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嫡子在线逆袭》 第1章 我叫于暖 天际的黑幕终于在鸡叫之时被撕破成几段,每一段都透了一些霞光出来,打在桃山村一间极为简朴的草屋内,一下子惊醒了趴在床边睡觉的小孩儿。 小孩儿立刻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一双杏眼里透出了控制不住的震惊;瞧见屋子前方的简易妆台上有一面铜镜,他忙快步奔跑过去将镜子拿起来看。 这一看便吓得他手一松,铜镜当即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震醒了那木床上躺着的妇人。 “孩子,怎么了”妇人虚弱无力却盛满关怀的声音响起,令小孩儿生起的惊惶稍稍压制了一些,但却无法出声回应什么,只因现下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许多零散的记忆碎片都在他那小脑袋瓜子里重新组合,他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不可思议的事情。 妇人久不见回应,有些许担心,强撑起病弱的身子,朝屋里看去,只见小孩儿伫立在摔落的铜镜前,低垂着头,肩膀似乎还在不住的颤抖,好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孩子,怎么了,快过来,让为娘看看。”妇人伸出手臂招了招,但面前的小孩儿始终没有动作,她不由得担心更甚,遂极力的坐起来,掀开被褥下床屐上布鞋,朝小孩儿走了过来。 她抬起一双布满茧子的手搭在小孩儿的肩头上,正要说什么,便见小孩儿转过了身子,而后对她露出了一个浅笑,“娘,我刚才瞧见了一只兔子,想抓来给您补身子,却被它跑掉了。” 妇人听着他的话,抬起食指慈爱的点了点他的鼻子,“兔子怎么会跑到咱家来,怕是你看花眼了。”说着,妇人面上露出了一片不忍之色,瞧着小孩儿瘦骨嶙峋的身体,心口一阵绞痛,别人家八岁的孩子都生的胖嘟嘟的,不似自己的儿子,瘦的跟个猴子似得。 “等娘病好了,多织些布,再绣些手绢去卖,给你买肉吃。”她以为是小孩儿想吃肉了,产生了幻觉,心疼不已的说道。 小孩儿笑了笑,赶紧扶着她到床上坐下,再蹲下身给她将布鞋脱了,这才道“娘,孩儿不想吃肉,给您看病才是要紧的,您这风寒拖了这么久不见好,昨夜还烧了起来,今儿孩儿去市集给您请个大夫瞧瞧吧。” “不用,娘没事,风寒而已,躺一躺,喝点草药水,捂个汗就好了,别费那银钱。”妇人说着,不禁又咳嗽起来。 小孩儿四下环顾了一下这个家,一间土砌的草屋,屋内就两张床,一张桌子,几个凳子,一台织布架,上头还放着一块未有织完的布匹。草屋外有一间简陋的厨屋,从窗户就能看过去,锅碗瓢盆倒是都有,却皆简陋。 总而言之,整个家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怪不得连大夫都不敢请,但她这病拖了半个多月都不见好,不看大夫不行。 “娘,有病看大夫才好得快,您这样一直拖着,反倒是误了生计,多不合算。”小孩儿说着,可这话却一下子让妇人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孩子,他鲜少能说出这么有主意的话,想来也是自己病太久吓到他了。 想着,她抬起手抚摸着他瘦的皮包骨的脸蛋,轻声道“乖,娘真没事” “娘,家里还有十几方您绣的手绢,孩儿待会儿就拿到市集上的布庄换银子,而且我瞧山头的桃子林结了不少桃子,都是野生的,孩儿去采摘一篓,一并拿去换,这样就有银钱给您请大夫了。” 妇人一听这话更是惊讶了,他的儿子他知道,一向胆子小,别说一个人去市集,就连一个人在村里溜达都不敢,更怕和同村的小孩儿碰面,免不得要被欺负,今日竟然还要自己去市集换手绢,换桃子 “孩子”妇人睁着一双美眸看着他。 “娘,孩儿长大了,自能照顾您了,放心吧。”他说着,挤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安心笑容。 妇人当真是觉的自己这一病不起,迫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遂感动且心疼不已,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瞳孔簌簌而下。 他抬起手给她擦泪,宽慰着她,再热了昨夜剩下的米汤,服侍她喝了睡下之后,才拿起床头的手绢。 他娘不仅会织布,而且绣工极好,每次绣的绢子帕子都能卖些个银钱,市集有一布庄专门收购他娘绣的绢子帕子,只是她这一病半个多月,没力气再去市集,这些绢子帕子也没能去换。 将这一叠绢子揣在怀里,他又从屋子里找了一个小背篓,这才推开屋门准备朝村里那片桃子林而去。 推开房门的一刻,天际已经全然泛白,初夏的日光来的早也来的烈,现下日头都有了要晒起来的趋势。他不再犹豫,关上房门,直往桃子林去。 那桃子林他自是没去过,这身体的原主人也只跟着那妇人去过两次,对路线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好在他的方向感比较强,凭着那模糊的记忆也找到了那片桃子林。 只是,这身体毕竟小胳膊小腿的,从那草屋到这桃子林免不得爬坡上坎,着实累的慌,待他走到时,面上尽是热汗,且日头又盛了一些。 那日光照的他有些恍惚,将他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惊惶情绪又给照了出来。 前一夜他还是个准备去大学报到的大一新生,哪知路上遇到抢劫,他一个反抗就被又惊又慌的抢劫犯捅了一刀,当下就没了意识,等再醒来时竟然是在一个他不知道的朝代不说,还是在一个八岁小孩儿的身体里,实在是有些荒诞,但荒诞却又真实。 没办法,哭天喊地是没用的,他只能接受现实。从这小孩儿浅显的记忆里,他得知,他和那妇人,就是他娘,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八年。 他爹原本是村长的儿子,姓苟,是个痴儿,他娘被买了来给他爹做媳妇,然后生了他,可才生下他不到一月,他那痴儿父亲就得病死了。 村长说是他克死了他儿子,便把他母子赶了出来,原以为只是生气过几天就好了,可哪知没过几日,那村长竟然也得了疾病随他那痴儿去了。 