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美人要命》 第1章 第1章 大楚顺和元年八月,秋风肃杀。 恰逢大将军秦伯瑜平定西北叛乱,凯旋归京,顺和皇帝龙颜大悦,褒奖有加,封赏无数。一时镇西将军府风头无两,恭贺者云集,门庭若市。 是夜,镇西将军府设宴庆功,朝中文武勋贵悉数到场。席间推杯换盏,恭贺逢迎,高朋满座,欢歌乐舞,佳肴美酒堆满桌,一派富贵荣华景象。在这本该秋风肃杀的八月,满府不见半点萧条。 酒过三巡,秦大将军已经不胜酒力,连连推脱,要回房“休息”,男人们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只是恭贺声声,祝大将军春宵美妙。 秦伯瑜回到后院,便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小厮,“下、下去,不用伺候了。” “是,将军您当心。”小厮秦九极有眼色地关好门,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这位身强体壮、身披铠甲的大楚第一悍将、镇西大将军因喝了酒,踉跄着撞开门走进房,便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醉人芳香,他露出一个迷醉的笑容,抬起朦胧醉眼走入内室,凑到床边,看到被禁锢在床上的美人,一时不禁看直了眼,心道这位美人果真不负传言,虽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但却真真儿倾城绝色,妩媚动人。 他从前厅宴客回来,正是饱暖思银欲的时候,此时看到香烟罗帐,美人横陈,那香腮玉臂,娇滴滴白花花,顿时色急攻心两眼放光,急切地脱起衣服来,佩剑、盔甲、中衣一样样卸下,很快把自己卸了个赤条精光,虽年逾四十,但威武强壮,雄风不减,平日里丫鬟见了他都是面带羞色的。 而后便笑着朝榻上美人扑过去 于舒没想到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会是这样的。 周围环境陌生,她躺在床上,双手一动便是铁链的哗啦声。抬头一看,双手被绑在了床头,铁链子倒不是很粗,手腕却已经磨得红肿渗血,一阵阵钻心的疼。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明显心怀不轨的强壮男人正要朝她扑过来。 她睁开眼睛时恰好对上了男人的目光。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毫不掩饰欲望的,贪婪而又灼热的目光。这种目光,于舒太熟悉了。她在末世见得太多,也太过厌恶。 她神色一冷。不管这是哪里,不管这男人是什么身份,凡是朝她露出这种目光的人,都得死 麻烦的是她双手被绑了要是不明不白被这恶心男人强了,她还不如自断了双手。于舒心中做了决断,正要发力挣脱,那男人却笑着抬手把链子打开了。 观他那笑容,除了某些昭然的心思外,也透着一种看着蝼蚁的轻视。似乎是觉得横竖有他在,即便是不绑着,她也逃不离在他身下承欢的下场。 于舒着实愣了一下,她微微偏头,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冷光既如此,不杀他岂不是对不住他给的方便 她双手一得了自由便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她心下一惊,很快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但电光石火间不容她多想,她很快越过男人精壮的手臂看到桌上放有一把剑,双目亮起微光。 与于舒满心杀机不同,也许是烛光昏黄,也许是喝得太多,又或者是美色醉人,秦伯瑜只见美人眼波流转,顾盼生烟,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直道此女之美言语难描,将他以往弄过的女人都比成了庸脂俗粉,心下更是火热难耐,正要上下其手 说时迟那时快,于舒一手推开他翻身而起,那纤纤玉足在床沿一踩,纤细莹白的小腿绷直,猛然间发力一跃而起。 男人扑了个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宝剑出鞘的声音。 锵 锋寒的剑身划过他脖子,精准而快速地割破了他的喉咙,他被酒色迷惑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然而已经晚了,震惊的表情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寒光一闪,刹那间血色连珠飞溅而起,噗地洒落在红莲被面上。 “你,嗬”男人捂着漏风的喉咙,痉挛着发出徒然的声音,一双眼睁得老大,眼里全是震惊。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彻底没了动静,赤条条趴倒在床上,仍然怒睁双眼,死不瞑目,又仿佛不敢置信。 于舒退后两步,挥手把剑一甩,剑上血珠顿时脱离得干干净净。 她赤足立在床畔,看也不看已死之人,垂眼看向手中清如秋水的剑身,红唇一勾,音色动听“这把剑倒是不错。” 她原先的长刀没有了,正好拿这把宝剑当个趁手的武器。 于舒从末世而来。 原本听说有一只丧尸十分厉害,折了无数异能者也不能将之拿下。她独来独往,没有亲人和伙伴,原本对扑杀丧尸并不感兴趣,可是有人猜测这只丧尸之所以无敌是因为有逆转时空的特殊能力。她心动了,她想要她的亲人,想要回到末世前的生活,于是去找丧尸单挑了。 很多高阶异能者围攻也不成,她一个人不出意外送死了。不过没关系,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那种孤单萧索、忍饥挨饿的日子也没有多大意思。 只是现在她抬眸看去环境十分陌生,头顶的房椽木梁严丝合缝,雕梁画栋,屋内灯火摇曳,烛台金黄精致却难掩烛光昏黄,被褥香软,窗轩半掩当真古色古香。 她快速地打量了一圈周围,除了床上死人外没发现其他人,她又垂眸看自己的手。随着她低头,一缕丝绸般的乌黑发丝从肩头滑了下来,直垂到因为手腕的血痕衬得越发细白的手背上,竟让她恍然有种柔软的感觉于舒瞬间皱紧了眉头。 这样细皮嫩肉的手不是她握惯了兵刃的手,她也不会蠢得在时刻准备拔足狂奔的末世里留这样一头既阻碍行动又难打理还争夺养分的长发。所以,这整个身体都不是她的。 于舒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青葱十指,大脑开始快速地运转起来。 穿越重生从周围物件看来,貌似是在古代。 如今看来,关于那只丧尸有关于时空的特殊能力是真的了。只是不知为何不是身穿,突然换个身体让她不太适应。 叹口气,她侧耳倾听,没有末日世界里静的叫人发慌的感觉,也没有丧尸偶尔发出的渗人嚎叫声。反而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声,好像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正在开热闹的宴会,大家在高谈阔论,劝酒说笑什么的。这样的环境让她恍然之余,竟然生出了一种侥幸的感觉。 她眼神动了动。 这里似乎是一个和平安乐、生活富足的地方。 可以换个时空生活也挺好的,起码不用时时刻刻面临生死杀戮的惨烈。她真的过够了末世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四处漂泊,浑身脏的跟个野人一样的生活。到最后所有亲人都死了,就剩她一个,那个世界是灰色的,她感到绝望,只是苟活着。 于舒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个身体是什么身份,她希望不要太糟糕,否则看向床上已经死透的人,她又皱起了眉头。 她一睁眼看见这样的场景,加上末世里太多不愉快的经历,对这种男人一向是杀之而后快的,何况刚才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换了环境换了身体。现在想想,此人不知是什么身份,自己倒是一来就惹了麻烦。 然而事已至此,于舒也知道纠结无益。 再次环视房内,首先找了衣服穿好她原本身上只穿了单薄纱衣又在桌子上看见食物,她毫不犹豫从旁边床帐撕下一块,把桌上的瓜果糕饼全打包了。末世最稀缺的就是食物,每年都有难以计数的幸存者被活活饿死。最后那些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活成了吃人的模样。为了一顿吃的就可以杀人,反正末世秩序崩坏,杀人也不犯法。于舒从末世而来,对食物同样有种执念。 而后挎着包袱手持宝剑,打开窗左右探视,发现没人才翻出去。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前面传来的热闹更明显了一些。于舒避开那个方向,又躲开巡逻卫兵,翻越了并不高的围墙。特意绕到前面看了一眼,把大门上五个漆金大字记下,方才转身离开。 且说秦伯瑜的贴身小厮秦九因怕主子中途有什么吩咐,不敢离了太远,也不好离得太近,免得听墙角听得自己火起又无处发泄,便猫在廊角打瞌睡。 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好似听到了声开窗开门似的轻微声响,抬头望望房门紧闭,便也不甚在意,心里倒是几分奇怪地道,将军身强体壮,以往在哪个院子不是弄地大动静的,怎么这回如此安静,难不成将军喝醉了,直接睡了哎那真是可惜了,听说那美人之美实属举国罕见,是皇上专门给将军留下的呢,也不知他明日进去伺候将军的时候能不能偷摸着瞅一眼 正想得心驰荡漾,一行人从月门走了进来。 当先一名妇人端庄气度,正是秦伯瑜正妻刘氏月如;旁边扶着她手的年轻公子眉目俊秀,一表人才,可不是秦二公子秦景逸后面跟着七八个丫鬟婆子小厮不提。 秦九这时候哪还敢猫着,连忙走了出来躬身问好“小的见过夫人、二公子。” 刘氏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了房门一眼,脸色不好地道“听说将军席间喝了不少酒,我送醒酒汤来。”说罢立刻有丫鬟捧着托盘站出来。 “这”秦九迟疑着陪笑,可不敢让开。 大将军性好渔色,不爱夫人年老色衰,府里府外女人不知凡几,而将军夫人是个最善妒的,满府妾室都招她的眼,没一个能生下将军子嗣。偏将军只管享乐,有夫人生下的二子一女,也不要别的女人生孩子,就是怀了也由着夫人生生堕了,不知道苦了多少美人。 即便如此,每次将军纳了新的美人,夫人也总不得劲。尤其这次的这位美人听说又不是一般的美,身份又格外不同,生怕将军偏宠了,夫人这不就巴巴地过来了么。 但是将军的脾气也不好,秦九可不敢让人进去败坏了将军兴致,到时候被责骂的可是他呢。 旁边的秦二公子听着屋里边没动静,心中一动,见人迟疑便喝道“你这奴才,还不开门看看父亲是不是喝醉了,好伺候醒酒汤” 秦九一脸的为难,“将军睡下了,怕是不好打搅”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二公子打的什么算盘,这父子是一脉相承的好色,不过就是想早早一窥传说中那美人之芳容罢了。 话虽如此,夫人和二公子还是要他去开门,毕竟是府里的主子,他们执意要“打搅”,屋里将军又不见出声呵斥,秦九拦阻不住,只好开了门,先是小心递话“将军,您睡了么,夫人和二公子来看您” 屋里还是没声儿,秦九以为将军睡着了,才大着胆进去查看,心里既带着紧张,又有丝丝的期待。 刘氏和秦二公子一瞧,也大着胆子闯了进去。 待他们后一步进去,却见秦九脸色大变,瑟瑟发抖,指着床上说不出话来。 刘氏往床上一瞧,骤然瞧见那骇人场面,吓了个惨白脸,立刻昏死过去,秦二公子也瞪大了眼,肝颤着连连后退,撞着了身后丫鬟,那醒酒汤连碗带盖儿啪地摔碎,丫鬟们更是惊得花容失色,纷纷尖声叫起来,场面一时便乱了。 “啊将军被人杀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夜色凄清。 于舒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对于寻常古代女子来说过于黑暗可怕的夜路,对于舒来说却是一条康庄大道,安全的不能再安全。因为没有丧尸,也没有随时会从背后偷袭的人类,连呼吸都是清新的。 当然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杀了人,总要避一避,且她还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身份,被人认出来也是麻烦,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了解这里是什么地方再说吧只是心里这么盘算着,她却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这里黑暗,清静,陌生,也不知道城门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夜晚偷溜出城的成功率有多大。等她杀人的事情被发现,来了追兵就麻烦了。 突然,前面一阵动静传来,夹杂着兵刃追杀之声。 原本她还以为是追杀她来了,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因为方向不对。 她心下微动,抬头看了看,踩着街角堆放的杂物借力翻上了街旁屋顶,视线陡然开阔起来。于舒居高临下探头看去,只见月色下刀光锋寒,冰冷森然。 不多时,兵队将那伙抵抗者斩于刀下,只留了一个活口问话。那领头的面色阴狠,粗暴抓住那活口的衣领将他提起掼在墙上,厉声喝问“那逆种呢藏哪儿了” 那活口被砍了一只胳膊,已是浑身鲜血,惨不忍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冷笑一声,道“乱臣贼子,也敢贼喊捉贼”关于所谓逆种的消息,倒是只口不提。 士兵大怒,又砍下他一条腿来,见他仍是不松口,又残忍折磨一番,那汉子仍是面不改色,甚至脸上冷笑连连,极尽嘲讽。最后将那领头激得恼羞成怒,索性一刀杀了了事。 于舒冷眼看着,虽然不明白他们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却也不禁为那个汉子的铮铮铁骨刮目相看真是可惜了。 那汉子倒在血泊中之后,有个之前不敢说话的小兵才小心道“陈校尉,杀了他咱们就不知道该如何追查那孩子的下落了”意思是陈校尉不该这么杀了唯一的活口。 陈校尉却不在乎,只冷笑道“只消朝着他们刚才逃跑的方向继续追查便是了,不过一个七岁小儿,还能趁夜逃出了这京城去” 说罢收剑下令,继续往前追杀去而。其余士兵只能跟着往前。 他们人一走,这里便恢复了夜的平静,若不是满地尸体,血腥冲天,这里该是夜凉如水,静谧平和。 于舒知道此时城门大约是紧闭的,出不去,又怕自己的追兵来了无处躲,索性也不动了,只在屋瓦上躺了下来,手枕后脑看着满天繁星,静静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办。 她从末世而来,除了不惧血腥死人,收敛气息、隐匿身形也成了一种本能,如今更是跟夜色融为了一体,不露出分毫异样。 于是片刻之后,不远的一处矮墙阴影有了些微动静,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出来。这身影不高,看起来是个孩子。 于舒侧目,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伙凶神恶煞的追兵要找的人了吧 她将目光投往孩子的藏身之处,竟然是之前那些人来时经过的民房。先前逃跑的人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另一群人也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追,倒是真以为是往前跑了,竟然被他躲过一劫。 倒也聪明。 只是年纪太小,又孤苦无依,不一定能活下去。 不说别的,就是刚才追杀一伙人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肯定会反复搜查的,躲得过这一劫,下次不一定这么幸运。 ,更何况她回头看了眼,居高临下可以看见,已有大批人马举着火把快速移动,她之前杀的人身份不俗,说不定会来个全城搜捕,到时候这个孩子也藏不住的。 这样想着,于舒心里蓦的涌上来一股柔软的情绪,就仿佛有个声音在心底跟她说救救这个孩子。 这种感觉来的汹涌,而且突如其来。 于舒微微皱了眉。 在末世生存了那么久,也受了不少教训,她算是看淡了生死,也冷硬了心肠,故而她可以冷眼看着之前那伙人被杀而无动于衷。 所以这莫名其妙的善良是怎么回事 她如今处境也不太妙,决不想因为多余的善良给自己找麻烦这孩子明显身份不单纯,被人大半夜追杀,可不就是个麻烦么。何况那么小,遇到危险打也不能打,跑也跑不快,也纯粹是个累赘。 因此理智战胜了心底那莫名其妙的声音,于舒收回目光,继续在屋顶猫着,无动于衷。 救救她,救救孩子吧 然而还没完没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原主的执念作祟,就是不死不休地传递“救救孩子”这一意思。搞得于舒也隐隐暴躁起来,心道原主可真是个圣母,这种人放末世估计活不过一天。 她皱着眉,再次借着月色打量,只见那孩子细瘦、矮小,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身上穿着淡蓝色的裙子看来是个女孩头上好像戴了玛瑙一类的宝石,在月色下闪烁着微光。这孩子之前听着外边的厮杀都能忍住恐惧不发出声,如今出来看见一地的鲜血尸体,没有哭泣颤抖的样子。 若不是被吓傻了,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这样的话,起码不会主动拖后腿吧 而且女孩子如此冷静沉着,比男孩子更难得。 于舒思索着,有些犹豫起来。 她这么一犹豫,心底那股感觉更强烈了,催动着她快去救人似的。于舒皱紧了眉头,心道算了,就当是莫名其妙借用了人家身体后有所报答吧。这么一想,心里竟然觉得轻松起来。 她闭眼叹了口气,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个孩子。 其实,也是因为在末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的原因,她因为不信任别人而离群索居,后面过得很孤独,她内心也隐隐渴望着陪伴。如今不是末世了,也许可以稍微放下戒心如果救了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也许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个陪伴吧希望救的不是一个白眼狼。 乱七八糟地想着,于舒终于小心地跳了下去。 面对从天而降的人,孩子明显被惊到了,噔噔噔后退了三步,睁大着眼睛看她。奇异的是,孩子清水般的双眼里更多的是惊愕,反而没有恐惧惊叫。 于舒瞥了她一眼,视线投往她裙子后边。方才在屋顶是没看见,这会儿才发现这孩子的影子里竟然藏了一只猫似的动物,体型不大,浑身漆黑,只有一双竖瞳绿油油的。见有生人出现它原本摆出了攻击姿态要冲过来的,但是被它的小主人轻轻踢了一脚,它才没有动,只是仍用发光的碧眼戒备地盯着于舒。 猫和孩子都看着她没有说话,不知道被吓傻了还是天性淡定。 于舒也不在意,只是没有丝毫废话地跟孩子说“你给我指路,我带着逃命,如何”房顶虽隐蔽,也不能一直猫着,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地方躲起来的。而她不知道路。 那孩子一愣,很快点了头。也不知道她头上戴了什么东西,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发出一阵轻响,好像是玉石相碰的清脆声音。好在也不太明显。 于舒对这孩子的不废话很满意。 此时,从她在末世里练得格外敏锐的听觉中,已经隐隐传来了兵马之声,想来追兵已经离此地不远了。虽然这波人是来冲着她来的,但是只要他们追上来,两个人都跑不掉。 于是在夜色掩映下,一大一小拔足狂奔,双双逃命起来。后边还跟了一只矫健的小黑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在大燕宏德二十三年,也是一个秋风肃杀的八月。 在八月十五这一天,本是家家团圆的中秋佳节,宫中亦设宴,穷奢极欲,宾主尽欢。贤相楚靖与大将军秦伯瑜合谋围困皇城,杀无能皇帝,毒无德太子,清剿一众腐败宗室,京城再无反声。次年楚靖登位,取皇位而代之,改国号为楚,年号顺和,取顺应天意、合乎民心之意。 自此燕氏江山成了楚家天下。 顺和元年初,前天韵公主驸马杨天济将军领军于西北愤然反抗,欲杀入京城,忠国君,报妻女之仇。顺和皇帝坐镇京城,封秦伯瑜为镇西大将军前去平定叛乱。秦伯瑜领兵十万,势如破竹,取杨天济人头,坑杀“叛军”三万,顺利“平反”,于八月班师回朝。 朝中皆知秦大将军性好渔色,此次平定西北叛乱,立了大功,凯旋归来除获金银田地封赏无数,顺和皇帝投其所好,不仅赐下二十位美貌宫婢,专门伺候秦大将军床笫之欢,更是将前朝的十五公主燕姝送到了秦伯瑜的床上。朝中文武官员好此道者,莫不心生艳羡。 要知道这位前朝的十五公主自幼便长得肤如凝脂,美名远播,稍长些更具倾城之姿,国色天香,男子见了无不惊为天人,心驰荡漾,女子见了也黯然失色,自愧不如。她是前朝宏德皇帝最疼宠的小公主,要星星不给月亮,宠溺太过,即便王孙公子们趋之若鹜,到了十五岁也舍不得将她许配人家。后来宫变突生,朝代更迭,这位绝色名姬也没有嫁人的机会了,天家珍宝成了低贱的阶下囚,虽然被关押侥幸存活没有像其他宗室那样被杀死,但是没了父皇王兄的庇佑爱护,徒有美貌、柔弱无依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到了今日,终于作为新帝笼络大将军的一件上好物件,被送到将军府来犒赏镇西大将军秦伯瑜了。 美人命运固然可悲可叹,却更多人羡慕秦伯瑜艳福不浅。 然而不多时,再没人羡慕了。因为在秦伯瑜离开宴席仅仅几刻钟之后,便传来他身亡的消息。 这个消息传来,整个热闹的宴客厅猛地一静,霎时间人人噤若寒蝉。 暗地里,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首先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被杀被谁杀了这秦伯瑜是武将,本身就武功不俗,又正值壮年龙精虎猛,是那么好杀的 后来发现是真的,不由得想到了秦伯瑜之前是往哪里去的,众人脑筋一转,震惊地发现,这大将军,恐怕是死在了女人身上的啊 这有两个含义,一是这位美人确实厉害,让身经百战的秦伯瑜精尽人亡,牡丹花下做了风流鬼;另一个便是,这位前朝公主刺杀了大将军,报了家仇国恨了,至于她是趁秦伯瑜意乱情迷快刀斩人还是另有乱党同谋,暂且不得知。 一个大将军死在女人床上,本是一件丑闻,宣扬不得。然而先前将军府主母刘氏、二公子秦景逸并一群奴仆,浩浩荡荡闯进了将军的卧室,被将军横死的凄惨场面吓得大惊失色,惊叫连连,一时竟然顾不得封锁消息,消息便长了翅膀一样,下人们都知道了,全府都知道了,前厅云集的宾客都知道了这时候遮也遮不住了 将军夫人刘氏一时吓得六神无主,二公子秦景逸和闺中的三小姐秦玉莲也是不顶事的,只顾啼哭。 出了这等事情,哪里还能留人宾客们不敢多问,不敢多说,只想脚底抹油离开这前一刻还恨不得巴结逢迎的将军府。 众人正想趁乱离开,免得惹了一身腥,但第一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支军队便铿锵有声地奔了过来,将大门围地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更不要说让人出去了。 此时,将军府的后门、偏门也全由军队把持围困,谁也出不去了。 宾客脸色一变,后退几步,颤声道“怎、怎么回事,你们将军府要干什么” 大门的军队左右一分,一位面容冷肃的年轻将军走了进来,正是秦伯瑜的长子秦景元,他沉着脸,道“诸位大人怎可不告而别” 秦大公子景元继承父亲衣钵,少年起便进入军中历练,几年下来练得沉稳冷静,颇具武将之风。今晚他并不在府里,是接到消息才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如今府里乱成一团糟,他不得不收拾起父亲惨死的悲痛,强自镇定,作为家里的顶梁柱。 父亲身亡,必要追查杀手的。 他唤醒精神浑噩的母亲,让她打起精神稳住宾客,自己立刻心情沉重地前往父亲的院子。 在门外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片刻后才大步踏进去。 将房里仔细搜查了一遍,发现当今皇上赐下的前朝十五公主与前朝宏德皇帝赐下的龙吟宝剑一并消失了。 他强忍颤抖,仔细观察父亲颈间致命伤口,是被利器所杀,周围全无打斗痕迹,是一招致命。 秦景元闭了闭眼,掩去了眼里的惊骇。 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不可能杀死父亲跑了的,一定有人早早躲在房里,杀了父亲将她救走。 人走不远,起码是出不了城的。 秦景元当机立断,派了一队人马连夜追查十五公主和龙吟宝剑,又派人快马加鞭往城门处传话,加紧城门坚守,明日开城起进出的不论人、车、马要戒备严查 而后他才亲自率了一队人马对今夜来客一一盘查,当然这不能是明面上的,毕竟将军府再势大,也不能把朝中绝大多数人得罪了。 他只是让人不动声色地调查每家带来了多少小厮丫鬟,出去的时候务必核准数目,且看看有没有面生的,客人们停在府外的马车车内车底,也要一一查过。 趁着刘氏稳住宾客,很快查了一遍,一无所获,只好放客人离开。等着府外搜查人的消息。 另外,秦景元心底不由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便是顺和皇帝借刀杀人,再把罪名推到前朝余孽身上。毕竟那人是他送过来的,如今父亲帮他夺得天下,又帮他平定叛乱,该是鸟尽弓藏了想到此,秦景元沉重的一颗心直往下坠。 喜事变丧事,谁也不敢多留,亲朋宾客很快尽数散去,宴席撤下,家丁连夜将满府换了缟素。 手握重兵十万、征战沙场数十年、战功赫赫、叱诧风云的镇西大将军秦伯瑜,就这么死了。这无疑会给新生的大楚政权造成极大的震荡。 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的京城,又变得剑拔弩张了。 