满月军,看这铠甲的制式,甚至是个不小的将领。 “算了吧,殿下”陈凉真怯懦地摇了摇头。 她还是很识时务的,善良是建立在不伤害自己与他人的基础上。 “咕呜”被系在枯枝旁的白马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它俊美的毛发被淋得贴紧了肌肤,甩一甩尾巴,铜铃大眼失落地望着明月辉。 这马是通人性的,明月辉突然想到,怕是它看出了她俩要弃他主人而去。 “当初是你拉我来的,多多少少算条命,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明月辉故意得有点大声,果然,那匹马眼底的光,一下子就点亮了。 她心里有些触动,于是跳下马车,走近了男人。 “这位壮士,你还好吧”她蹲了下来,想要查看身前男人的状况。 一阵惊雷轰然。 “啊”陈凉真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她看到了,只在顷刻之间,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了明月辉纤细的腰肢。 雨太大了,明月辉几乎感受不到锐利刀锋带来的疼痛,同样也看不清男人泥水交杂下的面目。 “壮士,我只是想救你,非是有害人的举动。”她害怕雨声盖过她的声音,遂提了声气,朗朗道。 她听见那人沉重的呼吸声。 “若是我有心害你,那你记住我的脸,就算是以后化了鬼,找我算账也不迟” 惊雷闪过,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男人甚至能看见她雪白如玉的脖颈上细细的经络,她瘦弱不堪的身躯,她悠长的下颚线条,她灰翅般扑闪的睫毛。 这样一个名门贵女,明明怕到要命,却在此时此刻,有着搏命交涉的勇毅。 一声低沉而自嘲的哂笑,匕首猝然跌落,随之而去的,是男人那坚持在心头的一口气。 在男人兵败如山倒般倒下去的那一刻,明月辉同样也瞥见了男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跟她在此见到的所有人都不同的迥异。 其一深灰,另一浅碧。 古人云,双瞳异色,视为不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暗动杀机 “殿下,您背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可以”陈凉真惊呼,连忙拐着脚下车,想要扑上去帮忙。 明月辉好不容易才将那男人给驼上了背,眼看又一个大包袱给跳了下来,她赶紧一扶枯枝,错身而过。 “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赶紧去把那白马给套上轭。”陈凉真扑了个空,同时明月辉松了一口气。 雨水顺着她的鬓发珠串似趟下,瘦弱女子跟熟虾一般弓着身子,一手拽住背上男人的甲片,使他不至于掉下,一边吃力地往前挪步。 “这男人这么重,咱们那匹小枣马可拉不动。”明月辉喘着气嘱咐。 陈凉真赶紧点了点头,忍着脚痛一瘸一拐地走到白马前,给那匹颇有灵性的白马解了绳索。 就这样,一人拐着受伤的脚套马,一人使了吃奶的力气抗男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男人和马给收拾好。 风雨如晦,一阵又一阵的电闪雷鸣。 两匹马往前走了两里,终于发现了一座简陋的破庙。 破庙里也不知拜着什么菩萨,斑驳塑像被金色的旧披帛遮住,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庙内铺满了干草,想必是常有林中猎人才此暂住。 明月辉好不容易把人搬到了庙内,放到实现铺好的干草上,又嘱咐随之而来的陈凉真,“你在这儿守着他,我来去将火石与棉被取来。” 不久前经过城镇的时候,她们便购了一路上换洗的衣衫棉被,又屯了足够的干粮防身。 此时她浑身都湿透了,布料黏着皮肤,黏腻瘙痒得难受。 加之脖子到背上的伤口有些感染,疼得有些厉害了。 她先是把马车停到了有庇荫的庭院里,安抚了两匹马驹,才钻进车厢找了干净衣服与棉被。 待明月辉打好了火石,点起灯笼归来之时,发现庙殿之内气氛怪怪的。 小声的、惊恐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抽泣声一点点钻进了她的耳膜。 明月辉赶紧提灯向前,发现殿内两个影子几乎叠在了一起。 还轮不到她产生什么诡异的琦思,眼前的场景就足以令她惊骇当场 男人伸出手,掐住了陈凉真脖颈,不知捏住了哪根骨骼,掐得陈凉真脸泛青紫,眼睛乱瞪,凭借本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余光所及处,离陈凉真痉挛的手很近的距离,男人原本那把封好的匕首,开了鞘。 明月辉瞬间在脑海里勾画出了此前发生的事,陈凉真这麻烦婆娘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敢去摸那煞神身上的匕首。 匕首刚出鞘还没拔出来,就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壮士,手下留命”明月辉心里暗叹了口气,将那灯笼的提杆紧紧握了握,“看在咱们救您一命,与这孩子还小的份上,饶她一命。” 刀一样的目光射过来,强烈的威压。 明月辉浑身不自觉一抖,只觉得黏腻的衣衫,更加的濡湿冰冷。 “壮士,她年纪小不懂事,我带她向您赔礼了。”她说着,两腿一并,跪在了蓬松的干草之间。 身旁陈凉真呜咽得更厉害了,眼神斜过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似乎也忘记了疼痛。 “啪嗒啪嗒”方才快要被掐死了,陈凉真都没哭,此时看到明月辉为她跪了下来,一滴滴眼泪却不要钱地落在了草堆里。 男子手一松,将陈凉真一把甩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少女歪在草堆里,止不住地咳嗽。 “让她滚”灯笼盈盈找到的地方,男人轮廓坚毅分明,灰色的瞳仁若不灭之火,射出狼一样危险的光彩。 “凉真,你先出去。”明月辉捏紧了提杆给陈凉真递了个眼神,身子悄无声息地递上前,遮掩住了陈凉真瘦小的身躯。 陈凉真连滚带爬地出了去,灯火明灭,大殿上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呼吸声。 一个谨小慎微,害怕稍一不慎,惹到煞神。 一个鼻音浓浓,呼吸滞重,逐渐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明月辉本待在原地不敢乱动,渐渐听到那紊乱的呼吸,又感到身旁的躯体一点一点热了起来,蒸腾起一股灼热之气。 明月辉别过眼,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那点异常。 “哈哈哈”粗重的呼吸,时刻提醒着她,身旁男人此时所在经历的痛苦。 灯笼的握杆拽紧了,明月辉也咬紧了牙。 “嗯啊”男人哑着嗓子,哀哀地低吟了一声。 她眼光一横,心中那股执着终是战胜了袖手旁观,遂挣扎着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手背往那裸露的一处肌肤上一靠。 滚烫若沸。 瞧着是淋雨之后发了热,烧得厉害了。 明月辉抬起头来,大着胆子执起灯笼,往那男人脸上一照。 才发现他正死死地咬着唇,咬到那棱角分明的薄唇渗出血珠,染红了半边下巴。 霎时间 就算是烧得神志不清了,男人的手依旧以看不见的速度,扣住了明月辉手腕。 眼皮疲惫地半睁,眼神中的锐利却不减半分。 “嘶”明月辉吃痛,这个粗人,手劲真是够够的,“我我不会害你,本是想查看你的伤势,想想要帮你” 男人眼中闪过迷茫不解的光。 “方才的事,我没有怪罪迁怒的意思。”她忍着痛,坚定地与男人对视,“我知道是那丫头想用你的匕首,趁你伤重的时候害你。” “这本是她自己惊疑不定、出尔反尔。” 手劲慢慢地减轻。 明月辉咽了口口水,“给了将死之人以希望,却又嫌其危险麻烦,转而捅他刀子,比一开始见死不救还要令人心痛难过。” 要么一开始就作壁上观,要么就一救到底。 她并不清楚陈凉真为何去碰那只匕首,可她明了,那只匕首是这个人最后的一点脆弱的自卫与抵抗。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去伤害你。”明月辉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说话的时候,料丝灯柔柔的光撒在她的侧颜,她琥珀色的眸子亮得有点惊人。 男人看着她,眼皮微微下拉,似在思考什么。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下去,她知道,这个男人再一次地选择了相信她。 雨水顺着房檐,一缕缕漏了下来。 明月辉就趴在窗户上,用陶罐接一些从房檐漏下来的水来用。 余光所及处,她见到陈凉真紧抱着双膝蹲在门槛处,头埋得低低的,似是在啜泣。 她叹了口气,径直地回了去。 庙堂中央起了一堆篝火,她把男人拖到了近火处,又以锦帕沾水,将他满是泥泞的脸给洗了个干净。 随着干涸的污泥褪下,男人的容颜一点一点在火光中浮现。 挺翘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薄唇,深邃略带异域风情的五官,这样的长相好看得也太不龙套了。 男人此时烧得双目紧闭,基本是任她为所欲为了。 明月辉心里清楚,烧成这个样子,如果温度再降不下去,人很可能就这样折了。 本来她可以喊懂医术的陈凉真过来,可她真不确定陈凉真到底是会杀他,还是救他。 所以,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情非得已,还请见谅。”她嘴里轻喃,手伸到了男人衣领处,掀开了第一片浴铁甲片。 满月军的铠甲打造得特别精良,在游戏里,小皇帝司马沅的军队每每北伐失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武备不及周满的满月军。 相传,周满命人造五兵之器时有一条规矩,就是让防兵穿上铠甲,再令弓兵朝其射箭。 若是射甲不入,即斩造弓人;如果弓箭穿透铠甲,便斩铠匠。 所以满月军的武器锐不可当,满月军的铠甲坚不可摧,这都是流血百里换来的。 她小心翼翼解下男人腰间皮带,脱下他敷满泥壳的铠甲,袍袄浸泡透了泥水,冰凉又濡湿。 待褪下了掩至腹下的裆甲,紧贴皮肤的襦裤,明月辉别过眼,素白的手指摸摸索索摁上了他的亵裤,“得罪了。” 不论他听没听到。 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无数,有一些深可入骨的陈年旧伤,也有此番大大小小的割伤,最深的一刀,从肋下一直到腹部。 她用陶罐里的水替他清洗伤口,一罐水洗得血红,又跌跌撞撞去窗沿下接下一罐。 目及之处,陈凉真把自己缩得更紧了,她把自己缩进角落里,与黑夜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明月辉叹了口气,处理好男人的伤口后,一把撑开烤得暖烘烘的被褥,给他好好生生盖上。 待做好了这一切,她转过身屯了点草,抱成了一怀。 正当欲走之际,一个沙哑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响起 “去哪里” 尾音上翘,微微地,带着点性感。 一想到方才的行为都被对方知悉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脊梁蔓延到头顶,明月辉头皮发麻,耳根焦熟,完全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男人“” “不看不看,不看晕针。”明月辉抱紧了那裹草,口中不住喃喃。 男人“” 他不小啊 接着三两步赶紧跑了出去,“外面冷,去给侍女抱点草” 少女隐匿在黑暗里,她的浑身湿透了,心也跟着跌落到了无尽的深渊里。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那个人生气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当朋友背叛她的时候,当自己心中英雄覆灭的时候,当洛阳城陷、国破家亡的时候,她都没有如今这样,心像是死了、揉碎了,被碾碎成了渣滓的感觉。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她的余光尽头,出现了一双细泥滚滚的绣鞋,石青色的裙摆摇曳如风。 陈凉真的心仿佛醉过了三万六千场,她想要抬起头来,却又无比惧怕地垂眸。 “可是知道错了”那个人轻声问。 错 咬着唇,陈凉真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 “你动了杀机,你想杀了他”那个人循循善诱,“既然已经选择救他,你又何苦出尔反尔。” 陈凉真就像是一只倔强又濒死的小麻雀,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死死咬着牙不说一句话。 “本宫痛恨言而无信、自私自利之人,既然道不同,那从明日起,你便不用跟着本宫了。” 那人似失去了耐心,绣鞋回转,眼前的那抹浅石青如无情的水纹,荡然欲走。 “不”陈凉真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双目赤红,满是鼻涕与眼泪的脸。 “殿下,他不是好人,他是满月军,他会伤害您的” 陈凉真痛苦地仰起脸,狠狠揩了一下眼角,“凉真,凉真后悔了,不该怂恿殿下救他,只要凉真能除去他,只要凉真除去他” 殿下就能暂时安全了 她真的不敢想,如果那个人当时的匕首真的刺进殿下的腰间,那到底会是怎样。 她只是只是一心只想避免这种结果。 陈凉真那般慌乱,她害怕眼前之人见到了她的真面目,这样伪装在善良下面,如此自私自利的真面目,会感到害怕以至于弃她而去。 她无助地抬起了眼睛,下一秒,温暖的干草簌簌落进她的怀里。 “啧,好好睡一觉,明日启程。”浅石青色转过了身。 陈凉真心中一紧,出于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些温暖的所在。 “本宫是说,启程一起走。” 一双赤红不复隽雅的双眼怔然而亮,“是,是” “还有,本宫知晓如何保护自己。你一个喝凉水的,就别去管一个吃燕窝的烫了嘴了。” 明月辉揉了揉眉头,头也不回地步入了庙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白衣男人 大雨淋漓,明月辉将灯笼系在屏风旁边,在屏风后面换了身干净衣服。 那个男人又是昏迷过去了,中间惊疑不定地睁了几次眼,双目无神,暗得像一团奄奄熄灭的死火。 明月辉真怕他就这么扑街了,只好彻夜不眠地燃着火堆守着。 “啊啊”男人干涸的嘴唇痛苦地呢喃着一些不分明的话语。 他两道挺拔的剑眉紧紧皱着,好似回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明月辉抱了点干草凑近他,一边添火,一边竖起耳朵,想要听他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阿月阿月阿月阿月”男人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浓重的哀伤,就像在这个雨夜里,珠箔飘灯独自归的悲哀。 恰好,同样的名字。 明月辉一时间有点怔忪,在很小的时候,也有人这么叫她的名字。 可是过了好多年,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更没有人会在生死边缘的梦里,去思念着她。 这个被男人一声声唤着名字的人,可真是幸运。 明月辉替男人掖了掖被角,半明半暗的火光中,脸上带着自穿进游戏以来从未有过的温和,“你得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我把两床被都让给了你。” 说着,她往干草堆里缩了缩。 “啾啾啾,啾啾”明月辉是被一阵该死的鸟叫吵醒的。 睁开眼来,一团模模糊糊白色的影子遮挡住了视线。 她擦了擦眼睛,那团影子化为了一个伟岸笔直的背影,那人稳稳蹲着,似乎在瞧着墙洞的一处。 她爬起来,直直地走了过去,才发现男人在瞧着墙洞里的一处鸟窝。 临睡前,她给男人换上了烤干的亵衣,又往他脑袋边上放了一套叠好的干净换洗衣物。 这套男装本是给明月辉自己准备的,结果实在太大穿不得,便放在了车厢深处以防万一。 现下男人穿着那套白色常服,宽肩窄腰,长袖绑腿,倒是除了因这人长手长脚,短了一大截之外,妥帖无比,瞧起来精神奕奕。 她没有想到他的求生欲竟然这么强,短短一晚上,度过了鬼门关不说,除了脸色苍白了点以外,看起来居然和常人无异了。 明月辉蹲了下来,顺着视线看过去。 男人长发以玉钗简单固定住,英气勃勃的剑眉,细挺流畅的鼻梁,他的眼睛从侧面看起来温顺很多,像一匹栖息着的幼狼。 他非凡的英俊是大漠的狂沙,是玉门关外飘扬的柳叶,即使落魄如斯,也丝毫不损风姿。 他玻璃一般好看的眼珠注视着鸟窝里几只嗷嗷待哺的大嘴,这是一窝小麻雀,昨夜风雨如晦,倒是没注意到它们。 小麻雀的身侧,从石壁中长出了一小从青草,青麦离离,在熹微的天光中倔强而又可爱。 “既然自己命都这么硬了,何不努力再活一次”明月辉蓦然开口,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青草。 “你看就是一花一鸟也为了尝这世间辛酸苦辣而拼尽全力存活,人未尝不可将眼界放远,不拘泥于一时的成败困苦” 这人昨日那样,分明是不想活了,想要自尽的。 她想好歹也救了人,不妨从心底劝一劝,有什么坎不是时间能够抹平的呢 那男人一愣,旋即嘴角轻嗤,“你懂什么” 眼珠转过来,恢复了以往的锐利与冷漠,犹如一块冥顽不灵的硬石头。 倒是个有脾气的主,她是好心灌碗鸡汤,想拉他脱苦海悟兰因,没想到反倒被将了一军。 明月辉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早知道就不客气地放毒鸡汤了。 “我懂什么你们这满月军攻陷洛阳当天,老娘正乘着花轿走在成亲路上”明月辉双臂一抱,妙目睁圆。 男人隔了一下。 “还没看出,你已是妇人。”男人看不清表情,蝶翅一般的睫毛在天光中落下麦浪。 他可能想到了昨晚的一些情景,又可能想到了别的什么。 明月辉倒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她整个人再度沉浸到往事中。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才穿过来那一天的事情,隔着帘子那人灼热的呼吸,一些不该有的期望,还有两个不顾一切私奔的身影。 “后后来呢,你与你丈夫失散了”男人斟酌着问道。 “那本要娶我的混球跑路了”她呼吸急促起来,手指不觉地抓住了下裙,“还拉着他那女扮男装的小厮” 男人微微睁大了眼,这个故事似乎在他脑海里完完整整过了一圈,半响他嘴角意味深长地勾了勾。 明月辉二人要去颍川,男人没明说自己的目的地,却也跟着她们一起上了路。 因他满月军的身份,陈凉真对他忌惮非常。 很快,三人行到了水源处稍作休息。 “娘子饿了么,凉真这里有饼。”陈凉真伺候完明月辉用柳枝漱了口,献宝似地掏出一块素饼递了过去。 小姑娘很有防范意识,故意背着那拖下了盔甲的白衣男人。 明月辉咬了一口,“包里不是还有剩么,给人家几个。” 陈凉真咬唇,“咱们这点粮食一路要挨到阳城,哪里还够一个大男人吃。” “拿出来。”明月辉瞪了她一眼,人都跟着一路了,这时候还贪一个饼干啥。 陈凉真负气,扣扣索索从包裹里拿出半张破饼,施舍一般朝坐在大石上的男人一递。 “就这”明月辉诘问道。 陈凉真没法,又扣扣索索地掏了两张出来,不情不愿地递了上去。 男人看也没看那饼,径直跳下了大石,牵过自己的马,“这么宝贵的吃食,陈娘子还是自己收好吧。” 这下轮到陈凉真吃瘪了。 不知为何,看到了一视同仁地对待,明月辉竟然对这男人产生了一丝丝的好感。 只见他拉着自己灵性十足的白驹走到河边,脱了皮靴,挽起袖子,跟马驹一起跳入河中。 “嘿儿嘿儿”白马快活地扬起蹄鸣叫。 男人抚了抚白马的毛发,一双异色瞳仁与之对视,无言中,白马似乎明了了男人的意思。 “哒哒哒”白马一双铜铃样的眼睛,盯着清澈河水,四肢蹄子有规律地踩踏起来。 随着它踩踏的步伐,男人双手往河水里捞着什么。 一尾鱼,被他修长有力的两只黏住了尾巴,提了起来。 明月辉站在岸边,看到那惨兮兮的鱼翻着白眼,许是被白马的蹄子给蹋晕了,才被轻而易举地捞起来。 “想吃鱼吗”男人突然问她。 明月辉一愣,旋即笑了,“想啊。” 男人颔首,“接住。” 伴随着那句话的,是那条太阳下鱼鳞泛着光的尾鱼。 明月辉连忙兜起裙子,不顾陈凉真“成何体统”的惊呼,跳过去接住那尾鱼。 紧接着,一尾、两尾、三尾 明月辉就像玩小时候在小霸王学习机里玩的接球小游戏一般,兜着裙子跳来跳去接男人抛过来的鱼。 白马一头瓮进河水里,然后扬起脑袋,使劲转头洒水。 那些细小的水珠洒到明月辉身上,她躲避不及,被洒了满头的水渍,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男人本再捉了两尾鱼,抬头时看见了眼前的这副场景。 水光与天光中,少女身姿轻盈,那笑容仿佛能尽染整片苍茫的原野。 他忽然想起了早一点的时候少女在他面前唠唠叨叨的那些话,嘴角也跟着向上牵了起来。 许是从军久了,男人自己随身带着必备的调味包,烤出来的鱼不知比素饼香了好几倍。 明月辉吃了满嘴油,回头瞟了一眼马车,陈凉真弓着身子正狂啃着饼。 这次轮到她不受嗟来之食了,虽是自私,倒是个有骨气的姑娘。 三个人行了一路,明月辉的嘴再也没被亏着。 男人好像熟识一切的野外技巧,他能分辨每一种野菜的习性,也能自己造捕兽夹打各种别开生面的野味。 “会剥野兔皮么”男人问明月辉。 一路上,双方即便不愿向对方透露名字,行动上也同样默契。 “没剥过,但愿意试试。”明月辉点头。 男人提着灰兔子的耳朵,拎起来交给明月辉。 “娘子,您怎么能剥兔兔的皮,兔兔这么可爱”陈凉真连饼都不啃了,脚一颠一颠地小跑过来阻止。 她还没走到,就见明月辉以匕首划开了死兔子的头皮,然后围笑地刷地一声。 一整张兔皮就这么剥了下来。 陈凉真“” “干得漂亮”几米外正给山鸡抹脖子的男人给了明月辉一个肯定的眼神。 陈凉真向他毫不留情地瞪过去,她更恨这个把王妃殿下带坏的男人了。 至颍川的路并不远,纵使一路走走停停,还是不到两天便快到了阳城。 “以后你有什么安排”原本正在驾车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 “下扬州。”明月辉道,“天下大乱,那里隔了长江之险许是安全一些。” “你呢”她反问。 “到前面的负黍亭便下了”他垂眸,剑眉如同凌厉的风,睫毛却像温柔的灰翅,“有个人在那里等我,如果我还活着,他就一定在那里等着我。” 不知为何,明月辉敛眉,明知这是短暂地偶遇,却生出一丝不舍。 山重水复,负黍亭很快到了,那是一座飞檐式的八角亭。 明月辉先是看到了一个飞檐的角,紧接着发现后面有一片黑压压的东西。 “满月军,这是满月军”陈凉真尖叫起来,慌忙地扒拉起车帘,想要看清外面的情景,“姑娘,这个混蛋,把我们引到了满月军的大本营” 明月辉也惊了起来,这里怎么会囤积了漫山遍野的军队 八角亭子显山露水,亭子中央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明光铠,看不清面貌。 少年本来在饮酒,但见马车缓缓驶来,看到马车上的人的时候,怔然站了起来。 明月辉终于认出了军队飘扬的旗帜 非是满月,而是一只腾空而起的朱雀 她的脑海里回忆起了那个夕阳的光晕里,沥沥的风里,那个骑着白马,天神一般的男人。 清河王 这是清河王的朱雀旗 “阿父,阿父您终于回来啦”少年跑了过来,他已经长得很高挑了,脸还显得有些稚气未脱。 阿父 明月辉转头朝那白衣男人望去,至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怎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她随即想到,这时候人普遍早婚,说他十三岁有的头胎也不是不可能啊。 “稚儿。”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车前,朝少年点了点头。 随着那声“稚儿”,漫山遍野的南羽军齐刷刷单膝跪了下来,一时间那声音震天动地 “恭迎,清河王” “恭迎,清河王” “恭迎,清河王” 那声音回荡于遥遥山涧,不停、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明月辉脑子一下子嗡地放空了,根本没理陈凉真因惊恐揪紧她袖口发出的呜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静候佳音 明月辉想,怪不得清河王要戴上面具,他那样胡汉混血的模样,定不会为大梁王庭所容。 她与陈凉真已被奉为清河王的座上宾,几个随侍相陪在畔,从驿站的菱格窗户望过去。 她看到了白马上的那个男人,他鞍马执戟,漫山遍野的南羽军闻风高呼。 风吹拂着他的发丝,金繁冠反着赤金的光芒,看起来好似有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他。 犹如初见。 “周满的满月军在洛阳城至以北数州,纵兵杀掠,恣意抢剥。甚至不论贵贱,将普通人家的子女妻妾掳至军营。”在明月辉面前说话的,是那个管清河王叫阿父的少年。 少年叫做沈忌,据说才十三岁,就是长得有点捉急,看着跟十五六的差不多,也模模糊糊有了那股英挺慨然的味道。 沈忌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胡人血统了,明月辉估计,一是他的母亲该是汉人,冲淡了胡人血脉;二是他爹的那半分胡人特征,估计都长在身高上了。 这孩子可真是高呀。 明月辉已算高挑了,也只够够着他爹的胸膛,他小小年纪,也已经比明月辉高上半个头了。 “周满本人更加嚣张,囚禁了云帝爱女,安宁公主。还折了云帝手脚,利用安宁公主安危威胁云帝,对其日夜凌辱。”沈忌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甚至眉宇间还闪烁着嘲讽之意。 此话一出,明月辉眉毛一跳,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性教育做得有点早,就算放到现代,这种话题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也会面红耳赤的。 她还真难想象这个年代兵营里的兵油子到底有多污。 至于安宁公主这个妹子明月辉其实是有印象的,据说是云帝早年爬墙的产物,所以和男主司马沅没有血缘关系。 她的身影曾存在于皇帝后宫养成游戏的氪金商城的至尊位。 只要氪金氪到了v10,就能开启攻略这个妹子的定制支线。 区区5万块,明月辉这种万恶的有钱人还是给得起的,她早就在游戏初期氪到了这个数额。 就是这条支线在比较后面的位置去了,明月辉还没来得及打,就被迫穿到了这个破地方。 “所以你阿父”明月辉顿了顿,看向少年。 她早就发现,这小少年说云帝母女的时候,神色有点不对。 作为臣子,似乎已经大不敬了。 想不到大不敬的还在后面 ”阿父还是决定回洛阳,去”少年双目蓦然赤红,捏紧了拳头,“去挽救那狗皇帝的江山” 他说完这句的时候,明月辉头皮都麻了,大梁还没有完全玩完呢,云帝余威尚在。 这么大不敬的话,看样子少年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因为四周的侍从,神情都很镇静。 “女郎”突然,一个人影从楼梯处闪进来,“清河王有请。” 那人暗暗瞥了沈忌一眼,小少年懊悔地闭上了嘴。 他的拳头还是捏得紧紧的,浑身止不住的轻颤。明月辉最后瞥了他一眼,随着传话人下了楼。 再一次见到清河王沈南风,他再度戴上了那枚白玉面具,遮住了大半俊美无边的容颜。 玻璃珠一般的异色瞳仁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被染成了黑色。 “你真的要回洛阳”明月辉站在马下,仰着头问男人。 湛然春光中的男人点了点头。 明月辉突然很想问他,既然如今要回去阻止周满,当初又为何放其入关,大破中原之地。 “多谢娘子点拨之恩”沈南风似瞧明白了她的疑虑,压低了身子,亦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皇帝欠在下内子一命,在下却因此纵容周满谋逆,置天下万民于不顾,错得离谱。” 内子 明月辉知道,内子,也就是妻子的意思。 她的呼吸紧了紧,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的画面炸开。 沈南风在那风雨夜里的怒号,昏迷中那一声声“阿月”哀痛的呢喃,以及沈忌那双因提到云帝而赤红的双眼 “天下颠覆之后,罪臣本想以死谢罪。然娘子之言,彻底点醒了在下。” 那墙洞里的一草一鸟,就算生于围墙,就算风雨如晦,尚能这般努力地活下去。 他又如何能因一己之私,在明知周满会霍乱天下的情况下,撒手不顾,置天下万民于水火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这本是他从军之时,立下的誓言啊。 “在下的妄为之私,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一一弥补。”他的嘴角轻嘲般上扬。 “在下之子稚儿,会护送娘子南下至颍川,不少王公世家皆逃至了那里你,会安全的” 听他这么说,明月辉没来由地心底一慌,“你还会回来么” 此时,前边的传讯兵赶了过来,贴面汇报了什么。 沈南风缰绳一勒,白马摆蹄,往前行了两步。 “等等,你还会回来么”明月辉追了上去,急急地问。 见那个人没有回头,她捏紧了拳头。 不等那人走远,她又鼓起了勇气,上前追了几步,“你还不知道我姓名呢” “要是你这次能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怎样” 明明两人萍水相逢,明月辉却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傻气,去说这样一番话。 那骑在马上高大伟岸的身躯还是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卡在明月辉心头的那股气,一点点泄了下去。 直至快要泄干净的时候,那人回头了,天光正巧照耀在他的白玉面具上, “好。” 明月辉以为自己听岔了,半晌,以手阔着嘴,“那我静候佳音” 这一句静候佳音回荡在了山涧的风中,湮灭在了军队行进的脚步声里,她也不知他听到没有,一直站在那石亭之下,望着那个长龙一样的队伍。 游戏里周满的满月军一直把西梁的军队打到了长江以南,占领了肥沃的中原腹地。 西梁军队损失惨重,从此十年,一蹶不振。 长风吹乱了她的鬓发,明月辉将一缕乱发挽回耳后,她只是希望这个原本会死在雷雨交加夜里的男人,这一次,能抓住这翻云覆雨的运命。 “袁”当明月辉告知沈忌自己的姓的时候,他沾着碗中的水,将这个字写在了马车的窗沿上。 “嗯。”明月辉重重点头,“沈小将军聪慧。” “袁姐姐既是阿父的朋友,叫我小名稚儿也可。”沈忌张张嘴,随手拿了盘子里的桃花酥。 沈忌是个单纯少年,被明月辉释放出的善意感染,很快向明月辉说明了,大约半月前,他的父君便让他屯兵负黍亭的事情。 沈南风让沈忌等他半个月,若他倒是还没有回来,就带着这批南羽军解甲归田。 到时,再无人可驱使这只神旅。 沈忌只是按着父亲的吩咐办事,他从未怀疑过父亲会抛下他。 沈忌不知道,如果不是明月辉的搭救,恐怕沈南风在洛阳覆灭之后,便真的打算永远追随他的妻子而去了。 “只要我阿父想打,他打架就从来没有输过。”比起时刻担心的明月辉,心思纯粹的沈忌倒反过来安慰起她来。 “谁说我家女郎担心你阿父了”一直抱膝休息的陈凉真嗅到了少年语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突然怼了起来。 沈忌三两口的吃起了桃花酥,毫不介意透露自己想歪的部分,“之前也有很多姐姐想当我娘的,这种事人之常情,有啥大不了的。” “你”听那无所谓的口气,陈凉真被堵得一口气顺不过来,“你这小混球、死孩子” “胸不大,心倒不小。”沈忌瞥了她一眼,旋即拍了拍手,一个跨步下了马车。 陈凉真扶着车沿,被气得够呛,连明月辉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在沈忌军队的护送下,他们这一次走了官道。 管道之上,成群结队都是举家迁徙的流民,听说琅琊王、襄王等几个比较主事的皇族已到了颍川,加之颍川又有世家大族的裴氏。 不少百姓嗅到政治的气息,纷纷迁往颍川。 处于南羽军的职责,沈忌走官道,一方面也为了维护一路上流民的安稳。 “袁姐姐,咱们停下来休整片刻。”车外,沈忌对着车窗道。 很快,他们停在了一处茶亭。 明月辉戴了个斗笠遮住面孔,便跟着沈忌下了车,腿脚不好加之与小少年呕了气的陈凉真则自己留在了车里。 “打死他,打死他,这小贼,一路上偷了咱们多少东西” “还不承认,抓到现形了还不承认,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 “打死算了,晦气” 明月辉叫了几个肉饼、一碗葵菜汤,等菜的当口,听到不远处几声叫嚣,一群人围在那里,好像在打架。 她将脱下来的白纱斗笠小心带好,便提起裙裾,趴过去看热闹。 人的天性就是这样,她在小时候可最喜欢看人打架,好几次因为看架耽误了上课的点。 看架的人不少,明月辉拨开人群,发现是几个壮汉在殴打一个瘦弱少年。 男孩子身着土褐色的破衣褴褛,被打得爬在地上,背脊骸骨透过衣服,伶仃的凸起。 壮汉重拳重脚全落在了他单薄的背脊上,他弓着身子,将小脸埋在了挂在脖子上的烂围脖里。 浑身悚然抽搐着,却倔强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老人家,他到底偷了什么东西”明月辉轻轻问旁边头戴皂巾拄着拐杖的老年人。 那老头鼻子一哼,三角眼眯了眯,“小耗子偷油偷到了祖宗庙,这下要变死耗子咯。” 老头给她打着老奸巨猾的诳语,语气里满满一股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嚓嚓嚓”明月辉分不清是拳拳入肉的声音,还是破烂衣服狠狠摩擦地面的声音。 只见其中一个壮汉一只脚抬起来,铆足了力气狠狠往少年肩胛骨一踩。 那少年疼得猛地抬起了脑袋,大口大口无助地抽气。 明月辉终于看到了那个孩子的面貌,那张脏兮兮的清秀小脸劲劲的,写满了永不屈服的倔强。 他漫无目的地扫了在场无动于衷的人群一圈,电光石火间,他的眼神扫到了她的。 明月辉的心,不明不白地暗跳一下。 她似乎看得到,那少年眼里闪烁着的金色的暗芒,好似永生永世都不会熄灭的火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谁是你媳妇 几个大汉不依不饶地对着少年拳打脚踢,渐渐的,少年后背浸染出了血渍。 其中一个壮汉眼中闪出变态的深色,抽出一根竹棍,想要冲少年后背直接捅上去。 正此时,一物飞溅过来,正好打在了正要迈腿狠踩男孩子的壮汉肩膀上。 “哎哟哎哟”那壮汉当即双膝跪地,歪在地上疼得打起滚来。 那物滚落下来,众人一看,原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子。 “他奶奶的,谁干的”另一壮汉狠眼横视围观人群,那凶狠如狼的眼神,目之所及,路人退成一片。 面对这样的煞神,任谁都退避三舍。 “她” 明月辉的腿呛然一痛,原是一根拐杖狠狠敲打在了她的小腿内侧。 她不自觉地,向前跌走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回过头来,方才与她说话的驻杖老头,此时脸已经逢迎成了一朵菊花,“老朽亲眼见这小贱蹄子谋害大人。” 大人明月辉暗笑,这般刁奴算个篮子大人 周围的人湖水一般退了下去,还悉悉簌簌来来谄媚的附和声 “就她,这蛇蝎心肠的毒妇,我刚刚瞧见她扔了暗器打伤大人”后面一名红衣少女发出了尖细的声音。 暗器明月辉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又没有练过掷铁饼,不过就是捡了块石头暗自丢过去么 这么个壮汉还不如孩子耐打,怎怪得了她 “她活腻了,敢碰程家的人” “这程家贵女可是堪比皇族的金贵人,一路上多多照拂,心肠比菩萨还要好上三分。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接二连三地忘恩负义” “啧啧啧,程家娘子的东西都敢偷,程大管家的人也敢打,敢在天王老子头上动土,真是活腻了” 一声声的嘲讽淹没了明月辉,她隐隐约约听出,这家几个壮汉是一个程姓世家畜养的刁奴。 西梁最顶级的士族莫过于谢、袁、王、庾几家,近些年来,云帝母家,莫家也算是异军突起。 无论西梁老牌士族,还是以后的东梁江东新贵,她可都没听过有姓程的。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鸡,敢在流亡路上称王称霸。 几个壮汉凶神恶煞走了过来,明月辉眼皮都没抬,这个动静已经闹得够大了,有人会替她办了他们。 “见了爷几个,还敢戴斗笠遮遮掩掩” “也不知丑成啥样,让兄弟几个瞧瞧乐子” 他们的眼底浮现出淫邪的色彩,其中一个刁奴伸过手,准备一把掀翻明月辉头顶的斗笠。 “啊啊啊”蓦地,凭空惊起一阵惨叫,随之时骨骼咔嚓而断的脆声。 沈忌带着几个巡逻的士兵及时赶到,方才那一刹那,是他直接制住了刁奴,毫无留情地顺势卸下了那人的胳膊。 “你你不知道我家娘子是谁吗”另一个壮汉鼓起勇气,畏畏缩缩地威胁道。 明月辉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差点没笑出来。 这没眼见的奴才,人家都还没开始拼爹呢,他在这里拼起了主子。 “本将倒是要见识一下,这比天王老子还高的程家娘子。”沈忌嘴角挽起深深嘲讽,他是朝廷亲赐的骑都尉,称一声本将理所应当。 或许是威压太甚,也或许是背后的朱雀旗太过昭彰,之前帮衬程家刁奴说话的人群全都噤若寒蝉了。 之前用拐杖抽了她的老流氓,更是灰头土脸地掩面想要溜走。 明月辉才不管这群垃圾,她揎开这些人,直直走向了那个男孩子,“你没事吧” 那少年吃力地爬起来,他的背脊被打得有些佝偻,擦了擦嘴角的血,咕隆咕隆了两声,结果却呕出了两口血。 “喂”明月辉再喊了一声。 男孩子比明月辉还矮了一个头,看起来瘦小无比。 他埋低了头,搂着怀里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头撞过了明月辉,跌跌撞撞地走开了。 明月辉被撞得连退了两步,她的白衣常服上沾了些那孩子的血,她本来平白生出的那股气,也随之偃旗息鼓。 江边芦苇飒飒,水葱倒栽清澈水底,油油地飘荡。 四望皆空阔,孤舟泛渺茫。 明月辉撤了斗笠,蹲在江口汲水。 她其实不止为了汲水,一方面也在等沈忌。 这位暴躁老哥说是想见识见识那比天王老子还要厉害的程家娘子,便点了队兵,直接将那几个卸了胳膊的刁奴拖着,闯了人家地盘。 只是在偶然间,她撞见了方才挨打的那个少年,他正与一身形瘦削的成年女子一道,背着明月辉坐在不远处的江畔。 明月辉俯下身,不自觉地观察起来。 那女子似乎染了病,仅一个侧颜,便能察觉出凹陷下去的脸颊。 只见那少年沉默地从怀里掏了掏,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硬馒头,明月辉甚至还能看见馒头上面长着的霉斑。 明月辉这才知道,原来那少年偷的,只是一个长满霉斑的馒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个堂堂世家,却为了一块破馒头而草菅人命。 “你吃。”男孩子装作不经意地,把这枚硬馒头递给了女人。 女人看了他一眼,“你呢” 女人的声音异常古怪,喑哑得如同破烂的风箱,明月辉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吃饱了,不饿。”少年拍了拍自己肚皮,朝明月辉漏出的那半边脸上,浮现出小小的、腼腆的酒窝。 这样子看起来,他才像一个鲜活的人类。 女人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看样子是饿坏了。 少年忙给她递水囊,“慢点吃,慢点吃。” 少年过来重新汲水的时候,女人再一次倒头睡在距离不远的,铺满了干草的板车里。 明月辉估计这一路上,少年就是这样将病女人一步步推过来的。 “诶,你还记得我吗”明月辉见少年提着水囊走了过来,摇着手打招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只是那簇瞳仁里的暗芒,或许只是心中一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恻隐,令她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少年没理她,一脸冷然地坐在大石上,解开绑在头上的褐色绑带。 绑带浸满了血,一泡进水里,暗红色的血渍一圈一圈蔓延开来。 他额头上破了食指长的一条口子,微微结痂了,看起来深可见骨,异常恐怖。 少年闭目小憩,整个人憋的那口气萎顿下来,仿佛小小的背脊上压了千斤重。 “诶,看不出来,你这孩子还真孝顺。” 明月辉从腰间解除小囊,里面装了些干脯、肚肺等小食,反正她也吃不完,“偷来的馒头给你姨吃,从小就知道尊老爱幼。” 听到某个词的时候,少年猛然睁眼,竟用一种劲劲的神情盯着她,“她不是我姨。” “啊”明月辉见那女人也没多老,说是姐大了,说是娘则小了,所以才折中猜了个姨。 “她是我媳妇儿”少年捏着拳头,眼神里有熊熊火焰。 “”解囊的手不自觉松开。 明月辉拼尽全力忍住眼底的震惊,眼前少年最多不超过十二岁,又瘦又矮,跟个九、十岁的孩童差不多高。 那个女人的岁数少说,也是他的doube了,怎么好意思去荼毒这么小一个孩子 搁明月辉身上,她是做不得这种禽兽的。 以前与她年龄相差最大的一个情人,是个小模特,比她小个五岁罢了。 她还记得那个面目精致的少年,生起气来奶凶奶凶的,却患得患失,对她依赖非常。后来两人分手了,明月辉喂了他国际秀场资源做补偿。 明月辉从电视里看了那场国际a类时装秀,那少年跟她在一起时,梦寐以求就是站在这样一个秀场上。电视里的他终于像一束光一般闪耀了,然而镜头拉近,她却发现,他哭了。 从那时起,她就再也不找这种年龄小她这么多的情人了,情难清,债难还。 不过眼前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姐弟恋了,这他喵的是母子恋啊 “她就是我媳妇儿,从小我就认定她了”男孩子敏感地注意到了明月辉不经意间地嘲讽,咬着嘴唇辩解。 “谁是你媳妇” 一声尖锐的质疑破空而来,把明月辉耳膜都震了一跳。 她转过头去,但见陈凉真头戴面纱,拐着脚站在芦苇边,双眼似乎要冒出火焰,狠狠瞪着明月辉身旁的少年。 “你说谁是你媳妇儿”陈凉真又重复这句话,一步一步携疾风骤雨逼过来。 明月辉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那少年只是蔑了一眼陈凉真,只定定指着不远处板车上的女人,“她” “啪”陈凉真掠到男孩子面前,直直比他高了半个头。 她毫不留情一个耳光甩过去,“混账” 少年被打懵了,清秀小脸直直歪了过去,五个指印迅速红肿了起来。 只怔楞了片刻,森森的眼珠转过来,定定看着陈凉真,释放着阴狠的光。 “啪”毫不留情地甩了回去。 即便隔了面纱,也能看出脸庞的红肿。 陈凉真被打得当即捂住了脸颊,头晕目眩,她的眼眶完全红了,整个人就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子,竖起了浑身上下的毛,恨不得与眼前人拼命。 “混蛋,你这混蛋”陈凉真疯了一样扑过去,两只手左右开弓直逼少年的脸。 那男孩也不甘示弱地反剪她的手扭打起来,还真一点男子汉的包袱都没有,女人说打就打了,一点也不含糊。 原游戏里,陈凉真一直是亭亭净植的小白花。 她唯一扇过的一巴掌,还是在小皇帝司马沅强要了她之后,又娇羞又恼怒地如同一只软绵绵的小猫爪一样挠的。 司马沅只当那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现在这哪是情趣啊,这根本就是凶杀 明月辉一想到这里,赶紧先去拖那个男孩子,“小兄弟,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男孩子遭明月辉拖住后,硬生生被陈凉真挠了两爪子,他一个胳膊就轮了过去,将陈凉真掀翻在地,“干他娘的好男,臭娘们你别拦我” 这句语出成脏,彻底打破了明月辉对他的既定印象。 “你放尊重点”陈凉真倒在地上,满头是血,她一把扯了面部顽强的面纱,铮铮看着少年。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知道她是谁吗” “”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惊诧地看着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无畏的神情开始慢慢变化。 他余光瞥见明月辉,愤愤不平的面部一点一点松软下来。眼皮垂落,不着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明月辉手边撤离。 见男孩子变了态度,明月辉更是十分疑惑,她着实不知道原游戏里,袁皇后会与一个小少年有什么牵扯 “司马沅,你还是人吗” 明月辉还没想清楚,就被陈凉真惊雷般的一句话搞得颅内烟花爆炸。 只见陈凉真擦了擦额上的血珠,爬正了身子,一双原本素馨花一般娴静的眼睛,被血腥气冲淡,铮然有了铁骨之义。 “司马沅,你这抛弃原配妻子的捞种,别说男人了,你连人都不是” 刚刚说什么来着 明月辉擦了擦脑门的汗,这年头谁还没被生活吓哭过几次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心甘情愿的深渊 沈忌哼着小曲走回来,心里美滋滋的,回想起方才那程家娘子被他怼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样子,就一阵暗爽。 还没靠近马车车厢,马车帘便一掀,冒出一个鼻青脸肿的小脑袋来。 沈忌脑内转了一个圈,直到看到那身脏兮兮的女衫以及前方那完全没有任何波澜的胸,才反应过来那是陈凉真。 陈凉真瞪了他一眼,随手咬着牙,扔出来一大坨血肉模糊的东西。 沈忌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人。 只不过脸和身子都渗着血,特别是那张小脸,道道血痕,惨不忍睹。 “姑娘说了,把他给关起来。”陈凉真眼光瞟了那个人一眼,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赶紧移开了眼睛,“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个女人,也一并看管住。” 本来躺在地上那人压根再也生不出任何力气了,听到陈凉真说关于女人的事,耳朵敏感动了动,阴恻恻的眼皮撑开,“你敢” 一口血哽在喉头,小少年“哇”地一下便吐了出来。 陈凉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脑袋,“我话还没说完那女人病了,沈小将军,您看着办吧” 言罢,拢了帘子。 留下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的沈忌,以及 一个像狗盯着肉包子一样,用那般火热又骐骥的眼神盯着他的,一步一步胼手抵足爬过来的瘦弱少年,“沈沈小将军”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羽睫遮掩住他所有的自尊,“求您慈悲仁德,救救她救救她吧” 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世间唯有情之一字,不得哭,不能语。 明月辉心情复杂地从车帘的缝隙这样瞄过去,她看到了那个叫做司马沅的少年 他正爬在沈忌皂靴旁边,放下自己身为皇族所有的宝贵尊严,只为救在他心口,划过深深痕迹的那个姑娘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了第一次见到男主司马沅的情景,那是进入主线剧情的第一个画面 手机屏幕里琼楼玉宇,飞阁流丹,明黄色的琉璃瓦在天光下烁烁闪耀。 新帝登基,万侯朝拜。 司马沅头戴冕冠十二旒,玄衣纁裳,玉革宝剑。 他的背挺得很直,他的头也昂得骄傲,略带稚气的面容上,张扬着整个帝国的尊贵。 这时候控制面板拉出来整个游戏里的第一次人物简介 姓名司马沅 地位梁明帝东梁开国皇帝 年龄16 特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一生挚爱薛快雪 一生挚爱 薛快雪。 “凉真,之前司马沅带走的小侍卫,是否就是车上那个病女人”明月辉拢了帘子,回过头来。 话还没啰音,陈凉真噗通一声,又特么跪了下来。 明月辉一脸的表情,赶紧伸了手,将陈凉真捞了起来,“你是本宫的人,以后这双膝盖没本宫的允许,别随便跪人” 别的话没听到,陈凉真一听到那句你是本宫的人,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她双脚一软,如若不是明月辉手还兜着,保准一咕噜又跪了下去。 “是是”这一软,将两人的身子挨近了。 陈凉真鼻子闻到了明月辉身上那股独有的清冽香气,耳朵奇怪地红透了。 “她她姓薛,名快雪,是是跟奴婢一起在司膳房做事的宫女”陈凉真垂着脑袋,不敢看明月辉,细声细气道。 之前明月辉问过陈凉真关于小侍卫的问题,被其句岔开了话题。这次换了个情景再问,对方哆哆嗦嗦,倒是说出了实情。 只是明月辉搞不懂,陈凉真脸红个什么劲。 “跟奴婢一样,她也亦罪奴出生。薛家,在哀帝时期统过兵,后来犯了事满门抄斩,她年龄小又是女子,便被充为罪奴。” 接下来陈凉真的话语,着实出乎明月辉意料。 游戏里薛快雪与陈凉真,一个是司马沅的挚爱,一个是他的心头肉,两个人并无什么交集,反而隐隐敌对的意思。 如果论受宠程度,当然薛快雪更胜一筹。 所以,明月辉并不认为,陈凉真与薛快雪有多熟,可事实,却如脱肛的野马,超出了明月辉的预料。 “她和奴婢曾是最好的朋友”陈凉真垂着脑袋,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晋王曾住于冷宫,奴婢认识快雪之时,她便一直偷偷接济晋王。” “甚至为了他为了他遭受了吞碳之苦,所以晋王对她,情深义重。” 这与游戏里的故事,是相符的。 司马沅本是上任哀帝随意临幸了个宫女,生下来的孩子。 在六岁之前,他被母亲藏于制衣局仓库之中,偷偷养大。 六岁之后,他的身份惨遭暴露,其母被尚是皇后的云帝毒杀,他也随之被扔进了冷宫,任其自生自灭。 送饭的宫人经授意,对其肆意不说,送饭还短斤少两,生怕饿不死他。 此时还是宫女的薛快雪偷偷接济了他,将自己的饭食分出一半,数年如一日地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送去与他。 两个人相识于微时,薛快雪大他八岁,亦姐弟,也亦情人。这份感情,就算之后的司马沅再如何鲜花似锦,烈火烹油,他也不曾忘记,更从不曾减淡一分。 明月辉甚至认为,如果不是日理万姬,子孙成群这个强制设定的话,司马沅一生只会专宠薛快雪一人也说不定。 毕竟一开始这 千古一帝,长生不老 收集名臣,名扬后世 一统天下,征服世界 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四条大线,只有一条是花心线。 其他几条,说不准司马沅就真和薛快雪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就连在这条注定成为花心大萝卜的线里,司马沅也是在薛快雪拒绝承宠这一前提下,才去赌气般地找她人睡的。 别看这个理由恶俗且毫无逻辑,明月辉认为,这已经是制作人员想出最好的让司马沅能够宠信她人的理由了。 “快雪身子一直不好,后来更是一天差过一天,我与晋王殿下也是着急。听说云帝陛下被前庭的袁相气得吐了血,晋王便想了个法子,他他贿赂了近侍,闯入了陛下的明堂” 晋王司马沅并不笨,他向云帝进献了一个既能给云帝出口气,又能制衡世家门阀的法子。 一个月之后,云帝派人强质了四大宗族中根基最厚的袁家嫡女袁曲入宫,以赐婚为名,迫其嫁给刚刚被晋封为晋王的宫女之子司马沅。 此时世家权贵已经凌驾于皇族之上,四世三公家底傍身的袁曲,地位甚至比公主还要尊贵。 堂堂世家嫡女,被迫嫁给了在冷宫里连老鼠都要吃,据说还有龙阳之癖的落魄皇子司马沅,这对于世家来说,可谓奇耻大辱。 可世家偏偏不能说什么,还必须跪谢皇恩。 甚至皇家也可以借此举,与袁家结为姻亲,可以说一箭双雕。 然而云帝没有想到,此举,也恰恰是压垮世家对朝廷忠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条几败俱伤的毒计,唯一的受益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司马沅。 云帝不但给他在宫外开了府,他还能趁大婚之日,将薛快雪接出宫,好生将养。 “本来晋王能将快雪与我一同安排进陪嫁的队伍里,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快雪没能进陪嫁名单只好在大婚当日与一个侍卫换了身份,以侍卫的装扮混出宫去。” 说到最后陈凉真把头埋得低低的,她本就是自私的,此前也只想让朋友好,自己也能出这宫廷牢笼。 可没想到没想到大婚当天洛阳城陷落,整个天下瞬间倾覆。 司马沅“情深意重”地拉着薛快雪跑路,却丢下了她一个人,惶恐无措地望着那匹白马消失在视野尽头。 当时三个人信誓旦旦的商讨与计划,不过是两个人的舞台,一个人的陪衬,陈凉真终于恍然大悟,自始至终,自己都是被抛下的那个。 心宕到了谷底,蓦然间,额头却有一股冰凉舒适之感拂过。 陈凉真惊异地抬起了脑袋,发现明月辉已坐到她身旁,腿上捧了个小小陶罐,正挽着素手以绣帕往里蘸水,给她擦拭方才的伤口。 “你忍着点,本宫唤人在罐里混了军营里最纯的烧刀子酒,敷起来有点点疼。”明月辉头也没抬,葱管一样好看的手指搅了搅罐子里的酒水。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陈凉真眼睁睁看着那张绣帕,仿佛自己的心也是那绣帕,沉浸入酒中,被那根手指搅了无妄的心神。 她鼻子一酸,那颗心遭浸泡得又沉又醉,“殿下,是我们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如果不是我们,你根本不会入宫,也根本不会受这么多苦” 明月辉抬眸,发现眼前的女孩子那双起了老茧并不好看的手正捂着脸,一声又一声难过地抽泣,“你是我的陪嫁宫女,也只有你与我共患难过来。再不对你好点,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陈凉真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听明月辉以“我”自称,她“哇”地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又怎么了,能别哭哭啼啼的吗”明月辉很是受不了女孩子的眼泪攻击。 陈凉真睁大了眼睛,认真一闷,金豆子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殿下殿下凉真跟着您,一开始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她小小声的,却又无比认真且惭愧地述说, “凉真哪里值得您对凉真这么好” 陈凉真眼睁睁看着洛阳倾颓,又楞痴痴地看着挚友抛弃,她打死也没想到,那个被他们的计谋骗来,即将要沦落半生的世家少女,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宫内的全然信任,城门口的以身护佑,路途中的生死相随。 