这一来,他们母子在这村里便无依无靠,只得在这一间草屋,靠他娘织些布,绣点手绢为生,贫困交集的活到了八岁,还养成了他胆小怕事,孤僻不与人来往的性子,时常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 最为愤懑的是,他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为着他爹姓苟,所以村里人便都叫他苟蛋,叫着叫着,就成了狗蛋,着实憋屈。 按理说,他那村长爷爷死了也该有些个亲戚关照才是,可奈何他娘是被人牙子卖过来的,对他爹家的事一概不知,村里也说,他爷爷脾气怪,早和其他亲戚断了来往,根本无人可依。 他娘也更是可叹,人牙子将其卖来时,她便已患了失忆症,不记得自己以前姓甚名谁,出生何地,家中可还有人。说的简洁一些,便是来历不明,可能是官奴,可能是,可能是哪个官家婢子,什么可能都有,如此,村里人定都是瞧不上的。 这样一来,他们母子当真是无依无靠,像浮萍一般在这村子小心翼翼的活着,为的就是别哪日惹了村里人不痛快,再给轰出去。 拉回思绪,揉揉太阳穴,瞧着满山可口的野生桃子,他舔了舔嘴皮,踮起脚摘了就近的一个,在身上擦了擦后便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满嘴的甘爽清甜,果然是好味道。 他满意的笑笑,将背篓放下来,奋力的拿起一旁的竹竿去打桃子,刹那间,那些熟透的桃子便落了下来。他咧嘴一笑,忙去捡。 只是捡着捡着,却忽然觉得身后有个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或许是前世被人捅了一刀的缘故,令他对危险的东西生出了一股天生的敏锐。即在那东西的阴影已经在他头顶笼罩起来时,他忽然一个侧身往旁倒去,堪堪避过。 哗啦一声,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在他原本蹲下的地方摔了个狗吃屎 他冷眼看着,没什么表情。 “拦住他,不许他捡桃子。” 那偷袭他的孩子摔了个狗吃屎后疼的哭了起来,引得一旁藏着的三个半大孩子都跑了过来,将他围住。 “狗蛋,你居然敢捡桃子知不知道这桃子林是我家的。” 这明明就是野生的,没人管的一片林子。他冷眼想着。 “这样吧,老规矩,给我当马骑,驮的我高兴了,我就让你捡几个回去吃。”说话的是桃山村现任村长的儿子,张平儿,同样八九岁的年纪但个头却高出他许多,还生的粗腰膀圆的,说起话来一副孩子王的做派。 他并不把这四个孩子放在眼里,眼下要紧的事是把桃子和手绢拿去集市换,再给他娘请大夫回来瞧病。 所以,他没有搭理这几个在他眼里半大的孩子,也不管他们围着的圈,转个身自顾自的继续捡。但他才一弯腰,后背便被人用桃子砸了一下。 “狗蛋你要造反了啊,没听见我说话吗,快过来趴下给我当马,再不快点,我让我爹把你和你娘都赶出去。”那张平儿尖着嗓子嚷道,为着他爹是现在桃山村最有权势的人,他便也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了不得的。 他揉了下被砸的背脊,想起这原主确实被那张平儿当马骑了好多回,他那么重,原主这么瘦弱,驮着他在地上爬着走,那记忆,真是让人不愿回忆。 尤其好多回都被村里的大人们瞧见了,可那些人都觉的孩子间的打闹不足一提,压根没有管过,任由这原主被人欺负。他那娘又时常三病两痛的,根本护不过来,即便要护,一个人对全村人,也是讨不到一点便宜。 “谁愿意给你当马骑你就找谁去,别跟这儿瞎嚷嚷。”他冷着脸说道,但他身体太小,又很是瘦弱,声音也是特有的童声,这话说出来当真是没有一点气势。 “不愿意那就不给你捡桃子。”张平儿吆喝一声,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将地上打落下来的桃子兜在自己怀里,一个也没有留给他。 他冷眼瞧着,再心平气和的拿起一旁的竹竿重新打落了一些熟桃,正弯腰去捡时,张平儿又一吼,把衣兜里的桃子扔了,过来抢他的,四个半大的孩子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 “你竟然不听话要不是我爹可怜你们让你们还住在村里,就你跟你那来历不明的娘,还又克夫克爹,整个俩丧门星,早被赶出村子了,我们家对你们有大恩,你就得听我的。”张平儿不知何时坐在他身上,一手的泥巴往他脸上糊,其余几个孩子站在一旁乐呵呵的大笑着。 他碍于这身体原有的力量,还真是被压得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只护着脸听着上方张平儿得意洋洋的声音,“给不给我当马,给不给我当马,不给就不让你捡桃子,脱了你裤子让你光身子,不让你好过,看你敢不敢不听我的。” 他的脸被泥巴糊了一圈,心里很是恼火,但忽然张平儿的动作停了,惊奇道“你怀里揣的啥”说着,张平儿一把从他怀里将那十几方手绢拽了出来,还拿给一旁的几个小伙伴,几个人的脏手在那上面不停的揉搓着,将那绣好的花样弄的肮脏不已。 “这手绢不错,拿回去给娘她们擦汗也是好的。”张平儿说着就要往怀里揣,另几个小伙伴瞧着也跟着往怀里揣去。 他一见,忽然放下护着脸的手臂,而后随手抓了一把泥土在掌心,趁张平儿喜滋滋的揣手绢的空档,狠狠的朝其脸蛋扔去。 张平儿顿时惊叫,因为措手不及,脸上,眼里,嘴里,都被扔了一泥巴,尤其是眼睛,泥土钻进了眼睛,火辣辣的疼,还令他张不开眼,看不见东西,当时便大哭起来。 他见张平儿哭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便使出力气猛地推其一把,将其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而后喘了口气。 张平儿伤了眼睛看不见,又被推的前额撞到一个桃子上不说,还摔了个狗吃屎,哭声瞬间震天动地,把一旁的几个小伙伴都给吓住了,跟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似得,不知道该干个什么,只瞧着跟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拍着粗布衣裳的狗蛋。 