大家心知肚明,这天下有一半是镇西大将军撑起来的呢。结果刚平定叛乱回来,就被杀了。 不管是前朝余孽还是当今打算,都不是好事。一时人人自危。 秦伯瑜被杀了,用的是前朝宏德皇帝赐给他的龙吟宝剑。这多少有些讽刺。 宫里很快接到了这个消息,堪堪登基的顺和皇帝楚靖也勃然色变,惊骇莫名。 他是不相信一位徒有美貌的弱女子能杀掉秦伯瑜的,只怕是还有前朝余孽相助。此时不禁一面震惊于前朝余孽的残留,一面又为秦伯瑜的贪色送命暗恼。秦伯瑜确是难得的领兵将才,又因为贪色秉性极好拿捏,乍然死了就损失一员大将。何况那女人还是他吩咐送去的,只怕秦府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猜测,旁人也会暗自说他不仁,在天下初安的时刻,不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已是秦伯瑜被杀次日早朝之后,楚靖留了二三心腹商议此事。另带了大皇子、二皇子在身边教养。 楚靖让他们就昨夜之事说说看法。 一人说恐怕前朝余孽不少,以那十五公主为首早有预谋,杀秦将军只是其一,如今亟需加派人手清除余孽以稳固大楚江山。 一人说秦将军贪怀好色,不察来敌,丧命是死有余辜,皇上虽然仁慈但是理应追究将军府的责任。 楚靖听了脸色沉沉,不说话。 枢密使卓永峰看皇上脸色铁青,心中计较一番,拱手进言道“皇上,恕臣直言,秦将军手握重权,又有从前朝袭来的大将军之名,威名煊赫,功高震主,民间多少人只知大将军,不知国君易主如今他被刺杀身亡是他命中该有此劫,也是他贪色不察之过。皇上不如下旨封其长子为大将军,继续统领兵力,再命其追查秦将军身亡之祸,清剿前朝余孽,恩威并施,想必他秦府再无话说。” 何况那秦景元一个年轻人也比不得他父亲狡猾,到时候若是追查不到前朝余孽,也可怪罪下来,慢慢收回兵力也是可以的这些未尽之言,自然是留给皇上自己琢磨。 楚靖心中一动,心思转了一转,面上却不悦,“秦将军骁勇善战,随朕打下大楚江山,怎么会有功高震主这样的话” 卓永峰忙跪下磕头说是,臣妄测君心该死。 楚靖冷着脸让他起来,面色却缓和多了。 其他人一瞧,哪里还不明白的,都知道这事儿算是商议好了,遂纷纷告退。 几位大人刚出了御书房,又有人匆匆来报。 “禀皇上,从昨夜起城东巷乃至全城都搜查过了,没抓住那孩子。” 楚靖闻言脸色尤其难看,怒拍御案,站起来道“派了这么多人去,连一个七岁小儿都拿不住” 皇上发怒,来者立刻冷汗涔涔,跪在地上不敢再言。 “父皇息怒。”立在一旁的大皇子温声劝道,“不过是一个女孩儿罢了,即便她侥幸活了一命,又能有什么作为” 他的父皇听了脸色更加难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即便是一个女孩儿,也要杀了干净” 楚靖说完又想到了刺杀秦伯瑜逃亡的那位公主,也是昨晚,一样的时间,又是皇室姑侄,想必是一起的了 他神色一冷,看来前朝余孽势力不小,不铲除不足以稳固大楚江山了 大皇子看父皇脸色威严冷肃,忙道“父亲说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 顺和皇帝楚靖今年三十有五,正值壮年,因成婚稍晚生育得迟,大皇子楚律不过十二岁的少年。 楚靖受燕氏启发,对儿子事事要求严格,经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不过虽然他如此器重长子,大皇子还是稍嫌愚钝,不尽如人意,聪慧远不如次子。 比如此时,二皇子楚铭嘲讽地看了一眼大哥,道“看来大皇兄功课做得不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肖良娣生的是燕氏长孙,生怕引起太子妃嫉恨,养不活孩子,索性对外宣传是女孩。东宫上上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孩子竟这般被平平安安养到了七岁。若不是父皇拿住那肖良娣乳母,严刑拷打,恐怕也不知道有这等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事情” 大皇子闻言,大吃一惊,又颇觉男孩当女孩养在深宫不为人知,实乃惊世骇俗之举,愕然问道“竟有此事可是真的” 二皇子觉得大哥这副样子太蠢,不够皇家风度,便皱眉道“这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父皇” 顺和皇帝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也不理会两个儿子,只是眼神冰冷地看向底下跪着的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燕氏血脉决不能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于舒此时仍然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也并不知道京城里的动向,更不知道皇帝已经把他们两人“勾结”的事情猜得七七八八。现在,她刚刚带着救下的孩子和那只小黑猫成功出了城门,稍微松了一口气。 昨夜由本地小孩带路,他们躲在了京城一处旮旯角里,耳边听着街上追查的人马一波一波整夜不停歇。每次于舒感觉他们就会冲进来,然而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每次有追兵路过都不会进来搜查,就这样于舒提心吊胆了一夜,好歹平安活到了天明,有惊无险。 天亮之后,可能是觉得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追捕时期,也可能是官兵们查了一夜累了,街上风声倒没有昨晚那样紧了。只是他们也不敢就这样贸贸然出去。好在于舒在末世过惯了到处躲避的日子,经验丰富,经过一番乔装改扮,出去了别人也认不得,只是城门果然戒严了。 没办法,她们只好返回城中,伺机而动。 没多久在一条偏僻巷子里看见一辆出行的马车,只有主、仆、车夫三人。 在孩子震惊的目光中,于舒上去先敲晕了主仆二人,留车夫问清楚了他们身份去向也把他打晕了,然后换了车夫的衣服拿了他们的腰牌,让孩子进去。就这样驾着马车提心吊胆地往城门驶去。 也算是于舒走了运,抢的是金紫光禄大夫家三公子杜驰纬的马车。这位杜家三公子与大将军府二公子秦景逸交好那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是一等一的纨绔。故而他们到了城门,强自镇定地亮出三公子的身份,竟然没遭到盘问就被恭恭敬敬地放行了。 于舒没敢放松,一等出了城,立刻断索骑马,弃车而逃。 她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在她离开后不久,杜三公子被打晕的事情就被发现了,追兵追出城门搜寻一番,在偏离官道的小径发现被丢弃的马车,立刻加派人手朝四方追查而去。 只是出了城门道路千条,这时候要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追上的了。 于舒避开官道骑马走荒野,跑了快一个时辰才敢稍作停留。此时到了郊外一条河边,见河水清澈,不由得停下来卸去伪装,稍作梳洗。经过一夜奔波和躲躲藏藏,身上脸上都黏腻难受得很,不能洗澡,洗洗脸也好受得多。 河水哗啦啦流淌,于舒双手捧了一捧水泼到脸上,顿时觉得一阵清凉舒爽。她用衣袖擦了擦脸,抬眼往西南方向看去,听说不远处有一个镇子叫宁远镇的,离京城有一天的路程,他们暂时准备到那里落脚去。 在她朝远处眺望的时候,没发现孩子正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看着她。事实上,从刚才于舒痛快地往脸上泼水的时候,孩子就盯着她瞧了,微微皱着脸,眼神有点儿疑惑有点儿惊奇。 这时候于舒拎着包袱坐到了一块石头上,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吃东西补充体力吧。” “嗯。”他点了点头,随着他的动作,头上的发饰也像昨晚那样轻微摇晃,发出一种清脆的玉石碰撞声,于舒不由得被吸引了视线。 昨晚是没看清,如今看去,这孩子一头乌发浓密顺滑,额前梳了刘海,颊边的发丝用红绳系了,发上挂了一圈细碎不规则的红玛瑙,衬得乌发白肤,太阳光下像个瓷娃娃般精致。只要她一动,这些细碎的小石头就碰撞在一起,发出那种轻轻的好听的声音。 视线往下,再看到一张小脸五官精致,下巴却尖尖的,长得真叫好看,就是瘦了点。脖子上还带了个金圈,衣服经过一晚上的奔波显得稍微狼狈,但是有繁复精美的刺绣图案。 看得出来,不仅是个出身富贵的孩子,而且是爹妈的宝贝疙瘩,不然也不会养得这样精细。就是可怜了,如今他家人多半遭逢不幸,小小年纪就要颠沛流离。 于舒心里难得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打开背上的包袱,将从将军府顺来的糕点拿出来与他分吃,这才有心情问“你叫什么名字”来历身份她就不问了,但总得有个名字好叫唤。 孩子伸出细白的手拿着块压扁的桂花糕,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听到她问便扬起小脸看她,微微皱着眉毛,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我叫燕染。” 童音脆生生的,听着就招人疼,于舒也懒得追究他刚才的迟疑是为什么,就点点头。 燕染却却好像对她随意的态度不满,一双清澈的眼睛仰看着她,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叫燕染,你要记住了。” “记住了。”于舒再次点点头,收回视线咬了一口食物,道“我叫于舒。” 说完她也没注意孩子打量她的奇怪的目光,心里暗暗纳闷,虽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取个“嫣然”的名字她爹妈也未免太不走心了吧。 正胡思乱想,燕染却好像终于有了好奇心,打开了话匣子,轻声问她“这是镇西大将军秦伯瑜的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于舒抬头,见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放在一边的剑,也没有隐瞒,淡淡地说“听说过杀敌夺宝吗这便是我从大将军那里收缴而来的战利品。” 燕染听了,目光稍有些古怪地看着她。 秦伯瑜昨夜身亡一事,今日在他们出城路上已经有所耳闻。他看清她身上的剑之后,便有所怀疑,只是不太敢相信,毕竟太匪夷所思便是如今亲耳听闻,他也是惊疑不定的。 于舒问转而她“你怎么知道这是大将军的剑,你见过” 燕染抿唇,低了头没有说话。 这是他皇祖父赐给秦伯瑜的龙吟宝剑,象征皇家宠信,据说很得秦伯瑜喜爱,贴身佩戴,从不离身,却又舍不得用,从未沾上过鲜血。然而这宝剑第一次沾上的血,竟然是他皇祖父的,继而是他父亲的,然后便是尸山血海、血流成河那样的场面他并没有亲眼瞧见,只是听他母亲颤抖着描述,心中便觉森然。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记得。 想到这里,燕染突然又仰头看向这张明媚动人的脸庞。 这张脸,明明是皇祖父最宠爱的女儿,太子父亲最小的妹妹,燕氏皇族如珠似宝的小公主,是他的小皇姑姑。虽然他只在宫宴的时候远远见过,但是他还是记住了这张格外娇媚动人的脸庞。而且,昨夜她是从大将军府逃出来的,按理说是他的小皇姑姑没错。可是,他仔细地观察她的神色,看到的只有陌生。 她的言行举止,全然没有半点皇家的尊贵娇气,只有江湖儿女般的豪爽,更不要说飞檐走壁,持剑打杀,除了一张脸,整个就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人。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世上真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那小皇姑姑是不是已经身亡 他看着她不禁皱了眉毛。 于舒见他看着自己发呆,奇怪地又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把剑说说。” 燕染摇头不语,垂下眼睛吃糕点。 于舒翻了个白眼,心道算了,既然这孩子不想说,她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的人。于是两个人都默默地啃糕点。 “咳,咳咳。”糕点有点干,娇生惯养的小孩不小心噎着了。 于舒咬着糕点翻了翻包袱,把最后一个梨扔给他就不管了,自己赶紧地吃完了跑去河边灌了两口清凉河水。 回来就见燕染握着梨小口小口地啃,半块糕点被她随手喂给小黑。小黑是于舒随便叫的,她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名字。 于舒顺便看了眼那黑乎乎的一团,它浑身漆黑,除了仰头的时候看得见一双圆眼碧绿碧绿的,啧,看久了还有点渗人。 她不确定这是猫还是豹子幼崽还是什么的,毕竟她都没养过不了解,不过这东西弹跳力、奔跑速度都很厉害就是了。 早上他们弃车骑马的时候,于舒记着把燕染提拎到自己背后,却没心思管那小黑。谁逃命的时候还管一只宠物死活来着没想到她策马跑出去没多远,那小黑就撒丫子赶上来了,瞅着那速度跟刮风似的,快跑几步,后腿一蹬,就跳到燕染后边去了。 现如今也是,吃饱喝足也歇够了,再简单地伪装了一下,于舒跨上马背,再一弯腰把燕染拎到后边坐好,小黑已经自动自发跳上去,在燕染后边坐好。 “驾” 于舒一鞭子抽下去,骏马飞奔起来,燕染如临大敌,一双小手紧紧抓住她后背的衣服稳住自己,小黑也一爪子抓住小主人的衣服稳住自己。 马背上三只排排坐逃命去了。 迎风疾驰,吹得满面风霜,到了傍晚终于到了宁远镇。此时于舒都觉得腰酸背痛,更不要说小孩子了,不过燕染倒是表现出吃苦耐劳的品质,没喊过苦。于舒不由得感叹这孩子省事儿。 还好抢马车的时候还顺便抢了一袋银子,入了镇子才有钱找了客栈打尖住店,大家都累坏了,当燕染说不想吃饭想先洗澡的时候,于舒就挥手让小二给打水洗澡,也没太在意。直到夜里才发现这孩子压根没省事儿,他发烧了 于舒被小黑咬着裤腿拉拉扯扯走到燕染床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半夜十二点了,她打着哈欠凑头一看,就见床上人烧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额发已经汗湿了,蹙着眉头咬紧了牙关,愣是一声不吭。 倒是急得那只小黑围着他嗷呜嗷呜地叫唤。 于舒转头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只觉得一个头涨成了两个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燕染累极了,他感觉自己头一回这么累。 以前被追杀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累过,毕竟那时候他身边的人还没有被杀尽,即便逃命也是有人抱着他的。哪会像这次这样狼狈,要靠自己双腿奔跑,一夜未睡,又在马背上颠了一整天,以前他只坐马车,还没骑过马儿呢,累得他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力气。 娘胎里带来的病,他身体自小就不怎么好。 在去年中秋节前,他又大病一场,累得母亲衣不解带地照顾,后来更是亲自带了他去皇寺静养。为此他和母亲躲过了惨烈的宫变。 只是后来叛兵杀上山,母亲让亲信带他走,自己连带一个换了他衣裳的女孩儿一同被杀死在寺里。据说后来整家皇寺都被屠了。 在之后便是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虽然在外躲藏逃命,但是那些人忠心耿耿,一直把他照顾地很好。 直过了一年,那些人突然同他说他母亲死前留有吩咐,让他伺机进京拿一样宝物,他脖子上的钥匙就是寻找那宝物的关卡。他们冒险带他进京,东西顺利拿到手,但是暴露了踪迹,引来追杀。护在他身边的最后一批人也被杀光了。 终于他要一个人逃亡流窜了,所幸还有墨云陪着他。 那时他在夜里的京城街道呆呆看着一地尸首,心里觉得分外茫然,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怎样才能不辜负母亲对他的期望 他的小皇姑姑突然从天而降,说要带着他走,他心里又是惊愕,又是欢喜,又是涌起了一分隐秘的依赖,只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真好。 虽然她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但他忍不住信任她,亲近她,依赖她,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了,那么浪迹天涯相依为命也好。 如果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不是就可以自由自在了呢在疾驰的马背上他紧紧抓住小皇姑姑的衣裳,颠得浑身散架,腿也生疼,心里却隐隐有一种兴奋激动。 燕染烧得迷迷糊糊,觉得浑身要烧着了那般难受,脑子里乱七八糟,一遍一遍回顾着发生过的事情。 恍惚中,他听到了墨云围着他哀哀叫唤,他想安抚它道自己没事儿,却浑身无力,发不出声音来。 没多久,有人试图解他的衣裳。 “绝不能让人脱你的衣裳,更不能让人看到你的身体” 从记事起就牢牢印在燕染脑海的两句话猛然回荡在耳边,让他浑身一个机灵,猛地攥紧了自己的衣领。 无论那要脱他衣服的人如何好声劝,他都不松手,喃喃道“我是女孩儿,不能脱衣服” “你衣服都汗湿了穿着不难受” “不行我是女孩儿,不能脱不能让人看到我的身体不行” “爱脱不脱,烧死你得了” 最后他听到那声音气急败坏的,不再试图脱他衣服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思绪又悠悠飘回到了小时候。 他自小体弱多病,听母妃说他还在娘胎的时候就被人惦记小命了,遭遇了毒物,虽侥幸母子保住了性命,但他从胎里带来的体弱之症却难以调养,好在他出生之后对外说是女孩儿,太子妃并不十分在意,否则以他体弱之躯,再被毒害一次怕是也活不成了。 他还记得母妃说着说着就抱着他哭了。母妃并不想让他如此年幼就感受到皇室的残酷倾轧,却又不得不以此警戒他,让他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不能让人知道他是男孩儿。燕染早早的就明白了,也一直做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太子长女的身份也让他颇受父亲宠爱。至于这个秘密能瞒多久,他长大了又该如何,他不知道。他母妃也不知道,母妃说她母家弱小,她没能力护住他,倘若不是以女儿身示人,恐怕他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他明白的,太子妃看他的目光总是叫人觉得可怕,还有许多人,都不怀好意,他谨记母妃的教导,如履薄冰地活着 是以他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伸手脱自己衣服的时候,他立刻把衣领揪紧了。 “我是女孩儿我是女孩儿”他喃喃地重复着,“不能脱衣服谁也不能” 他母亲曾无数次跟他说过,他要把自己当女孩儿一般保护,不能在外人面前脱衣服,要是被人脱了他的衣服,看了他的身体,他的秘密就藏不住了,他就没命了。他都记在了心里。 而于舒只当他烧坏了脑子了 自己累得满头大汗,耐心都用光了,他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说什么都是摇头,这样的画面,让她简直觉得自己是个要糟蹋黄花闺女的恶霸。 又觉得有几分诡异。 古代果然保守从小就教育女孩子不能脱衣服不给人看身体,病中也不忘保护自己。这本来挺好的,就是如今都生病了,这副倔样也不是什么好事 “行,你爱穿就穿着吧” 于舒没好气地在一边坐下,顺便点了蜡烛倒了水喝。 三更半夜的,可没有大夫来看病,就算有于舒也不敢贸然请来。他烧成这样,本来她想帮忙脱掉湿衣服再采取点物理降温手段什么的,不然恐怕到明天就烧坏了脑子。人都救了总不能让他烧成个傻子吧她也算仁至义尽。 没想到他防备心那么重,丝毫不领情,那就算了 不想管了,让他去死吧 半夜被吵醒的于舒也是有火气的。 一旁的小黑看她不动了,再看看小主人难受的样子,急得上窜下跳嗷呜嗷呜乱叫,最后跳上床,开始一遍一遍添主人的脸。 于舒冷眼瞧去,心道这是干嘛,能给他降温 灌了一杯冷茶,她也冷静下来了,心道自己跟一个小孩子尤其是一个发烧的小孩子置什么气烧傻了她不就白救了么。 于是她去拧了一条帕子给他敷额头上,聊作降温之用吧。 再次试图把他汗湿的衣服脱下来的时候,他终于醒了,很吃力似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格外明亮的黑眸懵懂又带着几分戒备地看着她。 于舒乐得轻松,立刻丢开手道“醒了就好,知道自己发烧了吗自己把湿衣服脱掉吧。” 看他还是紧紧抓住衣领不动,于舒索性拿了木盆道“我下去接点凉水上来,你要是不想病得更重就把湿衣服脱了,没得换就先被子裹着,天亮我再给你买去。”说完也不管他,径自关门下去了。 “嗷呜” 黑乎乎的一团蹭到他脸颊旁边,黑夜里一双碧莹莹的圆瞳透着人性化的担忧。 燕染伸手拍拍它的脑袋,安抚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萎靡“墨云,我没事。” 然后强撑着坐起来,迟疑了会儿才动手脱衣服,脱完了立刻用被子把自己牢牢裹起来,感觉浑身一层粘腻的汗,又火烧般难受,没有一丝力气,睁着眼睛呆呆的靠在床柱等人回来。墨云静静地守在他身旁。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不论店家还是客人都睡着了,静悄悄的,还好有天上一轮明月照亮大地。 于舒拿着木盆到院中打水,先是自己洗了把脸,就在她提第二桶水的档口,前边传来了毫不掩饰的拍门声。 “开门官府查人,快特么开门” 气焰嚣张,听着不止一个人。 于舒眉头一皱,把水桶扔回井里,抄起木盆躲到暗处见机行事。 不一会儿店家便披着衣服屁滚尿流地去开门了。 “各位大人,深夜光临小店是找什么人吶” “少废话还不让开”官兵一把推开掌柜,七八个带刀的士兵便闯了进来。 店家生怕他们打砸抢,赶紧殷勤小心地说“几位差爷深夜办案辛苦了,要不要用些饭菜” 深夜奔波正是饿的时候,官差们粗声粗气地让上酒菜。掌柜连忙去叫了厨子小二起来忙活,自己小心陪着,问“您们是办什么差啊” “寻前朝乱党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掌柜吓得一哆嗦,小心问“这少女长得什么模样,男孩还是女孩” 官爷一拍桌子,喝道“怎么,你店里有许多不成” 掌柜的战战兢兢道“店里贵客不少,有礼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女眷,有一位七八岁的公子;还有刘都尉家的女眷,孩子也有;还有孙家的您也知道,宁远镇是离京城最近的落脚处,贵人们出入京城,难免有赶不及的时候,小店在镇上还算能看,故而生意一直不错” 于舒也是听得一愣,没想到选这里最大的客栈选对了,人一多自己两个就泯然众人了。 这时领头的突然不耐烦道“废话那么多,不是有画卷吗,拿出来让他认一认” 那士兵连声应是,从包袱里取出一卷画来,放在桌上正要摊开。 躲在门外的于舒见此皱了眉,转眼看见个官兵拿了一碗热腾腾的汤正要落座,她捡起一颗石子打出去,那官兵一脚踩偏,整个人往桌上一扑,新鲜出炉的热汤连碗带汤儿的往桌上洒去,顿时桌面一片狼藉,被烫手的人一阵哭爹喊娘。 领头的脸色一变,抢过那画卷摊开一看,墨迹全糊成了一团,哪里还能看出鼻子眼睛 那领头的气了个仰倒,偏那人被烫得哎哟哎哟叫,只能把气撒在另一个身上“连碗汤都端不好这下好了,坏了上面的事儿,你有几个脑袋” 唬地那倒霉官兵跪下直呼大哥饶命,说这顿饭他请了大家伙儿要吃什么吃什么,还请他们万万不要告诉上头 掌柜的在一边劝和说都是无心之举,差爷们不要生气,您吃好喝好再想办法。不多时还上楼叫了个姓张的大夫来给烫伤的看伤,开了烫伤药。勉强安抚住了这几个暴躁的官兵。 于舒在暗处看着,等那大夫收拾东西准备回房,她眼珠一转,轻手轻脚往后院打了水,回来刚好叫住走出来的大夫,让他上楼去看病。 到了房门口,于舒让大夫先等着,自己先推门进去。 屋内灯火昏黄但聊胜于无。 燕染整个人烧得快要神志不清了,紧紧裹着小被子一副马上要挂掉的样子。小黑蹲在枕头旁好像察觉到主人不妙的状态,隐隐透着一丝暴躁。 于舒走过去没有半句废话,“你先把干爽的外衣套上吧。我给你找了大夫,让他给你把把脉开个药方子,天亮了我再给你取药去。”她觉得自己简直考虑周到。 没想到人家压根儿没领情,燕染恹恹的声音透过来“我不要看大夫。” 他说着看于舒往外走了就要挣扎起来拉住她,但是太虚弱了起不来,于是转头朝那小黑低喝了一句,然后嗖地一声,一道残影闪过,于舒就被小黑死死咬住裤腿走不了了。 并且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床边拖。 于舒好悬没被绊倒,转回来没好气道“你在搞什么,有病不看大夫,你不要命了” 燕染只是坚决地摇头。 他知道高明的大夫可以凭着把脉断阴阳分男女,他从小只在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旁边看病,旁人是断不让看的。只是此时面对于舒不由得心下忐忑,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是一番好心,他生怕她生气,丢下自己不管了 于舒已经生气了,只觉得孩子果然是孩子,一样的麻烦一样的不识好歹,还说不通道理 “让大夫给你把个脉你就抗拒成这样,要你吃药岂不是难于登天你自己的身体病了你都不知道爱惜吗”于舒越说越气,“既然你不愿意看大夫,我也不勉强你,你烧糊涂病死算了,我也省了带着你这个麻烦” 说完她就要起身离开,缩在一旁的燕染瞪大了眼,急得连人带被扑过来抱住她,不让她走。 “不,不是的你不要丢下我” 他急急地辩解着,声音哑哑的不复白天的清脆,萎靡的小脸上带了惶然神色,像被抛弃的小猫小狗,显得凄楚可怜。 