那个人的善良、坚韧、勇毅,无一不深深吸引着她。 一开始她只是为了活命,可这一路上,那根救命稻草,慢慢演变为演变为她心甘情愿栽进去的深渊。 “果然,本宫也早已猜到,短短时日的相处,哪里值得生死相随的忠心。你肯交代清楚,也是不负本宫的期望了。”明月辉嘴角弯起淡淡地笑容。 那句熟悉的“本宫”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了。 心口突然堵得有些难受,陈凉真喘不过气来,她很想说,其实到后面,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她真的很想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游戏开始 “凉真,晋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明月辉突然想起了这个事。 陈凉真的父亲是哀帝时期的太医院院判陈鹤,是他承云皇后之命,毒死了司马沅的母亲。按理说,两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在游戏里,司马沅才会从民间寻回陈凉真,对她实施♂这种早古台言霸道总裁式的惩罚。 陈凉真摇了摇头,她谨小慎微地苟活于宫廷,又早知自己父亲的真正死因,怎敢在司马沅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连快雪我也瞒着,他们只知我略懂些医术,能用月例换来的仅有药材为快雪勉强吊着命,却不知我承袭了父亲的技艺。” “那薛快雪的身体”明月辉问道。 陈凉真苦笑“她身子本就差了,又久虑成疾,即便有个宽松环境,若不除心头宿虑,也命不久矣。说来惭愧,我俩虽是好友,却又相互防备,连凉真也不知她之所虑。” 没错,原游戏里薛快雪便是一个病美人。 陈凉真的回答令明月辉松了一口气,于是嘱咐道,“凉真,没本宫允许,你千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如今陈凉真是她这边的人,若是让司马沅知晓了其身份,陈凉真有心头肉光环还没爆炸,恐怕她明月辉就先被司马沅给爆破了。 还没等陈凉真点头,车外便传来了沈忌的怪嚎 “雾草,这小兄弟怎的这么烦人” 帘子一掀,沈忌一只脚大马金刀地跨上来,满脸愁容“袁姐姐,我搞不定了。” “那小兄弟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这么鸡婆” “本将令军医替那女人看治,他死活不让;本将收回成命,他又跪着求,他到底要怎样”他苦恼地挠了挠头发。 帘子拉得更开了一些,明月辉见到了那个矮小的少年,他直直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她。 他的脸上道道血痕,被挠成了花猫。 他脚上的布鞋不成片缕,伸出了两根打满水泡的脚趾,土褐色染满血渍的衣服,看起来令他不那么单薄的深色围脖,还有额头上那根浸了水泡得发胀的绑带 他的双眼坚毅又倔强,反射着暗色的光,“给她找个医女。” “她一个女子,怎能让男人随意看了身子。” 明月辉差点没就地翻个白眼,军营里哪里去给他找医女,有军医就不错了。人不大点,倒是早早地知道了心疼女人。 “我侍女凉灯便医术高明,你要么”明月辉抬起下巴。 她身旁的陈凉真倒吸了一股冷气,刀一样的目光似要把司马沅切成千万段。 司马沅看也不看陈凉真,在他的认知里,陈凉真的医术是非常菜的。 所以他以为明月辉这么说,是为了故意羞辱他。 他紧紧盯着明月辉,渐渐拽紧了拳头,“袁芳尘,给快雪找个医女。之后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 袁曲,姓袁,名曲,很少有人知道,她字芳尘,寥寥芳踪,尽归尘土。 明月辉听到这个名字,胸口狠狠地心悸了一下。以前在资料卡里看到这个字的时候,她仅仅是一晃而过,而如今 却有十分的感同身受。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转着陈凉真的话语,终是理解了袁皇后后期的疯狂。 原来袁皇后,也不过是被司马沅与薛快雪这对官配给坑了的可怜人。 “呵,你且说说,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来做交换”明月辉上下打量了小少年一番,她是万万没想到的,游戏里雄才大略的司马沅,如今竟是十五岁的年龄,承着这不足十岁孩童的小身板。 实话实说,司马沅在游戏里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惊艳的。 那个身穿冕服的九五之尊仅仅只有十六岁,身量虽不比成年人,却也是修长俊逸的少年了。 由于是主角,那立绘选得还特别的帅。 对比着游戏里的模样,明月辉微微别过了眼,眼前人面黄肌瘦得有点辣眼睛。矮已经处以极刑了,还有些许的丑,仔细看鼻梁都有点塌。 想想从洛阳陷落,到新帝登基,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 他到底是怎么从这副尊容,短时间内长成游戏里那副长身玉立的模样的 除了大型玄学事件,怕不是只有照骗一个选项了。 明月辉内心疯狂地输出着,刹那间,她察觉出了世界的怪异。 就是身旁的陈凉真没了止不住的抽泣,车辕上的沈忌也变得安静起来,与她对视的那个少年,眼睛里的色彩也黯淡了下去。 “怎么回事”明月辉自言自语。 四野阒寂。 明月辉仰头,发现天边的飞鸥竟然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亲爱的玩家粑粑,请不要质疑你的亲儿子,端正这场游戏的正确态度。 她又听到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系统发出的讨厌声音。 请不要过度带入袁曲,玩家粑粑是玩家粑粑,倒霉皇后是倒霉皇后 之前系统的声音是从明月辉心头冒出,这一次,就好像站在她身旁的人一般,在她耳旁婉转轻诉。 说不上好听,但也绝不难听的中性合成音。 明月辉怔愣了片刻,如若不是系统提醒,她还真脱离玩家粑粑超脱的立场。日以继夜的亡命日以继夜的亡命生涯,令她陷得过于深了。 “你出来做什么”明月辉回过神来。 既然玩家粑粑已经遇到了主角亲儿子,就代表这个游戏正式开始了。 本系统当然是来帮助玩家,做基本的游戏指引咯。 游戏才开始的吗 明月辉恍然,她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游戏,这是个太过真实的世界,“系统,能问个问题吗” 嗯 “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玩家吗或者以后,还会有跟我一样体验这个游戏的玩家吗”明月辉问。 系统沉默了一阵,发出了欢快且做作的声音目前,您是我们投放的唯一一个玩家哦 呸,这种和稀泥的态度。 明月辉还想继续追问,无奈眼前已经浮现出一幅巨大的立绘排列图。 上面星罗棋布,每一个方块型的框内,都放置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美人立绘。 这些立绘,甚至当着明月辉的面,自顾自地说着话,或巧笑倩兮,或掩面流泪,仿佛真的遭遇了什么故事一般。 玩家粑粑,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亲儿子即将打下的江山哦 明月辉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多美人头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头一跳,她捉摸着如果别人没有她这样过硬的心理素质,估计会被吓得凉凉了吧。 她定了定心神,习惯性地看了眼右上角,上面显示收集美人数 050。 和她打游戏时的设置是一样的。 这游戏虽然宣传语是“100个可选后宫位,360名性格迥异的可攻略美人”,其实其中310个都是随机凑数的,连名字都是随机生成的辣种。 后宫收集图集里,其实这50位才是真正有人设有剧情的角色。 这里面每一个妹子都有自己的好感度,只有达到了相应好感度,主角才能和她做各种羞羞的事情。 空中弹出了一个列表,上面写着 20好感可以牵手; 40好感可以打啵; 60好感可以困觉; 80好感进入真爱; 100好感提前进入感情结局。 只有两种情况特殊,可以无视好感度困觉。 一是剧情需要,二是采选入宫的女子,可以随便啪啪啪的。 至于增加妹子好感度的方法 明月辉是记得的,在游戏里有很多比如陪她聊天、送她喜欢的礼物、投其所好地娱乐,或者直接靠啪出一片天 “现实中攻略妹子,是否也会有卡好感度的任务关卡”明月辉问。 有的。 关卡条件,顾名思义,每个妹子在每个破20的好感度结点上,比如在19、39、59的时候,都不会顺利升入下一个阶段。 这时都会经历一个瓶颈,每一个瓶颈上都会设置一个关卡,只有达成了条件,才能突破关卡,顺利升入下一个好感度阶段。 每一个妹子的关卡、甚至每一个阶段完成关卡的条件都是不一样的。 玩家可以从这些千奇百怪的关卡中,去经历和这个妹子的美好时刻,去得到她不同于他人的个性故事,甚至感受她独一无二的另一面。 亲爱的玩家粑粑,只有收集了50个全图鉴妹子,且每个妹子的好感度都达到60以上,才算达成“日理万姬,子孙成群”的任务哦。 ”啊“听到系统宣布任务达成条件之际,明月辉甚至没有一点点防备。 全图鉴妹子60好感,意味着每个妹子,至少要达成3个关卡关卡。 之前在手机里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明月辉是非常愿意去达成这些关卡的。 因为光是啪啪啪非常没有成就感,她就喜欢去过剧情,了解这些妹子千娇百媚背后的小故事。 可是现实中就不同了啊 作为一个真正日理万机的上司公司高管,她绝、对、不、会去管任何一个下属的家长里短,她又不是护舒宝。 提醒玩家粑粑一句,这些妹子都是可以翻面的哟,可以点击到背面,查看她们的关卡任务。 系统好心提醒道,打断了明月辉的内心输出。 明月辉深呼吸了一遍,又将面前的后宫收集图鉴来回看了两遍,找到了陈良真的名字。 立绘框里的陈凉真倚在一树李花从中,身穿一袭水色的宫装,清丽出尘如一首温庭筠的小词。 她的眉眼比现在张开了些许,美得柔弱,不若现在坚强。 ”啊“明月辉只不过用手指点了她一下,陈凉真便发出了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的娇吟。 “殿下轻点”她看着明月辉,小脸十分奇怪地变得通红,“请恣意怜爱妾身。” 明月辉太阳穴突突突,她发誓陈凉真如果现实中敢这么对自己讲话,她绝对打爆她 紧接着立绘框翻面,上面用漂亮的楷书写着 好感度20的条件改善对袁曲的态度 好感度40的条件迎娶袁曲为后 好感度60的条件专宠袁曲 好感度80的条件冰释陈鹤毒杀主角母亲之事 陈凉真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10 “不对呀,以前陈凉真的关卡条件并不是这样的”明月辉越来越不对,抬起头来,不由得问系统。 陈凉真是剧情特别重的剧情妃,她的第一次也是主角为了报复强要的,所以一开始好感度其实为负。 可明月辉明明记得,陈凉真的第一个关卡条件,明明是夜里,陈凉真踢了被子,司马沅非但没有怪罪,还温情地替她盖上。 就是这个节点,陈凉真的好感度才一路从19飙升到了30。 从头到尾,陈凉真的好感度关卡,都是围绕两个人从报复性地啪啪啪,到啪出了脉脉温情这条主线做文章。 而袁皇后,在两人的感情中反派得不能更反派了。 因为玩家粑粑改变了剧情走向,也改变了陈凉真,所以她的关卡条件也随之转变。 听到此处,明月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她没有想到,原来陈凉真对她那些好,都是真的。 当立绘框翻过来的时候,立绘里的陈凉真依依不舍地想要去拉明月辉的衣袖,“殿下,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明月辉的心境随之改变,原本那股对伪装白莲花的嫌弃也渐渐转淡,嘴角浮起了宽怀的笑容,“会的吧。” 少女的眼睛随之亮了起来,巴巴地说道,“凉真,会在这儿等着您,一直等您” 明月辉点了点头,走向下一个立绘框 薛快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他可是你亲儿子哟 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 比起陈凉真的立绘框,薛快雪的背景要苍凉悲戚得多。 她披了一件揉蓝斗篷,手中提了一盏水晶风灯,站在梧桐树下,望着这如勾之月,如黛之山。 盈盈灯光照在她莹白的下巴上,给她寡淡的五官添了几分清嘉颜色。 薛快雪是男主司马沅后宫年龄最大的妃嫔,比司马沅大了整整八岁。又是那争奇斗艳的宫廷里样貌最不出众,身份最为卑微的。 可是她硬生生凭着两人相识于微末的感情杀出了重围,无论宫里宫外,潜底还是登极,她从始至终,都是司马沅的一生所爱。 “大胆谁准你随意触碰本宫。”见明月辉伸手,薛快雪本能地一拂衣袖。 待看清了明月辉的样貌,她先是一愣,渐渐地,眼中弥漫森然冷意,“原来是皇后殿下,不知冷宫里的三尺白绫是否足够结实” 明月辉皱了皱眉,亏她以前还把薛快雪当做白月光,为了给她治病而氪了好多金,这显而易见地敌意令她非常不舒服。 “系统,能不能给她消音“ 哦,好 系统麻溜的消了音。 然后明月辉就瞧着薛快雪两片嘴又动了动,那神情轻蔑而佻达,仿佛在说一些杀人诛心的话语。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明月辉都一个字也听不到。 一想到这儿,明月辉快活地翻转了立绘框,上面显示薛快雪的好感度及关卡条件。 薛快雪不愧是官配女主,连背景板都比陈凉真花哨,边框不仅雕刻精致的蓼花纹路,面板中间还横了一只古朴羌笛,几许大雁惊鸿。 面板上可有浮文小字人去后,多少恨,在心头。 薛快雪真是个怪人,明月辉想,这个亲儿子的官配其实很有故事的。 在原游戏里,司马沅登基后,薛快雪一直住在最偏僻的宫室里,她一度拒绝了司马沅所有的爱意。导致司马沅为了报复她,去宠幸了其他后宫女人。 当然明月辉不是很懂这种傻报复,她想,可能是为了这条日理万姬,子孙成群线专门开辟的线路吧。 其他线里,可能两个人中间就插不进去任何人了。 薛快雪的故事非常长线,到袁皇后死,才揭露了冰山一角。而她的关卡条件又跟人不一样,完全是隐秘,必须要努力刷数值才能随机出发。 明月辉一直很吃这种神秘阴郁的御姐角色,越攻略不到,越激起了明月辉渣男的好胜心。 所以在游戏里,为了很刷关于薛快雪的随机数值,她可是为她氪了大把大把的金。 所以明月辉倒很想看看,薛快雪的关卡条件,到底是些什么 “”当眼睛移到那几行字的时候,明月辉心中的震惊不足以用话语来形容。 好感度20的条件不惜一切代价交换云帝,折磨之 好感度40的条件囚禁皇夫谢如卿,毒杀之 好感度60的条件逼疯袁皇后,赐三尺白绫 好感度80的条件知晓一切真相后,爱她如初 薛快雪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50 这他妈到底多大仇啊 怪不得有个剧情,是男主司马沅密会周宋元帝周满,说是取了两个人质,却以东梁十四个郡县为代价交换。 当时这个是强制剧情,明月辉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政事,结果是用东梁的地换了前朝的皇帝皇夫两人,以供薛快雪报仇出气。 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呵呵呵呵呵呵。 特别是好感度60的条件,原来袁皇后后期的疯狂也不是她原本的性格,而是薛快雪步步为营暗中计划。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怪不得袁皇后死后她的好感度涨得如此快,结果是突破了关卡条件,她身心舒畅。 薛快雪是宫女,在宫中受了苦,后来发达了报复老东家还想得通。 可袁皇后哪里惹到她了莫非是因为占了正妻位置,令她不爽 “系统,这不合理薛快雪卡60的条件是杀了袁皇后,难道最后我要让她如愿,自己先疯后自杀”明月辉一口气顺不上来。 她来玩游戏是为了自己爽的,不是来受气的。 玩家粑粑息怒,游戏里还有很多这样的互斥条件,比如嫔妃甲觉得御花园应该多引活水,嫔妃乙又一心想把御花园里的坑都给填了。 “也就是说,有些关卡条件本身就不可能同时达成那你还让我达成日理万姬的任务,你玩我吗”明月辉感觉自己有点凉。 所以我们为玩家粑粑了一条合理的解决办法。 玩家粑粑,且看他系统说完,一个光点自司马沅身体里涌出,划拉一声,拉出一个显示面板。 这个面板就是游戏里主角的属性面板,上面记录着主角的各种信息记录 姓名司马沅 身份西梁晋王 年龄15 身高 看到身高的时候,明月辉微微别了眼睛,比起游戏里的设定,现在的司马沅总会让她眼睛一辣。 让她没想到的是,辣眼睛的远不止身高 武力5 权谋3 智力10 城府2 民心0 文化2 “玛德,这人是个文盲么”明月辉忍不住嘟囔。 你要理解你的亲儿子,人家从小在冷宫长大,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也情有可原。 明月辉眼睛再往下,看到了另外一项不容忽视的数据 体力7 按照游戏规则,只要男主的体力值降为零,则主角死亡,游戏结束。 男主的体力随着年龄与武力值的提高逐渐增加,可是就连游戏最开始,司马沅的体力值也应该从100起步鸭 7点体力能做个什么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就连宠幸一个妃嫔,一个晚上也要花上10点体力的说。 还日理万姬呢,现在这个玩个球啊。 玩家粑粑在想什么呢 ”他是不是还没发育好“明月辉眉毛一压,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玩家粑粑是申请看男主果体吗他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 明月辉毫无怜悯之心“忍心啊。” 你这个孽畜啊 明月辉一掀嘴皮,”呵一个连妃嫔都睡不动的男主,我要他何用“ 不是有你这个英明神武的玩家粑粑吗这才能彻底享受养成的乐趣呀。系统谄媚。 ”不“明月辉摇头,”我申请换个儿子。“ 游戏里男主的基础数据可是很好的,谁特么要用这种废柴来玩养成啊。 系统笑而不语,随后控制面板最下面的两行字跳了出来 男主锁定技真命天子濒临死亡时,可维持一个时辰的无敌状态不受任何物理及化学伤害。 