他们瞧着狗蛋站起来,一把夺过张平儿手上的手绢,然后再走过来瞪着他们,在他们眼里看来,此时的狗蛋就跟被鬼附体了一样,很是怕人,所以一向凶巴巴的他们被狗蛋抢回了手绢时,都没反应过来。 “狗蛋,你完了,你敢打村长的儿子,有你好果子吃。”见狗蛋要走,那几个孩子才反应过来,其中有一人悻悻的开口道。 他冷冷的睨了他们几眼,而后快速的将桃子捡到背篓里,再检查了一下怀里的手绢,拍掉泥土,确认无损时才开口道“我叫于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马上马下 幸好这桃山村离镇上不远,因着原主跟他娘去过很多次,于暖在行动起来时也甚为方便。 只是他往往会忽略自己现在只是个八岁小孩儿的事实,总是想着大跨步,所以一路上摔了好几次,幸好那些桃子都是脆桃,不然非得砸个稀巴烂。 不过为了能把桃子换个好价钱,避免些磕损痕迹,他还是习惯了自己是个小孩儿的事实,小碎步一般的跑着,等跑到镇上,身上的布衫全都湿透了。 那家布庄就在镇口,一眼就能瞧见。于暖拄着膝盖喘了下气,这才直起身子背着背篓朝布庄走去。 “秦大婶”他脆生生的开口,因十分瘦弱又背着个背篓大汗淋漓的,瞧着倒有些可怜兮兮的。 “哟,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娘呢”布庄老板是个敦厚的妇人,身形较胖,生得慈眉善目的。 “我娘病了。” 秦大婶神情一动,“什么病啊” “风寒,跟您这儿换了绢子和桃子就请个大夫回去。”于暖说着,已经将整理好的手绢捧了出来。 秦大婶一见,忙将他那装满桃子的小背篓从他瘦弱的背脊上取下来,又接过他手里的绢子,略有为难道“我这儿收绢子都是五十方起价,你这只有十几方” 于暖知道这个秦大婶是个心善又好说话的人,忙道“我知道,所以摘了这么一背篓桃子来抵,您不必给我算五十方的价钱,三十方行么,我娘真的病重,昨夜还烧起来了,急需钱,拜托您了。” “哎哟小乖乖,可别露出这么可怜的表情,平时跟在你娘身边跟个木头似得还怕生,今儿倒是能说会道了。”秦大婶快被于暖那双杏仁眼挤出来的水珠把心给融化了,又点了点头,“行吧行吧,过来给你拿钱。” 于暖笑了笑,冲秦大婶深深鞠了躬,真心实意的道“谢谢您。” “哟,你这孩子今儿要不是看着你长大,我都要怀疑你被鬼附身了呸呸呸,我在胡说什么,你娘病了,你可不就得靠自己了么,也是苦命” 于暖静静的听着她的絮叨,并未应声。 “咯,钱拿去揣好,再去隔壁安和堂请李大夫,那是位有德有医术的老爷子,不会骗了你母子去。” 于暖将钱小心揣好,对秦大婶笑了笑,“知道了,谢谢。” 跨出布庄,于暖赶紧去对面安和堂找大夫,可走得急没注意看路,险些被一骑着马冲出来的大汉撞飞,幸好他反应够快,一看要撞上了没有被吓得动不了,反而十分灵活的朝侧旁滚去 “小兔崽子,算你命大” 那大汉一身粗狂,高声呵骂,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慢过速度,且他身后还跟了十几个穿着同样粗狂,人手还拎了一把大刀的人马。 不止于暖,这会子连这小镇上的人都惊诧了,不知那冲过去的是队什么人马,不过瞧着凶神恶煞的,不像什么好人。 “小孩儿,你命大啊。”身后的看客也跟着嘀咕了几句。 于暖微微张了下嘴,还没做什么反应便见前方又骑马冲过来一对人马,这次的人皆穿一身墨青劲装,腰带上刻有统一纹路,瞧着倒像是官家的人。 于暖站在一旁镇静的看着,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当那领头之人骑着马靠近时,他看清了他的身形,遂稍微有些惊讶,只因那人看起来也还只是个少年模样,但却生的剑眉星目,英姿勃发,紧拽缰绳手持的模样,倒像个将军。 于暖瞧着,不知怎的动了下嘴角。 那骑在马上,一脸严肃却也骄傲快意的少年恰好瞧见了他那个有些意味不明的微笑。 然而马速太快,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骑着马从他身边一跃而过。 他们这个小镇位于临川县,而这临川县又一向贫瘠,再加上小镇靠近深山,更是有种与世隔绝之感,这平白冒出了这样两支队伍,倒是让人好好议论了一番。 虽然险些被撞了个脑浆开花,但于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忙去安和堂请了那位李大夫往村子去。 小镇靠近深山,而桃山村直接就在山里,李大夫上了些年纪,走的倒是比他这个小孩儿还慢。于暖有些担心他娘,但又不得不陪李大夫走走停停。原本计算的半个时辰来回,硬生生的多了半个时辰出来。 且才一进村口就被一个一脸凶悍的妇人拦住了去路,于暖快速搜刮了下记忆,这是张平儿的母亲邹氏。 “你个小崽子,全村人供你娘俩吃喝,你没学会感恩,倒是学会打人了啊。”那邹氏一手插着腰,一手使劲儿戳于暖的脑袋,口里不停的喝骂,唾沫星子溅的满天飞。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儿子是谁先动的手”于暖仰起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邹氏倒是没想到于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气的跺脚,忙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口里不住的骂道“你个野孩子打人还有理了小杂种,看我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邹氏这一通吼骂,令村里不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狗蛋啊,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往张平儿脸上扔泥巴呢,他那眼睛里头现下全是土,保不准得变成个瞎子哟。” “你他娘的才要变成瞎子,好好地咒我儿子做甚”邹氏听了那话,狠狠的吼了一通,那原本幸灾乐祸的声音倒是止了。 于暖伸手去掰扯邹氏捏在他耳朵上的那只大手,然而邹氏却越捏越紧,面目可憎的道“小杂种,你还知道疼,我让你疼,我让你疼” 邹氏说着,一手大力的捏他耳朵,一手使劲儿掐他身上细嫩处的肉。 