于舒被他突然扑过来吓了一跳,她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只是看一眼他那可怜样儿,竟然奇异地心软了。 她为自己轻易心软而皱眉,板着脸专注目前的问题“那你到底看不看病” 燕染满心惶然,又急又难受,勉强运转快烧成浆糊的脑袋,总算想好了措辞,小声说道“我们逃命在外,小心为上,还是少接触陌生人为妙你让大夫给开伤寒药方就好,把脉就不必了女子房屋不好让外男进入,何况是夜半时分”声音虽急切,但是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听着就让人心疼。 “行吧。”于舒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也不强求,答应下来。何况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难保不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的人来搜查,多一个见过他们的人就多一分风险。 只好出去跟那大夫说太晚了不好请先生进去把脉,开个治孩童伤寒病的药方给我就好。 那大夫就有些不乐意,大半夜地在这儿等着,还以为可以看病赚诊金呢,结果只是开个方子。 于舒看出他心思,拿了一块银锭子给他,淡淡道“劳烦大夫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夫立刻眉开眼笑地开了药方子来,还指明了最近的药铺子在何方,还殷勤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于舒记下来,后半夜就任劳任怨地照顾起人来,给他喂开水发汗,给他凉水帕子敷额,给他用酒精擦脸擦脖子擦手散热中途发现他脖子上挂了一块上好的田黄石刻章,再次验证这个孩子出身不凡,不过于舒并没有什么兴趣探究折腾了半夜,累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好在功夫没有白费,他体温竟然真的降下来一点。 小黑也整夜不离地趴在小主人床边,而它小主人一双黑眸水润清澈,只跟着于舒的身影打转,十分软和乖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京城,皇宫,某偏僻院落。 门前挂着“御兽园”三个大字,饱经风霜,陈旧褪色,与象征富贵荣华所在的皇宫颇有些格格不入。细听,院内隐约传来野兽嘶吼声,在深宫后院里听来格外渗人。 远远走来两名蓝袍小太监,一左一右抬着个沉甸甸的筐子,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好容易走到了院门口,掌上已经勒得一道真真儿的红痕,有心想要放下歇一歇手。 门口的大太监立刻厉声催道“还不快些抬进去主子们已经在里边了,磨磨蹭蹭的可是要受罚” 听到受罚,小太监们哪里还敢停留,急忙抬着那沉重的筐子往“御兽园”里边走。 这是在皇宫最偏僻的地方,人影都少见,要不是犯了错的奴才,也不会被发配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来,连主子都伺候不得,只能伺候畜牲。又苦又累,没有出头之日,反倒有丧命之险。 两人进了院子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儿,他们脚步不停,循着野兽的气味儿七拐八拐的,总算到了地方。 只见宽敞的院子已经围了好些人,最显眼的还是中间立一个巨大的铁牢笼,笼里关押了一大四小五只尖牙利爪的野兽。它们浑身漆黑,外形冷酷,看见人来立刻戒备起来,浑身肌肉紧绷线条流畅,四肢腰背都透着一股可怕的爆发力,闪着碧绿幽光的兽瞳给人一种森然冷意,隐隐带了几分睥睨之感。 这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黑豹。 别人往宠物都是养着乖巧讨喜的猫狗,前朝皇室倒是别具一格,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养了这等凶兽来玩。 也因此大家都知道燕氏皇族穷奢极欲,玩物丧志,好养猛兽,逞凶斗勇,杀戮成性,故而不得人心。 原本养的黑豹没有关起来的,整个御兽园撒欢,不时有被咬伤咬死的宫人,皇室成员却以此为乐乐此不疲,可以说惨无人道。后来前朝终于覆灭,这一园子的猛兽被杀了大半,因二皇子楚铭喜欢,才留下了刚生了幼崽的母豹并几只小的,日日用生肉喂养,一直养到至今。 因为据说前朝就是因此黑色不详的黑豹覆灭的,宫内养了也不敢对外宣扬的。 两个小太监看着笼中猛兽黑面獠牙、口水嘀嗒的,忍不住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即便见了许多次了,还是打心底发寒啊,总觉得若不是有坚硬的铁笼拦着,它们早已窜出来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往日只有二皇子喜欢来看这些,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皇子、大公主都来了,并浩浩荡荡的一群宫女太监,把这偏僻冷清的御兽园挤了个满满当当。 小太监们小心翼翼抬着东西过去,“禀二殿下,生肉带来了。” 二皇子楚铭点点头,看着笼中语气兴奋道“快,快喂吃的它们饿得眼睛都绿了” 两个小太监大气不敢喘的,按吩咐在靠近笼子的地方放下筐子,把一直蒙在上面的布匹揭开,便是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里边赫然是整筐血淋淋的生肉块。里边的黑豹子闻着血腥味已经不耐躁动起来,他们不敢迟疑,连忙把带着新鲜血沫的肉块从栏杆缝隙抛进去。肉块刚扔进去就见它们矫健地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在空中接住,锋利的牙齿轻易撕咬吞吃。 那模样透着野性、兽性,全然不像其他驯养的动物一般温驯,二皇子楚铭却看得神情火热,十分高兴的样子。 大皇子楚律却不大敢靠近,站得远远的道“二弟别傻了,它们眼睛本来就是绿的你别靠太近,当心它们窜出来。” “大哥你也太胆小了吧”楚铭哈哈大笑,又指着笼内大声道,“瞧瞧,这些黑豹子撕咬生肉的样子多精神”转而又命令两个太监,“继续,快继续喂他们吃肉” 两个小太监听命,抓着一块一块滑腻腻肉块往笼子里抛,引得黑豹子们跳跃夺食,场面血肉横飞煞是吓人。他们心下纳闷平时不是只有二皇子喜欢看这个的么,怎么今儿个生性温仁的大皇子、年仅五岁的大公主也来了。 年方五岁楚珠倒不觉得多害怕,只是十分懵懂,奇怪地问“怎么不煮熟了才给它们吃” “这些畜生就喜欢茹毛饮血,生吞活剥,熟肉它们还觉得没味儿呢。”二皇子楚铭围着铁笼打转,跟看猴子戏耍似的,便是黑豹子朝他嘶吼发怒也不害怕,只觉得有趣。 大皇子拉着妹妹在一旁,一直不敢靠近,皱眉道“二皇弟留着这畜牲做什么,当心它们跑出来伤人,还是杀了干净” 二皇子回头朝他冷哼一声,不悦道“杀了做什么,留着当阿猫阿狗养,也能逗个乐不是。”他转眼看向才五岁的妹妹,笑道“是不是呀,珠珠” 楚珠摇摇头,“它们长得黑漆漆怪模怪样的,一点儿也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看。” 三兄妹在御兽园看够了玩够了,才带着人离开。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刚巧看见身穿铠甲、气宇轩昂的秦景元。 “见过三位殿下。”秦景元俯首作揖,加甲胄磕碰有声,背后披风雪白迎风微扬。 楚铭哟了一声,挑眉道“秦将军刚从父皇那里议事回来” 秦景元道“是。” 楚铭打量着人,一边没话找话说,心情颇好的样子。楚律眼见秦景元绷着脸,神色不太好,就挥手道“秦将军军务繁忙,便先去忙吧,不用理会我们。也请秦将军节哀。” “是,臣告退。”秦景元面无表情地应完,转身大步离开了。自始至终,秦景元神态之中并不十分恭敬。 单纯的楚珠看着那英武的身影走远,才好奇地问“两位皇兄,秦大哥哥的披风为什么雪白雪白的”她以前见过将军们穿的是多是大红色或者黑色的。 楚铭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回答,楚律只好跟妹妹低声解释道“他父亲秦大将军新亡,他戴孝在身,才披了雪白披风。” “什么戴孝在身,秦伯瑜死了之后就是他接任大将军职位,手掌兵力十万,我看他心里美得很呢”楚铭嗤笑一声。 楚律闻言不禁皱了眉,“秦将军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秦府一门都是功臣,二皇弟口吻怎么如此鄙薄。” 楚铭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一丝恶劣的笑容“虽说他父亲新亡,不过我瞧他也不见得多么难过,毕竟那位国色天香前朝十五公主燕姝,据说与他是两情相悦呢,这死了老子,活了美人嘿嘿” “你”楚律见他越说越是不像话,又拦不住他的嘴,只好急急忙忙把妹妹先带走了。 楚铭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秦景元离开的背影自说自话,“这该是奉了父皇命令,去追查前朝乱党了吧也不知道找到人之后,他会不会旧情复燃呢呵呵。” 功勋卓著的镇西大将军秦伯瑜遇刺身亡,丧事自然办得很是隆重,停灵三天接受各方吊唁,皇上也发文凭吊,命风光大葬。秦景元料理完父亲后事,接到圣旨,接任父亲手中的兵力,戴孝走马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奉皇命捉拿前朝余孽,为父报仇,为君尽忠。 宁远镇。 于舒打着哈欠推开门,把一碗漆黑浓郁、苦味扑鼻的中药递给床上燕染,没什么精神地说“喝药吧。” 燕染也蔫蔫的,倒是乖乖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喝完。他虽然退了烧,但是身体亏损,气色瞧着不大好,在床上坐着瘦瘦小小的,额发有些凌乱,小脸苍白,下巴尖尖,显得可怜兮兮的。吃了药又渐渐睡了过去。 于舒知道逃命的时候一个地方不能久留,现如今镇子里看着还算平静,可她不敢放松,看他喝了药就准备带他换地方。不过换到哪里去还要查探一番。 就是他生病了有点麻烦,而且两个人出去也有点引人注目,好在还有一只小黑勉强可以用。 “你在这里守着你的主人,我出去瞧瞧。” 于舒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也不管这玩意儿听不听得懂,就轻轻推开窗子,翻了出去。 她一上街就觉得情况远超她想象的麻烦,街上已经贴了通缉告示,她去看了看,勉强认出告示上说的是有前朝乱党主谋二人,有助官府捉拿乱党归案者,皆有赏金若干,并简要说明二人的大约年岁身高样貌。旁边还有画像,不过画的就不是那么像了。加上于舒乔装过,她混在人群也一时没人认得出来。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转身去查探镇上的房子,客栈虽然有好几家,不过人来人往的,他们两个人目标还是明显,于舒倾向于找个没人的民房,给小燕染安静养病,也不用接触人。不过这样的地方不好找就是了。 于舒在街上转了一圈,隐晦地打探了一圈,顺便带了午饭回去。 燕染已经醒来,于舒就跟他说“这里人多眼杂,我听说镇子东巷有空闲的民房,我们等会儿就过去。” 燕染听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东巷我知道有个院子可以去” 于舒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他们吃了午饭收拾一番,退房离开客栈。而后在燕染指路下到了一处民房。两人遂低调地翻墙进去,只见院内空空,倒是干净整洁,一应用物俱全,只是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主人是谁。不过既然燕染说可以住,想来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们便住下来。 这里人少安静,倒是个静养的地方。 在宁远镇的第二天晚上,于舒抱剑守夜着,一边关注燕染病情有没有反复,一边警惕着外边的风吹草动。 不多时燕染安心睡熟,呼吸之间带着浅浅的鼻音。于舒正准备也眯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有轻微的动静。小黑耳朵尖一动,碧幽幽的兽瞳往外看去,显然也察觉了。 于舒给小黑一个眼神让它好好待着,自己循着动静出去一瞧,看见个人晕倒在了这家后墙跟 夜黑风高,于舒不敢大意,谨慎地靠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没反应,才捂着鼻子打量他。 这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钢刀,手臂肌肉结实极有力量的样子,只是满身血污,好像刚从什么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脸上的络腮胡和头发都沾了尘土血污,整个人看着十分磕碜,闻着也不好闻。 “啧。”她可不想再管闲事,了解情况之后就要回去了。 没想到刚翻墙进来就看见个小小的人影在院中,把她吓了一跳 燕染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走出来,身上穿着单薄也不管,凑到门缝往外瞧了眼,然后费力地拉开门栓,把门打开了出去围着那人打转。 于舒站定,冷眼瞧着他这一番动作,也懒得问他要干什么。 过了会儿才道“看够了就走吧。” 又打了个哈欠,她实在困得不行。 此时燕染看见那汉子掩在破败衣衫之中的腰牌,双眸微微一亮。眼看于舒就要回去,他伸手拉住她的衣角,急急对她道“救他,救他。” 于舒停住脚步,困惑不已“救他干嘛,照顾你一个小病号还不够,再来一个伤号我可没那么好心。” “他伤不重。”他道。 “他来历不明。”于舒一脸冷漠。 “他不像是坏人。” “也不见得是好人。” “你救救他吧,他会帮我们的。”燕染道,哑哑的声音听着蛮可怜的。 见他坚持,于舒围着那人转了两圈,发现此人除了左臂有道伤口,其他没什么致命伤,之所以晕倒应该是流血过多加脱力所致。 她看了燕染一眼,心道观察得倒还是挺仔细的。 那就救吧,看看他想干嘛。 而且不可否认,这条汉子看着肌肉结实、身强体壮,要是真的可以帮助他们,那就再好不过了。想想她现在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不好跑路,万一行踪暴露遇到追兵,有个人抱着燕染跑,不就轻松多了吗 虽然此人在她看来身份不明,但既然燕染如此笃定,想来也有他的道理。而且于舒有种莫名的感觉,混成这样的绝对不会是官府的人,搞不好也是通缉犯呢 此时抱着同是天涯逃命客的同情,于舒将人拖进了院子。恰好她白天取药的时候想着有备无患,买了些金疮药带在身上,于舒给他敷了药,包扎伤口,看他嘴唇干裂,又给他喝了水。 然后把他丢在了院子的稻草堆里,观察半夜,伤口没有引起发烧,足以证明此人身体健康。于舒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多照顾一个病号。 天快亮了,燕染早被她赶回去睡觉,于舒搬了把椅子大刀金马地坐在院子里,只等着此人醒来对她感激涕零,然后她把人收服做个护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结果想象中的感激涕零完全没有,此人一醒来,就神色戒备地质问于舒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于舒看着他,她心道这难道不是该我问的问题吗 那人转眼看了看周围环境,不知想到什么,神色越发戒备冷峻,但是当看到她放在一旁的剑时,脸色一变,“龙吟宝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他神色沉着,双目湛亮炯炯有神,自带一股铁血锋锐的气势,显然不是一般人。 于舒转眼看了看手边,若有所思“看来这把剑非同小可,人人都识得。” 说完不等那汉子说话,挑眉道“这位好汉,昨夜是我救了你,你不先自我介绍一番吗”她可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相反她有所图,当然要先弄清楚他的底细。 那汉子却没立即说话,只是皱着一双浓眉,惊疑不定地打量这位细皮嫩肉却面带杀气的俊俏少年。 于舒神色也冷了下来,握紧了武器准备一有不对就杀了干净。 正在两个人对峙的时候,燕染披着衣服领着小黑推门出来了。 于舒转眼一看,发现他脖子上的小黄章露在外面,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单纯因为外衣没穿好所以才显出来的。 而那大汉看见跑出来的燕染,确切地说时看见燕染脖子上的东西就是浑身一震,他看看那只黑豹幼崽,再看看燕染,整个人突然都变得很激动。总感觉这个前一刻还铁血冷酷的汉子,马上就要热泪盈眶似的。 而小小年纪的燕染脸色也有些沉重。 于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确定了这人没有恶意之后,他们认不认识有什么交情她一点都不感兴趣,遂干脆地起身“你们聊,我去找吃的。”说完拿着剑走开了。 燕染一愣,想说我们不用瞒着你你根本不用避开的,但是于舒走得十分干脆,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如此“见外”让他不由得皱眉,有些沮丧的模样。 与他相反,大汉却觉得那少年十分识相,他立刻双目灼灼地看向这名孩子,沉声问“敢问您可是燕氏皇族太子长女” 燕染轻轻点头。他瘦削的小脸变得沉凝,也多了几分矜贵,全然不像在于舒面前的温软。 他冷静地问“您是云麾将军杨天济身边的人吗”虽然七岁孩童的声音,却已经透着几分沉着。 这汉子激动地点头,肯定了他的身份,碰地一声就跪下了。 原来是此人名叫杨峰,是前西北驻军将领云麾将军、前天韵公主驸马杨天济的结拜兄弟,同时也是杨天济的副将。 他们远离京城,又被刻意封锁了消息,宫变之后很久才接到消息,杨将军知道妻女被杀之后怒急攻心口吐鲜血,他有心杀回京城却被千方百计地拦截,军队安插的叛徒煽风点火,动摇军心,使得几万西北军不能团结,元气大伤。在几个月前,杨将军接到京里辗转传过去的消息,说是前朝皇室血脉还有存活,太子长女仍然在世。杨将军命令杨峰潜回京城,务必救下最后的燕氏血脉。 杨峰接到命令立刻上路,只是一路上多有阻挠,半路就接到了西北军被镇压、杨天济被杀的消息,悲痛欲绝之余,也一心要完成他的遗愿。只是他费劲回京之后也失去了一切消息,找不到人,却处处遭遇险境。前两天听说了秦伯瑜遇刺身亡的消息,大快人心之余,辗转寻找十五公主和太子长女,没有找到反被追杀,险些丧命,完全是靠意志才拼杀出一条血路,逃出重围。 昨夜他受伤之后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知道这里是杨天济的房产,极少有人知道,可以作为一个藏身之所,没想到撑到门口就体力不支倒地。 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就像燕染通过他的腰牌认出他的身份一样,凭着燕染颈间挂着的二指大小的田黄石章,杨峰也几乎认出了他的身份。何况黑豹幼崽也是很特殊的一种猛兽。 杨峰激动地说完这些,又急忙问“您怎么会在这里其他护卫呢” 据他们当时接到的信息,太子长女的身边还是有一队人马护卫着的。可如今,以杨峰出众的听力,发现这院子里再没有别人了。 “都死了。”燕染答道,他垂着眼眸,神色带着几分黯然。 杨峰多少猜到是这样,他立刻道“臣从今往后会保护在您的身边,尽心筹谋,光复燕氏秦伯瑜说屠尽西北精兵三万是假的,咱们还有八千人马隐匿在西北,往后会慢慢进京,围拢到您的身边来” 燕染微愣,而后点了点头。 他明白这些话只是安慰他的,虽然还有忠心耿耿的旧部,但是要光复皇室谈何容易,如今活命还是难题。 杨峰心里也明白,遂转开了话题,皱眉问出之前的疑惑“刚才那位公子,龙吟剑怎么会在他手中是他杀了秦伯瑜” 燕染微微点头,轻声道“是。” 杨峰大喜,急忙追问道“那十五公主如今身在何方” 燕染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杨峰看他迟疑,脑海里回想方才那少年格外俊俏的面庞,再思索一番,不禁有了一个猜测“臣可以看出这位公子实乃女扮男装,莫非她就是十五公主” 燕染愣了下,没想到他直觉如此敏锐,不过下意识地摇头否认“她不是” 恰好这时,一个身影熟门熟路地从墙外翻了进来,正是于舒。 两人便一同停下了话头。 于舒拎了一个食盒进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毫不在意地道“聊完了吗聊完了就过来吃饭吧。”一边把里边的粥、小菜、一碟馒头和一笼包子摆在桌上。 燕染看了她一眼,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回头同杨峰正色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言下之意是,如果杨峰把他当主子,就要像敬重他一样敬重于舒。 那边于舒当然听到了这话,她不置可否,只是招呼他过去吃饭,“来吃饭,吃完了好吃药。” 心道这小崽子昨天才退烧,身体没好全,昨夜跟着吹了半夜冷风,一早上又跑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生病,真是麻烦 虽然她面无表情,燕染还是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关怀,于是乖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接过她乘的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喝着,那亲近软和的样子,哪有刚才冷淡矜贵的样子。 杨峰心里有了数,捂着手臂走过去,朝于舒恭恭敬敬地揖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于舒瞥了他一眼,只道“不用谢。”不过还是让他坐下,端了盘馒头给他吃。 杨峰忙道谢,看了一眼专心喝粥的“太子长女”,然后跟于舒介绍了一下自己。隐去真实身份不提,只说自己是从外地而来欲入京寻人的,没想到路上遭遇土匪险些丧命,昨夜拼死逃进镇来昏倒在地,多亏阁下救助才捡回来一条命。 于舒听完之后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低头喝粥的燕染,说“不用谢我。我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的,是这个小家伙非要救你。” 杨峰又道谢过二位。 于舒问“不知道阁下要找什么人有没有线索” 杨峰一愣,“这”他迟疑着。 于舒咬了一口包子,突然笑道“既然阁下没有线索,干脆就别找了,说不定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京城了呢。如今有个什么大将军死了,京城里严加搜查,闹得人心惶惶,我劝你不要去闯那个是非之地了,以后就跟在我们身边当个护卫吧。” 虽然这个提议是杨峰求之不得的,道“是,在下定当全力护卫两位,以报答二位救命之恩。” 于舒又笑了一下,低头啃包子不再说话了。 杨峰总感觉这个“少年”虽然年轻气盛,但是神态、语气好像早就看穿了一切,只是不点破,他不免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当作不知,低头大口入食补充体力。 不过这么顺利就跟在小主子身边,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于舒也松了一口气,多条汉子多份保命力量,管他们打什么小九九。 而且终于有人代替她守夜了,她晚上可以好好睡觉了,简直万岁。 过两日,燕染的病情也好转了,杨峰的元气也恢复了,大家都觉得这个地方不能待了。至于要往哪里去,还是个问题。 于舒寻思着,如果在城镇这么奔波躲藏的话,还不如到人少的地方去,离群索居,也安全。加上燕染体弱瘦小,感觉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挂掉了,于舒有种冲动想把他丢到某个练武的地方强身健体。 她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没想到杨峰也同意。 “小主子确实太虚弱了,若能坚持练武几年,必能强健体魄。” 于舒赞同地点头,看他一副曾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样子,就问他有没有既能避祸又能练武的地方推荐。 杨峰沉吟了一会儿,道“离此地不远有座白云山,山峰险峻地形复杂,我自小是在那里长大的倒可以带路,我也可以充作教他习武强身的师傅,只是”他皱眉迟疑了一下,“离京城太近了,恐怕也不得安宁。” “危险的地方也相对安全。”于舒早就厌烦了在城里东躲西藏的日子,闻言眼前一亮,“既然有你这个熟悉地形的,就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在这里也停留得太久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白云山。” 燕染十分听话,听于舒说上山就点头。 杨峰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于舒是个行动派,说走当天就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三人牵马带豹就往白云山的方向出发。 他们前脚出镇子上山,秦景元后脚就率领大队人马到了宁远镇。 将京城搜寻数日无果,他不得不把范围扩大,而这个镇子是出入京城必经之地,他亲自率领人马前来搜捕。 出发之前,他的母亲刘氏专门把他叫过去,一脸愤恨地嘱咐他“景元,你要记住那个前朝贱人杀了你父亲,你要是抓到她,千万不可心慈手软” “娘,我不会的,”当时秦景元垂着眼眸,语气冰冷地回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会对她心软。”