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偏执龙系男友》 第1章 冰霜作骨 窗外雷声裹挟着风雨交错而来,雨滴点点拍打着玻璃窗,发出清脆的响声,深色的窗帘遮掩住窗外的婆娑雨幕。 昏暗的房间里,少女脖颈间系着的那枚冰蓝色晶片闪着细微的光芒,她蹙着弯如柳叶的眉,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梦里大厦如倾,尘土卷扬,夕阳如血,残红遍地。 高高的古城墙外,是一道印满符纹的金色光幕,她身旁有人来来往往,面容不清,身影匆匆,无人肯多施舍一眼与她。 哄闹惊惶的人群如一条长长的河流顺势而行,唯有她一人逆行直上,费尽力气爬上了高高的城墙。 面前的旌旗被黑色的火焰灼烧成破烂的布片,而她抬眼,却只能看见那道坚若磐石的金色光幕,根本无法窥见光幕之外的任何光景。 手臂上有血液流淌,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绽开血色的花,而她固执地盯着那道刺眼的光幕,不肯移开眼。 后来恍惚之间,她仿佛听见了一声模糊的龙吟。 她的眼泪掉下来,干裂破皮的嘴唇颤抖,好像说了什么,微弱难闻。 所有的画面在这一瞬间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道风沙,吹散在看似无尽的黑暗里。 后来模糊间,她好像听见了水滴敲打石头的声音,仿佛有一股湿润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不冷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我真想去外面看一看。” 少女略带惆怅的声音像是从幽深的地底传来的,尤为空灵。 陶初醒来时,她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才六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有点不宁,掀开被子坐起来,陶初低眼看见自己系在脖颈间的那枚冰蓝色的水晶片时,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刚刚做过的梦。 但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已经只能记住一两个模糊的画面,再多的也都想不起来了。 做过的梦翻身就忘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陶初也没有太纠结,打着哈欠,她揉了揉稍稍有些湿润的眼眶,然后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开了机。 刚刚连上ifi,就有新闻一个个弹出来。 陶初在看见“涂洲西县发生64级地震”的标题时,她手指顿了一下,连忙点开新闻。 读了一段文字,陶初的目光停在“震源中心为西县陶家村”那一行字上,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陶家村是陶初的爷爷奶奶在生前年轻时生活过的老家。 惦记着陶家村的老宅,陶初匆匆收拾了行礼,就往老家赶。 陶初回到陶家村的时候,已经有救援队赶到了,正在进行救援工作。 或许是因为陶家村早几年有许多年轻人带着一家老小迁去了县城或是去了更繁华的城市,现在的陶家村已经不剩多少人家了。 加起来总共也就十户人家。 有个老太太当夜被地震晃醒,就匆忙躲进了自家那个闲置的大缸里,后来是救援队及时清理了压在大缸盖子上的断梁,才把老太太救了出来。 那大缸侧面有两个小眼儿,当初老太太原本是想用来养些水仙花儿的,见那大缸有个眼儿就闲置在屋里了。 也多亏是这两个小眼儿,才给了老太太喘息之机,等到救援队的人来把她救出来。 而住在村东头的一对老人家也是半夜里被地震晃醒的时候,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里,年久失修的房屋顷刻倒塌,乱砖堆的院墙倒塌,伤了老爷爷的腿,但所幸他们家外头是平坦宽敞的院坝,老两口互相搀扶着跑出去,躲过了一劫。 陶家村统共也就这么十户人家,救援队的救援工作结束时,统计下来,这次地震除了倒塌了一些废弃的,以及年久失修的老房屋之外,并没有造成生命损失。 陶初特地去看了一眼老宅的状况,那个小小的四合院儿是以前的木制榫卯结构,除了后来补的某些水泥砖墙有些细微的裂缝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她松了一口气,夜里坐在救援帐篷外的小马扎上,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抬头望着零星点缀着几颗星子的夜幕,听着那些被安排在这里暂住的老人们说着晦涩的方言,聊着天。 “小姑娘,吃。” 一抹苍老的声音传来,是一口地道的西县方言。 陶初下意识地偏头,撞上一双浑浊却慈善的眼睛。 是那个躲在自家大缸里被救援队救出来的老太太,昨天在床上躺了一天,有医生给她输了液,今天她看起来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此刻她手里捧着一盒方便面,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几分香气。 “不了林奶奶,您吃吧。”陶初对她笑了一下,那双眼睛弯得像月亮。 可老太太却固执地把泡好的方便面塞到她手里,“吃,你吃。” “小姑娘长身体,别饿着。” 她用那只布满粗粝老茧的手摸了摸陶初的头发,对她笑时,那双眼睛弯起来,成了一条缝。 那一瞬间,陶初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她还捧着面正有些晃神,那边老太太已经搬来了凳子坐在她身边,笑眯眯地问她,“你是陶绍云家的孙女我瞧你今天去看那老房子了。” 陶初点了点头。 她儿时也就来姚家村住过五六天的时间,那时是爷爷奶奶为了躲避他们养大的那个养女的骚扰,带着她回来住了几天。 就几天的时间,陶初那时候年纪小,也记不大清楚这周围的邻居。 “陶绍云有出息。”林老太太忽然对着陶初竖起大拇指,“这村里他最有出息。” “他是大学生,他媳妇儿春月也是大学生,都好” 林老太太跟陶初说起自己曾经的往事,说起她儿时也曾是和陶初的奶奶郑春月做过小学同学的。 那个时候班里只有那么几个学生,最聪明的就属林奶奶和郑春月,老师常常夸奖她们两个。 林老太太说起儿时的事情,说起那段上学的时光,看起来眼眉带笑,满是怀念。 她甚至还拉着陶初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 然而末了,她却收敛了所有的笑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咯,家里嫌女儿读书没用,不让读了。” 也不等陶初说话,她就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怎么你一个小姑娘回来了你爷爷奶奶咋没回来” 陶初咬着面条,顿了一下,她垂下眼帘,然后才说,“他们前年去世了。” “啥”林老太太似乎是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陶初吃完最后一口面条,说,“是车祸。” 这句话说出来,林老太太沉默了好久好久,陶初侧身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隔了好半晌,陶初才听见她说了一句,“怎么好人就这样不长命呢” 她捏着自己稍显脏污的衣角,摇了摇头,“偏是我这样没用的人活得最久” 她眼里压着几分迷茫,甚至还有几分浓厚的苦楚,掩埋在一片沧桑老态之下,好似无声的悲鸣。 她也曾有过走出这穷山村,到外面去看看的愿望,可是从她儿时再不能拿起笔学习的那个时候开始,她的人生早就由不得她了。 这样漫长的岁月,消磨了她的青春华年,也磨平了她的棱角。 救援队撤离后的那天,陶初夜里睡不着觉,索性随手拿了放在枕边的那枚水晶片,离开了之前为陶家村的人临时搭建的板房区,往夜风蝉鸣深处走去。 这段时间她的睡眠一直都不太好。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枚在她脖颈间挂了十几年的水晶片,总是会在夜里发出烧灼的温度,烫得她难以入睡。 所以这两天睡觉的时候,她只能把它摘下来。 这夜月华如洗,银色的光芒铺散下来,仿佛一地银霜,闪着细碎的光。 陶初一边走,一边摇晃着手里那枚冰蓝色的晶片。 月光透过晶片时,她才发现上面竟然还有一些细微的纹路。 借着月色的光亮,她一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聒噪的蝉鸣声全都远去,身后所有的一切被碾碎模糊,吞噬在无边的黑暗里。 直到手里的那枚水晶片开始闪烁淡金色的光芒时,陶初才陡然停下脚步,这时她回头,才发现身后竟然模糊一片,根本不见来时的路。 陶初有点慌了,被她握进手里的水晶片开始发出灼热的温度。 眼前唯有一片青黑的婆娑树影,隐约可见其后粼粼的水波。 陶初似乎还听见了清泠的水声,似是被刻意拨弄。 一颗心无端端紧绷起来,陶初察觉到眼前的境况有些不太对,但她转身想走,可浓深的黑已经将她和来时的路彻底隔断,一道闪着淡金色光芒的,半透明的光幕就在她眼前。 她鼓起勇气,小心地伸手试探,那道光幕如同湖面水波般涟漪微漾,在她的手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微小的气流涌现,在她指尖形成模糊的阻隔。 她几乎确定,这道光幕已经将她和来时的路完全隔开了。 除却天空中那一轮散着冷淡银辉的月,这里唯一可见的,似乎就就只剩下陶初身后那一道道树的剪影,以及树影掩映后的那片清泠的波光。 手里的那枚冰蓝色的水晶片忽然散发出更加灼热滚烫的温度,她下意识地松开手,那枚水晶片就从她手中腾空而起,直直地飞向那片婆娑阴影里。 那是陶初从小就戴着的项坠,此刻她看见这样诡秘的一幕,那双圆圆的眼睛瞪大,脑子里早就什么都来不及想了,直奔着那枚水晶片项坠的方向跑过去。 水岸横波,烟雾缭绕,那掩映在一片树影后的湖水在月光下宛如一颗明净璀璨的宝石。 月光的银辉散落在湖面,层层柔波随着夜风轻轻微泛,银光闪烁,漫天的星子颗颗散落。 在隔着烟波雾霭的水波对岸,陶初抬眼望去时,月亮的华光盛大起来,那枚悬在半空的水晶片也散发出冰蓝色的光芒,于是这一方天地顿时被照了个透亮。 陶初看清了那一汪清澈的湖水,看清了周遭的阑珊树影,也更加看清了薄烟微湿的对岸那一抹静默如一幅水墨画的修长的身影。 浅淡的雾色浸润着他的眉眼,如墨般乌浓的发丝披散在他的身后,雪白的衣袂随风拂动,月华之下,他微仰着头,侧脸的线条尤为动人。 当他隔着那一片浅雾微笼的水色,对上她望向他的目光时,那双晦暗的眼瞳骤然染上了几分琉璃般的色泽。 冰霜作骨,天生殊色。 似妖似仙,艳质灼灼。 陶初隐约可见他眼尾下的两点鳞片状的神秘银纹,莫名为他平添几分妖异风情。 少年衣袖如雪,半浸在水里的龙尾鳞片闪着凛冽的光。 而她隔水一望,就心神晃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半寸龙鳞 泠泠的水声扩大,清澈湖水里的龙尾摇晃了两下,荡起层层水波,在陶初还没来得及回神的时候,兜头浇了她一身。 她抹了一把脸,匆忙抬眼时,就见原本倚身彼岸的少年竟然在顷刻间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水面升腾着微寒的雾色,少年一手撑在岸边,宽大的雪袖半浸在湖水里,随着水波的流动散着浅金色的光泽,而他微微仰头,那双明净的眼瞳正一瞬不瞬地望着站在岸边的陶初,看着她呆愣愣地抹去脸上的水渍,他纤长乌黑的睫羽颤了一下,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冷淡的银辉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星星点点如同珍珠倾泻的华光,不沾半点儿的烟火气。 陶初现在就像是一只落汤鸡似的,睡衣湿润润地贴在身上,夜风贴着她的身体吹过时,还有些发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形容眼前这诡秘的一幕。 半身浸在水里的这个冷月清霜般的少年,有着一条龙尾。 冰蓝色的鳞片在荡起的层层水波里,闪着微寒的光芒,一如那枚悬在半空中的,属于她的水晶片。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你是谁” 陶初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时,她迎上了少年注视她的目光。 山风吹着她湿掉的后背,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少年微微偏着头,那双茶色的眼瞳仍然定定地望着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的那枚水晶片适时落下来,就在她的眼前。 她伸手去拿的时候,却忽然被他伸出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勾住了一根手指。 他指尖的温度很低,带着几分水气,让她骤然颤了一下。 在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的时候,他竟然又试探着,伸手包裹了她的手掌。 他脊背前倾,与她之间,只余下那样近的距离。 隐秘浅淡的香味袭来,陶初下意识地嗅了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的那颗心在胸腔里跳得有些快,她甚至不敢正视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一夜,如梦似幻。 年轻的少女在漫漫星夜里,遇上了一个白衣少年。 波光掩映下的湖水里,少年的龙尾鳞片闪着细碎的光华,如同漫天的星子坠落在湖面时留下的剪影微光,教她移不开眼。 当陶初猝不及防地被他拉着,被动地俯下身时,他们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 浅淡隐秘的香味带着丝丝冰凉的味道,似乎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丝丝缕缕,萦绕在她的鼻间。 彼时悬在半空中的那枚冰蓝色的项坠忽然下坠,直直地落在了他的手掌里。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陶初浑身僵硬,纤长的睫毛颤啊颤的,她根本不敢直视眼前的这个神秘少年。 他握着她手的那只手掌终于松开,宽大的衣袖覆在她的肩,如同霜华寸寸,是那样极致的白,隐隐透着几分莹润的银光。 当他冰凉的手指接触到她的后脖颈时,陶初顿时脊背更加僵直,她无法挪动一下,就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凝滞了。 铺散的银辉里,周遭树影摇晃间,夜风吹过,簌簌声响。 陶初怔怔地看着被他系在自己脖颈间的那枚冰蓝色的项坠,一时间难以回神。 原本还要过段时间才搬回老宅里住的陶初,提前搬了回去。 在她之前已经有几户人家搬回家住了。 夏天搭建的板房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住处,而自从那次地震之后,陶家村就再也没有发生余震,一次也没有。 大家终究还是觉得家里住着舒服些。 空气里还有些潮味,陶初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只瓷碗,碗里是煮好的泡面,她握着筷子,却半晌都没动。 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她觉得自己这几天就像是在梦游。 她咬着筷子偏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洗手间的门,听着里面偶尔明晰的水声,她那一张白皙明净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又带着几分迷茫。 她真的捡了一条龙回来 直到洗手间里传来极大的声响,像是许多东西落地的声音,陶初才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瓷碗和筷子,急匆匆地走到洗手间门口。 她刚打开门,就看见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而在那只大的,木制的浴桶里,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那身雪白的衣袍,此刻的他不着寸缕,上半身的肌肤冷白如玉,几乎无暇,乌浓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近看时,发丝竟还隐隐透着几分墨蓝的颜色。 浴桶足够躺下一个正常身高的成年人,却无法完全放置他那条冰蓝色的龙尾。 很显然,导致那些零碎的东西落了一地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懒散地拖在水渍粼粼的地面上的尾巴。 陶初在看见他不着寸缕的上身时,脸颊已经有些发烫,她飞快地移开目光,然后蹲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时,脑子里还偷偷装着她刚刚一眼瞄到的他肌理分明的腹肌 脸颊有点泛红,她忽然甩了甩脑袋。 “你不要乱动”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位,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少年趴在浴桶边缘望着她来来去去地收拾,那双茶色的眼瞳里朦胧一片,好似明净的水面波光,却又好像凝着几分暗色。 水声忽然变大,陶初还没来得及回头,低眼就见龙尾缠上了她的腰身。 她的那双圆圆的眼睛瞪大,仅仅只是一瞬间,她整个人就被龙尾拖进了浴桶里。 浴桶里的水漫出来,陶初的两只手撑在他毫无遮掩的白皙胸膛,整个人都是懵的。 或许是她衣衫尽湿,头发乱糟糟的还滴着水的模样看起来又呆又傻,他那双有别于常人瞳色的眼睛里一瞬流动着清浅的光,隐含着几分细微的笑意。 “你干嘛呀”她有点恼怒,却又不自觉地收着些情绪,没太敢表露。 当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陶初湿哒哒的头发时,她那双圆圆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白皙的面庞顿时微微泛粉,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移开了自己撑在他身上的手,而慌乱之间,她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彻底窝进了浴桶里,溅起来的水花打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 在陶初慌忙要往浴桶外爬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他冰蓝色龙尾上。 他的龙鳞并非是古人描写的“锡碧金银,众色炫耀”,而是半透明的冰蓝色,寸寸凛冽,犹带寒光。 只是好像缺了一片 陶初盯着他龙尾上那缺了一寸龙鳞的地方。 因为缺了一片龙鳞,那一小寸地方的颜色变得有些深,就好像是美玉上的一道细小的瑕疵。 陶初愣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脖颈上系了多年的那枚项坠。 她将项坠就系在她的脖颈间,灯光下,那枚水晶片几乎和他的龙鳞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吗 她微微晃神,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只是那么一刹那的时间,快到她什么也抓不住。 他像是不会说话,这两天她无论问他什么,他都只会定定地望着她,静默得像是一幅画。 她盯着他龙尾上缺了一寸龙鳞的地方,不由地攥着自己手里的项坠。 陶初不是陶绍云和郑春月的亲孙女,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郑春月年轻的时候出了些意外,这样的意外就造成她那一辈子都无法生育。 于是他们就从福利院里带回来了一个不满一岁的女婴,取名陶倩音,从此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着。 他们隐瞒了陶倩音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实,只盼着她无忧无虑的长大,然而遗憾的是,陶倩音却并没有如他们期待的那样,长成一副温和善良的模样。 同两位老人勤俭节约的生活习惯不太一样,陶倩音喜欢攀比,也爱炫耀,到高中时,她更显得很是叛逆。 高中时陶倩音学习成绩还算不错,但高考时却出人意料地失利了。 因为陶绍云和郑春月都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名牌大学衡南大学的教授,陶倩音就想让他们动用关系让她去衡南。 可她的高考分数却要差个十几分才过一本分数线。 她的分数与衡南的录取分数线相差得就更大了。 陶绍云没有答应,陶倩音为此还和他闹了很久。 读完大学后,陶倩音三番五次地换工作,要么是这个工作太苦太累,要么是那个工作工资太低她总有千万种理由向家里伸手要钱。 后来她喜欢上了一个酒吧的男歌手,相识仅仅才两个多月,就要和人家结婚。 陶绍云和郑春月是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都没什么用,陶倩音还是铁了心要和那个男人结婚。 陶倩音结婚的半年后,陶绍云和郑春月在外出旅游登山的时候,在山里捡到了陶初。 那个时候的陶初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除却她脖颈间挂着的那枚冰蓝色的项坠之外,陶绍云和郑春月就再也找不到其它什么了。 他们报过警,也登过启示,但就是没有人来认领这个小孩。 最终,陶绍云和郑春月办了领养手续,把陶初留在了身边。 陶倩音对于陶初这个忽然出现的侄女有很大的敌意,她不止一次反对过陶绍云和郑春月收养陶初。 家庭矛盾日益剧增,陶倩音的丈夫挣的钱并不算多,而她结婚后也一直不太愿意出去工作,但花销却并不小。 后来她的丈夫欠了一笔外债,人家找上门来,她就回来逼着陶绍云和郑春月卖了宽敞的五居室,然后把钱一分不剩地拿走。 陶绍云和郑春月带着陶初搬进了三室一厅的小公寓里住,期间陶倩音过得稍不如意,就还是回来要钱。 到后来,甚至开始偷拿郑春月的首饰和压箱底的钱。 两位老人对这个女儿失望之极。 于是郑春月终于拿出了当年的领养证明,说出了尘封的真相。 陶倩音闹过,哭过,折腾过,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不是这对父母的亲生女儿。 那个时候,她离婚了。 原因是她的丈夫出轨了。 他们结婚的时候就没什么钱,离婚了就更是一分不剩,就连婚房,她也是离了婚才知道,那房子是那个男人瞒着她租的,根本不是买的。 从那时候起,陶绍云和郑春月就只剩下陶初这一个孙女。 陶初一直都知道自己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知道自己生来,就只有项坠这么一个和身世有关的东西。 她从前一直觉得那是一枚水晶片,虽然上面隐隐显露着神秘的银色纹路,看起来也比普通的水晶要更加剔透动人。 