周围的看客好似已经看惯了这种场面,有的嘴里虽在说算了,但也只是随口说说,有的干脆直接笑了起来,至于到底有什么可笑的,就未可知了。 于暖脑子里也觉得这画面熟悉,这原主被这邹氏打也不是第一回了,但他却从来没有跟他娘说过。 在邹氏眼里,平时别说打了,哪怕就是骂几句,这狗蛋都会哭的哭天抢地的,今日倒是没听见哭邹氏瞧着,只觉得一点都不解气,遂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嘴里依然骂个不休。 于暖终于忍不住,生理性的泛起泪花,心下大为恼火。 忽然,他抬起脚狠狠的一脚朝邹氏踹去,正中她的小腿肚子且踹中了麻筋,令那邹氏一屁股跌坐在地,抱着小腿在地上麻疼的叫唤。 众人瞧着邹氏滑稽的样子,顾不得惊讶于暖的动作,反而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哎哟,您这是被一个小孩儿给踹飞了哟。” 人群里的揶揄声此起披伏,听的邹氏大为恼怒,待小腿恢复过来,她忙站起身,操起一旁的棍子就朝于暖招呼来。 于暖定睛看着,正要躲,便被人拉扯到怀里,那棍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拉扯她人的手臂上。 “娘”于暖回头轻唤一声。 他娘顾不得手臂上的疼,只瞧着气极的邹氏,赶忙道“邹大姐姐,平儿的眼睛我已经洗干净了,这回都是我儿的错,我给您赔不是了,您宽恕他罢。” “宽恕春红,你怎么教的儿子,把你儿子教的跟个杂种似得,喔,对,他本来就是个杂种,你个不干不净的人,能下出什么好蛋来” 春红听她这言语,心里不是滋味儿,却也不得其法,只能一面护着于暖,一面不住的鞠躬赔礼,“邹大姐姐,都是我儿的错,我一定回去好好管教他,断不叫他再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你就不是个什么好鸟,能教出什么好儿子” 邹氏得寸进尺的嚷道,她一向看这春红不顺眼,只因这整个村里,就属她长得最美,都一样的干活带娃,她还时不时三餐不继的,但那脸蛋儿就是不见老,水灵的紧,这村里的男人谁不得多看她几眼,村里的女人谁不得防着她勾人。 春红听了邹氏的辱骂,紧紧的拽着拳,却只道“我一定好好管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没出息的人一般见识。” 于暖感觉到他娘说话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看来她是被这泼妇强行从病床上拽了下来,大热天折腾到现在,又加之气怒却也要强忍着的缘故才会如此。 “就你” “就你能教出什么好儿子你那儿子满脑猪肠,蠢笨不已,都是你教的缘故。”于暖像个顽童一般梗着脖子嚷道,一脸的不服气,气得邹氏话都说不出来,指着他手指发抖。 “你在胡说什么。”春红一听这话,心里蓦地一喜,片刻后才急了,示意他赶紧认错。 于暖却盯着她,用特有的童声委屈的嚷道“娘,分明就是他们欺负人,那个张平儿长得像头熊,性子却像头猪,他自己打不过我,我能怎么办” 这话一落,周围的看客全都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有的还点评了下于暖的口才,真不是一般的好。 邹氏听了这话,气的浑身发颤,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发做,春红便一把拽过于暖,再随手捡起地上的棍子就往他屁股招呼,“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让你不懂谦虚,让你不懂谦虚。” “你让他谦虚什么谦虚”邹氏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气的大叫。 然而于暖却大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倒是引起了旁人的一些恻隐之心,亦或是这笑话看的着实有趣,遂也给他们讲起和来。 “得得得,邹大姐姐,您可是村长夫人,跟一小孩儿见识做什么,童言无忌嘛。” “就是就是,若平儿眼睛真没事,他这也挨了一顿打,也算是抵了。” “您大人有大量,差不多就算。” 邹氏瞧着春红咬着牙揍于暖,还是不解气,但若他真跟这小杂种一般见识,因他的话恼怒了,倒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这道理她倒是懂的,遂压着气性道“行了,你这不是请了大夫么,让大夫去看看,要是我儿子眼睛真有什么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赔他。” 春红听她松了口,这才停下手护住于暖,点头哈腰的应声,“诶诶。” 李大夫早被村里的人挤到外围去了,现下才有人让了空位将他请了进来,一路朝村长家去。 一去便见那张平儿正坐在院子里啃鸡腿,满嘴流油的,面上尽是喜色,哪里像有什么事的。 村长张大见他娘子和春红带了大夫来,倒是不好意思,暗里埋怨道“儿子没啥事儿,你这是做甚” “闭嘴,你少替那狐狸精说话”邹氏暗里吼了一通,压下了张大的气势。 张大只得暗里对春红递了个眼神赔不是,只是那眼神里分明有一丝挑逗,被邹氏捕捉到后狠狠的踩了一脚。因着周围还有些人,他痛也只得憋着,表情好不怪异。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 见李大夫号了脉,又看了眼睛,邹氏赶忙问道。 李大夫清了清嗓子,“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能啊,您看他那眼睛,您开服药怎的”邹氏不依不饶。 李大夫却坚持道“真没事儿。” 邹氏听了这话,先是放了下心,后又狠狠的瞪了春红和于暖一眼,“让你们娘俩留在村里,是全村人的恩惠,不安分些再生出害人的心思来,把你们赶出去” 于暖正要说话,春红却捂了他的嘴,用强撑着的力气点头哈腰道“诶,多谢邹大姐姐,多谢大家伙儿。” “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打了人不得赔钱么,十两银子,一分不得少。” 