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然而亡国之恨又岂可共戴天 秦景元已经想不起曾经那位尊贵美丽女子的模样了,国恨家仇横亘其中,如今他的心里只有捉拿凶手,为父报仇。 他们抵达宁远镇,立刻给这个地方罩上了一层黑沉的压力。秦景元下令,把镇上所有大小客栈院落一一搜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并张榜告示,凡协助捉弄叛党、余孽、凶手或揭发形迹可疑者皆有重赏。 没多久,一位李姓大夫称有消息禀报。 秦景元命把人带上来,看着那大夫一脸贪财胆小之相,冷冷道“胆敢贻误时间者、浑水摸鱼领赏者,杀无赦” 那李大夫被这话吓得浑身一抖,忙道不敢欺瞒,而后赶紧把消息道来“前两日夜里,一位年轻公子半夜让我开伤寒药给孩童,第二日却立刻走了,形色匆忙。我观他们形迹可疑,躲躲藏藏,那位公子又俊俏地过分,有女扮男装之嫌。小人心想他们可能是大人所说的乱党乔装,特来禀报。” “哦”秦景元语气冰冷,“听你说来确实有几分古怪,可还有其他可疑之处” 大夫再努力地回想了那日他们离开的情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那位俊俏的少年背后背了一把剑” “背着一把剑”秦景元神色一动,放在桌上的手掌猛地握成了拳头,冷声问“什么样的剑,给我仔细道来” 大夫忙仔细回想,手脚比划描述出来“原本出门在外带剑防身的人也不少,不过大家的剑都是系在腰上或拿在手里,这位公子的剑极宽极沉的样子,不仅背在背上,还用粗布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样子,透着古怪” 秦景元猛地站起来,浑身带着迫人的气势,喝问“可知道他们如今在哪” 李大夫被他蓦然沉下来的嗓音一吓,又被惊人的气势所迫,忙不迭点头“知、知道” “带路” “是、是” 秦景元带着人快马加鞭到了那处民房,破门而入,却扑了个空。 那李大夫脸色都白了,“大人,草民是亲眼看见他们住进来的,绝不敢骗您呐” 一个士兵搜查之后前来禀报“禀将军房内桌上有食物残渣,被褥俱全,马厩有新鲜马粪,这里确实有人生活的迹象,恐怕刚走不久” 秦景元还未说话,那李大夫便是面上一喜,殷勤道“将军,小人说得没错吧那小人的赏金” “还敢要赏金”秦景元冷笑一声,抽刀当面劈去。 贪财李大夫血溅当场,倒地身亡,死前还大瞪着眼珠,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秦景元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收刀掉转马头,大喝厉声 “给我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白云山。 于舒一行正在爬山,亲临其境才知道地形崎岖难以行走是什么意思。 这座山本来也是游客喜好之处,修有宽敞便于行走的台阶。不过他们是亡命之徒,哪敢走阳关道,只能在杨峰的带领下走羊肠小径,树木茂盛,山石遍布,荆棘藤蔓都成了拦路虎。 马儿高大体壮,走走停停;小黑倒是身手矫健,上窜下跳,显出对自然环境的欢喜;于舒举着剑在前边不时砍砍削削,倒也轻松。 杨峰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反倒和燕染落在了最后。 本来燕染是要跟在于舒身边的,只是自从杨峰来了之后于舒就认为他有了忠实护从,不肯再管顾他了。这会儿山路难走,燕染那个小身板还没有草高,哪里赶得上于舒慢慢就落后了。然后杨峰就忠实地护在了小主子的身边。 不过这孩子还是太小了,身体太弱了,没留神还是让他摔了一跤。 杨峰十分自责,赶紧抱起来,看他小小手掌磕在石头上划破了一道口子流血了,忙不迭掏出药膏给他上药。 燕染倒是没哭没叫,只是把目光投向前边,发现于舒都不曾回头看自己一眼,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失落。 于舒在前边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仍旧目不斜视,面不改色。 杨峰因此目带谴责地看了一眼于舒的方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对小主子叹道“世事无常啊,若不是那样一番动荡您又怎么会落到这般艰难田地” 于舒当然早就看出来他们两个身份不一般,瞒着自己也没什么,事不关己她才懒得探究。 这时听到杨峰的话才淡淡说了一句“世界又不是围着你们转的,世事无常才是平常,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尽早适应。” 杨峰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本来只是替小主子不平,哪知道就有了怨天尤人之嫌 于舒说完也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天边悠悠白云,不禁神色恍惚了一下。 她曾经也怨过世事无常。 她原本出身豪门,父母疼爱,哥哥宠溺,外形更是美丽优雅,人人羡慕,可以预见人生一片坦途。那年正在大学里享受美好的青春时光,谁知末世突然降临,然后一切都化为乌有。 末世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坦途了,亲人为了保护她相继去世,曾经引以为豪的美貌甚至成为了厄难的源头。后来她学会了漠视他人,学会保护自己,整个人由内而外地冷硬起来。 “呼” 她缓缓出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久远地像是几个世纪以前了,她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记忆,甚至自己也不愿意回想起来。如今从末世重生到这个世界,比不上现代,却好于末世,也算是一种新生吧。 这么一想心里又轻松了许多。 她回头看了眼那个眼巴巴的小燕染,心道可别赖着她,她要享受生活,享受美食,逃命就算了反正她也习惯了,可一直带着孩子算是个什么事儿原来这孩子没亲没故,生命危在旦夕,她出于人道主义才带带他,现在他也有熟人足以保护他了,自己就不必瞎操心了吧。 可怜她在末世苦了那么久,穿来几天也过的是躲躲藏藏憋憋屈屈的日子。 于舒默默打算好了,等送他们平安上山,让他们安心在山上强身健体吧,她就不奉陪了,她要浪迹天涯享受生活去 她已经忍不住畅想青锋匹马、醉饮狂歌的美妙生活了 于是她又回头催道“还是继续赶路吧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道观还有多远” 最后这句是问杨峰的。据他说靠近白云山山顶的地方有个清静隐蔽的道观,他们可以去那里落脚。 杨峰给燕染包扎好了伤口,正要回答,却发现之前还神态放松到处撒欢的小黑突然浑身紧绷起来,进入了戒备状态,继而马匹也变得有些不安,踌躇不前。 他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于舒抬眼看天边众鸟惊飞,也发现了不对。 “追兵来了。”她说。 虽然有些意外他们这么快就追过来,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是通缉犯。就是不知道这伙人是冲着他们仨哪个来的。 当然不管冲谁来的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 “快走”杨峰脸色沉重,往前辨了一下方向就带着他们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于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拉住燕染跟在后边。燕染立刻牢牢反握住她的手。 于舒猜测“是不是我们出镇子的时候被谁注意到了” 要只是随便大范围搜查倒还好,就怕是哪里得来的确切消息他们就在山上,那恐怕追不到人不罢休。 杨峰脸色不大好,“先往上,与他们拉开距离。我熟悉这里的地形,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这时候小黑已经不乱跑了,回到它的主子身边警惕着。倒是那匹马体型太大,在山地行走压根儿不占优势。于舒后悔把它带上山了,果断把它拴在了一棵树上,杨峰把马背上的包袱背在了身上继续走。 然后闷不吭声地继续赶路,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又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发现追兵的动静并没有消停,而且好像来自四面八方,这只有一个可能,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是笃定了他们在山上,正在形成围困之势。 于舒脸色也不好了,“这样看来,他们从下而上围困,我们就是到了山顶,也会被他们瓮中捉鳖。” 她皱着眉,不忘低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小家伙,看他累得一脑门晶莹的汗珠,脸上红彤彤一片,额发更是跑得乱糟糟的,不由得替他擦了擦,一边问他“你还好吧” “我没事”燕染声音虚弱,紧紧挨着她,目光里既透着对她的亲近依赖,又带着浓浓的担忧。是对她的担忧。 杨峰沉着脸想了想,快速道“在东侧有一处断崖,断崖周围陡峭,无路可走,只有一条隐蔽的通道直达崖内石洞,倒是一个藏身之所,你们跟我来” 又是一阵东奔西走,目的地却不是好到达的,因为追兵太多且分散,他们要避开追兵,就没办法直走,渐渐偏离了原来的小道,不知不觉走出了茂密的树林,来到一个宽敞的地方,一座荒败的建筑出现在眼前。 从占地面积上看,曾经的建筑一定庞大而恢宏,可惜后来应该被放火烧了,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十分荒凉。 于舒感觉手里握着的小手好像在微微颤抖,垂眼看去,小燕染看着残垣断壁的目光黑沉沉的,似乎透着一股难言的悲痛。 杨峰也愣住了,喃喃道“这是曾经的白云寺” 因为离京城近,达官贵人甚至皇亲国戚都是来这里礼佛烧香,后来这白云寺便成了皇寺,一度香火鼎盛绵延不绝,只是后来一夜之间整个寺庙的和尚被屠杀干净,然后一把火烧了。再后来就是满地残垣断壁,无人问津,杂草丛生,一派荒凉景象。 他震惊之余,回头看了眼燕染,眼神不忍,据说太子长女的生母肖良娣也是在这里被杀的。 在他们齐齐沉默的时候,旁边草木突然一阵簌簌之声,跳出来十多个身穿兵服、手持长矛的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不像是追过来的,倒像是提前等在了这里,守株待兔。 “不好”杨峰脸色一变,立刻抽刀护在他们身前。 而后一位身穿铠甲、脸色冰冷的年轻将领走上前来,正是秦景元。 秦景元站出来也不说话,只是眼神十分阴沉看着他们几人,尤其是于舒。 于舒被看得直皱眉,心里的杀气一阵阵冒出来,正要忍不住的时候,他语气复杂地开口了“没想到你竟然能杀了我父亲,还一路逃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来” 于舒压根儿不认识此人也懒得听他废话,趁他磨叽赶紧拉着燕染靠近杨峰,小声道“趁着人不多,速战速决” 杨峰点头,握紧了钢刀。又示意燕染不要离开他的背后。 那边秦景元仍是紧紧盯着于舒说话“我命人将京城掘地三尺,又亲自带人离京追查,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废话真多” 于舒早听烦了,说完寒光一闪,已经拔剑劈过去。 原本就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她一动,双方就杀开了。 而她的那把剑,瞬间刺红了秦景元的眼睛是这把剑杀了他父亲,眼前的是他的杀父仇人 那十几个小兵不足为患,虽围困了杨峰却不成威胁,杀光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秦景元却有些难缠,而且他只盯着于舒。 好在于舒也算是在尸山血海里打滚了几年的人,完全没有水分的杀招令秦景元既惊又疑,加上龙吟宝剑并非凡品,他一时竟然无法拿下她。 燕染原本乖乖地远离战圈,可是守在他身边的小黑扑咬了一个偷袭的士兵之后,秦景元眼神一闪,竟然把刀举向了那个孩子。 于舒眼神一变,原本是要跃过去举刀格档的,但情急之下踩到的石子滚动,她不由自主身形一歪,整个人向燕染扑了过去。 “哧”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皮肉被切开的声音,也许脊椎也被砍断了,谁知道呢,总之就是致命的伤了,然后惨烈的痛感铺天盖地地涌来。然而她临死反扑一般,硬是忍痛举剑回身向秦景元反击最后一剑。 秦景元不知道被吓傻了还是没想到她还有余力反击,竟然闪躲不及被她砍中手腕,吃痛之下武器掉落,而他捂着手腕退后两步,几乎是目恣欲裂地看向她。不过很快黑影一闪,小黑扑过去要撕咬他,他才狼狈躲开。 于舒倒了下去。 鲜血很快把她染成了个血人。 此刻除了痛,她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还特别想骂娘。 玩她的吧 怎么就这么倒霉,难道说她重生的意义就是救这个孩子吗,凭什么啊,她好不容易才重生在这里,还没来得及享受 燕染因为被她刚刚护在身下,毫发无伤,此时扑到她身边,却不敢碰她。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不敢相信她会奋不顾身地救自己,甚至付出了生命。 好在于舒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不然恨不得把他削了。她可从来没有舍命救人的大义,事实上要是知道自己会没几天就丧命,在那个夜晚她绝不会救他。 只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样 她闭了闭眼,费力地抬手,把手上的剑放到他手里,任命地叮嘱“拿起武器以后保护自己不要再再咳” 她咳了下,嘴里吐出一口血沫。 杨峰把最后一名士兵斩于刀下,火速赶到这边。 于舒恍惚听到了大批人马赶来的声音,眼看杨峰要举刀往秦景元杀去,她嘶声挤出最后一句话“别恋战快带他走” 杨峰这才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抱起燕染快速离开。 七岁的燕染伏在杨峰的肩头,眼睁睁地看着她阖上双眼,没了呼吸,整个人躺在血泊里,映着山上的碧树、天边的白云,如此鲜明,如此凄美。 那一幕刺痛着他的双眼,也永远印在了他的心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白云山上白云悠悠,青石观旁清风徐徐。 青石观本没有名字,只是因为它嵌在靠近山顶的峭壁上,几乎与旁边石头融为一体,又因年久失修、风吹雨淋,墙壁长满了青苔,故而以青石观称呼它。 山林幽静,峭壁险峻,即便有一个破旧道观,也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气。 只有一个少年在崖边练剑,腾挪闪动之间,衣带当风,墨发飞扬,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他掌中剑不时被阳光映照,透出夺目光辉。 一时只让人想到八个字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一名高壮的汉子立在旁边看着少年练剑,不时暗暗点头。 这便是当年从西北千里潜回京城、成功救下燕氏最后血脉的杨峰。当年他年近而立,如今几年过去,也不过三十五左右,仍是壮年,不见老态。 杨峰看着如今已经完全褪去当年病弱模样,初长成清隽少年的小主子,内心十分欣慰。 躲过追杀的那年,安定下来后燕染就主动要求练武,杨峰乐见其成,也愿意倾囊相授。教练武之前,先给他把脉探查根骨,没想到这一探便觉有异。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燕染冷静地道出他本是男儿身的事实。 杨峰当时惊得差点跌到地上去。 惊完之后却是喜出望外 男儿当然更比女儿能成事。这并非是轻贱女儿,而是男子行事远比女儿方便得多,古来如此。何况他们最终是要光复燕室的,其中艰难险阻绝非一般。 不过偶尔回想,杨峰仍觉得冷汗涔涔。虽能明白肖良娣用心良苦,为了活命才出此下策。只是若有一个不慎,被发现了,这隐瞒皇室长孙可是欺君大罪啊不光肖良娣可能会被处死,这长孙只怕也落不得好。小时候瞒得天衣无缝,又岂能瞒得住一辈子纸总是包不住火的。退一万步说,这事儿瞒得万无一失又如何孩子总会长大,长大了光看外表便能分出男女来,总要娶妻生子的。也是白白埋没了皇室长孙。 肖良娣可谓兵行险着,胆大包天。 只是世上的事情谁也没料到,那楚靖和秦伯瑜竟然勾结到一处,发动宫变,皇室被屠戮殆尽,大燕江山一夜易主,肖良娣当初之举倒成了良策,保住了这唯一的血脉 只能说时也命也。 燕染天资聪颖,悟性极佳,这些年勤学武功,不但强健了体魄,武艺也隐隐超过杨峰了,加上龙吟宝剑在手,已非当年任人宰割无力还手的病弱孩童了。 杨峰心里明白,主子之所以如此刻苦练武,有很大的成分是因为十五公主。 当年就是十五公主提议让他习武强身的,何况最后舍身救他,死在他眼前,也对他造成了极大震撼。 想到这里,杨峰又不禁想起一事来。 当时那名女扮男装的少年分明就是十五公主,后来也证实了,当初他问主子的时候,主子为何摇头否认呢 十五公主的死如肖良娣之死一般,恐怕成为了主子心中永远的痛,故而这么多年来,杨峰从不敢问起,此事也就一直成为他心底的疑惑。 至于养在深宫的十五公主为何练有一身好武艺,又满脸杀气,不带半点娇气,杨峰反而不好奇。 正想得出神,那边少年练剑告一段落,收剑归鞘,静立的侧脸清隽如冷玉。 杨峰回神,正要迎过去,眼前黑影一闪,一只浑身漆黑的猛兽从边上峭壁跳下来,迅疾如风奔向少年。他定睛一看,是主子养在身边的黑豹捕猎归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黑豹随他们在山林生活几年,彻底恢复了兽性,日日外出打猎从不落空,今日叼了一只肥野兔回来,野兔脖子血淋淋的,刚断气。 它叼着野兔便扑到主人面前献宝。 少年看它又弄得满嘴血淋淋的,略皱了眉,只伸手拍拍它的头,并不接它的猎物。 黑豹见主人不喜,只好丢开猎物,转去后边专为它准备小池子里打滚,把脏兮兮的自己弄干净。 杨峰忙去把野兔拎起来,拿去厨房处理了。 燕染则抱剑站在崖边,静静吹着山风。 抱着这把剑,他又想起了深深印在脑海里的那一幕。 他一直记得她死前费力地把剑递到自己手中的场景,还有她最后向自己说的那句话。虽然她没有说完,但是他明白。 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不要再让别人为他死了。 他的母亲是为了他而死的,她也是为了他而死。 他明白,因而更为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绝望。不仅不能自救,还要连累别人为他丧命。 于是他努力地在白云山练起了武,拿着这把龙吟剑。这剑本是他家的,后来误入佞臣之手,她又夺回来,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他抱着这剑,握着这剑,再也不会让它落入外人之手了。 这么多年来他多数不是看书,就是练武,几乎没说过话。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他们还是在白云山落脚了。当年那人杀了她,又觉得他们不会在这里留,后来竟再也没有来过。果然她说得对,危险的地方也相对安全。 她真是个聪明大胆的人,只是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如今不再病弱,也可自保,只是她也看不到了。 黑豹从池子里打滚干净,抖落水珠,回来默默地趴在主人身边,做一个忠诚而沉默的守卫,一如当年。 燕染伸手摸摸它湿漉漉的脑袋,心情好了一点。 山里厨房外头看着简陋,里边却五脏俱全,柴米盐油,锅勺碗筷,一应俱全。故而每日黑豹猎回来的食材也能烹饪出味道来。 吃过野兔饭,杨峰问“主子,什么时候下山” 下山。 算算时间,他已经在山中过了快有七年时间,七年过去,他长成了少年,不算强壮,但也不虚弱了。 墨云也从幼崽到了成年期,山中捕猎生涯让他真正成为了猛兽。 他们确实该下山了。 “明日。”沉吟了半晌,他说。 杨峰应是,立刻去着手准备。 主子在山中生活,却并非不问世事,这几年来除了勤练武艺,也博览群书,习得一手好字。此时既然决定要下山,这里再也不用了,杨峰于是焚烧书稿,掩埋痕迹。 翌日一早,他们下了山,山脚已有一辆简朴的马车接应。 少爷的身份早已办理好,是京城辖下清平县的一个读书人,叫言柒,年方十四,已是童生,如今入京是为了参加秋闱。 马车顺着官道平稳地朝京城的方向使去。 路旁时不时也有护卫环绕的华丽马车来往,这里离京城不远,贵人出行不足为奇。路上行人不少,说说笑笑。 据说当今皇上施行仁政,爱民如子,年初祈天换来风调雨顺。人人称颂当今皇上英明,甚至不少地方百姓自发筹钱为这位仁慈的皇上铸了生祠,雕像都是栩栩如生。 这一年,正是顺和七年,八月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顺和七年,皇帝楚靖已经年过四十,虽然身体看着还十分健壮,但是朝中已经开始提起了立储之事。即便楚靖如今都还未表态,但是拦不住官员门暗地站队了。 要说楚靖的子嗣也不少。 原本他在大燕朝为官宰相时,家中有一妻一妾,共为他生了二子一女。翻身为皇之后,后宫自然充盈起来,这几年也是喜讯频传。只是要说到立太子,这些岁数在一个巴掌之内,懵懂无知,还不知道能长到几岁的小皇子,自然不在大多数人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如今的立储之争,不过是在两位成年皇子之间进行罢了。 大皇子楚律今年十九岁,生母是天子嫡妻如今贵为皇后,虽然稍显木讷迟钝,但是生性温厚仁慈,又当嫡当长,继位本是名正言顺; 二皇子楚铭十八岁,生母原是贵妾如今为皇贵妃,虽不占嫡不占长,但是聪颖机变远胜大皇子,底下呼声也不低。 除此之外,孙贵妃善解人意,妩媚风情,多年来盛宠不衰,远比年老色衰的周皇后得宠,耳边风吹得多了,楚靖次子的看重并不逊于嫡长子。 两位皇子也格外谨慎,事事小心,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不得父皇喜欢。毕竟他们争来争去,最后还是要靠皇上来决定的。 两位儿子既然已经成年,楚靖也有意让他们锻炼,虽在朝中没有官职,但也偶尔派一些差事给他们办。有些在京中处理即可,有些则要离京去办,虽说辛苦些,但若是办好了也是大功一件,在楚靖面前得脸,底下人也好运作。 楚铭心眼多,会钻研,也狠得下心,差事总是抢最辛苦的,最后也办得十分漂亮,频频在父亲面前得脸,又是在暗地运作下,渐渐的,朝中对二皇子的呼声竟然隐隐有超过大皇子的趋势。 即便有些担忧二皇子性情残暴的话,也被死死压了下去。 二个月前,二皇子楚铭自动请缨前往南方监督水利兴修工程。依旧做得十分漂亮,民间多有二皇子精明强干、肯吃苦耐劳的赞誉。 消息传回京城其他人如何不提,二皇子是十分得意的,自觉大宝之位已是囊中之物。 这几日事情办好了,楚铭也动身返京,一日到达驿站时,恰好看见一名少女下车,惊鸿一瞥间,只见她面如芙蓉腰如细柳,顿时惊为天人,心中动了邪念。 要说楚铭此人,性情残暴,且贪好女色,在外遇上喜欢貌美的女子,就是别人不愿,他也多半巧取豪夺。也不论是青楼歌姬还是民间少女,也不管姑娘家有没有婚约,都要掳到身边来享乐。且他手段粗暴,玩腻就丢,不知多少女子香消魂断。当然,有暗卫妥善处置,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 只是既然在驿站停留食宿,自然是官家女眷,不是他能随便玩弄的。小小官职他自然不看在眼里,主要是影响不好。 果然他在驿站刚收拾停当,听闻了消息就有人来拜访。是某县县令徐荣心,外放已经两个任期,原本该在去年就回京述职的,生生拖到了今年才回来,不仅官职低,还没什么用。 这种人楚铭平时见多了,本不想见的,是想起了那名绝色女子才耐心见了见。他回忆着那惊鸿一瞥,心道那等美人,收在身边做个侍妾也可以。 遂对着徐荣心隐晦打听一番,发现那女子是他长女,名若姝。 楚铭夸他的女儿貌美温婉,试探了一番。徐荣心一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意错了,只好战战兢兢地回答谢殿下美誉。 楚铭又道“徐大人此番回京述职,接下来留任京中还是外放,心中可有数” 徐荣心当然想留京了,只是又不是他想就可以的,遂答“下官人微言轻,一切看皇上安排。” “徐大人为官清廉,政绩不错,只要知道打点,必能得偿所愿。”楚铭意味深长地说。 徐荣心回去一琢磨,心下是又惊又喜,忙不迭找来继室詹氏商量。 詹氏听了,不由口气酸起来,“大小姐果真美貌天仙,路上都能勾得金尊玉贵的二皇子。”意思是说大小姐狐媚子,有意去勾引男人。 徐荣心只当没听出来,笑道“这是她的福分,也是我的造化,只要在二皇子面前打点好了,还怕我这次回京没有着落” 詹氏一听也是。要是老爷能留任京中,是自己一家的好事,她们母子三个往后也不必跟着去苦寒之地了。心中只恨自己的女儿如今才十三岁,不顶用,被那元配留的抢了风头。 徐荣心这边说好了,又去跟母亲说这事。 老太太到底多活了几年,考虑的事情多一些,闻言不太赞同,“如今正是储位之争,把大丫头搭进去,还不知道是好是坏。” 徐荣心道“当初您说留着她,不就是想入京的时候嫁个好人,攀个关系吗如今路上就遇见了二皇子,恰好对她有意,这样天大的贵人还能上哪儿找去” 老太太道“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一切到了京城看看动向再说。” “娘,如今不是咱们急不急的问题了,二皇子殿下既然亲口提了,那就不是咱们能拒绝的事情” 徐老太太皱眉,“他还能强抢不成” “强抢是不能,不过人家要给你儿子使绊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徐荣心急道,“娘,你别忘了咱们这次进京是做什么的” 听到这个,徐老太太迟疑着不说话了。 徐荣心压低了声音再加把劲,“就是日后二皇子那大皇子不是说生性最仁慈的吗,必定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来。” 