但现在,当她见过这个人首龙身的神秘少年,当她看过他寸寸冰蓝的龙尾鳞片时,她忽然意识到,她手里的这枚水晶片,似乎就是他龙尾上缺失的那一片龙鳞。 那么她呢她为什么会有他的鳞片 好不容易从浴桶里出来,陶初浑身湿透,还打了个喷嚏,最后她吸了吸鼻子,从旁边拿来之前准备好的干毛巾,递到他眼前。 “擦一擦吧。”她说。 可是他却偏头望着她,那双茶色的眼瞳里雾蒙蒙的,看起来无辜又迷茫。 “” 这可真是会心一击啊。 陶初讪讪地收回手,然后去找了大一点的浴巾,披在他的身上。 因为他没有腿,整个人看起来也病恹恹的,软趴趴的样子,陶初把他扶进浴室就费了好大的力气,这会儿扶他出来,也让她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把他扶到沙发上的一瞬间,陶初就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一边喘气一边抹后脖颈上的汗珠。 而少年懒懒地依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累得脸颊发红,鬓发微湿的模样。 在陶初抬眼看他的时候,才见他原本不着寸缕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穿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袍。 遮得严严实实的。 陶初眨了眨眼睛,除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之外,还有那么一点羡慕。 这多方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近在咫尺 在陶家村待了有十多天的时间,陶初觉得自己每天都是身心俱疲。 在这段时间里,她发现她捡来的这个不会说话的神秘少年如果缺水,他的龙尾鳞片就会失去光泽,开始隐隐泛黑。 于是陶初每天都要帮他“洗澡”。 有时候他在浴桶里待得无聊了,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几下,就又会弄得小小的浴室里一片狼藉。 陶初就又得去收拾,然后在他面前碎碎念,让他不要再乱晃自己的尾巴。 但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明白了没有。 最近天气又炎热了许多,阳光将村里的石板路炙烤得发烫,陶初给放置在小窗台上的绿植浇了水,然后就去看锅里煮着的面条。 今天上午她被隔壁的林老太太叫着一起去领了一些其他地方送过来的救灾物资,除了一些日用品之外,最多的就是米面油这些东西了。 救济站的一个大叔见陶初长得瘦弱,就帮着她把东西扛了回来。 陶初给了那位大叔一瓶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笑着跟她说了两句话,就急急忙忙走了。 把东西整理好,陶初才去了洗手间里,把浴桶里的少年扶出来。 他仍然乖乖巧巧的,一只手揽着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身上,看着她费力的样子,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看起来无比专注,直到她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红晕,蔓延至白皙的脖颈,他纤长微浓的睫毛颤了一下,似是带着几分好奇,又或是什么其他的意味,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她脖颈间稍微显露的青筋。 瞳色陡然暗下来,他绯薄的唇似乎微不可见地扬了扬,舌尖抵在齿根。 而这些,陶初都看不到。 他轻轻地触碰,如同一支羽毛轻轻地拂过她的肌肤,她无端颤栗,扶着他的手险些脱力,那张白皙的面庞上,神情紧绷起来,她抿着嘴,连脊背都僵了。 以至于这会儿她站在厨房里,看着锅里的面条时,都还有点回不过神。 走神的后果就是,面条煮得太过,她急急忙忙捞出来时,面条都软得断掉了。 端着碗走到客厅里时,陶初抬眼就看见了那一抹靠在沙发上的白色身影,他又穿上了那一身雪白的衣袍。 她晃了一下神。 忽然想起那夜她带他回来时,不经意摸过他衣袂的衣角。 柔软细腻,寸寸凉沁,像是丝缎,又好像比丝缎还要更加如云似雪。 陶初胡乱地想着,端着手里那碗已经煮过头的面,走到客厅的茶几边,把碗放下,然后又拿了旁边沙发上的抱枕,放在了地毯上。 她一屁股坐下来,拿着筷子时,抬眼就撞见了坐在另外一边沙发上,拖着长长龙尾的昳丽少年正倚靠在沙发上,那双茶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天,陶初在面对他看向自己的视线时,也还是难免有些僵硬。 他手里正拿着她的平板电脑,似乎这些现代的科技产品对于他来说,稀奇程度,也仅有那么一点。 到现在,他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运用这些东西了。 “你要吃吗”顶着他的视线,陶初抿了一下嘴唇,把自己的那碗面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一如往常那样摇头,也不言语,只是对她弯了弯唇角,他眼尾下的鳞片状的神秘银纹微有闪烁。 “哦” 陶初低下头,用筷子戳了戳自己那碗有点糊掉的面条。 这些天,她就没有见他吃过东西,好像除了每天必要的去水里泡一泡之外,他就好像再也没有别的需求了。 好像很好养啊 陶初一边吃面,一边想。 她不知道,靠在对面沙发上的少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往嘴里塞面条的样子,那双春茶般的眼瞳里隐含着几分浅淡的笑意。 “小初小初在吧” 彼时院子里有推门声响起来,一抹苍老的女声随之传来。 陶初猛地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忘记锁上大门了。 林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陶初来不及思考更多,直接丢掉手里的筷子,站起来跑到少年面前时,还差点被他那条懒散地拖在地上的龙尾绊倒。 幸好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快点藏起来,有人来了” 她急匆匆地去拉他的衣袖,扯着他的手臂,绕到自己肩上。 一边费力地扶着他往洗手间里走,她还一边小声地吓唬他,“要是被别人看到,你会被拉去做研究的或许还会被做成标本送到博物馆展览” 犹如浸润了远山颜色的眉微微蹙起,他瞥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难言的意味。 宽大的衣袖间,他的食指与拇指轻轻相触,摩挲了几下,还是没有伸手去摸她白皙的脸颊。 把他扶进浴桶里,外面又传来几声林老太太的喊声,还有她敲门的声音,陶初慌忙答应了两声,然后匆忙给他放了水,要走出去的时候,她趴在门边又对他嘱咐,“千万不要出声啊。” 她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尾巴一扫,东西满地了。 陶初匆匆打开门,就看见林老太太站在门前,手里提着一堆东西。 “小初啊,你在干什么呢咋才开门”林老太太嗔怪了一句。 陶初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地笑,“林奶奶我刚刚上厕所呢” 她把林老太太请进屋,给她倒了一杯水,看见她身边放着的那堆东西,陶初就问,“林奶奶您那这么多东西来干嘛呀” 林老太太笑起来时,那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和蔼又慈祥,“你这不是要走了嘛,我给你拿点东西带着。” 陶初一听她这么说,就连忙摆手,“林奶奶我不能要的,这些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 就着这个话题,陶初和林老太太“你来我往”了老半天,最后陶初还是收下了林老太太给的一盒饼干。 “我儿子说要回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位时常笑眯眯的老太太,竟然有点绷不住掉了眼泪。 她微红着眼,看着面前的陶初,又露出了笑脸,“我是真的很高兴” 因为这一次的地震,挡在陶家村前面,将这个村落与世隔绝的两座大山,相撞而倒。 于是这个隐藏在深山里的“世外桃源”,终于被外界看见。 政府已经打算开始发展这个古村落的旅游业,林老太太的儿子看见了其中的商机,于是决定从热闹繁华的城市里回到家乡发展。 四面八方的救济款拨了过来,陶家村很快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从林老太太的眼睛里,陶初看到了希望的光。 这位被时光磨损得看似什么也不剩下的老人,终于要免受孤独的苦楚了。 陶初也为她开心。 林老太太没有久坐,和陶初说了会儿话就走了,除了陶初收下的那盒饼干,其它的东西她都又提了回去。 等林老太太离开,陶初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往洗手间里走。 拉开里面的帘子,陶初抬眼就看见了那条拖在微湿地面上的龙尾。 他的鳞片是半透明的冰蓝色,每一片龙鳞都是那么精致漂亮,还隐隐带着几分银色的光泽。 靠在浴桶里的少年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就像是两把小扇子似的,或许是听见她的脚步声,他的睫毛有些迟缓地颤了一下,然后才睁开了眼睛。 像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睡意,他半睁着眼睛,看向她时,春茶般的眼瞳雾蒙蒙一片,尤为动人。 或许是看见了她,他原本寡淡的神色骤然凝聚了几分光彩,他弯了弯唇,十分自然地朝她伸出了手。 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他的一截冷白的手臂。 陶初抿了一下嘴唇,走到浴桶边,牵起他的手让他扶着自己的肩,然后费力地将他带出浴桶。 这一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陶初每次都会使出自己所有的力气,甚至憋红了一张白皙的面庞。 或许是因为她脚下的水渍这次积的有点多,她还没走出洗手间,脚下不稳,就摔在了湿滑的地面上。 而就在那瞬息之间,她无意识地拽下了他左手食指上的那枚银色的戒指。 手里捏着戒指,身上还压着和她一起摔倒的他,陶初只觉得屁股生疼,她皱起一张小脸,眼睛里都浸出了泪花。 她睁开眼睛,却见他的面庞近在咫尺。 时间好像有一瞬开始静默。 陶初在他的那双看似温柔清澈,却又好像凝着终年不化的寒冰似的眼瞳里,看到了星子的剪影。 他的呼吸很近,且没有温度。 她猛地回过神来,与此同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抚上了她的脸庞。 很轻很轻的触碰,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痒意,让她一瞬间就忘记了呼吸。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喉结动了动,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一瞬苦恼。 只是一瞬,陶初感觉身体一轻,她眼前的这个少年的躯体竟然在一瞬间模糊成一道浅金色的流光,飞出了洗手间,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淡金色的光芒笼着几分朦胧的雾色,渐渐又显露出他人首龙身的躯体。 陶初趴在靠近洗手间门的地板上,愣愣地盯着沙发上背对着她的那道人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原来他没有腿也能行动自如啊 回想起自己每天把他扶进扶出,累得半死,她气得鼓起脸颊,瞪着他的背影,“你这个骗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少年玉致(捉虫) 听到陶初叫他“骗子”,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回头,见她还趴在地上,一副狼狈样,他眼底忽然有了星星点点的浅淡笑意。 陶初只见他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朝她的方向轻轻勾了一下,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飞出,如同一道极细的绳索,束缚在她的腰身上,一瞬间就把她带到了他的面前。 一屁股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时,陶初还有点发懵。 手指用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捏着一枚硬硬的东西,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那枚属于他的银色戒指就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灯光下,她好像隐约看见戒指的内侧好像镌刻着什么字迹。 她“咦”了一声,借着灯光终于看清了戒指内侧刻着的字。 “沈玉致”她呢喃了一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抬头望向沙发上的少年,“这是你的名字” 她把戒指递到他眼前。 少年的目光停在她手里的那枚戒指上,那样的神色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而他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下,他的神情再让人看不真切。 直到他轻轻颔首,陶初终于确定,她手里这枚戒指上刻着的名字,的确就是他的姓名。 她又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沈玉致”这三个字,半晌后她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你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她说着,就把戒指重新戴在他左手的食指上。 而沈玉致低眼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拇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戒指的边缘,他抬眼再看她时,神色温柔。 下午陶初洗完头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抬眼看见院子里那棵大梨树上坠着的一颗颗青皮梨子时,她有点嘴馋了。 看了一眼被她安置在檐下的大摇椅上躺着的沈玉致,他的龙尾还是长长的拖在地上,寸寸冰蓝的龙鳞在这炎热的夏日里,仍然闪烁着微寒的光芒。 他不喜热,贪凉,所以在炎热的天气里,他看起来总是恹恹的,对什么都不大感兴趣。 陶初把自己的头发随意的扎了一下,然后就跑到那棵树下,打算摘梨。 因为多年没有人打理修剪,这梨树长得很高,她本来就只够一米五八的样子,还不到一米六,摘梨实在有些困难。 她挠了挠后脑勺,干脆从旁边捡了树枝去够被梨子压低了枝的树枝。 试了好几次,才够到。 她努力踮起脚,伸长了手,距离那颗离她最近的梨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了。 彼时,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忽然打过来,被她用树枝勾住的那一簇枝条簌簌一响,脱离了她的掌控的同时,还掉了几片叶子。 她愤愤地回头,瞪向檐下摇椅上的那个白衣少年,“你干嘛” 面对她那样恼怒的小模样,他的那双眼瞳里光影零碎,唇角微微勾起时,流露出几分笑意。 他抬手时,一颗梨子正握在他的手里。 看见他手里的那颗梨,陶初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下刚刚被她勾住的那片树枝,她刚刚费尽心思想到得到的那颗梨,已经不在枝叶间了。 她的眼睛亮起来,转身跑到他面前,想要去拿他手里的那颗梨。 可他却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陶初愣了一下,说话有点磕磕巴巴,“不,不是给我的吗” 眼见着她又有要恼的迹象,他眼底压着浅淡的笑意,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乌黑柔软的发顶。 陶初被他忽然的动作弄懵了。 脸颊还有点发烫。 当他把那颗梨递到她面前时,她也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匆匆接过来,然后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然鹅一颗梨吃完,陶初又惦记上了树上其它的梨。 她已经太久没有吃水果了,而这棵树上的梨又甜又多汁。 她坐在沈玉致的旁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他,“我还可以要一个梨吗” “哦不,四个,四个可以吗”她伸出四根手指。 沈玉致瞥了她一眼,唇畔隐隐有几分笑意,拖在地上的龙尾的尾巴尖儿小幅度地晃了两下,他一抬手,只是一瞬间,陶初只来得及看清那道淡金色的流光从他的指间飞出,然后她的怀里就躺着四颗梨了。 她一下子笑起来,看向他,“谢谢” 午后的小院里,年轻的女孩儿端着刚刚切块的一盘去了皮的梨肉,用叉子叉了一块递到她身旁的少年面前,笑眼盈盈,“你吃。” “很好吃的”或许是怕他不吃,她就又添了一句。 少年瞥见她那样期待的目光,半晌后,终归还是轻轻低首,吃了。 即便这些凡人喜欢的东西在他尝来,味同嚼蜡。 他还是吃了。 炽烈的阳光下,他低眼见她笑时,他也舒展了眉头,少有的轻松。 只是这样闲适安逸的日子,到底还是短暂的。 陶初要离开这里了。 她是绝对不可能带上沈玉致的。 因为他的龙尾始终是无法遮掩的。 她与他之间,相处不过短短的十几天的时间,但此刻陶初看着他时,又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 可她总是要和他告别的。 于是这天深夜,陶初被自己睡前特意定好的闹钟吵醒,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挣扎了好久才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想努力地甩掉残存的睡意。 她来到洗手间里的时候,靠在浴桶里的少年瞬间睁开了双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你还没睡啊”顶着他的目光,她的脊背僵了一下,开口说话也有那么一点不太自然。 少年微微偏头,仍用那样澄然的目光看着她。 他是不会说话的,陶初已经习惯了。 “要不我们出去吧” 她开始“真诚”建议。 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看起来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她一紧张就会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这样的习惯,就算是过了千百年的漫长岁月,好像也未曾有丝毫改变。 如同她历经桑田却仍旧分毫未改的容颜,也如她重获新生后却仍旧澄澈的双眼。 沈玉致静默地望着她片刻,终于在她期盼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陶初又一次来到了那片婆娑树影掩映后的那一汪清波碧水前,隔绝开了村庄,稻田那些她所有熟悉的,属于人间的一切。 这里烟雾缭绕,星子疏漏,光影如霜。 根本不像是凡尘里的旧景。 陶初坐在岸边,在她身旁的少年衣袖如雪,冰蓝色的龙尾半浸在冰凉的湖水里,在层层水波间,闪烁着凛冽的光。 好像他的龙尾上,有散落的星辰零碎的光芒。 “阿致”陶初忽然出声,偏头看向他时,试探着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而在她身旁的少年,早在听见她这一声忽然的“阿致”时,就已经浑身僵硬。 那些尘封在年深日久的枯燥与煎熬里的痛苦记忆,于他而言,总归还是存着那么几分甜的滋味的。 比如这一声“阿致”。 脑海里闪过的那一抹纤瘦的身影,渐渐和他眼前的这个姑娘重合。 从发梢,至眉眼,到她后颈上的那颗殷红的小痣如出一辙。 但当年的那个姑娘,却从没有胆子像今天的她这样,叫他一声“阿致”。 可他,曾听见她偷偷的这样唤过一声。 在一如今夜一般浓深的,数千年前的那个好似永远都不会等到天明的夜里,她躲在漆仄的屋子里,曾这样偷偷地唤过他的名字。 只那一句,就让他梦了许多年。 “你眼睛怎么红了” 少女细软的嗓音如同和风细雨一般,将他从那些年代久远的记忆里拉了回来。 他的面庞冷白如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眶已经有些微微泛红,而那双春茶般的眼瞳里晦暗凝聚,如同极夜的黑,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他轻抬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两下,却终究还是没能抚上她的脸庞。 可他不能。 指节蜷缩,他颓然地放下手。 沈玉致何曾像今夜这样,心有犹豫,举棋不定,甚至藏有恐惧过 他竟也有了不敢的时候。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阿致。”少女柔软的嗓音在微凉的夜风中带着几分的甜,她晃动着自己腿,和他说话时,语气很认真,“在遇见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世上,原来真的有龙。” 银辉散漫的月光之下,她望着他笑,“你们龙,都长得像你这样好看吗” 而他喉结微动,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漫长难熬的数千年的时光,让他早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要怎么告诉她,这世间,唯有他这一条龙。 “我觉得他们肯定没有你好看。”她自顾自地说着,“我长这么大,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张脸,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你还好看的。” 他微微弯起唇角,看向她时,目光温柔如水。 他的样貌本就是无双殊色,此刻一笑,就更教人移不开眼。 陶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抬眼一撞见他的笑容,所有的话就都咽在了嗓子眼里,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就那么傻呆呆地望着他好半晌。 好不容易回过神,陶初偷偷给了自己脑袋一下,像是有点懊恼自己刚刚的傻样。 “那个”她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说告别的话了。 她揪住了他宽大的衣袖,对上他探寻的目光时,内心里有些忐忑,好像还夹杂着几分怅惘,几分愧疚。 