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小师妹》 第1章 要完 玄云大陆以西有山名鹿台,怪石嶙峋,高耸入云。又西五百里,可见一方高可通天的石碑立于湖中,上书魔域水云间五字,字迹潦草不羁,缭绕着腾腾杀气。以此碑为界,再往里便是魔族的地盘了。 正值深秋,魔族东边的枫林红叶似火,绵延数十里,映红了半江流水。厚厚的落叶铺出一条蜿蜒的小径,七扭八拐地通往枫林深处,那里是魔族圣主居住的宫殿瑶台。琉璃盖瓦,廊腰缦回,流水潺潺,环境最是清幽,周围禁制重重,常人难以靠近。 而现在,雕栏玉砌的瑶台却一片狼藉。精致的亭台楼阁四分五裂,轻纱点缀的水榭只剩下染满血迹的石凳。气势恢宏的宫殿化作了一片废墟。地上倒的,水里泡的,护栏上挂着的,无一例外都是魔宫白衣护卫的尸体。 赤白的闪电划破长空,大雨倾盆而下。 连绵的雨幕模糊了视线,废墟之上,魔族之主靠坐在缺了角的座椅旁。头顶的青玉冠不知所踪,长发披散在身前,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身上的白色天魔纹锦袍血迹斑斑,沾了雨水晕开,瞧着就像胸前绣着大片怒放的红梅。 几番激战,仪笙受伤不轻,袖子被削断了一截,露出来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掌心横亘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将整个手掌一分为二,皮肉外翻,鲜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在翘起来的琉璃瓦面上。 他半曲着腿,眉头都未皱一下,好似全然未将这点伤势放在心上,若不是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倒像是在小憩。 万魔之主何曾如此狼狈过仪笙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拂开贴在脸上的长发,露出左脸上雕刻着天魔令的面具。暗红的花纹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衬得仪笙的眼神格外阴沉。他掀起眼皮看向台阶下围攻的黑衣人,纵然他们包的严实,仪笙还是发现了不少熟人。 渡劫失败后,仪笙不仅修为全失,还伤了灵脉。守卫在瑶台外的护法们临阵倒戈,带着昔日的仇敌们杀了进来。平日里讨巧卖乖忠心耿耿的下属摇身一变,成了义愤填膺饱受迫害的讨伐者,狠狠给了他后背一刀。 仪笙轻扯嘴角,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包围着他的黑衣人头领心里十分不踏实。 仪笙看了他一眼,上挑的狐狸眼里满是不屑,不答反问“你们来的人一波接一波,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你们很怕我” “三百年前魔族大乱,阁下尚且不足十六,便能以一己之力镇压叛乱的三尊,杀人不计其数,据说魔宫里的血腥味整整半月才消散殆尽。”那人语速很慢,紧张地盯着仪笙的脸,戒备十足“如此心狠手辣的魔头,我等自然要小心对待。” “魔头”仪笙玩味地重复,忽地抬头瞥了眼混在黑衣人堆里的其他魔修,嗤笑道“林护法,怎么怕杀不了我还特意请了正道修士来帮忙” 包裹得分外严实的林护法后背寒毛直立,有种想要立刻下跪求饶的冲动,嗫喏着唇“圣主,我我” “那是你罪有应得死到临头你们还听他费什么话”尖细的女声响起,她戴着蓝色的面纱,站在人群最后方,反手持弯刀,腰间别着黑色的布袋,看向仪笙的眼神里满是愤恨。“哼,想不到吧,你也有今日还不快束手就擒,否则,今日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仪笙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垂着头轻轻握了下右手。然而,与生俱来的掌心火再也不会亮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贯穿手掌的丑陋的伤痕。他看向说话的女子,眼里血色弥漫,一字一顿道“今日断掌之仇,不死不休” “想报仇真是好笑”蓝纱少女把玩着腰间的布袋,不屑道“你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话未说完,忽然有黑影扑面而来,紧接着脸上一凉,刺痛袭来,她惊慌伸手,摸了满手血。 寒霜剑为主人报了仇,迅速溜了回来。仪笙攥着剑柄的手紧了紧,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偷了别人的东西就要做好被报复的觉悟,你爹没教过你吗” “啊我要杀了你。”那少女怒火中烧,抬起的弯刀却被她师兄拦下,拉着她低声耳语两句。她气愤回头凶狠地瞪了眼仪笙,对身旁的黑衣大汉咬牙切齿道“林护法,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林护法两股战战,面前的这位魔族至尊手段有多狠辣,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视线相撞,握剑的手都有些哆嗦。毕竟圣主积威深重已久,骨子里的畏惧使他踌躇不前。 “护法,别忘了那位主子的话,今日若是失败我们都别想活。”身后的魔修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了他一把,咬牙道“不想死就上。” 黑压压的人群围逼近,仪笙站在高处,握着寒霜剑不退不让。“我知道,你们之中有许多妖魔同胞,还有不少正道修士。”他的目光很冷,逐一从众人身上扫过,低沉的声音犹如淬毒的寒冰,“你们最好祈祷我魂飞魄散,否则就算日后你们进了棺材,我也会揪出尸骸来,挫骨扬灰。” 仪笙说完抬手结印,耀眼的金光迸射而出。一众人傻了眼,有反应快的吼道“快趴下,撑结界,这魔头要自爆了。” 一息。 两息。 一刻钟后。 耀眼的金光还在,却迟迟未闻爆裂声。 趴在地上的众人 一炷香后。 那位师兄终于按耐不住了,抬头去看。高耸的废墟上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一颗金黄亮色的圆珠静静躺在琉璃瓦片上,发出的亮光炫目刺眼。 “被耍了。”他上前一把捏碎弹珠,恨声道“还不快追。” 天边乌云翻墨,肆虐的狂风卷起满地落叶,枫林深处还有雷劫时落下的天火,绕着瑶台燃成一片。 黑衣人鱼贯而出,分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追击。大雨瓢泼,很快便洗刷掉了他们的足迹,幽静的深林只剩滴答雨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十里不同天,魔域外秋高气爽,蓝天白云不见一丝阴霾。 “寒霜,你说他们是不是想的有点美”仪笙被寒霜剑灵架着一路向东奔逃,分明狼狈不堪,却还不忘调侃,“我呸还自爆,他们也配” 宽大了几倍的剑身抖了抖,仪笙瞬时抱紧几分,撇了撇嘴,“我又不傻,做个样子吓吓他们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惜命着呢。” 寒霜剑没回应,只加快了速度。颠簸两三日后,已然深入玄云大陆中部,把那群黑衣人远远甩在了身后。仪笙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发起了高热,寒霜剑驮着她越过连绵起伏的山丘,最终因为灵力不支,一头扎进了波光凌凌的长河中。 河水刺骨,仪笙打了个激灵,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平静的水下暗藏汹涌,灌了河水的衣服又格外重,仪笙被湍急的漩涡拽着快速下沉。寒霜剑着急地蹭了蹭她的脸颊,仪笙嘴里吐出一串泡泡,三两下脱掉外衣,憋着口气抓着寒霜用力上浮出水面。 月色皎洁,波光粼粼的水面煞是好看。夜寒露重,仪笙低头打了个喷嚏,没了宽大锦袍的遮挡,素白内衫紧紧贴着腰身,显出婀娜的曲线来。 这位执掌魔族三百年的圣主,竟然是个女子。 仪笙游到岸边,四下环顾。入眼是一座高山,山腰往上云遮雾掩,看不真切。山腰下清晖遍野,古木参天,清风拂过,树影婆娑,岸边还能看到丛生的奇花异草。 “景色倒是美。”仪笙抬手揉了揉眼角,忽然动作一僵,脸上的天魔令面具不知所踪。也不知是何时丢的,那是师父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如今也没了。 感受到山上浓郁的灵气,寒霜剑异常兴奋。见仪笙情绪低落,它左右晃了晃,吸了些灵气后便带着仪笙向云雾缭绕的仙境飞去。那里灵力纯净,是绝佳的养伤修炼之地。 玄云腹地有仙山,曰须弥。其下有长河,环抱而淌,不得其源,不见其终。其上多奇木异兽,灵气丰沛,云雾终年不散。擅入者皆有去无回,是世间至险之地,唯有仙者敢居也。 合虚宗是玄云大陆最负盛名的宗派,便坐落在这须弥山顶上。门内弟子众多,皆为降妖除魔的正义之士,逢乱必出,是世间修士之楷模,更是百姓心中救苦救难的仙人。 夜色静谧,须弥山上凉风习习。 一道流光滑过山顶,撞上了结界,寒霜剑本就耗损厉害,这下彻底飞不动了,“噗通”仪笙连人带剑摔在地上。 有结界就说明这地方有人,十有八九是正道修士。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仪笙指尖冰凉,迅速爬起来寻找掩藏身形的地方。 “怀泽兄,你倒是听我说完啊小师妹是真的心悦你。”纪言素来嗓门洪亮,迈大步追上陆怀泽,“她此番来合虚宗就是为了你,来之前家里给她议亲,她全给推了,还说什么非你不嫁喂你倒是给个回应啊” “说完了”陆怀泽丝毫不为所动,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漠,“那你明日便送她回家去罢,我们合虚宗只收潜心修道的弟子。” 合虚宗仪笙心里惊疑不定,这可是正道最大的修真门派这人走路没有声音,修为定然十分高深,她心里涌起十分不好的预感。 “陆怀泽,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拒绝得毫不留情,纪言觉得有些丢面子,上前拦住他,“小师妹到底哪里不合你的心意她比那些虚情假意,只想与你双修来提升灵力的女修不知好了多少倍。” “道侣,只会影响我修行。”陆怀泽已有几分不悦,绕过他往前走,“何况,我尚有婚约在身。” “这”纪言一时语塞,但仍旧不甘心,“不是说那是当年云逍师叔随口说的玩笑话吗你又没有父母兄姐在场,婚约做不了数的。更何况陆师叔四方云游行踪飘忽,有没有道侣都不一定,你”纪言说完才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瞪着眼道“好呀,你拿这个借口搪塞别人也就罢了,如今竟也用来敷衍我”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陆怀泽没再说话,他眼睛受过伤,蒙着白绫,看不见周遭的事物,只能放出一丝神识来查探。纪言实在太聒噪,他方才明明感知到有人闯了结界的。 他们说的莫非是陆云逍仪笙舔了舔干裂的唇,心道这臭老头可没说过他是合虚宗的啊她躲在巨石后,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凉风拂耳过,撩动发丝,仿佛有人在耳畔吹了口气,仪笙最怕痒,没忍住摸了摸耳朵。 下一瞬,泛着冷光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陆怀泽几乎是瞬间便到了仪笙面前,歪着头像是在打量她,“你不是合虚宗弟子” 仪笙“” 纪言连忙走过来,看向仪笙的眼神透着了然。只穿了单薄内衫,如此轻浮,定然是心怀不轨想来勾引陆怀泽的。他刚被下了面子,心里正憋着气,看她格外不顺眼,立时举剑,“妖女,擅闯浮玉峰,必然心怀鬼胎,当诛之。” 仪笙要完 灵力混合着杀气迎面而来 生死攸关之际,仪笙灵光一现,扑过去抱住陆怀泽的小腿,挤出两滴眼泪,“夫君,人家找你好久了” 她发丝凌乱,月光衬得她脸色煞白,素白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皱皱巴巴,看起来与索命的水鬼一般无二。 陆怀泽那里来的疯婆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夫君 “咻”灵力激荡,直逼要害的剑刃被修长的手指夹住,堪堪悬在仪笙的头顶。 “纪言。”陆怀泽声音清冷,眉心浅浅皱着,不赞同地道“怎能不问缘由就取人性命” “你是瞎吗穿成这样”纪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小心地瞥了眼陆怀泽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不大情愿地收了剑,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仪笙,嘲道“夜半三更,穿成这样埋伏在此处,能是好人” 陆怀泽眼睛上蒙着白绫,因此并不清楚仪笙的穿着如何,一时沉默。 “夫君。”仪笙抬起头,双颊绯红,泪眼含秋,惊慌地松开抱着陆怀泽的手,摆着手解释“我真的不是坏人,爹爹让我来寻你,咳咳”她咳嗽两声,压下喉咙泛起的腥甜,“但是我迷了路,误打误撞闯进此地。” “呵。”纪言冷笑,“这套说辞已经有无数人用过了,你怎地连谎话都不会编” 仪笙内心震惊原来你们正道修士也这般不要脸的吗 纪言这话倒是没错,自从知道陆怀泽有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妻之后,浮玉峰时不时就有冒充身份前来“认夫”的女修。不论他如何不留情面当场拆穿,女修们依旧前赴后继,乐此不疲。饶是陆怀泽脾气好,也不堪其扰。 纵然不信,陆怀泽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你可有信物” 信物仪笙有就见鬼了但嘴上却不容置疑快速回道“有的,我拿给你看。”她低头在腰侧摸了摸,忽然捂着胸口难受地闷哼出声,侧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软倒在陆怀泽脚边。 “看看,看看。”纪言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没错吧拿不出来就装晕”他用剑柄将仪笙翻了个身,嫌恶道“不杀她,用绳子捆了扔山下江里总行吧” 陆怀泽没吭声,他的神识还探测到一股极其熟悉的灵力,但太过微弱,似有若无,让他难以确定。他制止纪言不甚礼貌的行为,蹲下身来,查看仪笙的伤势。 被藏在石缝中的寒霜剑觉察到主人的危险,挣扎着飞到仪笙身边,剑锋对着陆怀泽,满是豁口的剑身在月色下泛着森然的寒光,护主姿态十足。 “嗯”陆怀泽疑惑地歪着头,用灵力包裹住剑身,查探半晌才收回手。随即抱起仪笙,转头对纪言道“去请瑶师姐过来一趟,为她疗伤。”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纪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竟然、竟然还要给她疗伤你是圣母吗这明明就是个骗子啊” “她不是。”陆怀泽懒得解释,寒霜剑是义父的佩剑,他不会认错,不想再和纪言纠缠,直接抱着仪笙快步往回走,“你若不愿去就算了。” 纪言在身后气的跳脚,“你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女修来“认夫”陆怀泽都疾言厉色地拆穿,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这个不就装个晕,怎么还给抱回去了呢 仪笙本意是装晕,没想到一口血吐出来,人真晕了过去。 迷蒙间,耳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她努力想睁开眼,看看自己是不是死了魂魄到了阴间。正胡思乱想,一只手搭上了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地试了试温度,哄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不知怎的,仪笙心里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她用滚烫的额头蹭了蹭那人冰凉的手心,喃喃道“师父,为什么他们都想我死”泪水滑过眼角,伤痛反噬的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我好疼啊”,她难受地弓起背,死死咬住唇,极尽隐忍。 “师姐,她灵脉受损严重,外伤无数,掌心那一道尤为严重。”陆怀泽摸了摸自己被沾湿的前襟,“还有她衣服也湿着,男女有别,劳烦师姐帮她换一套” 范瑶是合虚宗宗主首徒,宗门大师姐,为人最是心善。陆怀泽从小是被这位师姐照看着长大的,两人亲如姐弟,非常信任她。范瑶收回诊脉的手,“失血过多,让人去我那儿取凝血丹来,再带上两身干净的新衣服。” 不等陆怀泽吩咐,守在屏风外的小徒弟已经开门去了。 脸上高热引起的红晕渐渐褪去,仪笙大汗如瀑,她松开咬出血痕的下唇,伸手在虚空摸索两下,软声哀求“师父你别走,是笙儿错了,你别不要我” 自继位圣主以来,她杀伐果断手段狠厉,从未在外人面前流露过脆弱的一面,这次是真的烧糊涂了。 范瑶正在为她扎针腾不开手,见仪笙挣扎的厉害,冲陆怀泽挑了挑下巴,“按住胳膊,别让她乱动。” 陆怀泽走到床边坐下,避开仪笙胡乱挥舞的手,直接用剑柄点了她的睡穴。 “你”范瑶拿着针愣了一瞬,末了摇摇头,“算了,你还是出去吧” 陆怀泽 仪笙这一睡,整整就是一个月。她被安置在浮玉峰的偏殿,陆怀泽的两个小徒弟日夜轮流照料,范瑶每天都会为她把脉换药。 “瑶师伯,伤都好了,为什么大姐姐还不醒啊”浮玉峰的小弟子三果皱着包子脸,老气横秋地叹了声“唉最近老有人跟我打听,问她是不是师父的未婚妻。您说,这我哪儿知道啊”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范瑶为仪笙掖好被角,收拾好东西站起来,“三果啊,你可见过别的女修进入浮玉峰” 三果飞速摇头,头顶缠着红绳的小辫儿直晃悠。“每次都拦在结界外面了。”他目光一转,落在范瑶身上时又顿住,“不对,不对,还有瑶师伯你啊” 范瑶 这一个月来,关于“穿着放浪才能勾引到陆师兄”、“陆师兄被逼婚了”以及“陆师兄的未婚妻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姐妹们别灰心”等类似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合虚宗。 陆怀泽带着浮玉峰的师弟们接了紧急任务下山去了,不在宗门,而仪笙昏迷,无法解释。传谣的罪魁祸首纪言四处煽风点火,这流言也就越传越离谱,以至于宗主都听说了,还特意寻了范瑶去问话。 “那女娃娃当真是你云逍师叔的女儿”宗主背手而立,脸上带着一丝兴味,“来逼婚了” “这姑娘带着云逍师叔的寒霜剑,算是信物吧至于是不是逼婚,我就不大清楚了。”范瑶笑得狡黠,“云逍师叔当年一气之下出离宗门后,两百年来师弟以那婚约之名挡了无数桃花,这次看来是躲不过喽。” 宗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凝神沉思自家师弟修为深厚,当世能出其左右者不过二三,且近百年都在闭关。那寒霜剑早生出了剑灵,若不是云逍授意,根本不会认二主,看来那女娃娃定是云逍熟识之人。他笑着点点头,“既然信物是寒霜剑,那便错不了。” “师父。”范瑶道“这几日各峰流言肆虐,是弟子疏忽,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师弟师妹们其中内情,您可以等陆师弟回来,亲自问他。” “他那个闷葫芦要说早说了,真是的,这么大的喜事一声不吭就算了,还把人藏在浮玉峰,除了你谁也不让瞧。”宗主鹤发须眉,眼神锐利,穿着朱红鲛绡所制的宗服,飘然似仙。尽管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实情,却依旧保持着姿态,他抿了口茶,“罢了,那女娃娃的伤势如何了长的可像你云逍师叔她可有给为师带什么话” “倒是有那么两分神似,不过应该像母亲更多些。”范瑶顿了顿,“她人还没醒过来,虽然外伤已经恢复,但灵脉受损严重,恐难以继续修行。” “什么”宗主拍桌站起来,“怎么搞成这样的立刻给陆云逍传讯,让他给我滚回来纵着他在外面浪荡了几百年,这次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人捉回来。”他背着手来回走动,十分焦躁,“让自己的女儿受如此重的伤,简直不配为人父” “师父,您消消气。”范瑶端给他一杯冷茶。 “灵脉受损可是会折损元寿的”宗主对自己毫无责任感的师弟十分不满,连着喝了两三杯冷茶,他冷静下来,抚了抚胡须,“这可不行,瑶儿你快去藏宝阁查查古籍,看有没有什么医治之法。咱们修行者寿命长,一定要想法子医治好我这个小师侄,最好能快速修复师侄的灵脉。” 宗主忧心忡忡,“唉可不能让你师弟日后变成鳏夫啊” 范瑶您这师侄叫的可真顺口啊 “啊嘁啊嘁”被忧心日后会成为鳏夫的陆怀泽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正带着师弟们乘着仙船日夜兼程,想在试剑大会开始之前赶回宗门。 夜风习习,他站在船头,颇有点郁闷地揉了揉鼻尖,心道难道是夜风太大,着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留下 戌时,灵气萦绕的仙船终于稳稳停在了合虚宗的演武场上,身着朱红鲛绡的弟子们陆续下船,虽风尘仆仆倒不显萎靡之色。 “受伤的自去瑶师姐的药房领药,天色已晚,都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陆怀泽打发走师弟们,匆匆回了浮玉峰,顾不得梳洗,第一件事就是去偏殿看仪笙。 “师父回来了”守在门口的潮生十分欣喜,他接过陆怀泽手里的佩剑,回身推开了殿门。室内燃着静心凝神的熏香,三果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他忙走过去摇醒他,“三果醒醒,你怎么睡着了” 他们二人是龙凤胎,性格却大相径庭。三果性子跳脱,做事毛躁。潮生恰恰相反,明明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像个小大人,特别稳重。 陆怀泽站在屏风前,没有再往前走。只问:“人还没醒吗” 听见他的声音,原本迷迷糊糊的三果瞬间抬头,揉了揉眼睛,“师父,啊没、没醒呢,都快一个月了。” “瑶师姐怎么说”陆怀泽问“能醒过来吗” “师伯说大姐姐灵脉受损严重,醒过来需得一阵子。”三果悄悄瞄了眼自家师父,趁他不注意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嗯。”陆怀泽应了声,嘱咐道“没什么事你们就去睡吧,这段日子辛苦了今夜我来守着就好。”他转身欲走,忽听屏风里传来重物跌落的响动。 三果忙冲进去,随即惊叫,“师父不好啦,大姐姐她掉下床了” 仪笙从无边的梦魇里挣脱出来,险些又被耳边的咋呼声给吓回去。但很快有人走过来抱起她,放回了柔软的床上。她眼皮有些沉重,下意识勾住那人的衣带,想睁眼看看是谁。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温热的布巾从眼角缓缓擦过,仪笙完全清醒。她想起来这里是合虚宗,一个满门正义之士的修士窝。作为魔族之主的她不禁有些慌 但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现在修为尽失,外头指不定有多少仇家在找她,留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仪笙才睁开眼。她看着陆怀泽脸上蒙着白绫,顿时有了胡说的底气,许久没说话声音沙哑的厉害,“多谢仙君收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 要以身相许了吗陆怀泽微不可察地颦了下眉,立刻转移话题,“你伤势很重,伤你的人是谁义你父亲呢” 一旁的潮生拉着想偷听的三果默默退了下去。 这是一道送命题 仪笙连着假咳几声拖延时间,心里想着措辞。“爹爹素来喜爱云游四方,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她别过脸,神情低落,虽然知道陆怀泽看不见,但戏要做足。 “那你母亲呢怎么没同你一起”陆怀泽讶然,不懂为何师叔成家之后还爱远游,难道不是应与妻子女儿一起共享天伦吗 “我十七岁那一年,母亲就离世了。”仪笙撑着床半坐起来,倾身致谢,“此番实在是迫于无奈才会来宗门寻你,给你添麻烦了” 纵然有寒霜剑为证,但陆怀泽心里依旧存有疑虑,他没表现出来。试探着问,“你身上的伤” 仪笙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她咬着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我、我母亲去世后,我孤身一人去寻爹爹,路上遇到魔族滋事,就、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我哪里知道他们如此厉害,又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被我搅了好事便派几路魔族围杀我受了伤,寒霜剑带着我一路逃到了这里,灵力耗尽,我才” 反正他们不可能去寻妖魔取证,随她怎么编都行 “那晚情势紧急,我”仪笙视线飘忽,不敢落在陆怀泽身上,“我才唤你夫君的,你莫要生气。”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陆怀泽一针见血地发问,“我与义你父亲多年未见,他应该还不知我如今是何模样。” “你不知道吗”仪笙轻笑出声,“合虚宗怀泽君盛名在外,爱慕者众多,画像可是卖出了千两的高价”她飞快地瞥了眼陆怀泽,红晕飞上脸颊,“我、我曾有幸见过的,你真人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陆怀泽 因为寒霜剑,他对仪笙的话已经信了七分。义父修为深厚,世间能出其左右的寥寥无几,那剑若非他所赠,根本不可能认第二人为主。仪笙必定是与义父关系极为亲厚之人。 若她真是为了婚约而来该当如何 陆怀泽这么多年来一直拿这个玩笑式的婚约当借口,一是无心男女情爱,一心向道;二是他虽然修为深厚,却终究是个瞎子,体内还有罕见的火寒之毒,他不想拖累别人。 