就这样,徐老太太默许了。 徐荣心松了口气,转身去跟女儿说。说二皇子殿下也在驿站休息,接下来恐怕一同入京,让她去拜见拜见。 大女儿徐若姝长得好,心思也敏感,虽然父亲说得隐晦,她哪里听不出来。 二皇子再尊贵也是外男,哪有一个闺阁女子去拜见的她父亲明显是要把她这样不明不白地送人。 即便早知道父亲不看中自己,也不由得既委屈又心酸,她立刻红了眼眶,道“父亲,女儿不做妾。” 徐荣心立刻恼了,“不识抬举二皇子是什么身份,能看得上你是你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若姝性子柔弱,却难得坚硬一回,只道誓不为妾。竟是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这消息自然很快传入楚铭的耳中,这让他心中不渝。一个小小知县的女儿,也妄想皇子正妃之位 这当然是他误解。徐若姝就是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成为二皇子正妃,所以才说不为妾的。她只愿当个平头百姓正妻,也不愿被送去做妾。 楚铭恼怒之余只好暂时丢开。 只是当晚闭眼之后竟然对那女子念念不忘,甚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隔日他故意在驿站前停留,看到那女子惊慌羞怯,嗪首低垂,脖颈纤细,肤如凝脂,乌发如瀑越看越是绝色,越得不到越想要。 既然明面上不行,楚铭便生了龌龊心思。他急行赶路,提前到了京郊一处宅院等着。 徐荣心一家到了另外的宁远镇之时,已是接连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了,便预备修整一天,养养精神再进京。 楚铭便趁这时候,命人悄悄绑了美人出来。 他原本还想给她一个侍妾的体面,但她既然不识抬举,那也不必费那许多功夫了。能得他宠幸一夜,也是她的福分。 等他魇足之后,便返京扳倒他那愚钝的大哥,一举夺下储位 说实话,于舒没想到自己还能睁眼。 前一刻自己分明被砍了致命伤,她闭眼之后便觉浑身一轻,仿佛脱离了肉体,下一刻却被摔得一痛。睁眼之前还疑惑自己伤成那样还有活路 睁眼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变了,所处地方也变了,身上的疼也不是被砍的那一刀。 e,她又双重生了 虽然她手被绳子绑了,嘴巴也被破布堵住了,整个人被扔在床上,但是这一刻她心中是欣喜若狂的 还能活啊太好了,她这次再也不滥发好心浪费生命了,她真的要好好享受生活 她被背对房门扔在了床上,旁边两个人没发现她醒了,在说话。 一个扑通跪下,说禀主子人绑来了。 另一个说办得好,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人发现。 于舒听完,结合眼下情景,心道这两人是绑匪石锤了。 发现一人开门出去,一人逐渐靠近自己,于舒果断挣断绳子,翻身而起,出手如电,“喀嚓”一声,将其拧断了脖子。 然后随手将其丢下,并没有发现此人临死前脸上巨大的震惊、恐慌、不甘、愤恨。 不过刚刚出去的人发现了,立刻破门而入,拔剑杀来,于舒一招空手夺白刃,反手一击,将此黑衣人就地格杀。 杀完两人,她等了等,没发现再有人冲进来,心道恐怕没有同伙了,毕竟绑架这事又不能光明正大。 这事确实不好宣扬,所以楚铭只吩咐了一名暗卫去办,让其他人暂时回避了 于舒乐得轻松,正想离开,突然眉头一皱,想起上次被千里追杀的惨痛经历。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决定毁尸灭迹 她小心地到院子看了看,有一口枯井,深不见底。好极了,于舒把两具尸体丢入井中,又丢了些衣物进去掩盖,再把地上痕迹收拾好。 要说为什么楚铭会选择一个有枯井的院子,当然也是为了方便毁尸灭迹 末世生活久了,于舒自然手法熟练经验丰富,处理完了那两人就如同没出现过一般,且她身上一滴血、一丝灰儿都没有沾。 “哼,这次应该不会被追杀了吧” 于舒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有几分自得。 自己除了手腕有点红肿,其他没什么伤,穿着华丽,好像是个有钱人。只是仍像上次那样,脑中空空,并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循着隐蔽处,轻手轻脚离开这个地方。 此时徐荣心已经发现徐若姝不见了,正急得派人到处找呢 他急的倒不是这女儿本身的安危,而是这个女儿美色出众,他觉得奇货可居,好吃好喝地养着,拖到了十五岁还不给她婚配,就是想在回京之时将她嫁去攀关系的呀更不要说恰好被二皇子看上了,这时候要是大女儿没了,于他岂不是天大的损失 虽说前几天让她拒绝了,二皇子很快离开,但是徐荣心觉得到了京城再把送上去好好笼络一番,自己还是很有希望在二皇子面前得脸的 一心卖女求荣的徐荣心此时还不知道,他极想攀上大腿的二皇子,已经悄没声息地被弃尸枯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于舒离开那个地方之后发现这里挺偏僻,周围没什么人烟。她走着走着,不禁有点晕头转向的迷路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不过这本来就是个陌生的地方,也谈不上什么迷路。 她又走了一段,视线逐渐开阔之时,眼前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她吓了一跳,浑身紧绷起来,再定神看去,只看到路边野草微动,并没有看见什么。 她心下狐疑,再往前走了走,渐渐的听到了人声车马声。抬头一看,快走几步,原来自己竟然胡乱走到官道上来了。路上行人不少,马车牛车也都有。她庆幸之余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正想上去拉个路人问问这是什么地方,突然一辆马车从她眼前驶过,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辆马车十分简朴,并不起眼,于舒之所以被吸引了视线,是因为在车前驾车的车夫身材魁梧,腰别钢刀。 特么的这人不是一般的眼熟啊。 恰在此时,一阵秋风吹过,撩起了车帘,于舒下意识往里看去,看见一个清隽如冷玉的少年侧颜。 竟然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车里人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略一抬眸,转脸向车外看去。此时被吹起的车帘却落回来,遮挡了目光。 马车轱辘着,很快从眼前过去了。 于舒僵在原地。 上次短暂而惨痛的重生生涯很快自动在她脑海略过,她立刻皱了眉,她见过的才几个人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要掺和进去了她可是发誓了要远离逃命生涯,好好享受生活的 于是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跟马车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 那边车里的人,在马车驶出去一段路之后,又忍不住将车帘掀开,幽深的黑眸回望了一眼,却看不到什么。 是错觉吗 他放下了车帘,垂首轻轻抚摸着宝剑,心下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怅然,总觉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舒沿着路走了个把时辰,虽然又累又饿又渴还在路边吃了不少灰尘,但她并不在意,令她在意的是,她总觉得这路好像也有些似曾相识。直到她随着行人走进城镇才发现,这不就是上次那个宁远镇吗 怪不得到处似曾相识。 她心中无力吐槽一句。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就算不想故地重游她也无可奈何了。露宿山野事小,没吃没火没武器可不行。 她只好踏进镇子,一边找找身上有没有钱,一边慢吞吞地走在街道上。 期间引起路人频频打量的目光。 虽然她此时有些风尘仆仆般的狼狈,不可否认仍是赏心悦目的,金灿的夕阳余晖映照着她,明眸皓齿,乌发如瀑,肤色白皙,娇滴滴的模样,一看就是养在深闺平时难见的富家小姐。大家难免被吸引了目光,心中赞叹的同时,也奇怪这样的美人怎会只身上街,也不怕遇到登徒浪子。 于舒从小就长得出众,早已经习惯路人或隐晦或大胆的目光。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看去竟有几分高贵不可侵犯的贵人气质。故而路人只敢看,没人敢上去搭讪的。 “小姐小姐原来您在这儿” 耳边听到一个年轻女孩儿喜出望外的声音,于舒也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小姐,小姐” 那声音又喊了几声,但都被于舒事不关己地忽略了。 直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儿拦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小姐,你怎么不理青桃啊” 于舒这才停下脚步来,抬眼看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叫我” “当然是您了”丫鬟擦擦额上的汗,急道,“小姐您这半天去哪里了让青桃好找” 于舒这才琢磨起她刚才就频频听到的两个字来。 这次重生到的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小姐身份,有丫鬟可以使唤,听起来,很符合她享受生活的要求 既然如此于舒决定静观其变。 于是她站着没动,也不说话,就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丫鬟。 青桃看小姐一言不发,脸色不渝的模样,急忙道“小姐,你就是跟老爷怄气,也不要一个人上街呀咱们在这个镇子人生地不熟的,不比家里,要是遇上了土匪怎么办” 于舒想起之前两个伏诛的绑匪,深以为然,不禁点头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 要不是刚好自己重生过来,还不知道原本的这位小姐会有什么下场。所以说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不能安安分分待在安全的地方吗 青桃见小姐说话了,才松了口气,过来轻柔地拉她,“小姐既然也逛了半天了,就快回去吧。家里人都急坏了,老爷派了人到处找你呢” 于舒垂眼,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点点头,“走吧。” 青桃心大,也不在意,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小姐下次想上街散心,可不许这样一声不说的,也不许丢下青桃了,您身边没有人伺候怎么行呢,青桃担心了好久呢” 不久走到一家客栈。 于舒抬头一看,不禁感到几分无语,这次都不用似曾相识了,就是当初刚到镇子上就躲进来的那家客栈。 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孽缘,再次重生回来就故地重游。 不过还好,这次身边没有挂着一个小累赘,身后也没有要命的追兵,她这次绝对不会再轻易地狗带 于舒心中默默地立个fg。 丫鬟青桃顿下脚步,回头朝于舒仔细看了看,忙给她擦了擦脸,又拍拍身上的衣服,担忧着喃喃道“小姐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身上这么多灰尘等会儿回去又要被说了,老爷、老太太大多骂一通倒也还好,夫人倒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于舒忍着随她打理,神色微动,从丫鬟口中听来,是个大家庭这个身份处境似乎不妙 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她于舒还没怕过谁。 稍微打理一下,青桃就赶紧带着人回到客栈。 “哟,大小姐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于舒跟着踏进一间上房,还没看清楚人,首先就听到了一个尖酸刻薄,极尽嘲讽的妇女声音。 于舒站定,抬眼瞧去,只见房中仅有的两张椅子,左边坐了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抿着唇一脸不悦;右边坐了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瞧着她的目光更加不好,立刻要暴跳起来似的。老太太身边还有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子,两人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幸灾乐祸中年男人身边站了个女人,刚刚就是她开的口,那副嘴脸让于舒十分想揍,不过她忍住了。 她刚打量完,那中年男人就拍桌怒声“你这半天跑哪里去了累得人到处找你,人仰马翻的” 于舒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上街去了。” 被这毫无尊敬驯服意味的眼神一看,徐荣心更气了,站起来指着她骂道“上街就上街,一声不吭,也不带一个丫鬟,这是要闹给谁看不过是前几日说了你两句,就闹成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于舒皱了眉,没再说话。 见她不说话,詹氏眼睛滴溜溜在她身上一打转,故作惊讶地开口“大小姐原来是上街去了怎么咱们派人上街找了这半天,家丁都累坏了,也找不见人影儿呢。” 又说“既然是上街,大小姐怎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好像赶了许久的路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小姐与人奔逃去了呢。” 于舒心道你观察得还挺仔细啊。至于奔逃是什么,私奔吗 此时那老太太终于皱眉说了句“说的什么话,女儿家的名节是能随意开玩笑的吗” 詹氏忙道“妾身只是觉得大小姐独自出去半天,有些不明不白的是妾身说错了,该打该打”说着假模假样地打了下自己嘴巴。 于舒听得真想翻白眼,她知道女子名节重要,当然不会说出她被绑一事,只道“今日刮风,街边又是人来车往的,自然吹了些风尘。” 但是几位憋了一肚子火的、逮着了机会的家人,当然不可能让她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于舒听他们轮番责骂,心道自己初来乍到就先忍忍吧,她也懒得再说话,索性低头。 她听着他们各种不好听的话,倒也没什么生气的感觉,反倒是耐心地从他们话语之中收集起原主身份信息来。 没办法,不像其他重生女那样直接记忆大礼包,她只能自力更生。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则,她要是想好好生活,也必须得接受古代某些规则,比如做个古代家庭的女儿,哪怕不真正融入家庭,也要做出个样子来。以前的那些打打杀杀、千里逃亡的,实在太不安稳了。还是做个官家小姐安稳。 好不容易挨完训得以回房,于舒觉得身心俱疲。 走进屋内首先看见桌上茶果糕点,她先大口灌了一杯茶,然后拿了块核桃酥塞嘴里,一边跟青桃道“有没有饭,我快饿死了” 青桃正震惊于平日举止斯文温雅的小姐突然豪放,听到这话赶忙道“有的有的,青桃这就去准备饭菜” 单纯的小丫头心道,小姐虽然上街这么久,但是因为怄气没带人也没带钱,这岂不是饿了这半天饿狠了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不禁又心疼又自责,连忙去置办了饭菜回房给小姐吃。 热腾腾的米饭和四菜一汤摆开,于舒眉目顿时舒展起来,满足地开吃。青桃在一旁看着小姐快速而不失优雅的吃相,虽然不像平时细嚼慢咽,但也不同方才那般狂放粗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吃饱喝足,青桃已经妥帖地让人准备了热水给她沐浴。 于舒满意极了,心道有个丫鬟伺候就是好,谢绝她帮忙洗澡的提议,自己泡进了热水里,简直不要太舒服。 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啊。 洗完穿衣出来,青桃拿着布巾为她轻柔地擦拭发丝的时候,于舒开始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旁敲侧击地打听这具身体的信息。 青桃是个爱说话的性子,问她一句她能说十句,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听着她说的,在结合之前各人的表现,于舒差不多明白了。 原主叫徐若姝,出生在一个小官之家。家里人口也不算多,一个祖母老太太,一个为官的父亲,一个后母,还有一对同父异母的弟妹。 悲哀的是,家里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原主的母亲是父亲的元配,不幸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嗷嗷哭喊的女儿,没多久父亲就娶了一个继室。继室家里有钱,于夫家有益,又为徐家相继诞下一女一儿,更得婆家喜欢看重。对比之下,这元配留下的女儿既多余又碍事,自然不喜欢;继室自然而然看不惯元配的女儿,继室子女对这位异母大姐更不喜欢。 所以徐若姝在家中处境也比较艰难,属于没人爱的小可怜,好在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青桃陪在她身边。 于舒觉得,他们一家子对原主的不喜欢,可能是来自于对原主母亲的不喜欢恨乌及乌 可是父亲那里说不通啊,要是不喜欢,当初又何必娶来做元配 她默默摇了摇头,算了,反正这些也不重要。 擦干了头发,青桃拿桃木梳给她梳理好,又手脚伶俐地铺了床,道“小姐今日上街也累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嗯。”于舒打了个哈欠,也确实困了。 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她又默默盘算了一遍这次重生 官家小姐的身份,有人伺候,吃喝不愁,不用奔波逃亡,不用躲躲藏藏嗯,她对这次重生比较满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难得不用紧绷精神不用守夜,于舒一夜好眠。隔日清晨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精力充沛,盘踞在脑海许久的疲惫感竟也消散了大半。 “小姐,该起了。” 青桃起得更早,此时已经手脚勤快地兑好温水、备好毛巾,见小姐醒了就过来伺候她起床穿衣。等小姐梳洗完又去楼下取早点,回来在桌上摆了水晶饺、马蹄糕等几样精致的吃食。 于舒吃了两个饺子,一块马蹄糕,觉得有些干,放下了筷子,接过青桃递上来的银耳莲子羹,舀了一勺,只觉得入口甜糯润喉,不禁一口一口地喝起来,双眸微眯,神情享受。 青桃只觉得今日小姐心情格外好,整个人容光焕发,几乎让人移不开眼,连带着她也高兴起来。 因为前几日在驿站的事情,小姐这几日心情都不好呢。 她哪里知道,于舒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宁静悠闲的早晨时光了。 此时的悠闲,竟让于舒恍惚回到了末世之前的感觉,那时她家世出众,在家住着豪宅,上学都是司机接送,饮食起居也有佣人照顾,每天无忧无虑的。那时不觉得什么,后来多少个奔波逃命的日日夜夜,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怀念着富足安稳的时光 “小姐怎么发呆了,吃完了还要收拾赶路呢。” 青桃的声音让于舒回神。 她心道,这次重生也算安稳,往后小心些,再也不奔波了。 这时才想起来青桃昨晚就说过,今天要赶路她用完了早饭,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青桃笑道“小姐不记得了,这里离京城不远了呀。路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傍晚之前便能到京城了。” 于舒“” 这才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京城。 老话怎么说的,无巧不成书。 她内心悠悠叹了一口气,这是非要把上次踏过的地方都走一遍么。 不过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如今她已经换了一个身份了,就算遇上旧敌也不怕,为了美好的生活,加油,淡定。 青桃不明白小姐刚刚还好好的,转眼就娥眉紧簇,不过小姐便是这样多愁善感的性情。她也没太放在心上,转身收拾起东西来。 这时候徐家的人都陆续起来,而后忙碌起来。 收拾了一阵,把所有箱笼搬上车,才请几位主子上车。徐家别看人不多,这车马排列起来也好几辆,堵住了客栈后院门口。 老太太、老爷、夫人各自一辆车,余下三个孩子本来是要挤一挤的,不过二小姐、三少爷都不喜欢这个长姐,后来便不与他们同车了,干脆一人一个陪在老太太和夫人身边。于舒这会儿真要感谢他们的不喜欢,因为她不能忍受跟他们一路待在一块儿,真那样她可能会忍不住上车就敲晕他们。 至于原主留下来的丫头目前看来一派天真,忠心耿耿,于舒还是能忍忍的,顺便她也要打探打探消息。虽说既来之则安之,但也不能两眼一抹黑。 所有人都上车了,徐荣心说了走,几辆马车便轱辘着离开客栈,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这边车上,于舒开始向青桃打听自己上次的战绩。 “青桃,你知道那个”她迟疑这回忆了一下,“镇西大将军吗” “知道呀,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青桃点头道。 “威风凛凛”于舒觉得有点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啊,您说的是那个”小丫鬟眨巴着天真的眼眸,“为国捐躯、被前朝余孽杀的那个吗可是,那已经过去了七年呀。后来皇上下旨,把大将军之位传给秦大公子了,如今咱们说大将军,都是现在这位了。小姐,老爷就是那一年考上的士子,后来被外放了,您都忘记啦” 青桃的声音响在耳旁,于舒颇觉天方夜谭,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愕地重复 “过去七年了” “对呀。”青桃对小姐的惊讶不明所以,又扳着手指头跟她确认了一遍,“当年是顺和元年,如今都是顺和七年了。” 于舒微微皱眉,沉吟着不说话了。 既然七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情也就成了陈年旧事了,昨日那位疑似杨峰的车夫果真是杨峰的话,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最后带着那个小家伙成功逃出生天了自己没有白白挡一刀 这么想来,于舒也竟然感觉有点欣慰。 然后她想起了马车里一瞥而过的少年,长得挺好看的,带着一种难言的熟悉感,那是谁既然杨峰在侧,显然跟当年那个小家伙有关系,是她的哥哥可是当年没听说她有哥哥。 当年瘦小柔弱的小女孩,如今也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吧。于舒皱了皱眉,竟然想象不出来那个女孩长大之后的模样。 她叹了一口气。原来真的有弹指光阴,她一闭眼一睁眼,竟然七年就没了。 心底又有种莫名的预感,自己此去京城,不会又遇上他们吧,然后命又没了 不不不,她很快又坚决摇头否定这个想法,不会的。 如今自己换了身份,就算有缘再见面,自己认得出她,她也未必认得出自己,再说事在人为,只要自己坚决不搅和进去他们的事情,就能独善其身,过上安稳的生活。 这么一想,她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接受了闭眼间七年过去的事实,于舒回神又打听起昨日的事情。比如说附近有没有绑匪,官府有没有接到凶杀案等等。 青桃觉得莫名其妙,还是摇头说“没有。这里离京城近,治安严格,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于舒满意地点点头,放心下来,也有心情掀帘看看车外风景了。 如今八月时节,秋草枯黄,晴朗少雨,不冷不热,出门还是挺舒服的。 早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肌肤细白,吹弹可破,羽睫投下小小暗影,显得脸庞格外精致。 青桃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得再次赞叹小姐长得真好,静静思索的时候像一幅画般娴雅,偏头蹙眉的模样也灵动美好,怎么样都好看,不由得想起“动静皆宜”这词儿。 这样好的样貌,这样好的性情,哪个青年才俊看了不爱 偏生老爷、夫人、老太太全都那样偏心,全然不为小姐姐的将来好好打算,反倒要推她入火坑想着想着,叫这小丫头也愁得皱紧了眉头。 于舒转头回来看见,就问了句“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青桃忧心忡忡地道了出来“小姐年纪不小了,这次进京要找个如意夫婿才是。” 于舒只当小丫头瞎操心,也没有古代闺阁女子的羞色,只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马车上晃晃悠悠的,于舒倒也没有太多的不适,习惯后觉得还挺催眠的,难得不用警戒,就在车上闭眼养神。 青桃以为小姐睡着了,取了薄毯轻轻盖上。 除了中途停下半个时辰吃饭歇息,便是不停的赶路,晃悠颠簸一天,恢弘气派的京城大门总算在望。 大家都是精神一振,就在要进城的时候,突然一队铁骑从城内出来,威风凛凛,马步整齐,气势迫人,于舒闻声掀起车帘看去,一眼看到当先那位面容冷肃的青年将领。 