可是这一刻,总是要到来的。 他无法幻化出人的双腿,即便他会些术法,陶初也只见他使用过一些小的术法,并不是能保命的东西。 而她只是一个凡人。 没有能力带他走,也没有能力保护他。 或许这个隔绝了人世尘烟的地方,于他而言,是最好生存的地方。 “我”陶初无意识地又开始摩挲自己的手指,正当她刚开口的那时候,她手里的属于他的衣袖却忽然被他抽出,她愣了一下,抬眼时,就看见他衣袖一挥,淡金色的流光铺散涌向天际。 那些星子般坠在夜空里的光亮,颗颗坠落下来,像是烟火冲上天空后下坠的火花一般,落入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像是一场星雨。 然而颗颗星子坠落在层层水波里之后,又浮出水面,化作一只又一只淡金色的蝴蝶,如同水墨画里写意留韵的几笔,不似真的蝴蝶那样形态真切细致。 陶初看得呆了。 她这一辈子,什么时候看过这样真实又梦幻的场景 彼时,在她身旁的少年忽然伸出手,雪白宽大的衣袖被夜风吹拂着,他纤长的手指间,已停驻了一只散着零星的淡金色光芒的蝶。 少年的侧脸无暇,在这样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他便如同一幅名士细细勾描过的水墨画,惊艳动人,撩人心弦。 他指间的那只蝶扇动着翅膀,带着细碎的流光,停在了她的肩头。 她动也不敢动,看着自己肩头的那只散着淡金色光芒的蝴蝶,忽而又抬眼,望向身侧的他。 少年眉眼温柔,唇角微弯,回望她时,他身后漫天坠落的星光盛大起来,气流涌动,光影落在他的肩头,更衬得他宛若神祗,不染尘埃。 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有些急促,陶初愣愣地望着他好久好久,指节慢慢曲起,蜷缩成拳。 他不能说话,但这一刻,她好像猜到了他想说些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光景。”她轻轻地说。 “谢谢你,阿致。” 瞥见他温柔的笑,她也扯了扯唇角,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说出自己从前两天开始,就一直想告诉他的话,“我要离开这里了。” 当她的这一句话说出来时,她身旁的少年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原本眼底凝着的笑意寸寸殆尽。 那一瞬,停在她肩头的蝶,以及他身后倾落的星火,都在一瞬,破碎成浅淡的流光,沉入无边的夜色里,消弭无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龙形手镯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双眼瞳里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变得更加幽深漆黑。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陶初竟有点不敢再对上他的视线,她低下头,抿了抿稍有些干涩的嘴唇,轻轻地说,“我住的那座城,太大,太热闹,也太复杂了” “那里不适合你。”她说。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就被他忽然攥住。 他指节渐渐用力,攥得她的手腕生疼,而陶初抬眼时,正撞见他那双晦暗的眼。 他抿紧唇,下颌线绷紧,那张漂亮的容颜在此刻像是染上了几分阴翳,而他固执地盯着她,喉结动了又动,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陶初察觉到了他的急切,她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喉结,“我根本没有能力带你离开这里” 眼眶微热,察觉到他攥着她手腕的手指松了些许,她挣脱开他的束缚,站了起来,转身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你要过得开心啊。” 这个夏天里属于她的这段奇遇,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冰蓝的鳞片,他春茶般的眼。 盛夏深夜里倚身彼岸的龙少年,他雪白的衣袖,荡起层层水波的龙尾好像是一场奇异的梦境。 沈玉致定定地望着那一抹纤瘦的身影朝浓深的夜里步步远去,不曾停顿,不曾犹豫,甚至没有再回头看过他一眼。 那双向来藏着星子月华的光芒的眼瞳里此刻剥离了所有的伪装,褪去了所有的柔和,他眼底压着阴郁的光,周身有细微的气流涌动,隐隐浸着淡金色的光泽。 右手轻轻抬起,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手里宛如极细的丝线,他微微弯起唇角,眼里几分诡谲的情绪涌动着。 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把那个逃跑的女孩儿抓回来,甚至锁住她。 永远地,锁着她。 然而下一秒,他却在那片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又一次地,见到了她的身影。 沈玉致有一瞬怔住。 那一瞬,她的身影在他眼中,模糊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圈。 他望着她,像是先前熄灭的火苗,有了再一次重燃的希望,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将右手收回到背后,捏住了那团淡金色的光。 陶初一步步走回来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不大自然。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转身回来,实则是逃过了一劫。 当她在岸边站定,抬眼时,就看见少年仍然坐在岸边,长长的龙尾浸泡在水波里,散着冰蓝的光芒。 乌浓的发就披在他的身后,几缕浅发遮掩了他半边的侧脸,而他的那双眼睛,仍然一如那夜初见时,她所见过的那样动人。 “那个”她咬了一下嘴唇,一张白皙秀净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隐隐有些泛红,她有点不大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嗽了一声,“你会不会把自己变小的法术啊” 沈玉致看着她,没有丝毫动作。 “那那你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的,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法术比如变成一个小孩子” 见他还是不说话,陶初以为他不会,她继续绞尽脑汁,“那你能给自己变出一张身份证明吗不会轻易被发现的那种” 陶初看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看,她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捂住自己微红的脸,“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啊” 此刻她的内心充斥着几分懊恼,又有几分难为情,她原本是下定了决心的。 可是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她满脑子都是他坐在岸边的那一抹霜色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陶初根本迈不开腿了。 于是之前好不容易做的决定,推翻就只在一瞬之间。 她不争气地开始往回跑。 直到看见他依旧坐在岸边的背影。 “我其实也是想带着你跟我回去的嘛。”她放下捂住自己脸的手,像是有点烦恼,“但是” 但是我要怎么才能把你这么大一条龙带上飞机还不会被大家发现啊 这真的是一个难题。 她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忽然抬头,那双眼睛圆圆的,“要不” 陶初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见她身旁的少年忽然纵身一跃,落进了水波粼粼的湖水里。 他的身影一瞬淹没在层层水波中,冰蓝的龙尾也再不见踪影。 水面的涟漪层层散开,湖面很快又平静下来。 陶初有一瞬发懵。 然后她就有点慌了。 “阿致”她大声唤他。 然而湖面微澜,却不见任何声响。 “沈玉致”她又一次叫他的名字。 她以为他生气了。 “对不起嘛,我知道我不该把你丢在这儿,然后自己走的”她紧紧地盯着水面,细软的嗓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我不是没舍得嘛” 月光洒在水面,晃动摇曳,周遭仍然静谧。 “沈玉致你不要这么小气嘛”陶初继续念叨。 “你别不理我呀,我错了还不行嘛” “要不然我给你写检讨” “你想要多少字的八百字一千” 她皱起眉头,“可不能再多了哦我从小到大都还没写过检讨呢。” 后来陶初实在是等得有点着急了,她一下子站起来,对着湖面喊,“沈玉致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她朝四周望了望,又添了一句,“我真走了哦这次我是不会再回来的” 湖面还是一片静谧,没有任何动静。 陶初皱起眉,“我真的”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淡金色的气流忽然破开层层的水波,凝成极细的光束,像是丝线一般,缠上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一下子拽到了湖水里。 扑通的一声,陶初清楚地听到自己掉进水里的响声。 没有防备,有水呛进了她的气管里,她在水里扑腾着。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他稳稳地托着腰身,上半身露出了水面。 这会儿的陶初已经是满身狼狈,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还在不停地咳嗽。 她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一巴掌就招呼在了眼前这个拖着她的腰身的白衣少年的胸膛上,“你干嘛” 她圆圆的眼睛瞪着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捉弄我是不是很好玩” 而他唇畔勾着浅浅的笑意,静默地伸手将挡在她脸颊前湿哒哒的头发替她往后拂了拂,指腹在接触到她软软的脸颊时,忍不住摩挲了两下。 陶初的脸都烫红了,脊背僵硬着,那双眼睛眨啊眨。 直到他的另一只手从水里伸出来,一颗散着莹润华光的珠子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他把那颗珠子递到她的眼前,低眉看着她时,眼瞳深处的暗色流转浓郁。 他仍是温柔的,却又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给我的吗” 陶初所有的目光都被眼前的这颗自带莹润光芒的珠子吸引了。 他轻轻颔首,算作回答。 她并不知道,这片湖水之下有一道隔开两个世界的结界,在那道结界之后,是幽深冰冷的长极渊。 而数千年的时间,长极渊下锁着一条受过天罚的恶龙。 那条恶龙,天生仙骨,生来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 若非天罚,若非犯错。 他就仍是缥缈九天上的神明,而非是被困在长极渊的恶龙。 而这条恶龙,终于要离开这个锁住他数千年之久的地方了。 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姑娘,或许也是为了他心中那数千年都不曾磨灭的仇恨。 “真好看”陶初接过来,仔细地打量手里的那颗珠子。 而下一刻,他却忽然松开了她的腰身,在她一声惊呼要往水里下坠时,层层的水波托着她的身体,在泠泠的水声中,将她安然地送到了岸上。 陶初在地面站定时,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湖水里的沈玉致。 只见他的身形渐渐被淡金色的气流包裹着,隐约笼罩着浅淡的雾色,冰蓝的龙尾在水里渐渐破散成点点的光芒,最终他的身影终于隐没,化作了一道浅金色的流光,直直地朝她飞过来,在她的右手手腕上,光芒凝聚,竟渐渐化作了一只带着神秘银纹的,冰蓝色的龙形手镯。 陶初惊得手里的珠子都掉在地上了。 她瞪大双眼,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盯着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那枚冰蓝色的龙形手镯,小心地伸出手指。 当她的手指尖触碰到手镯上的镌刻的龙鳞时,整个手镯都散发出浅淡的光芒。 “你”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原来还可以变成这样的啊” 好像,还还挺好看的 手镯又有光芒散出来。 陶初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那双眼睛一瞬间亮起来,带着几分惊喜,“那这样的话,我不就可以带你走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有点可爱 暑假已经过了大半的时间,陶初终于从涂洲西县的陶家村回到了临城。 临城比大山里的陶家村要热太多了。 一下飞机,走出机场,陶初就被炙热的阳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看了一眼右手手腕上的那只冰蓝色的龙形手镯,陶初站在机场大厅的大门前,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在打车软件上联系好的出租车,陶初看着半开的车窗外徐徐倒退的行道树影,有风吹着她鬓边的浅发,似有几分清凉。 只是她低眼的时候,才看见自己右手手腕上戴着的那只冰蓝色的龙形手镯竟然开始隐隐泛黑,失了些光彩。 陶初摸着手镯,心里有点着急了,她连忙抬头对前面握着方向盘的司机大叔说,“大叔,你能开得快一点吗” “成。”司机大叔稍稍提了速。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陶初都来不及等司机帮她拿行李,她自己下了车就匆匆打开后备箱,自己把行李拿了出来。 跟司机道了谢之后,陶初就连忙拖着行李往小区里跑。 乘着电梯到了八楼,陶初快速地按了开门密码,门应声而开,她拖着行李走进去,关上门后,她只来得及把脚上的鞋子脱掉,然后就跑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放水。 “阿致,你快点到浴缸里去。”她轻轻地戳了一下右手手腕上的龙形手镯。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龙形手镯在一瞬间模糊破碎成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脱离了她的手腕,落入她面前的浴缸里时,淡金色的光芒陡然盛大起来,裹着朦胧的雾色,渐渐显露出一抹修长的身影。 长长的龙尾大部分都拖在地上,浴缸里的白衣少年冷白的面容好似无暇的玉,他乌浓的发半浸在水里,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他睁眼时,那双眼瞳直勾勾地望向站在浴缸前的陶初。 一刹那间,他身上雪白的衣袍在涌动的淡金色光芒中寸寸消散,他的上半身没有了那样宽大的衣袍遮掩,刚刚溅起的水滴顺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颚流淌下来,从白皙的胸膛渐渐滑落至肌理分明的腹肌,他的肌肤冷白,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诱惑。 陶初没忍住,跟做贼似的偷瞄了一眼,然后她装模作样地偏过头,正好看见他拖在地上的龙尾鳞片似乎又渐渐地恢复了半透明的冰蓝色,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明明是龙诶,怎么就这么离不开水啊”她嘟囔了一句。 浅淡的烟雾渐渐半遮住了他的上半身,陶初蹲下来,趴在浴缸边,又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然后歪着头问他,“其实你是美人鱼才对吧” 沈玉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弯了弯唇角,仍然是一副静默的样子。 “你是一直都离不开水吗以后也这样”她仍然好奇。 沈玉致摇头,算作回答。 冲破长极渊的束缚后,他的修为还并没有恢复完全。 依赖于水只是暂时的,而要幻化出一双人类的腿,也并不是什么遥远的事情。 在沈玉致泡在水里的这段时间里,陶初一直趴在浴缸边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偶尔他会给些反应,或点头,或摇头。 虽然陶初总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但在这个时常空荡地只剩她自己一个人的小公寓里忽然多出了另一个人,她心底还是有些隐隐的欢喜。 虽然,这是一个不会说话的龙少年。 在临近开学的这几天里,陶初才发现,原来沈玉致也并不是那么乖的。 比如,如果她不在他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帮他洗尾巴,他就不愿意出来。 再比如,如果她不在他从浴缸里出来之后帮他擦头发,他也会不高兴。 他的不高兴具体表现为,刻意用他的尾巴扫落一地的东西,或者不理她,甚至有时候还捉弄她。 “” 在陶家村的时候她怎么就没发现他有这样“恶劣”的一面呢 陶初一边怀疑人生,一边拿毛巾给沈玉致擦头发。 “我说我用吹风机给你吹你还不乐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耽误我赶暑假作业的时间啊”她撇了撇嘴,开始抱怨。 距离开学没有几天了,陶初的暑假作业还剩了不少,她现在明明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还要给他擦头发,洗尾巴 沈玉致闻言,偏头看向跪坐在他身后,正乖乖地给他擦头发的女孩儿,看见她耷拉着脑袋,嘴里还小声地碎碎念着一些抱怨的话,他眼底有浅淡的笑意浮现,忍不住回身,伸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 “” 陶初被他捏住一边的脸蛋,她握着毛巾的手紧了紧,咬了咬牙。 有点想拽掉他几根头发。 但是她不敢。 她可没忘记自己上次被他手里忽然凝成的水球兜头浇了个彻底。 坏家伙 开学第一天,陶初一大早就被闹钟吵醒,她在床上照例翻来覆去了好几个来回,然后才挣扎着起了床,出了自己的房间,打着哈欠往洗手间里走。 躺在浴缸里的少年在她伸手拧门把手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着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睡裙的肩带半边掉下来,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那半边白皙圆润的肩膀 沈玉致骤然偏过头,耳尖莫名有点发烫。 陶初可能是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她昨晚忙着赶作业,睡得太晚了,以至于她这会儿站在盥洗台前,拿着牙刷刷牙的动作都很机械。 等一捧冰凉的水被她接着泼到脸上,她才终于清醒了不少。 下一刻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时,正和浴缸里的少年的目光撞到一起。 她连忙移开目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这才发现自己一边的肩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露出了半个肩膀。 她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来不及想更多,连忙把自己的肩带拉上来。 转身再次对上少年那双清澈澄然的眼瞳时,她多少还有点僵硬。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直接开了门,跑出了洗手间。 等她换好一中的校服,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抬眼就看见沙发上那一抹霜白的身影。 她顿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阿致。”她叫了他一声。 原本正在看手里的平板电脑的少年抬眼,对上她的目光,有几分询问的意味。 “我要去上学了”她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沈玉致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他轻轻颔首,对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如春风雨露。 他笑起来的模样,好看得教人难免晃神。 陶初回过神时,她抿了一下嘴唇,“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去知道吗外面很危险的。” 沈玉致点头,神情看似温柔。 陶初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他那样一张如玉般无暇的面庞,她又忘了自己还要说些什么了。 背上书包,陶初转身就往玄关走。 穿好鞋走到门外,要关门的时候,她抬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白衣乌发的少年。 彼时他的几缕发丝半遮着他的侧脸,而他低垂着眸子,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无端端的显露出几分孤清。 “阿致。”她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 沈玉致闻声抬眼,看向站在门口,那个穿着一身校服,扎着马尾辫的纤瘦女孩儿。 “我走了哦”她的一只手拉着门框,半晌才憋出一句。 沈玉致点头,看起来神色仍旧温和,还带着几丝浅淡的笑意。 直到门“砰”的一声关上,陶初的身影不再,客厅里彻底寂静下来,不再有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定定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那张冷白的面庞上所有的笑意在一瞬间尽数消散。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垂下眼帘时,整个人显得阴郁又淡漠。 再抬眼看向落地窗外,目光掠过那些高楼大厦时,他微微眯了眯眼,神情愈发冰冷。 历经数千年的岁月,这个人间已与他之前记忆里的模样大不一样了。 他绯薄的唇忽然微勾,一抹冷淡的笑意浮现,带着几分讥讽,而他那双眼瞳深处,光芒碾碎,一片阴翳。 但,无论怎么变化。 凡人仍是蝼蚁。 而这尘世,依旧肮脏。 