然而此刻,少女略带羞涩的话让陆怀泽心里一惊,他纠结一瞬,还是选择直接道明“关于婚约的事,我很抱歉。我生在宗门,自小便立志斩尽天下妖魔,一心修道,此生都不会娶妻” 仪笙脸上娇羞之意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眼里似有泪光闪过,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问。半晌才道“我知道,我忽然出现,又自称是你的未婚妻,你肯定有诸多疑虑。” 她决定来个以退为进,强忍着泪水,哽咽道“婚约的事爹爹也是跟我随口一提,不必当真,你若不愿,婚约就此作罢吧你救我一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明日我就离开,婚约的事也会尽力澄清你不用心里有负担” 相顾无言,房间里很安静,仪笙揪着被面,听见了自己紧张到怦怦怦的心跳声。 成败在此一举。 “你哭什么”陆怀泽眉毛快拧成了一团,忽而低叹一声,无奈道“又没人要赶你走,合虚宗是义父的家,自然就是你的家,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兄长谁若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仪笙唇角微勾,当机立断抬头,似乎不可置信,颤声道“兄、兄长” “嗯”陆怀泽站起身,嘱咐道“好生修养,等你好些了,为兄带你去寻那滋事的魔族报仇。” 仪笙 仪笙到底刚醒来,精力不济,隔了会儿又沉沉睡去。人没什么问题,夜间不用再看顾,陆怀泽便回了自己寝殿,梳洗一番后去见宗主。 一个月前,合虚宗管辖境内出了个十分玄乎的命案,一个村的村民同时丧命,死状相同,皆被剥了面皮,挖了心肝,被抽了生魂,再难入轮回。情势紧急,收到消息后陆怀泽便带着师弟们去查探此事。走的匆忙,一路上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合虚宗正殿,匾额上没有名字,而是悬挂着一柄剑。剑身宽而长,寒铁所制,周身覆着一层冷白的霜,看起来很是破旧,没什么杀伤力。 陆怀泽走上台阶,殿门自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宗主豪放的坐姿。他歪坐在小塌上,脚搭着小几,手里拿着油光锃亮的鸡腿,啃的认真。袖子滑到了手肘处,沾了不少油和酒水。 宗主 “咳咳”陆怀泽轻咳两声,背过身去关上殿门,“师父,徒儿回来了。” “嗯。”宗主淡淡应了声,瞬间回到了大殿的坐椅上。“可查出了凶手” 陆怀泽走上前,虽然他看不见,宗主还是快速将一旁的小几清理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陆怀泽闻着肉香味,低头憋着笑,“回师父,未曾查出凶手。” 宗主眼睛一瞪,胡须翘了起来,一颗小油珠挂在胡须末端,将落未落,“什么都没查到你就回来了这么心急见你的小媳妇” “师父”陆怀泽无奈一笑,解释道“有用的线索太少,且有人先我们一步,破坏了现场。”顿了顿,又道“村民们生魂尽散,再难入轮回,需得请菩提门圣僧超度。” “为师修书一封,让人送去菩提门。”宗主伸手,笔墨纸砚自动飞到了长案上。 陆怀泽欲言又止,“徒儿觉得这件事,恐怕与多年前的那伙人有些牵连。” 宗主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可有依据” 陆怀泽抿唇,呈上一个透明方盒。里面装着的似乎是半截鹰爪,却又大上许多,爪尖锋利,沾染着浓稠的黑色粘液,像是在毒液里浸泡过。 “此事莫要对第三人提起,以免打草惊蛇,为师明日亲自去一趟查探。”宗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未料沾了满手油。他偷偷在袖子上蹭干净,面色一正,“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让为师喝喜酒啊” “师父,您明知道这婚约就是义父随口开的玩笑,当不得真的。”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白绫,“何况我还是个瞎子,就更不能祸害她了,师父就别打趣徒儿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宗主气怒,“我的徒弟,就算看不见,那也是天底下最优秀的,你这歪歪唧唧的毛病都是跟谁学的” “云逍那个怂蛋,当年别的没教你,就这么个破毛病让你学了十成十”宗主愤然拂袖,“咻”先前藏好的鸡腿飞了出来,刚好落在陆怀泽脚边。 陆怀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低着头一声不吭。 “也罢,就算不是徒弟媳妇儿,那也是我的师侄。”宗主指尖轻晃,送了个匣子到陆怀泽手上。“这个就算作见面礼了 宗主盯着地面上的鸡腿,想快点毁尸灭迹,吩咐道“明日起,不论谁来找我,一律不见,就说我要闭关一个月。试剑大会你和几位峰主商量就行,没别的事,回去吧” “是。”陆怀泽行了礼,“徒儿告退。” 天边无月,浮玉峰夜色暗沉。 连日奔波,陆怀泽有些困乏。潮生帮他铺床宽衣之后,轻轻带上了门。 寝殿里依次摆放着十几个透明灯盏,里头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光亮夺目。陆怀泽看不见,喜欢屋子里亮一些,这样才能睡得安稳。 三更天,本该倦意正浓。但陆怀泽却双颊潮红,浑身虚汗,侧卧着蜷缩成一团,牙关紧闭。这个月,他体内的火寒之毒已经发作了两次,比之从前,呈现出越来越频繁的趋势。 他本是纯阳之体,是修真界千百年来最上乘的修炼体质。奈何年幼时被绑架,中了这无解的火寒之毒,饱受折磨。陆怀泽忍过一阵疼,抱着剑翻了个身,忽闻结界外响起的一连串的撞击声。“噗通噗通噗通”扰人清幽。 他捏了捏眉心,忽然想起,那日忘了警告纪言那个大嘴巴,让他别胡言乱语。 结界外,几个丝巾掩面,穿着清凉的女修跌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结界恨的牙痒。女修体质偏阴,若能与纯阳体双修结为道侣,功力便能突飞猛进。因此,修仙界的女修无不想与合虚宗的怀泽君来一场露水姻缘。 最近流言四起,那些被拒绝过的女修再次蠢蠢欲动。陆怀泽回来的消息一传开,便纷纷偷闯浮玉峰。 结界中灵光忽而一闪,陆怀泽的玄灵剑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个女修傻了眼,这怎么跟传言不一样啊不是说怀泽君会出现,还会抱她们回浮玉峰吗 玄灵剑光芒大盛,剑气纵横,夜风乍起。“啊”几位女修惊叫一声,被剑气震飞了出去,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随后“啪叽”掉进了须弥山下的大江里,溅起两人高的水花。 众女修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传的谣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时机 卯时,须弥山上薄雾尚未散开,江边一轮红日缓缓跳出水面,隐隐金光东升,逐渐笼罩山顶,刺破合虚宗晨间静谧。 “潮生,我觉得师父越来越凶了”三果坐在台阶上看着蹲马步的兄长,一脸神秘,“我夜间起来嘘嘘,看见玄灵剑嗖地飞出结界,把那些漂亮姐姐给震得飞下山啦” “只是扔下山而已师父果然是天底下最心善之人”潮生定入磐石,闻言十分忧愁,“师父肯定又没睡好在外风餐露宿就罢了,回来她们还这般闹腾,不让人安生。” 他收敛气息站直身体,随意擦了擦额头汗珠,忽然两步跨上台阶伸手捏住三果的耳朵,“三果,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兄长” “嗷嗷嗷,疼”三果捂住耳朵,“兄长,兄长行了吧下次不会忘了” “嗯。”潮生眼里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背着手慢悠悠踱步回房,“你今日晨练尚未完成,可别偷懒哦” 想蒙混过关的三果嗯白说了这么多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白日里的浮玉峰依旧安静,峰内弟子不多,接了任务一年半载不归是常有的事。 知道陆怀泽睡的不好,潮生便没有打扰,静静站在门口默念昨日学过的心法。直到屋里传出动静,才推门进去。 陆怀泽正在穿衣服,他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显然睡眠不足。潮生看着十分心疼,为他束发时,忍不住道“师父,昨夜是不是又有人闯结界” “嗯。”陆怀泽揉了揉额角,以为他害怕,“无事,浮玉峰阵法结界十分牢固,外人进不来的,不用担心” “徒儿不是担心这个,就是”他欲言又止,“就是每次都扰人清梦,实在烦人。”插上发簪,潮生试探道“不若跟纪言师叔说的那样,杀了干净,还能震慑她人,一举两得” “潮生,人是杀不完的”陆怀泽闻言转身看他,没有蒙上锦缎的眼睛很美,眼珠却是不正常的红色。双目失了焦点,眼神便落在潮生身旁的屏风上。 他面色严肃,语重心长“这世间善恶本就难辨,坏人有好的一面,好人也难免有过恶念,只要不是原则上的大奸大恶,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给个教训就是了” “可是”潮生还是意难平,他抬头还欲辩驳,但看到陆怀泽清雅平和的面容,又一时语塞。 陆怀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况且她们之中多有同门,若是随随便便就杀了,怎么和其他峰主交代嗯” 潮生不说话了,闷闷地挑出一条红色镶边的缎带为陆怀泽戴上,“师父,咱们峰主还会回来吗” “会的。”陆怀泽肯定地道。 浮玉峰原是合虚宗弟子最多的峰,但自峰主陆云逍忤逆师门一气之下出走后,峰内情况便急转直下。群龙无首,各弟子惶惶不可终日,走的走,散的散,加上有事归家的,去了别峰的,浮玉峰最终只余下六人。 这六人的修为在一众弟子中本就出色,无所谓有没有师父。再加上毫无争名夺利之心,也不在乎各峰资源倾斜,师兄弟几个一合计,只要能够接到斩妖除魔的任务,在哪儿都一样,索性就留在浮玉峰。 那时,陆怀泽尚且只有十几岁,天资卓越,悟剑十分之迅速。几个师兄倾囊相授,教无可教,又怕璞玉被埋没荒废,便和范瑶商量,一同求宗主收陆怀泽为徒。 可怜宗主正在气头上,还要为自己那个任性的师弟收拾烂摊子,收了他的义子为徒,悉心教导,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酸无比。 转眼百年过,浮玉峰上剩下的几人中,五位师弟已是元婴期修士,年纪最大的大师兄已经到达分神期,而最小的陆怀泽则已在突破分神期的边缘滞留十年之久,算是各有所成。 多年来,这几人联手,降妖除魔无数,从无失手,被世人称为浮玉七仙,闻名遐迩。 “我师父,那可是相当厉害的”三果眉飞色舞,小辫子摇摇晃晃,“浮玉七仙听说过吧就是我师父和师伯们。” 醒来时,房内只有三果在,仪笙便趁机从他口中套了不少浮玉峰的讯息。知道峰内弟子少且多数都不在,内心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浮玉七仙久仰大名”仪笙靠在门框上,顿时来了兴致。熹微的晨光落在她身上的朱红弟子服上,映得她的脸庞也红润不少,之前的病气一扫而空。 仪笙在魔域时就听过浮玉七仙的名号,不过以她渡劫期的修为,修真界能与她抗衡的只有陆云逍那样的大能,自然不会把这等元婴分神期的修士放在眼里,听听就过了。没想到如今,却是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个嫉恶如仇的修士窝,如今却成了她这个魔头唯一的庇护所可见,造化真是弄人。 仪笙抱着胳膊,陷入回忆。若她没记错,那日隐约中听到那大嗓门说只要与那怀泽仙君双修,便能提升灵力和修为 由此可见,坊间流传的“名器功法皆可抛,但求一睡怀泽君。”多半是真的 她垂眸看向自己疤痕交错的掌心,心间微动。 昨晚就不该应了那声兄长,这下再想骗人双修,可就难上加难了仪笙有些懊恼。 “怎地起来了”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晨间风凉,别着了寒” 仪笙立刻回头看去,屋檐下回廊旁的人身形挺拔如竹,虽眉目半遮却依旧难掩一身正气,也不知杀过她魔族多少人若有一日知道她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族圣主,这人估计会第一个扬剑取她项上人头。仪笙不禁脖颈发凉 “今日天色好,想出来透透气”仪笙收了心思笑着回了句,她快出走过回廊,伸手扶住了陆怀泽的小臂,和潮生分立在他左右。 雕梁画柱这些死物,不像人,开了神识便能感知到,陆怀泽有时需要潮生提醒才能避开石柱台阶。 温热的手掌搭在手臂上,陆怀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取出怀里的玉匣,微微侧身,不准痕迹地拂开了仪笙的手,将玉匣递给她,“这是宗主送你的,他近日不在,过些时日才能来看你。” 这么不近女色啊仪笙试探成功,接过匣子打开,见里头放着一枚莹润透亮的玉簪,成色上佳,灵力温和,能温养受伤的灵脉,是难得的上品仙器。 “温灵簪”仪笙欣喜道,“真好看”她将簪子插入发间,顿觉胸口处的压抑感轻了不少,灵力缓缓沁入灵脉,让人通体舒畅。“改日定要当面好好谢谢宗主。” “长辈给你的,你拿着就是。”陆怀泽勾了勾唇,“再过几日宗门会举行试剑大会,各峰弟子入剑冢挑选本命佩剑,我会忙一些,你若觉得无趣,可去翠竹峰寻瑶师姐,她就是为你疗伤之人。” 陆怀泽没有耽搁太久,便离开了。 自他走后,仪笙便坐在栏杆上望着水面出神,一动不动。三果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等了三刻钟实在耐不住了,小心地挪到仪笙旁边,问:“大姐姐,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我带你逛逛咱们宗门啊” “嗯”仪笙从刀光剑影的记忆里抽身,捏了捏三果的脸,随口应道:“好啊走吧。” 合虚宗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是玄云大陆最富有的剑宗,财大气粗,门下弟子吃穿用度无不精细,宗门弟子服便是极其珍贵的鲛绡所制,在几大门派里最是奢靡。 仪笙一路走过,发现有些地方的路面竟是用灵石铺就而成的,各个质地清透,丁点儿杂质都不掺。这合虚剑宗的奢华果然名不虚传,比她金砖琉璃建造的瑶台阔气了不知多少倍。 宗门除了大殿所在的主峰外,还有许多小峰,错落有致,呈环抱之势,分布在须弥山顶周围。 两人漫步上了翠竹峰,入眼满是翠绿之色,清幽的环境让奢靡之气都变得雅致不少。 “瑶师伯,大姐姐醒啦”三果蹦跳着扑进一间竹屋,“师伯,我们来看你了。” “做什么毛毛躁躁的”范瑶炼丹已经许久没合眼了,被炼丹炉熏的有些蔫儿,被三果这么一吵,脑仁险些炸开。 她回头就瞧见门口的仪笙,站在那儿笑得温柔,眼底隐隐有光闪动,“多谢瑶姑娘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师妹不必客气”范瑶揉着云麻的腿站起来,一句话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走到门口迎她进来,挑眉玩笑道:“那日抱你回来的可是陆师弟。” 合虚宗是剑宗,门下弟子都是剑修,各个好战。怎么会有丹修这个瑶师姐到底什么来头仪笙疑惑地垂眸打量,越看越觉得这屋内的炼丹炉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怎么师妹对炼丹感兴趣”范瑶倒了杯药茶给她,眼里几分探寻之意。 “以前见过,觉得新奇就跟着学了段时间,略懂些皮毛。”仪笙收回目光,抿了口茶,却差点一口喷出来,她勉强自己吞下去,“嗯这是什么茶好苦啊” 范瑶却大笑起来,“良药苦口,师妹你至少要喝上两个月呢,要提前适应才行啊” 炼丹炉里正在炼的丹药是今日的第四炉,范瑶在藏宝阁里呆了小半个月翻出了本古籍,寻到了个温补灵脉的法子。随后花了大价钱买来了材料开始炼丹,失败了三次,浪费了不少好东西,范瑶那个心疼啊 “啊”仪笙愣愣抬头,“我已经大好了,喝药就不用了吧”嘴巴里的苦味一直蔓延到心尖上,仪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满脸写着抗拒。 “那不行,师父让我务必要治好你。”范瑶手指敲打着桌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温养灵脉何其难也,你难道不想继续修炼吗苦点算什么” 她趴在桌子上,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地瞧着仪笙,“况且这药特别难炼,你就当是心疼心疼师姐这双快被熏坏的眼睛吧” 仪笙心里涌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幼时,生了病被师父抱在怀里哄着,那种久违的被关切的感觉差点让她湿了眼眶。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却在陌生人这里得到关怀。何其讽刺 拿起茶杯自顾自斟满,仪笙仰头一饮而尽,“我想修炼,不怕苦” “哎这才对嘛”范瑶笑着冲她眨眼,起身在药架上取出几个纸包,“这里都是配好的药茶,每日一小包,喝到不苦了再倒掉。” “师姐。”仪笙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烟味” “啊”范瑶如临大敌,奔到药庐前,“坏了坏了,又让我炼坏了。” 丹炉打开,黑烟冲天而上,扑了范瑶满脸。收拾完一屋的狼藉,日头已然偏西,仪笙和蔫嗒嗒的三果,两人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回了浮玉峰。 离开前,范瑶突然道:“宗主已经寻到了云逍师叔,过些时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这话让仪笙心头一跳,差点撞上药架。 她怀疑我 还是纯粹出于好意的安抚 洗漱完毕,仪笙盘腿坐在床上,心烦意乱。她查探了下自己的灵脉,受损过半,最严重的便是心窝处,为了躲避前后夹击,那里生生受了灵力满注的一掌,完全恢复不知道要多久 “唉”仪笙翻身下床,推开窗,伸手探出窗外,心中默念,“剑来” 除却婆娑树影,整个浮玉峰一派安宁,半个寒霜剑的影子都不见。 “不该啊”仪笙拧眉,她出了门,往那日藏身的地方走去。转过回廊,却瞧见陆怀泽寝殿的灯还亮着,仪笙左右看了看,忽然脚步一转,往右拐去。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忙了一日,陆怀泽已经有些乏了,他脱了披着的外衫,正准备歇下,却听得有脚步声朝这边匆匆而来。 他打开门,怀里忽然扑进来一个瑟瑟发抖的人,陆怀泽额角青筋一跳,想也不想立刻反手把人掀开。 仪笙 她后背撞在门框上,发出嘭地一声响。没有灵力护身,这一下着实撞的不轻,疼得她想骂人,眼角沁出泪珠,她道:“兄长,我、我害怕”嗓音发颤,似乎是怕极了什么东西 “怕什么”陆怀泽侧头,摘了遮眼的缎带,好看的眉目显露出来,竟有种温柔的感觉。 他依旧闭着眼,见仪笙不说话,耐心地安抚,“不用怕,浮玉峰上结界牢固,外人进不来。再说,若真有魔族人闯入,我也定会立刻赶去保护你的。” 静默片刻,仪笙才轻声道:“我睡不着,一闭眼就做噩梦。”她吸了下鼻子,偷瞄着陆怀泽,“兄长,能、能让我待在你这里吗我占不了多大地方的” 话音落,陆怀泽立时颦起了眉。生平第一次给人当兄长,实在是让他左右为难。但仪笙死里逃生,害怕也情有可原,若是义父在,必定也是要好好哄着的。 “行吧”陆怀泽让开地方让她进门,他的寝殿空荡荡的,许是怕他不小心撞到,桌椅板凳都很少。 见他抱着两床被子铺在地上,仪笙正想说兄长没关系我睡地上就好。哪知刚开口叫了声兄长,陆怀泽便站起了身,如释重负道:“好了,你今晚就睡地上吧害怕的话便再加几颗夜明珠。” 仪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正名 仪笙侧躺着,视线里是绘着各色丹青的灯罩,夜明珠的光亮透过灯罩,变得柔和,散发着暖黄的光晕。 身后不远处传来平稳清浅的呼吸声,仪笙拉着被面盖过头顶,暗自磨牙。难怪这个陆怀泽要说自己不娶妻,就他这样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活该单身 出师不利,仪笙憋着一肚子闷气,挨到后半夜才慢慢睡着。 直到床榻下方的人安稳入睡,陆怀泽才缓慢睁开双眼,赤红的瞳孔里暗光转瞬即逝。他伸手,摸到了枕头下暗格里藏着的解命扣,滚烫的热度几乎能灼穿他的掌心。 陆怀泽幼时家族遭难,全族上下几百口人尽数被屠。义父陆云逍是他父亲的至交好友,收到消息后日夜兼程,可等他赶到时,陆府已经成了尸山血海,百年望族一夕倾覆,上至年弱老翁下至幼齿婴儿,均无人生还。 陆云逍寻着歹徒的踪迹,一路追踪,本想为好友报仇,没想几经波折,两个月后竟然在魔域东边的幽冥深涧之下,找到了身中火寒之毒,奄奄一息,未满七岁的陆怀泽。 为了给他解毒,陆云逍寻遍天下名医,全都束手无策无法能解。最终还是菩提门的方丈出手,用佛门功法引渡了一部分毒素,这才勉强保住他的性命。 陆怀泽在菩提门修养了两三年,身体恢复了一些,陆云逍才接他回的合虚宗。临走时,方丈送给他一副解命扣,嘱咐他:“若有一天,玉扣亮了起来,就证明遇到了可以和你共命的人。” 火寒之毒本无解,何况陆怀泽体内的余毒早已深入肺腑血脉,说不准哪天就会要了他的命。方丈说,想活下去,便只有共命这一个法子。 “何为共命该如何做才能共命呢”年幼的他欣喜异常,急切的问。仿佛从这小小的玉扣里,窥见了余生漫长暗日里的一丝天光。 方丈看着他,眼里透着悲悯。“需得那人心甘情愿,将一半元寿分与你,此后两人同生共死,不得独活。” 是她吗 她能愿意吗 陆怀泽紧紧攥着玉扣,觉得自己快要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的心跳很快,一下下撞击着胸膛,仿佛随时都能破体而出。 “喵”一只皮毛光滑的白猫跳上窗台,蹭开缝隙哧溜钻进来,迈着优雅的猫步,熟门熟路地蹦上了床。它抖抖耳朵,钻进被子,在陆怀泽手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来,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 被这白猫一搅和,陆怀泽逐渐冷静下来。他已经不是幼时懵懂的孩童,早见过了人情淡漠世间百态。 怎会有人自愿折损自身元寿,与他人共命呢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他的义妹,灵脉受损,本就寿元无多 罢了 尽人事,听天命 他将暗格封上,展臂一捞,把暖乎乎的猫团抱进怀里,闭眼睡去。多活一日是一日 鸡鸣破晓,旭日东升。三果晨练完毕,去看仪笙起了没,结果扑了个空,屋里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他吓了一跳,慌忙去向师父禀告。 “不见了,不见了”三果跑的太快,脚下一个趔趄,被站在庭院门口的潮生眼疾手快地捞住。 “怎么办大姐姐她不见了。”三果急出了一身汗。 潮生颦眉,压低声音道:“可在别处找过了” 三果挠挠头,“啊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我就赶来告诉你了” 纪言端着一碗玉露粥来浮玉峰时,便在陆怀泽的庭院外见到两个头碰着头说悄悄话的小师侄。他拍了拍三果的肩膀,“你们师父呢可起了” “啊”三果回头,拍着胸口压惊,“纪师叔,您差点吓死我。”他看了眼院内紧闭的房门,“没起呢师父昨夜睡的晚。” “我叫他起来。”纪言端着小师妹煮的粥,径直往里走。这两日他每每见到陆怀泽都甚是心虚,但是今日小师妹拜托他来送粥,他又不忍拒绝,只能厚着脸皮来了。 尽管陆怀泽早已经辟谷,不沾俗食,但是小师妹的心意他必须带到。 仪笙睡的腰酸背痛,寅时就醒了。陆怀泽还睡着,闭着眼十分乖顺。趴着看了他半晌,这人都没反应,睡得很是香甜。 听见嘟嘟囔囔的吵嚷声,仪笙才起来,打开门一眼就看到庭院外站着那日要取她性命之人。 她眯了眯眼,轻轻合上门,拾阶而下,缓走到庭院门口,脚步虚浮,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昨夜和衣而卧,身上朱红的鲛绡服皱的不成样子,仪笙有些嫌弃。她没看纪言,而是问小童:“三果,发生什么事了可是要见你们师父” 三果目瞪口呆:咦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无、无事。”潮生率先反应过来,眼珠转了转,忽然拉着他俯首尊礼,“师娘可要梳洗,可要用膳” 仪笙 纪言闻言瞬间炸了,扭头怒视仪笙,不可思议道:“你叫她什么师娘什么时候的事” 三果茫然抬头,心道:从师父房里出来啊,你都看到了为什么还要问他侧头看潮生,见他抿唇不说话,也只好闭嘴。 这两个小徒弟还蛮有意思,仪笙低头掩饰自己快要扬起的嘴角,轻咳两声,拉了拉皱巴巴的衣领,低声道:“不用,我先回房了,你们去忙吧” 仪笙转身欲走和纪言擦肩而过,后又假情假意回首嘱咐:“哦,对了,这位仙君,怀泽君昨夜睡的晚,这会儿还望你莫去叨扰他” 纪言额头青筋暴起,差点捏碎手中玉碗,一掌拍向仪笙,怒斥,“妖女休要多言。” 仪笙躲闪不及,被劲烈的掌风带倒在地。 潮生连忙上前,挡在仪笙面前,脸色很不好看,眉头紧皱,“纪言师叔,浮玉峰上禁止干戈。” 他朝三果使了个眼色,让他接下纪言手中的粥碗,“纪师叔,您带来的东西,不如让三果代为转交” “好啊,你们还护着她简直荒唐”纪言愤然拂袖,粥碗往三果手上一塞,扭头就走。 东林纪家和南林陆家都是修仙世族,原是世交。纪言和陆怀泽的兄长年纪相仿,是很好的朋友,少时两人去哪玩儿都带着陆怀泽,几人关系向来亲密。陆府惨遭灭门后,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三年前,纪言前来合虚宗求剑修行,这才又见到陆怀泽。 之后,前来探望兄长的纪柔撞见气质出尘的陆怀泽,一见钟情,回家后茶不思饭不想,黯然神伤。纪言十分心疼,若陆怀泽双亲还在,按两家从前的关系,肯定是会联姻的。何况如今陆怀泽是合虚宗宗主的弟子,若与他结亲,背后有合虚宗这么个靠山,纪家定能更上一层楼 所以,他直接将妹妹接了过来,入了合虚宗内小云峰,成了小师妹。