男主光环技万女归心随着主角自身数值的增长,魅力急剧增加,万女莫不拜倒其石榴裤之下主角提升自身与国家数值,归心光环辐射所有女性角色,最高可令所有女角的好感度提升40点 不愧是主角,好流弊的技能明月辉琢磨着,要是这样,只要把每个可攻略女角色的好感度刷到20,就能够过关了。 还有哦,收集图签只保留妹子好感最高点,在这之后妹子好感度的升降,就跟玩家粑粑的人物无关了。 明月辉眼皮一动,如此说来,她若是真讨厌这个妹子,真可以刷了好感度再用完就丢的。 比如这个薛快雪。 游戏指引完毕,系统会留下妹子们的好感度面板,以供主角粑粑虽是查看关卡条件。 ”那主角的面板“明月辉赶紧走过去抱住那块板子,这可是她养成的重要数据啊。 主角面板只会在本系统出场之时略作提示,其他时间都是看不到的。 明月辉耍赖般地抱得更紧了,”我是你们尊贵的v10氪金玩家,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真实的司马沅是人,跟数据是不一样的。比如他看书,每一次的领悟都是不同的,增长的知识也是需要内化的。 玩家粑粑谨记,你说在养儿子,不是在养数据啊 “不啊”明月辉有点绝望,系统留给她的这个才不是亲儿子,是狗儿子啊,就连这么点福利也要收回的话,她还留在这个破游戏干嘛 玩家粑粑,你可是要通关才能回去的哦。 微风拂过,系统留下了最后幽幽地话语,还记得吗您的银行存款,四舍五入可是有2个亿啊 明月辉愣了愣,旋即咬牙切齿,这什么破游戏,连她银行存款都摸清了,莫不是那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死对头安插来对付她的新型商业武器 ”臭娘们,你在做什么“ 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世界从静止中解除。 明月辉听到了自己怀里发出一个隐隐将要火山喷薄般的暴怒的声音。 紧接着,身旁的沈忌惊恐地开始倒抽气。 陈凉真想要阻止,无奈腿脚不好,直接从马车上跌了下来。 明月辉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她正抱着司马沅的脑袋,死死地死死地将他的身体,镶进自己的胸口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强留你身边 明月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身体应激性地一紧,接下来,她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咔擦” 明月辉愣住了,她放下手来,眼前的小少年狠狠看着她,双臂软塌塌地下垂,整个人几欲到底。 明月辉又手忙脚乱地将之扶住。 方才,她把他的手臂给抱断了。 她之前真的只是抱着一块显示面板,真人她压根就不敢动手,真的。 “袁姐姐,没想到你也是个狠角色啊。”沈忌看着都疼得倒抽气,刚才那骨头错位的声音,做得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不世出的高手,“方才那程家刁奴的胳膊被姐姐打了个粉碎,我去检查,骨头都成渣了,手法也太漂亮了。” 不,我只是丢了块石头,你不要脑补这么多。明月辉也不清楚,原身明明是大家闺秀,怎会有这么大的劲儿,动不动就卸人胳膊。 “原来你是这种人,不惜卸了我的胳膊,也要将我强留于你身边。”小少年的额头早已冷汗岑岑,他盯着那双扶住他腰身的手,咬着牙冒出了一句。 明月辉“”, 孽畜啊,停止你脑内的特效 司马沅“你早说嘛。” 他眼皮耷拉下来,眼神晦涩不明,让人看不明晰。 “不,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明月辉下意识摇头。 “若是这样能够救她,我甘之如饴。”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那个眼神明月辉想把他两条腿也给卸了。 直到薛快雪被安置到另一辆马车上,司马沅才乖乖坐到明月辉马车里,任由军医给他治胳膊。 车内只有明月辉、司马沅、军医三人,陈凉真与沈忌都回避了去。 他这种情况在行军途中根本不算事,军医解开他的衣襟,将他的衣物褪到了腰间。 那一刻,明月辉差点不敢看了,她以为只有在牢房里折磨已久的犯人才会有这样一具躯体 在套上重重的衣服时,他的脸是小的,跟女孩子的巴掌一样的小脸。可脱了衣物,他就变成了一只脱了毛的小猫崽,瘦得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清晰可见,比起身体,头有点大得突兀。 那具一点不具观赏价值的躯体上,没有一块好肉,青青紫紫,布满了未干的血疤,甚至还有一些陈年老旧的疤痕。 怪不得他的体力值只有7点,他坚持到现在,分明就是只靠一口气。 “咔”空气里爆发出一个夸张的正骨声,军医摁住司马沅胳膊,手法熟练地把骨头给他掰正了。 小少年额头汗珠密布,死死咬牙,连一声也不吭。 倒是条汉子。明月辉想,默默把心底给他的负分往下调了点点。 正了骨后,军医替司马沅一一将身上的大小伤给清洗了,然后去除白练包扎,一些伤口结了痂,也挑开消毒,该缝合的缝合,该包扎的包扎。 明月辉从不敢看,到以深深的目光去面对直视这一切,“大夫,麻烦把他下面也给清理了。” 方才这么痛司马沅动都没动下,这句话令他浑身猛烈一颤。 紧接着,她看到了那张气急败坏的脸,“袁芳尘,你还要不要脸” 明月辉有点想笑,这孩子毛都没长齐,可能还没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们纵然是夫妻,她不也都是被他和薛快雪坑了的吗 怪不得系统让她别代入袁皇后,一代入只想把眼前这个坑爹的小渣男给宰了。 果真还是只当个玩家粑粑好,面对这样一个狗儿子你还能怎么办 还不是像个粑粑把他原谅一想到这里,明月辉的眼神里都开始散发父性光辉。 “你方才不也是答应了么”明月辉故意激他。 那少年先是面目堵得通红,随后好大半天,脸上的红晕才消退,“你你也不能这般趁人之危” “你想要的,我自会给你袁芳尘,只要你替快雪找好医女。”他的背挺得很直,有股坚毅的味道。 明月辉也不戳破他,她心知这少年心思太过敏感,只有让他误会下去,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她的救助。 “我瞧我那侍女凉真便是个好的,你不若” “凉真”话还没说话,便被司马沅打断了,“最初我只知她名叫凉灯,而快雪叫做梓宣。如今快雪早已对我敞开心扉,而她,自诩是我俩共同的友人,她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明月辉摸了摸额头的汗,心想少年人别把话说这么死,总有一天还不是会把她当做心肝来搂。 “那你要我如何去给你找个医女” 司马沅抿了抿嘴唇“程家,程家那边蓄养了一个医女。” 原来他这般算计,不过是想让她去求程家要个医女。明月辉拊掌,是算计,却并不高明,透着股傻气。 也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拔乎众祸必及之,此古今不变之理也 。 现在正是风雨飘摇的时节,他现在这样,才不会被豺狼虎豹吃了去。 想到此处,明月辉掀帘 “你去哪里”司马沅突然叫住她。 “替你请程家医女,怎么,还想我看你脱裤子啊”明月辉眼角含存促狭的笑意。 “你”那句不知廉耻还没骂出来 “大夫,他的腿和脚伤口不少,好好给他清理清理。” 司马沅眨了眨眼睛,怔然当场,余光里女人背影翩然,只见她利索地戴上了斗笠,远去在了春意萧然的天光中。 “那小郎是带着一名成年女郎跟大部队一路南下的,路上两人没吃的,就由小郎东偷一家,西偷一处,给这女郎攒粮食。” “今日是偷到了程家的马奴那处,被马奴集结了几个家丁给狠狠收拾了。”沈忌翘着二郎腿,兴致盎然地给明月辉摆谈道。 他现在是对明月辉又是好奇,又是崇敬。那样俊的身手,比起他阿父身边的十二暗卫也不遑多让。 “袁姐姐,那孩子到底跟你是何关系啊”他靠过来,猫儿一样圆圆的眼睛看着明月辉,总算有了些孩子的情态。 “他可不是孩子,他今年十五,比你虚长两岁。”明月辉道。 “”沈忌两只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他三观崩塌的言论。毕竟那小猫崽一般的司马沅比他不知要矮小多少,这小少年呆愣当场,半天没反应过来,三观重塑是需要时间的。 “他和我的关系,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简单,但他确是我非常重要之人。”明月辉斟酌语句,“不过你也看到了,他心中牵挂着一个女郎。” “而我,不得不替这个女郎续命。”虽然明月辉一想起那张立绘框,就本能地十分抗拒她。 ”续命那死崽子根本不让军医碰病女郎。”沈忌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处来。 “据他之言,程家那儿倒是有个医女。稚儿,你不是点了队兵去过程家马车那儿么,依你之见,咱们有几成把握借到那医女”明月辉问。 “借”沈忌手指一揩鼻子,两条长腿跳下马车,“本世子这辈子还没跟人借过东西” 他当然没有借过,在他的字典里,要不就你乖乖自己上交,要不就撸起袖子自己抢。不过算他好心,每次抢之前,都会劝别人最好双手奉上。 当初在清河王封地居住的那些年,沈忌沈世子便是当地最大的纨绔,周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后来稍大了点,清河王凯旋归家,发现孩子给养歪了,便提了孩子去戍守的并州历练历练。 没想到边境的风沙更练就了他与生俱来的霸气,敌人的热血更点燃了他骨子里的血性,他的乐趣早已不在于欺负当地宵小了,他更爱壮志渴饮敌酋的血肉。 程家那几个刁奴,虐起菜来还不够他塞牙缝。 不过过久了在清河王身边温良恭俭让的日子,沈忌倒很想抓只老鼠来慢慢玩耍玩耍,正好,程家这只老鼠就比较肥 所以当沈忌点了队兵,带着明月辉再次冲入程家队伍的时候,那边爆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啊疯子,你这疯子又来做什么” “那几名马奴,你打也打了,惩也惩了,还想怎样” “我家女郎可是颍川敏成侯府的表亲,你们打的可是敏成侯府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儿媳2号 “程家女郎出来,小爷我有事寻你。”沈忌如入无人之境,大喇喇扯开了程家女郎所在的马车车帘。 程家奶娘张开双臂,挡在她家女郎身前。 她身后,程家女郎满眼惊恐地看着掀帘而来的兵痞子沈忌,她头顶的水晶珠钗晃晃荡荡,勾勒出她鲜艳娇嫩的容颜。 翠袖黄冠白玉英,少女入水中仙子一般的姿容,一下子晃花了明月辉的眼。 这张脸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大胆你可知我家女郎是谁”奶娘满脸通红地怒斥擅闯而入的沈忌。 “哦”沈忌挑眉。 “去问问你们将军,可知道颍川敏成侯府我家女郎是敏成侯府的表姑娘,汝南王妃的表妹,岂容你这等兵痞子胡作非为”奶娘挺了胸脯,话语间充满油然而成的骄傲。 明月辉跟在后面提着裙子跑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反应过来,怪不得他们敢随意打杀他人,原来背后还真的有靠山。 虽然这个靠山听着只是有点耳熟,明月辉主玩后宫,对前朝事务并不十分敏感,不确定是不是个大人物,不过人家总算还有个后台。当然沈忌这边也不是什么好鸟,少年人血气大,以暴制暴惯了。 “敏成侯裴元知想不到颍川太守居然是你们靠山。”少年人眉毛一挑,略微惊讶了一下。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颍川,清河王命沈忌带着人据守颍川,已有不少王室血脉与门阀士族聚集在此。 见少年迟疑,奶娘嗤笑一声,似嫌弃其肮脏地往里又避了避,“若是实相点,你便知如今得罪的是谁。” “哈,老子生来就是刀口舔血的,真有本事到了颍川再给老子算总账。”谁料沈忌一把揎开奶娘,直直凑近了程家女郎,“现在,老子就是要胡作非为呢” 下一刻,沈忌一张俊俏面孔直直地抵到少女面门,一只手扣住车沿,将之锁死在一方天地中。 那程家女郎退无可退了,只觉一股清冽的少年气扑面而来,她从未和一名异性靠得这样近过,何况,那名异性还是个下等贱民。 比起当朝大多高冠博带、长袖当风的世家子弟,堂堂超品异姓王家的世子却只着普通白丁小将的常服,吃住与将士同行,举止行径亦无任何世家门阀之风,且此行亦隐秘低调,被人误会了身份,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脸涨得通红,旋即,一股蓬勃的怒气浸染了她好看的眼珠,“区区一个南羽军校尉,也敢在世家子弟面前寻衅生事” “我姨父乃是颍川太守裴元知,世袭的一等侯,想来你们也是去投奔姨父,此番如此为难于我,到时且看你们何以立足” 褪下暂时的惊惶,程家女郎逐渐显现出了她作为世家女子的骄傲。这年头世家门阀是看不起行伍里出来的平民庶族的,他们甚至可以随意纵容手下的奴隶僮客打杀百姓下民。 在程家女郎的眼里,从未有一个肮脏下民能够如此靠近她,她又是恼怒又是羞愤,又惧怕对方刀剑无眼,只得搬出她引以为豪的靠山来打压沈忌。 谁知沈忌栖身过来,狠狠捏住那程家女郎的下巴,“那本将倒要看看,那敏成侯会不会因你之言,拒我南羽军于城外。” “啊”奶娘见此情景慌了神,惊慌失措地先是一声惨叫。 “奶娘,拉帘子,快拉帘子”程家女郎不顾疼痛,以一双丽眼看向奶娘,发出有力而又克制的声音。 奶娘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后警惕性地朝四周望了一眼,见自己家的仆人都被南羽军阻挡在外,反倒舒了一口气。 赶紧拉起车帘,试图遮掩住车厢里的情景。 这也太奇怪了,见到自家女郎受辱,寻常家仆难道不应该呼天抢地地纠集起来,拼了命一般地去维护自家主人么 为何如今从那女郎到这奶娘,都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除非除非一个身影隐隐约约浮现在明月辉脑海,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何这程家女郎这么眼熟了。 手指轻轻一抹,一个控制面板出现在明月辉眼前后宫收集图鉴。 她迅速在第二排的最后一个找到了这位程家女郎的立绘框,上面写着三个字程念韫。 这个图鉴面板是别人看不到的,所以只要明月辉不做一些出格的举动,别人也不会觉得她干了什么。 程念韫的立绘框里浮动着一汪潺潺流水,沉沉清夜,柔柔芳枝,三两从水仙开在溪畔。少女赤足坐在湖石,脚尖挑着水儿玩儿,嬉戏欢笑,不管年华老去。 明月辉轻点立绘框,上面水纹一圈一圈淡开,那少女的身影竟然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雕花阁楼里,一个女人坐在铜镜前,她细细瞄着眉,说不出的诡异。 铜镜里,半面丽颜,半面鬼一般被烧得黒糊黏稠,她似乎从镜子里看见明月辉,抬起头来,笑得虚伪又美艳,“皇后娘娘,您瞧瞧妾身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好不好” “妾身替您除掉了裴妃肚子里的小杂种,您许诺的妃位,又何时给予妾身呢”一个媚眼横来,刺得明月辉毛骨悚然。 程念韫,一个洛阳落魄门阀之女,祖上曾跟着太祖皇帝打过江山,可惜一脉传来,竟都是无能之辈。祖父父亲豪赌,兄弟逞凶斗恶,全家靠之前积累下来的姻亲,嫁女儿而活。 程念韫就是这样一个被包装好了的商品,从小跟着颍川裴家的姑娘一同教养,出入从容优雅,结识各种门阀权贵,就是等着有一天,在这样不断抬高身价之下,嫁一个异地权贵,卖个好价钱。 所以程念韫的派头一定是十足的,她的名声要足够冠绝京华,文采要足够斐然,行止要足够优雅,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不能有任何一个污点。 在原游戏中,程念韫是踩着她的好姐妹汝南王妃上位的,说到汝南王妃,又是司马沅的一笔情债。 司马沅与汝南王妃裴氏碍于身份不能在一起,作为裴氏的闺中密友,程念韫替两人传情。在一次两人的幽会中,程念韫故意传错讯息,自己化妆成裴氏的模样,趁着月黑风高上了司马沅的床。 在程念韫的从中作梗下,司马沅与裴氏越走越远,而从小与裴氏一起长大的她,则成了最好的替身。 明月辉记得,程念韫是后宫努力宫斗的典型,她不顾一切地向上爬,甚至去陷害之后入宫的裴氏,被发现后,在司马沅的处决到来之前,她自己放了一把火,自尽于熊熊大火之中。 明月辉点开立绘框,立绘框翻面过来,显示出了程念韫的关卡条件及当前好感 好感度20的条件身长七尺 好感度40的条件容貌俊美 好感度60的条件家缠万贯 好感度80的条件地位甚高 程念韫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2 没想到,一心汲汲营营的程念韫,竟然是个颜控,而且对配偶要求这么低,明月辉深感欣慰。 然而下一秒她就不欣慰了,因为程念韫对司马沅的好感度正在不断降低 2、4、6 每跳一个数字,明月辉的眼皮就跟着跳一下,她知道,这程念韫肯定是把沈忌欺负她的账,算到了司马沅头上了。 她赶紧一把抹灭了美人收集图鉴,引着脑袋,大声一喊,”稚儿“ 沈忌回过头去,朝她孩子气地眨眨眼睛,扬声对程念韫道,“本将来此,其实是想向程家女郎借一个人。” 他手还捏着少女的下巴,说是借,更趋近于无赖般地抢了。 程念韫“” 奶娘“” 借东西有这么把主人家压在身下,还特么捏着下巴威胁的 程念韫浑身发抖,她狠狠抿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个字。 ”别以为本将不知晓,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沈忌见她不肯就范,冷笑一声与她对视,”若你想报复,到了颍川尽管来,本将恭候。“ “女郎,答应他,暂且答应他”奶娘见势不妙,小声乞求。 程家女郎快要将嘴唇咬破,倔强的眼睛鄙夷地望着沈忌,终是泄了那口气。 医女是好好生生地来了,并按照约定进入了薛快雪所在的车厢。 沈忌回到队列后,自己蹲到河边洗了两遍手,脸上的表情与方才恶劣的玩闹完全不同,不符合年龄的清冷、漠然与厌恶。 ”真脏。“他自言自语。 这外表光鲜的世家女人,真脏。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可怕的负好感 医女是来了,可没想到 薛快雪拒绝医女的医治,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快雪,快雪,你别这样,别这样。”司马沅想要抱住薛快雪,可惜他的个头小,两只手还抱不团个头颇大的薛快雪,两人看起来尤为滑稽。 薛快雪一手紧紧捂住衣襟,一手憋足了力气,攘开司马沅,“不,我不要她治,我不要她治。” 