一听十两银子,春红脸色煞白,“邹大姐姐,这这不能,您方才也动手打了我儿子,若这么算,您不也得出钱么” “你个狐狸精胡说什么,我那是替你管教,我是长辈,说的过理;你儿子险些弄伤我儿子的眼睛,这理数说得过去”邹氏撑着腰就吼了起来。 春红抿了下唇,护着于暖,一下子有些没了主意。 “我打了你儿子,要赔十两银子那你前儿毒死了刘大婶家的牛,又得赔人多少”于暖也学着她的做派,插着腰扯着嗓子吼起来,令周遭的看客听的一清二楚。 “你,你胡说什么”邹氏怒喝。 “谁,狗蛋,你说是谁毒死了我家的牛”人群中冲出一个精瘦妇人,一身凶悍气,瞅着于暖喝道。 于暖抽了下鼻子,指着邹氏,“就是她,我前儿路过时瞧见的,您家的牛健壮,耕田耕的好,您家的庄稼种的好,卖的好,她嫉妒,就毒死了您家的牛。” “你个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邹氏插着腰就要冲过来拽于暖,却被那刘大婶拦住,“我就说我睡一觉起来,我家牛怎么就没了,原来是你使坏,你还真以为你男人是村长,你就了不得了,你个恶毒妇人” “谁恶毒,谁毒死你家牛,你听那小崽子胡说,你脑子被驴踢了么” “他胡说我家牛死的事,我还一个人都没告诉,要不是他看见了,他能编排出这一通你个肮脏人,赔我家牛,你赔。” 她二人说着,已经扭打了起来,众人一瞧,这才赶紧过来劝架,但两个人却扭打的更是厉害。 于暖笑了一下,这才转头对他娘道“娘,咱们回去吧。” 春红已经被面前忽然转变的事态给弄的愣住了,听于暖唤他,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道“你真的看见了” 于暖垂首,原主只看见那邹氏嫉妒刘大婶,在她家牛棚对她那牛骂骂咧咧,还说要买药毒死它,看刘大婶还拽什么。 不过,他确实没有看到她下药。 “回去吧娘,大夫都来了。” 春红有些担心就这么走了接下来怕是会被邹氏找上门来,于暖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可是目击证人,那邹氏讨好我还来不及呢,走吧娘。” 春红似懂非懂的,不过看于暖这么聪慧有主意,心里头也是高兴。 遂,母子二人不再理会这团乱局,请了李大夫,独自回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冤家路窄 “大夫,我娘怎么样” 于暖见李大夫给他娘号了脉后便一直沉默着,开口问道。 “这”李大夫瞧着这对孤独伶仃的母子,又瞧于暖瘦弱可怜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孩子,你先出去吧。”春红似感觉到了什么,微笑着对于暖道。 于暖顿了一下,将手中给他娘喂水的碗放下后就乖乖的出去了。 只是他们这草屋一点都不隔音,站在厨屋那儿也能把里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是肺痨。”李大夫看着面前面色苍白,但容颜还算姣好的妇人,叹息的说道。 春红一听这话,眼泪唰唰唰的落了下来,抬手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才算没有哭出声。 于暖瞧着这个认识不到半日的女人,心里一疼。 傍晚,他煎好药,放凉了些才端进来喂她,然而她却没有急着喝,只拉着他道“今儿打疼你了么 ” 于暖笑了起来,“自然没有了,娘都没用力,我那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春红刮了下他的鼻子,一脸爱意,“你今儿可是争气,怎想到说那些话的” “因为要保护自己和保护娘啊。” 春红听着,心里头又高兴又感动,“都说一病新生,娘这一病,自己没有新生,倒迫的你新生了,不过这是好事,极好的。” 春红说着,想到了什么,忙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玉珏放在他手上。 “孩子,这东西你拿着。” “这是什么”于暖问道,只见这玉珏背后还刻有一个于字。 “娘不记得了,以前的事娘都忘了,唯一有记忆的就是这个村子,但是这块玉珏是娘贴身放着的,你瞧那背后还刻了一个于字,说不定是娘的本家,你拿着它,日后离了村子,保不准能用它找到娘的本家,实在不行,拿去卖了也能换些银钱。” “于” 春红点了点头。 于暖笑了下,这倒好,跟自己一个姓,不然若换了个名字,自己是断断不习惯的,“娘,既然如此,日后,孩儿就姓于,名暖,如何” “于暖”春红喃喃着,因着村里人总是苟蛋苟蛋的叫她儿子,她都已经默认了这个名字,如今这个倒是极好的。 “好,好,就叫于暖。” 于暖点点头,冲她一笑,而后盯着这玉珏,似想到什么,“娘,您为何没想过去报官呢” 春红一顿,好似听见什么新鲜话似得,看着于暖,“报官” “嗯,官府那里定是对人口有记录的,去报官查一查,说不定就能查到您本家在哪儿” 春红听着,这个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本身就是被买来的,哪里能去报官 “咱们有户碟吗” “没有。” 于暖拧眉,虽然这个朝代不是什么唐宋元明清,但这户碟总是哪个朝代都该有的东西,即便是被买来的人,也会由买主去办一个,不然便是黑户,若查到了,也讨不得什么好。 先前那死了的苟家没给他娘办户碟,也没给自己办,倒是有些奇怪。 “娘,您先喝药,待您身子好一些,孩儿便去报官查一查。” 春红听他说这话,惊得险些没有端住药碗,他儿子才八岁,又这么瘦小,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小镇,这要去县里报官,这简直是太 “好,到时候,娘跟你一起去。”春红笑着应道,都这个时候了,是该为孩子做些打算才是。 于暖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他娘喝了药,外面的烈日也算是全下去了,只剩夕阳的余晖还洒在天边,景色宜人。 “您先休息,孩儿去捡些柴回来烧饭。” 春红一把抓住他的小胳膊,“注意些,今儿咱捅破了邹氏的事,她指不定怎么记恨咱们。” “您放心吧,这些人为着芝麻绿豆的事都能扯几天皮,如今是一头牛,可不得好好扯扯,到时候说不定镇长都得被他们请来,哪顾得上我们。” “话是这么说,可总归是咱挑起的。” “娘,您放心吧,孩儿知道的,快休息。”于暖给了他娘一个安心的笑容。 