近水楼台,他便费尽心思,频频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这两年陆怀泽一直对小师妹态度冷淡,纪言倒也不担心,只想着等试剑大会之后,修书一封,让家里人来议亲,两家旧情在前,长辈面前陆怀泽怎好直辞 他的计划十分完美,谁知半路却杀出个来历不明的仪笙,截了他的胡。纪言大意失荆州,怎能不惊不怒。又不知该如何跟妹妹交代,只能冲仪笙撒气。 “我没事。”仪笙站起来,原地蹦了两下,“能走能跳的,你们去忙吧。” 潮生还想说话,她直接把人推进院子,笑道:“我还想回去睡会儿,天黑前别来叫我啊” 转过身,笑意瞬间散个干净。仪笙闷头回到自己房间,捂着胸口,心绪翻腾,没了灵力的她实在太弱,连个金丹修士的掌风都避不开。 她坐到桌旁,抿了口杯中冷掉的药茶。思虑再三,还是取下食指上戴着的宝石纳戒。刺破指尖,血滴缓缓灌满红色宝石凹陷,房内霎时亮起刺目的金光。 仪笙探手,从虚空中取出一个白玉方盒,这里面是让所有魔修都为之疯狂的修炼心法血魔祭书,却被主人随意地丢在纳戒里,蒙尘至今。 打开方盒,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血魔祭书几个大字映入眼帘,仪笙捏着鼻子翻开,第一页便是死生契约,“若练此功法,需与血魔结契,献祭自己的灵魂。”几行字若隐若现,仿若涌动的血海。 “什么东西”仪笙皱眉,将它扔回盒子里盖上,空气顿时清新不少。“还献祭灵魂这血魔想的真是美啊” 仪笙撇撇嘴有些失望,正准备关上纳戒时,忽然瞥见角落里一本破破烂烂的剑谱。封面上沾着油渍,已经结成了硬壳,书角卷成了猫耳朵,可见以前的主人时常翻阅。 “我什么时候还收了这种破烂”仪笙沉思。翻开掉线的封面,入眼是一幅画,夜幕沉沉下的百尺高楼,房顶角檐上站着一个人,长剑握在手中,直指天幕。仪笙粗粗扫了两眼,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悬在桌边的手指血迹尚未干涸,不小心滴落在剑谱上,仪笙啧了声,随意一抹,血色的拖痕恰好印红了那柄长剑。仪笙起身净手,身后剑谱忽然立起来,封面油渍褪去,浮现出本来面目。 “咦碎星剑法。”仪笙回来后盯着封面看了两息,奇怪道:“我没看错吧”翻到刚才那一页,仪笙这才注意到画像右上角两行笔锋劲利的小字:危楼高百尺,唯我敢摘星。 “危楼高百尺,唯我敢摘星。”她默念完,发现自己身形竟被牢牢定住,动弹不得。画面中普通的长剑,化作澎湃的剑意,疯了般涌进她的识海,似狰狞的漩涡,将她卷入其中,难以抽身。 霸道的不讲道理的剑势几乎快要撑爆她的识海,奔腾的灵力浩浩荡荡注入她的丹田。仪笙冷汗涔涔,鼻间嘴角溢出血迹,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爆体而亡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忽然有些后悔:昨夜那么好的机会,没睡了怀泽君,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一觉睡到辰时,陆怀泽才幽幽转醒。白猫勾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起床,陆怀泽坐在床上不禁有些怔愣,百年来饱受火寒之毒的折磨,从无一夜安眠,昨夜竟睡得如此安稳他下了床,扬声问:“潮生什么时辰了” “师父,辰时了。”潮生捧着粥碗进门,上前为他束发。“徒儿看师父睡得香,就没叫您。” “嗯。”陆怀泽应声,“你和三果最近气息稳定不少,等再过些时日,为师为你们挑选合适的功法。” “谢谢师父。”潮生雀跃,目光落在玉碗上,想了想道:“早间纪言师叔来了,带了碗小师叔做的玉露粥,您可要尝尝” 陆怀泽皱眉,“我早已辟谷,怎可耽溺口腹之欲”戴好蒙眼的锦缎,他站起身,“罢了等会儿去还给他就是。” 谁料潮生听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师父,徒儿晨间冲撞了纪言师叔,还请师父责罚。” “为何”陆怀泽脾气很好,耐心听了潮生的解释,将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浮玉峰有浮玉峰的规矩,你做得对。我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仪笙门外,三果敲了许久门,都没人应声。他耷拉着眉眼,“大姐姐说要睡觉,让我们天黑之前都别来吵她。会不会睡着了不想起来” “不对劲。”陆怀泽上前,衣袖轻挥,门栓应声而落。房门大开,仪笙歪倒在地,纳戒滚落在桌腿旁,地上一撮白灰,被扑进来的三果踩个正着。 气息紊乱,体内剑气纵横。陆怀泽扶着她的后背,用真气帮她疏导乱窜的灵力。“这么霸道的灵力哪里来的”陆怀泽困惑,“难道纪言那一掌,打通了她受损堵塞的灵脉,识海里积压的灵力外放了” 仪笙眉头渐渐舒展,陆怀泽松了口气。“三果去请瑶师姐过来一趟,潮生你守在此处,我去去就回。” 陆怀泽御剑飞行,瞬时便到了云峰。纪言入合虚宗,是拜在小云峰峰主门下。他到了纪言庭院,避免遇见纪柔,也不进去,只道:“纪言,你出来一下。” “怎么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纪言抱着剑踱步出来,吊儿郎当地攀上陆怀泽的肩,“春风一度过就是不一样,看你紧张的,二话不说就来找兄弟算账。” “你胡说些什么”陆怀泽不悦,拂开他的手,问:“你拍她那一掌用了几成灵力” “怎么那妖女死了”纪言嘲讽地鼓掌,推开欲关上院门,“哟那可正合我意您别在我这里耽误功夫,赶紧去救人啊” “张口闭口妖女妖女,你的修养气度呢”陆怀泽抬剑抵住门板,“她是我浮玉峰名正言顺的小师妹,还由不得你来出言无状。” 两人起了争执,旁边院子有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瞧,窃窃私语。 被人撞破,纪言更加羞恼,口不择言道:“什么名正言顺,多半是爬了你的床睡出来的吧浮玉峰几百年从不收徒,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师妹” 陆怀泽本意并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确认仪笙体内陡然多出来的灵力是不是来自纪言。 这两年多来,他对纪家兄妹处处照拂,平日里多宽和忍让。其他弟子不得擅入的浮玉峰也由得纪言来去自如。 可他们呢之前冲撞师兄们便罢了,纪柔还给他下药,要不是范瑶恰好发现,纪柔说不定就得逞了。事后纪言让纪柔跪着认错,说她年纪小,是被人蛊惑才生出这一念之差。他那时百般求情,陆怀泽才没追究。传他的谣言也就罢了,如今还打伤仪笙,出言中伤 许多事他不计较,只是因为如今这世上,能与他一同怀念兄长家人的,除了不怎么靠谱的义父,便只剩纪言了。 可是,他忘了,经常被宽容的人往往会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 陆怀泽心里忽然空的厉害,他叹了口气。 “我再说一次,她是我浮玉峰名正言顺的小师妹。”陆怀泽一扬手,收回了纪言挂在腰间的玉牌,“若你下次再出言不逊,胡言乱语污人清白,我作为师兄定要为她讨个说法” 纪言看他收回了腰牌,这才慌了神,急忙拦住他,“你干什么没了玉牌我以后怎么去浮玉峰寻你” “不必来了”他道。 陆怀泽指尖用力,玉牌在掌心化为粉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侍剑 仪笙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浮玉峰上日低垂,昏黄的光晕照在窗棂上。 房内很安静,能听到外间三果小小的呼噜声。她头痛欲裂,精神萎靡,脑海里总是闪过一个练剑人的背影,挥之不去,像是强行在她的脑袋里舞了一夜剑 仪笙一头撞在枕头上,暗骂两声写剑谱的人。然后翻身,动了动被压的发麻的胳膊,起身下床,拿过小毯子给三果披上。 昨日的剑谱呢 在屋内转了一圈,仪笙只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纳戒,没找到那本碎星剑谱,想来应该是被陆怀泽收起来了。她收起纳戒出门,方才回忆时,仪笙忽然想起那个舞剑人手里拿的剑,倒与寒霜剑有几分相似 行至那日藏身的假山,里外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她那日藏的隐蔽,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你在这儿做什么”陆怀泽从演武场回来,老远就感知到了仪笙的气息。 “啊我看风景呢”仪笙将自己悬空的半个身子从假山的石缝里拔分出来,捋了捋头发,装作若无其事,“兄长去哪儿了” “在找寒霜剑”陆怀泽轻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那日你晕倒,寒霜护住。我见它灵力微弱,伤痕累累,便自作主张拿去剑庐修补了。” “师伯将它放在剑冢里温养,再过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初”陆怀泽伸手,一柄细窄轻巧的长剑出现在手中,“你可以先用这把代替。” 被拆穿的仪笙笑得僵硬,“多谢兄长” “不客气。”陆怀泽与她并肩往回走,“明日是宗门三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你想去看吗” 仪笙现在满脑子都是碎星剑谱,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研究。想也不想拒绝的干脆,“不去我又不是宗门弟子,不太方便去吧” “明日开剑冢,你可以去看看寒霜剑。”陆怀泽循循善诱,“你不在,万一它认了别的主怎么办” 这倒是像寒霜剑灵能干的出来的事仪笙静默一瞬,换上笑脸,“这可是宗门三年一次的盛会,我想明日随兄长去开开眼界。” 斜阳拉长两人的身影,落在地上,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仿佛出门散步的恋人,气氛显得有那么几分暧昧。 可偏偏这两人一个是瞎子,一个低着头心事重重,根本没发现。仪笙心里想着那本怪异的剑谱,心思早飘到了千里之外。脚下随着陆怀泽的脚步,闷头往前走。 到了庭院前,陆怀泽在门口止步,仪笙反应不及,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仪笙捂着鼻子,疼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随即抬头怒瞪他,瓮声瓮气道:“走的好好的,你忽然停下来做什么” “到了,为兄这会儿困乏的很,就不请你进去坐了。”陆怀泽忍住笑,抬手扶了扶有点歪了的缎带,指着西边的偏殿,“你的房间在那个方向,不用为兄送你吧” “我” “晚上若是害怕”陆怀泽打断仪笙的话头,“这个可以保护你。”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个手掌大小的玩偶,抛在空中,那木偶摇身一变变成足有半人高的小童,落地时眉眼舒展开,竟与陆怀泽长的模样极为相似。只不过那小童生了一双慧眼,目光如炬,炯炯有神。“从今后,这就是你的侍剑童子,他身上有我的两成灵力,定能护你安然无虞。” 送什么童子是怕她又半夜三更爬起来去找他吧 我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吗过分 再说,我去你房里干嘛睡地铺吗 “这小童子长的真可爱,多谢兄长”仪笙气的咬牙,转身就走。 小童子歪头瞧着陆怀泽,以为仪笙不喜欢他,圆圆的眼里满是落寞。 “去吧,好好保护她”陆怀泽摸摸小童子的头,有些不舍。这侍剑童子是幼时兄长做来哄他睡觉的,兄长没了之后,这童子身体里倾注的灵力消失,变成了普通的木偶。 纪言的话算是给他提了醒,这么些年关于他的桃色传闻数不胜数,陆怀泽从未放在心上。可带上仪笙,他就不得不顾虑,日后晚上便让这侍剑童子陪着她吧 小童子领命欲走,刚转身,面前忽然掠过一阵急风。仪笙又跑了回来,她拽着小童子,不着痕迹地瞪了眼陆怀泽,又一阵风似的离开。 穿过湖心亭里的回廊,仪笙才停下来。她捏了捏小童子的脸,温热软乎与真人无异,让人爱不释手,“你有名字吗” “我、叫、淮安。”小童子一字一顿,口音十分生涩,像初初学语的稚子。 回了房,三果不在,毯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外间的长塌上,桌上留着字条,说是去范瑶的翠竹峰了。 仪笙倒了杯药茶推给淮安,逗他,“你能喝茶吗会漏吗” “能,不、漏。”淮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紧接着白净的笑脸皱成了包子。“苦、的。”他透亮的眼神,直视着仪笙,嘴角下弯,委屈巴巴。 仪笙差点噎住,小木偶跟陆怀泽相差无几的脸做出这种表情,竟然有点可爱,看着让人更想欺负了。她摸了摸淮安的头,递给他一碟蜜饯,“这个甜,不骗你。” 淮安犹犹豫豫地吃了一颗,眼神突然一亮,小鸡啄米般急切地点头,“甜,好、吃。” 夜间睡觉时,仪笙颇有点头疼。总不能真让个软软糯糯的小童子守在门口吧怎么说她也是个魔族圣主,以后若叫人知晓,实在有失颜面 她正兀自纠结呢,结果那边淮安见她收拾妥当准备歇息后,直接跳上桌子,变回了原来精致的小木偶。 仪笙这样也行是我没见识 剑谱不知去向,仪笙决定明日趁陆怀泽不在,去他房里找找。她灭了灯躺在床上,一闭眼,脑海里就蹦出来那个舞剑人的背影,缠着她不放。 她下午喝了不少药茶,这会儿清醒的很,干脆起来打坐。仪笙闭眼,真气运行一个周天后缓缓沉入识海。 那剑谱竟然陈列在她的识海里仪笙惊讶地瞪大了眼。 磅礴的剑气环绕成圈,本就不厚的剑谱被分成数页,摆成供人阅览的画卷模样。除了第一页画着高楼的页面亮着,其他的全是暗灰色。 冥冥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让仪笙不由自主伸出手,受到蛊惑般,按在了剑谱上。 凶狠的剑意夹杂着灵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仪笙席卷而来,她短暂失去意识。 再睁眼,仪笙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高可通天的危楼前,夜空中繁星闪烁,正应了那碎星剑谱的画面。 “哟,老夫等了这千八百年,终于来了个识货的”那立于高楼角檐上的人兴致勃勃,盯着仪笙,循循善诱,“虽然你是个魔族,但修为尽毁,灵脉受损,与废人无异实在是惨啊” “那又如何”仪笙观察着四周环境,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这小娃娃,脾气我喜欢。”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老夫见你根骨不错,不如跟我修剑道只要你认我为师,我便将一身灵力尽数传与你,如何” “你到底是谁”仪笙站着没动,右手握着剑柄,警惕道地问:“若我不认呢” “哼年纪不大,忘性倒不小”老头似乎十分生气,他盘腿坐下来,身上灰白衣袍随风飘荡,仙风道骨,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你以血为契,入我碎星剑谱,昨日承了我半成灵力,现在是要赖账吗” 记忆骤然回笼,仪笙想了起来。昨日晕过去之后,确实见过这个老翁,他强硬地灌注了她半成灵力,险些要了她的命。之后又逼着她修剑道,她不愿,被这老翁好一顿揍,而仪笙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那个气啊 “就算我想反悔,你能耐我何”仪笙仰头看他,丝毫不惧,“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被困在这剑谱里了吧” “与你何干”老头被戳了痛脚,变得暴躁,“今日你答应最好,否则”他身后骤然亮起剑光,森寒的剑意化作无数利剑,狂风骤雨般砸落下来。“今夜便叫你有去无回” 脚下的青砖崩裂开,仪笙身上的素白衣衫被割裂出无数细痕。这老头竟是归墟境,她受不住威压,膝盖猛地触地,磕在碎裂青砖的碎屑上,缓缓渗出血迹。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仪笙心里十分不爽。但若是死在自己的识海里,又太过窝囊,她咬咬牙,抬头,“我可以学,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见仪笙服软,那老头收了部分威压,“说来听听。” “我不拜师”仪笙拄着剑踉跄起身,“你若应,我便学若不应” 剑气擦过她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她蓦然抬头一笑,“若你不应,便杀了我,然后再等上一个千八百年,看会不会有第二个人再进到这破剑谱里来。” 话音落,老头的剑势更强了三分,浩瀚无垠的剑意包裹住她,只等主人一生令下,便会撕碎她。 仪笙和老头对视,寸步不让。 “那便依你。”老头思量再三,他实在是等的太久了卷袖收了剑阵,足尖轻点,立于虚空中,衣袍随风猎猎,“从今后,我授你功力,你助我脱困,不得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仪笙抬手与他击掌,相触的刹那,老头嘴角咧出个恶劣的笑容,“若你承了我的灵力,却不兑现承诺,我便会捣毁你的识海,捏碎你的神魂,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你坑我”仪笙大惊,紧接着便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老头掌心处传来,冲入她枯涸的丹田。 一枚红色血印没入她的掌心,顺着血脉到达心脏,再想抽手已来不及了,仪笙脸色骤变,“你怎么会心魔印” “大姐姐,醒醒,师父让我来叫你,大会要开始了。”三果雀跃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仪笙困顿地睁开眼,搭着他的手坐起来,靠在床头醒神。 “我去准备早膳。”三果转身出去,脚步轻快。 仪笙半眯着眼,浑身散架了一样难受,四肢更是酸疼,像是被逼着练了一夜剑。练剑她猛然清醒,发现自己丹田处不再是一片漆黑,有许多细小的光点四处飘荡,汇合在一处变成一股灵气,速度和缓地滋润着她受损的灵脉。 她掀开内衫,果然在心口处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十字印记。 “臭老头这是恨不得搞死我啊”仪笙暗暗磨牙,抽过屏风上的衣服换上,走出卧房。自言自语,“等我查出了你是谁,看我怎么整回来” 见她出来,正收拾桌子的三果眼睛一亮。“大姐姐,啊不对,师娘,快来吃早膳,等会儿去看试剑大会。”他觉得今天的仪笙格外好看,小云峰的弟子老嘲笑他们峰是和尚窝,连个女修都没有。现在不仅有了,还很漂亮,三果决定等会儿要带着仪笙在他们面前走一遭,亮瞎他们的眼睛。 “师娘是乱叫的吗”仪笙刮了刮他的鼻尖,吓唬他,“让你师父听到,看他怎么收拾你” 三果内心茫然我说错了吗奇怪 合虚宗位于玄云大陆腹地,辖地辽阔,门下弟子上至世族大家,下到寒门小户,不拘身份地位,千百年来一直是修真界最负盛名的宗门。 每隔三年,合虚宗便有一次大选。山门大开,广迎天下有缘之士。只要有慧根,过了筛选,就能入合虚宗的外门,勤加修炼,若在一年后的试剑大会上成绩亮眼,取了剑便能入内门,拜入几位峰主门下,若天赋过人,成为合虚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也不无可能。 试剑大会在剑峰举行,各峰内门弟子早早到场,维护秩序。为了方便区分,今日外门弟子着黑色劲装,袖口束金丝,腰间挂着统一分发的木剑。 每次试剑大会,慕名入浮玉峰的女修不计其数,但不论新人弟子天赋如何,浮玉峰一律不收。 这是破例了当众弟子看到走在陆怀泽身后的仪笙时,无不瞪大了眼。 “你的缎带歪了。”仪笙收回看向人群的目光,抬手理了理陆怀泽蒙眼的缎带。 台下响起一片抽气声。 陆怀泽对女修向来退避三舍,今天这个女修腰上挂着浮玉峰的腰牌不说,竟能与他走在一起,还看起来甚是熟稔。 莫非这就是前阵子被怀泽君金屋藏娇的那位女修避开仪笙的视线,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宗主不在,几位峰主不耐烦管理琐事,便由陆怀泽主持试剑大会。 他站在高台上,对众人的私语声充耳不闻。抬手,玄灵剑应声而出,化神后期的威压震得台下弟子心神为之一荡,安静下来。 玄灵剑击中剑峰阵法中心,如蛛网般密布的阵法亮起金光。各峰首徒皆飞身上前,占据阵法一角,以剑气催动,合力破阵。剑冢便在这阵法之下。 剑峰峰主痴迷锻剑,每年上合虚宗求剑者不知凡几,能不能如愿全凭运气。 但若为合虚宗本门弟子,却有先得的优势。剑庐中每年铸剑无数,皆入剑冢,静待有缘人。 “肃静。”陆怀泽收剑,“剑冢开启,尔等排队进入。寻得本名剑后,若剑愿认主,可立时带出。反之,不得强求,发现内斗而使剑器损坏者,一律宗法处置。 人群骚动,忽有一女修被推出来。她揪着衣摆心一横,上前道:“见过怀泽君,外门弟子秋心,斗胆一问,今年浮玉峰该是收女弟子的吧” 此言一出,众女修神情激动,屏息凝神等着回复。毕竟已经有了例外,女修们便期待更多。 陆怀泽的目光隔着众人虚虚落在仪笙身上,半晌微微颔首,道:“不好意思,浮玉峰只有一个小师妹陆仪笙,不会再有第二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剑冢 传送阵摆放完毕,一众外门弟子佩戴上分发的水晶石,整装待发。进了剑冢,若遇上了妖兽,对阵不敌,或者难以忍受剑冢里的剑气时,捏碎水晶石便会被阵法弹出来,从而避免受伤。 仪笙和内门弟子站在一起,位置正巧在传送阵旁边,她见水晶石好看,不免多看了两眼。周围弟子人来人往行事匆忙,她也没注意。 纪柔就在她身后,偷偷观察了她许久。昨日纪言和陆怀泽争执时,她就在庭院内,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对于仪笙又嫉妒又痛恨,如果不是这个人横插一脚,她很有可能会和陆怀泽定亲。 她已经是辟谷境,宗门大选时直接入了小云峰。若不是为了有机会亲近陆怀泽,她根本不必离家千里之外,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罪。 可是陆怀泽避她如洪水猛兽,连话都不与她多说。纪柔从小被百般宠爱着长大,要月亮不给星星,还从来没有这般求不得的时候 若不是那个妖女百般勾引,给他灌了迷魂汤。昨日陆怀泽怎会对哥哥动怒,还收了浮玉峰的腰牌,彻底绝了她的后路。 若是她死了,那便再也不能勾引陆怀泽了吧 恶从心头起,一旦产生,便再抑制不住。她用力攥着衣裙下摆,指节发白。 陆怀泽放出神识,查探周围有无异样。落在仪笙身上时,他惊奇地发现,仪笙身上的灵力比昨日更盛,且修为直接跃上了两阶,变成了炼气后期。 “怎会如此”陆怀泽皱眉,这个修炼速度不合常理,除非是夺舍引功。否则,一个灵脉受损的人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一夕之间,连破两阶呢 他盯着仪笙的背影,内心十分矛盾,想着等会儿去好好问问她。夺舍引功是邪魔妖法,有损功德。 纪柔纪柔回头看了高台上的陆怀泽一眼,终于狠下心,在开启传送阵的时候,用力推了仪笙一把。 带着灵力的一掌把毫无防备的仪笙直接推进了传送阵里。耀眼的白光闪过,传送阵外的灵石化为粉末,整个圆形广场空空荡荡,唯剩一把挂着木偶的长剑。 剑冢里昏暗无光,灌木丛生。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仪笙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一阵天旋地转后,终于后背着地。鼻尖传来一丝腥臊气,仪笙立刻侧身向右一滚,躲进了灌木丛里。 周围光线很暗,只隐约能看到些轮廓。仪笙大气也不敢出,她没有可以在剑冢中使用的木剑,也没有可以将自己弹出阵法的水晶石,遇上妖兽,只有正面杠一条路。 若遇上化了灵智的妖兽,仪笙打了个冷颤,“给条活路吧妖兽退散” 刚说完,前方便传来一声巨响,腥味更浓。仪笙二话不说跳出灌木丛,拔腿向前狂奔,在她身后跟着一大两小三只妖兽,应该是母兽带着幼崽出来捕食,显然早就发现了她。 仪笙在前面到处兜圈,已经快要上气不接下气。而四条腿的妖兽明显更加灵活,比起仪笙,那三只妖兽还十分精力旺盛。 “有没有人啊”仪笙喊了两句,空谷里只有一串回音,没有任何多余的回应。 没人正合她意,仪笙装作体力不支被妖兽扑倒在地。带着粘液的长舌头扫过她的脸颊,仪笙恶心的够呛。没有趁手的武器,仪笙化掌为拳,裹携着灵力的拳头狠狠击中妖兽头部,它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仪笙站起身,两只小妖兽对着她龇牙。但母兽不在,它们到底胆怯,不敢攻击。 她没再出手,缓慢向后退步离开两只妖兽的视线。剑冢养剑,必然会选择灵力充沛之地,而灵力强盛的地方,多生妖兽。一时半会儿出不去,接下来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她必须保存体力。 之前听三果说剑冢会开启三个时辰,时间一到,所有弟子都会被自动弹出阵法。仪笙决定找个隐蔽的地方,呆上三个时辰。 深谷潮湿,腐烂的落叶堆积不不知多少层,一脚下去软绵绵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走了许久,终于走出了灌木林。外头光线亮堂不少,林中有一溪流潺潺,仪笙逆流而上,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剑冢到底在哪儿啊”一个略带烦躁的女声道,“竟然传送咱们进来,直接落在剑冢里不就好了东落西散的,搞什么啊” “若真落在剑冢里,成千上百支灵剑产生的剑气能直接把你撕成碎片”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走吧”另外一人催促道,“错过了这次,又得等两年。” 这个声音仪笙听过,就是刚才问陆怀泽浮玉峰收不收女弟子的那个外门弟子秋心。 仪笙蹲在溪水边,等他们走远了才出来。她现在修为不过是炼气后期,随便一个辟谷或者金丹期的修士都能要了她的命。不论敌友,她都得小心。 她小心翼翼放出神识,想感知寒霜剑的位置,却意外触动了高阶妖兽,被卷进了一片茫茫的白雾中。 手脚被束缚着倒掉在空中,仪笙终于忍不住,在心里把那个推她进来的人骂成了筛子。 “你有证据吗”纪言挡在默默垂泪的纪柔面前,“凭什么说是小师妹推的她” 三果眼圈通红,“我亲眼看见,就是她推的。” “黄毛小儿,口说无凭。”纪言翻了个白眼,叉着手,“我还说是你推的呢” “我,我怎么可能”三果急了,“师叔你血口喷人。” “三果。”陆怀泽抬手制止他,“不必说了。”