明月辉在车外,有些无语,他们已经因薛快雪完全耽误了行程。 此地到颍川不过三日,现在拖了这么长时间,还要全赖眼前的这位。 “殿下,薛快雪是不让人看她的身体的,从来如此。”凉真在明月辉耳畔轻语,以前在宫中的时候,每每陈凉真要为她探衣诊治,她总是态度强硬地拒绝。 “你将那医女叫过来,本宫有几句话,想与她说叨说叨。”明月辉小声吩咐。 医女唯唯诺诺而来,听明月辉耳语几句,眼睛忽而亮了起来,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随后进了马车,居然将司马沅赶了下来,顺利说服了薛快雪。 司马沅跳下来之时,眼睛对上了明月辉,此时他脸上的脏污与血色已经擦了干净,额头上的伤口以白色绑带固定好。 他褪下了那身褐色的破衣褴褛,换上一套浅灰色的常服,襟口淡淡绣纹,四摆宽大,颇有些清神秀骨的味道。 这样看上去,辣眼睛的程度降低了些许。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来,低着脑袋,神清里带着少见的不自在,“多谢你。” “嗯”明月辉歪了歪脑袋。 “多谢你,对快雪任性的包容。”他比她矮一个头,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其实他的兄弟们在他这个年龄,很多都处政理事,甚至已经有孩子了。 “这是我欠你的,我会还,我一定会还”他说得有点急切,像不通世事一般,有着一股通透的纯粹。 明月辉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若是你那边好了,便遣人唤一声沈忌,咱们加快脚程。” 她顿了顿,“那那女郎的病也拖不得。” 那女郎三个字像一根根小小的针,刺进司马沅的太阳穴,他被刺得倏忽抬起了脑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挣扎,“袁芳尘,你不恨我吗” 明明是他的献计让云帝将她抓了过来,囚禁于宫室之中,嫁与形容废物的他;也明明是洛阳陷落之时他的抛弃,令她仓皇逃跑,遭遇种种飘摇沦落至今。 从头到尾,他都不把她列入考虑范围之内,他的心中从来也只会有薛快雪的喜怒哀乐。袁曲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一个符号,或者一个能够救命的工具。 明月辉苦笑,她不知道袁皇后恨不恨,甚至她连一丁点袁皇后的记忆也读不到,就好像她继承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一般。 可是她却不能恨,他是这个游戏的主角,而她是玩家粑粑,一开始就注定了。 毕竟只有通过主角把游戏通关,才能重回自己银行里四舍五入两个亿的怀抱,她还能跟钱对着干还是咋样 所以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像个粑粑把你原谅 “事到如今,还谈什么恨不恨。司马沅,我只期你记我之恩,允我之诺。”明月辉一字字道,从头到尾她做的,只求他的信任。 她不是想做他的妻子,而是想做他的心腹与谋士,这样,他才能按照她的期望,一步步走到最后。 司马沅望着她,眼睛里闪过迷惑的光,旋即握紧了拳头,带着些决然地点了点脑袋。在明月辉没有看到的地方,他耳根子背面,熟得有点过了。 明月辉嘱咐医女的话很简单,就是去询问薛快雪,问她自己到底哪里能看,哪里不能看。明月辉就不信了,薛快雪还能一门心思想死,这种人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不愿被触碰,只要医女不碰便没事了。 薛快雪的病症查了出来,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她不仅在逃难途中染上了疟疾,还患上了严重的背痈,脊椎一片发红发紫地高高肿起,仅仅触碰边缘,她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事实上她在这个年代,背痈极难医治,许多条件尚好的人纷纷痛苦而死,何况在条件艰苦的逃难路上。 医女利用现下南羽军车队里找得到的药材开了方药,只能勉强抑制住疟疾,而不能根除。而那难缠的背痈,还得早日到达颍川才能觅得好的药材与良医。 司马沅听闻后,赶紧去煮药,那药方一煮好,便催促沈忌赶快赶路。不多时,明月辉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明月辉坐在行走的马车上,对面则是薛快雪的马车。由于沈忌的私心,两辆马车的规格差距甚大。 比如薛快雪的马车是没有车帘的,不知道沈忌出于什么心态,不给一个病人的马车安车帘。不过反正也不是她的娃,他熊归他熊,都是清河王多年以来没有续弦惹出来的事。 不过这个角度,明月辉可以偷偷捻起帘子,观察另一辆马车的情形。 司马沅小心翼翼捧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喂薛快雪喝药,他的神情安静而专注,时不时会对病女郎捻唇而笑。 他唇角有小小的酒窝,笑起来若妆头明月、湖头烟雨,整个人的色彩都亮了,“快雪,别担心别担心,会好的。” “怎会好,患了背痈的人就没治好的。”沈忌盘腿坐在明月辉旁边,背上垫了个斑丝隐囊,小声嘟囔。 明月辉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瞎说什么大实话。 原游戏里,即便是司马沅当了皇帝,用尽全天下最精贵的药材,薛快雪的病都始终没有根治。好几次命悬一线,都是全靠明月辉大幅度氪金,才勉强续命。 为了尽早到达颍川,他们几乎是日以继夜地赶路。 而程家的队伍似乎与他们较上劲儿一般,总在他们差不离的地方。他们赶路,程家也赶;他们歇脚,程家也歇。 路上遇到了茶歇铺子,程家的人也早早摆足架势,高价购完了整个茶铺备用的干粮。 这眦睚必报的性格,明月辉倒觉得程念韫倒比游戏里更加真实可爱。 明月辉脑子里一直想着之前程念韫那狂跳不止的负好感,心中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之前她似乎忽略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信息。 程念韫如今对司马沅的恶感,应是当时沈忌捉弄程念韫引起的,而程便把这个罪过都算在了偷馒头的司马沅的身上。 如今程念韫对司马沅的好感度为8,8是什么概念,就已经是交恶了。你走路人家你走路上跌一跤,人家可以落井下石再往你身上吐口水的那种程度。 想到这里,明月辉赶紧打开了美人收集图鉴,迅速地点开了薛快雪的好感度页面。 薛快雪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55 明月辉手都有点抖,她记得之前看的时候还是50,怎么过了几天,还在司马沅为了她的病,低声下气奔波忙碌,几乎得罪沈忌的情况下,居然还负了5点。 55,这完全到了灭门之仇的程度了啊。 这不仅仅是落井下石的问题了,这是见到对方要忍好几个回合,才能忍下把对方砍死的冲动的程度啊明月辉猜想,怕不是薛快雪天天对着犹如杀父仇人一般的司马沅,才抑郁成疾的吧 但是,怎么会这样 “凉真”明月辉赶紧拉过陈凉真,又回过头去,“稚儿,你回避一下。” 沈忌点了点头,掀开帘子坐到了马车头,与车夫并行。 “凉真,你之前说,薛快雪接济了晋王多年,甚至为他遭受吞碳之苦,可是真的”明月辉悄然问道。 陈凉真低着脑袋,注意到明月辉牵着她的那只手 “凉真”明月辉歪着头又喊了一句。 “是,是,千真万确”陈凉真反应过来,有些惊慌地答道。 她瞄了明月辉一眼,怕自己的答案不能令她满意,“在凉真认识快雪之前,大约是晋王六岁起,快雪便开始接济于他,算算年头,已经整整九年了。” 司马沅五岁死了娘,而后遭云帝扔入了冷宫,那时也是六岁。 也就是说,在司马沅刚入后宫开始,薛快雪已经在接济他了。这真的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去接济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孩子,还持之以恒了整整十年,甚至为他遭受了吞碳之刑。 这太违背常理了,除非除非明月辉想起了薛快雪好感度最高的那个关卡条件 好感度80的条件知晓一切真相后,爱她如初 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新地图开启 三天后,他们到达了颍川。 程家很不出意外地抢在了他们之前入城,明月辉估摸着程念韫还记着仇,要去颍川太守,也就是她姨父那处告一告他们。 守城卫兵一看他们的南羽军朱雀旗便放了他们进去,并一路引至了太守府。出于礼节,沈忌令南羽军屯至太守府一里之外,携了明月辉主仆二人进府。 至了大堂,除了侍婢进来端了几碗冷茶,再无人上来。 沈忌也不急,自顾自坐着品茶。明月辉盯着茶碗里漂亮的浮沫,一口也不敢饮。 这时的煮茶不同于后世,明月辉在游戏的物品图鉴里见到过。是先以碎茶与米汤做成茶饼,等到饮用之时,再以小火烤之,捣碎,用开水煮浸,再加一些葱姜等调料,调和成细米羹的模样。 这种想想就难以言喻的味道,她还是不要尝试了。 这般想着,明月辉左右观望了一番这厅堂,四壁皆悬挂名家手笔,起坐也为金丝楠木,无一处不细致,无一处不风雅。然而这并不是颍川太守裴元知真正的府邸,仅仅只是官办之处。 裴元知如今摆明了要晾着他们,估摸着就是那程念韫告了恶状,想要给他们两分颜色,令其知道点深浅。 沈忌慢悠悠地喝完茶,起身唤来侍婢,递了一块白玉牌上去,“交与裴太守,他自会知晓这是何物。” 侍婢去后没有一炷香的时间,那外间步履款款地走进一中年男子,深色常服,大冠高履,显得庄重优雅。 “三年之前,有幸见与尊君一面,那时小郎不过总角,如今已然是领兵的儿郎了。”裴元知向沈忌走来,言语间儒雅有节,倒是消弭了很多方才枯等带来的恶感。 沈忌起身作揖,“家君亦很想念裴公,此番叛将周满作乱,特遣阿忌前来颍川,与裴公相商,共御外敌,护佑奔走至此的皇亲世家。” 裴元知正欲虚扶沈忌,不料余光却瞥见了随之站起的明月辉,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芳尘”裴元知蓦然出声。 明月辉抬起头,只见眼前的中年人脸色因激动而略微泛红。 他看着她,眼眶一红,手也在抖,打破了一味保持着的平稳的儒雅,“你竟逃出来了,你竟逃出来了” “芳尘乖囡囡,老祖宗为你哭瞎了眼睛,若她知晓你还活着,该多欢喜。”男儿有泪不轻弹,裴元知却忍不住上前一步牵起明月辉,因欣喜而哽咽起来。 明月辉察觉出原身可能与裴家有关,摸不准之下,只得垂了眼皮。 见明月辉愣在原地,裴元知以为是她连番打击之下,有点失了神志,“芳尘,我是你二舅舅啊还记得吗当日云帝陛下寻到你,是二舅舅一路送你进京,看着你进了那宫城。” 明月辉“” 明月辉第一次体会到了袁曲身份的尊贵,不在于她出身四世三公之家,而在于这盘根错节的联姻关系。 袁曲过世的母亲裴元敏,乃是会稽袁家曾经最受尊崇的主母,亦是颍川裴家心尖尖上的嫡女。 裴元敏十六岁嫁与袁家,与袁世子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但她自小身子孱弱,婚后好不容易怀上一胎,却早产生下袁曲,导致袁曲从胎里带来了这垂垂多病身。 裴元敏在袁曲五岁那年去世,小小的袁曲因打击过大而一病不起,饶是袁家寻遍天下名医,也药石罔效。 最后不知袁家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哀牢山上的一个奇人,将袁曲送了去,好歹保住了命。 可那奇人道,袁曲一生命数坎坷,只有一生不离哀牢山,才能长大成人、安然长寿。 所以至此之后,袁曲便留在了哀牢山,再也没有下来过。她在哀牢山整整度过了十七年,直至一道圣旨下来,她被云帝的人寻到,强行送入了宫。 袁家无法违抗圣命,族中长老只好令了几个当家人护送袁曲入宫,其中裴元知的娘家兄弟也在送行队伍中,才得以见得外甥女长大后的真容。 明月辉知晓这段前尘后才惊觉,原来袁曲的真实年龄竟比薛快雪只堪堪小了一岁,薛快雪大司马沅八岁,而原身也差不离了。 这具身体二十二岁高龄已属晚婚,袁曲或许本打算一生孤独,守着那哀牢山过一辈子。不想一场献计,她阴错阳差地来到了宫墙之内,嫁与了个比她小了足足七岁的小毛孩子。 时耶命耶,谁又知晓呢 敏成侯府已有百年之基,府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明月辉被带着行走在长廊之中,见那清清溪水回绕楼阁,鸟鸣幽村,鱼跃荷塘,富而不显,内蕴天成。 她行至一个房内,堂内大喇喇一堆人,看得明月辉眼花。 中央坐了一个老妇人,戴了一玛瑙抹额,浑身雍容高雅,无奈双目无神,少了两分威严。 “囡囡,囡囡,过来,过来”老妇人朝虚空中招了招手,无神的双眼隐隐含着泪花。 明月辉提着裙子过了去,蹲在老太太下首,紧接着,她感到一双保养极好,却满是皱纹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她怔了怔,随后乖乖闭上了眼睛。 那双手一点一点地抚过她的眉,掠过她的眼,轻轻划过她的鼻梁,一点一点用手指感受着她面部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存肌肤。 “眉毛像敏敏,眼睛偏向广涯那孩子一点,鼻梁有些像我”老太太一边触摸,一边慈祥地感怀着。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明月辉感觉到一滴滴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到了她的手腕上,衣襟上。 “老祖宗您别哭啊,哎哟,您的身体受不住啊”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上前,为老太太擦拭眼泪。 紧接着她,三四名妇人上了来,围拢了老妇人,一人为她舒气,一人递茶,还有人劝明月辉,“芳尘呐,老祖宗可不能再哭了,你劝劝她,她只听你的呀。” 明月辉只好搜肠刮肚地说了些吉祥话,才哄得老太太止了泪。 在此期间,她眼角往屋里晃了一圈,意外地在鳞次栉比站着的人群中,找到了程念韫。对方换了身更为清雅内秀的衣裙,站在较为靠后的人群里,与她一同站着的,应是一些偏房姨娘之类的角色。 程念韫在这群人中看起来那样不起眼,甚至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意外或者欢迎。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看着明月辉,透着因年龄限制无法掩饰的恼怒与嫉妒的光彩。 明月辉收回了眸光,游戏里没有详细讲明白,而如今一目了然。程念韫这边嫁过来的女儿,或许只是裴元知,甚至裴元知庶族兄弟的姨娘,在这个大宗族里,算不得数的。 程念韫虽称裴元知为姨父,而自己是裴家的表小姐,袁曲同样是是表小姐,两人的地位却天差地别。 “囡囡,晋王晋王他也跟着来了么”老太太突然抚上了明月辉的脸颊,问道。 明月辉一时语塞,只好点了点头。 当侍从将司马沅引到了屋内之时,即便是教养极好,堂内女眷中,依然爆发出不大不小的倒抽气声。 众人本就听说了云帝强行赐婚之事,当时几个当家人也相看了晋王相貌,据说个个气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一人差点当场中风。 这时候的人还是极看中相貌的,崇尚王孙芳树、美姿仪、好样貌的男子,晋王那团孩子气的样貌她们没看清,可这宛如孩童的身材确是真真震撼了她们。 司马沅局促地缩了缩衣袖,他自幼冷宫中长大,哪里待过这般的花粉堆况且他生性敏感多疑,这些人的眼光就跟刺一般,扎得他浑身生疼。 在人群中,他也一眼便看到了之前那位自以为是的程家女郎,对方无声地张开了嘴,努力克制的表情里惊讶、恐惧、厌恶、恶心一一俱全。 他的拳头一点一点捏得死紧。 “阿沅,过来。”突然有个声音,把他从越陷越深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司马沅抬起头,看向厅堂中央,跪坐在裴老夫人身边的明月辉,她长得真的很漂亮,定定看着他,若暗夜里的煌煌之光。 “阿沅,过来让老太太看看。”明月辉向他招手,一边又用她懒懒的嗓音撒娇道,“老太太,阿沅是个好的,他一路上待我都好。” 这句话令司马沅的脑袋轰地一声,他听不清她又胡诌了些他什么好话,只觉得手心的汗液,越来越湿滑讨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喜闻乐见 司马沅穿着深衣,皮肤上贴合着的,是上好的蚕丝料子,这样他很不习惯。 之前有几个神色严厉的侍女将他整个人摁进浴池里,这是个巨大的室内浴池,活水自府外的山中引来,池底以光滑长石铺就。 那些侍女揉搓他的身体,力道大得皮肤生热生疼,污垢一层一层剥落,清澈的水渐渐染成了浆黄色。 从上半身直直搓到腹部之时,司马沅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扑腾着游到浴池中央,无奈那身材雄浑的侍女依旧抓住了他,就像提一只小猫崽子一般将他提了起来。 然后她们看到了他的下半身,几个侍女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明晃晃地充斥着嫌弃。司马沅挣扎着下意识去遮,他就像是一只被扒光了毛的鸡,自卑又骄傲的灵魂蜷缩成了一团。 想到之前的一些事,司马沅耳根红红的,又倔强地挺直了脊背。 明月辉坐在一张矮圆桌前,她也是刚刚沐浴完的模样,浑身萦绕着淡淡的水汽,深衣的领口有点开,他别过了眼,不敢看。 “来,过来。”明月辉朝他招手。 司马沅走了过去,见她拍了拍身边的独坐小塌,便深吸了口气坐了上去。 “瞧你这模样,我又不吃了你。”明月辉望着他,兀自笑了一声,“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 “来,吃点东西。”说着,明月辉将面前的面条向司马沅推了过去。 司马沅眼睛看着那碗面,都有点看直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碗面 以瓷白碗钵盛装,汤汁是浓郁的纯黑,香油漂浮其上,面上,铺了一层卤过的鸡肉、蘑菇与嫩笋末。 司马沅端起碗,先是凑近了喝了一口汤,鲜美至极的汤汁润入喉咙,给了他从未有过的美味体验。 他抄起了竹箸,伴着菌菇吸了几根面条,他没有想到这面条竟然嫩滑无比,全然不似普通劲面,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司马沅吃得很慢,带着虔诚的心,一点一点,缓慢又无声地享用完这碗面条。 明月辉一直看着他,见他吃完了,捻了绣帕为他擦去嘴唇边胡着的一圈汤渍。 