一瞬间当时剧痛宛如在身,令她立刻全身紧绷。 这人化成灰她都认得。 上辈子杀了她的人。 于舒眸光一冷。 此人便是之前那个老色鬼的儿子,如今的大将军她好整以暇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果真是威风凛凛、年少将军。待看到他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微微蜷着放在腰侧,她又暗自冷笑了一声。 她捏紧了车帘,看着仇人率队越来越近,双眼微微眯起,心中打着算盘 是悄悄出手给他一个教训,还是让他安然无恙地从眼前踏过去 放过他自己咽不下那口气,可是在城门出手,对方有人多势众恐怕会引起骚乱,也偏离了自己的打算。 罢了,仇是要报的,但也不急在这一时。 于舒终于还是忍住,看着那人骑马而过。 紧接着气势迫人的军队从眼前鱼贯而过,带起一阵灰尘。 “小姐,这烟尘滚滚的,有什么好看的”青桃赶紧过来把车帘子放下,隔绝了车外的灰尘。 回首却见小姐俏脸寒霜,一双眸子乌沉沉的,说话声音也格外轻“这位大将军,叫什么名字来着” 青桃不知怎么的,打了一个寒战,小声地答“好、好像是叫秦景元。” 于舒点点头,很好,秦景元,她记住了。 这段插曲过后,要入城的人车马又鱼贯排起长队,一一驶入。 入了京城门口已是傍晚时分了。 几辆马车悠悠驶入热闹熙攘的街街市,不得已慢了下来。 青桃也松了一口气,倒杯茶给于舒润喉,心道小姐身子还算健康,不然这一路颠簸的早受不了了。 徐家一家本是京城人氏,后来徐荣心被外放,当时京城动荡大家很是不安,索性卖了宅地举家跟着上任。如今几年过去,京城恢复了繁华稳定,大家当然又想回来了。这次回来也早已派了家丁先行一步,熟门熟路备好宅子,清洗打扫好,迎请主人回府。大家一天奔波下来也都累了,早早睡下不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于舒到京城之后,就抱着吃喝玩乐的心态,想要出去看看天子脚下的繁荣昌盛。不料她起床之后饭都没吃,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 青桃没发现她面色有异,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絮絮叨叨“这一路上诸多不便,倒有一个多月没有晨昏定省了,今儿个回京第一天,小姐要多加小心,不要被老夫人和夫人抓住了什么错处才好。” 于舒瞧丫鬟这个样子,显然原主以往去请安还要被责难,真是时刻如履薄冰,也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忍下吐槽,收拾停当便走出房门往上房去。 想来京城寸土寸金,徐家也不是大富之家,只能凑活着住。这新房子不大,看着也挺简陋,不过因为有个院子看着还算宽敞。上房四五间房间,老夫人和老爷夫人各占一半,两边厢房一边住了两位小姐,另一边住了少爷。不过这其实是二进的院子,前院有客厅和老爷的书房。 她们刚出门,恰好打扮一新的继室女徐若瑶也开门出来。 徐若瑶初回京城,心情原本是开心而兴奋的,不想一出门看见她那大姐徐若姝站在晨光中,明明衣着朴素,不施粉黛,却清新脱俗,又带着几分柔媚之感,把精心打扮的自己都比下去了 徐若瑶立时拉下脸,一大早的不痛快极了,心道家里也没有其他男人,这位大姐真是无时无刻一副狐媚子作派 她心中不快,很快越过于舒走在前头。 于舒简直莫名其妙。 她们俩一前一后地去了上房,詹氏已经一派孝媳妇样地站在屋里了。于舒觉得徐若瑶走在前面也好,正好自己有样学样,一一屈膝给老夫人、夫人请安。 然后她就默默地站在一边。 老夫人上了年纪,奔波这么久并不是一夜就能恢复过来的,因而精神并不太好。不过还是跟詹氏说了一些庭院空落买些花草,给下人立规矩不要松懈之类的琐事。 詹氏都答是。 “如今回到京城,你要注意多跟官家女眷来往,打点好关系”老太太说了些,而后看了一眼徐若瑶,又道“若瑶年纪不小了,你也要注意人家,京中有什么合适的场合,慢慢带出去见人。” 于舒正听得无聊,突然敏锐地发现老太太说完这个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瞟了自己一眼。 她仍垂着头只当不知,心里却打了个问号。 没多久她们总算说完,老太太挥手让她们各自回去吃早饭。原本一家人是一起吃饭的,不过老太太精神不济,刚回来又还没收拾齐,厨房那边是直接上街买了些包点回来,分开吃也方便。 于舒默默地出去,等那母女回房了,才默默往门口去。 她想着上街看看顺便吃个早点。门口有家丁守门,她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却被告知不准出门。 于舒一皱眉,问道“为何” 看守宅院的家丁虽然不忍为难美貌动人的大小姐,奈何他只是一介下人,无足轻重,只能小声道“老爷有令,初回京城让大小姐好好在家里呆着”不要出门抛头露面。不过最后这句他没说。 于舒顿时不悦。 青桃看小姐脸色不渝,小声拉着她袖子劝道“既然如此,小姐咱们还是回房吧” 于舒心中不快,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她真要出去的话没人拦得住她,但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闹起来,没必要。 于是她压抑了怒气,转身回自己的小房间。 转回到后院又看见了徐若瑶,她许是看见了于舒刚才的举动,哼了一声说道“这才回京第一天,就这样眼巴巴地要上街抛头露面,也不嫌丢脸。” 于舒虽然不想理她,不过实在无法苟同她的话,于是语气淡淡反击一句“上街就是丢脸看来你从来不上街。” “你”徐若瑶没想到平日柔弱胆小的人会这样说话,不由得噎了一下。咬咬牙甩袖带着丫鬟回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于舒也回房,她坐在桌边觉得无聊又茫然。古代闺阁女子就是这样的整天没事干就闷在屋里她觉得索然无味。 看着青桃端上来的几个包子,更是无语。明明路上吃得还不错,安定下来反倒削减伙食。 青桃见小姐拿了一个包子,又一口没吃地放回去,不由得也有些委屈“厨房里的人惯会这样捧高踩低的,好吃的都分不到咱们这里来。这也不是在客栈里,咱们自己给钱还能买些精细的。” 于舒这才发现,原来在镇子上吃的还是她们自掏腰包,不由得更加无语。 她略过这些,想起方才那老太太若有若无的一眼,不想把疑问憋在心里,就问了出来。 没想到丫鬟一听到这个,就红了眼眶,“原本该是长幼有序,您是大小姐,理应是您先议亲才轮到二小姐的。可是您如今都十五了,也没个人替您打算,老夫人的心都偏到没边了,更不要说夫人小姐,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于舒“” 听这口气好像自己十五岁还没议亲已经很迟了可是十五岁不是才初中水平么,徐若瑶比她小难道是小学生年纪,就要谈婚论嫁了这是个什么鬼。 她内心默默吐槽,心道她谢谢她们不给自己议亲。 她真情实感地松了一口气,道“没事,我不伤心。” 没想到青桃听了眼眶更红,颇替她委屈地说道“小姐不用掩饰了,难过就难过,横竖她们也看不见。” “我真不难过,我感谢她们。”她继续真情实感地说道,甚至拿起了一个包子啃。 青桃确认定她在强颜欢笑“小姐怎么可能不难过。老爷这是要把您推入火坑啊,前几日说要把您送给二皇子做妾,您不是哭了整整一夜么,眼睛都哭肿了” 于舒一口包子哽在了喉咙。 这么惨的吗爹不疼娘不爱,还要被送去攀附权贵啧啧啧。 青桃替小姐委屈完,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于是旧话重提,语气坚决“小姐他们不为您打算,青桃为您着想过阵子就是秋闱了,京城必定会聚集许多饱读诗书的考生,咱们好好挑挑,给您挑出个如意郎君” 于舒“可别了吧。” 自己门都出不去,怎么挑再说了徐荣心要真的想拿她去攀附权贵,就算她挑好了也没用啊。 于舒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这个丫鬟的忠诚,还是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再说了古代女子地位这么低,年纪轻轻要嫁人,要被婆婆搓磨还反抗不得,生不出孩子还要被责难,还要忍受男人的三妻六妾她准备借这身份暗戳戳地过逍遥日子,可不准备嫁人。 此番谈话让于舒刷新了对原主的可怜认知。 虽然说前两天就知道原主待遇不好,倒也没想到想吃一口好的都不得,还要被限制自由,还要忍气吞声。 行吧,先忍忍,忍无可忍的时候再说。 再说这边徐荣心回京城的第一天去便打起了精神,去吏部报了到说明情况。吏部此时正忙着,哪里有时间管一个小小县令,收了消息便让他回去等候空缺。 徐荣心怎么可能就真的等着,他处心积虑地想要走动一下,务必要为自己某一个京职。然而他原本在京中只是寒门,一朝为官又外任了七年之久,在京中着实是没有什么人脉助力的,就是想走关系都不好走。 徐荣心这么奔波了两日,突然一拍脑袋,想起路上碰见二皇子这事来。 心道自己真是舍近求远,舍高取低,自己的大女儿不是还娇滴滴地在家里吗,把她献上去不就搭上二皇子的关系了,到时候二皇子一句话,自己便高枕无忧了。 于是徐荣心出门打听二皇子的影踪。 没想到这一打听,发现早该回京的二皇子如今还没回京 他不由得暗暗纳闷,二皇子当时可是先他们一步走的,怎么他们都回来几日了,二皇子还没到难不成中途又去办差了吗 他心中的疑问,也是许多人的疑问。 二皇子如此贵重的身份,又是如今夺储的有力人选,行踪动向有大把人密切关注。早在一个月前就有消息动身回京,结果临近京城却失去了消息 许多人暗中惊疑着。 尤其是二皇子的随从卫队。 那日到了离京还有半日路程的京郊庄子,二皇子突然停下来,先让暗卫撤离,又让护卫队先回去。都快到京城了,危险性大大降低,暗卫以为还有护卫在,护卫以为有暗卫在,结果是两方都撤了干净。 后来迟迟不见二皇子,才知道事情不好了。 他们当日就回去搜查过,但是一无所获。二皇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不知道的,都跟徐荣心一样,以为二皇子中途有事去了哪里,故而迟迟未还京。 知道二皇子失踪的,俱都惊疑不定。 倘若二皇子真的遭遇不测,会是谁动的手基于最后受益者,许多势力都暗中猜测,多半是大皇子动的手。大皇子平日看着敦厚温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青桃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小姐性子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还是安静不爱说话的性子,但是又跟以往的温婉娴静不太一样;虽然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再也不喜欢在窗下默默绣花或看书了,倒喜欢懒在床上,睡不够一般。 最最不同的是,小姐再也不会为夫人的一句责怪,或是二小姐的一句挤兑,而委屈地红了眼眶默默垂泪,反倒一脸漠然,毫无情绪起伏。这样一来,倒叫为难她们的人觉得无趣,这几日日子竟然过得安生了些。 青桃总觉得小姐是被老爷那次的话伤透了心,才会变了性情,不由得心疼,更加尽心地伺候。 而于舒享受着丫鬟无微不至的照顾,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其实她只是不在意而已,不放在心上就不会被伤害,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来客,不会真正融入这家人,面对这些人的小打小闹,也就没必要那么真情实感。 于舒宅在徐家过了几天咸鱼一般的日子,自己还没忍不住,隔壁的徐若瑶先忍不住了。 她去找詹氏抱怨,“娘,咱们闷了几天了,好生无趣,出门走走逛逛吧。” 詹氏有点犹豫,“可是你爹说这几天不太平静,让咱们好生待在家里。” “咱们就去看看首饰,听说京城奇玉斋的簪子可好看了,女儿还没见过呢”徐若瑶拉着她母亲一通撒娇,詹氏也有些意动,最后她们母女俩出门买簪子去了。 于舒听着她们出去的动静,又侧耳听听老夫人似乎在午睡。 于是起来理了理衣服,道“青桃,咱们也出去逛逛。” 青桃想说这样私自出去不太好,被老爷发现了要被骂的,不过于舒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只好闭嘴跟上。 于舒也是后来才知道,后院就有一个角门,从心里出去比往前边去方便多了,平日下人们采买都是从这里走的。最主要是,后门没有专门的人守着。 街上熙攘热闹,行人络绎不绝。 于舒心情颇好,天子脚下果真比外边镇子不知道繁华了多少倍,许多她没见过的玩意儿也十分新奇有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们钱太少了。 虽然原主极尽简朴,但是后母克扣,实在存不下来钱,路上加餐已经花了大半。 “小姐出门前还是应该戴上帷帽的”身旁传来青桃小声的嘀咕。 如今风气并没有严到女子不能光明正大出门的地步,只是小姐的容貌太招眼。 青桃出门前让小姐带帷帽,还被她奇怪地看了眼,并未戴上。此刻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投在小姐身上的目光,青桃只恨自己太瘦,挡不住这些人的目光。 于舒却浑不在意,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拦不了,也没必要觉得不自在。 长得美还能是过错 不过很快于舒就明白,美貌虽然不是过错,但过度的美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们经过一家书肆,于舒原本没有进去的意思,但是身边丫鬟觉得她在街上这么晃悠太招眼,又想着小姐原本是极爱念诗写字的,到了京城却荒废下来,不如趁这个机会买些纸墨回去,也好让小姐打发时间,免得她整日躺在床上,赖出病来。 于舒从善如流,看看古代的书店也好,于是踏进去。 青桃是知道物价的,进去之后便发现里边的东西相对贵重,有些后悔了,心道她们囊中羞涩,要是小姐有看得上却买不起的,岂不是白白让小姐伤心 于舒并不知道身边丫鬟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好整以暇地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竟然也发现了本有趣的,一时不由得站在书架旁看得入神。 博雅书肆是京城最大最齐全的几家书肆之一,店面大,装饰典雅,里边除了文房四宝,便是一排接一排的书架,出入的主顾也多是有钱人家派来采买的家丁,亲自出来选书的富贵人家也不少。 跟于舒隔了一排书的地方,便有两人,一个气质沉静的二旬妇人,一个粉衣娇俏的十四五岁少女。 两人边看边小声说话。 “大姐姐,你看这本诗集如何正好给三哥补补,他没几日就要下场考试了。” “还有几日就考了,这时候给他看有什么用” “就是这时候才有用,平日里他只知道走鸡斗狗,半点不争气,如今只能临时抱抱拂脚” “唉,他这样是不行的。”妇人叹了口气,又道,“你拿这诗集是没用的,要补也是补策论。” 那少女便丧气道“那咱们再找找。” 她们从一旁绕过来,还没看清这边摆放的都是什么书,一眼便被亭亭立在书架前专心看书的女子吸引住了视线。不知道在看什么,正低眉浅笑,浑然不知惊艳了旁人。 那位年长些的妇人倒还好,很快收回了冒昧的视线,那少女惊艳过后,却心里不舒服起来。她带着嫉妒的眼光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她虽然带着丫鬟,但是浑身上下十分朴素,头上连只像样的簪钗都没有,身上的蛋壳青色衣裙也半旧,洗得褪色。又从没在宴会上见过,想必出身在京中并不入流。 不过是个充样子的穷酸女子。她很快下了结论。 虽然长姐给她使了眼色,但她并不在意,绷着脸直直地走过去。 于舒末世多年的习惯,即便做着别的事情也分了一丝注意力给外部环境,发现有人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往旁挪了挪,不欲与人发生肢体接触。 结果那人也身形一偏,要往她身上撞过来。 于舒神色几不可察地一冷,脚下极快地旁挪一步。仍是手拿书册,低头看得入神,像是没动过一般。 “哐。” 那少女却直直撞上了书架,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虽不至于将书架撞倒,但是在安静的书肆离显得有些突兀,引得店内客人循声看来,但大多视线被阻,也不好专门去看热闹,就没再探究。 后排角落一名原也是低眉认真阅书的颀长少年被打扰,略感不悦,抬起眉眼看去。由于书架的阻挡,只从空隙看到一段如柳细腰,和那拿着书册的手莹白如玉。 想来是个绝色。 他心里闪过这个想法,又淡淡地收回视线,并没有探究的欲望。 那妇人十分无奈地扶起妹妹,关怀道“慧雪,没事吧” 少女恼羞成怒,抬头便向于舒发难“你怎么害得我撞了书架” 她身后的夫人一听,十分无可奈何,便闭了闭眼,只当自己没听见。 于舒懒得理会这等挑衅滋事的脑残,对她来说还是手上的民间志怪有趣一些。但青桃不干了,她刚刚站在一旁,清清楚楚地看到事情经过,虽然不知道小姐如何那样机敏而恰好地挪开一步,但觉得也许小姐就是被这人推开的 因而即便看出她们衣着华贵不是寻常人家,青桃还是立刻站在小姐面前,为自家小姐说话“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平白无故地撞上来,差点撞到了我家小姐” 那少女满面怒容,十分不悦道“我怎么可能自个儿去撞书架,我有毛病吗” 青桃还没见过这样说话的,一时愣了下,才小声嘀咕道“谁知道呢。” 对方气地脸色发青。对方丫鬟挤过来说话,“你怎么对我家小姐说话的,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旁听的于舒心道真是典型恶霸走狗台词。 她总算合上书册,从书里边抬眸,轻轻瞥了一眼那位挑事的小姐,再看向对方狗仗人势的丫鬟,漫不经心地开口“哦我们不知道,不如你现在说一说。” 她虽然语气冷淡,但声线是天生的柔媚,这样慢条斯理地说来,反倒令人有种被挑逗的感觉。后排的少年不知为何,觉得这语气有种莫名熟悉之感,他微微皱眉,取了所需的书册,走出角落。 那丫鬟脸带得色,很快把自家小姐介绍了一番。 原来这两名女子,都是出自金紫光禄大夫家的嫡女。这杜家不仅是京中大族,多人在朝为官,家中人口也兴旺,光是这辈的女儿就有七八个,实打实的大家族。这两人里边,气质沉静的是长房的大小姐杜慧茹,早已嫁为人妇;年轻的那位是二房的八小姐杜慧雪,是最小的嫡女,兄姊们都让着她,从小千娇百宠,有些被养坏了,又长相不俗,一向自视甚高,尤其嫉妒心强。 于舒听完,对古代官职其实没什么概念,就淡淡的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杜慧雪感觉到她的不以为意,心下更恼,立刻道“不知你是哪家的” 于舒语气淡漠“我家是小门小户,就不说出来贻笑大方了。”说完,就要拿书走开。 杜慧雪却有些不依不饶,她不好揪着自己撞书架这事说话,又觉不服,只好换了借口道“你手上的什么书我也想看看。” 于舒指指书架上,“这里有的是,杜小姐大可慢慢看。” 说完也不管她神色好看难看,再不逗留,绕到前边往柜台去。青桃戒备地看了她们一眼,赶紧跟着离开。 于舒走到柜台,恰好看见一名颀长清瘦的少年走出来,他也抬眼看了自己一眼,神色清冷,眸黑似墨似曾相识。 于舒心中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这名少年,不过她脸色不变。 这时,门口晃荡进来两名华服男子,皆是眉清目秀,只是神色萎靡,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原本忙碌的掌柜立刻出声恭迎“哎,今日难得秦二公子、杜三公子两位贵客临门,要买什么里边请” 秦二公子挥手不耐道“不用忙活了,咱们是来接家中女眷的。” 于舒听到这个秦二公子,脚步一滞,转过身来,抬眼看去。 这几天她已经打听清楚了仇人一家的成员,知道秦景元有位纨绔弟弟,且京中大官之家只有他一家姓秦,那么这位秦二公子,想必就是那秦景元的弟弟秦景逸了。 不止她,旁边的少年也是脚下微顿,只是他垂着眉眼,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秦景逸和杜如昭确实是来接家眷的。 两个人从小就一起长大,长大之后一个喜好美色,一个专爱豪赌,虽然喜好不同,性子都是一样懒散懈怠,是京中典型的纨绔子弟。后来两家联姻,杜家的大小姐杜慧茹嫁入将军府,是秦景元正妻,秦景逸的大嫂。两家因此来往更多,他两个更是狐朋狗友一般。 两个人虽然不学无术,但都被家中长辈压着念书,尤其是今年以来,均被拘在家里暗无天日地念书,如今距离考期没几日,反倒稍微松懈。杜家两姐妹今日相聚出来逛街,他们便一个借口接大嫂,一个借口陪妹妹,光明正大地出来。 来书肆之前,两个已经去胡混一圈,故而精神不济,一副掏空身子的模样。进得书肆大门,还未看见大嫂妹子的,当先看见一个美人儿。 杜如昭还好,他只有在赌场里才精神抖擞,其他什么美人都不提神。 秦景逸却专好这一口,只觉得看见了世间绝色,立刻一扫刚才精神萎靡的模样,双眼发光,精神振奋,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怎奈那美人仿似没有注意到他,眼眸看也未看他一眼,莲步一转,往那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架子去挑选纸墨了。 “好美,太美了”秦景逸喃喃自语。 他一双色迷迷的眼睛随着美人身影的转动而转动,嘴里恨不得流口水,心驰荡漾的模样,谁也看得出他意动了。 于舒被那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只觉得一阵恶心,不由得皱了眉。 她想起了上次重生时候看见的那个人,也是这种目光,心道果不愧是亲父子,一脉相承。 秦景逸还不知道自己看上的是杀父仇人,他盯着美人因弯腰而显得格外纤浓有度的身段,已经迈不动腿了 正看得眼珠不错,突然,旁边有人越过他,也往那边走去,停在架子前垂眼挑选方砚,恰好挡住了看美人的视线。 秦景逸不悦,于舒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色鬼的目光真叫人不堪忍受。 她微微侧目,身旁挡住视线的正好是那眉眼似曾相识的少年,只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她随手拿了些看着不错的纸张,就要去柜台结账,青桃却犹犹豫豫地拉住她。 于舒不解地转脸看丫鬟。 青桃拉着小姐袖子,神情窘迫,声如蚊吶,“小姐,这纸张看着不便宜,咱们、咱们恐怕钱不够啊” 于舒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她神色不变,道“没事。” 她心道不够才好,不然怎么给那位色胚搭讪的机会呢。于舒刚刚听到了秦二公子,便心生一计。 青桃没想到小姐如此回答,既震惊又不解,结结巴巴地“可是、可是”可是到了柜台没钱付,这么多人看着,那多丢脸啊 那边秦景逸正为有人挡住自己视线而不悦,准备移步过去搭讪,没想到美人已经选好了纸张,重又往门口柜台走过来了。 他喜不自胜,这次立刻抓紧了机会上前拦住,问“这位小姐看着面生,是初到京城” 那少年也选好了要买的东西,看她被搭讪,没有再做什么,只是越过她直往柜台而去。 于舒瞥他一眼,也不在意。 她看回殷勤的秦景逸,看这个草包竟然一语中的,不由得讶异挑眉“这都能看出来,公子好眼光。” 她哪里知道,秦景逸是游历花丛,遍赏名芳,虽然不是个个都碰得,但是京城谁家的小姐最美,甚至宫里哪位娘娘最漂亮他都有所耳闻,如今突然来了一位美得如此出众的,还从来没见过,自然是以前不在京城了。 秦景逸听了她的夸赞,颇有些洋洋得意,又指着她手里一刀纸道“这种纸名叫桃花笺,纸质上乘,着墨均匀,更散发着好闻的桃花香味。小姐初到京城便能挑出最好的纸张,更是慧眼识珠” 于舒“” 她对这波尬夸适应不良,便做出一副刚刚反应过来不好跟陌生男子搭话的矜持,越过他走向柜台。 这时在柜台结账的正是似曾相识少年。 柜台有两个伙计,一个专门包装商品核算价格,一个专门收钱找钱。 少年已经在前边付钱,于舒走过去把手里的书和一刀纸放到柜台,伙计手脚利落,很快报出价目“一共二两八十文。” 青桃一听便脸色涨红,弱弱地喊了一声“小姐”早知道这样丢脸,为何还要强拿过来啊。 伙计们每日经过多少顾客,一看丫鬟这副脸色便明白是囊中羞涩了。伙计倒也没有露出不屑的神情,只是挠了挠头,心道这可怎么办,这位小姐虽然貌美,但也不能不收钱啊。 于舒愣了一愣,看了眼丫鬟,又看了眼浅桃色的纸张,眼神涌起一抹窘迫一抹失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似的,最后朝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住,钱没有带够,这些纸张便减掉吧。” “哎,好、好的。”伙计看她神色如此,心中都不由自主涌上一腔怜香惜玉的情绪了,更不要那边秦景逸。 秦景逸正愁没有合适理由说话呢,没想到大好的献殷勤机会说来就来 他眼睛一亮,立刻挺直了腰杆过去,昂首挺胸,语气大方“我来帮这位小姐付” “不许帮忙” 秦景逸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一个女子声音突兀打断。他不悦地转身看去,心道哪个不长眼的耽搁老子怜香惜玉 结果看到了大嫂和那跋扈的杜八小姐,不长眼的杜八小姐正是出声打断他的人。 虽然如此,但还是不快地朝杜慧雪道“书肆里大喊大叫,实在不雅” 杜慧雪嗤笑一声,“二公子书肆里同女子眉来眼去就雅了” 她说完了又朝于舒看去,嘲讽道“二两银子都出不起,也好意思来博雅书肆” 因为秦景逸与杜如昭关系好,来往频密,连带着杜慧也十分熟悉秦景逸,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同辈孩子,双方兄姊又结为夫妇,更不一般。 故而杜慧学看到秦景逸偏帮于舒,虽然知道他是本性好色使然,还是不舒服。 于舒心道失策,刚才看见秦景逸太意外,一时之间竟然把这个人忘记了,而且秦景逸还跟她认识。 她收起刚才的表情,抿了抿唇,心道失策,浪费她表情。 她这明明是不耐烦的神色,看在秦景逸眼中,却是美人委屈了心中怜惜大增,他立刻朝杜慧雪不满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的说话如此刻薄” “我刻薄”杜慧雪顿时火了,声音拔高起来,“我不过一句实话,二公子便这样评判我,未免太过分” 二人竟这样在柜台边吵起来了。 