春红瞧着,也不知怎么的,明明面前的儿子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儿,但他说出这样的话,就让她很是安心。 出了屋子,于暖站在石头上向下打量,只见下方村里聚集着很多人,所有村民都被集中到了村长家。这桃山村虽说只有二十来户,但所有人集在一处却也显得十分拥挤。 怎么回事为着一头牛,全村人都集中了 于暖嘲讽般的想到,往下走了几步,打量着。 只是打量打量却发现了不对,那些村民虽然都被集中在村长家的院子里,但却被人围成了一个圆,那围他们的人穿着粗狂,大夏天的身上还围着一块虎皮,手上均持大刀。 于暖神经一跳,一个印象冲进脑海里,这伙人分明就是他早上在镇上碰到的那伙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于暖拔腿就要往回走,得把他和他娘都隐蔽起来,可是他的腿才动,下方已经冲上来一个大汉,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果然还有一户人家。”那大汉冲下方吼道,然后几个大跨步就冲过来像拎小鸡仔似得揪着于暖的衣领就把他拎了起来。 “小兔崽子,会藏啊。”那大汉瞅着于暖,粗声粗气的说道。 于暖被他揪住,心里这才有了一个设想,这些人怕不是马贼吧。 据说马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爱洗劫一些偏远的村子和小镇 于暖急了,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必死无疑 那大汉拎着他正要往他屋里走,但前方却传来一阵穿山飞野的脚步声,惊得那大汉提着于暖就往下方冲去。 待到了村长家便顺手将于暖扔进人群,而后对那领头人道“大哥,他来了,这村子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个出口都被他派人堵住了” 啪的一声,那领头人一巴掌朝那大汉扇了去,因着动作太大,使得鼻子上的鼻环不住的摇晃,“叫唤什么,老子不知道吗” 那大汉挨了打骂,心里憋屈,却不敢反抗,只低头应是,而后回头见村民们个个抖如筛糠的立在那儿,一把抽出大刀,骇的人大叫。 “瞅什么,全都蹲下,蹲下” 村民们一见,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嚣张的气焰,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蹲了下去,身子依然不住的颤抖。 “真是造孽啊,咱们村怎么就遇上马贼了呢”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在哪儿怨天尤人的嘀咕,然而他话语还没落全,便被方才那大汉往肚子上砍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痛的他大叫不说,把周遭的人都吓哭了不少。 “谁再胡说,这就是下场”那大汉粗声吼道。 “大爷,大爷饶命啊大爷,咱们村但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你们看上了自管拿去,只求饶命啊饶命。”那人恰巧倒在张大面前,吓的他立刻磕头求饶,他这一磕头,不少人都跟着磕了起来,又哭又叫的,好不闹人。 “全都闭嘴”那领头之人回头喝道,而后便见村子四周都亮起了火把,虽然天还没有全黑,但那火把已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圆,将他们重重包围。 于暖蹲在不起眼的角落,身上全都是汗,也是紧张不已。前世是被抢劫犯捅了一刀,今世难不成还要来个历史重演开什么玩笑 “顾小儿,放老子一条生路,不然老子就要这全村人给老子开路”那领头人扛着大刀,冲着最前方火把最集中的地方高声喝道。 于暖悄悄从他望的地方看去,果不其然,对面的人也是白日里在镇上碰见的,那骑在马上的少年还穿着那身墨青劲装。 “仇四,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顾南辰皱着眉,出声尽是怒火,却也因为现下局势并不完全利于他而压抑着脾性,握着手中缰绳,睥睨着前方。 “你若不退,老子就先宰个小羊羔给你瞧瞧”仇四说着,随手一把拽起了一个孩童,将大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于暖闭了闭眼,顿觉无语,这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让他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 顾南辰看着他手中的人质,双眸一紧。 “你撤不撤退” 仇四吼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于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刀刃割破了。 “仇四,你敢”话落,顾南辰将手猛地一抬,四周掩藏的弓箭手立刻举了起来。 仇四不甘示弱,立刻命人将刀都架在了各个蹲着的村民头上,呈势均力敌之势。 “顾小儿,老子知道你想抓老子立个功,好年少成名,但如果你没抓住不说,还让老子在你眼皮底下屠杀,别说你的名声,你整个镇北大将军府的名声都得扫地” 顾南辰神色一凛,脸色难看至极。 仇四瞧着,继续嚷道“顾小儿,你才十三岁,能把老子从随安迫至此处,从几百号人马落得如今只有十几号人马,已经了不得了,即便最后没有抓住老子,你的名声在整个大渝也是响当当的所以,咱们各退一步,都留个后路否则,老子就用手里这小孩儿先去给阎王问个好” 顾南辰看着他将大刀抵在于暖脖子上,于暖太瘦小,被那么一把刀抵着,瞧着十分无助。只是若他现在撤退,岂不前功尽弃,放走了这马贼头子 “这交易如何”仇四大喝,周身都被汗浸湿了。 顾南辰还未有说话,身后却有一支羽箭唰的声不受控制的朝前方射去,直击仇四 “谁准你放箭”顾南辰对一弓箭手大骂,那弓箭手即刻跪地,“公子恕罪,属下手滑” 顾南辰闭了下眼,“废物” 仇四堪堪避过那支羽箭,心下却大为恼火,再不顾什么,一手丢了于暖,一手扬起大刀就要朝他砍去。 