忽的,玄关处传来些声响,沈玉致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正好看见原本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那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女孩儿就站在门外。 她的手有点不安的拽着书包带子,白皙的脸颊稍稍有些泛粉,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好像还有些难为情。 她站在那儿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嗯那个,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呀” 她微红着脸颊,用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的模样,以及她稍有些不安的神情,都尽数落在了他的眼里。 有点可爱。 舌尖抵在齿根,那一瞬,他眼底所有的阴郁全都隐藏无痕,眼瞳里像是有星子的光芒碾碎,神情看似柔和,还带着几分纯良无害的意味,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个星夜,她看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却又在下一刻,从浓黑的远处朝他走来。 一如此刻,她的去而复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轻轻一嗅 从这一天开始,陶初正式成为了一名高二生。 豆沙包早在路上就被她吃掉了,这会儿陶初手里只拿着一杯豆浆,慢悠悠地走进一中的大门,往教学楼那边去。 她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跟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那只龙形手镯碎碎念。 像是怕距离远了他听不到她说话,她还刻意抬起右手,凑近了一些。 “阿致,你能不能再嗯变得小一点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女孩子会戴的镯子诶。”她咬着吸管,说话有点含混不清。 她话音刚落,就见自己右手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龙形手镯隐隐有光闪烁,紧接着手镯就有了些许变化,似乎真的比之前要小巧精致了一些。 陶初差点被豆浆呛到,她哪里想到他真的说变就变 她停下脚步,连忙往四周看了看,见来往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树荫下的她。 她松了一口气,低眼打量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龙形手镯,然后她才小声夸他,“阿致你好厉害啊。” 他似乎特别喜欢陶初夸他,戴在她手上的手镯又有细微的光芒散出来。 陶初往前走了几步,把空掉的豆浆杯子扔到垃圾桶里,然后继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上了三楼,陶初走进了高二一班的教室里。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说话声,打闹声,笑声混杂在一起,仍然是她所熟悉的热闹。 “初初”坐在靠窗第三排的女孩儿抬眼就看见了刚走进教室里的陶初,她连忙冲她招招手,笑得很灿烂。 陶初冲她笑了一下,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来,“易蓝。” 她和夏易蓝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到了高中还是同班,因为这样的缘分,她们俩一直都比较要好。 在初中的时候,陶初还是一副内敛寡言的内向性子,但自从和夏易蓝成为朋友之后,她明显受了夏易蓝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影响,也变得外向了一些。 “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陶初刚坐下,夏易蓝就连忙抓住她的手,也不等她回答,她就又开口,“你肯定做完了对不对初初学霸救救孩子吧快点快点把你的数学练习册拿来给我抄一下” 果然,一个暑假过去,夏易蓝说话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过,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小话痨。 陶初笑了一声,把自己昨晚熬夜写完的数学练习册拿出来,递给了夏易蓝,“错了可别怪我啊。” “你会错我可不信。” 夏易蓝哼哼了两声,连忙从桌肚里拿出自己的笔袋。 只是刚拿出笔袋,她往陶初那边看了一眼,在看见她放在桌上的右手手腕上戴着的那只半透明的冰蓝色龙形手镯时,她“咦”了一声,“初初你这个镯子好好看啊” “在哪儿买的啊”她抓着陶初的右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看见这只栩栩如生的龙形手镯上隐隐显露的银色纹路,以及阳光下闪烁的盈盈光彩,她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句,“真的好漂亮啊。” 陶初脊背僵了一下,她讪笑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说话有点含含糊糊的,“就回老家的时候,在一家小店里随便买的。” “是吗” 夏易蓝又看了一眼陶初右手手腕上的那只龙形手镯,她忍不住伸手。 只是在她的指腹刚刚接触到陶初的那只手镯时,谁也没有发现,那只龙形手镯有凛冽的光微闪,其芒如刺,表面的龙鳞在一瞬之间变得尖锐,刹那就扎破了夏易蓝的手指。 夏易蓝吃痛,“哎呀”了一声,下意识地收回手指,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指腹上冒出了殷红的血珠。 “初初你这是什么镯子啊,还带扎人的”夏易蓝看着自己忽然负伤的手指头,又看了一眼陶初右手手腕上的那只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手镯,有点懵了。 陶初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镯,也有点懵。 “易蓝你没事吧” 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从书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卡通创可贴,帮夏易蓝贴好。 “这手镯,我就很便宜买的嘛,可能可能质量有点问题。” 帮夏易蓝贴好创可贴之后,陶初看着夏易蓝包着创可贴的手指头,心里有点愧疚,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她抹了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明显察觉到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手镯收紧了一点,毫无缝隙地束缚着她手腕的肌骨,还有一点点疼 “”陶初知道他是不满她说他“质量”不好了。 这是什么小气龙啊。 她咬了咬牙。 偏偏坐在她旁边的夏易蓝这会儿又说了一句,“质量是真不行,要我说,贪便宜要不得,初初你还是把这玩意扔了吧” “”陶初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手镯又收紧了一点。 更疼了一点qaq 陶初看了一眼旁边在奋笔疾书抄作业的夏易蓝,然后又做贼似地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她就趴在桌子上,用另一只手挡在嘴巴边,凑近右手手腕上的手镯,飞快地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错了” 或许是怕他没听见,她又飞快地说了一句,“阿致我真的错了” 旁边的夏易蓝好像听见了她模糊的声音,就抬起头看她,“初初你在跟我说话吗” 陶初一下子坐直身体,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夏易蓝“哦”了一声,然后又继续醉心于抄作业。 与此同时,陶初手腕上的手镯终于松了一些,不再紧紧地束缚着她的手腕,微微的痛感也在顷刻间消失。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彼时,上课铃声急促响起,戴着眼镜的班长从教室外走进来坐下没几分钟,班主任刘跃平拿着教棍走了进来,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夏易蓝停了笔,迅速把陶初的练习册合上,从桌下递到陶初的腿上,在陶初看向她的时候,她还冲陶初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夏易蓝就端端真正地坐着,一副准备认真聆听老刘教诲的样子。 陶初也回过头,看向讲台上的刘跃平。 是例行的新学期讲话,主题都是围绕“学习”这两个字,一直都没有变过。 上面的班主任还在不知疲倦地讲着千篇一律的话,陶初的思绪却渐渐地不受自己控制了。 她低下眼,目光停在自己右手手腕的龙形手镯上,再也移不开视线。 整只手镯完全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的形态,细看之下,还能看清上面的每一片龙鳞。 陶初没忍住用指腹摸了一下龙角,手镯顿时又亮了一下。 直到班主任刘跃平走出教室,班长站起来叫了几个男同学的名字,让他们跟着去领课本的时候,陶初才回过神。 对于高中生而言,新学期的第一天,课本一发下来,就意味着新学期的学习生活就从此开始了。 可能是对于暑假生活还有几分眷恋,大家第一天上课,难免有点无精打采,就连坐在陶初身边的夏易蓝,也忍不住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不远处的篮球场发呆。 下午放学的时候,陶初特地在校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个冰淇淋送给夏易蓝,算作是害她手指负伤的补偿。 夏易蓝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接了陶初递过来的冰淇淋,然后又拍了拍她的肩,“只是出了一点点血,没事的。” 两个人回家的方向并不相同,所以夏易蓝跟陶初说了再见之后,就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走了。 因为是学生放学和许多成年人下班的时间段,所以公交车多多少少有点拥挤。 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四周都是人,混杂着各种气味,以及嘈杂的说话声,陶初抓着扶手,站在人群里,听着车上过站时播报的语音。 公交车在一个站点停下来时,有个高大的男人急匆匆地从陶初身边挤过去,被他举起来的包包上尖锐的铆钉在他路过的瞬间,狠狠地蹭了一下陶初的手背。 顿时,陶初的手背上就出现了三道血痕。 吃痛的瞬间,陶初皱起了眉,眼眶里微微泛起生理泪花,她只来得及抬头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匆匆下车的背影。 血液流淌下来,顺势滴落在她手腕上的龙形手镯上,瞬间消弭,浸润无痕。 “呀小姑娘,你这手”有个老大爷瞧见了,连忙从自己兜里掏了纸巾给她。 “谢谢。” 陶初接过来,礼貌地道了谢。 等到站下了车,陶初走了一小段路,回到小区。 在电梯里,她才好好擦拭了一下手上已经有点干涸的血液,然后又小心地吹了吹伤口。 火辣辣的疼并不能靠这样的吹气缓解多少。 回到家之后,陶初蹬掉脚上的鞋子,换上拖鞋,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首先想的却不是处理伤口,而是想跑到浴室里去,先把浴缸里的水放好。 然而她刚放下书包,她手腕上的龙形手镯就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脱离了她的手腕,然后那道光芒晕散,又渐渐凝成了一抹霜色身影。 少年长发乌浓,侧颜如玉,雪白的衣袍下,那条龙尾鳞片黯淡,隐隐泛黑,已经不复纯粹冰蓝的颜色了。 陶初一见他失去光华,黯淡泛黑的龙鳞,就有有点急了,“阿致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马上就去给你放水很快的” 但见陶初要往浴室里跑,少年当即抬手,雪白的衣袖微扬,淡金色的光芒如一道极细的绳索束缚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陶初没有防备,被拉到沈玉致面前的时候,她身形不稳,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血迹不小心蹭在了他的衣领,犹如皑皑白雪上,唯一的一抹污浊。 然而他却好像并不在意。 只是低眼看向她揪着他衣襟的双手时,目光落在了她右手手背的三道明显的血痕上。 他轻轻握住她的那只手。 “我先去帮你放水”陶初本能地想缩回手。 她还惦记着他黯淡的龙鳞。 而他扣住她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让她挣脱不开。 陶初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沈玉致,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或是他此刻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又或是此刻他微垂的那双眸子里,柔波不再,反而有些泛寒。 陶初抿了抿嘴唇,有点不太敢讲话。 当他的指腹很轻很轻地抚过伤口的边缘时,好像带着几分刻意。 在看见陶初皱起小脸,忍不住“嘶”了一声时,他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然后,他的指间涌现出浅淡的光芒,手指遮过她手背上的三道血痕,他再松开她的手时,那三道伤口竟然已经消失无痕,只余下手背上残存的干涸血迹。 陶初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背,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真真实实地疼过,她都要怀疑,这是她做的一场梦了。 “阿致你怎么这么厉害呀”她抱着自己的右手,抬头望着沈玉致时,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流露出几分惊喜的意味。 好像还有几分崇拜。 面对她这样的目光,沈玉致稍稍侧过脸,耳后隐隐有些微烫。 但他藏在宽大衣袖间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像是在安抚一只小动物。 在陶初看不到的地方,他垂下眼帘,那双春茶般的眼瞳里有光芒流转碾碎,一片晦暗。 空气里,属于她之前手背上伤口的血腥味已经淡到微不可闻,而他微眯双眼,轻轻一嗅,眼底渐渐染上隐秘的笑意。 他记得数千年前,那个以身饲龙的姑娘。 也永远记得她血液的味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唯一的光 夜色浓深时,被窗帘遮掩完全的窗外忽有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下,来得十分迅疾。 陶初窝在被子里,睡得很熟。 她并不知道,此刻客厅的落地窗外,有一团时浓时淡的暗红色的光芒顺着落地窗的缝隙一点点浸入。 浴室的浴缸里,上半身隐在朦胧烟雾里的少年陡然睁眼,那双茶色的眼眸深处迸发出寒凉的光芒。 稍稍靠近眼尾下方鳞片状的神秘银纹微微闪烁,其芒凛冽,他忽然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凝起淡金色的光芒,迅速飞到客厅里将那一团凝聚的暗光顷刻间打散。 黑气四散,仓皇出逃。 在滴滴答答雨势不歇的某条通往郊区别墅群的公路旁,停靠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坐在后座上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此刻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他周身有暗色的气流涌动,犹如地狱的业火燃烧,一点点浸入他的骨髓。 点滴的雨水在车窗上滑落,年轻男人抬眼,隐约看见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立着一抹霜色的身影。 坐在驾驶座的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脸色一变,顿时回头看向后座上的年轻男人,“少主” 年轻男人抬手,示意他噤声。 额角隐隐已经渗出些汗意,男人眉眼锋利,明隽的面庞苍白如纸,他伸手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站在大雨里,雨水低落在他的身上,他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一抹霜色身影时,无可避免地晃了一下神。 周遭有淡金色的气流涌动环绕,这里早已经被设下结界,凡人是绝对无法窥见其间半分的。 男人是第一次真正见到遥远传闻里的龙。 有别于传说里金碧耀眼的描述,他眼前的这个人雪白的衣袂下,是寸寸冰蓝的龙尾。 他的容颜犹如少年,天生殊色,艳质灼灼。 “司愿,拜见殿下。”年轻男人丝毫不管地面上积聚的雨水,双膝跪地,一只手置于胸口,弯腰行礼,似有几分尊敬。 而站在不远处的沈玉致看着在雨幕里跪下的那个自称“司愿”的陌生男人,他双眼微眯,神色诡谲。 他一眼就看穿,眼前这个男人,是魔修无疑。 “殿下,司愿并无恶意,只是想见殿下一面。”面对沈玉致那样疏冷的目光,跪在地上的司愿脊背挺直,身姿如松,不卑不亢。 可沈玉致,却并没有耐心听他说这些话。 一个魔修罢了。 杀了就是。 身形如一道流光,只不过是顷刻之间,沈玉致就停在了这个陌生男人的面前,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扣住他的咽喉,那双茶色的眼瞳里氤氲着丝丝戾气。 司愿被他狠狠地扣住咽喉,一张苍白的面容渐渐憋红,他艰难地出声,“殿下可知你再也回不去九天之境了” 沈玉致闻言,果然有一瞬微怔。 “少主”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打开车门,跑出来。 他一伸手,手里黑气聚集,凭空幻化成了两把弯刀。 沈玉致抬眼看他,那双眼瞳里毫无波动,就好像是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 男人手握着弯刀从车那边绕过来时,还没来得及走近,就被淡金色的气流震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距离殿下你,被困长极渊,已经过去六千年了。”被沈玉致扣住咽喉的司愿艰难地出声,“现在,现在的九天之境,已经和人界彻底剥离” “殿下你回不去了。” 司愿被扼住咽喉时,虽然一张面庞已经渐渐有些发紫,但他那双眼睛里,却分明没有丝毫恐惧显露。 他似乎是在赌。 且自有胜算。 果然半晌过后,沈玉致松开了手,那双茶色的眼眸里光芒如晦,暗藏戾色。 司愿咳嗽了几声,原本低沉的嗓音染上几分沙哑的意味,他缓缓站起来,也不管西裤上淋淋的水渍。 在沈玉致的面前,他指向那片黑沉沉的天空,“殿下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试一试,凭你之力,能否破开禁制,找到九天之境。” “神明遗弃了他们的这些凡人子民,而殿下你,也与九天之境无关了。” 这是一个完全由凡人主导的世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神明的存在,越来越只像是一个传说。 因为从几百年前开始,属于神明的九天之境就已经彻底和凡人的世界剥离开来,那道强大的禁制绝非隔绝了两个世界,也就此让神明成为虚幻缥缈的传说。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明。 但司愿再次看向眼前的这个衣袖如雪,周身浸润着淡金色的仙灵之气的龙少年时,他垂下眼眸,遮掩了过多的情绪。 从长极渊里破冰而出的这位,是这个世上,唯一的神明。 或许是“与九天之境无关”这样一句话刺痛了沈玉致压抑在内心数千年不可触碰的伤处,他雪袖一扬,淡金色的气流涌动,在半空中凝成一把长剑,剑刃不作停留,迅疾地擦过司愿的脖颈,没有留任何余地。 “少主”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只来得及大喊一声。 而就在沈玉致的剑刃擦着司愿的脖颈,极薄的剑身就要毫不留情地划破他的肌肤,切断他的血管时,司愿胸口有一道幽光闪过,他的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暗红色的光芒,流散至漆黑的雨夜深处。 连带着被沈玉致打成重伤的那个男人,也消失不见了。 沈玉致抬眼看向漆黑的天空,眼底一片阴郁,戾气横生。 那道幽光,分明是携灵符。 倒是小看他了。 “我的命,殿下随时可以取,但我要告诉殿下的是,我于殿下只会是助力,绝非是障碍。” “至于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殿下尽管求证。” 司愿微哑的嗓音从天际传来,带着几分渺远的意味。 电闪雷鸣间,沈玉致停在雨幕之中,望着忽明忽暗的夜空,目光沉沉,那一瞬他手里的长剑破碎成一道流光,流散在毫不停歇的大雨里,消失无痕。 宽大的衣袖间,他的手指蜷缩起来,指节泛白。 “殿下你回不去了。” “殿下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凭你之力,能否破开禁制,找到九天之境。”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沈玉致的耳畔又回荡起司愿的声音。 他紧抿着唇,目光紧盯着那片惊雷尽处。 淡金色的气流再次涌动,他在浅淡的烟雾间腾空而起,手里原本消失的长剑再次凝成,他奋力一挥,雪袖翻飞,强大的剑气划向长空。 却如同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未曾牵起丝毫的波澜。 九天之境就好像不曾存在一样。 这一刻,他犹如一个偏执的疯子,手中的长剑划破一道道气流,却始终无法窥探到半分隔绝了这个世界和九天之境的所谓禁制。 那禁制,强大到无法想象。 然而压抑了六千多年的怨恨爆发,他绝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剑锋一道又一道地劈向天幕,强大的金色气流如半透明的龙形流窜,直冲九霄,隐约可闻一声模糊的龙吟。 像是终于触碰到了那隐秘而强大的禁制的一角,一时间,天空中雷声大作,闪电不断。 禁制勾动天雷数道,每一道都精准地劈在了沈玉致的身上,避无可避。 