司马沅还没意识到眼前女人的动作,他还沉浸在这一碗从未品尝过的美味里,“这是怎么做的” 他好奇地问。 “面么”明月辉问,“你是不是觉得跟普通的面条不一样” 司马沅砸了咂嘴,老实地点点头。 “这不是普通的面,而是把一条大鳗鱼蒸到烂熟,拆肉去骨,然后和入面中,加入最香醇的鸡汤为水,揉到最劲,擀成面皮,最后一气呵成以铁刃滑成发丝一般的细条。” 司马沅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世家门阀连一碗面条也这般讲究。 “至于汤”明月辉看了一眼连最后一滴都被喝完的汤汁,缓缓开口,“熬这锅汤要用三日。” “第一日,采集山中带露的蘑菇,取以蘑菇蓬熬汁,以纱网澄清。次日,再加以竹林最掐尖的鲜笋熬汁。最后一日,再混以虾汁熬煮,全程不可换水,一换水,味道便淡了。” 明月辉言罢,见司马沅仍旧呆呆地捧着那个碗,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他本该是宫廷里最为尊贵的皇子,理应尝遍了天下奇鲜,然而如今却对着世家门阀里普普通通的一顿面条怔楞半响。 “可真好吃。”司马沅这才垂低了脑袋。 明月辉伸出手,十分自然地夺了那个碗,“一更天了,你还是少年人,去里间涮一涮口,便睡下吧。” 司马沅的耳根背后,又噌地红了。 见司马沅还未行动,明月辉以为他在犹疑,便又道,“你放心,我已安排下去,薛娘子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若是不放心,你明日也可去瞧她一瞧。” 她已把一切话给说尽了,司马沅也放下心来,踱步走进了内间 待他收拾妥帖出来之时,明月辉早已上了拔步床,裹了一床锦衾,缩到了最里面。 她人很瘦,一床厚厚的锦衾裹起来,也只有小小的一团。 这被子是绛文罗被,上面绣了合欢双鸳鸯,成婚用的,里面塞了温暖舒适的鸭绒。裴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司马沅咬了咬牙,一只腿跪跨上了床,一手捻起来那床入手舒适柔化的锦衾,一手隔着锦衾,颤颤巍巍放在了明月辉的腰间。 明月辉本是闭着眼的,就在那一瞬间,她睁开了眼睛。冰蚕纱灯的光照下她的脸红嘟嘟的,可以看见纤细的绒毛,那双眼睛流光溢彩,仿佛诉说着数不尽的故事, “你认为我真的想要么” 这般露骨的话语,霎时司马沅的面孔就跟滴血一般地红。 “嬷嬷之前来,已经告诉了我你的身体状况。司马沅,我不需要现在的你。”她一字一句认真道。 司马沅的脸,渐渐褪去了滴血的红,化为了纸一般的苍白。 她连他这个人都不要,还能要什么呢司马沅无措地眨了眨眼,他明明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时间还很长呢,司马沅,我愿意等”明月辉皓腕伸了出来,一根冰玉一般的手指放到了少年的下嘴唇,轻轻点了点,“等到我的夫君真正顶天立地的那一天。” 司马沅“” 他真的僵在了原地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缓过情绪,几不可闻又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个头。 他本来要抱着锦衾到地上去睡的,明月辉揉着眼睛牵住了他的手腕,“地上磕,你长身体呢,就睡床吧。” 司马沅吞了口口水,“这怎么好” 明月辉手指摁了摁松软的床铺,“我好久没睡过这般好的床了,一躺上去便掀不开眼皮。” 说得司马沅眼睛都绿了。 “再说,咱们两床被,你还怕我晚上对你做什么么”明月辉又裹了裹自己,留出大半的跑马地,彻底说服了司马沅。 司马沅也不再拒绝了,他真的从未睡过如此松软的床铺,盖过这般舒适的锦衾。 有侍女蹑着脚来,轻轻灭了冰蚕纱灯,月色透过冰纹窗照进来。 司马沅想起来冷宫里的日子,那时候他盖的是跟铁一般冰凉僵硬的布衾,很多年不曾换过了。 最后一次更换,还是在薛快雪嗓子没哑的时候,她掏出自己存了好久的月例,向尚衣局的人讨一些布料来自己缝制。 那时候的薛快雪会给她织衣服、织布衾,说起话来活泼得像春天里的麻雀。 可遭遇了那一场打击后,她一度差点抛弃了他。她再也不会为她做衣服与被衾,烧了她为他带来的所有的书,甚至厌恶他做任何一件以前她喜欢他做的事。 司马沅的心里,不止一次地去乞求,要是她没变该多好,要是回到以前该多好 明月辉的声音犹言在耳,司马沅没有说过,其实她的声音真的很像薛快雪嗓子没哑之时,狡黠的、活泼的,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韧劲。 他摇了摇头,再去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只要薛快雪也能盖这样一床被子,他的心便安稳妥帖了下来。 身旁的人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很让人安心,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冽的味道,也很好闻。 司马沅也跟着这呼吸进入了梦乡,前所未有地,睡了一个长到这么大以来,最好的觉。 第二日司马沅睡了好久,他从未有如此安稳的一日,睁开眼来,日上三竿,他才发现自己起迟了。 明月辉也没有起,撑着脑袋望着他,笑盈盈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别看了”司马沅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脑袋缩回了衾被里。 明月辉这才反应过来,她本来在练习如何锻炼出父爱来着,昨夜这小子可乖,连被子都没有踢,令她睡了一个好舒服的懒觉。 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重新激发出玩家粑粑对主角的那种蜜汁热爱了。 “睡舒服了吗”明月辉一把扯住司马沅的衾被,将他的脑袋给扯出来。 司马沅捂着脑袋点了点头。 “那便快起吧,今日舅舅可要来问你一些事,你好生准备了。”明月辉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儿媳3号,预备 待侍女伺候完早饭后,明月辉便去见了敏成侯府的当家主母,裴元知的原配夫人陆氏。陆姓乃江东名门之首,与裴氏倒也门当户对。 陆氏早已是年过四十的妇人了,依旧风韵犹存,瞧她体态丰润,堕马髻上几缕红玉花簪,烟色罗牡丹芙蓉花的交领,深紫色长裙,金荷萍花披帛。 陆氏早已等候明月辉多时,见她起得迟了,非但没有怪罪,珠圆玉润的手指揣起了明月辉的手,心疼地端看起来,“怎么受了这么多苦呀,囡囡这般好的姑娘,不该遭这么多罪呀” 比起陆氏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吹弹可破的双手,明月辉的手虽皮白纤细,却并不光滑,细细看去,包裹着一层贵族姑娘不该有的薄茧。 “前些日子,你大表哥自西域带回两盒羊油乳膏,听说一百头上好羔羊才炼就那么一拇指大的乳膏油,对于除皱化茧有着极好的效果。”陆氏牵着明月辉来到了落地罩内的里间,从妆奁台里,取出了一盒蜻蜓戏莲花边的檀木小盒,盒子周围镶满了名贵玛瑙。 “一盒孝敬给了老祖宗,一盒便放到我这儿来了。今儿啊,终是寻着了用处。”陆氏说着,打开盒子,舀了大指甲盖这么多的乳膏油,细细往明月辉手上抹去。 明月辉在物品收集图鉴里面见过此物,可以说是一个指甲盖这么大的乳膏油,便可以抵得上一千家农户吃上一年的吃食了。 见陆氏不要钱地往自己手上抹,明月辉替她心疼。 随后陆氏又唤来老妇,挨个把裴家上下几房都请了个遍,拉着明月辉的手,一个一个介绍这个大家族里的人。 明月辉这才知晓,敏成侯府如今有四房,大房为敏成侯裴元知一脉,其中陆氏育有三子一女,大儿虽领了世子之位,裴氏夫妇却明显更爱幺子。 “祈安现下正与几位王爷一道,筹备上巳节的事宜。不若囡囡也去看看,且教你三表哥带你去放松一番,拾掇拾掇心情”提起小儿子,陆氏兴冲冲地道。 裴祈安、裴祈安明月辉恍然大悟,她就说敏成侯裴家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原来是游戏中期从众多士族中脱颖而出,把持朝政的裴相。 父族为西梁的老牌士族裴家,母族又是江东之首陆家,他本人杀伐果断、风格峻正,又姿容俊美,在善谈玄理的同时,不费礼教,很得世人推崇,种种推波助澜之下站在权力顶峰也无可厚非。 裴祈安,姓裴,名誉,字祈安,谐音就是赔钱。 当明月辉还是玩家粑粑的时候,她就很讨厌这个赔钱货,长得好看是好看,却总是跟亲儿子司马沅作对,以世家之势企图压倒皇权。 治国行不行没看出来,玩弄权柄倒是一把好手。每次把国家搞得苦哈哈,还要明月辉氪金来力挽狂澜,她很心累。 随着剧情的继续,明月辉发现了这赔钱货的另一个属性,那就是妹控。 当时司马沅正在和他的妹妹,汝南王妃裴氏偷情,为了裴氏能够偷天换日,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份位,赔钱货最后还是向司马沅倒戈了,甘愿向他诚心实意地俯首称臣。 所以说,别人的哔都是在闯祸,只有亲儿子的哔是在拯救国家啊 “囡囡,囡囡你怎么了”陆氏摇了摇明月辉,关心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是不是困了,还是饿着了” 明月辉的思路被打断,迷迷糊糊抬起头,“舅母,讲到哪里了” 陆氏展颜一笑,“你阿浅表妹啊,信使来报,说明日阿辞便携着你阿浅表妹过来了。” 阿浅裴浅裴元知与陆氏唯一的女儿。 她明月辉就不知道裴家到底跟钱有什么过不去的,给孩子取名字非要围绕着赔钱货来取 裴浅十五岁便嫁与汝南王司马辞,司马辞是哀帝的第五子,小时误食毒药,导致腿部肌肉萎缩,本为八尺男儿,却双腿孱弱如幼儿,只得终身与轮椅为伴。 明月辉不信什么误食毒药,无非是当年立司马辞为太子的呼声甚高,宫廷里有人看不顺眼,小小幼子变成了牺牲品。 双腿废了之后,这个孩子便也废了。至司马辞成年之后,当年还是云皇后的云帝便替哀帝拟了一发圣旨,早早将其打发去了封地。 “唉囡囡,别看你阿浅表妹如今琴瑟和谐,可是”不知是陆氏是无法向他人抱怨憋了气,还是她实在是着了急,不经意说道,“可是唉” 欲言又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明月辉当然明白,裴浅嫁与汝南王司马辞三年无所出,作为世家大族,当然着急。 可这还真不能怪裴浅,游戏里她与司马沅可是一发即中,珠胎暗结。这说明三年无所出完全是男方的问题,真的不关女方的事。 想到这里,明月辉的思路有点飘了,她看着眼前的陆氏,琢磨着以后司马沅是该跟着她喊其舅妈,还是该跟着裴浅尊称一声岳母。 不对,还有个程念韫呢 “对了,舅母,你可知跟我们一道来的那个妹妹”明月辉准备提一提这位程妹妹,方才裴家几房都来打过招呼了,可转来转去,也没看见程念韫的踪影。 陆氏握着明月辉的手,想了好一会儿,才琢磨到她说的是在他们之前进城,投奔裴家的洛阳落魄户。 这程家不提还好,一提陆氏便满肚子的气。 那程家娘子举家投奔,裴元知还去迎了迎,一来便听她哭诉,说是路上被一群兵痞子给欺负了去。裴家本想讨一讨面子,故意冷落了后一步入城的队伍。不想和她结仇的竟是清河王家的世子,连带着还有晋王与袁家侄女。 单单一个洛阳落魄户,连皇室与清河王都敢惹,不知她程家那仗着裴家这层关系,到底在外面混世魔王到了何种地步,败了裴家多少名声。 “不过是二房程姨娘家的亲戚。那程家小娘曾寄于府内,小时与阿浅一同长大。如今洛阳出了事,便想来靠着裴家讨门亲事。”陆氏那不屑的神情,就差说程家是个老赖了。 想到司马沅被打,明月辉本想把程家刁奴打人的事再提一提,添把火来着的,不想刚欲开口,一小厮大喇喇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陆氏见外人来了,立马改了一副端庄严肃的面孔,“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老爷老爷”小厮上气不接下气,“老爷拔剑了” 陆氏一听“拔剑”两字,杏眼睁圆,立马站了起来,“好好说,怎回事” “老爷拔剑要砍要砍晋王”小厮说话使劲喘气。 轮到明月辉蹭地一下站起身来,焦急道,“舅舅为何要砍晋王,你快说清楚呀” 司马沅可是玩家粑粑唯一的儿子,游戏通关唯一的硬指标,他再混账她都没舍得砍,哪里轮得到别人对他动手动脚 “晋王晋王”小厮看了明月辉好几眼,又盯了陆氏半天,吞吞吐吐不敢说。 “你快说呀”明月辉急得跺脚。 “老爷发现晋王不会书不读儒家礼教,也不通老庄玄理甚至甚至字都不识几个”小厮说着这个话,脸都发白了,天知道他知道了这种世家丑闻会不会被灭口。 脸色跟着发白的还有陆氏,她压根没想到堂堂四世三公袁家的女婿,竟然连字也不识。怪不得当时袁家的当家人会气得差点中风。 陆氏转过头来,看着明月辉的目光中带着点泪花,越发地心疼和怜爱了,世上竟有如此可怜的孩子。 明月辉有点尴尬,她是很清楚地记得司马沅的数据的 武力5 权谋3 智力10 城府2 民心0 文化2 现在想想,幸好系统没把这个数据面板留下来,这一串数据想想也是够心塞的。 特别是那个2的文化值,她知道文盲的点数是0,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奇葩还能超越文盲了。 想到这里,她一把抓住小厮的衣袖,”舅舅书房在哪儿,你快点我去“ ”囡囡,你“陆氏欲言又止。 她是希望裴元知直接砍死司马沅算了,可她不能说,晋王再捞好歹是个王爷。 “他毕竟是我丈夫,舅母,他毕竟是我丈夫”明月辉说着,提起裙裾,跟着小厮跑了起来。 那毕竟是银行里四舍五入的两个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可以哭吗 明月辉赶到的时候,十分真实地品了一出荆轲刺秦王。 司马沅身形灵巧地抱着柱子躲,裴元知就气急败坏地提着剑往前追,边走还边喊,“竖子而敢,休得逃走” 不喊还好,一喊司马沅这小猫崽子跑得更快了,毕竟再不跑说不定就凉了。 见司马沅这幅难堪大用的猴样,裴元知心头那股气越来越激荡。没追两步,一不小心一个趔趄,他驻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司马沅见此,心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准备探看裴元知情况。哪知还没靠近,心窝便中了一脚,被裴元知一脚踹到了地上,转瞬之间,脖子上便抵了一把剑。 “兵者,诡也书不会读就罢了,连脑子也不好使。”裴元知啧了声,嘴里挂着老奸巨猾的轻笑,居高临下地看向司马沅。 卧槽,套路深啊明月辉在心中默默删掉了裴舅舅老实人的既定形象,眼见裴元知眼中闪烁着真实的杀意,她几乎是滑跪过去的,噗通一声栽倒在裴元知剑旁,“舅舅作甚要砍他,要砍,先砍死我吧” 明月辉张开双臂,长袖掩盖住了司马沅的脸,试图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傻囡囡,你让开”怕不小心伤了外甥女,裴元知剑柄挪移了半分。 明月辉哪里敢让,她感觉得出来,裴元知是真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司马沅。 原本大梁政权稳固之时,世家便不怕皇族,碍于皇权只好生生忍下袁家唯一的嫡女被赐婚冷宫落魄皇子的屈辱。 如今那篡位的云帝都被薅下了台,天下大乱、皇权旁落,他堂堂世代簪缨门第,何苦要让自家女儿被一个废物绑一辈子。 “舅舅,他是我夫君,从成婚那天起,我俩便绑在了一起。”明月辉盯着那锋利剑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说着,她抬起头,一双剪瞳带着坚毅的神采,堪堪与裴元知那双复杂的双眼对视。 “你这又是何苦呢”裴元知惊叹于少女的执着,他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少女身后那个爬起来都困难的废物身上,“他当真是一无是处,别说你,连他自己也护不了。如今天下大乱,这个皇族身份,给你与他带来的,只有厄运。” 裴元知说得对,皇族身份给司马沅这种空有血统,却无一点根基的小皇子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灾难。 敌酋之困,世家逼迫,兄弟阋墙,对于司马沅来说,他哪一个都解决不了。 出身冷宫之中的他即便是雄鹰,也是那种刚刚孵化下来,毛都还黏糊糊的小雏鹰,他需要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庇护他,替他撑起那风雨飘摇却无比安心的雨篷。 “阿沅年龄还小,又在深宫长大,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慢慢学嘛。”明月辉反驳道,一开始从新手村出来,谁又不是1级的菜鸡呢。 “呵,学”裴元知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光芒,“寻常人三岁发蒙,五岁识经,你看看他是何年岁” “况且囡囡你不知他资质”说到此处,裴元知竟欲言又止,“那般资质又有哪家的塾师肯教他他或许一辈子,只能做个糊涂王爷” 一字字,一句句,扎进了司马沅心中,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中 眼前的这个人,对他从好言好气,到惊疑不定,再到失望至极。 拳头一点一点握紧,他是知晓他有多差的,差到了无药可救,这样残忍的真相从宫里到宫外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在他面前揭开。 就如同揭开一层带着血肉的皮,每一次都翻滚着刺人的痛意,搅拌着淋漓的鲜血。 “我不在乎,别人不教我教”蓦然,挡在他身前的女人道。 司马沅怔然。 “他不会写字,我便教他写字;他不会诗书礼教,我便教他诗书礼教” 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说过。 那时他才五六岁的样子,从躲藏的仓库里被赶到了冷宫,他多了一个皇子的挂名,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那时他还不会说话,行为像个失恃的小野兽,为了保护自己随时随地会去抓伤靠近他的人。 可是总有一个人,他怎么赶也赶不走,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可图,她为何对自己那么好。 梓宣,你这又是何苦那时他看见窗户外有两个人对话,他记得两人当时嘴唇的翕动,等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他连话都不会说,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一个小宫女规劝那个人。 