他微微偏头,眉心皱着,“纪柔,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有没有推她” “陆师兄”纪柔泪眼朦胧,脸色煞白地抬头,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道:“她是你的师妹,爱屋及乌,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会推她呢” 陆怀泽彻底不耐烦了,“既然你不承认,那我便请云师叔做主了。”他冲潮生道:“你去请云峰主,就说遇到点麻烦,请他公正。” “陆怀泽,你真要如此绝情吗”纪言咬牙,他知道是纪柔推的,刚刚远远瞧见她不对劲,便多看了两眼,结果看到她动手。虽然知道她不愿意在陆怀泽面前承认,但是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妹妹,万一真请了云峰主来,陷害同门是要入惩戒堂的,搞不好一条命都要交代在里面。 陆怀泽不言语,摆摆手,潮生便退下,径直超小云峰去了。 “等等。”纪言上前拦住潮生,咬着牙,道:“是我,是我推的她。昨日我两因她起了争执,我一时冲动,怀恨于心,今日见到她一时起了歹念,等她出来,我便向她赔礼道歉,求她宽恕。” “你最好祈祷,她完好无损地出来。”剑冢开启,任何人不得再入内,只能三个时辰后阵法将所有人弹出来。 第一个时辰,一小部分人捏碎了水晶石,被弹了出来,没有人见过仪笙。 第二个时辰,出来的弟子身上都带着伤。带来消息说,好似在剑冢周围见到了仪笙正和高阶妖兽缠斗,但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 三果定定地望着传送阵,期待着仪笙能忽然出现在圆台上。他的眼睛快肿成了水蜜桃,“师父,师娘不会有事吧呜呜呜我应该守在她身边的,都怪我贪玩” 不断有求剑成功的外门弟子出现在传送阵里,他们大多披红挂彩,受了伤也高兴。 陆怀泽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三果的后背,“不会有事的。” 三果吸了吸鼻子,心道等会儿大姐姐出来,我要告诉她,我叫她师娘,师父没打我反而安慰了我。 天空飘来几朵乌云,遮蔽了太阳的光芒,狂风乍起,轰隆两声雷鸣,大雨骤然而至。 广场上的弟子纷纷跑到殿下廊柱旁躲雨,纪言也拉着纪柔回到了剑峰大殿商量对策。 陆怀泽站在雨幕中,身形挺拔如松,静静等着三个时辰结束,到时便立刻进剑冢去寻仪笙。 香炉中燃着的香烛即将化为灰烬,所有外门弟子全部被弹出阵法。 仪笙依旧没有出来,想来多半已经进了妖兽的肚子。 纪柔站在屋檐下,缓缓露出一抹笑来。她理了理裙摆,撑着伞快步下了台阶,小跑到陆怀泽身边,“陆师兄,仪笙师妹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出来的。你别太担心。我刚刚已经说过哥哥了,他非常内疚” “三果,请几位师伯过来,再开一次大阵。”陆怀泽沉声道,往前走了两步,避开了纪柔的雨伞。 她的脸色青白交加,十分难看。 忽然“嗖”地轻响,传送阵中央落下一个人影。朱红鲛纱破破烂烂挂在身上,脖子上几道交错的血痕,看起来狼狈不堪。仪笙抬眼盯着纪柔,神色平静,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地面积了一层雨水,鲜血落地,仪笙步步生红莲。她勾唇一笑,“师兄,不用麻烦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出来了吗” 纪柔眼里的惊诧和不甘隐藏的很好,连忙接话道:“出来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 仪笙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伸手朝虚空一握,“剑来” 即将合上的大阵中央出现一抹黑点,越来越近,“咻”地穿过阵门。在密集的雨幕中穿梭,带上一阵让人战栗的寒流。 寒霜剑撒欢一般绕着仪笙转了一圈,随后摆直剑尾,直冲纪柔面门而去,森森剑气夺人心神。 纪柔呆呆地看着冲过来的剑锋,想躲,想避,却压根动弹不得。她慌得两腿发软,差点失禁。 “别闹。”仪笙忽然开口,手一扬,寒霜剑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她手上。 纪柔膝盖一软,扑到在地上,油纸伞落地,雨水撒了她满脸,遮盖住了斑驳的泪痕。 “走吧,回去。”仪笙终于走到陆怀泽的面前,捡起地上的油纸伞,为他遮雨。 “呜呜呜你吓死我了”三果扑进仪笙怀里,撞得她身形一晃,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我没事,但是差点被你撞死。”仪笙咬牙扯开三果,捏了捏他的鼻子,“小胖猪,边儿去。” “我去告诉潮生和瑶师伯。”三果冲仪笙做了个鬼脸,笑着跑开。“你才是小胖猪。” 两人回浮玉峰,陆怀泽撑着伞,仪笙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委屈巴巴,“师兄,我头好晕啊胳膊也好疼,脖子上好几道伤口,要不是有寒霜剑,我可能就出不来了的。” 她故意说的可怜,但其实也是真疼。高阶妖兽开了灵智,灵力相当于辟谷期的修士,极难对付,关键她还遇到了两个,要不是寒霜剑赶来护主,她可能小命就要交代在里面了。 想到这,仪笙目光一寒。她默默推算过,当时站在她身后的那几个人里,最有可能对她下手的便是那个柔柔弱弱的纪柔。 “对不起。”陆怀泽低声道,“是我的疏忽。” 仪笙偷偷瞪他,心道当然是你的错红颜祸水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仪笙眼珠转了转,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还是赶紧寻个安全的去处才是上上策在陆怀泽身边待久了,小命迟早葬送在他手里。 “又不关你的事”仪笙下台阶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陆怀泽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搂住她的腰,把人揽回怀里,一时竟忘了避嫌,急道:“没事吧” 仪笙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脖子,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和跳动的脉搏,没忍住舔了舔唇。 她伸手紧紧勾住陆怀泽的脖颈,忽然低叹一声,果然美色当前,实在让人难以抗拒。若能双修一番,得尝一番怀泽君滋味,再入几次剑冢又何妨反正寒霜在手,怕个鬼哦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古人诚不欺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回信 “仪笙仪笙醒醒。”陆怀泽抱着装晕的仪笙,一路御剑回了浮玉峰。她身上湿着,浮玉峰又没有女修,陆怀泽没办法只得将她放在温泉里,自己守在一旁,等着范瑶过来。 仪笙在温泉里泡的舒服,时不时掀起眼皮偷看两眼陆怀泽。后来实在太累,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试剑大会受伤的弟子不少,范瑶忙的团团转。 第三日下午,她刚收拾干净准备好好睡一觉,派出去寻找陆云逍踪迹的寻踪鸟就飞了回来。 这种鸟极其难养,成活率极低,一般范瑶都舍不得用,这次一共派出去十只,却只回来了这么一只。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鸟腿上的蜜蜡,抽出里面的纸条。几个潦草得看不出来的字迹几乎染成了一团,范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才认出来:师兄那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女儿我不要了,休想骗我回来休想 陆云逍那日收到传讯,以为又是宗主骗他回去,想也不想一通胡写怼回去,顺便还扣了范瑶九只寻踪鸟留着玩儿,等没了银两再高价卖出去,赚点盘缠。 纸上的内容让范瑶额角狠狠一跳,她动作粗暴地将纸条装回蜜蜡里,揉了揉胸口,告诫自己,这是师叔,不能骂,忍住 去他二大爷的,浪费了老娘九只寻踪鸟啊范瑶起身那起蜜蜡,决定去找浮玉峰的人“还债”,那一只寻踪鸟可价值十两黄金呢 仪笙这两日把自己关在房里,苦修剑法,白日打坐,夜间在识海里和老头子斗智斗勇,被削的明明白白。 好在那日过后,陆怀泽一直很忙,两人几乎没怎么碰面见面,不然若他问起自己的灵脉怎么回事,仪笙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直觉告诉她,这个碎星剑谱可能并不是什么正派东西,若被陆怀泽知晓,可能会很麻烦。 转眼她在合虚宗已经两个多月,耳目闭塞,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 魔域圣主失踪,应该会引起正道轰动,他们或许会趁此机会围剿魔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仪笙揉了揉眉心,觉得魔族剩下的几位魔君不会这么蠢他们应该不会内乱太久,那么,新任圣主会是谁呢 又和暗算她的人是什么关系呢 看来必须得下一趟山了。 合虚宗内专门设了任务堂,有大有小,每次完成任务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仪笙跟着三果进了任务堂,有几个师兄端坐在桌前,誊抄搜集回来的任务。她瞥了要墙壁,四面挂满了任务对牌,任务主要分了四个等级:低、中、高、难。 “师妹,你要做任务吗”有个弟子见仪笙眼神乱飘,显然没做过任务,忙过来搭话。“如果是第一次,最好做难度比较低的任务,虽然报酬少,但是一般不会有危险。” 仪笙点点头,选了个难度比较低,距离宗门比较近的任务,走到桌前登记。 “哪峰弟子几个人出任务姓名”负责誊抄的师兄头也不抬,熟练地发问,下笔如飞。 “嗯浮玉峰,一个人,仪笙。”她说完一顿,连忙改口,“姓名,陆仪笙。” 负责登记的师兄猛然抬头,盯着仪笙看了半晌。“怎么了师兄我脸上有脏东西” “啊,没有。”那弟子复又低下头去,蘸了蘸墨水,在仪笙两个字前加上陆字。 这边仪笙刚领完任务回到浮玉峰,那边被整理好的册子就送到了陆怀泽面前。 宗门正峰大殿里,在浮玉峰扑了个空的范瑶正堵在门口,不让潮生进去。她伸手,“我知道浮玉峰的小金库都在你手里,那来吧,师伯也不贪心,八千两就行。” “八千两”潮生吓得捂住挂在腰间的钥匙,后退两步。 范瑶笑笑,点了点头,“黄金 “师伯你怎么不去抢”潮生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师姐,你别吓他。”陆怀泽走过来,将潮生从恶魔财迷师姐手里解救出来。 “我可没开玩笑,十只寻踪鸟丢了九只,绝对又是你义父扣下了。”范瑶往门槛上一坐,一副不走了的架势,“我不管,找的是你们两的爹,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找仪笙要去” “我就跟她说,你又抠门又穷,小气吧啦的”范瑶余光瞥他,假模假样地叹气,“就劝她啊,趁着年轻赶紧改嫁” 陆怀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出山 范瑶抱着一箱灵石,各个圆润通透成色上佳,她爱不释手,美滋滋地拿在手里把玩半晌才出了大殿。 有几株早看好的灵草,她现在终于能买买买了。 “师父”潮生将钥匙收好,“任务堂将今日的任务册送了过来,您要看看吗” “嗯。”陆怀泽点了点头,回身坐下,“你读给我听吧。” 潮生跪坐在陆怀泽身侧,小脸紧绷,一板一眼读的认真。 “凌州城李城主:城内三商队,三个月前去东林进货,一行近百人,音讯全无,百般查探无果。今望诸位仙君施以援手,助城内百姓早日寻回家人,不胜感激” “下一个,晏城太守之子” “等等,近百人失踪”陆怀泽颦眉觉得有些不寻常,打断潮生的话,问:“这任务可有人接” “有。”潮生翻看后忽然咦了声,“接任务的是小师叔。” “她伤好没多久,这么快接任务做什么”陆怀泽疑惑,“是灵石不够用吗还是” 各峰弟子第一次接任务,都会有嫡亲的师兄师姐带着,传授经验的同时也保护他们免出意外。浮玉峰已经多年未收新弟子,陆怀泽差点忘了这么个规矩。 他站在仪笙门外,轻轻叩门。“师妹,可睡下了”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师妹” 喊声惊动了庭中树梢上打盹的白猫,它弓起背一跃而下,挂在陆怀泽后背上,三两下爬上他的肩膀,蹲好舔了舔爪子。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陆怀泽侧头,脸颊旁毛茸茸一团,有些痒。 “喵呜”白猫不耐烦地叫了声,一肉垫拍在陆怀泽脸上。 “唉”陆怀泽开了神识,感知到仪笙的位置,转身往寝殿后方的演武场去。 月光如水,静静笼罩着空荡的演武场。场中央只有一个人影,在练剑。 明日便要动身出发,仪笙睡不着,便偷偷来了演武场,练习昨日夜间学会的碎星剑式。她全神贯注,剑走龙蛇,一招一式无不蕴藏着浓重的杀气。 月色下,仪笙身形如风,寒霜剑在手,动作行云流水,连招快的只能看到残影。 远远听到有人靠近的动静,仪笙立刻收敛了杀气。右手挽了个剑花,剑势一转,改成了平稳和缓的合虚剑招,还故意连错两处,假装不知有人来。 陆怀泽站在场边等仪笙练完一个合虚连招,才走上前,“师妹可是有心事怎么这么晚了还来练剑” “没有。”仪笙收了剑,放下扎进腰带里的衣摆,笑道:“怕时间长了,寒霜用起来手生。” “哦,那你接了凌州城主的任务是因为缺钱吗”陆怀泽问。 “啊”仪笙愣了瞬,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缺,我就是想下山转转看有没有父亲的消息,顺带做做任务。” “倒是忘了告诉你”,陆怀泽轻笑一声,“义父今日传讯回来了,你大可不必担忧他范瑶寻到了他的踪迹,过些时日想必就能迎回义父了。” 仪笙脚步一顿,脸上扬起笑意,欣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许久不曾见他,我都快要想不起他的模样了” “放心吧,这次肯定能见到”陆怀泽轻声安慰。 “谢谢师兄。” 仪笙抿了抿唇,脸色如常,心头早翻起了惊涛骇浪。这陆老头一回来她必定露馅,左右现在灵脉已经开始缓慢修复,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你第一次做任务,当由师兄带领着去。收拾好东西,我们明日卯时出发,师妹意下如何” 仪笙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师妹”没得到回复,陆怀泽转停下脚步,重复道,“意下如何” 仪笙走神的厉害,差点撞进陆怀泽怀里。她本就心虚,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狗腿地回道,“你说的都对,我、我都没意见啊” 陆怀泽单手扶住她,低眉颔首,声音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愉悦,“那师妹早些休息,夜安,明日见。” 目送陆怀泽进了庭院,仪笙健步如飞,非一般冲回了自己的寝殿。她迅速收拾好东西塞进纳戒里,准备天一亮就跑路。 卯时,晨光熹微。 仪笙手持寒霜,正在合虚宗正峰演武场的传送阵前排队。凌州城距离宗门不远,可直接传送到城内的阵眼处。若距离再远一些,便需要乘坐仙船了。 旁边的仙船走了两艘,她的队伍才动了一半。仪笙不禁有些唏嘘,如果下次还要做任务,一定首选仙船。 仪笙眼含羡慕地盯着仙船,忽然在船尾的队伍里发现了个熟悉的人影。纪柔站在船尾,和仪笙遥遥相望,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愤恨,她紧紧攥着掌心,想到在惩戒堂里替自己受过的兄长,就越发讨厌仪笙,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感受到她的恨意,仪笙挑了挑眉,抬手在脖颈处用力一划,勾唇笑得魅惑,传音道:“你可千万别死在了别处,我等着要你的命呢” 纪柔脸色一白,仓惶后退两步,低头消失在船尾。 一盏茶后,仪笙取出灵石安在阵眼上,迈步跨进了传送阵。白光亮起时,她忽然觉得肩头一沉,闭目忍过传送时的眩晕后,再睁眼便到了繁华喧闹的凌州城。 “说好让你等我呢怎么倒先走了”陆怀泽将手搭在仪笙的肩头,压低了声音。街道上人来人往,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凭空冒出来的人。 准备跑路的仪笙内心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还要保持微笑,“师兄你事务繁忙怎么好意思劳烦你呢” “还有瑶师姐呢。”陆怀泽抚了抚她微乱的长发,“出门做任务切忌暴露身份,我们先去换一身衣服。” 凌州城民风开放,女子多喜着烟裙,轻薄贴身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线,尽显女子妩媚婀娜。仪笙扮了几百年的男子,骤然换成粉粉嫩嫩的繁琐裙装,颇有几分不适。 “小娘子模样好”店家看她有点不自在,连忙夸赞,“穿上这身衣裳更显姿容,真真是仙女下凡,跟官人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 “这是我兄长。”怕陆怀泽不自在,仪笙立刻解释。她原不喜这衣服,但转念一想,扮成这样,那些魔族就算站在眼前也未必能认出她。 “行了,就这身吧。”她付了钱,拉着陆怀泽离开。“师兄,现在要去城主府吗” “不。”陆怀泽摇摇头,“先去闹市茶楼或酒馆,去人多混杂的地方,尽量多探听一些关于任务的消息。” “好。”仪笙举目四望,见前方酒旗晃眼,店内热闹非凡,便带着陆怀泽走了进去。 小二肩上搭着布巾,笑着迎上来,“大堂坐满了,二位客官楼上请。” 仪笙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一条暗巷,少有人经过。店内酒香四溢,她收回目光,看向眉心浅皱不知在想什么的陆怀泽,问道:“师兄可能饮酒” “尚可。”陆怀泽回神,偏头转向小二的方向,“劳烦上一小坛荔清酒。” 二楼是雅座,两桌之间用屏风隔开,互不相扰。仪笙身后坐着四个大汉,腰间挂着弯道,都是修士。但看起来又有几分邪气,给人感觉很不舒服。那边酒过三巡,气氛正酣,说话声不自觉地大起来。 “要我说,当初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她毁了生魂,岂不是一了百了”络腮胡大汉嘭地将酒碗砸在桌子上,“如今让我们天南海北地找,我他娘的知道人在哪儿啊” “你小点儿声”同座的人忙捂住他的嘴,“怕别人不知道吗” “呜呜呜” 仪笙闻言瞳孔一缩,为陆怀泽斟酒的手晃了晃,洒到了桌面上。“呀洒了”她低低地惊呼一声。 “客官小心。”小二眼尖,连忙过来擦干净桌子,亲自为他们斟酒。 酒香绕鼻,陆怀泽端起酒杯细细品尝。“嗯好酒”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随后将一锭银子推给小二,“小二哥,跟您打听个事。” 小二笑眯眯地收了心意,更加热络,“客官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城内近来可有蹊跷祸事”陆怀泽侧身坐着,气质端正清雅,莫名让人生出好感,“还烦请小二哥尽数告知与我。” 小二挠了挠头,认真想了想,“近来没什么蹊跷之事,倒是两个月前有那么一件怪事。” 陆怀泽和小二哥相谈甚欢,仪笙一直注意者身后的动静,在他们起身离开时,于是对陆怀泽道:“师兄,我看外头有卖糕点的,去买一点解解馋 “去吧。”陆怀泽直接给了她一把金叶子,嘱咐道:“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也可以买” 仪笙人生第一次有人给她塞钱 那几个大汉出了门,勾肩搭背走过长长的暗巷,拐进了一道幽深的胡同。 仪笙不远不近地跟着,避免打草惊蛇。 胡同尽头是一面墙,挂满了枯黄的爬山虎。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的机关,那墙面忽地转开,露出里面的密道,几人醉醺醺的人晃着步子挨个走进去。 “等等,我放个水,你们先去。”落在最后的络腮胡大汉忽然两腿一夹,后退两步,对着另一侧的墙根解腰带,身后的石门轰然合上。 仪笙瞅准时机从墙头跃下,一脚踹倒那醉鬼,寒霜剑架在他脖子上,逼问:“哪门哪派来凌州城做什么” 这几人腰间配带的弯刀与那日闯进瑶台的蓝纱少女所用武器应是出自同一个门派。仪笙刚刚一眼便认了出来。 “女侠饶命”那大汉提着裤子,差点没吓失禁,“有话好说、好说。在下乃赤炼谷弟子,来凌州城是收购灵草的。” “刚才在酒馆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冰凉的剑锋贴着大汉的脸颊,仪笙笑起来,“不是说要杀了我毁了我的生魂” “你、你”大汉腿抖的厉害,“你是圣” “是我”仪笙剑锋压向他的脖颈,嘲讽道:“怎么这就怕了” 大汉狠狠闭了闭眼,伸手摸向腰间弯刀,手还没搭上剑柄,忽而脖颈一凉,紧接着热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枯萎的半墙爬山虎。 他僵硬地转过头,视线里是带着笑的一张脸,眼神却如淬了毒的寒冰。大汉伸手想抓住些什么,却连仪笙的裙角都没碰到,就先断了气。 “赤炼谷”仪笙绕过大汉的尸体,回头看了眼禁闭的石门,提剑为笔刷刷刻下一行字:见面礼,莫嫌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寻仇 仪笙斜靠在墙上,动作缓慢地擦拭掉寒霜剑沾染上的血迹,直到确定石门里再不会有人出来,这才越上墙头,几个起落消失在小巷中。 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仪笙随意拐进一家店铺。掌柜见她气质不凡,像是个不差钱的,忙上前热情地介绍自己的货物,“小娘子,我们这里都是些东林来的好东西,最近新到的货,本地买不到的您看着可有喜欢的,我给您包起来送到府上” 货架上都是些色彩斑斓的玉器,形状各异,大小不一。仪笙目光粗粗掠过,指了指最顶上放着的玉坠子,“那个瞧着不错,拿来看看。” 掌柜小心翼翼取来,“小娘子好眼光,这玉坠子如今可是独一份的,东林那边都断货了。” 仪笙举起来对着光,仔细看了看,似乎不是很满意,“这玉质地一般啊不是说去东林进货的商队没人回来吗你哪来的新货这玉该不会是假的吧” “哎哟喂”掌柜苦着一张脸,立刻讨饶,“小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本店保证件件真品,童叟无欺我们这都是东家亲自跑的,没跟商队,直接走的水路。” “哦这样啊”仪笙又看了看别的摆件,闲聊似的问:“那商队平时都走旱路吗多久能一个来回啊” 仪笙提着糕点回到酒馆时,小二哥已经在招呼别的客人了。陆怀泽靠着椅背坐的端正,左手搭着青瓷酒壶,衬得指节修长莹白如玉,煞是好看。 “师兄在想什么”仪笙走过去问。 “在想”他抬起头,唇角微勾,打趣道:“你是不是被吃的迷了眼,忘了回来的路。” “我又不是小孩子。”仪笙手下一顿,将糕点推给陆怀泽,“不过真的很好吃,师兄尝尝” “我已辟谷。”陆怀泽摆摆手,“师妹你多吃点,待会儿咱们去城主府。” 凌州城位于合虚宗东北方,城外有一长江环绕,水路发达,但江上盗贼近年来越发猖狂,多数商队都会选择走旱路,避开他们。 城主一年组织清剿数次,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每消停一段日子,就又有新的盗贼冒出来作恶。 陆怀泽到城主府外时,城主正要出门。他眉头紧皱,脸色沉重,低头在同一旁的下属讲话,“怎么好端端的又死人了” “回城主,死者不是凌州人,看穿着似乎是修士,应当是同门间寻仇。”属下回道:“这事不归我们管,只是如今一时半会寻不到他的同伴,可如何是好” “贴出公告,附上画像,等人来认领。”城主不耐烦地挥挥手,“给仙门的消息可送到了” “请问可是凌州城城主”陆怀泽上前询问。 两边侍卫立刻警惕上前,城主抬手阻挡,转回身道:“请问阁下是” “我们是合虚宗弟子。”仪笙上前将仙门腰牌递给他,“接了城主的任务,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他不动声色打量两人,将腰牌一扣,笑道:“不知仙君前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快里边请。” 几人进了府,在议事厅呆了约一个时辰。仔细了解有关商队的事情后,陆怀泽和仪笙便谢绝城主挽留,立刻动身前往东林。 为了沿路探查,两人没有御剑,而是租了马车,根据商队的行进速度,在他们可能中途休息的地方仔细搜索。 一连三日,所经之处全是荒郊野岭,半个人烟都没有。周围也没有大队人马停歇的痕迹,不知是不是被雨水冲刷过。 入夜,不宜再赶路,两人便找了个山洞休息。 生起火堆,仪笙隔着跳跃的火光观察陆怀泽。她发现这几日陆怀泽几乎没怎么睡,眼睛上的缎带也没摘过。将温过的酒递给怀泽,她道:“师兄,要不你把蒙眼的缎带摘了吧这样能舒服些。” “不用,我习惯了。”陆怀泽摇摇头,其实他不过是怕贸然摘下,会吓着仪笙罢了。 仪笙没勉强。夜里深山露寒,虽然修士有真气护体不怕冷,但是抿了口酒后身上更加暖和。看向陆怀泽深锁的眉宇,她提议,“师兄我睡不着,不如我来守夜,你先睡吧我要是困了再换你。” 这几日夜间都跟仪笙在一处,陆怀泽体内的火寒之毒乖顺不少,入夜也没怎么折腾他。陆怀泽难得短暂地脱离苦海,便趁机修炼,竟隐隐有了突破之感。 几日没睡,陆怀泽虽不显疲惫,但现下氛围太好,他难免有些困顿。点点头,嘱咐仪笙道:“半个时辰后叫醒我就好” 确定陆怀泽入睡后,仪笙在他周围设下禁制。随后盘腿入定,闭眼潜入识海,继续修习碎星剑法。 夜色沉沉,林子里浓雾弥漫,不一会儿竟然飘起了雪花。 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山洞不远处徘徊,领头那个躲在两人环抱粗的古木后,问身后的人:“二弟,你确定是她杀的” “大哥,一定是她走街串巷的货郎说那日经过后巷,遇见了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二弟言之凿凿,“况且,她使剑,三弟脖子上就是剑伤,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他们有两个人,切忌打草惊蛇”大哥叮嘱众人。 “怕什么大哥你未免太谨慎了”身后有人嗤笑,“那男的是个瞎子,没什么修为女的还未筑基,连我一只手都比不过。” “我定取她项上人头”那人说罢,不再遮掩身形,直冲洞口而去。 “三弟” “三弟,等等” 仪笙忽然睁开眼,露出一抹笑来。她站起身拿起寒霜剑出了洞口,挑飞迎面而来的锋利弯刀。 她速度极快,眨眼便到了那位三弟眼前,和他错身的瞬间,曲肘横剑,动作利索干脆,只听得一声极轻的皮肉开裂声,那气势汹汹上前寻仇的人便轰然倒下。 “三弟妖女,还我三弟命来”大哥目眦欲裂,怒吼上前,一双弯刀舞得密不透风,仪笙不慌不忙,见招拆招。 那大哥已是辟谷境,比仪笙的修为境界要高。但是仪笙对战经验丰富,目光毒辣,轻易就能找出他的破绽。 她飞起一脚踹倒偷袭的二弟,反手一剑,冰凉的剑刃穿过身后大哥的胸膛,他满脸错愕,虚虚伸出手指指向仪笙,质问:“我们并无仇怨,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我要杀的不过是那一个人”仪笙抽出剑,面无表情,“你们自己送上门开的何况若我不杀你们,也许死的就会变成我” 她转过身,看向地上的人,问:“你说,我说的对吗” “你到底是谁”二弟拄着弯刀爬起来,捂着胸口一步步后退,“你是是”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是你你是圣” 未尽之言被仪笙一掌拍回了肚子。 “仪笙”陆怀泽醒来,发现被设了禁制,仪笙人不见了。他急力急破了禁制,发现外面有人打斗,冲出来,发现仪笙似乎已经杀了两个人。 他看不见,只能通过神识感觉到在场有三个修士,怕仪笙吃亏,立刻飞身上前,“别杀,留一个活口” 仪笙眼里厉色一闪而过,暗暗抿唇,随即回头惊呼道:“师兄,你怎么出来了” 她这一回头,便给了偷袭者可乘之机。那人见状,灵力汇聚至手中,将淬了毒的弯刀掷向仪笙脖颈,就算只是一道小口子,毒药也会瞬间要了她的命。 “小心”陆怀泽玄灵剑脱手,浑厚的灵力逼近仪笙,与弯刀在空中相撞后,力道不停,直将偷袭的二弟捅了个透心凉,牢牢钉在树上才停住。 “你没事吧”陆怀泽面沉如水,见仪笙没受伤,微微松了口气,“遇到危险为什么不叫我还给我下禁制看来是我疏于管教,才让你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若他们暗中还有帮手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仪笙一言不发,低着头认错。 “以后不能再如此莽撞。” “是,师兄。”仪笙瞄了眼钉在树上的尸体,小声问:“可是,师兄你不是说要留活口的吗怎么还” “这个”陆怀泽清了清嗓子,“此一时彼一时,做人要懂得变通你可记下了” 仪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黄泉 周围弥漫着血腥气,越来越浓重,仪笙略显烦躁地皱了皱鼻子。 身为魔族圣主,几百年来她的双手早已染满鲜血,杀过的修士魔族不计其数。也因此,她平日里最是厌恶血腥。 “师兄,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吧”她屏息快速道,“万一对方还有追兵。” “嗯。”陆怀泽抬手召回玄灵剑,“师妹可能认出这些是何人” 赤炼谷的弟子明显是为她而来,仪笙看了眼不远处的尸体,心念一动。几个月前偷袭瑶台的就有赤炼谷一份,不论如何,她跟赤炼谷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仪笙眸光沉了沉,现在既然不能明目张胆打上门去,那就给他们找点麻烦,也好解解气 “我不曾见过。”仪笙摇摇头,歉疚道:“对不起,师兄”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陆怀泽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生硬地转了话题,“那他们使的什么武器身上带着什么品阶的仙器” “使弯刀,身上佩戴着药葫芦。” “莫非是赤炼谷”陆怀泽皱眉思索,觉得十分怪异。赤炼谷多丹修,行事素来诡异,因着上一任谷主以活人入药炼丹,被正道所不齿,这几年来越发低调,大有避世不出的意味。 而如今,如此明目张胆偷袭他,是为了什么难道这百人失踪的事,与他们有关 眼见陆怀泽眉头有愈皱愈紧的趋势,仪笙忙提醒他,“师兄,此地不宜久留。” 她还不知道,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扣了一口锅在赤炼谷头上。 “也罢,先离开此处再作打算。”陆怀泽收了思绪,转身往洞口走,边走边叮嘱她,“日后若遇见危险,万不可逞强,让自己置身于险境若是下次再犯,便罚你进浮玉峰的刑堂悔过” “唔”仪笙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知道了,师兄” 洞内火堆未灭,暖意融融。仪笙将东西都收进纳戒里,灭了燃火,和陆怀泽一起步入深林中,身影渐行渐远。 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身后那几具尸体很快便铺上一层薄雪。 晨光微亮十分,仪笙和陆怀泽已经走出密林,往前百余步便是一个小村落,零星散布着几户人家。 “师兄,要不要去看看”仪笙扭头去看陆怀泽,“这里应该是商队经过时唯一可以投宿的地方。” “小心些。”陆怀泽将玄灵剑收入丹田,“这里有些古怪,我们扮作迷路的兄妹进去,莫让他们察觉身份。” “好。”仪笙收起寒霜剑,忽然挽上他的胳膊,笑着道:“我都听哥哥的。” 陆怀泽: 一夜风雪,村落被掩盖在皑皑白雪中,几缕炊烟袅袅,宛如宁静安详的世外桃源。 冷冽的寒风裹着雪花飘飘荡荡,落在仪笙的肩头又被弹开。她浑然不觉得冷,搀扶着陆怀泽,缓步靠近村庄。远远看去,两人衣袖相依,背影好似紧紧依偎在一起。 “汪汪汪”嗅到陌生人的气息,看门的大狗疯狂叫了起来。 仪笙指尖不自觉一紧,杀气瞬间外放。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极了恶犬。 狗吠声,几乎是立刻就能让她回想起幼时噩梦般的光景。黑暗的屋子,沾满鲜血的牢笼,笼外冒着幽光的眼睛,低沉的嘶吼声,还有一具具被疯狂撕裂的尸体。 察觉她的不对劲,陆怀泽轻轻搭着她的臂弯,难得温柔,“怎么了怕狗吗” 那两只大狗未拴,只有低矮的栅栏挡着。戒备地盯着仪笙的方向,双眼泛红,显然有些不太正常。它们龇着牙,似乎感受到了杀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仪笙不说话只摇了摇头,怕身份引起怀疑,迅速收起了外露的杀气,双手却还是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 陆怀泽也不拆穿,向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别怕,为兄在呢” 没了杀气的压制,恶犬犹如脱缰的烈马般猛地窜了出来。对着陆怀泽张开了血盆大口,嘴边还挂着拉了长丝的涎水。仿佛眼前是什么美味珍馐,恨不得将人整个一口吞下。 “小心。”仪笙身体僵了一瞬,大脑却快速做出了反应。她侧身抱住陆怀泽,想为他挡下恶犬的攻击。她不能忍受,再有任何一个人在她眼前,被恶犬攻击撕碎,尽管眼前这个人是分神期的大能修士。 恶犬口中泛着腥臭的气息,令人生厌,陆怀泽揽着仪笙的腰微微后倾,右手出拳如电,正中恶犬头部。侧身护住仪笙,抬腿踹飞扑而来的另一只。 空中滑过两道弧线,恶犬跌落在地上,扭动两下,没了声音。隔了两息,身体忽然开始涨大,直到鼓成圆球后,嘭一声爆裂开。 “这狗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已经神智不清了,看来这地方真的有古怪。”陆怀泽挥袖隔绝那一片“血雨腥风”,随后拍了拍仪笙的肩膀,“好了,没事了” 仪笙抱住陆怀泽后就已经后悔了,只是电石火光间又难以做出别的反应。这会儿见陆怀泽没有强硬地推开她,索性抱的更紧了些。 魔族圣主竟然怕一小小恶犬,她丢不起这个人 “吱呀”院子里的门应声打开,主人姗姗来迟。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迈着小碎步缓缓走了出来,她一眼看到地上碎裂的尸体,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壮,二壮啊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人家,你可是给这狗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陆怀泽上前扶起她,“实在对不住,刚刚我们兄妹路过此处时它们突然暴起伤人,被我一拳打倒在地后,不知为何会爆体而亡” 老妪用手擦着眼泪,捂着脸痛哭,“我可怜的儿啊就这么没了啊” 老人家独居,把狗当儿子养也很正常,仪笙没有多言,垂眸打量了老妪一眼,发现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死气,本已是死过之人,却好端端活到现在。 “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和兄长再去买两只猎犬赔给您”仪笙悄悄在陆怀泽手心比划了两个字,掏出绢帕递给老妪,“您要不愿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尽量满足您。” 那老妪掩饰着眸中的愤恨,抹了把脸,长长叹息一声道:“罢了,也不怪你们,这两条狗跟了我十几年,老眼昏花,早都不认人了上次就差点被对面半坡的一群小孩用石头给砸死” 她抬头在仪笙和陆怀泽之间来回打量,问:“你们二人要去哪儿啊” “我们兄妹想去东林,没想到下雪了,这就迷了路。”仪笙眉眼染上忧愁,“也不知这风雪能停” “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老妪感叹一声,“你们若是想投宿,便住在我家吧离我这儿最近的便是对面山腰那两户人家了,大雪封了路,你们也过去不去,就暂时和我这个老婆子将就一下吧。” “如此,那便叨扰了。”仪笙扶着陆怀泽,跟着老妪走进院子。 院子内有土房三间,两个大大的狗窝,屋檐下还有一处鸡笼。堂屋连着灶房,仪笙粗粗看了眼,发现碗筷,屋内桌椅板凳都是两份,生活气息十足,怎么看都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仪笙盯着老妪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正在做早饭,你们没用过的话,姑且将就一下。”老妪坐会灶台前,橘黄的火光映照着她的脸,显出一股浓重的悲伤来。 仪笙看着她强忍难过而变得木然的动作和表情,总觉得进了这间房子,她好像就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提线木偶,被人操控着。 陆怀泽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仪笙的方向,忽然开口唤她,“过来。” 两人坐在一起,传音入耳,“这个婆婆有古怪,她已经死了,但是有人强行给她灌注了阳气,所以才活到现在。” “嗯。”陆怀泽点点头,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面,“别伤她,想办法勾出幕后的人。那两只狗死的蹊跷,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有术士用了移魂之法,抽了狗的生魂,这才导致它们癫狂地攻击别人。” 半晌后,老妪将饭菜端上了桌子。为了做两个拿得出手的菜招呼陆怀泽和仪笙,她还特意杀了一只鸡,炖了鸡汤,蒸了一碗蛋羹,炒了一盘子腊肉。“乡下,没什么好菜,让客人见笑了。” “婆婆费心了。”仪笙站起来帮忙盛饭,她看到老妇人遮掩在袖子里的手臂,布满了尸斑,轻轻叹了口气。 人死入轮回,渡过忘川河,走过了奈何桥,前尘尽忘记,来生又是全新的记忆全新的人生,何苦为了留恋着短短数十载而造罪业呢 吃饭时,老妪一直用公筷给他们夹菜,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公子怎么不吃啊可是不合你的胃口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做一点” 仪笙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忙拦住起身的老妪,“不用麻烦了,我兄长他不饿,这个时辰一般不吃饭。” “哦,这样啊”老妪有点失望,“那什么时候想吃了,说一声,我给你做。” “多谢。”陆怀泽端坐在一旁,抿了两口茶水。 老妪看到,这才露出一抹笑来。 “你”仪笙刚开口要说话,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滑坐在地上。陆怀泽伸手去拉她,人刚站起来,便晕倒在地上。 老妪默默吃着饭,脸上的笑意渐渐疯狂,“不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倒霉哪里去不得偏要到我这棺材板里来” “哈哈哈”她仰头大笑起来,尸斑迅速布满全脸,瞳孔凹陷,身上皮肉松弛人瘦的只剩一张皮,模样变得极其可怖。 “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她哼着曲调怪异的小调,蹒跚着走进卧房里,心情十分愉悦。 随着她的离开,屋内陈设为之一变。桌椅翻滚东倒西歪,地面上满是红的发黑的血迹,墙角的架子上挂着一排刑具,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口红木棺材,用金色的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隔了一会儿,老妪才出来。她抱着一个硕大的盒子,足足高出她一头,她几乎是半抱半拖地将盒子拉到了仪笙身边。 “闺女,你莫怨我,我也是没办法。”她撩开仪笙的长发,从怀里取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捏住她的脸,想塞进她嘴里。 手抬到一半,却无论如何都再难靠近仪笙半分。老妪回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唇道:“你、你、你怎么没事” “黄泉珠”陆怀泽抬手掐住老妪拉到近前,夺下珠子,面色很不好看,“你用这珠子是想给谁还魂” “你儿子”仪笙站起来,擦了擦脸,“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有儿子的吧” “这只是路过的道士卖给我的灵药,我见你晕倒,便好心拿来给你。”老妪脸色一变,不答仪笙的话反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难我一个老人家做什么刚刚杀了我的狗,现在还要杀我的人” “你用这黄泉珠杀了多少人”仪笙走到她身边,盯着她泛红的眼睛,继续道:“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吧”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仪笙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个黄泉珠被人动了手脚,里面的死魂是一只妖,根本就不是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离别 “不可能你骗人”老妪疯狂挣扎起来,猛扑到陆怀泽腿边,伸手想夺回黄泉珠,她死死瞪着陆怀泽,目眦欲裂,“还给我,你还给我我就要成功了” “成功”陆怀泽震开老妪,冷冷地看着她,沉声道:“是的,你即将成功地复活一个妖物,用无数无辜人的性命做祭,用你儿子纯净的灵魂做引体,复活了一个为祸人间的妖物”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老妪张着嘴停下了动作,她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什么叫用我儿子的灵魂做引体” 黄泉珠通体漆黑,仔细看珠子其实是琥珀色的,但是因为里面丝丝缕缕缠绕翻滚着的怨灵,而变成了浓稠如墨的黑。陆怀泽掌心溢出灵力,裹住黑漆漆的黄泉珠,净化亡魂横死而产生的怨气。 浓黑慢慢散开,琥珀色的黄泉珠里闪过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容。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蹒跚学步的孩童,有淳朴天真的少年,也有孔武有力的商队护卫。他们被困在黄泉珠里,没法入轮回,直到魂魄被完全吸收掉,就会彻底地消失在这世间 陆怀泽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还未被消化的生魂抽出来,放进仙器里温养。带回去让菩提门的圣僧超度一下,再干干净净入轮回。 “住手”老妪气怒,嘶吼着要扑上去。她面容扭曲,看着陆怀泽将魂魄一个个地抽离黄泉珠,恨不得杀了他生啖其肉。 “闭嘴”仪笙搭上她的肩头,将人定在原地,“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你现在给我看清楚,黄泉珠里养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生魂尽数抽走,琥珀色的珠子里只剩了一团白色的雾气。陆怀泽输入一丝灵力,那雾气骤然散开,显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他侧卧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双眼紧闭,身体明显地发着抖。 而他的肩头则站立着一只巨鸟,它的头部笼罩着一团黑雾,面目难辨。翅膀微微张开,羽毛顺滑,爪尖锋利,泛着死气,深深刺入少年的血肉中。 那些怨灵被少年纯净的魂力净化,再通过精血,传入巨鸟体内。若是陆怀泽他们再晚来些时日,老妪凑够了一百人,想必这巨鸟就苏醒了。 “小树儿”老妪霎时泪流满面,“是你吗”她看向陆怀泽,急切地哀求道:“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看看他求求你,我只是想看看他” 陆怀泽看了眼仪笙。 “你的珠子哪里来的”仪笙松开压制老妪的手,问:“还有谁帮你杀的人” 老妪贪恋地看着黄泉珠中的人影,默默垂泪,想起那坑骗他的人,悔恨交加,“是一个穿黑衣的仙君,他告诉我,只要这珠子能够吸够一百个生魂,我儿子就能死而复生” ”他叫我一月杀一人,免得引起怀疑可是我哪里忍得住,我想着动作若能快些,便可以早些让我儿子复生,免得在外被野鬼给欺负了。” 仪笙皱了皱眉,“穿黑衣仙君”她内心已经有了答案,能有黄泉珠这种阴损法器,还爱穿黑衣的,十有八九是魔族。 “你原本阳寿已尽,也是那仙君救的你”陆怀泽将少年小树的魂抽出来,输入一丝灵力以保证他的身形不会显然,然后将人推到了老妪眼前。 老妪手忙脚乱地抱住儿子,失声痛哭。“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傻你该知道的,你就是我的命啊,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啊” 原来三个月前,老妪缠绵病榻数日后与世长辞,她的儿子小树悲痛难当。第二日,有一“仙君”恰巧路过,说有法子能救活老妪,只要小树能自愿匀给老妪一半阳寿。 小树兴然应允,却正中了那“仙君”下怀。他以小树的灵魂饲养巨鸟,复活老妪后,又骗她杀人用生魂来维持巨鸟的生长。可谓是算无遗策,没想到老妪心急,凌州城商队近百人路过借宿时,她妄动了杀机,最终导致事情败露。 “是阿娘对不起你”老妪一遍遍地擦去少年肩头的血迹,悲从中来,“我对不起你啊” 少年呆呆地看着她,双目空洞,没有任何反应。他七魄已散,仅留了三魂,早已认不出老妪了。 陆怀泽走到仪笙身边,静静等着老妪哭完。“他我要带走,请圣僧度化入轮回。而你则要带回凌州城由城主处置,给那些死去的无辜之人一个交代。” “多谢仙君,老婆子我罪有应得,甘愿受罚。”老妪喉头哽咽,不舍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只要我儿能够好好地投胎做人,我就放心了。” 陆怀泽将小树的三魂收进仙器里温养,让仪笙看着老妪,自己则走出了院子,寻了一处空旷之地。 天寒风急,漫天飞雪。 黄泉珠中的妖物似乎知道自己将死,忽然暴动起来,扑腾着翅膀撞击着结界。陆怀泽丝毫不收影响,掌中灵力满注,辣手摧珠,琥珀般的珠子瞬间化为粉末。 “你难道就不心疼”陆怀泽站在雪地里,低垂着头,朗声道:“躲在背后看了这么久,阁下竟然还能沉得住气,还不出来见面吗” 四周除了风声,无任何回响。 陆怀泽手握玄灵剑,耐心地等着。 远处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黑色人影缓步走出来。他蒙着脸,只露了一双狭长狠厉的眼睛在外面,“原来你早就发现可我”他嗤笑一声,问:“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吗” “斩妖除魔,义不容辞”陆怀泽二话不说,提剑便战。合虚剑招变幻无穷,分神境的修士更能催生出无上的剑意,强大的威压几乎让那个魔族喘不过气。 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魔族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幸亏他还有许多暗器,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仪笙感受到灵力波动,恐陆怀泽生了什么变故,忙设下禁制安置好妇人,匆匆赶了出去。 寻到踪迹时,陆怀泽正手握玄灵,一剑将那个魔族捅了个对穿。浩瀚的灵力涌入那魔族的体内,他面色痛苦,抽搐着几乎要晕过去。 来自分神境修士的灵识将仪笙压的喘不过气。她抚了抚胸口,再抬头,只见那个魔族的身体忽然炸开,血肉横飞,一截小拇指落在她脚边。 好凶仪笙默默后退了一步。 陆怀泽收了剑,弹了弹身上的脏污。回头对仪笙道:“师妹莫怕我们合虚宗向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这种低阶魔族,不足为惧” 她是杀人不眨眼,这陆怀泽可是杀魔不眨眼若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仪笙盯着地面碎裂的尸体,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应该趁没暴露之前,快速跑路。她的灵力正在慢慢恢复,假以时日定能重回巅峰,不能折在这修士手里。 两人各怀心思,没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的白色粉末被血迹浸透,慢慢聚拢,形成巨鸟的形状。 仪笙不说话,陆怀泽以为自己吓到了她,走到她面前,询问道:“你可是觉得为兄残忍” “这魔族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死不足惜” “我身为合虚宗修士,遇见魔族为祸,必须处之以绝后患。否则我们走后,他定会继续祸害苍生。” “嗯。”仪笙低低地应了声,抬头看他,“师兄,你说的我都明白的,我不怕。” “嘎”前面忽然响起一声啼叫,仪笙抬头一看,霎时愣住。那本该被已经化为碎末的巨鸟吸了魔族的魂,成功复活,差点就能喷出火球。 “师兄,小心。”仪笙猛地推开陆怀泽,那巨鸟扑闪着翅膀冲过来,锋利的爪尖勾住仪笙,将她连人带到空中,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陆怀泽反应过来,御剑去追,但哪里还有仪笙的影子。 巨鸟的爪子意外地锋利,勾得仪笙疼痛难忍。发现陆怀泽没追过来,仪笙连忙祭出寒霜剑,调动灵力,毫不犹豫地砍掉了巨鸟的爪子。 一人一鸟身体快速下坠,耳边是极速掠过的风声。仪笙十分冷静,快落到地面时,她右手撑住寒霜剑,腾空翻身,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爪子似乎是巨鸟的命门,它落地后猛地抽搐两下,便又化作了一堆粉末。仪笙看着那对粉末和依旧勾住肩头衣服,不断渗血的鸟爪,微微挑了挑眉。 等陆怀泽寻到踪迹找但这里时,地面只剩一摊新鲜的血迹,和被利爪撕碎的衣服。 他闻了闻,那不是妖物的血,而是仪笙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两清 东林与凌州城中间以望春江为界,长江以西的凌州高山险峰白雪皑皑,以东的东林则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草木青青,完全是两个季节。 凌州城入冬后天气越发的冷,前几日大雪后江面就结了一层冰,虽然不怎么厚,但也不能再行船,那些心急想渡江的人便统统被堵在了岸边。 路边简陋的茶馆里人声鼎沸,大家挤坐在一起,围着两个火盆取暖。 “也不知这冰面什么时候能化开”说话的人伸出手在火盆上方搓了搓,手暖了后便捂住自己冻得有些泛紫的脸,“我都在这儿等了三天了,再不行就只能转道走旱路。” “这么大的雪下三天三夜,山里的路早封了。”一位戴着毡帽的老者望着门外阴沉的天色,忧愁地叹了口气,“你倒不如盼着再下场大雪,好把冰面冻结实点。” “说的也是” “往年都没这样冷过,今年这是怎么了” “这老板还等着我带货回去呢我这耽误了生意可怎么交代啊” 屋里暖意融融,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地聊,气氛很融洽。 角落里坐着个戴着斗笠的人,霸占着一方木桌,也不知是男是女,背对着众人,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戒指。无论谁搭话,一概不回,连一个看过去的眼神都欠奉,与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仪笙那日从巨鸟爪下逃脱,便弃了旱路,直奔水道而来。她打算渡江后,在东林找到传送阵,往东边去,先出合虚宗辖地,再从长计议。 她将寒霜剑用黑布层层裹起来,保证不露半分端倪。待到外面天色暗下来,闹哄哄的人群渐渐散去,她才慢悠悠地起身,掀开厚厚的帘子,顶着刺骨的寒风走入冰天雪地中。 “唉客官,还没给银钱呐”小二急急从门内追出来,哪里还能看到人影。他踮着脚伸长脖子望了望,末了认命地放下帘子,耷拉着背脊去收拾桌子。走近一看,茶壶旁竟然放着一锭银子,小二眼睛一亮,喜出望外,高声道:“掌柜的,掌柜的,那客人留了银子,好大一锭银子” 万籁俱静,望春江上寒气森森,冰面上覆着一层白霜。仪笙站在江边,拂开冰面上被风卷过来的落叶,便看到了水中几尾缓慢游动着的肥鱼。 冰面不厚。 四下无人,仪笙展臂,轻点足尖与薄弱的冰面一触即离,她动作轻巧,犹如优雅的白鹭般疾速掠过江面。 站到江对岸,仪笙抽出寒霜剑,运灵力于剑锋,回身一个竖劈。“咔吧咔吧”清脆的响声传来,光洁如镜的冰面霎时裂开无数道细缝,被剑气切割成细碎冰块的江面缓缓动了起来,冰块浮浮沉沉,由大变小几近消融。 仪笙没再管,收剑入鞘,转身离开。等会就会有人发现冰面裂开了,大家纷纷乘船渡江,就算陆怀泽找到了这里,茶馆里的人早换了一批,人来人往,就算是老板也不一定能记得有她这样的人出现过。 何况陆怀泽是同她在旱路深林里失散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仪笙整整轻轻笑起来,如释重负,迈步向前走去。 东林是合虚宗和摘星楼交界之地,街道上随处可见负剑的修士,或腰间挂着星盘的符师。城内人口众多,宫殿高楼鳞次栉比,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十分繁华。 夜间传送阵全部关闭,仪笙进城后先住进了附近的客栈。洗浴过后,她坐到床边,拉开肩头的衣服,上面还有巨鸟留下的抓痕,差点穿透整个右肩,伤口已经开始发黑。 仪笙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咬着牙处理伤口。那巨鸟的爪子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毒性烈的很,幸亏她反应快及时封住了筋脉,不然整个手臂都有可能废掉。 “啧早知道就不挡那一下了”刀锋刺入血肉中,仪笙倒吸了口凉气,“真是一不小心装过了头,自己坑苦了自己啊” “梆梆梆”清脆的打更声响起,更夫慢悠悠地打窗檐下经过,语调散漫地扯着嗓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额”还未喊完,突然没了声音。 街对面的屋檐上闪过一道人影,仪笙迅速灭了烛火,随意地披好衣服。寒霜出鞘,雪白的剑刃映亮了她的双眸。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朝外看去, 月光萧瑟,长街清冷无行人。窗沿下方,更夫脸向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仪笙精神紧绷,放出神识查探。周围什么灵力波动的痕迹都没有,这种情况,要么四周是真没人,要么那人修为远在她之上。 想起方才看到的黑影,她顿时心下一沉。 “嘭”房门被暴起的灵气破开,桌椅被震飞,刻着繁复铭文的星盘似蛛网,朝仪笙兜头盖下,高阶灵力的压制令人四肢发麻。 “来着何人”仪笙怒喝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反手持剑横于头顶,运起灵力硬碰,刺啦啦的碰撞声混合着亮起的火光,偷袭者的眯了眯眼。 “师兄救我。”仪笙看着门口的方向,求救道。 那偷袭者果然中计,回身格挡。 踩着窗沿跳下去,仪笙迅速向前奔跑。长街宽阔,难以遮挡身形,她猫着腰钻进了街道尽头依旧人声喧闹的红袖招里。 红袖招是青楼,迎来往送的姑娘们从不多问客人身份,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最是方便躲藏。仪笙翻进后院,扒了醉倒在亭子某位公子的衣裳,三两下套在身上,秀发高高扎起,折扇一摇,眼尾一挑,便是个十足十眉目含情,姿容风流的浪荡公子哥。 老鸨在前楼招待,仪笙不怕穿帮。她抬腿上了楼,装作醉酒,随意地撞开了一扇门。 “哎哟这是哪儿啊”她醉眼朦胧,摇摇晃晃站起来,盯着梳妆镜前惊慌的姑娘看了看,“哦,你是呀,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我、我叫舒连”小姑娘还未长开,怯生生的模样。她显然很紧张,强忍着惧意,走过来扶着仪笙坐在凳子上,动作不太熟练地为她宽衣。 她一边解,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砸落在仪笙的手背上,温度灼热。 仪笙右手撑着额角,在脑海里回忆自己进了东林后是否得罪过摘星楼的人,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难道被认出来了她内心十分烦躁,渡劫失败后灵脉尚未完全恢复,修炼速度大不如从前,导致她到现在还为筑基。但凡遇到个修为高她几阶的,就只能东躲西藏。 她捏紧拳头,郁结于胸,实在意难平。察觉在肩头抖个不停地小手,仪笙皱眉将她推开,“别解了,我不困” 舒连闻言愣住,眼里闪过希冀,随后扑通跪下来,砰砰砰磕起了头,“公子,公子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仪笙分神听着楼外的脚步声,被这么一搅和,听的模模糊糊。她不悦地看向舒连,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你” “因、因为公子举止稳住,不出言轻浮也不孟浪。”舒连咬着唇,有些词穷,“公子是个好人” “呵”仪笙冷笑,也不看小姑娘泪痕斑驳的脸,扭过头去,“我可不当什么好人,好人啊都死的早” 裴松是摘星楼楼主的关门弟子,前几日奉命追踪几个偷偷摸摸豢养妖兽阘非的人,围剿过程中,一时不察,让人趁乱放走了一只阘非。 阘非是远古凶兽,人面而兽身,似鸟而羽青,爪利如剑,力大无穷,最喜食人魂。且一只幼年阘非,食百人之魂才能幻化出人面。 因此未免阘非为祸人间,千百年前合派修士联合将其除了个干净,尸体尽数投入幽冥深涧的无尽火海中,以绝后患。 而如今,阘非再次出现,这背后的到底是谁在作乱,尚且不得而知。但过不了多久,这世道怕是要乱的 裴松前几日绞杀的那几只阘非皆已成年,唯独逃走的这只还是幼崽。他取了阘非爪尖上的毒液,置于星盘中一路追踪,终于在客栈中发现了豢养阘非之人的踪迹,怎奈那人实在狡猾,竟然再次从他手中逃脱。 “公子,来啊进来啊”裴松手握星盘追到红袖招门外,被穿着清凉的姑娘们调戏得闹了个大红脸。 他急急后退一步,躲开差点探上他胸膛的一截光裸手臂,低垂着言,道:“敢问各位姑娘,可有见过一位持剑之人进去过” “公子,进来我们这温柔乡的无不是寻欢作乐,拿着剑做什么”她笑的暧昧,靠近了些,带着脂粉味的帕子扫在裴松脸上,“不过我看差了也不一定,不如,公子随我进去看看” “不必了,多谢姑娘。”裴松拱手道谢,转身便走。 他绕道至红袖招后门处,见星盘对准门内的方向不再动,露出一抹笑,撩起衣摆扎进裤腰里,一跃而起翻过高高的院门。 修士耳聪目明,裴松听着各个房内不堪入耳的声音,红着耳朵屏息静气地小心查探。那人身上的味道被脂粉味冲散,变的极淡,他来来回回寻了几遍,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只有姑娘压抑啜泣的房门口。 裴松破门而入时,只见地上匍匐这一个小姑娘,屋内再没别人,而窗户大开着,显然那人又逃了。 他拧眉欲走,却被那姑娘抱住了腿,舒连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呜呜呜公子救救我,带我走吧求求你了,我是被拐卖到这里的” 裴松心肠软,被哭得没办法,提着小姑娘的后领子将人拉起来,“我还有要事在身,只能将你带出着红袖招,可以吗” “可以、可以的。”舒连连忙点头,拿上柜子里收拾好的小包袱,被裴松提溜着跃下窗户。 仪笙躲在房梁上,和回头看她的舒连对上视线,她冲小姑娘轻轻眨了下眼。 这姑娘一心求她带她走,仪笙便想了这么个法子。一来能牵绊住那个莫名其妙追杀她的修士,二来也算还了这小姑娘“借房躲藏”的人情。 松了口气,仪笙跃下房梁,快步离开。她准备回客栈,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最安全。 走出红袖招大门,刚刚转弯,身后便掠过一阵疾风。仪笙心中怒火瞬间燃起,强行将修为提升至筑基,横剑回身,见招拆招。 裴松到底不忍心,索性快速将小姑娘送到了城外,没想到此举换到了一个好消息。他转头再回到红袖招,果然碰到了仪笙。 剑刃碰上星盘火花四溅,裴松冷声斥问:“擅自偷养阘非,你们到底居心何在速速供出主谋,可饶你不死” “什么阘非与我何干”仪笙侧身躲开一击,急中生智,挑眉看向裴松。嗤道,“我乃合虚宗弟子,你摘星楼如此无礼,可是想挑起事端。” “不可能。”裴松调转灵力,星盘周身生出利刃,擦着仪笙肩头滑过,险些割破她的喉咙。“你身上明明有阘非的气息” 肩头衣服被划破,被巨鸟尖爪抓出的伤口露了出来,仪笙轻嘶,怒火中烧,灵力满注的一剑狠狠刺向裴松。 “你、你被阘非抓伤了啊”裴松看到伤口时,才惊觉自己真的追错了人。他心生懊恼,怕再误伤急忙收了灵力,刚撤回星盘,寒霜剑便已至身前。 见他收招,仪笙剑势一拐,避开他的咽喉,刺入他的肩膀。 裴松生生受下这一剑,没有反抗。他满脸歉意地看着仪笙,“对不住,怪我认错了人” “我不接受道歉。”仪笙抽出寒霜剑,看也不看他,转身便走,“这一剑还你,我们两清” 长街空旷,仪笙清冷的声音带着不甚自然的回响。裴松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没入夜色中,久久回不过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少主 强撑着回到客栈,房内一片狼藉,显然是不能住了。仪笙忍下喉头腥甜,唤来小二换了间上房。 “客官有什么吩咐,摇一下床头的绳子就好。”小二弯腰退出去顺手关上门,仪笙这才喷出一口黑血来。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新伤还是无妄之灾。仪笙忍着火气,咬牙剜掉肩头的皮肉,在纳戒里取出一瓶药粉,倒了大半在伤口上。 酥麻的感觉代替了疼痛,仪笙靠着床头,在心底默默骂了裴松一万遍。骂着骂着,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窗外的鸟鸣声婉转悦耳,暖洋洋的阳光从窗缝中钻进来,落在床帐上。 仪笙是被臭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已然天光大亮。身上还穿着昨夜从某个公子哥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酒气熏天。她蹭地坐起身,摇了摇床头的绳子,要了热水沐浴。 东林的街市向来热闹,但今日路上的修士显然比昨日要多。三三两两,有的结伴而行,有的独身一人,全都冲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仪笙整了整腰间挂着的合虚宗浮玉峰的腰牌,走在一众修士之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也不知这次静思阁里会有什么宝贝” “据说前阵子有人捕获了一只九色鹿送去了那儿,我手头这把宝剑尚缺剑灵,若是能得这九色鹿,待它生出灵智后炼化进剑里,便能助我修为更上一层楼” “九色鹿算什么。”旁边的修士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这次拍卖的单目里有一件法器,可是连大宗门都派了人来呢” “当真”那人急急追问,“道友可知是何法器竟然大宗门都惊动了” “具体我也不好明说。”开口的那修士摇头不语,足足吊够了几人的胃口,才神神秘秘地开口,“不过据说是魔域那位圣主的,不知怎的流落了出来。” “原来是那魔头,这法器定然十分了得。”几人压低了声音,匆匆往静思阁去。 仪笙停在原地良久,随后在货郎那里买了顶帏帽,脚步一转尾随着几人,穿过两条街后到了静思阁。 静思阁是玄云大陆最大的拍卖场,各种秘籍法器,灵兽仙草应有尽有。每三个月开一次门,且开场后不出一个时辰所有东西必会售罄,错过时间者不论身份一律不得再入内。 阁楼一共七层,无窗,只正门一个入口。几位着青衣,面色严肃的高阶修士守在门口,想进去的人必须验明身份,如无门派腰牌一概逐出。若有闹事喧哗者,直接斩杀无需回禀。 这静思阁幕后的主人也不知是谁,好大的排场,压根没把这些个门派放在眼里。“倒是有趣”仪笙嘀咕一句,压了压帽檐,信步拾阶而上。 “这位道友,还请出示门派腰牌。”青衣修士伸手拦住仪笙,面色冷肃,堵在路上犹如一堵坚实的墙壁。 解下腰间的玉牌递给他,那人接过后递给身后的同伴。玉牌被放进一处凹槽中,紧接着浮现出一抹光亮,检验通过。那人归还玉牌,脸上终于浮现出客套的笑容,“合虚道友里面请,右拐直走会有侍童带道友去第七层。” 仪笙微微颔首,进去后果然被小侍童带上了七层的小房间。里面陈设无不精致,就连茶水都是上品仙草熬制而成。她四下查看一番,屋内没有别的修士的气息,应当无人偷听。 小侍童斟完茶,乖巧退到门后,“仙君请入座,一盏茶后拍卖便会开场,桌上有此次拍卖物品的单目,有任何疑问尽可问我。” “无事,你暂且退下吧。”仪笙坐下,将杯子推到一旁,专心看起了单目。 此次拍卖物品有百件之多,她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大多是珍奇灵兽,稀有仙草,失传的秘籍,新锻造的法器,并未发现什么所说的“魔域来的东西”。 这些仪笙都不需要,她拧眉看向台下的拍卖场,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此时若贸然离开只怕会引来更多注目,她索性放下帘子遮住自己的身形,暂且忍耐一会儿。 一盏茶后,拍卖正式开场。一个巨大的蒙着黑布的铁笼率先被抬上拍卖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静思阁的掌柜站在高台前,木锤一敲,高声道:“肃静。” 阁楼内霎时变得落针可闻,他环顾一圈,缓声道:“第一件,九色鹿,竞价开始。” 黑布被撤下,笼子里的九色鹿出现在众人眼前。它怯怯地蜷缩在一角,四肢套着铁锁,动弹不得。头顶的鹿角尚且才冒出丁点儿,显然还是个幼崽。 “这瞧着不像开了灵智啊” “静思阁还能骗人不成” “两千金。” “三千金。” “五千金。” “一千灵石。” 黄金不如灵石珍贵,灵石越多越有可能拍下心仪的拍品。静思阁拍卖从不定底价,都是由在座的人自行喊价抬价。底下闹哄哄的,竞价声此起彼伏,已经开始了第二轮。 仪笙闭上眼,靠坐在椅子上,不知想到什么,眉心皱出了川字,显然十分不悦。 每结束一部分物品的拍卖,掌柜和拍卖的高台便会上升一层。到仪笙所在的第七层时,单目上的拍品已经一件不剩。 “按照规矩,最后一件隐藏拍品由第七层的道友率先过目。”掌柜拍了拍手,青衣的小童捧着一个透明水晶盒走上台,隐隐有灵力激荡。掌柜打开盒子,微微俯身,道:“魔族法器天魔令,开始竞价。” 百无聊赖的仪笙正准备起身走,看清水晶盒里的东西后,倏地捏紧了拳头。里面是雕刻着天魔令的面具,那是师父为她打造的上品法器,也是送给她的生辰贺礼,因此对仪笙来说,非常重要 第七层静悄悄的,没人开口说话。 仪笙坐回位置上,转了转手指上的纳戒,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明知道这有可能是个局,她今天也必须得把东西拿回来。 “三百万灵石。”有人沉不住气,开始叫价。 “九百万灵石。” “一千万” “两千万。” “三千万” 魔族使用的法器多阴损,但这个面具不一样,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它纯正的灵力。裴松看了眼水晶盒中天魔令繁复华丽的纹路,忍不住心动,抬手叫价,“六千万。” 摘星楼的人出手,别的门派再想要也得掂量掂量,七层楼安静下来。 没人再出价,要看便要成交,裴松已经露出了笑容。正当掌柜欲要一锤定音时,仪笙摇了摇桌边的小铃铛,冷声道:“九千万灵石,外加九千万黄金。” 此话一出,下层纷纷轰动。“啧不愧是七层的大宗门,出手就是阔绰。” “我们就别争了,反正拿到手也保不住。” “也不知是哪宗的仙君” 裴松在旁边的小房间,听到略显熟悉的声音时愣了一瞬。他透过帘子的缝隙看过去想确认是不是仪笙,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旋即一想,这么多灵石黄金,除了财大气粗的合虚宗,别的门派一时也拿不出手。 七层楼上静默几瞬,掌柜小锤一挥,似乎不太情愿地道:“成交。今日最后一件拍品天魔令便由合虚宗浮玉峰的仙君所得。” 这静思阁什么来头,真卑鄙 前面那么多拍品都未暴露拍着身份,偏偏到她这儿就变了。 她暗自咬了咬牙,恨不得立刻堵住那掌柜的嘴。让他这么一嚷嚷,所有人都知道了,估计她前脚踏出静思阁,后脚各路妖魔鬼怪闻着味儿就来了。虽然不能明着抢,但是可以暗地里截胡啊若再让静思阁的人抢了回去,简直血赚 拍卖结束,众修士逐渐散去。静思阁后台密室,掌柜恭敬地跪伏在地上,衣摆轻轻颤动,“回少主,由始至终都未见那人踪迹,出入此地者皆为修士,天魔令最终被合虚宗浮玉峰弟子所得。” “鱼没来,你且把饵给丢了”哗啦几声脆响,朱玉棋子散落一地。半身隐在暗影中的人撩开衣摆站起来,绕着瑟瑟发抖的掌柜转了一圈,身上素锦长袍垂至地面,轻微的摩擦声犹如索命的锣鼓,半晌他才有些困扰地问:“你说,你的这个馊主意,该怎么罚才好呢” “少主息怒。”掌柜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咬牙保证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保证追回天魔令,求少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也罢,就再给你一次机会。”锦衣男子靠坐回软榻,手中把玩着一颗圆润光泽的棋子。他嘴角带笑,眼里温柔缱绻,分明深情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不带半分温情:“她终是逃不出我掌心的,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砰砰砰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走进来,垂首回禀道:“少主,赤炼谷来人了,是祝兰姑娘。” “她来做什么”锦袍少主挥挥手让掌柜退下,皱眉语气不悦,“带她去前厅,就说我不在。” “她说她知道有关圣主的消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被坑 静思阁的大厅里坐着个姑娘,她身着水蓝色裙衫,薄纱遮面,露在外面的眼睛大而圆,看起来烂漫而天真。 祝兰攥着腰间赤炼谷的玉牌,双眼直直望向门口,三分忐忑七分殷切。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面容清俊的白衣少年走进来,他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祝姑娘,在下阿召,我们少主有请。” 两人穿过幽暗的长道,光线才一点点变得明亮。祝兰低头不敢乱看乱碰,这里机关密集,一不留神就会丢了小命。她只能紧紧地跟着领路的阿召。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朱红木门,阿召停下脚步,转身对祝兰道:“少主就在里面,祝姑娘里面请。” 自上次在赤炼谷外惊鸿一瞥,祝兰便动了春心,如今已经有几个月不曾见过他。她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刚巧前几日得到消息说殷怜来了东林,便偷溜出谷,巴巴地赶来,只想见他一面。 祝兰的指尖碰着门框,忍不住轻轻发颤。她长舒一口气,满心欢喜地推开了门。 屋内光线昏暗,殷怜侧卧在横榻上,双眸微闔。他五官精致,眉目如画,闭着眼的模样说不出的慵懒迷人,祝兰一时看呆了。 “祝姑娘,你千里迢迢来寻我。”殷怜睁开眼,瞬间便到了祝兰身前,他靠的极近,低头看着祝兰,桃花眼里满是柔情,嗓音低哑,问道:“所为何事” “许久不见公子,心生思念,便偷偷来了东林。”祝兰仿佛受了蛊惑,简洁直白地说出了心里话。 “是吗”殷怜轻笑起来,目光温柔似水,“你说你知道有关魔族圣主的消息她人在哪儿” “在、在”祝兰捂着头,皱眉想了想,“我想不起来,那日在瑶台那魔头要自爆,后来便逃了我们追了很远,还是没追上。” “你再好好想想,可还有什么消息遗漏” “没有遗漏。”祝兰摇摇头,接着道:“那魔头受了伤修为全失,又寡不敌众,很快便败下阵来。”她说着眼神一亮,话里带上邀功的意味:“我便让师兄弟们趁机剜掉了他的掌心火,如此一来,他便是废人一个,日后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足为患公子大可放心” “那你可真贴心”殷怜抬手缓慢抚上她雪白纤细的脖颈,贴在耳边低声问:“我是不是该奖励你想要什么嗯” “我们是盟友,这都是我该做的不、不用奖励。”祝兰脸颊飞红,欲伸手攀上殷怜的肩膀。手才试探着伸出去,那贴住脖子的手掌忽然收紧,掐的她喘不过气来。 “盟友”殷怜嗤笑道:“你们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放你们进瑶台,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折辱我魔族中人,尤其是她”他每说一句,手下力道便会加重几分。 “救、救命”祝兰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急促导致面纱牢牢贴在了脸上。她被掐着脖子高举至空中,灵力完全被压制,只能恐惧地踢蹬着腿,嗓子里发出艰难的呜咽声。“救呜呜。” 殷怜看着她憋红了脖子,翻着白眼痛苦挣扎,眼底露出几分快意。在祝兰几近晕厥时,才松开了她,重重将人掼到地上,背过身吩咐道:“阿召。” 守在门外的阿召推门而入,见到狼狈的祝兰,似乎并不意外。单膝跪地,“属下在,少主有何吩咐” “纪家是不是在寻火属性的妖兽炼剑找到了吗”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乱了的衣袖,心情好似很愉悦。“没有的话,着人帮一把。” “回少主,尚未。”阿召瞥了眼赤炼谷出来的祝兰,立刻懂了殷怜的未尽之言,“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祝兰被阿召拖出去,挣扎中撞上了门槛,昏沉的大脑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召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将能表明祝兰身份的东西全融掉,再用黑麻袋套住她扔进马车,随便抓了个静思阁的侍童充当车夫,跨上马车往东疾驶而去。 出了静思阁,仪笙立刻进了家首饰店。掌柜安排的人在门口蹲守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见她出来,觉得不对,当即冲进店去,果然没瞧见仪笙的人影。 浓眉方脸的青衣修士揪住店家的衣襟,怒目而视,“刚才进来了个戴着帏帽的女修,她人呢” “她、她早就走了呀”店家不敢反抗,只得身子向前倾些,“走了有快半个时辰了。” “你敢撒谎”修士震怒,长剑狠狠插\入眼前的桌面中,店里的顾客瞬间被吓走大半,“我就在门外看着,她压根就没出去过” “客官息怒。”怕他砸店,店家急忙安抚他,“那位客人我记得,她买了好些簪子,从后门有的。” “你这小店,哪里来的后门” “有的,有的。”店家推开一处放着招财树的货架,露出低矮的破门,后面是一家糕点铺子。他搓了搓手,紧张地解释,“糕点铺子也是我家的,所以上、上个月安了门,来往方、方便。” 青衣修士暗骂一声,狠狠推开他。矮身钻进小破门中,冲对身后众人一挥手,咬牙切齿道:“给我追” 仪笙在静思阁没露脸,于是出了首饰店就立刻换回了男装,混迹在人群中,就算和行色匆匆的青衣修士擦肩而过,也不怕被认出来。 城中心的传送阵已开,来来往往的修士有许多。仪笙赶到时,队伍已经过半,她寻了个小的传送阵等着。 “原来你在这儿”裴松在静思阁便想同仪笙说话,遍寻不到就想来传送阵碰碰运气,结果还真让他等到了。 仪笙懒得搭理他,拧过身子看向别处,装作没听到。 “你忘了我们昨夜见过的。”裴松跟着转了个方向,凑的更近,见仪笙进了传送阵也忙着跟进去,“那个昨夜多有得罪,怪我有眼无珠认错了人,害你受伤,真是对不住了”裴松说着从怀里取出个金色的星盘递给仪笙,“这个送给你,权当赔” “不必。”仪笙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说过,我们两清。” 灵石的灵力被快速吸收,阵法亮起白光。 裴松以为仪笙嫌弃星盘不好看,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做的,虽然不怎么美观,但是吉凶测的极准” 凉凉地瞥他一眼,仪笙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阵法即将开启,他说完了就快点滚出传送阵。 裴松没明白仪笙的意思,见她有反应,反而受了鼓舞,一鼓作气说出了心里话。“你独自一人,回合虚宗这一路恐怕麻烦不断,拿着星盘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将星盘往仪笙臂弯里一塞,眼巴巴道:“你、你就收下吧” 合虚宗三个字一出口,仪笙便感觉周边有许多试探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似恨不得将她盯出洞来。 仪笙绷紧神经,偏过头脸上神情似笑非笑,问裴松,“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裴松,摘星楼二代大弟子,师从哎哟”裴松话说了一半,人已经被仪笙踹飞了出去,只半条腿还踩在传送阵里。 我真是感谢你八辈祖宗仪笙默念着踹完人,出了口怒气。阵法被一股神秘外力破坏,应是高手袭击,仪笙心念一转,忙勾着裴松的腿把他拉了回来。 白光骤然亮起又熄灭,传送阵内唯留下一直黑靴。 传送法阵被破坏,原定地点被抹去,仪笙和裴松被传送到了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 “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又三言两语暴露我的行踪”仪笙扣着裴松的脖子,恨不得立刻结果了他。