可即便他已满身血痕,就连冰蓝的龙尾也被缠裹在身上的雷电划出数道伤口,他也还是用尽全力地不断试探着那道禁制的力量。 无论是六千年前,还是六千年后,沈玉致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然而他的父君,在六千年前,就已经给他定了罪,从此将他禁锢在长极渊内,漫漫无期。 他憎恨曾经的父君,也憎恨九天之境所有的神明。 同样的,他也绝无法原谅曾背叛他的所有凡人。 神明必须是仁慈的,这是他儿时,父君曾对他说过的话。 而他也曾学着做一个仁慈,善良的神明,他也决心此生此身,将永远护佑他的子民。 可善未果,恶先行。 他的真心护佑,换来的却是那座无烬城里,千万人的背叛。 六千年的光阴,未能让他忘却父君的不信任,也无法让他忘记那千万人的背叛。 那么多年里,他都想着,如果有朝一日冲破长极渊的桎梏,他一定要去问一问九天之境上,贵为帝君的父君,为什么不信他 可谁能想到,六千年后的今天,他与九天之境,已经彻底无关。 他回不去了。 他的父君,和九天之境所有的神明,已经放弃他,或者也忘记他了。 这一夜的雨,声势盛大,雷声阵阵。 被窗帘遮掩,昏暗的卧室里,陶初在被轰然的惊雷吵醒的时候,她半梦半醒间睁了一下眼,好像瞥见一抹身影。 她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忽然惊醒似的,一下子又睁开了眼睛。 她连忙把床头灯按开,抬眼时,就看见了靠在自己床边的少年。 他向来如云似雪般的衣袍上沾染着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迹,那条冰蓝的龙尾上,一道道伤错纵横,还在往外渗血,而他那张如玉的面庞此时已经苍白如纸,不见血色。 他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已经昏迷。 陶初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她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蹲在他面前,焦急地唤他,“阿致阿致你这是怎么了” 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平日里绯色的唇此刻也失了血色。 “阿致阿致你醒醒”陶初吓坏了,眼眶都泛红了。 她叫了他好几声,才见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有些迟钝地睁开了双眼。 他苍白的唇动了动,喉间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此刻显得尤为固执。 在她写满担忧的目光中,他费尽力气,嘴唇颤抖,终于吐露出模糊的声音“初”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太模糊,此刻担忧着他的伤势的陶初并没有听到。 “我,我去拿药箱”她眼眶里压着泪花,慌忙站起来,赤着脚就往卧室外跑。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了。 她只是清理他龙尾上的伤口就花费了好长的时间。 然而凡人的药物对于他来说,是没什么作用的,这些她并不知道。 但沈玉致却并没有阻止她。 他只是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用那双稍显空洞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的脸。 直到她站起来,想要去柜子里翻找别的药时,他忽然朝她伸出了手,把她一把扯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抱她,像是抓住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陶初没有防备,手里的药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因为他实在是抱得太紧了。 在模糊的雨声中,她好像听见了他细微的呜咽声,又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稍稍松开了她一些,陶初干脆就扶着他躺到了床上。 一张薄被下,陶初被这个龙少年紧紧地抱着,而她僵直着身体,半晌后才鼓起勇气回抱着他,像是无声的安抚。 她无法开口问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因为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绝望又脆弱的模样,她不愿意再触碰他的伤口。 直到她感觉到像是有一滴湿润滴落在她的脖颈,触感冰凉。 陶初微怔,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时,两个人贴的很近,他的嘴唇颤动,微凉的气息就在她的耳畔,那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了他喉间发出的模糊的声音,“初,初” 因为仇恨,他已经陷在痛苦的记忆里数千年,时至今日,仍旧无法解脱。 此刻,他只能这样无助地抱着她,用尽力气,去唤她的名字。 谁也不知道,他怀里的这个姑娘于他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那样难熬的千年岁月里,她是唯一照进长极渊深处的光,亦是他对这个人世里,此生唯一的眷恋。 他早已经什么也不剩下。 除了她。 唯有她。 所以他必须,要抓紧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甘为恶龙(捉虫) 这雨下了整整一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上午,都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仍然睡着的陶初无意识地缩在床上的另一个人的怀里。 薄薄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踹到了床底下,室内空调的温度很低,陶初紧靠着身旁那人的胸膛,而他的手指扣着她的手腕,一夜都不曾松开过。 他身上隐秘浅淡的香味,带着丝丝冰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间,就好像是一味能令人安睡的药香。 只是这夜,她陷在一个看似毫无止境的梦里。 梦里的画面一帧帧堆叠,有天边如血的残阳,也有浩浩汤汤从她身边奔流而过的人潮。 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跑,他们惊恐,他们慌张,所有哄闹嘈杂的声音生生地刺痛着她的鼓膜。 而涌动的人潮中,自始至终,都唯有她一人衣衫褴褛,逆流前行。 她只记得,梦里的阳光很刺眼。 她还记得,梦里那一声模糊的龙吟渺远,而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面,风沙碾碎了她的声音,最后她双膝跪地,朝着那道隔绝了所有外界景象的光幕,磕头一拜。 那样虔诚,又那样绝望。 仿佛那道无法逾越的光幕后模糊的身影,就是她此生永远的信仰。 或许是梦里的光芒太过刺眼,以至于陶初醒过来时,眼眶里毫无征兆地滴下了两行眼泪。 她像是还没有彻底清醒,愣愣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有人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抚过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她才骤然回神,下意识地偏头时,却正好撞见身侧那人雪白的衣襟。 属于他身上独特的浅香就在她的鼻间,她呆了一下,那双圆圆的眼睛瞪大了些,顿时浑身僵硬,脸颊微烫。 此刻的她是完全被他抱在怀里的,距离是那么,那么的近。 她知道这会儿的他一定在低眼看她,但她却始终没有胆子迎上他的目光,只能像个毛毛虫似的,转过身,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但是她忽然想起昨夜他靠坐在她的床边,满身伤痕,一身血色的模样,她顿了一下,然后猛地坐起来。 然后她瞪大双眼,懵了。 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的尾巴呢” 原本顺着他霜白的衣袂就能看见的,拖到地上的寸寸冰蓝的龙尾,但眼前少年的衣袍下,却再也寻不见那条冰蓝的尾巴。 陶初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于是她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然后她紧紧地闭起眼睛,再睁开。 她还是没有看见他的尾巴,却看清了他宽大衣袍下的那双人类的腿。 “阿致”陶初指着他衣袍下的双腿,转头望着他时,双眼微瞠,显然是特别惊讶。 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神情的沈玉致那张仍有些苍白的面庞上浮现出极浅的笑意,那双明澈的眼瞳里便又是满天星,一汪水,映照着她的身影。 “你可以幻化出人的腿啦”她趴在他的面前,惊喜地望着他。 她觉得这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又撑起身体,转身回去掀他衣袍的一角。 在他的双腿上,陶初还能隐隐地看见几寸龙鳞形状的银色痕迹,隐约还闪烁着极微弱的光。 而他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好多好多年前,曾有过这样一个小姑娘,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大人,大人” 他记得她的哭声。 “为何不逃”隔着看不清彼此的那道光幕,他曾问她。 “我相信大人。”她曾这样坚定的回答,嗓音细弱可怜,还带着几分颤抖,几分哽咽。 那一日,那座无烬城里千万的人皆辜负了他。 唯有她,说信他。 从那以后,漫长的岁月流转,他被禁锢在长极渊下整整六千年。 他再不信任何人,也再不会做一个所谓仁慈的神明。 他是九天上的帝君崇岚亲手禁锢在长极渊的恶龙,既然如此,他便甘为恶龙。 凡人如蝼蚁。 世间皆丑恶。 但,除了她。 自从沈玉致能够将龙尾幻化成人的双腿之后,他对于水的依懒性,明显减少了许多,他不再需要长时间的浸泡在浴缸里。 这样一来,沈玉致就不用每天晚上睡在浴缸里了。 家里的浴室本来就小,浴缸也不大,每次他的龙尾都无法真正舒展,但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陶初把她隔壁的房间整理了出来,算作是沈玉致的房间。 对于沈玉致终于能够幻化出一双人类的腿,正常行走的这件事,陶初是忍不住地开心,她直接忍痛砸了自己的一个猪猪存钱罐,她数了数,大概有一千多块左右。 她一共有三个存钱罐,都是从小的时候,就开始一点点存的。 无论是过年的压岁钱,还是之前爷爷奶奶还健在时,每一次给她的零花,她都会留下一部分,存起来。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陶初把这一千多块钱装到自己的小西瓜钱包里,然后兴冲冲地去牵坐在沙发上的沈玉致的衣袖,“阿致,我们出去逛逛吧” 从他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他都还没出去过。 见沈玉致轻轻颔首,算作答应,陶初就踩着拖鞋,哒哒哒地往之前爷爷奶奶还在时,住过的那间房里跑。 她在衣柜里翻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套爷爷陶绍云年轻时穿过的衬衣和西裤。 款式老旧,原本雪白的衬衣也因为年岁久远而有些发黄。 “只能先凑合一下了。”陶初鼓起脸颊。 等她把衣服抱到客厅里,站在沈玉致的面前,她试探着往他面前递了递,“阿致,你要不要先暂时穿这个” 坐在沙发上的沈玉致放下了手里的平板电脑,陶初悄悄地瞄了一眼屏幕,然后就有点愣了。 竟然是消,消消乐 阿致竟然在玩这个 直到沈玉致接过衣服,她才堪堪回神。 而他适时站起身来,站在她面前时,陶初仰头望着他,这才意识到,他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站立的时候,竟然有这么高。 大概有一米八七的样子。 或许是看见陶初有点愣神,沈玉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双春茶般的眼瞳里,是温柔的星子光,然后他微微俯身,凑近她时,眼眉微扬,柔和万分。 然后陶初就看见他慢慢地取下了自己左手食指上的那枚镌刻着他的名字的银色戒指,转而戴在了她的食指上。 她的手指比他要纤细许多,戒指被他戴在她的食指上时,显得有些大。 然而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指间萦绕,顷刻间,那枚戒指,就缩小成了适合她的尺寸。 他弯起唇角,抬眼瞥见她那副傻呆呆的模样,他眼底波澜微漾,手指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松开时,指腹残存着她脸颊柔软细嫩的触感,他不自禁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双眼微垂,看不清神色。 在他拿起沙发上的衣服,绕过她,迈着轻缓散漫的步子走向他的房间时,陶初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刚刚被他手指捏过的半边脸,咬着嘴唇,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有碳酸泡泡一颗颗破掉,还有些甜滋滋的味道。 当她再看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时,才发现那枚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没消失,只留下一道浅淡的银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男朋友吗 鞋柜最里层还放着一双当年奶奶买给爷爷的一双鞋,还是崭新的,爷爷从前舍不得穿,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穿了。 陶初把它拿出来,打开鞋盒看见那双崭新的鞋时,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爷爷的模样。 音容笑貌犹在她的脑海,人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陶初回头,一眼就看见客厅里站着的那个少年。 他穿着微微泛黄的老款衬衫,深黑的西裤显得他那一双腿更加笔直修长,竟然十分的合身。 毕竟陶初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高个子,看起来和沈玉致的身高差不多。 他乌浓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短发,额前的碎发稍显凌乱,发梢有些微卷,看起来竟然和时下流行的男生发型没什么两样。 彼时,客厅的落地窗外有阳光洒进来,背对着阳光而立的他,肩头浸润着阳光的温度,那张本来就异常出色的面庞此刻显得更加无暇。 少年温润,眼眉如画。 就像是漫画里冲破次元走出来的美少年,天生就是惊艳耀眼的。 陶初抱着鞋盒,望着他,傻愣愣的,一时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沈玉致眉头微拧,像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样一颗颗纽扣扣起来的衣服,他扯了一下衣领,抬眼看见陶初呆呆地望着他的模样,他唇角勾了勾,那双眼睛微弯,尤似清泓剪影。 把沙发上的平板拿起来,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平板上划了几下,然后就走到陶初的面前,把平板递到她眼前。 陶初乖乖地把目光移到了平板的屏幕上。 那上面是一张当下很红的男明星的照片,看起来是他在随手翻新闻的时候翻到的。 陶初看了看屏幕上的那张照片,又抬头看了看沈玉致。 哦,原来是照着他的发型弄的啊。 “真好看。”她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就把自己手里的鞋盒递给他,“阿致你快试试,这双鞋你合不合脚。” 沈玉致垂眼,目光落在她手里捧着的鞋盒上。 最终他轻轻颔首,接了过来。 那双鞋的款式并不太适合年轻人,陶初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家里只剩这一双我爷爷留下的新的鞋子了,要是合脚,你就暂时先穿着,我们一会儿出去买。” 末了,她还特意拿出自己的小西瓜钱包,豪气地往茶几上一拍,“我有钱的” 沈玉致始终眼含笑意地看着她,神情温柔得不像话。 见鞋子还算合脚,陶初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就一拍大腿,站起来牵住沈玉致的手,“阿致我们出去吧” 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站在门边,忽然停顿了一下。 在她身后的沈玉致看向她,眼底浮现淡淡的疑惑。 陶初转身,干笑了一声,“忘了拿钱包了” 然后沈玉致就看见她绕过他,蹬掉鞋子,急匆匆地往客厅的茶几边跑。 陶初一把抓过茶几上刚刚被她拿出来“炫富”然后忘记揣回兜里的小西瓜钱包,飞快地冲到玄关,穿上那双白色板鞋,然后她又把挂钩上的帽子拿下来戴在头上。 “走吧阿致。”她对他笑,露出一小排洁白的牙齿。 今天的陶初穿着一件西瓜红的棉质短袖衫,下面搭着一条牛仔短裤,乌黑的头发被她扎成两个松松的麻花辫,这会儿又戴上了一顶帽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她不知道,当她牵着沈玉致往走廊里走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有多久。 他的目光从她的睫毛,一点点到她小巧的鼻尖,再到她红润的嘴唇 他忽然想起,她刚刚似乎吃过一个冰淇淋,那样冰凉的温度,贴着她的唇,将她的唇瓣一点点变得绯红。 收回视线,沈玉致垂下眼帘,神色不清。 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想,她刚刚吃过的冰淇淋是什么味道的 草莓味的香草 有点想尝。 所有的心思,被他不动声色的敛进眼瞳深处,不着痕迹。 因为沈玉致过分昳丽的长相,一路上总会遇上许多无端投注过来的目光。 偶尔有年轻的女孩子路过,陶初还能听见她们吸气声,还有小声的碎碎念。 即便沈玉致穿着一件泛黄的老旧款衬衫,但却并没有对他的身形气质造成任何的损毁。 简单来说,这就是应了那句话“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他不用手机没有号码不加微信不交朋友不闲聊不约不寂寞不想找人陪” 陶初像是护着小鸡崽似的把沈玉致护在自己身后,熟练地用这句话拒绝了好几拨年轻女孩子,顺便用她自认为的“超凶”表情对着她们,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些脸皮薄的女孩子走过来时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就被陶初这一句话给糊了一脸,然后就都懵了,那么一点积蓄起来的勇气就都没了,只能讪讪离开。 走进商场里,陶初把自己的那顶棒球帽摘下来,然后她扯了一下身边沈玉致的衣袖,“阿致,你低一点。” 沈玉致乖乖地俯下身。 陶初把帽子戴在他的头上,然后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然后皱了皱眉,嘴里小声嘟囔着,“好像没什么用” 但她也没再让他把帽子摘下来,牵着他的手就往里走。 商场里的有价格昂贵的高端品牌,但也有一些价格不那么吓人的普通服装店,只是分布的楼层不一样。 陶初找到一家经营男装的店,牵着沈玉致的手进去时,立刻就有店员迎上来,当她满面笑意看过来时,目光不经意落在陶初身边的沈玉致的面庞。 顿时,嘴里刚要出声的“欢迎光临”就销声匿迹了。 年轻女店员满脑子都是“啊啊啊啊啊”这样的弹幕刷屏。 “小胡你怎么回事杵那儿不让客人进来”一个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嘴里念念叨叨的,在抬眼看见沈玉致时,她也消音了。 只是愣神了那么一会儿,然后中年女人和那个被称作小胡的年轻女店员回过神来,然后就无比热情地将陶初和沈玉致迎了进去。 陶初的目光一直在店里的衣服上来回徘徊,那边沈玉致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来了,那个姓胡的年轻女店员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放上了一杯茶水。 在中年女人的陪同下,陶初认认真真地挑了好几件衣服。 “小姑娘你眼光真好,这几件衣服穿在你哥哥身上,那肯定是特别的帅”打扮入时的中年老板娘在旁边笑眯眯地夸赞。 哥哥 陶初愣了一下,然后她下意识地反驳,“他不是我哥哥” “不是你哥哥”老板娘有点惊讶,然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陶初,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那他是你男朋友” 陶初被“男朋友”这三个字砸得有点懵。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沈玉致,然后脸颊就开始有点发烫,她语无伦次,“没,不是” 老板娘却好像已经认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笑眯眯地小声说,“虽然说早恋不好,但是看你这男朋友的长相,要是不早点给逮手里,怕是这好白菜就得让别的猪拱的咯早做打算是对的,阿姨给你点个赞” 什么白菜什么猪 还点什么赞 “”看着老板娘朝她竖起的大拇指,陶初讲不出话。 沈玉致自从坐下,就一直维持着一个腰背直挺的姿势,手放置在双膝上,没有动过。 陶初本来是想让他去试衣间里换上试试衣服的,但是看见他微皱着眉,显然是有点抗拒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宽衣解带的样子,她就没有勉强他。 她选好了两套衣服,是老板娘帮着搭配的,她也确定过价格,确实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然后她才拿着衣服在他面前量了一下。 两套衣服买完,就花了有差不多九百多块。 要是平时,陶初自己买衣服,九百块够她买好多件了,但给沈玉致买衣服,她却一点儿也舍不得他穿质量不太好的。 而且陶初提着装着衣服的袋子,看了一眼身边的沈玉致。 那么好看的人,一定要好看的衣服,才配他呀,她忍不住想。 在路过一家品牌店时,陶初看见了橱窗里那件白色的衬衫。 她“咦”了一声,然后松开沈玉致的手,跑到橱窗前去近看。 衬衫的款式属于极简的风格,领口是立领的设计,边角还绣了银丝纹,衬衫的料子在柔和的灯光下有细微的星星点点莹润的光泽,像是料子里穿插了极浅极细的银丝线,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陶初趴在橱窗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件衣服一定很适合沈玉致。 