当时那个人是这么说的,我不在乎。他不会说话,我便教他说话;他不会做人,我便教他做人 那名叫做梓宣的少女声音好听极了,清脆的、倔强的、坚毅的 直到有一天她遭受了吞碳之刑,再见面之时,她说她叫薛快雪,眼底明晃晃的陌生与寒意,让他有点不认识了 这边,明月辉见裴元知犹疑了,赶紧加了把火,“若是舅舅不留,我们现在便回会稽去” 会稽袁家,袁芳尘的大本营,虽说那里想弄死司马沅的人好像更多。 但如今想回会稽,不是想走就走的事。现下世道乱,流民多,又是战时。袁家且在吴中,那里除了周满之外,还有另一股势力掌权,双方来往并不方便。 所以她早已听陆氏说了,裴家如今的打算,便是让她先住上些时日。她故意向裴元知提出要走,就是向他摊出最后的底牌 若是裴元知真不容不下司马沅,那她袁芳尘亦不会独留在此。要么同留,要么一块死在投奔会稽的路上。 只见裴元知闭上了眼,深深呼吸了两口,再睁开眼时,脸上那熟悉的神情仿佛在说老子怕了你了 “囡囡,你且先将他带下去吧。”裴元知疲惫地挥了挥手。 明月辉额头的汗缓缓滴落,她松了一大口气。回过头去,她本想扶起司马沅,安慰性地问问他有无受伤 结果发现司马沅跪坐在地上,甚至别过了脸。 她一手拽起他的袖子,将他拉起来之时,察觉出少年红了鼻梁。 “你怎的了”明月辉歪过脑袋去看他。 “我能哭么”少年别过脸,轻轻地轻轻地问道。 明月辉“不能,憋着。” “哦。”捏紧了拳头,死死憋住泪,却红了鼻子。 想来也是。 司马沅跟着明月辉起身,静静地瞧着明月辉拉着他袖子的那只手。 他才记起,他不再是五岁不会说话的孩童,是十五岁,整整快十年了,他也必须从男孩变成男人。 离开阁楼的那一刻,阁楼里传来一声长剑长啸,裴元知非但没收起剑,反而弹铗而歌。 苍凉的男儿声,司马沅听着有点晃神。 “啧,走快点。”明月催促,然后以嘀嘀咕咕,“小兔崽子,你一天可以惹一百八十个祸。” 司马沅“哦。” 不过,这位舅舅倒是个妙人,这歌还蛮好听的。经过那分花拂柳之时,明月辉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正常的人 “这玩意儿挺好吃。”司马沅夹起一根草芽,好奇地端看了许久,终是一口塞进嘴里,脆脆地咀嚼开来。 洁白修长,质地鲜嫩,清淡素雅,嚼之芳香满口。 “这可是滇菜。”明月辉捧着脸,端看少年吃得老欢的样子,心想他心可真大,之前被裴元知提着剑追杀,下一刻竟然吃饭吃得这么精神。 “滇菜”司马沅眼睛泛光地看了她一眼。 “宁州那边独特的食物,这盘菜名叫鸡片草芽,重不在鸡片,而在草芽。这位菜色泽乳白,甜脆鲜嫩,仅仅只长于宁州寥寥几处。”明月辉继续道。 因为袁芳尘在哀牢山中长大,哀牢山又在宁州境内,所以裴家怕袁芳尘吃不惯颍川菜色,竟费尽心思找来一桌子这般名贵滇菜。 真是白白便宜了司马沅的这胃。 待司马沅吃完了鸡片草芽,将馋人的目光递向那碗兰花苗鲈鱼羹的时候,明月辉机智地把碗钵往自己这方位一摆,“你倒说清楚,舅舅那儿到底怎回事” 司马沅局促地舔了舔嘴唇,“书书不会念。” “那吃了饭再来念一次,可好”明月辉以手指敲了敲手中盛羹的白瓷。 司马沅眼睛绿油油的,却低下了脑袋,咬着牙不敢应声。 “再念一次”明月辉看着他,又敲了敲白瓷盅。 其实不是为了那碗羹,只是为了报这一腔护佑之恩,司马沅点了点头, 饭后,裴元知命人送了一些典籍过来,那人随后还叮嘱了接书的陈凉真,“莫要让其他人知晓了。” 陈凉真点头,心领神会。 此时的风气,从末支士族到天潢贵胄无不以以博学雅正为荣,学识丰富、姿容俊美、气度萧然者,走到哪里都是掷果盈车,被人夹道欢迎的。 而司马沅堂堂亲王,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走出去是会被人言给淹死的。 所以司马沅不会念书的消息,也被裴元知与陆氏给封锁了,只要他们院子不传出去,也没人知晓。 明月辉翻开了一页书,手指点了点上面的话,问司马沅,”你会读么“ 非诚贾不得食于贾,非诚工不得食于工,非诚农不得食于农,非信士不得立于朝。 司马沅认真看了几遍,“认识几个字” 然后指着书页问,“这第一个字读什么” “读非。”明月辉耐心道,然后把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教了一遍。 又带着司马沅读了两遍。 “你来读一读。”她满眼骐骥地望着他。 司马沅颔首,望着那一排字,“” 半晌,明月辉也没听到司马沅发出一个音,相反,他的额头浸了丝丝吸汗,神色越来越惊恐与痛苦。 “怎么了”明月辉压根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 司马沅看了看她,好似很难以启齿,好大半天才巍巍地指着书页,生怕她失望似的,瑟缩着问道,“这第一个字读什么” 明月辉“”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文盲的文化值是0,而司马沅可以到达2了。她觉得可能2都是高的,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吧。 抱着不服输的心态,明月辉开始就这句管子乘马里的话进行了死磕。 从午后,到桑榆落下,再到夜深当司马沅第无数次再问她,“这第一个字读什么”的时候,明月辉发现,自己是有点崩溃了。 她开始理解了裴元知心情,并且很想拔刀。真的不怪裴元知提剑了,他只是很快认清了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而已。 可明月辉就是想不通,明明游戏里的司马沅过目不忘、智慧非凡,曾经提升他自身的属性,比刷游戏好感度容易多了为何到了游戏里,却是两种境遇 她望了一眼司马沅,瞧着他躬着小猫崽一般的身体,认真且笨拙地一个字一个字句读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游戏里还说这货气度超然,名士无不折服呢,果然是活在梦里。 想到这里,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脾气。 她从裴元知手下救了司马沅,便不能用相同的心思来对他。毕竟人心与物品不同,伤过的心,是起了揾的。 “阿沅,今日便到这里吧,你我也都累了。”明月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还在埋着头苦读的司马沅的,跌跌撞撞跳进了床,一搁着枕头,便陷入了梦乡。 独留司马沅挑灯,洒下一片孤寂剪影。 “晋王殿下要不要也睡下了”陈凉真从阴影里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两个人可以说是狭路相逢了,司马沅眼皮都没抬,“你退下吧。” “非诚贾不得食于贾,非诚工不得食于工,非诚农不得食于农,非信士不得立于朝。”陈凉真不卑不吭地背完了整句话,轻轻巧巧提着裙裾走了。 连守在门口的陈凉真也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真是杀人诛心。晦暗的书灯影影绰绰,照得司马沅的面庞晦暗不明,他的棱角其实细腻又分明,一副绝好的五官。 夜深了,明月清辉照在薛快雪的眼皮上,微微泛黄的面庞上,萦绕着抹不去的忧愁与戾气。 司马沅站在门外,一直一直注视着她。 他又想起了宫里面的事,很久以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近频繁地想起这些事。 那还是薛快雪吞碳后性情大变之后的事 这句话你会读么薛快雪指着书本里的一句话。 司马沅骄傲地点了点头,他自是会的,很早以前他便发现自己过目不忘,只要他想要去学,想要去记的,没有学不会记不住的。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捕,弭弭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 他甚至看也不看,侃侃地背了下来,然而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一只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子。 他是知道的,梓宣很喜欢听他背书。 她是花了好大的心力才到处为他筹集的这些书,她总是好爱惜这些书,怕虫蠹了,又怕老鼠咬坏,出太阳的时候就把它们搬出去晒,平时便缝了布块,一本一本包好。 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此时告诉他真名的薛快雪却露出了无比憎恶的表情,别念了,别念了 司马沅停了下来,一脸不解地看着薛快雪。 司马沅,你不会,你也不应该会。薛快雪一字一句道,像你这样一辈子困顿在冷宫里的废物,根本没必要学任何东西。 然后她离开了,那一整天没有饭,也没有她好看的笑。 隔几天她又来了,甚至带了一根长长的柳枝,她让他背书。 他若是会,便毫不留情地抽打他的手臂,饿上一顿饭;他若是说不会,或者说忘了,她才会流露出浅浅的病态的笑意。 这句话你会么薛快雪问道。 我不会,我不会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司马沅抱着脑袋,痛苦地想要忘却、想要捣碎与曾经快乐的回忆一道的,那些引以为傲的经世之学,梓宣,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了。 火焰燃得很高,薛快雪笑着一本一本将那些书投进了高高撩起的火焰里,这是她哑了嗓子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就好像把曾经的自己的心血一点一点摧毁掉,才是世界上最令她欢喜的事。 以前的他,以为自己会在冷宫中过一辈子。所以薛快雪希望他成为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那他做一个废物又何妨。 直到有一天他亲手打开了宫室的门,走出了这一爿困顿了他十五年的枯井,他才明白,在这世上作为一个废物而活着,是多么地愚蠢与可悲。 “快雪”司马沅轻轻唤了一声,那个人没有听见,眉头皱得死紧,她总是不快乐的,也一心想把他拖入地狱。 司马沅的眼前,似乎燃起了当年的火焰,他看见了那个跪在火焰旁的自己,矮小的他头痛欲裂地抱着头蹲下,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为什么要烧啊为什么要烧啊” 他紧紧地握紧了拳头,他明知这是幻觉,依旧朝门外奔了过去,哪怕从这虚无的火焰中抢救一本书籍。 这一次他想阻止,他想当一个正常的人,只是想做一个正常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儿媳3号,向我开炮 明月辉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怎么也睡不好。 她觉得她泰半是凉了,按照司马沅的资质,可能终其一生连本论语都学不会,怎么教他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后再广纳贤妃,日理万姬,儿孙满堂啊 浓浓的挫败感随时随地可以击溃她,真正可怕的不是魔王太强,而是发现自己手中传说中杀死魔王的权杖,根本就不能升级。 想了一个晚上,她只能安慰自己司马沅可能不是太笨,毕竟游戏不会拿一个假的主角儿子糊弄她。 或许是冷宫里面,由于种种因素造成了失读症。 因为有些人是会由于某些难以忘怀的心理创伤,而造成某些方面的障碍的。 她琢磨着要不要在书本的每个字上面加入注音与标记,在重要的词语下划上竖线,难以理解的地方做上批注,给他做一本适合他去读的教材。 可惜连续几天她都没机会逮到司马沅,这少年早出晚归,总是行色匆匆。听裴元知那边的小厮说,司马沅找裴舅舅延请了一个塾师,一个人偷偷摸摸上课去了。 上进心还是有的,明月辉经不住偷偷抹了把泪。 再次和司马沅说话,是在汝南王司马辞携王妃裴浅省亲当日。 一起床,陈凉真便伺候在旁。 因是王妃省亲,整个敏成侯府说是要隆重一点为妙。 陈凉真拿着假髻,给明月辉梳了一个飞扬的涵烟髻。平日顺滑的三千发丝,突然高耸到明月辉头顶,呈现一种非常爆炸的视觉效果。 近来陆氏将府中的衣衫绸缎、绫罗珍宝又像不要钱一般往她那儿送,如今明月辉的三层妆奁盒算是装得满满的了,挑花了眼也不知到底该戴哪一个。 所以司马沅起床之时,便见到了一身隆装盛服的明月辉,他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认。 “好看么”明月辉回过头去,展颜一笑,自认为美极了。 司马沅认真看了半天,“你粉擦得真多。” 他很真诚地用自己的直男审美说,看起来就跟薛快雪在宫中病得最重的那段时间差不多。 “哼,没见识的家伙。”陈凉真没好气地小声讥讽,在她看来,就算司马沅傍上了袁家这根大腿,还是改不了冷宫里贱婢之子的穷酸气。 只不过她不敢明说,谁叫他阿父是堂堂大梁的哀帝呢。 明月辉揪了揪陈凉真的袖子,让她收敛一点,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主角面前作死了。 你就这样可劲作死吧,指不定哪天就被主角儿子按在墙上哔了呢。明月辉想。 很快司马沅也换上了一身浅银灰华服,玉冠束发,宽衣大袖,领口有青色兰花边纹,除了身量不够以外,还挺有那么回事的。 只不过与发髻高耸的明月辉一同并行起来,活像女主人牵着一头贵宾犬。 “你头发梳得太高了。”走的时候,司马沅不自在地又说了一句,试图离她远一点。 “是你太矮了。”明月辉毫不留情吐槽了回去。 司马沅“”他不说话了,并傲娇地别过了头。 汝南王与王妃亲临,敏成侯府果然搞了个大阵仗,盘踞于颍川的几个皇室血亲都来了。 为了避免人太多厅堂装不下,侯府还特意准备了一个临湖带亭的院子。 当真见到了那拥拥攘攘的人群,明月辉还是要夸侯府还是有远见的。 虽然没看见汝南王府那庞大的队伍是怎么进门的,但她还是有点庆幸,幸亏敏成侯府的门槛做得结实。 明月辉站在迎接的队伍中,被挤到了有点边缘的地方。原本以她的番位,应该可以更加靠前的,可惜几个王爷的牌面显然比她大得多,导致一开始 她只微微看见了汝南王妃那比她还要高耸的发髻。 明月辉还没听到汝南王妃说话,便听到了她的哭声,先是与老太君抱成了一团,又是和陆氏抱成了一团。 由于她们长得都很丰满,穿得都很臃肿,所以抱起来果然很团。 待到陆氏与她分开,汝南王妃拜见了父亲裴元知,明月辉才终于得见了她的长相。 梳着高耸的朝天髻,贵重却不失雅致的珠翠点缀,褐黄色绮牡丹海棠齐领,绣金淡色长裙 这一切的装饰与形容在见到她脸的那一刻,全部都化为了无用的赘称。 自古风流芍药花,花娇袍紫叶翻鸦。 汝南王妃裴氏,游戏里容貌值顶峰的女人,颜值属性达到了最高的99。 要知道薛快雪仅有50,而陈凉真也不过75。 眼前的女人,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与最为娇软柔腻的身躯。 裴浅微微起身,即便是穿着最为保守的衣裙,她的胸脯依然随着动作而抖动,她的腰肢掐得恰到好处的纤细,臀部肥而不腻,挺翘而圆润。 即便是只看了一眼,明月辉的眼光便再难以从她身上拔出来。 无一处不是尤物,无一处不是女人中的女人,果真是这个游戏的策划最为偏爱的女人。 如果说薛快雪是司马沅的最爱,陈凉真是司马沅的心头肉,那么裴浅就是他最错误的一段相遇,最缠绵的一段深情。 其他女性角色的攻略难度都不低,然而裴浅绝对是最为特别的一个,因为她多了个她们都望尘莫及的属性人妻。 裴浅不仅是人妻,还是司马沅的嫂子,是他永远不能公开身份的情人。 甚至司马沅的第一个孩子,都是裴浅生的。 那是游戏开始之前的一段经历,司马沅曾坐在桃李树上,对着一轮明月吹笛,寄托他对裴浅的思念。 游戏画面也慢慢转到了他登基前一年的三月三上巳节,漆黑的房间,纠缠的男女,激烈的碰撞,裹夹的汗水 那晚不知是那一股势力的暗算,司马沅被下了药,没想到同时中招的还有裴浅,两个人在神志不清之下度过了隐秘而激情的一夜。 事后懊悔不已的裴浅要求司马沅承诺,对这一晚的荒唐保密,想要当做无事发生。 可事实就是事实,那一晚后,三年不曾有孕的裴浅开始嗜睡呕酸。 一天天变大的肚子,时刻提醒着她,那一夜历历在目的缠绵。 后来数股暗流夺权,汝南王一脉颓势已定,甚至到了新皇登基,汝南王全府的性命都掌握在了司马沅手中。 当然,这是游戏开始之前的事,全部通过剧情碎片与主角回忆告知玩家。 天知道明月辉多喜欢收集这些剧情碎片,这么狗血的剧情,她就是氪再多金也愿意看啊。 汝南王妃裴浅在游戏里第一次出场,是在汝南王势力做最后反扑,被司马沅及其背后支持的世家一举剿灭之时。 裴浅撑着快要临盆的肚子跪在司马沅面前,两手反举着匕首,刀剑对准了自己的肚脐,“司马沅,你若是要杀了阿辞,我便带着你的孩子一起死” 司马沅自御座震起,他一直以为裴浅腹中之子是汝南王的骨肉,他曾经有过是他的种的想法,奈何裴浅不肯见他,况且 况且他们只有一晚那刻骨铭心的一晚 真他妈带感,明月辉一想起这种狗血剧情,就心里一爽。 “咻咻咻”明月辉被一阵衣袖的摩擦声唤起了神志。 转过头去,发现是司马沅正面色尴尬地暗自扯了扯她的袖子,“看什么呢” 看得眼睛都绿了。 看你呀明月辉用一种近乎深情的目光望向司马沅,缓缓地靠了过去,然后发出了出乎意料黏腻的声音,“诶” “咦”司马沅浑身都抖了一下,不自觉发出了嫌弃的轻嗤。 紧接着,她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细若蚊足的声音轻轻呢喃,“啧,你看汝南王妃,是不是很好看” 就这样轻轻的,将司马沅的目光,引向了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 司马沅不明所以的看过去,皱着眉头硬是看了半天。 “你觉不觉得,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是真女人”明月辉靠得更近了,灼热的呼吸打在司马沅的耳垂。 她用同样灼热的目光凝视着司马沅,这是司马沅与裴浅的初遇,她坚信,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抵挡裴浅的魅力。 “怎么样”明月辉近乎执着地追问。 司马沅回过头来,他不明白让小叔去评价嫂子是个什么道理,只得深深地,用很抱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眼睛有问题吧,明明她丈夫更是伟美。” 明月辉“” 结果刚刚那半天,他都观察汝南王那个傅粉的瘸子去了 明月辉这才反应过来,游戏里时代的审美,似乎和她略有不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