“你是故意的吧” “你、你别生气”裴松皱着脸,试着拉开仪笙的手,“我本想与你传音来着,一时嘴快就” “你个猪脑子”仪笙瞪他。 几缕光点滑过长空,尾随而来的修士们降落在这小小的海岛上,粗粗看过去大约竟有十几人。身上虽没有门派标识,但他们全部未蒙面,没做任何伪装。 仪笙眯了眯眼,这说明对方有备而来,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 见他们来势汹汹,裴松肃着脸挡在仪笙身前。他本就是朗朗君子,断不会看着一群人以多欺少,更何况他本就对仪笙心怀愧疚。他侧头让仪笙躲起来,“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道友这是说的哪里话”手持长鞭的老者上前一步,笑着道:“我们只想借这位合虚道友的天魔令一观,天下修士是一家嘛,自家人怎么会欺负自家人呢你说是吧” “无耻”仪笙召唤出寒霜,再次强行将修为提升至筑基。剑势破风而至,掠过裴松,直取老道项上人头。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仪笙会先出手。空气中血腥弥漫,众修士恼羞成怒,也顾不得继续扯什么“先礼后兵”的遮羞布,蜂拥而上围住仪笙。 一时间刀光剑影,敌我难分。幸亏这几人修为都不算太高,两个金丹中期,其他都是筑基境。裴松已是元婴期,对付这几人不成问题。 他祭出星盘,摸出一把符咒灌注灵力随意抛出去,大喝一声:“破。” “砰砰砰”的爆破声不绝于耳,那符咒长了眼睛般追着人不放,逮不住摸不着,比泥鳅还气人。一但被它黏住,轻则断胳膊少腿,重则炸成一朵烟花。 见裴松应付的轻松,仪笙冲他笑了笑。挡开面前金丹修士的一击后,她被逼退至海边。“交出天魔令,我便留你一命” “好,我给你”仪笙慢腾腾地掏出个包裹严实的盒子,嘴边露出一抹坏笑,当着金丹修士的面扬手一抛,带着灵力的包裹砸在裴松身上,“裴松接着,帮我守好天魔令” “你找死”那修士气极,灵力饱满的一掌拍向仪笙胸口,誓要震碎她心脉。 “你能奈我何”仪笙竖剑挡住灵力冲击,装作中招,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后仰坠落进海里。 “合虚道友”裴松怒吼一声,星盘灵力瞬间暴涨,兜头裹住那金丹修士将他搅了个粉碎。 血雾散开,在场修士十不余一,见裴松凶如罗刹,只想御剑逃走,于是被炸成了烟花。 “合虚道友,道友”裴松趴在岸边,满脸悲戚,边折腾星盘边自言自语,“你放心,你不会白死的我这就为你搜魂,保你来世投个好胎这劳什子天魔令我也烧给你” 海里巨浪翻腾,仪笙本欲遁走,哪知海里另有古怪。 她觉察蹊跷后立刻御剑冲出水面,回头看,水面上竟然密密麻麻漂浮着上百魔修。 仪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见面 几百个魔修,修为高低不一,元婴修士遇见也抗不了太久。仪笙当即转头,御剑飞回小海岛找裴松。 捣鼓星盘准备搜魂的裴松一抬头就瞧见仪笙御剑冲他飞来,他眨了眨眼,喃喃道:“我的搜魂术竟然精进至此心念刚动,魂魄自来” “闪开。”仪笙剑势一转,避开傻站着的裴松跌落在地上,拽住他手腕,“有魔修,约有百来个,快走。” 海岛不大,根本无处躲藏。裴松乘着仙器星盘,两人疾速奔逃。 “魔族与正道不是有协定无事不得出水云间外作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多”裴松发了信号弹求救,若是周围有游历的摘星楼弟子看见,定会前来援救。 “天魔令”仪笙伸手。 “哦,对肯定是为了这个”裴松将沾了灰的包裹还给她,“这个东西是魔族圣主的,它怎么会流入了静思阁呢” “兴许是这圣主死了吧手下的人却缺钱就卖了它。”仪笙随口应道,脸上几分嘲讽笑意。 “所以现在又派人抢回去”裴松恍然大悟,“东西完好无损,灵石却翻了几倍,好计策” 来的魔族若是原来瑶台里的护法,近身时很有可能认出她来。一旦被认出,她的处境将十分艰难,魔族几位魔君必然派人追杀,正道铁定也容不下她,她修为提升再快,一时也回不到巅峰,面对那么多“讨命的”,又能扛多久 如今之计,唯有让他们有去无回,一个不留。仪笙偏头看向裴松,眼里晦暗不明。 裴松撑着结界阻挡了大部分攻击,符咒如流水一般洒了出去。然而魔族堪堪折了小半人,他的符咒袋子却已经空了。 “他们越来越近,这般飞行实在太过耗损灵力,被追上我们也没有一战之力。”仪笙躲开泛着黑气的箭矢,看着脚下繁盛的长星花林,提议道:“不如我们躲进林子里,你摆个阵法将他们困在原地,说不定还能有几分胜算。” “我怎么没想到”裴松调整星盘,两人落入灿如繁星的白色花海。 火速摆完阵法,裴松拉着仪笙躲进结界里。“这是个迷行阵,生门就是那棵歪脖子长星树。他们从那个方向来势必会经过此处,只要入了我的阵,没两三个时辰是出不来的。” “嗯到时候你就安全了” “不是我,是我额”裴松惊愕地转头,们字尚未出口,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 仪笙将他挪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解了寒霜剑剑鞘上丑陋的黑布。盘腿坐在长星树下,取出了天魔令。 背后那人之所以拿天魔令为诱饵,肯定知道那东西对仪笙的重要性,也就是熟悉她的人,或者说之前是熟悉她师父的人。因为这天魔令里封印着她师父的毕生修为,不是魔功,而是提炼过的精纯灵力。 当年,仪笙的师父遭人暗算,身死魂消之际,抽出了自己所有灵力注入天魔令里,托人带回来给仪笙,当做她十七岁的生辰礼物。 走之前,师父一直叫着仪笙的名字,因为放心不下她而久久不愿合眼,直至魂飞魄散。 仪笙那时修为尚浅,她师父一走,魔域其他几位魔尊必然叛乱。那夜魔宫外厮杀声震天,仪笙站在宫门前望着堆积的尸山血海,看着为了保护她前赴后继的魔侍,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弱小,什么叫无能为力。 她双目赤红,用了曾经最鄙夷的修炼之法,一力斩杀叛乱的三尊,几乎血洗了大半个魔域,一杀成名。从此众魔俯首称臣,存活下来的魔尊们异口同声尊她为圣主,任她差遣调令。 当时那么难,仪笙也没舍得动用天魔令,而是用了那个阴邪的法子。如今她指尖轻轻磨砂着十三路天魔纹,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 留不住终是留不住 她不能死,杀害师父的凶手还没找到 仪笙手持天魔令,滴血认主后开放识海,澎湃而精纯的灵力如狂风骤雨般涌进来。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静思阁派出去追踪天魔令的人分了两路。一拨是明面上的青衣修士,一批是暗地里的黑衣魔族。修士跟丢了,却让守株待兔的魔族捡了漏。 瑶台叛乱后,林护法跟随着殷怜,处处被挑刺,越来越不得重用。他亲眼见过殷怜处置任务失败的下属,内心又惧又怕。这次静思阁掌柜让他带人抢回天魔令,若是任务失败,他不敢想自己会面对什么结果。 进入长星树林,层层叠叠如繁星的花海中,四处不见人影。林护法十分心急,怕跟丢。他修为高,立刻开了神识,终于感知到了仪笙。 他心中狂喜,两步奔过去,却不知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迷行阵中。 仪笙站在树下,肩头落了朵雪白的长星花,她背对着林护法,身腰纤细,看起来似乎不堪一击。 “你若交出天魔令,我留你个全尸”林护法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高声道。 “若我说不呢”仪笙轻笑,抽出寒霜剑挽了个剑花,转过身来。 林护法看着她手里的寒霜剑一怔,再看到她和魔族圣主相似的脸,哪里还不明白,气势顿时就软了三分,“圣、圣主” “护法”追来的魔族全部进入迷行阵,他们中有五个元婴期,十余个金丹期,看着仪笙姿态戒备。他们认不出来,自然就不怕,于是低声问:“直接杀了她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林护法腰背瞬间挺直。他抹了把脸,看着仪笙,大着嗓门仿佛在说服自己,“她没了修为,大家不要怕,杀了他少主重重有赏” “杀了他” “杀了他” 仪笙抬步走进唯一的生门,和林护法面对面站着。她的眼睛因灵力暴增而泛着红光,手中寒霜一振,澎湃的灵力威压四方,林护法瞬间变了脸色。 “天堂有路你不走”仪笙面如冷霜,手起剑落必见血。 裴松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惨叫声,他眼皮太过厚重,总也睁不开。后来好不容易睁开条缝,便见有白光闪过,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声音,轻轻柔柔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对他道:“魔族人是你斩杀了,合虚道友是你救下的,天魔令被他们抢走了” “我杀的” “我救的” “抢走了” 裴松无意识地重复着,只觉得头疼欲裂,脑袋快要炸开了般全是那个嗡嗡响的声音。 一只寻踪鸟跌跌撞撞闯进长星花林,落在仪笙头顶的树上啾啾叫了两声。 紧接着一道亮眼的剑光滑过,陆怀泽倏地出现在仪笙面前。他风尘仆仆,一贯清雅的面容也有些颓废。 而仪笙满身血污,半抱着裴松,一时呆住。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摘星 长星树枝叶繁茂,状如星子的花朵坠在枝头,暗香浮动,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仪笙就这样隔着纯白的花海,和陆怀泽遥遥相对。 她面上呆愣,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若不是刚才她已将灵力压制回炼气后期,这满地的尸体,只怕是不是好糊弄。仪笙稳住心神,快速思索起对策来。 自失去她踪迹后,陆怀泽一刻不停地四处寻找。唯恐她被阘非抓伤挣扎时掉进山缝里,差点将那高山给劈开。最后还是理智回笼,传讯范瑶,要了只寻踪鸟来,才一路找到这儿。 仪笙身上的外袍血迹斑斑,被剑气割裂,歪歪扭扭地搭在身上。头顶的温灵簪早在打斗中掉落在地,摔成了两截,长发披散,整个人狼狈不堪。裴松靠在她膝头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陆怀泽神识外放锁定仪笙,他生怕自己一个分神,眼前的人又会消失不见。嗯陆怀泽偏了偏头,她身边的是一位元婴修士 阳气这般旺盛,莫非是男修陆怀泽不由颦眉,他捡起脚下断成的两截的温灵簪,一步步走向仪笙。 靴底踏过被血水浸润而松软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一身朱红鲛纱的人越来越近,仪笙心怦怦跳的厉害,她掌心一转将手里捏着的白色珠子塞进了裴松装符咒的袋子里。 还好她先一步对裴松使了幻术,否则真是百口难辩。若陆怀泽知道这些魔族都是她杀的,定会对她产生怀疑,那她之前所有的伪装便会尽付东流,身份暴露不过是迟早的事。她看着仅剩一丝灵力的天魔令,仪笙眼里堆积的阴郁快速隐去。 陆怀泽走近,仪笙身上的血腥气越发明显,显然受了重伤。他半蹲下,抬手握上仪笙手腕,查探她的伤势。指尖与温热相触的一刹那,他高悬的心才算是尘埃落定。 “师兄。”仪笙低低唤了声,眼里泪光闪动,她喉头哽咽,“我、我差一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都是师兄的错”陆怀泽这会儿也顾不得嫌弃血污,揽着她的肩拍了几下,撩起仪笙耳边凌乱的发丝,安慰道:“对不起,师兄以后再不会让你陷入这般险境之中” 仪笙闻言心底暗松一口气,蓄力紧绷着的身体松弛下来,推开裴松,趁势靠着陆怀泽的肩头。 掌心粘上略带黏腻的血迹,陆怀泽唇角紧绷,掌心蕴集灵力和缓地注入仪笙的后背,修复着她受损的灵脉。怀里的人哭得身体发颤,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陆怀泽便耐心地安抚着她。 死死扣着寒霜剑的手指蜷缩起来,仪笙哭着哭着,许是入戏太深,竟停不下来了。压抑着的低泣声,听的人心怜惜。 哄人的话滚到嘴边,陆怀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像安抚受到惊吓的婴儿一般继续轻拍着仪笙后背。 仪笙: 裴松脸朝下趴在地上,呼吸不顺畅,隔了没一会儿便幽幽转醒。听到哭声,他翻身坐起来,瞥见是仪笙后心里一喜,上前猛地推开陆怀泽,扳着仪笙的肩,欣喜地上下打量她,“合虚道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被突然推开的陆怀泽: 他拧眉不悦地拂开裴松的咸猪手,拉着仪笙站起来,脱下外袍给她披上,这才转向裴松,问:“这位道友是” “是摘星楼弟子。”仪笙抢先开口,一副劫后余生的语气道:“多亏了他搭救,不然这会儿我早已成了魔族刀下亡魂了。” 裴松看着一地尸体,挠了挠头,有些飘飘然地想:原来我已经这么厉害了 陆怀泽“看向”裴松,确认他只是元婴修为,心头不禁有些疑虑。长星林里激荡的杀意尚未退却,还有高阶魔族使用灵力的痕迹,可见情况之凶险。那他以一己斩杀如此多的魔族,为何却毫发无伤呢 他手搭在仪笙肩头,没有多问。压下心头疑惑对裴松道:“如此,我便代师妹多谢道友搭救之情,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传讯于我即可,刀山火海我陆怀泽亦不会有半句推脱之言。”一句话直接代替仪笙承了裴松的恩情。 裴松只恍惚记得自己杀了好些个魔族,威风凛凛。至于其他的想不起来,他也没太在意,满心欢喜地转过脸冲陆怀泽行礼道:“在下摘星楼二代大弟子裴松,搭救还真算不上。原本这事也怪我。如果我没乱说话,也引不来这么些魔族,倒平白害得她受伤,实在是对不住。” 裴松噼里啪啦一通说完,忽然才反应过来似的停下来,抬头看着陆怀泽,双眼瞪的溜圆,惊愕道:“怀、怀泽君” 一直到出了长星林,裴松都在懊恼。陆怀泽可是修真界的一大神话,他修为提升之快令同辈之人望尘莫及,并且他道心坚定,从不为外物所扰,据说他修炼至今从未遇过瓶颈。若能得他指点一二裴松摸着下巴想,自己于修炼之道必能有所顿悟。 第一次见怀泽君自己的反应竟是如此之迟钝,裴松默默揉了把脸,长叹一口气。他的修为卡在元婴期已经好几年了,各种法子都试过了,都没用。这次机会难得,无论如何也要厚着脸皮去向怀泽君讨教讨教。 “魔族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陆怀泽带着仪笙御剑在前,往东林方向去。 “因为天魔令。”裴松有意表现,接过话头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所以说都怪我,若我小心一些,陆道友估计已经回到合虚宗了。”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不敢看仪笙。 “总之是怀璧其罪,与你没有多大干系”仪笙摇摇头,转而道:“你那阵法实在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杀人于无形不如你教教我,下次再碰上百来个魔族,我也威风威风” “好说、好说。”裴松笑着应道。 原来靠的是阵法,以智取胜陆怀泽默默沉思良久,觉得事情还是过于蹊跷,“你可知道静思阁的幕后主人是谁” “不知。”裴松摇摇头,神情跟着凝重起来,“可是它有问题” “不确定。”陆怀泽见仪笙精神不济,立刻调动灵力加快御剑速度,“魔族突然现身东林,如此嚣张行事,肯定是魔域出现了重大变故。” 他调换行驶方向,往摘星楼去,“此事还需要同你们楼主细细商议一番,早做打算。”陆怀泽捏住仪笙的手腕,以免她掉下剑去,“何况师妹受伤不宜继续赶路,在下想借贵地温泉一用,为她疗伤。” “唉是我疏忽了。”裴松愧疚万分,“别说是一处温泉,就是要太上老君的仙丹,我也想法子给炼出来” 几人身影渐远,幽香浮动的长星林忽然刮起一阵妖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花海,一时间“落星”纷纷,美不胜收。 风停,一个裹得只剩眼睛的人出现在林子中。他身披黑色长袍,手持透明水晶球,里面养着只尚未长出人面的阘非。 解开水晶球的禁制,放出阘非,看它扑腾这翅膀一点一点吞噬掉死尸的心脏,吸走他们的魂魄,黑袍人眼里染上疯狂的笑意,“哈哈哈来吧宝贝,全部吃掉,吃饱了,就开始干活。” 吸足了魂魄,阘非猛地张开青色羽翼,疾速在林间穿梭,来来回回撞树,似乎十分痛苦。它脖子上一圈羽毛最先开始脱落,等全部掉完,便归生出眼睛,接着是鼻子,嘴 “桀桀”生出人面的阘非长鸣一声飞回黑袍人的肩头,十分乖巧地扒了扒爪子。但是装的再乖巧,鸟身人面,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黑袍人看着仪笙三人离开的方向,摸了摸阘非滑顺无比的羽毛,轻嗤一声,“还是你这畜生可靠,永远不会背叛我” 摘星楼位于玄云大陆东侧,四季长春,气候温暖宜人。是那些外出游历的修士最爱来的地方。 碧瓦朱檐,角檐飞铃,仪笙看着眼前的高耸入云的摘星楼,额角狠狠跳了一跳。这楼要是在破烂点,不就跟碎星剑谱里一个样了吗 裴松在前方带路,边走边道:“这个时辰,师兄弟们估计都在睡觉,我们摘星楼都是夜猫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昼伏夜出” “楼主的居所就在前方,这边走。” 一路上果真很安静,仪笙半个人影也没看到。她紧紧贴着陆怀泽,准备稍有不对就立刻拉着他离开。 摘星楼里有楼中楼,各个精致华美,亭台水榭也一应俱全,完全不似外边看上去的单调。 “好了,这里就是楼主的小楼。”裴松拿出自己的星盘,挥手点出阵法,轻轻将星盘印上去。 “松儿有何事”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楼里传出来,震得树叶晃了三晃。 “魔族出现在东林,追杀徒儿与合虚宗一位道友,怀泽君特来寻楼主商议。”裴松说完,楼门倏地打开,身穿黑白道袍的摘星楼主风一般卷了出来。 陆怀泽将仪笙挡在身后,抗住楼主的灵力冲击。揖手行礼道:“晚辈合虚宗陆怀泽,见过楼主。” “嗯”摘星楼主大笑着拍了拍陆怀泽的肩膀,“道友远道而来,莫要多礼见外,商议事情直接找我大弟子即可。” 话音落,他忽地探身看向仪笙,眼睛里闪过精光,笑着道:“这位小友伤势颇重啊“他伸手一把抓住仪笙,瞬间消失在原地,“我与这小道友投缘,先与她疗伤,再论论道,你们自去谈事就好。” 仪笙看着摘星楼主白如面团的脸和冲她笑得眯成缝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好似被一只阴险狡诈的黄鼠狼给叼回了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灵泉 摘星楼楼主将仪笙困在坐椅上,站在她面前,脸上神情高深莫测,“小友伤势严重,我这就为你疗伤,如何” 仪笙她脸上无甚血色,低咳一声,以拳掩唇,“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怎好劳烦楼主” “举手之劳,小友不必客气。”他笑容慈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手下动作却不容拒绝。抬起仪笙的胳膊,掌心贴在伤痕处,灵气顺着掌心的移动缓缓注入伤口,温熨受损的灵脉。 楼主修为高深,灵力精纯,仪笙的外伤很快便好的七七八八。她活动了下轻便几分的胳膊,语气陈恳地道谢:“楼主大义,晚辈感激不尽” 楼主背身抿了口茶,他眯着眼动作缓慢地将宽大的袖口卷起来,“可是能用剑自如了” “当然。”仪笙站起来,召出寒霜剑挽了个剑花,笑意下暗藏杀机:“灵活一如从前。” “那就好。”摘星楼主仰头饮尽杯中茶,反手将杯子砸了出去。他身形如风,也不解腰间星盘,指尖裹上灵力,赤手空拳攻向仪笙面门。 茶杯擦着仪笙脸颊飞过,几率青丝被削断,仪笙横剑挡在身前,面色不见惊慌,显然早有预料,似笑非笑道:“前辈这样有些不大妥当吧” “和晚辈讨教道法而已,兴之所至,有何不妥。”摘星楼主没有动杀念,似乎真的只是在试探她的剑式和修为深浅。 仪笙眉头微动,手中剑势一收,变为和缓的合虚剑招。摘星楼处处古怪,定然与那碎星剑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唯恐露出破绽,对招更加小心。 “合虚宗弟子就这点本事”摘星楼主见她不上当,心中十分不满,“还是你在敷衍本楼主” “不敢”仪笙轻声回道。 “实不相瞒,我曾在梦里见过小友既然你不愿显露真正的实力,便莫怪本楼主下狠手了”摘星楼主忽然退开几步,抬手结印一掌拍向仪笙心口。 寒霜剑挡住一部分灵力,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这一击。仪笙拄着剑,半跪在桌边,胸口的心魔印被催动,热的发烫,沉重的压力几乎要碾碎她的心脏。 “你和那老头是什么关系”仪笙啐了口唾沫,擦掉唇边沾染的血迹,站起身。她压制着的灵力瞬间恢复,寒霜剑发出嗡鸣,剑尖指向摘星楼主,“真是如出一辙的无耻卑鄙” “小友莫气,本楼主不过是想确认你的身份才出此下策。你不配合,也不能怪我使些手段吧”他拂袖坐下,姿态闲适,确认了仪笙便是他要寻的人,心口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常舒一口气。 “确认什么”仪笙抬剑劈了楼主坐着的椅子,嘲讽道:“你说我若是用那老头教的剑法杀了你,他是会拍手称快呢还是杀了我为你报仇” 摘星楼主没有狼狈地跌在地上,让仪笙有些不爽。她提剑架着楼主的脖子,冷声道:“仔细瞧瞧,你跟那老头的眉眼倒是有几分相似,莫非他是你爹” “小友怎么会如此以为”楼主摸了摸自己肥软似白面团的脸颊,装模作样轻啧了声,“本楼主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闭嘴”仪笙闭了闭眼,一把将寒霜剑插\入楼主搭在椅背上的手缝里,怒道:“再多说一句我剁了你的手” “你不会”楼主看着仪笙,笑的温和,“杀了我,你走不出摘星楼。” “你大可试试”仪笙弹了弹剑柄,嗤笑道:“你们摘星楼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吗什么时候开始使用魔族的阴险招数了那碎星剑法多半也是偷来的吧” 摘星楼楼主闻言脸上神情不悦,他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多做解释,“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向小友解释。” 他转身指了指墙上的画像,“碎星剑谱里困的那位,是我的师父,他被奸人所害,魂魄难以归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友既然入了碎星剑谱,自然是有缘人,所能助我师父脱困,本楼主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若我不愿呢” 楼主忽然笑起来,狭长的眼睛里满是了然。“不,我相信你会愿意的” “怀泽君,这样闯进去不太好吧”裴松拦在陆怀泽身前,满脸纠结,“师父是为她疗伤,不会伤她的,你就放心吧” “我的师妹,疗伤自然由我来,就不劳烦楼主了”陆怀泽握住玄灵剑,轻挑下裴松腰间的星盘,破开楼主居所的禁制。裴松见拦不住,索性领着他脚步匆匆往正厅去。 远远听见响动,陆怀泽一个箭步越上台阶,提脚踹开了门。 “师、师兄”门内相对而坐,正在畅谈的两人俱是一愣。 “楼主,怀泽君放心不下他的师妹,我便带他过来了。”裴松忙上前打圆场。 “哦”楼主应了声,站起身拍了拍衣袖,“这位小友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回去静养几日就好。” “既然如此,那晚辈便替师妹谢过楼主了”陆怀泽拱手行礼,随后拽住仪笙手腕,道:“仪笙,走吧” 出门前,摘星楼楼主对仪笙传音入秘,仪笙看了他一眼,转身走的是头也不回。 裴松得了眼色示意,立刻跟上去,“怀泽君,不如我现在带你去找大师兄商议魔族之事吧” “不急。”陆怀泽摇摇头,“既然你师兄白日休息,那晚上谈也不迟”他顿了顿,提醒道:“不如我们先去温泉” “可以”裴松应的极快,“温泉在后山,我领你们过去。” 摘星楼后山有一汪清泉,泉水热气袅袅,灵力充沛,是难得的灵泉。 为了方便使用,灵泉下修了窄道,活水被引入人工建造的浴池。 外间丝竹声悦耳,仪笙脱了衣物,缓缓沉入水中。温热的泉水漫过身体,滑如轻纱,她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隔着轻薄的幔帐,能隐约看到陆怀泽守在外间端坐抚琴的身影。 “师兄,你要不要也开泡一泡着灵泉”仪笙趴在池边问,“很舒服的” “不用。”陆怀泽头也不回,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仪笙撇了撇嘴,倾身想拿布巾裹住头发。哪想浴池本由白玉堆砌而成,湿滑异常,她脚下没站稳,一个后仰,摔回水里。 “噗通”声响起,陆怀泽愣了下,双手平按着琴弦,紧张地问:“师妹发生了何事” 没有人回应,耳边唯有水波冲击着浴池边沿的轻微响声。 “师妹” 陆怀泽皱眉,转过身来,低着头,“我看不见,可以过来吗” “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师妹” 走到浴池边,陆怀泽半跪着,手刚探进水里,便被忽然浮出水面的仪笙拉住。 仪笙我不说话,拉着他用力一拽。陆怀泽重心不稳,跌入水中。耳边隐隐传来仪笙不怀好意的笑声,“师兄,很舒服对不对我可没有骗你” 陆怀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宗主 陆怀泽没防备,倏然被拉入水中,温热的泉水扑了满脸。他稳住身体,手不敢乱碰,只得贴着池壁,颦眉训斥道:“师妹,你怎能这般胡闹” “我不过是想邀兄长一起来泡泡温泉而已怎算是胡闹”氤氲的水雾中,仪笙缓缓站起,湿透的轻薄内衫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身段风流。她走到陆怀泽身边,抬手解了他眼上缎带,“这缎带都湿透了,眼睛肯定不舒服,还是别带了” 她靠的极近,衣袖带起的水珠啪嗒啪嗒滴在陆怀泽的脸侧,顺着脖子滑过锁骨,没入衣领深处,气氛陡然缠绵起来。 “陆仪笙。”气氛让陆怀泽十分不自在,他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仪笙,明显不悦,甚至谈得上有些生气。 “师兄。”