但她的目光扫到它的价格6900元。 打扰了。 沈玉致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尖,软软的,他没忍住又捏了一下。 陶初的两只手还趴在透明的橱窗上,她抬起头,望着他,“阿致,我觉得你穿这件衣服肯定很好看” 然后她耷拉下脑袋,“要是我有好多好多的钱就好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 好多好多的钱 沈玉致低眼,看向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原来很喜欢那些东西 重新牵起沈玉致的手,陶初带着他去坐电梯的时候,没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橱窗里的那件衬衫,还挺有点恋恋不舍。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穿上那件衣服的模样。 多适合他啊。 最后,陶初又给沈玉致买了两双鞋,她小西瓜钱包里的钱算是彻底花光了。 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肉痛。 晚上拥着被子睡得香甜的陶初不知道,原来本该在她隔壁睡觉的沈玉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自己从长极渊里带出来的小锦袋拿了出来。 那里面,装着他之前跃入水底,匆匆打包好的“行礼”。 金银堆作小山丘,珍珠宝石掺杂其中,好多好多颗亮闪闪的夜明珠,还有各种奇珍异宝,就那么堆成一堆。 沈玉致倒了倒锦袋,里面终于空空如也。 他望着面前的小山丘,眉头微皱,绯薄的唇抿了抿,像是有点不太满意。 他觉得自己好像带的少了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神秘药丸 第二天陶初刚睁开眼睛,就下意识地往床头的电子钟看了一眼。 然后她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天。 刚坐起来,她就又倒下,缩回被子里翻个身又把眼睛闭上了。 但没两分钟,她就又一下子翻身坐起来,目光渐渐移向被她放置在飘窗软垫上的那两只仅存的小猪钱罐。 当年爷爷奶奶还健在的时候,就已经拟好了遗嘱,除却被养女陶倩音挥霍掉的那一笔钱,还有那套被卖掉的房子之外,老两口在衡南大学做教授,平常他们也做一些翻译书籍,甚至是给报刊写文章的琐碎工作,再加上他们平日里的勤俭节约,还是积累了一些积蓄。 但因为陶倩音前前后后拿走了他们不少钱,所以两位老人家留给陶初的,也并没有很大一笔钱。 但,总归是足够她满足一般的生活和学习的。 他们两位老人,一早就把身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还替她规划好上学要花费的钱,以及维持日常生活所需的大概数目。 只要陶初花钱不大手大脚,维持生活和学习,是没有问题的。 在两位老人去世后,受他们生前委托的律师就帮他们暂时保管那笔钱,遗嘱说的很清楚,在陶初十八岁前,由受老两口生前委托的那位秦律师每月按时给陶初足够的生活费,学费另算。 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为了防止陶初无法合理规划自己的用度,二来是为了防止陶倩音从陶初这里下手,夺走老两口留给陶初的钱财。 无论是否亲生,在陶倩音那里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这辈子都改不掉做养父母身上的吸血虫的习惯。 所以即便陶绍云和郑春月不在了,她也还是会想方设法,从陶初这里打歪主意。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陶倩音时不时地也会过来纠缠闹上一番,但每一次陶初都没给她开门,也没有理她。 这个月的支出有点多,主要是她赶着回涂洲西县的陶家村去看老宅,机票钱,路上一些吃的,用的,都花了不少。 暂时还没有到秦律师给她打生活费的日子。 她也没想着提前去要。 爷爷奶奶给她留下的钱,她从来都是用在刀刃儿上的,所以这一两年来,她吃得很克制,穿得也很将就。 她不会像别的同龄人一样,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除了昨天她给阿致买衣服。 那还是用的她存下来的钱。 但是今天总要吃饭的吧昨晚陶初就看过冰箱了,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瓶奶都不剩下,现在她兜里也没剩几块钱了。 在她走神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发现,她的那只粉皮猪存钱罐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有一丝微弱的光闪过。 当陶初打定主意,要再砸一只存钱罐,先度过这两天的难关时,她抬眼,目光在粉蓝色猪猪存钱罐和粉皮猪存钱罐之间来回游移,还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最后她点了点头,像是做了决定。 她下了床,走到飘窗边站定,然后抱起了那只粉皮猪存钱罐,放在自己的书桌上,然后拿了柔软的毛巾,把它包起来。 谁知她小锤子刚一拿出来,她还没往下砸呢,就看见被毛巾包裹住的那只存钱罐好像动了一下。 有那么点瑟瑟发抖。 陶初眨了眨眼睛,错觉 但是当她再一次举起小锤子,毛巾下面的粉皮猪就忽然窜了出来,耳朵一扇一扇的,竟然飞了起来。 锤子“哐当”一声落地。 陶初瞪大双眼,愣了好一会儿,才一边“啊啊啊”一边往卧室外跑。 “阿致救命啊啊啊猪猪存钱罐它成” 精了。 等她打开卧室的门,跑到客厅里,最后两个字就被她哽在了喉咙里了。 因为她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金银堆成一堆小山丘,里面还掺杂着各种亮晶晶的宝石,珠子,已经一些她根本见都没见过,但是一看就很了不得的东西。 她呆愣愣地望着那个小山丘,吓得打了个嗝。 好,好闪啊 彼时,她卧室隔壁的那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沈玉致这会儿穿着浅色短袖衫,搭着一条修身的深色长裤,短发微卷,有点凌乱。 他几乎是一出来,就敏锐地察觉到陶初房间里的异样。 精致的眉眼顿时染上几分冷意,他只一抬手,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去,只是片刻,他手里就已经稳稳地握着那只粉皮猪存钱罐了。 陶初后知后觉地转头,看见沈玉致手里握着那只粉皮猪存钱罐,她张了张嘴,往客厅里的那堆金银财宝看了一眼,又回头来看了他手里的那只粉皮猪一眼,都不知道自己该先问哪一个了。 “这只猪”她指着他手里那只存钱罐,话还没说完呢,就见一道淡淡的光芒从那只粉皮猪存钱罐里浸出来,丝丝缕缕的气流渐渐凝成了一团毛茸茸 他的体型比较小,脑袋狭长,耳朵短短的,也圆圆的,脑袋上的毛是淡褐色的,耳朵边儿还有点白色的茸毛,下巴底下也有一圈儿白色的茸毛,身体上的毛色总体就像是琥珀一样的色泽,那双眼睛大大的,漆黑明亮。 这团忽然出现的毛茸茸让陶初感觉有点眼熟,但她又根本叫不上来名字。 谁知道,那只从地上踉踉跄跄爬起来,学着人一样的姿态站起来的小动物,竟然对着站在他面前纹丝未动的沈玉致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童安拜见殿下,请殿下恕罪”他趴在地上,竟然开口说了话。 陶初又一次瞪大眼睛。 真的成精了 或许是见沈玉致没有什么反应,那只毛茸茸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也不敢起来,他说话也有点抖,“对不起殿下,我没想吓到夫人的” 夫、夫人 陶初懵逼。 “殿下”那团毛茸茸还在瑟瑟发抖。 他心里还想着,果然九天之境的太子殿下就是不一般,只站在他面前,这般的威压气势,就已经让他腿都发软了。 “那个他不能讲话。”陶初试探着开口。 童安这才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殿下您不能说话” 他像是有点惊讶,然后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就匆匆忙忙地在自己那圆鼓鼓的肚子上绑着的小布包里掏啊掏。 他从小布包里拿出来一颗黑漆漆的丹药,用小爪子递到沈玉致的眼前,献宝似的,“殿下,这是家中长老命我给您带来的丹药,说您会需要的。” 沈玉致低眼看向他爪子里握着的那颗丹药,然后目光又停在了他的身上,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 妖族 沈玉致一时猜不透他们这一遭献殷勤的用意。 “殿下,长老是不会害您的,我们盼着您醒来,都盼了好久了”童安怕他不相信自己,就又解释了一句。 “您是这里,唯一的一位神明了,我们期盼您的苏醒,已经盼了几百年。”他摇了摇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说。 若这世间,没有神明,那会如何 人类不会知道。 在他们失去神明庇护的这几百年里,一直是妖族在维护人类社会的稳定。 人分好坏,妖亦如是。 几百年前,九天之境还没有和这个世界彻底剥离的时候,妖族就已经分裂为南北两支,南支妖族,尊崇善念,与九天之境交好。 而北支妖族则没那么多管束约定,善恶向来只在一念之间,少了束缚,就多了争端。 算是亦正亦邪。 南北不合是定数,但南北制衡,也是稳定人类社会的重要一环。 南支与北支曾有一约定,不可屠杀无辜人类。 而他们与人类之间,永远隔着同样的敌人魔修。 人类向来是脆弱的,但同时,若是凡人入魔,所有的七情六欲无限放大,欲壑难填时,他们就是这世间,最为恐怖的存在。 南支与北支往往在面对魔修这一事情上,总是能够团结起来的。 而那些占据了这世间所有阳光雨露的平凡人类,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也不必知道。 这是妖族,与神明的约定。 “殿下,请您相信我。”童安又把药丸往沈玉致的面前递了递。 陶初看了两眼他手里的药丸,然后好奇地问,“阿致吃了这个药丸,他就能说话了” 这可把童安问住了。 他来的时候,长老爷爷也没说这药丸是干嘛的呀。 他的爪子在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上划拉了两下,有点心虚,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可能也许大概” “信你个鬼哦。”陶初才不相信这么一只来历不明的家伙。 她也不能让阿致随随便便就吃了这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呀。 沈玉致根本没有要伸手去接童安爪子里的那颗药丸的打算,即便那颗药丸确有助他尽快恢复修为的功效。 但他并不喜欢这样不明不白的馈赠。 即便没有那颗药丸,他如今的修为也已经恢复了八成,剩下的两成,也不过就是这些天了。 于是童安把药丸揣回自己兜里,耷拉着耳朵,灰溜溜地离开了。 童安走了之后,陶初一转身,又望见了沙发边的那一堆金银堆成的小山丘,她还是难免被那些亮晶晶金灿灿的光芒给晃了一下眼睛。 这富贵的颜色真的好刺眼哦。 “阿致你说,是不是谁抢完银行怕被逮着然后就把黑锅甩我家了”陶初扯了一下沈玉致的衣袖。 沈玉致低眼看着她的那张白皙的面庞时,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他摇了摇头,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陶初看他指着他自己,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嘴快,“啥你抢的” 沈玉致猝不及防,被她的话弄得怔了一下。 最后,他只好拿出自己的那只小锦袋,在她面前把那座金银珍宝堆成的小山丘收到那只锦袋里,然后又在她面前把那些东西听令哐啷地重新倒出来。 陶初目瞪口呆。 期间沈玉致在那堆金银珠宝里翻翻找找,扯出来一串珍珠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 像是不太满意,他又从里面扯出一条蓝宝石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 接着是银质的镂刻项链,上面还镶嵌着会发光的珠子,以及小小的珍珠和宝石,看起来富贵到爆。 他那双茶色的眼瞳里清辉熠熠,像是渐渐找到了趣味。 于是他又给她戴上一串大金链子。 陶初回过神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重,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脖子上坠了一圈又一圈的财富。 有,有钱的感觉,还真的挺沉甸甸的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那个女人(捉虫) “你还是收起来吧。”陶初把他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一条条取下来,看着眼前这一堆亮闪闪的金银珍宝,她咽了一口唾沫,揉了揉自己有点发酸的脖颈。 这么亮晃晃的摆在这里,她心里总觉得不大安全。 沈玉致眨了一下眼睛,他手里捧着她刚刚从脖子上摘下来的那条大金链子,那双清澈的眼瞳里流露出几分迷茫。 她不喜欢这些吗 绯色的薄唇微微一抿。 他有点不太开心。 果然还是带的少了。 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下,他垂眸,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回去一次。 早餐时间已经错过了,想起自己微信上还有点钱,陶初就点了外卖。 沈玉致是绝对不会吃的。 这么久以来,他连陶初做的饭都没有吃过,更不要说,还是从外面点的餐。 他是神,生来辟谷,不会饥饿,对于凡间的食物,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也没有兴趣尝试。 所以这注定又是陶初自己一个人的午餐。 她吃饭的时候,沈玉致就坐在餐桌边,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她。 看得饶有趣味。 然而陶初却觉得不太自在。 顶着他的目光,她低着头扒饭,一口一口饭喂进嘴里,她吃得心不在焉。 一不留神,一片姜喂进嘴里,嚼了两下,她察觉到味道,一张白皙的小脸顿时皱起来,而对面就坐着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少年,她想吐出来也不是,不吐出来也不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太喜欢的食物。 陶初能接受姜片在菜里当做增加风味的配料,但是她并不会吃。 沈玉致却看了出来,他直接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眼前。 陶初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 她鼓了股脸颊,看见坐在她对面的沈玉致还是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躲着他,把姜片吐到了纸巾里。 然后故作从容地丢到了垃圾桶里,动作一气呵成。 夹了一块糖醋里脊,陶初先是看了沈玉致一眼,然后试探着递到他面前。 “尝一尝吗” 回答她的是他把椅子往后拉了一下的动作,还特意离得远了一些。 陶初讪讪收回手,把肉喂到了自己的嘴里。 下午的时候,陶初收到了一个快递。 可她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在网上买什么东西啊。 盒子拆开,打开层层包裹着的塑料纸,里面赫然是一张身份证明,一把钥匙,还有一张银行卡。 陶初拿出那张身份证明,看清头像的那一栏是空白的,而旁边赫然写着沈玉致的名字。 “阿致”陶初连忙回头去看沈玉致,见他还趴在鱼缸边在那里看小金鱼游来游去,就又叫了他一声,“阿致你快过来看呀” 少年像是有点不太情愿,但是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边地毯上的陶初,又看了一眼鱼缸里的小金鱼。 他还是选择了过去。 “你快看,这到底是谁” 陶初在把那张身份证明递给沈玉致的时候,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在他把那张身份证明接过去的瞬间,那证明上头像空白的地方,有暗红色的光寸寸流散,碾碎无痕,沈玉致的模样赫然印在了上面。 陶初惊得说不出话。 还,还能这样吗 沈玉致看着那张身份证明,神色始终很平静。 再看陶初递过来的钥匙,银行卡,他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直到陶初在快递盒子里翻出一张纸。 沈玉致接过来,那上面写着 殿下,我想您会需要这些的。司愿 背面写着银行卡的密码,以及房子的地址。 沈玉致垂眸,眼底压着一片冷淡的光,唇角无意识地微微勾了一下。 果然是他。 沈玉致两指夹着那张薄薄的身份证明卡,低眉时,想起之前的雨夜里,自称司愿的那个魔修。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阴郁,眼瞳里晦暗一片,犹如永夜的浓黑。 上次没杀了他,真是有点可惜。 “阿致,你是有认识的朋友吗”陶初在旁边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他。 如果不是认识的人,又怎么会帮他办身份证明,还又是送房子又是送银行卡的 想到这里,陶初忽然有点慌张。 “你是要走了吗”她紧紧地盯着他。 她的模样看起来有点不安,嘴巴不自觉地抿起来,整个人像是绷紧了的弦。 沈玉致却在下一刻,将他手里的那张纸条,包括身份证明卡,房子的钥匙,以及银行卡,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诶,阿致你干嘛”陶初想也没想就把被他丢掉的东西捡了出来。 她把身份证明卡拿在手里,在他面前晃了晃,“阿致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在我们这里很重要的如果没有它,你出去会很不方便的” 是吗 沈玉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那张卡片,想起来自己之前了解过的一些关于这个所谓现代社会的事情。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他轻轻点头,勉强同意留下她手里的那张身份证明卡。 陶初看他点头,就把手里的身份证明卡要递给他,谁知道她才一伸手,她面前的少年就迅速地往后退了两步。 陶初有点懵。 他躲什么呀 然后她看见他那副皱着眉,显得有点别扭的模样。 她愣了一下,然后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嫌弃她这从垃圾桶里翻找过的手。 什么毛病。 她撇撇嘴。 这些东西是谁寄来的,陶初也不知道,除了那张身份证明之外,钥匙和那张银行卡,她都存放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陶初就去上学了。 这次她没有带上沈玉致,主要是怕他扎人。 上次他扎得人家夏易蓝瞬间冒血珠,她到现在都还有点过意不去。 她出门时分明有叮嘱过沈玉致不要随便出门,主要是怕他迷路,找不到家。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前脚出了小区,坐上了公交车,沈玉致后脚就出了门。 戴着陶初专门给他买的深色鸭舌帽,他提着一个黑色的背包,看起来沉甸甸的,衣服的口袋里装着陶初给他的一百块钱,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走出小区之后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陶初不知道这些,她在学校上了两节课,就被语文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教高二一班语文这门课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姓林。 她长相不错,又爱打扮,但就是脾气不大好,一点就着,通常说话也不大好听,有时候对待男生和女生的态度也有些差别,尤其对男生总要比对女生宽和一点,所以一班的女生都不太喜欢这位语文老师。 这次她找陶初,也不是为别的,就是上一周跟陶初说过的那个作文比赛的事情。 她不打算让陶初参加了,换了她教的另一个班里的班长。 上周和陶初说好的事情,这周一却立刻变卦。 “老师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陶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那位林老师坐在椅子上,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卷发,又用小镜子照着看了一下自己的口红掉没掉,在听见陶初这么问的时候,她画得很精致的眉皱了皱,她抬眼看向陶初,“我觉得你参加过一次已经足够了,还是把机会留给别的同学吧。” “好了你回去吧。”她显然不想再跟陶初多说些什么。 陶初只好转身离开办公室。 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夏易蓝问起她去办公室做什么,陶初就跟她说了这件事。 夏易蓝听了,就冷哼了一声,“她哪里来的那么大脸,还把机会留给别人昨年这比赛你还拿了个银奖呢” 前桌的短发女生听见她们的说话声,也转过头来,对陶初说,“初初,你猜我上次路过办公室看见了啥” “什么”陶初问。 “林爱美教的隔壁那班的班长,给她送礼呢。”短发女生压低声音说。 林爱美是大家背地里给语文老师取的外号。 “当时办公室就她和那隔壁班的班长,我在门外头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又说。 据说隔壁二班的那个女班长其实也挺有文采的,平时也给校刊写过不少文章,是个心气儿挺高的女孩子。 “不是吧她看着不挺清高一人吗怎么还会给林爱美送礼这一套呢”夏易蓝咂舌。 临城举办的这个作文比赛,是从去年才开始的,是由教育局发起的,无论初中高中,每一个年级选择一个人参加。 因为陶初之前有得过省级作文比赛第二名的成绩,所以上一次,学校就直接定了陶初。 这一次,学校决定让每一个年级的同学都可以报名,由语文组的老师定题目,最后审核出最好的。 因为选出的最后两篇,都是林老师所教班级的学生,所以校领导让她做决定。 本来上周说好是定了陶初,但现在,又变成了二班的那位女班长。 陶初叹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想着,要是这次比赛,她得了奖,拿了奖金,就给沈玉致买一个手机呢。 这下愿望落空了。 下午放学后,陶初特意去了超市买了好多的菜,打算晚上吃顿火锅。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火锅了。 昨天她还是把那只粉皮猪存钱罐给砸了,毕竟饭还是要吃。 