旁边的人皆大气不敢喘的,毕竟这两家都是京中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这两人的名声都不好听,大家默默躲在一旁,战战兢兢看热闹就是了。 掌柜的也不敢上去劝,就怕哪个气不过,砸了他的书肆撒气。 于舒看这情形,也是一时无语。她心知经这么一搅和,今日估计没什么进展了,正准备只买一本民间志怪故事书离开。 此时,懒洋洋倚在门口一直没说话的杜如昭打了个哈欠,好似才醒过来一般,语气不快地说了句“有什么好吵的,早知道过来还要听你们吵架,我便在赌坊里多玩两局再来。” 于舒才注意到另外一人,随意瞥过去一眼,而后目光一顿。 她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打量此人,心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为什么这人瞧着竟然也有几分眼熟 杜慧茹看着小叔和妹妹吵架正焦急无奈的,闻言更是气急交加“三弟,你是不是又去赌钱了,爹娘每次给你银子都这样挥霍了” 杜如昭不以为意,“有银子就要及时行乐,带在身上还要被人抢了呢” 杜慧茹一噎,没好气道“就那一回,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要记到几时” 于舒“” 默默旁听的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的,这对话使她想起来了。七年前,她就抢过一回银子,就是这个倒霉催的杜三公子么。 呵呵,还真是巧了。 付好钱的少年也似有所感,侧头隐晦地看了一眼杜如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动。 不过他很快收回视线。 而后他发现,身旁这名女子,可能是因为她关注着里边嘈杂的几人,背对着自己,又怕他们的争吵波及她,故而不自觉后退了些,所以不曾注意,她离自己过于靠近了。 近得他抬眸便能看见她而后洁白细腻的肌肤,似乎还有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也许是来自桌上那刀桃花笺 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怎么回事,她的一丝发丝轻轻飘起,蹭到了他的衣襟上,明明有衣服隔着,却觉得肌肤被撩拨了一下似的。 他失神了片刻,才猛地回神,如墨眸底慌乱片刻,竟然后退了一步。 看她并无所察,他抿了抿唇,拿起买的东西正要离开,走出一步又回来,轻轻放了一块银锭子到她眼前,而后才真正大步离开。 轻轻的磕碰声让于舒回神,她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银锭子,抬眸看去,少年颀长的身姿已经消失在门口。 于舒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少年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那么乐于助人。 虽然不想跟此人有交际,但谁让她正缺钱来着当然是收了。 耳边杜家兄妹还在吵吵,于舒已经没有搭理他们的兴致,趁他们还吵得兴起没空理自己。 伙计们战战兢兢得看着屋里边,也没注意这里,她留下买书的钱,拿起那银锭子,带着青桃低调离开。 出了门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却早已看不见那名少年。 青桃抱着买来的东西,落后一步出来,看见小姐左顾右盼,奇道“小姐在找什么” 于舒回神,摇摇头道“没什么。太阳有些晒,我们去买些吃的便回去吧。”青桃巴不得赶紧回去,忙不迭点头。 对街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之内,少年燕染透过马车车窗一角,注视着那名女子背影渐渐远去,沉吟着。 这个人的语气神态,实在有些像,而且也给他一些莫名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为何 杨峰刚才目睹他匆匆上车,之后掀起车帘一角注视着那女子,自然注意到他神色有异。此时便谨慎地问“少爷,那女子可有不妥” 燕染微蹙着眉,摇摇头。 杨峰便松了一口气,他们身份敏感,原本的计划又因为二皇子的失踪而有所变化,此时不要再有什么变故才好。 哪知道燕染沉思片刻,竟然开口了,“刚才那名女子去查一查她是哪家的。” 杨峰一愣,听出主子的声音竟然有几分恍惚,不复平时清冷,带着一丝异样。 杨峰不由得想歪了。刚才那名女子,似乎十分貌美而主子如今正是慕少艾的年纪 再说书肆里,秦景逸一个没留神,再回头美人已经不见了,哪里还有心思跟杜慧雪胡扯 他懊悔不已,跑出去一瞧,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早看不见了。他心下空虚,回去后便得了癔症一般,发了狠得要找人。 后来还真的打听到了,是一个小小官家之女,待字闺中,还未许配人。秦景逸喜不自胜,一时什么念书考试都忘了,一心只想着如何把那美人弄到手。 后来发现徐荣心正为了官职正忙得团团乱转,便觉好办,派人去接触了一番。 这边徐荣心原本正感觉仕途无望,转头知道大女儿搭上了秦家的二公子,顿时又喜上眉梢。 这女儿真是没有白养啊 他满面笑容找大女儿聊了一番,不说不让她出门了,只说让她多出门走走,别闷坏了。 于舒猜没有好事,不过能自由出门总是好的,又想起自己钱袋空空,便趁机讨要钱财“女儿自然听从父亲吩咐。只是既要出门,便要好好捯饬,免得被其他小姐取笑,丢了父亲的脸面。但女儿如今没有银钱买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了”说完幽幽一叹,神色堪怜。 徐荣心虽然命令詹氏好吃好喝地养大女儿,不过詹氏阳奉阴违,不仅没有宽待,还暗中短缺,克扣月银。徐荣心不是不知道,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如今既然有所图,态度自然不同。 他虽然是男子,但还是明白女子打扮的重要性。自己大女儿美则美矣,太过素净确实不好,加再说总是这么素面朝天的,被人误会他苛待长女怎么办 于是好生安慰了几句,便回去吩咐詹氏,让她立刻给大女儿一百两银子花用。 “一百两”要詹氏给钱元配的女儿花,她自然心里不痛快,更不要说一要就是一百两,“大小姐是什么金凤凰日常花用开口就要一百两老爷这话说得,莫不是以为家里是开银庄的” 徐荣心不悦道“你们母女俩今日出去买簪子都不止一百两了吧看看若姝多久没有过新衣裳新首饰了,如今上京了总要出门见人,你不让她好生打扮打扮,是要丢谁的脸” 詹氏看他这样说,便哭起穷来“老爷冤枉我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外多年,穷山恶水,那里存得下什么钱财回京这一路上,吃饭住店、车马奴仆哪样不花钱如今住在京城里,样样都要添置,更是花得如流水一般今个咱们娘俩上街,不过是出透透气,奇玉斋里待了一阵子,看得多买的少,哪里花了什么银子” 徐荣心听得不耐烦,“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不要再叽叽歪歪的” 詹氏看他铁了心要拿银子,再说再闹也没用了,只好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又不由得酸一句道“老爷只当她是亲女儿,瑶儿都没有这样大手大脚花过钱” 为利益至上的徐荣心此时却十分清醒,哼道“两个都是我的亲女儿,要是瑶儿也长得如此美貌,我会对她更好”气得詹氏胸口疼。 屋子不大,主要是于舒耳力好,暗中听到了这番争执,心中感到一阵痛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三年一度的秋闱终于来临,备考多时的考生或紧张或自信,纷纷下场。家中有考生的也是全家人既期待又忐忑。 于舒这边得了一百两银子,正想出门勾搭一下秦二公子,预备通过他认识秦景元,找机会报仇。没想到秦二被家里人逼着去参加科举考试了。 对此于舒有些无语,不过她还是出了门,趁这个时间去买个趁手的武器。 天高云淡,街上商铺林立,繁华喧闹。 升斗小民在谋生的同时也谈论着这次秋闱,哪家公子有望夺魁,哪家公子年少多才,哪家老爷考了十多年还没考中孜孜不倦不屈不挠的。于舒问了路,带着一头雾水的丫头去了一家专卖武器的行当。 到了店门口往里一看,真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样样齐全,一股子尖锐杀气扑面而来,连带店里老板伙计、出入顾客,都是高大壮硕、一脸横肉的壮汉子。 她们两个纤细娇弱的姑娘站在这里,便似踏错了地一般,格格不入的。引得大家都奇怪地看了两眼,想不透她们来这里要做什么。 青桃被彪形大汉们的目光看得肩膀一缩,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拉着于舒袖子小声问“小姐,你真的要买,买刀啊” 于舒面色不改,拂开她的手,边踏进去边道“先看看。”其实她真的不想带着一个画风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丫头到处走,不过这个时代女孩子不好一个人出门,尤其是官家的小姐,贴身丫鬟简直是标配,走哪跟哪,不让跟还要跟你哭出来,她也很无奈。 她寻思着,什么时候去找个会武功行动利落话不多的,换掉这个小丫头才好。 青桃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看小姐面容沉静,背脊挺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她只好也鼓起勇气跟了进去。 于舒已经站到了货架前,从冷冰冰的武器里认真挑选着。 还没在铺里看见过这么貌美清丽的姑娘,铺里掌柜和几个来买刀剑的,都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搭话。 “姑娘要买什么” “是为家里兄弟买护身道具吗” “还是姑娘买来自己防身的这个匕首轻巧方便,最适合姑娘家使用。” 有人这个觉得这姑娘如此美貌,遇上登徒浪子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她买武器护身也不奇怪,便推荐了一款匕首。 于舒看了眼,摇摇头,“这个不好。” 末世战斗养成的习惯,她尽量不与敌人贴身肉搏,而用武器拉开距离,免得尸液或者鲜血弄脏自己,所以匕首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但既然栖身闺阁,随身携带大刀好像又很奇怪 正在纠结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浑厚声音,“姑娘何不试试这鞭子,可长可短,可柔可刚,耍得好了可以轻易卸下敌人刀枪棍棒。” 于舒听着这声音感觉略耳熟,再转头看去,竟然是杨峰。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看看他身后左右,却见他是一人到此,没看见小姐或者少爷。然后看了眼他推荐的鞭子,露出几分兴趣的样子,“哦这鞭子真有那么神奇。” 杨峰道“姑娘何不试一试。” 杨峰今日来拿订做的弓箭,看见于舒完全意外。他想起主子让自己调查这位小姐,这位徐家大小姐好查得很,除了容貌出众,性格温婉柔弱,并没有什么复杂的,也没有说会武。今日在此看到她,倒真是有些意外,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位徐小姐该不会也会武吧便出言一试。 于舒不知道杨峰心里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把鞭子拿起来,转身做出一副真的要试试的样子。 几个大汉看着她手指青葱纤细,柔若无骨,虽然并不相信她会耍鞭子,不过还是很配合地退后,让出场地。 掌柜的还有几分怜香惜玉地说“小姐可千万小心些,别伤着了自己。” 于舒点点头,手往外一撒,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啪”地一声响亮干脆,地上已经多了一道白痕。 众人猝不及防都吓了一跳。 青桃也吓得缩了缩肩膀,弱弱劝道“小姐,这怪危险的,仔细伤了手”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又得一顿好说了。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青桃瞠目惊呼的时候,其他人都看出来这姑娘腕力不小,也不像是第一次拿鞭子的,便恍然大悟,是个练家子啊。也因此收了有些轻视放肆的眼神。 于舒原本家里有个马场,骑马很熟练,马鞭拿得不少。虽然没有专门练过鞭子,但是拿起来还挺有手感的。 她试了试鞭子的韧性和力道,又很满意它的远程攻击,带在身上也比较方便,便决意买下来。 “老板,这多少银子” 老板忙报价格,收了钱把人恭恭敬敬地送出门口。 杨峰看着远去的于舒,总觉得这女子眉眼凌厉的模样,有些像一个人。 他突然有些恍然,主子之所以注意到这名女子,恐怕并非她的容貌,而是因为这个缘故 在大家都以为秋闱已经是如今最大事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二皇子薨了。 二皇子失踪已有半个多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也是一种好消息,这样二皇子一派的人还抱着他活着的希望,可是如今,二皇子的尸骨找出来了,一时便震惊朝野。 二皇子的尸体是在京郊别院的枯井里边找到的。 当初他刚失踪的时候,底下人就把那个别院找过了,没找着,之后就把精力放在了别处。但是二皇子失踪得久了,宫中孙贵妃精神濒临崩溃,严令下边的人把二皇子去过的地方再严查一遍。明卫暗卫们掘地三尺,终于把人找到了。看那尸体腐烂程度,是失踪当日就被人拧断了脖子。 枯井里除了二皇子,还有一名同时死去的暗卫,以及多具死亡时间不等的女子尸骨。 掘土开井,把里边的尸骨捞上来,在院子里一字儿摆开,青天白日的,竟看得人直打寒颤。 这下子,事情变得诡异,那些女子是何人被何人所杀为何抛尸二皇子别院枯井之中 因为里边既有得宠的成年皇子,又不止一条人命,这个案件立刻上升到了非常严肃的地步。 恰逢储位之争,这个消息一确认,立刻把已经战队的势力吓蒙了 谁能想到二皇子奸诈多计之人,说死就死了如此不中用,叫人猝不及防 一时悔不当初有之,痛心疾首有之,战战兢兢有之。 后宫孙贵妃得知此事,亲自赶去去别院,确认是亲儿子的尸体,脸色一白,立刻昏了过去。醒来后回宫跪在皇上面前,歇斯底里,涕泪纵横,哀求皇上要为二皇子讨一个公道,而后便大病一场,缠绵病榻,人迅速地憔悴下去。 顺和皇帝自觉大楚在自己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次子却横死京郊,简直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既为失去爱子痛心,又为京郊治安如此混乱而震惊,又想起七年前逃脱的前朝皇室长孙,一时如鲠在喉,心中暗惊,面上大发雷霆,着令大理寺、刑部侦查此案,秦景元调兵力协助盘查,加强京城守备,尽快要把凶手捉拿归案,为惨死的皇子和死去的女子们讨回一个公道 一时京城人心惶惶,气氛紧张。 民间也为杀害二皇子的凶手暗暗猜测。 有的说,是京城附近的山贼土匪做的,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误杀了二皇子,还需派出兵力尽快肃查,加强京郊的治安。 有的说,是藏在京城内杀手做的,见二皇子的别院长期空虚便暗中盘踞,掳了女子到那里作案,不想二皇子突然回去,他怕事发便趁着二皇子身边没人痛下杀手。此事要从京中武力高强之人、近年失踪女子查起 还有人说,是前朝余孽做的,七年来始终未肃清他们,才会让二皇子遇害,这是对大楚王朝的示威啊 没多久,一句“窃国之位不长久,屠戮前朝终有报”的话,在私底下悄悄流传开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不管二皇子一案如何,秋闱还是如期结束,还没放榜先到了中秋佳节。 虽然因为二皇子惨死,京中许多大型庆典取消了,但也不妨平民百姓家过日子,家家户户便在等榜的忐忑和命案的压抑中,和家人低调过节。 于舒却并没有待在徐府。 因为原身在家里便是被排挤的可怜人,加上最近詹氏格外不待见,便在中秋这一天,道让她去京郊的佛宝寺上香,为薨逝的二皇子和家中老夫人祈福。 言下之意大有不要影响她们一家团圆的意思。 詹氏原本只是言语挤兑一番,没想着她真去,毕竟那佛宝寺一天来回不了,要真去了就要在山上过一晚,老爷肯定是不同意的。 徐荣心闻言也不出意外地斥责了她“现在是什么时候,外边风声鹤唳的,她一个女子出去多危险再说了什么时候上香不行,非要在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没想到于舒平静地开口“夫人说得是,女儿去为全家祈福吧。” 她也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就让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吧。 当然了,既然是为家里祈福,于舒不忘让詹氏把香油钱出了。 詹氏这次倒也不扭捏了,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心道她最好遇上流氓杀人犯,死在外边才好。 于是,在詹氏母女赞同、徐荣心勉强同意、老夫人闭眼不理中,于舒在中秋这天一早就乘坐马车离家,去詹氏口中所说的佛宝寺上香祈福去。当然,身边少不了去哪儿都得跟着的丫鬟。 “大家都说城里城外的有杀人犯,可危险了,咱们还要在山上过夜”青桃上了马车就一直皱着眉,担忧不已。 于舒阖着眼,随口道“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 青桃一噎,没想到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道要是真遇上杀人犯我也挡不住啊,她只好转口道“小姐要上香什么去时候不行,今儿个好好的团圆节日,小姐何苦跟夫人置气,在这个节骨眼去上香呢” 于舒当然不是那么想上香,她只是觉得与其闷在家里跟一群不待见她的人过中秋,还不如出门去透气去。 当然为了让这个愤愤不平的丫头闭嘴,她随口找了个说法“去求姻缘。中秋佳节去,佛祖总能体会到我的诚心罢” 一听这话,青桃还真的闭嘴了,眼睛放出期待的光芒来。 于舒也终于能闭目养神了。 不过马车驶过街市的时候,听着街上热闹她又睁开了眼,看见街上卖月饼的摊贩不少,便让青桃去买了些回来,又买了几个鸭梨、几串葡萄,晚上可以在庙里吃,也算过节了。 车上颠簸,颇是无聊,安静了没多久的青桃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她们要去的佛宝寺。 “小姐不知道,这庙还没建几年呢。原本是白云寺,小时候小姐还去过的,后来发生了那等事过了一两年,有人说血洗佛门,凶魂环绕,太凶煞了,还是要在上面建个寺庙压一压。当今皇上便下令,请了能工巧匠来兴建,又请了得道高僧回来住持,据说寺庙顶上还有从别处请来的佛宝舍利子镇压凶气,佛光普照,逢凶化吉,佛宝寺的名头也由此而来。” 于舒听她说完,才睁开眼,问了一句“你说那个佛宝寺,以前叫白云寺” “是呢。” “那它坐落在白云山上” “对呀。” 于舒又闭上了眼睛,心道呵呵,真巧,自己又要故地重游了,刚好可以祭奠一下上辈子的自己。 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到了山脚下,掀开车帘抬头一瞧,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马车是上不去的了。 因为佛宝寺香火鼎盛,人来车往,商人小贩也知道抓住赚钱机会,在山脚摆摊卖吃的穿的,还有住宿的。这也说明大多数人健忘,随着时间过去,原本那些家仇国恨、鲜血白骨,通通抛在脑后了。 于舒下车来,让车夫在山脚下看马车,还给了些钱他过夜过节。 车夫连忙道谢,感叹大小姐心善,虽然被继母搓磨,也一直善待他们下人。 青桃背着两个包袱,主仆二人便拾级而上。 这个日子没有多少人来上香的,少数来了也已经在下山了,看见个仙女似的小姐与他们相反,都有些惊讶。 于舒目不斜视,走了大半台阶也脸不红心不跳,回头看见小丫头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便默不作声地拿过装了月饼果子的那个包袱,为她减负。 青桃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大喘气地道“小、小姐,怎、怎么能让您拿包袱呢,您只要、只要”只要走慢点就好了啊 小姐走太快了她跟得好辛苦╥╥` 不过不等她说完,小姐已经拿着转身继续走了,青桃感觉背上一松,又为自己身体不够强壮而懊恼,涨红了脸只得闭嘴跟上。 又走了半刻钟,终于恢宏庄严的佛宝寺出现在了眼前,顶上被太阳光照射得闪闪发光,好似真有什么佛宝一般。 青桃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汗道“小姐,咱们先去上香还是先去安顿” 于舒道“安顿吧。”她又不是真的来上香的。 青桃只当小姐体贴她累了,不忍她继续受累,感动不已,连忙夺过小姐手中的包裹,带头去寻了庙里住持,捐了十两香油钱,说明了来不及返家要在寺里过夜的请求。 住持虽有些惊讶这个时节还有人专门跑来住寺庙的,不过送上来的香油钱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便点头让小沙弥带她们去专给客人休息的房屋。 寺中屋舍布置简陋,十分朴素,但也十分干净,于舒看了觉得满意。看青桃一头的汗,就让她不急着忙活先坐一下。 青桃感动地坐了会儿,才出去打了水,将桌椅简单擦洗,又洗了果子,才把月饼果子装盘给小姐吃。 于舒洗了手,就拿了一串葡萄吃,正想叫她一起吃,她又忙活去了,只好无奈地随她去。 青桃把带来的床单铺上,被套套上,整理好了床铺,又把带来的披风拿出来,以防晚上冷了小姐要穿。 看她忙得团团转,于舒心下又觉得,这个丫鬟虽然有点啰嗦,但是手脚勤快,吃苦耐劳,暂时还是留着吧。 这边安顿好,香桃也缓过来了,眼看时候不早,小姐还在悠哉悠哉的,好似忘记了要烧香祈求姻缘一般,便急得催促道“小姐,再不去上香,天都要黑了” 于舒看她这么闲不住,就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拍拍衣裙,道“那就去吧。” 此时庙里冷冷清清,除了和尚估计就是她俩了。 到了前殿果然没有一个香客了。 于舒虽然不信佛,但是想想自己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事情诡异也非科学理论能解释,跪在佛祖面前便多了几分虔诚,心中默默祈祷佛祖保佑她一生顺遂,富贵平安。 上了香又装模作样地去求了一支姻缘签。 解签的师傅装神弄鬼“虽是上签,不过路途坎坷,需得经历几番磨难,才能苦尽甘来,美满和乐,龙凤呈祥。” 于舒听了不置可否。 却把青桃听得又是纳闷又是生气,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们小姐人美心善,怎么会有磨难呢再说了又不是问前途的,哪里来的旅途坎坷,简直胡说八道” 那解签师傅听到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日后便会灵验。” 香也烧了,签也求了,主仆二人就往后边走去。 走到拐角的时候,大门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于舒回头一看,看见的竟然是熟面孔。 心里不知道第几次感叹世界真小,她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走过了拐角。 青桃也回头看了眼,奇怪道“都这个点了才来怎么还有人跟咱们一样,中秋节在寺庙里过的吗” 秋天,又是山中,天黑得快,没多久就夜幕四合,一轮明月挂上天空。 寺里斋饭,也有素馅月饼,青桃累了一天,吃过洗漱完很快在榻上睡着了,于舒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此时还早,睡不着。 她想了想,端了一盘月饼果子出门,去敲响了隔壁院子的门。 可能是香油钱给的多少区别,自己住的只是一间房,人家住的是一个院子。刚好这个院子离得近,于舒下午的时候就听见动静了。 燕染正站在院中遥望天边明月,陷入沉思,突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不用他多说,藏在暗处的人身形一动,已经跪在他面前低声禀报“是留在庙里过夜的徐家大小姐。” 燕染闻言眼眸微动,有几分意外。 此时杨峰下山去买月饼了,虽然藏在暗处的还有人,只是明面上只有两人住进来,其他人是不好出面的。 跪着的人正要说什么,燕染已经挥退他,而后整了整袖子,怀着一种莫名期待的心情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在博雅书肆见过一面的女子,她亭亭立在门前,皎洁的月光披在她身上,纤姿楚楚,弱不胜衣,仿佛从月宫下凡的仙子。 虽然早已知道此人乃是绝色之姝,但这一刻他还是被惊艳了,一时竟然失神。 只怪月光太美。 “无意中得知公子也在寺里,感念公子书肆赠银买书,值此中秋良宵,给公子送来月饼,聊表谢意。” 于舒虽然话说了那么多,表情却还是淡淡的,在夜里听来,透着几分冷月似的清冷。 面前的人也终于被这冷淡的声音拉回了神志。 他暗恼自己的失态,垂着眼睛默默从她手上接过盘子。以为她黑夜上门就是为了这个。 于舒却还不走,又道,“夜里辗转难眠,也没有其他人,不知道可否跟公子说说话儿” 少年眼皮一跳,抬眼看她,几乎要为她大胆的话语惊得后退。 试想,一个女子夜里敲响男子的门,说她辗转难眠,想要跟男子聊天,孤男寡女,花前月下,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苟且 不要说他,隐藏在屋顶暗处的人也被惊得差点踩碎了瓦片。 