仪笙偏头凑到陆怀泽耳边,声音轻柔婉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这泉水灵力充沛,于修为大有裨益,我实在不愿看师兄错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真是无趣的男人仪笙说完毫不留恋地退开,转身踏出浴池,走到走到屏风前,取下事先准备好的衣物,边系衣带边道:“师兄慢慢泡着,我就不打扰了。” 陆怀泽抿了抿唇,脸色几番转换。灵力浸入四肢血脉,温暖舒适,他抬手擦掉脸侧的水迹,心不在焉地想:莫非是我太过敏感,错怪了师妹好意 三到四次不得其手,仪笙终于放弃了撩拨陆怀泽,从而与他双修来提升修为的念头。她走到宽敞明亮的外间,跪坐在长榻上,将古琴抱到膝头,抬指一同乱弹。 仪笙心里想着事,便随意拨弄着琴弦。导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出来的琴音直催人尿下。 里间的陆怀泽忍不住扶着额头,无奈长叹一声。 自入合虚宗已经四五月有余,陆云逍一直不曾现身。只要他一日不回宗门,便能多待一日,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仪笙心绪烦乱,如今她承了师父的灵力,只要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定能重回巅峰状态,到那时又该何去何从回魔域吗 “嘣”琴弦应声而断,仪笙看着血流不止手指头,眼里的阴霾怎么也藏不住。她呼出一口浊气,再坐不住,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入目是万紫千红遍野山花,教人看了赏心悦目。仪笙寻了处隐蔽之地,撩起衣摆,召出寒霜,振臂一挥,练起了剑。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师兄弟们该起了,裴松便准备前来温泉寻陆怀泽。他疾步而来,刚转过拐角,便见有人在练剑。 温泉旁长满了长星树,遮掩住仪笙的身影。虽只能模糊看到背影,但她身姿矫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气所过之处,枝摆树摇,花叶无声掉落。 山风骤起,落英缤纷。察觉到有人靠近,仪笙收剑转身,越过长星树,稳稳落在裴松眼前。微微挑眉看向他,问:“怎么不出声鬼鬼祟祟的是想偷学我合虚派剑招么” 仪笙身后是漫天星子,闪闪烁烁。清风拂过,惹得她衣袂飘飞,神色疏淡的模样宛若清贵出尘的仙子,裴松一时看呆了。 “喂,回神”仪笙提起剑柄捅了捅他。 “啊”裴松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摘星楼都是符修,你这剑招我就是看一百遍我不一定能学会其实我刚才是在看你。”他偷偷瞥了眼仪笙,心虚道:“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仪笙噗嗤笑出声,斜睨他,“你偷看还有理了” “对不住,对不住。”裴松连忙讨饶。天色暗下来,月影浮动,他与仪笙并肩往回走,两人低声说着话,靠的很近。 陆怀泽站在台阶上,已经换上了新的缎带蒙着眼睛。他倚着门框,也不知站了多久。见仪笙回来,唇角动了动,欲言却又止。 “怀泽君,我师兄已经醒来。”裴松没什么眼色,越过仪笙先一步跨上台阶,“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候着呢” “走吧。”陆怀泽跟着下了台阶,经过仪笙身边时,脚步微顿,到底没忍住,还是问了句:“师妹,手可有受伤” “嗯”看了眼快要愈合的伤口,仪笙轻咳一声,抬手帮他整了整缎带位置,低声道:“我没事,快走吧。” 听她语气好像没什么异常,陆怀泽放下心来。他怕自己刚刚误解仪笙的用意,说话语气重了些,惹得她生了闷气,所以才跑出去不见人影。可是现在看来,她好像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裴松的大师兄恒吕住在摘星楼的最高层,几人乘着星盘上去时,他已经等在门口了。“在下恒吕,不知怀泽君来此,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本就是我冒昧前来,多有叨扰。”客套一番,几人进了门。围坐下来,细细商谈魔族之事。 裴松将那日在静思阁以及随后发生的事讲述一遍,事无巨细,讲到仪笙坠海时,陆怀泽忽然拧眉“看”向他,问:“可知道那些修士是何门派” “不知道。”裴松摇头,“看不出身份,应该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他们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那魔族又是在哪里出现的”恒吕偏头问仪笙,“可能确定他们属于哪个魔君麾下” “他们埋伏在海里。”仪笙沾湿指尖以作画笔,画出当时地形,“就在这个地方,我坠海后恰好发现。” “然后我们一路逃到长星林,发了信号弹。左右逃不掉,我便在林中布阵,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裴松得意道:“师兄,我布的迷行阵,还叠了个杀阵,打的魔族那是痛哭流涕,涕泗横流,流” 这爱成语接龙的破毛病随的谁仪笙咬牙狠狠掐了他一把。 恒吕没说话,沉思半晌,才道:“魔族出现应该是为了抢夺天魔令,魔族圣主之物竟然出现在东域,说明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我觉得” 见他停顿,陆怀泽示意他,“你觉得如何但说无妨。” “我觉得将天魔令归还即可,免得魔族以此为借口再起冲突,若是大动干戈,实在不划算。”他说完,还瞥了眼仪笙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似是被说服了,笑着问:“陆道友可是愿意” 仪笙怎么可能愿意,她咬着唇不说话,轻轻扯了扯陆怀泽的衣袖,“师兄” 陆怀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腕,对恒吕道:“既然恒道友以为这只是个巧合,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 拉着仪笙出了门,直接御剑腾空而去,根本不给恒吕挽留的机会。 “师兄”裴松拦在门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明明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为什么临时又改了说辞魔族能出水云间一次,以后就可能会有无数次,你”毕竟才从魔族手里死里逃生,裴松情绪难免激动。 “这是师父的意思。”恒吕冷声道:“你在我这里发什么疯” “师父”裴松愣住,扒在门框上的手被拂开,他喃喃道:“师父他是何意” “近期各地会加强警戒,若发现魔族立刻诛杀。”恒吕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摘星楼自小师叔叛离,带走一部分弟子后便大不如从前了。若真和他们一道去讨伐什么魔族,无异于自绝前路,你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吗” “可是修道不就是为了降妖除魔吗”裴松低低应了句,转身下楼,他缩写肩膀,背影看起来十分颓丧。 陆怀泽御剑,仪笙牵着他的袖摆站在身后。她摸了摸怀里的天魔令,小心翼翼地问:“师兄,我是不是闯祸了这天魔令要还给魔族吗” “既然是你真金白银买来的,为何要还”陆怀泽安慰道:“喜欢就留着,有我在,看谁还敢来抢” 到了东林城,二人去了传送点,直接传送回了合虚宗演武场。身后停歇着一条仙船,弟子们正排队下船。 仪笙抬头,碰巧又看到了纪柔。她手里拿着柄镶了火灵珠的长剑,挂着红色剑穗,瞧着像是新的,约摸还未开刃见血。 她也看见了仪笙,眼神依旧暗藏愤恨,这次却不避不闪,狠狠瞪着她,毫不示弱,仿佛有了什么坚不可摧的倚仗似的。 仪笙未放在心上,心里已经安排好了纪柔的结局。她扭头在陆怀泽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陆怀泽便轻笑起来。看的纪柔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 走出传送阵,便看到范瑶正满脸焦急地等在场边,见陆怀泽回来,拽过他便往前走,“赶紧的,师父有要事找你,师妹你也一块儿去。” 合虚宗主去探查阘非踪迹,一路探到了幽冥深涧。他发现那地方不久前地动过,新裂出了个八丈宽的地缝,深不见底,有火炎之气腾空直上。周围村落大旱,江河蒸发干涸,庄稼颗粒无收,民不聊生。 “咳咳”门被推开,带起一阵气流,宗主没精打采地歪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抬眼见范瑶身后跟着个姑娘,立刻坐直身子,装出仙风道骨的模样,问:“这位可是仪笙师侄” “回师父,正是。”范瑶让开,露出被挡在身后的仪笙。 宗主站起身走到仪笙身边,眯着眼仔细打量一番,摸着胡子拖长了语调道:“嗯,你长得确实不怎么像云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论道 “师伯也觉得我和爹爹长的不像”仪笙愣了一下,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但小时候每每这么说,爹爹就会不高兴地反驳我,说我明明眼睛像他,鼻子像他,嘴巴也像他哪哪儿都像他,就连酒量也是随了他可把我阿娘给气坏了” “我一个姑娘家,才不要像他呢”她眼里带上清浅的笑意,不知想到什么,神情落寞起来,“不过这许多年来我都随娘亲在一处,定然越来越像娘亲,爹爹或许都认不出我了” 宗主闻言胡子一翘,“师侄放心,我已经差人去寻那混账东西了,保管将他捉回来。”他一挥衣袖,宽慰道:“如此不负责任,师伯一定好好收拾他,给你出气” “真的能找到吗”仪笙眼神一亮,仿佛十分欣喜,紧张地问:“要、要多久啊” “三个月,不,两个月。”宗主对上仪笙暗含希冀的眼神,不忍心让她失望,生生缩短了一个月时间。 仪笙心里有苦说不出,还得装出激动的样子来,笑得脸都快僵了。 宗主还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他镇定地站在原地,冲范瑶摆摆手,“瑶儿,你师妹气息不稳,快带她去休息吧,我再跟你师弟说会儿话。” “徒儿告退。” “师侄告退。” 范瑶带着仪笙往殿外走,陆怀泽竟也也跟了出来。他喊住仪笙,拉着她的手腕,塞了个东西在她掌心里,叮嘱道:“这个,以后不论去哪里都记得带着,只要你有危险,师兄就会感知到然后立刻赶去保护你” 仪笙攥着那日刻意留下的小木偶淮安,尤有余温。她心思莫名有些复杂,良久后才轻轻点了下头。 “别再给丢下了”陆怀泽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师兄,我”仪笙咬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冲动地叫住他。 陆怀泽步子一顿,没回头,只挥挥手,道:“快回去吧让瑶师姐给你瞧瞧,好生修养几日。” 回到殿内,陆怀泽反手一晃关上门走,到宗主身边,扶着他坐下。有些担心地问:“师父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听着呼吸声较之前粗重许多。” “没”宗主正想说没事,才开口,忽然喷出一口黑血。他立刻封住自身几处大穴,喘着粗气道:“怀泽,我受伤一事万不可声张,切莫让第三个人知晓” 宗主左肩渗出血迹,陆怀泽解开他的外衫,露出肩头被贯穿的黑洞来。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并且范围还有扩大的趋势。 “师父,是何物伤的你”陆怀泽急忙止血,剜掉伤口上的黑痂。 “不知。”宗主摇头,眯着眼回忆,“穿着一身黑袍,脸上裹了层黑气,看不清面目,肩头立着只阘非,身法诡异,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那日宗主循着蛛丝马迹追到了魔域与赤炼谷之间的幽冥深涧。见地面陷落,又生裂谷,缝隙下烈火炎炎,热浪冲天,顿觉十分反常。 遂走访方圆百里,查看有无别样异状。途中遇大小城镇,皆土地龟裂,哀鸿遍野,他思索半晌,决定倾山以填补幽冥深涧外的那条泛着热浪的裂谷。 哪知才刚出手,那谷中忽蹿出一物,身青白首而赤足,行动跟人一般无二,且能口吐人语。宗主见它模样心下大惊,这竟然是妖兽朱厌。 上古异志传中有过记载,有兽焉曰阘非,食百人之魂方成形。而妖兽朱厌,则需千只阘非碎魂凝丹而成,多智近人,刀枪不入。 且朱厌现世,必有大乱发生。 宗主面前的这只朱厌,已经生出了灵智,非常难缠。只见它从地上爬起来,仰天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手脚并用疾奔而来,身形快如闪电。宗主快速闪身避开冲击,回身时却见那裂谷下又爬上来两三只。 双拳难敌四手,况这朱厌皮糙肉厚,死穴不明。宗主便想多拖一时,好寻到它的致命弱点,以免日后弟子们遇到了吃亏。一旁偷窥的黑袍人看出宗主意图,心生恼怒,趁宗主全意对付朱厌时背后偷袭。 “我这一时不察,便吃了亏”宗主额头汗珠滚滚,拿着帕子擦了擦,瞥了眼肩头的伤口,沉声道:“那黑袍人修为高深莫测,招式诡异,我竟然从未见过还有那朱厌,想必是听他号令的。” “会不会是魔族”陆怀泽处理好伤口,裹上灵药去处毒气,再缠上绷带。“此次我与师妹下山做任务,在东域摘星楼附近遇到了魔族,师妹险些丧命。” 他将来龙去脉细细与宗主讲清楚,面色有些迟疑,“魔族不顾当年协定,出现在东域,真的只是为了夺回天魔令吗” “不尽然”宗主整好衣服,伸手虚空一探,黑色竹筒飞到他手中。取出里面的图纸铺在桌上展开,宗主指着位于极西之地的水云间,眉头深锁,“天魔令是魔族圣主之物,怎会流落出魔域定然是发生了重大变故,这位圣主只怕凶多吉少” “徒儿也如此认为”陆怀泽附和道。 “他若出事,其他几位魔君必然争抢这圣主之位,也不知上位的是哪个魔君”宗主点着图纸后另附的画像,沉默良久,道:“若是魔君殷怜,此人阴险狡诈,暴虐成性,且野心勃勃,是决计不会遵守什么协定的。” 摘星楼楼主也正是预料到此事,所以才不愿做那出头鸟。怕魔族第一个与摘星楼正面冲突,一旦开战,其他门派若是不敌还能退回自己领地,而他东域却退无可退,注定要生灵涂炭,不死不休的。思量再三,摘星楼楼主才与恒吕做了那番交代,回绝了陆怀泽的提议,明面上不准备大肆追究。 宗主行至窗边站定,负手看着墙根处斜伸出枝丫的歪脖子柳树,那上面是鸟雀新搭的窝,许是前几日风太大,那鸟窝竟是摇摇欲坠。他轻叹一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阘非与朱厌是魔族豢养,其心思险恶,可见一斑 如今各派一盘散沙,魔族若是逐个击破,简直轻而易举,所以必须有人能站出来,号令各派齐心协力,以除阘非朱厌之祸。宗主轻叹一声,冲身后人道:“怀泽啊,我合虚剑宗身为正派之首,宗门道训你可还记得” 陆怀泽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宗主的意思,他背脊挺直,朗声道:“磊落坦荡,大义当先。徒儿一直铭记于心,从不敢忘” 宗主欣慰地笑起来,他抚了抚白须,做了决定,“合虚宗将召开论道大会,广发请帖,邀请各派英雄豪杰前来参加,拔得头筹者可进入藏宝阁取宝物一件” “徒儿这就去准备。” “等等,四域各掌门的请帖我亲自来写,你与范瑶准备其他门派即可”他挥袖,刻着复杂印纹的纸张铺陈在桌面上,“便由合虚宗领头,借这论道大会之名,与各派商议魔族之事,且看阘非朱厌祸乱,可有化解之法。” “如此一来”陆怀泽挑眉,看向宗主,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各派都在场,倒是不好直接推脱” 陆怀泽去了翠竹峰,跟范瑶商谈完,两人便分头与其他峰弟子一起准备此事。 仪笙提着几串药袋,回了浮玉峰。刚进院子,就见三果从门扑出来,抱着她的腿,特别开心的模样,“小师叔,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不叫大姐姐了”仪笙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逗他,“叫师叔显得我很老” “师父让我这么叫的。”三果吐了吐舌头,捂着脸笑:“我还多加了个小字呢” 潮生跟过来行了礼后接下仪笙手上的药包,问:“可是师叔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她从纳戒里取出一些在凌州城买的零嘴递给潮生,“呐师叔带给你们的,别贪嘴一次吃太多,小心坏牙” “谢谢小师叔”三果眼睛盯着好吃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潮生到底沉稳一些,拿了吃的还不忘拉开他,“别缠着师叔,跟我去煎药。” 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亭子拐角,仪笙脸上的笑意疏淡下来。她回到自己房间,设下禁制,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沉入识海。 熟悉的危楼,熟悉的背影。 “喂,老头”仪笙握着寒霜剑,站在楼下仰头看他,眼睛眯着,不耐烦地道。 老头正静默打坐,听到声音睁开眼,未语先笑,“怎么,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份,说话还敢这么不客气就不怕我让徒弟” 仪笙将头发扎起来,出声打断他的话,“别说,你徒弟还真是深得你的真传”她满脸嘲讽,接上下半句话,“简直如出一辙的卑鄙” 要练就练,费什么话”,仪笙 拔剑出鞘,一跃而起,在空中回身竖劈,使出碎星剑谱第一式,“破空斩”。 屋檐上的瓦片被剑气割裂,坠落在地面上,响的清脆。仪笙心里憋着气,手下剑招越发狠厉,大有将老头劈成八块的架势。 “哟你这小娃娃,气性倒不小”老头来了兴致,认真对起招来。 碎星剑谱中的剑招一共十式,少却十分精妙。仪笙已经学了三式,今晚学的是第四式“定山海“。 剑道重悟性,仪笙本就使剑,和寒霜什么契合,因而悟性极高,学起很难的剑招也能一夜之间消化,第二日便能灵活运用。 老头催动手中利剑,身后亮起璀璨剑光,万剑齐发。仪笙后退数十步,拉开距离,手中寒霜剑影如盾,挡住兜头而下的剑雨。 剑气如刀,仪笙在这剑谱中没有灵力护体,身上出现许多细小的伤口。她闭着眼,没有退让,忽而轻轻勾了勾嘴角,抬手轻挑剑尖,在万千虚影中,独独接住了一剑。 剑光倏然消失,仪笙眼前只剩一把剑,便是老头的的本命佩剑。两道刚烈的剑气碰撞在一起,轰然巨响,震得四周地裂墙崩。 “悟性不错。”老头召回灵剑,略作思索,看着仪笙道:“等出去后,你便真的做我徒弟如何” “不如何”仪笙归剑入鞘,冷淡地回道。 “我让你做下一任摘星楼楼主”老头得意地想,这下该答应了吧摘星楼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比起这个”仪笙停下脚步回头,冷声道:“我更想杀了你” “嘿”老头气暴跳如雷,“胆子比脾气还大你再连三百年,也休想碰到老夫的脚指头” 一连半个月,仪笙没再入剑谱。听潮生说再过几日要仙门小比,她越发勤加苦练,修为已经顺利突破至筑基初期。 为了选拔本门弟子参加论道大会,合虚宗定于一月十九日进行门内小比,各峰弟子皆可报名。角逐出二十名优胜者,在论道大会上与别派弟子一决高下。 若能在大会上出风头,那就意味着在整个修真界都露了脸了。因此各世家弟子,尤其是即将学成回家继承家业的弟子,都想挣上一挣。 纪言趴在床上养伤,背后的鞭痕结了痂,看着没了先前那般血淋淋地骇人。纪柔端着药碗给他喂药,沉着脸,“听说陆仪笙这次小比也报了名,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废了她,为了报仇雪恨” “算了”纪言冷着脸,一把推开药碗,“这样还不够吗本来就是你不对,搭上兄长还不够,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哥哥,你这是怨我吗”纪柔愣住,从没听过重话的她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站起身掩面奔出了门。她跑回屋子,伏在桌子上抽噎着哭起来。 “哭什么,废物”一道鄙夷的女声响起,纪柔手边的灵剑浮动起来,“明日比试我帮你杀了她,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这把剑是纪家特意为她锻造的,炼入了火属性的魂力,生出了剑灵。而这被炼入剑中之人,便是被殷怜利用完就丢的赤炼谷谷主之女,祝兰。 “什么事”纪柔打了个哭咯。 祝兰咬牙含恨道:“帮我找到赤炼谷大弟子,平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算计 赤炼谷位于玄云大陆西方,谷中有仙瀑,飞流直下三千尺,隆隆空响直传九天。 平仓正在瀑布旁打坐修炼,他长着方正的国字脸,面容肃穆。周身黑气腾腾,手上皮肉星星点点凸起,似有什么东西于皮下游走。 “啊”那活物游走至平仓的下颚,忽然停住,如水蛭一般膨大。皮肤被撑起,逐渐变得透明,青色血管隐约可见。平仓一声惨叫,右手哆嗦着探入怀中,摸出黑色瓷瓶,迫不及待地仰头灌入喉中,一股熏臭之味四散开来。 “师兄。”山崖上落下一人,着赤炼谷弟子服,奔至平仓身后,急道:“师妹她不见了寻遍山谷也不见踪迹,周围城镇也没人见过。师父就快出关了,到时候不见师妹,可怎么办才好啊” 平仓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那弟子又向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疑惑地叫了声,“师兄你有在听吗” “嗯。”平仓这才应了声,回头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他一撩衣摆站起身,仰头看着悬空而落的瀑布,并不言语。 静静待了半刻,他才道:“我刚收到魔族那边的消息,师妹独自外出,被东林纪家的人捉了去。” “东林纪家”身后弟子不解地问:“他们为何要捉师妹”他敛眉沉思,忽而握拳击掌,“我明白了,一定是摘星楼暗地里做的手脚” “摘星楼那帮符修素来与我们不对付,也不是不可能”平仓抽起地上插着的双刀,回身往崖上走,一脸淡漠,“若在师父出关前仍旧寻不到师妹,你我便以死谢罪吧。” “师、师兄”那弟子受了惊吓,差点一脚踏空摔下高崖。 “这就怕了”平仓笑得凉薄,“不想死,那只有两个办法。找到师妹,或者”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让谷主出不了关,你敢吗” “我、我这就差人再去找”小弟子被自家师兄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落荒而逃,头都不敢回。 平仓伫立在陡崖上,指尖夹着一封刻着魔域符文的信。他打开,粗粗浏览后,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殷怜办事总是这么贴心” 祝兰是赤炼谷谷主唯一的女儿,谷主退位之后,祝兰必然是下一任谷主。而平仓这个大弟子永远只能是下属,他不甘心 正缺刀,便有人送了磨刀石来 他指尖燃起火焰,将魔族的信件与纪柔的传讯一起,烧为灰烬。黑色余灰落入水中,随着瀑布奔流而下。 “你到底给平仓传讯了没有”剑灵祝兰暴躁地斥问纪柔,“你若敢耍我,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你冷静一点”纪柔手中的剑几乎快要握不住,她有些慌神,站在比武台不仅要注意对手还要分神安抚祝兰,手忙脚乱,险些败了。 下了比武台,她愤愤地将手中剑掼在地上,“闹够了没有我昨日夜间便传讯与他了,至今没有回音,你还想我怎样” 祝兰身为剑灵,已经和纪柔定下了契约,终身不得叛主。只是她向来居高临下发号施令惯了,骤然沦落为效力者,禀性难移。而纪柔又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初初交锋时便被她牵着鼻子走。倒让她一时忘了,剑灵若被主人废弃,则将魂飞魄散,堕入无边地狱,不得超生。 “我知道了。”祝兰收敛了些,语气僵硬道:“你说陆仪笙是哪个等会儿我帮你教训她就是了” “哼”纪柔嗤笑道:“你脾气这么大,我怎么敢指望你不拖我后腿就好了要不是那日你装的柔顺,骗我滴血认了你做剑灵,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祝兰沉默,终是软了声调,“怪我太心急,你别生气。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让那陆仪笙好看。” 今日温度回升,暖风微熏,各峰弟子齐聚演武场,参加合虚宗内门小比。 比试采取盲选越级制,修为同期的弟子各自抽签选定对手,胜者可以继续向高阶修为者发出挑战。最终角逐出前二十名,参加论道大会,与别派弟子一争高下。 仪笙本来对这种比试毫无兴趣,直到陆怀泽说拔得头筹者可以进入藏宝阁,自选一样宝物。 合虚宗有一样宝物,名叫往生镜,能追溯人的来生前世,是仪笙一直想“借”来用一用的。 如今,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摆在面前,她又怎么会傻到错过 演武场上人头攒动,叫好声此起彼伏。仪笙站在台上,朱红鲛硝的弟子服随风轻扬,她长剑抵着对面人的咽喉,脸上笑意明媚,在对手认输后,归剑入鞘后退开,拱手低眉,谦逊道:“师兄承让。” “师妹修为精益,师兄自愧不如。”那人解下腰间名牌,拱手归还给台上坐着的陆怀泽。 旁边的潮生喜上眉梢,转身在身后石壁上仪笙的名字旁添上一笔,扬声道:“此场比试,浮玉峰弟子陆仪笙,胜” “不愧是浮玉峰的小师妹,竟然敢越阶挑战辟谷期的师兄。”一名小云峰的弟子钦佩地道,“等会儿我要去问问她,平日里都是怎么修炼的” “你问了也没用”翠竹峰的弟子接话道:“人家有未婚夫开小灶,你有吗” 一旁的纪柔听到,心中更加不悦。她展臂飞上比试台,剑锋直指仪笙,“小云峰纪柔,请师妹赐教。” “这不合规矩吧”台下因为纪柔的行为炸开了锅,“从来只有越阶挑战的,怎么纪柔师妹一个辟谷后期竟要挑战陆师妹,她才只不过是筑基初期。” 几乎是纪柔上台时,陆怀泽便颦四起了眉,他阴沉这脸色,“仪笙不过筑基期,而纪柔师妹已经是辟谷后期,这场比试有失公允,纪柔师妹还是挑战别人吧。” 陆怀泽的话几乎立刻让纪柔红了眼眶,她痛恨地看着仪笙,挑衅道:“我只问你,你敢不敢应” 仪笙望着咬牙切齿的纪柔,挑了挑眉,挽了个剑花,笑的人畜无害:“请师姐赐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