只是等她开开心心地哼着歌回到小区,乘着电梯刚上八楼,输了密码进门,她站在玄关,就看见客厅里东西遍地,全是被翻找过的痕迹。 她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听见卧室里传来的响声,她来不及想更多,拿了阳台上的撑衣杆,就往卧室里跑。 她的卧室里也是一团糟,许多东西都被打翻在地,衣柜大开着,里面的衣服全都被扯了出来,书桌上也是一片凌乱,连床头柜的柜子都被打开了。 那个女人的背影,陶初何其熟悉。 很显然,公寓里的每一个房间都被她翻找过了。 那阿致呢 他去哪儿了 彼时,那个女人忽然转过身来,陶初回神时,抬眼就看见了她手里捏着的那张银行卡。 那是之前别人寄给沈玉致的那张银行卡 “野崽子,你可真会藏啊”女人捏着那张银行卡,回身看见陶初,她得意地笑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陶初沉着脸,看着她。 女人眼下有一片明显的青黑,看起来憔悴得不像样,她盯着陶初,又笑,“这是我爸妈的房子,我凭什么不能来” 陶初手指蜷缩,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她家的门是密码和钥匙两用的,前两天她丢过一把钥匙。 就在街上。 当时是她一个人,一个小偷偷走了她的钱包,她当时没有发觉,后来走到红绿灯路口,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衣兜时,才发现掉了钱包。 但因为当时她钱包里就剩下坐公交的两块钱和一把钥匙,她也没太在意。 现在看来,那个小偷,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找的人。 她是早有预谋。 “你把卡给我。”陶初看着她,平静地说。 “给你”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把卡紧紧地攥在手里,“我凭什么给你这个房子是我爸妈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他们死了,那这些都该是我的” 女人阴沉着脸,盯着陶初,那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这来历不明的贱骨头,霸占着我的东西,我的家你早就该从这里滚出去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旧事重提 陶初手指蜷缩,握紧了右手里的撑衣杆,抿紧嘴唇。 这样毫不遮掩的恶毒话语,陶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从她记事起,这位名义上的姑姑,从来就没有对她有过什么好脸色,连说话,也总是带刺的。 爷爷奶奶去世后,所有的遗产遵照两位老人生前的遗嘱,全都留给了陶初。 因为这个原因,陶倩音对陶初,就更加憎恶。 加之她生活的不顺遂,居无定所,频繁更换工作的现状,她现在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偏激。 有些时候,就像是一个疯子。 她并不是第一次来闹了。 在陶初上初三的那一年,陶倩音甚至还添油加醋地在网上卖惨,将陶初刻画成了一个小小年纪,心机深沉的白眼狼,而她自己始终都保持着一个受害者的口吻。 说她不知感恩,经常偷盗姑姑的钱和物。 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叛逆不听话。 说她在爷爷奶奶临终前,甚至都没有守在他们身边。 而陶倩音则是那位苦口婆心,吃力不讨好的善良姑姑人设,担忧她年纪小没依靠,所以她同意父母把房子给陶初,留下的遗产也分给陶初一半,但陶初却在两位老人离世后,趁她出门,把门锁彻底换掉,从此把她这个姑姑赶出了家门。 这样的污蔑之词,在网上还是掀起过一阵波澜的。 许多网友根本不会去求证这件事的真假,他们从来都是看热闹的人,而见旁人踩上几脚,他们也会跟着踩上几脚,发表一下正义感言,闹上一阵。 于是在刚刚失去爷爷奶奶后的那段时间,陶初还遭受过网络暴力。 那个时候,她根本不敢把手机打开,因为夜里总是会有陌生电话打过来,还有好多条发过来骂她的短信,甚至还有人扒出来她的社交账号。 失去爷爷奶奶的痛苦仍在,而她同时还遭受着来自网络的许多陌生人的无故谩骂。 她甚至连出门,都会害怕大家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她生怕,会跑出来一个人,指着她开始无端责骂。 那样的煎熬,难堪,让她曾一度崩溃,她甚至因此而患上了中度抑郁症。 中考,是她一个人的中考。 没有人陪伴她。 网上多得是还记着她的“恶行”,时不时骂她几句的人。 言语摧毁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强大,没有人比陶初更加清楚。 当陶初习惯了一个人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病,治疗,一个人吃饭,睡觉,上学的时候,网上掀起的那么一点关于她的浪花,已经彻底平息下来了。 毕竟她也只是旁人眼中,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而已。 可那么多人用尖刻的言语侮辱,加注在她身上的阴影,却让她用了两年的时间,才算放下。 “把卡给我。”陶初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依旧很平静。 那张银行卡上写着密码,只要陶倩音今天把这张卡拿走,她就能取到里面的钱。 陶倩音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银行卡,她怎么可能会交给陶初 所以她捏紧手里的那张卡,冷笑,“我爸妈的钱,我凭什么要留给你” “那不是我的钱。”陶初走上前,伸手就去抢她手里的银行卡。 陶倩音怎么可能让她抢到她直接大力地攥住陶初的手腕。 陶初直接咬了一口陶倩音攥着她手腕的手,没留一点儿余地。 陶倩音被她猝不及防地咬在手背上,吃痛一声,她那双灰暗的眼睛顿时迸发出极大的怒火,一巴掌就打在了陶初的右脸上,力道很大。 陶初有一阵短暂的耳鸣,然后脸颊上就开始火烧火燎地疼。 她恍惚了一下,然后头发就被陶倩音给拽住了。 “敢咬我”陶倩音抓着陶初的头发,因为盛怒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怕,“你说,我爸妈当初为什么要捡你回来” 她那双带着几分颓色的眼睛里忽然有微弱的光芒闪了闪,像是想起了一些曾经的往事,神情变得有些痛苦,“如果没有你,他们就不会不要我,我也不会失去我的家” “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你”她的另一只手扣着陶初的脖颈,力道逐渐变得有些大。 陶初的脸渐渐憋红,她握紧手里的撑衣杆,在陶倩音晃神的时候,她一用力,打在了陶倩音的腰腹上。 陶倩音下意识地松了手,陶初立刻闪身往客厅里跑。 追出来的陶倩音手里拿着刚刚那根在匆忙间被陶初丢掉的铁质撑衣杆,她看见陶初拿出手机,就知道她肯定是要报警,于是陶倩音一撑衣杆打在陶初的手上。 剧痛袭来,陶初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裂。 她痛得眼圈里都浸出泪花了。 陶倩音只看着陶初那张脸,她就生理厌恶。 于是她又举起了手里的撑衣杆,那一刻所有的怨愤不甘涌上来,她的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 她始终认为,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从这个被父母从山里捡回来的女孩儿这里开始的。 就在陶倩音手里的铁质撑衣杆要落下来,打在陶初的身上时,玄关处防盗门的密码锁忽然有了响声。 门应声而开,陶倩音下意识地偏头一看,正好对上门外那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浅色短袖衫,身形修长的少年那双茶色的眼瞳。 少年嘴角温柔的笑意在看见眼前的一幕时,顿时僵硬。 他的眼眉冷冽,犹如凝着浮冰碎雪,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刺穿那个手里捏着一支铁质撑衣杆的陌生女人。 在看见地上狼狈的女孩儿时,他无可避免地看清了她原本白皙的右脸颊上红肿的那一块,分明印着清晰的指痕。 那一瞬间,他下颌绷紧,瞳孔微缩,眼底积聚着一片模糊的阴郁之色,戾气横生。 陶倩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貌,不过瞬息之间,她就已经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地扣住了咽喉。 力道之大,让她顷刻就涨红了一张脸,眼角泛出生理泪水。 她的脚尖已经离地,所有的重心都集中在他扣住她脖颈的那只手上。 陶倩音想要挣脱,却根本没有力气。 彼时,她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少年那张冷白如玉的面庞,也看清了他那双幽深的眼瞳里流露出的森冷的寒意。 她在他眼中,就犹如一只将死的蝼蚁。 且死不足惜。 陶倩音没由来地感到害怕,她浑身都颤抖得厉害。 尤其是在看清眼前这个少年伸出另一只手,在他指尖凭空凝成的冰刺时,她瞪大一双眼睛,几乎就要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超乎现实之外的场景 冰刺在缭绕的寒雾中,分散开来,如针细密。 在沈玉致松开她的瞬间,他手指间淡金色的光芒飞出,在她眼前化作了极细的绳索,将陶倩音整个人束缚在半空之中。 陶倩音看着那些凝在半空中如针细密的冰刺,眼里流露出惊惧的神色,浑身抖如筛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张了张嘴,想要叫喊,喉头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似的,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阿致”在沈玉致蹲下身,手指轻抬,似乎是想要触碰她那半边红肿的脸颊,却又忽然停滞。 她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可是这会儿,她望着他时,红红的眼眶里憋着浅浅的水雾,却始终不肯有泪水掉下来。 他的手指只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下一刻,陶初的眼睛就好似笼上了忽浓忽淡的云雾,再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而她的听觉也在这一刻,暂时失灵。 她心里有点慌张,伸出手试探着想要去抓沈玉致的手,“阿致” 沈玉致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算是安抚。 陶初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能感觉到,他起身时,拂过她脸庞的细微轻风。 而在那一瞬间,所有停驻在半空中的细密冰刺都毫不留情地,深深地扎进了被束缚在半空中的那个女人的身体里。 无形的结界将这个小公寓与外界彻底隔绝,女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在这样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冰刺扎进陶倩音的十指时,她已经痛得面目狰狞。 殷红的血珠滴下来,在地板上绽开血花。 沈玉致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那双眼瞳犹如一潭冰冷的死水,不见丝毫波澜。 “阿致阿致你在做什么”陶初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双手在半空中晃了晃。 他忽然封住她的视觉和听觉的举动,本来就让她心慌。 “你把她赶走了吗”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说话声。 她并不知道,此刻沈玉致手里的那把长剑,已经贴在了那个女人的脖颈间。 隔着薄薄的皮肤,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割开她脆弱的血管,要了她的命。 但他听见陶初的声音,回头看见她双眼无神,那副慌乱无措的模样,他原本紧紧握着剑柄的指节,莫名地松了松。 最终,沈玉致阴沉着那张冷白的面庞,在贴着陶倩音的长剑化作点点流光消失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捏断了她右手的指骨。 陶倩音目眦欲裂,被剧痛折磨得晕了过去。 彼时,陶初在模糊间,好像嗅到了一抹隐秘浅淡的香味,像极了沈玉致衣袖间偶尔透出的味道。 然后,她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陶初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彼时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还有几声闷雷作响。 而她后知后觉地偏头,在昏暗的灯影间,她这才看清自己身旁竟然躺着一个人。 微暗的灯光照着他无暇的侧脸,闭着眼睛时,睫毛留下了一小寸的阴影,此刻的他褪去了平日里那样的表面温柔,沉静得如同一汪湖水,疏冷淡然。 也不知道是因为此刻太安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就那么望着他,渐渐入了神。 鬼使神差的,她特意往他身边凑了凑,仰着脸看他的时候,她没忍住从被子里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指尖在快要触碰到他的眉心时,颤了一下,像是有点不敢。 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很快,陶初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特别小心。 谁知她的手还没触碰到他,那一瞬,他却忽然偏过头来。 陶初只觉得有一抹微凉柔软的触感擦着她的唇,而眼前就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庞。 她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懵了,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似乎是要睁眼,陶初猛地翻了一个身,迅速把手缩回了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啊啊啊啊 彼时,躺在她身侧的少年睁开双眼,清澈的眼瞳望着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影,眸色渐深。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自己的唇。 耳尖莫名发烫,他纤长的睫羽遮下,掩饰了他眼底的那片亮晶晶的光,像是盛满了隐秘的欢喜。 这个雨夜,是夏天的尾巴。 陶初想,她终于变得幸运了一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表面温柔 关于陶倩音,陶初本来是想报警的。 然而她还没有去警察局,就接到了精神疗养院的电话。 因为陶倩音在医院醒来后,一直胡言乱语,神神叨叨的,看起来就是一副精神失常的样子,所以医院给她做了检查之后,就把她送进了精神疗养院。 因为陶倩音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她手机通讯录里的那位前夫也始终不肯接电话,医院没有办法,就找到了警察局,这才查到了陶初和陶倩音的这层关系。 但因为陶初现在属于未成年人,医院也不可能让她担负陶倩音的医药费,所以陶倩音所有的治疗费用,经医院申请,由社会慈善机构承担。 陶初去看过陶倩音一次,但那时,她一见到陶初,就吓得惊声尖叫,自己瑟缩在墙角里,浑身都在颤抖。 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后来时隔小半个月,陶初再收到消息,就是陶倩音精神状况已经好转,疗养院那边已经把她转到普通医院了。 陶初再去看她的时候,并没有进病房。 她只是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 她看起来显得很平静,不再是陶初熟悉的那样一见她就狰狞的面貌。 医生说,她精神状态恢复的同时,也失去了记忆。 而这种失忆症对于她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不必怀有那么多的不甘,不必再抱有那么多的怨愤,也不必再和陶初有所纠缠。 而陶初隔着玻璃窗,在看见陶倩音那只指骨变形的右手时,显得格外沉默。 她之前问过医生,陶倩音是夜里自己出现在医院门口的。 那时她倒在地上,身上染着血迹,右手的指骨已经被狠狠捏断。 陶初没由来的想起那天,沈玉致曾封住她的视觉和听觉。 所以是他做的吗 她并不可怜陶倩音。 毕竟她这个名义上的姑姑,对她从来都没有心存半点善念。 陶倩音永远在责怪他人,责怪生活,怨愤不满,偏激冷漠,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可那一切,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吗 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沈玉致。 他从一开始,就是神秘的。 就连他浮于表面的温柔,似乎也不是真的。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陶初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眼里流露出几分迷茫。 怀着心事,陶初坐公交去了新城广场。 今天是夏易蓝的生日。 她出门的时候已经跟沈玉致说过这件事了,但她隐瞒了陶倩音的事情。 陶初的手机屏幕摔碎了,现在只能勉强使用。 她凭着夏易蓝跟她通电话的时候报出的地址,找到了那家ktv的所在。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郊区的某个别墅里,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给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倒了一杯红酒。 “殿下,你既然来了,那么是不是就证明,相比于妖族,殿下你更倾向于我”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那张俊逸的面庞上看似没有什么神色波动。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生得一张少年人的面庞,容颜如玉,神情冷淡。 背后巨大的落地窗外,有阳光倾泻进来,落在他的肩头,却似寸寸霜雪,不染尘埃。 “你有什么可值得我信的”他忽而开口,或许是因为太长的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清冽泠然的嗓音在此刻染上了几分低哑。 年轻男人,也就是司愿,初听到坐在他对面的沈玉致的声音时,他那双漆黑的眼瞳闪了闪,像是有几分惊愕,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就又恢复到那副淡然的模样。 “看来殿下你的修为,已经彻底恢复了。” 沈玉致抬眼看他,“我不关心你的目的,也不想知道你的来历。” 司愿点头,“我知道,殿下你之所以今天会来,怕还是想取我的性命。” 沈玉致低眉,看着自己手掌里渐渐凝聚的淡金色流光,没有言语。 阳光映照着他的侧脸,他的神色显得尤为冷淡。 “殿下,相信你已经尝试过了,凭你一己之力,是无法破除那道禁制的,对吗”司愿始终注意着他的动作,“我说过,我的性命殿下随时可以取,但是殿下,你以为除了我,还会有谁肯帮你破除禁制” “南支妖族表面上是代替九天之境维护人类社会的秩序,但事实上,他们才是最怕破除那道禁制的人” “殿下,他们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司愿走到沈玉致的面前,“而我们,却并不乐于看到那样的局面。” “所以,殿下,你最好的选择是我们。”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冰刺骤然袭来。 司愿眉头一拧,迅速闪身,艰险躲过。 那道冰刺深深地扎进了长长的木桌里,裂缝绵延开来,桌子应声而断,上面摆放着的酒杯碎在地上,红酒撒了一地。 “少主”彼时一个站在大厅里另一边的一直沉默不语的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面,“说到底他不过是被九天之境彻底抛弃的恶龙,哪里还算得上是什么神明就算他曾经是九天之境的太子殿下,可少主,那也是曾经我看少主你,是对他太过客气了” “应绥。”司愿看了他一眼,脸色微沉,一抬手,一道暗红的光打在那老者身上。 老者当即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是我没管好臣下,请殿下恕罪。”司愿没再看他一眼,反而是对着沈玉致弯腰拱手,行了一礼。 司愿抢先惩戒那老者,是怕他一出手,就要了那老家伙的命 他这样先发制人的把戏在沈玉致眼里,那是绝对不够看的。 于是沈玉致唇角微勾,流露出一丝恶劣疏冷的笑意,手指微抬,一道散着寒气的冰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扎进了那个名叫应绥的老者的腰腹。 “他既然敢说,”沈玉致看也不看身旁的司愿是什么神情,他微哑的嗓音里暗藏着几分戾气,“我就一定得回敬些什么才是” 说完,沈玉致就站起来,迈着轻缓的步子往大门处走。 大厅里寂静无声,唯有他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殿下不杀我,是不是就代表,你有选择和我合作的可能”司愿盯着那一抹渐远的身影,目光沉沉。 而那人没有停顿,也没有言语。 嘈杂的ktv包厢里,大家刚聚在一起给夏易蓝唱完生日歌。 等夏易蓝许了愿,切了蛋糕,就到了大家纷纷送上礼物的时候了。 除了班里玩的好的几个女生和男生,夏易蓝还请了她的几个发小,还有别的班一些和她比较熟悉的人。 大家一个一个地送上礼物,夏易蓝捧着那么多礼物盒子,笑得特别开心,一直说“谢谢”。 陶初送给夏易蓝的是一只毛线勾的小黄鸭包包,特别可爱。 夏易蓝当场就把小黄鸭包包挂在身上了。 坐在陶初旁边的是她和夏易蓝的前桌,那个热衷八卦的短发女孩,叫连蓁蓁。 她那嘴巴一张,就不带停的,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听来的关于一中校花赵婧霜的八卦给说了出来。 “追她的男生得有一个班的人数了吧她就没一个看上的”夏易蓝咂舌。 “那不能,一个班太夸张了。”连蓁蓁笑起来。 可能是因为喝了那边男生点的酒,连蓁蓁有点醉了,她长叹一声,捧着自己的脸,“我要是长得像她那么漂亮就好了”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连猪猪她又开始做梦了”有个男生唱歌唱一半,听到她这么说,就怼了她一句。 