顾南辰一见,立刻夺过一旁弓箭手的羽箭就要朝仇四射去,但两人都同时听见了一惊恐的童声。 “我能帮你” 于暖突然出声,令顾南辰和仇四都停了手上的动作。 于暖抬起头,他脖颈处都是血,脸上大汗淋漓,四肢也在控制不住的发颤,再如何镇静,生死关头,也是怕的,身体会下意识的做出害怕的反应。 “我能帮你逃出去。”于暖重复道。 仇四立刻又将他捉起来挡在前面做挡箭牌,口里道“你说什么” “我,我,我知道另外一条出村子的路,山路十八弯的,我们村里都有些人不知道,别说他们了,我带你们出去,你们别杀我。” 仇四听了,似信非信,但前方顾南辰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又似乎无从选择。 于暖看他犹豫,又忙道“村长家有种烟雾,以前他们用来抓野猪的,放那烟雾,周遭便一片朦胧,野猪不能视物。” “有这样的东西”先前那大汉一脚踹向张大,问道。 张大忙不迭的点头,音调都怕的变了,“有有的,有的,狗蛋说的对,让他给你们带路,让他去。” 那大汉提起张大就朝屋翻找去。 “公子,这如何是好”手下都听到了于暖的话,急切的看向顾南辰。 顾南辰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坐在马上,低声自喃,“他方才说,山路十八弯十八弯” 找到烟雾,仇四立刻命人放了,张大家外围立刻笼罩起了一层白烟,顾南辰他们已看不清了。 “公子”手下急了。 顾南辰却道“派一小队人马去追,弄得声势浩大些,其余人跟我撤。” “是” 于暖带着仇四他们从村长家的后院山坡绕路,而后穿过那片野生的桃子林,直往里走,越走,面前的小道便越清晰,而小道下方有一条沙路,当真是另一条通向村外的路。 但这路界于山坡和那片野生桃子林间,中间还长满了野草荆棘,不从那荆棘丛穿过,根本无人发现,即便是穿过了,也要再跨过小道才能发现小道下的那条沙路。 但平日里鲜少有人往这荆棘丛里蹿,蹿了也不会再往前走,这一路坑坑洼洼,长满了荆棘的路,没事没人会瞎走,这原主还是因为有一回被张平儿他们欺负,牵着狗追他,迫的直往里跑,偶然间发现的。 “快些,否则他们就追上来了。”仇四冲于暖嚷道。 “就是这儿了,下面就是路了,大爷,我已经带到了,能放我回去了吗”指着前方的沙路,于暖又是血又是汗的说道,身上单薄的素衣都被割破了,手臂上也有划痕,眼里盛满泪花,瘦瘦小小的,这副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仇四扛着大刀,举着火把瞧着前方的新路,顿时开怀大笑起来,不再把于暖放在眼里。 “兄弟们,快走” 仇四大喝,一把推向于暖,把他推到了一杂草和荆棘长在一起的草坑里,令于暖生生疼出了眼泪,却没有出声,只看着仇四他们欢天喜地的朝沙路奔去。 他奋力的站起身,将荆棘扒开,手心都被扎破了,却不顾及,只瞧着下方。 只见仇四他们才到沙路,那沙路四周便霍然亮起了火把,一队人马已冲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那身着墨青劲装的少年更是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剑斩下了仇四的脑袋。 于暖定睛一看,被那血光吓的倒退两步,再次跌回坑里,这回却控制不住的呻吟出声。 顾南辰听到声音,命手下们善后,而后跃起轻功飞到山坡之上,瞧着陷在坑里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的于暖。 “手给我。”顾南辰看着他,把手伸了出去,月色将他的面部轮廓照的很是清晰,那是一张十分帅气,但又还未有完全脱去稚气线条的面庞。 于暖没有迟疑,抓着他的手,撑了起来。 “小羊,你很聪明嘛。”顾南辰夸赞道。 于暖跟听不懂他话中之意似得,规规矩矩又战战兢兢的道“我是怕他杀我才这么做的,求将军别怪罪我,您英武不凡,怎样都是能抓住这些马贼的。” 这辨不清是真是假的战兢和奉承,令顾南辰拍着他的肩道“呵,是本公子要多谢你。罢了,你受伤了,先回去吧。” “诶。”于暖应了一声,正要从原路返回,顾南辰却道“从下面走,黑漆漆的,又都是荆棘,再走一回,你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诶诶,多谢将军。”于暖怯声应道,慢慢的往下梭去。 顾南辰瞧着,喝道“顾筹,着人送他回去。” “是。”手下应声,飞跃而来把于暖接了下去,安放于地面之上。 顾南辰瞧着夜色下那小小的身影,似乎是回忆起了今日在镇上好似与他见过 正要回身而去,顾南辰脚下却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抬脚,一枚玉珏便露了出来。他弯腰捡起打量,又瞅着玉珏背面的那个于字,眉头顿时一拧,看着于暖离去的方向,略疑惑,“这似乎像是于尚书家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孔雀开屏 村里头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春红惊讶自己竟全然不知,只记得自己喝了药后便睡了,这一觉似乎还睡的很沉。要不是于暖又是血又是伤的狼狈模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方才经历了如此惊险的事情。 春红草草谢过送于暖回来的那位士兵,然后便检查于暖的伤势,脖子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横跨却大。 一想到那把大刀架在于暖脖子上的画面,春红脑袋就发晕;再瞧着于暖身上的刺伤,她更是心疼不已,瞬间连自己的身子都似乎没那么不舒服了,立刻来了力气和精神,辗转到厨屋烧水给于暖擦洗身子,又找干净衣裳来换,再捣碎了村里人常用的止血药草给他敷在脖子上。 这一通忙活下来,天竟然都要见分晓了。 于暖累极了,给春红大概说了下原委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日暮西沉他方醒了过来,但并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外头的动静给吵醒了。 