不由得默默心道,这么美的女子,这么大胆奔放的话,这谁顶得住啊,他们是不是该躲远一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于舒半点没有给人造成“姐姐深夜寂寞找小哥哥陪聊”误会的自觉,毕竟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对古代男女大防没有什么认知。 她看这貌美少年神色窘迫,眼神闪烁,以为他不愿意,也不强求,“若是不方便就罢,不打扰公子了。” 少年听她声音还是如此冷淡,再观她面上一派沉静,半点没有自己以为的放浪形骸,心中顿时惊醒,所有的旖旎瞬间消散。 什么大胆,什么苟且,人家压根没有那个意思,只有自己想歪了。 暗暗谴责自己一番,他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开口“可以的,不打扰。” 说罢默默把她让进院子,自己关了门,端着那装了月饼、鸭梨、葡萄的盘子回转院中。 院里有石桌石椅,两人相对坐下。少年把盘子默默放到桌上。 于舒左右看了眼,问“公子一个人在这里过中秋” 他嗯了声。 于舒心道可怜,杨峰都不陪他,自己好歹还有个唠唠叨叨的丫鬟陪着。 又见他垂眼呆坐着,果真是一副没人爱的可怜样子,就拿了块月饼递给他“公子吃吧,不必客气。” 他接过去,仍是垂着眼睛,默默咬了一口,一副蔫蔫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霜打打蔫了。 于舒被他长长的微颤的睫毛吸引了视线,默默地不受控制地看了一会儿,才移开了目光,开口“我姓徐。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他嘴里顿了顿,片刻后轻声道“我姓言,名柒。” 言跟料想中的不太一样,于舒略皱了眉,转回眼睛盯着他,接着又问一句“恕我冒昧,公子家中可有姐妹” 可能是太无聊了,也可能月色太好,她还是想打探一下,想知道那个小女孩的状况,好歹是她救的呢。 听到这问题,他抬起黑眸来看她,眼睛比睫毛更好看,映着秋月,既明亮,又好看,他问“徐小姐为何这么问” 于舒再次默默地移开目光,“就是随口一问。” 她盯着桌上月饼的花纹,心中想,这个少年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闪得她一个老阿姨都快傻了。 “徐小姐见过与我样貌相像的女子” “嗯差不多。” “什么时候”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于舒就从那个问话的人变成了被问话的人。而且听出了他的情绪莫名激动的样子。 于舒皱了皱眉,这么说“多年前,我曾见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似乎是叫嫣然的。看言公子依稀有几分她的样子,故有此一问,并无恶意。” 基于自己当时是死了的,她也不好说自己救过人家,只能模糊地说。 啪。 他仿佛听到了封住湖面的坚冰破开的清脆声,而后期待、紧张、激动、喜悦便一股脑涌出来,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使他手上都猛地颤抖了一下。 是她,真的是她。 他就知道那种熟悉感不是没有缘由的。 她没有死,她又活了过来,只是换了一个样子,也许七年前她就是这样。当时他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小皇姑姑,就像现在,他也知道她不是徐大小姐,她就是她。 怪力乱神也好,借尸还魂也好,她还活着,还能在他身边与他说话,就很好。 这一刻他突然喜不自胜,几乎要热泪盈眶,却又不得不强自压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好像以此平复内心的波动,半晌,他语气都轻快了几分,答“是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姐妹,不过不在京中。” 于舒只以为他的语气变化是因为解除了对她的防备。 她没想到他真是当初那个小女孩的哥哥,怪不得,怪不得杨峰会在他身边,怪不得似曾相识。 也许当时是她听错了,人家叫言然,不是嫣然看,姓氏都对上了。 她按捺住他乡故知的激动,问“她过的好吗如今算来,她也长大了。” 他嗯了声,唇角不可抑制地微微扬起,“她很好,很好。” 能在这个日子与她团圆,比什么都好。 于舒见他重复说好,看来是真的好没错了,心里也有种轻松又欣慰的感觉。 既然解了惑,她再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他见她不说话了,反而主动提起“你有什么要对她说的话,我可以转答。” 于舒没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道“只是见过一面,并不认识,没什么话要转告的祝她一生顺遂,平安富贵吧。” 少年听了,哦一声,看她不准备说话了,看着她又问“没有其他了么。” 于舒看他眼神莫名有点期待的样子,又说了一句“祝她嫁个好人家,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少年脸色一僵“哦。” 于舒本来不饿,不过月色很美,跟人聊天聊着聊着,也顺手拿了块月饼吃。 旁边少年郁闷了一会儿,又抬眼看她,道“徐小姐有绝世之姿,也该嫁个好人家。” 于舒“哦。” 燕染“” 他又看她一眼,话题突转“秦景逸并非良配。” 于舒一听,就明白那日她在书肆的意图被他看出来了,她也不遮掩,“我知道,我又不说要嫁给他。” 他微微皱眉,叮嘱一句“女儿家名节重要,姑娘千万小心。” 于舒偏头看他一眼,“嗯这么说的话,我现在跟你在这里吃个月饼说几句话,是不是我的名节就毁了” 燕染哑然,想到之前自己的误会,脸色微赧。 他吐出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转移话题“京中发生命案,凶手在逃,徐小姐夜宿山寺,不怕遇上危险么。”他边说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 于舒道“有什么好怕的。”来了就干,从末世杀到古代,她还没怕过谁。 少年听了,脑海中顿时浮现她当年拿着龙吟宝剑浴血搏杀的样子,他抿紧了唇,眼神一黯。 于舒吃了半块月饼又想起来,杀人犯这事,她已经听徐荣心说了一次、青桃说了一次,在这儿已经是第三次听到了,不由好奇,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一沉,“二皇子惨死一事,徐小姐没听说么。” 于舒道,“听说了,不过不清楚其中细节,言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了,说到一半,他眸光一动,心里突然有冒出个大胆的猜测,他顿了顿,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枯井拧断脖子 于舒听着听着,也愣住了,怎么感觉这位英年早逝的二皇子,死法有些熟悉 同时又不禁纳闷,为什么她这回穿越遇到的每件事情都如此巧合是穿越大神的刻意安排,还是这世界真的太小了 因为太惊讶,她没注意旁边人恍然而又惊奇的目光。 愣了半晌,于舒才回神,以一种笃定而淡漠的语气,针对这事做了结论“依我看来,井里那些女子就是二皇子害的,后来被人报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可不是么,既然敢绑了自己,当然也可能绑了别人,最后被自己杀了,也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女子要受害。 他听得眼神又是一亮。 好一个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举国上下谁不是腕叹英年早逝,只有她用这八个字评价那个恶人,听来实在痛快,令人胸中郁气尽散。 他一双黑眸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眸中仿佛揉了星光,微微一眨,便是星光闪烁,声音也清润动听,“你说得对。” 于舒又被这少年一双星目闪了下,微微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心道果真有人长得“剑眉星目”,古人城不欺我。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低头吃着月饼,又给他拿了一个饱满丰盈的鸭梨。 他接过去,放在唇边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便在嘴里弥漫开来。 这梨,这递梨给他的人,这相对而坐吃东西的场景,都一如当年。 他心里的喜悦止不住,悄悄弯了唇角,抬首遥望天际,没想到两刻钟前还偷偷怀念的人,如今就坐在了自己身边。 中秋月儿圆,真是个团圆的日子呢。 他们背后,杨峰提着买来的月饼,看见院中男女相对而坐,如月下金童玉女一般,一边说笑一边吃着果饼。他愣了片刻,默默地离开。 他心道既然主子这里有了,自己这月饼还是拿去跟兄弟们吃吧。 于舒在少年院子里待了两个小时,聊到差不多晚十点的样子,不好再耽搁人家,就告辞离开了。 虽然她说不用,燕染还是把她送到了房门口,到了晚安,看着她进房才踩着月色回去。 于舒推门回房,刚好看到青桃醒了,发现她不在正慌得要下床找她。 她道“别忙了,我就是起夜。” 丫鬟才松了一口气,又迷迷糊糊道“小姐该叫醒奴婢的,奴婢陪着您一起去。” 于舒随口嗯了声,脱衣上床,没多久主仆二人相继睡着。 第二日,青桃起来却发现,桌上的盘子少了一只。 问于舒的时候,于舒说“哦,昨晚你睡着之后我觉得房里闷,端了东西出去吃,忘了拿回来了。” 可是,青桃出去找遍了门前台阶也找不到。 于舒只好继续胡扯,“可能被山中猴子叼去了” 青桃表情怀疑“真的吗” 于舒为防止她打破沙锅问到底,反问她一句“一个盘子又不重要,找它做什么” 青桃纳闷着“没,只是屋里的东西,少了到时候人家问起来不好说。” 于舒摆摆手“跟他们说一声好了,不要紧的。”大不了再捐点香油钱。 青桃只好接受了盘子被猴子叼走的说法。 洗漱一番,吃了些斋饭,再去前殿拜一拜佛,烧几柱香,青桃就收拾着准备回去。 于舒靠在床柱子上,有些懒洋洋地说“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再住两天。”山中好歹清净,空气清新,徐家那个小院子闷地不行,还要一天天忍着几个人的挤兑算计,她都担忧自己住久了会不会变得心胸狭窄。 “啊”青桃迟疑着,“可是,可是咱们只说来这里过一夜。擅自留在这里,家里老爷夫人怕是要生气的。” 于舒一想也是,到时候徐荣心亲自过来叫她回去就不好了。加上她还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告辞了住持,下山去。 她们迎着朝霞信步下山的过程中,渐渐有早起的香客上山,人声趋去一山的冷清。 于舒无意间一回头,竟然发现昨晚那言公子竟然在后边,杨峰这回倒跟在身边了。 她朝二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人也走得慢悠悠的,一直跟在她们后面十来级石阶之后,不远不近。 没多久青桃也发现了,悄声道“咦,他们不是昨晚留宿佛宝寺的两人吗那位公子长得好生俊秀啊。” 见小姐不理,她一眼一眼地回头看,然后发现了他们似乎是故意跟在后头的。 青桃起先戒备,后来看看前边小姐螓首玉颈,乌发如瀑,纤腰素束,又回头看一眼那年少公子长身玉立,衣带当风,透着一股雪后青松般的挺拔清俊越看,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丫鬟的眼睛亮了起来,难不成,真的心诚则灵小姐在这个时节上山求姻缘,当真求来了这么好看的一位公子 “小姐,小姐,”她跟上前边的于舒,悄声问“那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 于舒面无表情“不知道。”青桃闻言有些失望。 她心道那主仆二人皆衣着不俗,想来也是家境殷实的人家,只求那公子是真看上了她家小姐,早早上门求娶,助她家小姐脱离火坑才好。 下了山,车夫已经驱车在等着了。等她们登上马车,就一挥鞭子往回走。 马车晃晃悠悠中,于舒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她忘了祭奠上辈子短暂的人生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她死后,尸骨被谁收了葬在哪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去秦府做客” 于舒一回到徐家,就接到这个消息。还是徐荣心亲自过来跟她说的。 说是秦府的老夫人过寿,给他们家下了帖子,让家中女眷过去。又说那是一品诰命夫人,叮嘱她去了千万要举止合宜,不能让人挑错,还说詹氏会请绣娘来给她们做新衣裳。 于舒听完心里就有数了。 秦府那是什么人家,镇西将军府,掌握大权,武将之首,天子近臣,官居一品。竟然会请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徐府女眷除非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瞥了眼徐荣心眉飞色舞的油腻大脸,好整以暇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二皇子都死了,秦府还敢过寿啊。” “也不是大肆迎客办宴,请了几家女眷过去喝茶说话罢了,有什么要紧”徐荣心不以为意。 又皱眉斥道“什么死了死了的,说得如此晦气”他发现这个长女自从回到京城就有些变了,说话再也不像以往那般温声软语、斯文有礼了。 于舒对他的斥责没有半分在意,只是心道就请几家人去喝茶,人家高官厚禄的说不定都没被请,就什么都算不上的徐家还被请了,更加突兀了。 想来,也只有一个解释了。 她心里冷笑一声,道正中她下怀。 绣娘来的时候,于舒就欣然配合地量身段。旁边詹氏跟徐若瑶眉飞色舞,神情掩不住的高兴,显然为能去秦府祝寿而激动不已。不过,等听到绣娘连连夸赞大小姐身子长得好,纤浓有度,又貌若天仙,往后一定嫁个好郎君云云,被衬托得黯淡无光的徐若瑶立刻拉下脸来,恨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詹氏也黑着脸说了句“你同她说这话做什么,还是尽早量好了做衣裳来,急着穿呢” 绣娘一看徐家主母这副脸色,再看看两位小姐天差地别的样貌,就是不知道底细如今也猜出了几分,心道又是一个被后母磋磨的。不过她上门做生意,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自然是谁给钱听谁的了。 因为在外人面前被落了面子,二小姐心中不忿,便央着母亲在这衣服上厚此薄彼,搞些幺蛾子。 于是等衣服做好了,二小姐便是一身桃红一身鹅黄,不止颜色娇嫩,布料也讲究;大小姐却是一身暗沉的绿色,中年妇人穿的一般,布料也尤其劣等。 詹氏不待见大小姐,留了亲生女儿在房里试衣裳,那身直接让身边的妈妈送到大小姐房里,也省得她在跟前碍眼。詹氏根本不担心她会闹到老爷面前去,按照大小姐以往的软弱性子,猜是闹不起来的。 青桃接了衣服,打眼一看就气得不轻“夫人和二小姐简直欺人太甚哪家闺阁小姐穿这样的衣服” 引得窗下安静看书的于舒侧目,“怎么了” 青桃捧着衣服到她眼前,忿忿道“小姐您看这衣服”她又是为夫人的做派生气又是为小姐委屈。 看她快气哭的样子,于舒伸出手摸了摸那布料,感觉质感粗糙,磨得手背生痒,要是穿在身上,还不知道怎样难受。她也有些火了。 她对穿着并不十分在意,因为平时穿的衣服虽然半新不旧,但胜在柔软舒适。现在这身新衣服,颜色不好看还在其次,毕竟一白遮百丑,但是这个布料于舒不能忍。 于是到了出门这天,于舒仍旧穿了一身洗褪色的旧衣服。 徐荣心还要在她们出门前亲自叮嘱几句,这一看还得了。他立刻脸色不好看了“不是给你做了新衣裳,穿旧衣服去人家府上做客时什么道理那可是镇西将军府,容得你这样怠慢” 二小姐徐若瑶穿着桃红襦裙,敷了脂粉,倒也显得清秀佳人,她正等着看笑话呢,闻言便道“新衣裳是爹吩咐做的,娘跟着选布料选样式费了不少心思,也花了不少钱,大姐穿也不穿,可见是看不起,辜负了爹娘一片心意” 詹氏也煽风点火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大小姐呢,到时候传出去,整个徐家的名声都不好听。老爷如今正是留候缺差的时候,可容不得半点不好的风声” 母女俩一唱一和,把原本不悦的徐荣心鼓噪地恼火万分 他指着于舒厉声喝道“还不快回去换了新衣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于舒眼睑一抬,眼神和语气都透着一股子冷淡“在家里丢人现眼,也好过到人家府上丢人现眼。不敢说夫人虐待我,做这身衣服倒真是费了不少心思。”说罢转身朝身后小丫鬟招了招手。 青桃立刻忿忿地把那身衣服呈现出来,还特意将一处脱线的地方折在上面,务必使老爷一瞧便知。 詹氏母女脸色大变,不料她这次竟然当着老爷的面抖落出来,叫她措手不及。 徐荣心头不昏眼不花,自然一眼就看明白了,看看一身朴素却清冷脱俗的大女儿,再看看花枝招展的二女儿,顿时,心里蹭蹭涨的火拐了个方向,直往詹氏冲去 扬手就要甩她耳刮子“没眼力见的东西平日里做些手脚也就算了,如今这个节骨眼你还敢这样人家看见了要怎么说要是坏了我的事,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詹氏反应也快,险险躲开了,立刻哭叫着推卸责任“老爷,妾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衣服做好了就给大小姐送到屋里去了,大小姐不满意也不跟妾身说肯定是那绣娘贪快偷工,才会做成这样的” 于舒听着着夫妻俩的话,也不动气,语气仍是平静地说“是呀,绣娘收了银子又贪快,便只好在二小姐身上的衣服下功夫、在我的衣裳上偷工了。” 徐若瑶缩着脖子站在一边,没想到战火还要烧到自己身上的,顿时恨得瞪了她一眼。 原本欢天喜地地要去秦府,都快要被她搅和完了 徐荣心又火得骂了几句,骂得詹氏母女战战兢兢,再也不敢辩解什么。最后连老夫人都惊动了,派人来问发生了什么。 于舒除了开那两次口,倒是从头到尾站在一边,一脸的风轻云淡,还无聊地看了会儿袖口的绣花。 闹这一场,眼看去秦府就要迟到了,徐荣心只得先压住了火气。原本今天大女儿才是主角,专程去给秦老夫人相看的,詹氏和二女儿不过是陪衬罢了,偏还喧宾夺主。 最后于舒收获了原属于徐若瑶的另一身新衣裳。虽然颜色太嫩了些,做工、布料、款式却都算好的,她也算满意了。 青桃也高兴得双眼发亮。以往小姐想着家和万事兴,不必为这种事情闹出来,人善被人欺,便屡屡吃了暗亏,如今可算是硬气了一回 徐若瑶看她穿上本属于自己的衣服,又愤恨,又嫉妒,咬牙切齿,整张脸都快扭曲了。 要说这个徐若姝,样貌身段本是得天独厚,平日里素衣旧钗,便是洗尽铅华;穿些暗色老气的衣服,反倒衬得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这么多年来,在吃穿用度上被明里差待暗里打压,就没能使她暗淡半分。如今得了一身好衣裳,鹅黄娇蕊,既柔媚动人,又清新脱俗,再没人能挡住她的光芒了。 徐若瑶看着看着气昏了头,觉得那身更好看,早知道自己该穿那身的 虽然闹了些不愉快,到底出门还是要出的,三人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带着丫鬟坐马车朝秦府出发。 其实詹氏之所以在衣服上整那些,还有个心思,就是不让继女太出风头,借此机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打扮得美丽惹眼,若能代替继女进入秦府,做个小妾也是高人一等即便攀不上秦家主子,跟秦家往来的人家那还有差的吗 可惜呀,如意算盘一早就被打碎了。 所以可想而知,詹氏母女这一路上憋了多大的火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马车穿街过巷,没多会儿到了巍峨气派的将军府门前。 “这是” 秦老夫人的长媳,秦景元的嫡妻杜氏看见来人,一时不知道哪家的,迟疑着开口。 詹氏忙凑上前,脸上堆笑报了家门,又特意点出是府上下了帖子的。 “原来是徐夫人并二位小姐,请吧。”杜氏这时候也看见于舒了,脸色便淡了几分,将他们迎进府去。 当日在书肆,杜氏见小叔对这位姑娘垂涎万分,便料到了事态的发展。果真,当日回去小叔就派人去查这位姑娘的家世姓名,查清后闹死闹活地非要纳了人家,为此还答应了好好念书乖乖下场考试。虽则大家都知道他是扶不上墙的,考了也是个样子,但是能消停听话也省了大家的力气了。后来出了二皇子这事,近期怕是不能办了,小叔又寻死觅活非要把人家叫来见一面,说了一堆相思之苦不能抑的混账话,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的。 婆婆气得心窝子疼,又怕不答应他,他会自己跑出去做出什么荒唐事给家里惹来灾祸,恰逢五十整寿,便决定将这位徐家大小姐叫过来,瞧瞧她到底长得什么狐媚模样 杜氏虽因这位徐家大小姐闹得家宅不宁而有些恼意,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徐大小姐容貌之美确实罕见,今日这一身衣裳更是将她衬得宛如四月枝头姚黄般娇艳欲滴,自己都被晃了眼,更怪不得小叔惊为天人,念念不忘。 詹氏略有些紧张地想着如何与命妇对答、如何为自己女儿某个好姻缘。徐若瑶也暗暗盘算如何报复继姐。 于舒垂着眼睛,恍然想起自己上次穿越就在这里。感慨一会儿又默默思考秦景元今天在不在家见到人该如何快速而不留痕迹地将其杀死,让他去与他的淫贼父亲团聚杀了秦景元,秦府办丧,秦景逸肯定也不能想着风花雪月了。呵,她才不会给人做妾。 一行人脸色各异往里边走。 秦老夫人寿宴撞上了二皇子新丧,并不办宴,只有些沾亲的过来贺寿,比如说杜家来了几位小辈。故而许多人看到脸生的徐家女眷,都是奇怪,前边的夫人有些小家子气,后边那少女倒是美貌出众,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家。 到了上房,门外的丫鬟便恭声问安。 杜氏道“快禀,西角胡同的徐夫人领二位小姐过来贺寿。”徐家如今无官无职,不入眼的小家子,只能这么称呼。 很快她们被迎进去,给老夫人祝寿。 堂屋里人不少,除了当中一位面上含威的五旬贵妇,旁边还围绕着些年轻媳妇、妙龄少女,也有几个小孩。 那当中的秦老夫人眼皮子一掀,一双利眼就把于舒上下打量了遍。 心道果真是个艳压一方的美人,怪不得让自己小儿子五迷三道的。又见她始终低垂着眼,不卑不亢,美则美矣,倒不如旁边那个一般爱出风头。 秦老夫人心里计较一番,心道有个这般颜色的把小儿子拘在府里也好,省得他去外面乱搞,染了些不干不净的毛病回来。 其他人乍然看见这么个容貌出众的女子,都是暗自打量。屋里一时倒安静下来。 只有杜慧雪是见过的,见大家都瞧着于舒,便不高兴,出声道“西角胡同的徐家那是什么人家,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旁边一位衣着华贵,头戴五尾雀衔珠钗的年轻贵妇,也微微拧了眉问“我也没听说过,这是咱们家的亲戚吗” 于舒听出杜慧雪的声音,但也不慌,横竖有詹氏应对。 詹氏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问,还一问两个,他们是什么人家,他们家下帖子的不是已经不知道了吗她一时脸涨得通红,稍显迟疑,想着如何说才不显掉份儿。 杜慧雪却又道“大皇子妃问话,竟然吞吐不语,也不跪拜问礼,实在大胆”她说话神情、语气之倨傲,仿佛她便是大皇子妃一般。 詹氏一听便吓了跳,头更嗡嗡的,原本以为秦府就是天大的人家了,没想到还有一位皇子妃 在天家贵胄面前,她哪里还有磋磨继女时的威风一时吓得脸都白了 杜氏微微皱眉,既为妹妹的咄咄逼人而无奈,又为这詹氏的上不得台面而不快。她站出来一步,解释道“这是大皇子正妃,也是府上的姑奶奶,还不快快回话。” 这一解释,詹氏更觉压力扑面而来,屈膝就要下跪。 于舒眼皮一跳,心道别跪啊她绝不想跪什么皇子妃,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杜慧雪在旁,万一让她们跪下就不叫起,就不知道要跪多久了。 正在这时,门外丫鬟掀帘子扬声道“将军、二爷和杜家公子来给老夫人贺寿” 声落,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当先走进来,身高八尺,面容冷峻,正是秦景元。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华服公子,其中就有秦景逸、杜如昭。 秦景元与后边那些公子年纪差得也不大,只是他年少从军,出入沙场,又领了父亲的将军之位,手掌数万军兵调度之权,身份早已不是那些闲散公子可比。他刚从营里回来,恰好碰上几位公子,否则平日里根本不会走在一块。 近日他被皇上任命协助查二皇子一案,看似责任重大,其实根本不好插手。 七年前秦伯瑜死后,秦景元继任大将军。后来顺和皇帝为进一步安抚秦府,也是为了嫡长子拉拢势力,不久便又赐婚秦秦家唯一的姑娘秦玉莲予大皇子楚律。此后秦府一门即便无意站队,也被算入了大皇子一派。这些年两位皇子暗潮汹涌,将军府也心惊胆战,如今二皇子突然薨了,将军府是松了一口气的。 就因为将军府被大家默认为大皇子一脉,秦景元在调查二皇子一案中反而要拿好分寸,不好不查,也不好太认真地查。 故而在母亲五十大寿这天,秦景元放下公务回家为母亲祝寿,也不显得太渎职。 此时秦景元站在屋里,目不斜视,甚至对满屋的脂粉味有些不耐。但是他敏锐地察觉身后的公子们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其中属他弟弟为甚。 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而后,一双锐利的眼睛便微微眯了起来。 那女子很美,美得让他恍惚有一种熟悉感。更不要说她神情清冷,眉目之间的英气也是罕见。 突然,她发现了自己的目光一般,抬眸朝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竟然冷冷的,仿佛藏着一股杀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