大家全都笑起来。 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的先离开了,剩下夏易蓝和她的两三个发小,还有陶初,连蓁蓁出了ktv包厢的门,他们就遇上了刚谈论过的八卦主角赵婧霜。 她穿着一件淡色的连衣裙,化着淡妆,五官姣好,而她的身边则是一个身材高挑,长相帅气的男生。 人家路过他们面前时,都不带停顿的。 陶初是没什么反应,但她旁边的连蓁蓁和夏易蓝已经开始小声猜测着那个男生是不是赵婧霜的男朋友了。 等他们几个人走到ktv大门时,才发现已经下起了雨。 在连蓁蓁忙着拿手机用打车软件叫车的时候,夏易蓝抬眼看见了前面的一抹身影,“咦赵婧霜还没走呢” 连蓁蓁一看,就发现赵婧霜撑着一把伞站在人行道边,正和旁边的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男生搭话。 看身高,不像是刚刚走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 无论赵婧霜在那儿说些什么,男生自始至终都好像没什么反应似的。 陶初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站在那边昏黄的路灯光芒映照的那一抹修长的身影似乎有点熟悉。 那穿着也很眼熟啊。 正当她看着他背影的时候,那人像是忽然有所感应似的,回过头。 身旁是连蓁蓁和夏易蓝的抽气声。 “我我我的天这盛世美颜是,是真实存在的吗”陶初听见连蓁蓁憋了好一会儿,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的。 陶初已经呆住了。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见着那一抹修长的身影冒着雨一步步向她走来。 在周围所有人各色的目光中,他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 “初初。” 她只见他薄唇开合,清冽微哑的嗓音响起,他唤着她的名字。 带着几分细腻的亲昵。 那一瞬,陶初脑子里就好像有许多的烟花爆炸,一片轰鸣。 过了好久好久。 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然后她那双望着他的眼睛里,难掩惊喜。 他可以说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会说话了(捉虫) 少年就站在台阶下,雨水已经将他的黑色短袖衫浸润出一抹更深的痕迹,乌浓微卷的短发也已经有些湿润。 霓虹的灯影映照出他额前沾染的雨水痕迹,那样一张透着冷感的白皙面庞在这样的光影下,不显半分狼狈,仍然无暇如玉,好看得过分。 那么多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注在他的身上,难掩惊艳之色。 而他的目光却始终专注在站在台阶上的陶初的身上。 “我刚刚不是幻听吧”陶初终于反应过来,望着他时,她傻呆呆地说了一句。 然后她就看见眼前的少年那双像是藏着星子光芒的眼睛微弯,她甚至还能看清他眼尾微微的粉色,像是桃花的痕迹,他勾着唇角,向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隐隐还带着几分难言的羞涩,“初初” 他又一次,很认真的,唤了她的名字。 他的嗓音很好听,如泠泠的水声,犹带几分清冽。 “你你别站在底下淋雨啊。” 陶初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让他站到阶梯上来。 而沈玉致顺从地抬步上了阶梯,那双眼睛一直看着她,目光没有移开过。 彼时,站在不远处路边的赵婧霜看到这一幕,脸上总有几分难堪。 她刚刚一出来,就看见了站在路边,也没有撑伞,一直淋着雨的那个男生。 赵婧霜从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只一眼,她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于是她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放下矜持,特意去跟他搭话,可他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 赵婧霜注意着那边的那个陌生女孩儿去拉他手腕的动作,而他竟然没有挣脱,反而顺从地走上了阶梯。 她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太好,直到她哥哥出现在对面的街上叫她的名字时,她才勉强回神,扬起笑脸,撑着伞穿过人行道。 “你怎么出来也不带把伞啊”陶初踮起脚,还是够不到他的发顶。 沈玉致看了一眼她艰难踮着的脚,他眨了眨眼睛,竟然直接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纤瘦的腰身,只稍稍用力,她就脚尖离地,被他抱了起来。 周围又是抽气声,陶初甚至听到了夏易蓝和连蓁蓁的小声惊呼。 她还有点发懵,就见他微微低头,凑近她僵在半空中的手掌。 那样的神情,干净得不像话。 当陶初的手接触到他柔软的发丝时,她颤了一下,那张白皙的面庞顿时烧红,连忙拍了拍他的肩,“你你你做什么你快点放我下来” 沈玉致像是有点不太情愿,但他还是乖乖地放下了她。 陶初匆匆回头,果然对上了一群人直愣愣的目光。 她讪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状况,就干脆直接说,“那个易蓝,蓁蓁,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拽着沈玉致的手腕,冒着绵绵的雨,匆匆跑走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连蓁蓁和夏易蓝面面相觑,还有点没从刚刚的美颜暴击里回过神来。 雨势渐渐收时,陶初和沈玉致走在稍显寂静的人行道上。 她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她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告诉他地址。 沈玉致顿了一下,然后停下了脚步。 陶初见他不走,自己也停下了。 “怎么了” 她望着他。 沈玉致伸手握住她的右手,食指轻轻地在她的中指指骨上点了点。 昏黄的路灯下,陶初低眼时,亲眼看见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银纹亮了一下,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中指内侧有一点灼烧的感觉。 她摊开手掌心,就见自己食指上隐约显现一抹银色的字迹。 分明是“沈玉致”。 她惊愕地抬眼望着他。 她还记得那枚隐没不见的戒指上镌刻的他的名字。 所以现在,是印在她的手指上了吗 “它可以让我找到你。”他终于开口,嗓音带着几分哑,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过话,所以他语速稍缓,透着一点点生涩。 说话时,他伸出手,指腹轻轻地蹭着她手指上印着他的名字的浅色银痕,垂下的眼睫遮掩了他那双眼瞳深处的几分暗藏的占有欲。 “哦”陶初点了点头,挣脱开他的手,像是有点莫名紧张。 “你是已经彻底恢复了吗”陶初觉得自己就像做梦似的。 沈玉致走在她的身旁,听见她这么问,他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陶初偏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朝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路灯的光影在他的眸子里留下一寸剪影,好像是星子点滴的光。 她并不知道。 在这世间,唯有她,能令这条被囚长极渊下六千年,满怀怨恨,冷戾无常的恶龙,低下头颅,甚至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言语,都变得小心翼翼。 面对她,他甘愿收起所有的锋芒,伪装成她或许会喜欢的模样。 那么长那么长的时光,久到他几乎都要快忘记她的容颜。 而时隔六千年岁月,再见她时,他仍能一眼就认出她。 回过神时,沈玉致的目光停在她的左手。 在她浑然未觉地继续往前走时,他探出手,像是想去牵她的手。 然而手指在半空僵了一下,他终于还是放下了。 六千年,长极渊外的世界,春秋轮转,变得好快啊。 只有她,还是这样。 两个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 陶初洗漱完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就看见沈玉致仍然坐在沙发上。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 “阿致,你还不睡吗”她站在他的面前,歪着头问他。 沈玉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他的目光落在她还在滴水的长发上,那双眼睛眨了一下。 陶初没有防备,就被他伸手拉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然后他从她的手里拿走了毛巾,放到了一边。 陶初想转身,却被他的手指扣住了肩。 “别动。” 他的嗓音仍然带着几分哑。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陶初只听着他的嗓音,就从其中读出了几分她心里忽然的悸动。 当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她脊背僵硬,一动不动。 可睫毛却在不住地颤抖。 耳后萦绕着浅白的雾色,他的手指轻柔地顺了一缕她的发丝到她的肩头。 陶初仍然动也不敢动。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后的他望着她的背影时,那双眼瞳里沉溺着极尽温柔的颜色。 他忽然俯首。 闭上眼睛时,吻在了她耳后微湿的乌发。 轻轻的。 他小心翼翼。 她毫无所觉。 他的那颗冰冷得像是长极渊下狠狠刺穿他腰腹的万年寒冰的心。 在此刻跳得很快,很快。 内心的悸动犹如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 让他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的同时,也让他慌乱无措,心神晃荡。 陶初瞥见自己肩头已经不见湿润的头发,她“咦”了一声,然后想也不想地回头,“阿致你” 撞见他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时,她口中的后半句话被她吞进了嗓子里。 那样近在咫尺的距离。 彼此的气息,擦着彼此的脸颊。 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只要沈玉致此刻微抬下颚,他就可以吻上她的唇。 他想那么做。 耳尖烫得发红,手指紧紧地蜷缩着,他仍在压制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我也喜欢(捉虫) 这样近的距离,让陶初连呼吸都忍不住凝滞。 脸颊烫红的温度烧得她连忙躲避开他的视线,慌忙之间,她连连后退,当她的后背抵在沙发扶手的时候,她才勉强稳住身形。 沈玉致将她所有的慌乱收入眼底,在陶初不敢看他的时候,他眼瞳深处是一抹难掩的失落。 如果他刚刚不曾犹疑。 如果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不那么难以自抑。 他就真的亲她了。 被他藏在心底的那份喜欢,就算是过了六千年,也依旧滚烫翻涌。 可内心越发不可自抑,他面上就会越发的小心翼翼。 想抓紧她,却又怕触碰她。 这是多么矛盾,多么折磨的一种心情。 而他永远,甘之如饴。 如殷的唇微微抿起,他垂下眼帘,遮掩了所有的心思。 “那个我我我去睡觉了”陶初一下子站起来,说话时,身体站得笔直,就像是一个小学生似的。 “初初。” 沈玉致看她转身要跑,就叫了她一声。 陶初的身体很诚实地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看向他。 沈玉致把沙发另一边放着的黑色背包拿过来,在陶初疑惑的目光中,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白色的盒子。 陶初一见那个盒子上印着的银色的品牌名称,就知道那是一个手机的牌子。 还是挺贵的那种。 直到沈玉致站起来,把那个盒子递到她眼前时,她有点发愣,“你给我的吗” 然后,她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盒子,有点想拒绝,“应该挺贵的吧我还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拉起她的手,把盒子放到了她的手里。 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陶初被动地捧着手机盒子,过了小半晌,她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问他,“你怎么有钱买这个啊” 她想起他那天倒在客厅里的一堆金银珍宝,就蓦地瞪大双眼,“你是把那些东西都当了吗” 沈玉致没有反驳,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毫不犹豫地递到她手里。 陶初左手捧着手机盒,右手捧着一张银行卡。 有点懵。 “你给我干嘛呀”她愣愣地问他。 沈玉致看着她时,那样的目光温柔得就好像是春日里微澜的柔波,“都给你。” 他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陶初像是被他这样忽然的一句话烫到了似的,那张白皙的面庞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再度晕开,像是桃花瓣的粉色。 她匆忙把银行卡塞到他的手里,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你,你自己的卡,你给我干什么呀” 她说完,转身就要跑,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她回头,正好撞见他那双春茶般的眼眸。 流光脉脉,动人心弦。 然后陶初就看见他当着她的面,展开手掌时,淡金色的流光凭空涌现,渐渐凝成了一只锦袋。 那是陶初之前见过的锦袋。 她很难想象,这么小一只锦袋,是怎么装下那一堆金银珍宝的。 那一堆金银已经被他全部兑换成银行卡里的金额了,剩下的都是那些亮闪闪的奇珍异宝。 陶初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但是都挺闪的,挺好看的。 沈玉致从地毯上的那堆东西里翻出一只木匣子。 他递到陶初的眼前。 在他将木匣子打开的时候,陶初低眼一看,顿时表情一滞,有点哽住了。 那里面装着的是那天他一串一串往她脖子上戴过的项链,尤其是那串大金链子,太扎眼了。 看他那副献宝似的样子,陶初憋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开口,“你把这些留下来了啊。” “都是你的。”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 陶初又被哽了一下。 他到底是哪里看出来她喜欢这样的大金链子和把好多宝石一通往上怼的项链了 但是吧,看起来真的好富贵啊。 最后,陶初拿着手机盒,还有那只木匣子,动作机械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上,陶初把自己那个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和沈玉致送给她的新手机摆在一起,看了一会儿,她还是把自己的手机关了机,把卡拿出来,换到了新手机里。 陶初在电视上看见过这个牌子,也看见过他们最新款手机的预告。 跟她手里的这个长得一模一样。 她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整个人趴在被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想着,要是参加了那个作文比赛,能获得一个不错的名次,她就可以用奖金给沈玉致买一个手机了。 结果比赛的事情泡汤了。 现在又换成了他给她买了一个手机。 陶初原本是想睡觉的,可是她躺下来,偏头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那只木匣子,她又想起了在陶家村的那个夜里。 人首龙身的少年破出水面,将她拉入水里。 她想起他送到她手里的那颗剔透发光的珠子。 于是陶初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翻找出一个铁盒子。 盒子打开,瞬间整个房间里仿佛盈满月亮的光华。 陶初把那颗珠子拿出来,把它放到了木匣子里,和那些看起来就富贵到极点的项链放在一起。 然后她拿着木匣子,看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想找一个存放这些东西的绝佳地方。 隔壁房间里,半明半暗的光影间,沈玉致坐在床沿,手里握着一把长剑。 因为刚刚在浴室里的浴缸里泡过,此刻的他,恢复到人首龙身的姿态,雪白的衣袂间,是龙鳞冰蓝的龙尾懒散地拖在地上,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的龙尾,折射出凛冽的光。 乌浓的长发披在身后,他垂着眼,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亦不见半分柔和。 此刻的他,眼眉冷冽,一身疏冷,就如同窗外洒进来的莹白月华般,不染尘埃。 眼尾下龙鳞状的银色痕迹微闪,他指腹寸寸擦过那把长剑中间的那一抹深蓝色的线条,点点的流光四散奔逃,破碎湮灭。 敲门声忽然响起。 他抬眼,看向房门。 “阿致阿致你睡了吗”门外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那个女孩儿的柔软嗓音。 他手中握着的那把长剑化作一道流光,顷刻间就隐没不见。 而瞬息之间,他那寸寸冰蓝的龙尾也在浅淡的光芒与缭绕的雾色中化作了一双人类的腿。 他赤着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房门前,伸手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抱着木匣子的陶初一抬眼,就看见沈玉致穿着宽松的霜白衣袍,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一片透着冷感的白皙肌肤。 她的眼睛眨了又眨,脸颊已经开始有点泛红了,但是她的目光还是有点难以从他身上移开。 “初初”沈玉致低眼看着面前这个脸颊微微泛粉的女孩儿。 听见他的声音,她才算反应过来。 然后她就干笑了两声,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她把手里的那只木匣子捧到他的面前,用那双圆圆的眼睛望着他,“要不还是你保管着吧。” 沈玉致微微偏头,那双眼睛里像是有些疑惑。 “我总觉着放哪儿都不安全”她咬了咬嘴唇,像是有点烦恼,“你说要是有贼来了,给我全都偷走了可怎么办呀” 她只要想到自己有这么大一匣子的宝贝,就睡不安稳。 只觉得放哪儿都不合适,生怕遭贼惦记。 沈玉致怔了一下,然后那双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睛里流露出浅淡的笑意。 她皱着眉头,颇为苦恼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 可爱得不像话。 宽大袖间的手指动了一下,他有点想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舌尖抵在齿根,他垂眼时,睫毛颤了一下。 把木匣子交给沈玉致后,陶初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清晨,她被自己调好的闹钟吵醒,照例在床上翻来覆去拖延了好几分钟,才认命地爬起来换好校服,然后去洗漱。 从洗手间里出来,陶初走到沙发边,检查书包里的东西。 听到开门的声音,陶初反射性地抬头。 从她卧室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一抹修长身影,比晨曦流散的光还要耀眼。 犹如远山薄雾间,那一抹最惊艳的颜色。 他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每一步,轻轻缓缓的,却都好似踏在了她的心头。 少年短发微卷,额前的碎发稍乱,那张冷白清隽的面庞仍然好看得令人心悸,此刻他穿着一件立领的白色衬衫,隐隐还泛着银丝的光泽,深色的长裤显得他的双腿更加笔直修长。 他一步步走来时,陶初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初初。” 他终于在她的面前站定,对着她笑时,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 陶初好不容易回神。 她盯着他身上穿的那件衬衫,神色微闪。 “你这件衣服”她嗫喏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穿着的这件衣服,不是她之前在商场的橱窗里看见的那一件吗 那时她也想给他买的。 但是那样的价格,她实在负担不起。 当时她就想,如果是他穿上这件衣服,一定很好看。 而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 “你喜欢,对吗” 他低眼看着她时,眼眉柔和,嗓音清冽,语气里似乎还隐隐藏着几分期待。 陶初愣愣地望着他,手指不由地揪紧了自己的校服衣摆,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更快。 她连呼吸,都有些迟缓。 他的指腹轻轻地抚过她薄薄的眼皮,指尖触了一下她颤个不停的睫毛。 忽然的拥抱,让陶初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醺醺然的状态里。 就好像儿时偷喝过爷爷的白酒后,那样恍惚的感觉。 鼻间是他身上透出来的隐秘香味,她的手在半空中细微颤抖,手指动了动,却就是不敢抱住他的腰身。 她不敢。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毫无章法,她的脑子里早就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乱麻。 彼时,她听见他说,“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他的嗓音泠然,像是山涧清泉,清冽撩人。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不好了” 是真的不好了。 陶初的手指紧紧地蜷缩起来,她的嘴唇有点颤抖,那张白皙的面庞泛着微微的红,她整个人陷入一种慌乱无措的情绪里。 有些东西,在她才刚刚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