听到嘈杂的动静,于暖立马睁开眼睛翻身而起,见他娘没在屋子内,忙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裳和布鞋,打开门冲了出去。 果不其然,村里人都围在他家那方小坝子里,邹氏和张大站在最前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邹氏还推了他娘一把,险些将他娘推倒在地。 “邹大姐姐,大家伙儿,我家阿暖身上都是伤,还没有醒,大家行行好,行行好吧。” “狗屁你们母子都是丧门星、灾星、扫把星你母子把苟村长一家子都克死了,如今又克到了咱们头上。咱们村,风水一向极好,从未出过什么难事,偏昨儿遇上马贼,不是你们招来的是谁” 那邹氏插着腰大声的嚷道。 原本因为她毒死自家牛而和她不对盘的刘大婶现下都支持着她,只因昨日被砍的那个男子正是刘大婶的儿子,当时还和于暖蹲在一起。邹氏说这事儿怨于暖母子是扫把星,她自然也是信了两个在村里皆称凶狠的女人连在一起,大家伙儿也都自发跟随起来。 “春红啊,带着狗蛋走吧,咱村子容不下你们母子啦”刘大婶一脸厌恶的说道。 “呸,赶紧走听见没”邹氏的声音大如洪钟,巴不得立刻将春红他们踹出去。 “这,这不太好,昨儿要不是狗蛋带了那伙马贼出去,咱们指不定都得死在马贼刀下呐。”张大舍不得春红,赶紧说好话,人群里倒也有些男人这么认为,但碍着自家婆娘,也不好说挽留的话,只眼巴巴的都瞅着春红不放,大有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的心态。 “你个遭瘟的蠢货,昨儿那大汉一脚把你踹的吐血,你忘了,大夫今早才说怕是得落下病根,这不都拜他所赐他若真是好心,自个儿领了那大汉进去找就是,何须供出你来”邹氏不依不饶,面上尽是愤怒丑陋之色,压得张大再说不出话来。 邹氏瞧着,只道“张大虽然是村长,但这事儿也不是咱说了就算,主要征求大家伙儿的意见,这女人当初就是被苟村长买来的,来历不明,狗蛋还是八个月就早产的,说不定根本不是苟村长家的种,这种女人,咱们村还容得下吗” 邹氏这么一说,先前那些许反对声都淹没了,大家都同意赶于暖母子出去。 张大瞧着春红,面上的不舍更是明显了。 邹氏一见,暗里又踩了他一脚,附在他耳边道“老娘就知道你看上了这狐狸精。” 张大瞪着邹氏,想说什么,却是敢怒不敢言。 “走吧,赶紧走” 村里人都嚷了起来,迫的春红红了眼。如今将他们母子赶出去,岂不是要绝他母子生存之路。 “各位,行行好吧。”春红有气无力的求到。 于暖走了过来扶着他娘。 春红看着他,抿着唇,眼圈发红,“阿暖。” 于暖脸色冷淡,却用十分得意的口吻道“娘,昨日那位将军同我说了句话。” 他这话一落,众人的七嘴八舌都停了下来,均看着他。 于暖语气不改,“我故意说暗号让他在十八弯沙路那儿截住了马贼,他许诺要赏赐我五百两纹银,还说村民们受了惊,都要送银子安抚,每家每户都有,只是要先处理马贼的事,银子过几日便送来。” “五五百两” 村里人都吸了口冷气,对他们来说,即便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那都是没见过一百两银子的,别说五百两了,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狗蛋,你说的都是真的” 于暖眨巴了下眼,“当然了,昨儿也有人看到了,那位将军命他的属下亲自送了我回来。” “对对对,我看见的。” “我也看见的。” “那这样,他们不能走啊,要是走了,这钱不是没了吗。” “是啊是啊。” 邹氏听四周的声音变了调,脸色也变了,“你们傻啊,戏文故事又不是没有听过,哪里官家下赏赐还要等几日的,昨日那官府的人压根就没有再过问我们,直接走了,连受了伤的刘大婶儿子都不管;若真如这小兔崽子说的那般,也该直接找张大才是,这样大的事,哪里轮到他一个小孩子传递,你们都傻了吗” 于暖眉头拧了起来,这个邹氏倒真和一般的乡野村妇不一样,他原想借此拖延几日,让他养好伤,春红的病情也稳定些再走,也好趁此打探一下这临川县,好另寻落脚处,若今日就这么出去了,倒是有些不利。 “倒也是这个理儿。”刘大婶咕隆着。 邹氏立刻抓住这苗头,嚷道“瞧他母子心虚的样,就是哄骗我们,这等龌龊人,赶紧赶出去,赶出去” 突然又处于绝地,春红有些支持不住,脸色发白,想咳嗽却因为堵着一口痰怎么也咳不出来,难受至极。 于暖瞧着春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下一紧,立刻扶住她,却又被邹氏带着人推攘,要赶他们出去,一瞬间他们母子便被重重包围,好似立马就要被人像赶耗子似得赶出去了一般 “这都在干什么” 一洪亮如钟的声音嚯然响起,众人都循着声源看去,只见后方院子连接山路口处站着十来号人,那为首的少年穿着一身蓝色锦衣,衣裳上绣着十分别致的花纹,几乎绣满了整件衣裳,十分的花哨,与昨日那一身干练的墨青劲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但不知怎的,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又特别适宜,丝毫没有违和感。 说话的人是站在他侧首的手下,满脸胡茬,人高马大的,光是站在那儿便极有威慑力,如今一吼,更是非比寻常。 “这是宁国公镇北大将军的公子,尔等还不下跪。”顾筹再次出声。 桃山村的村民虽然没有出去见过世面,但这宁国公镇北大将军的名声倒也是从戏文里听过,这位可是如今大渝除了皇上以外,最有权威之人。乃世袭国公,又是镇北大将军,掌大渝兵符,并且还是驸马,而现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他和长公主的独子。 昨夜天黑,又因被惊吓,众人都未曾敢抬头看过,只知道对面是官府的人,领头之人或许是个将军,但都不知他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现下见了,均愣住,待顾筹这一喝后才条件反射般的跪了下去。 顾南辰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于暖跟前,俯视着他,“搀你娘起来吧。” 于暖怯弱的应了声是,而后搀着春红站了起来,“谢公子。” 顾南辰打量着他们,先是打量了春红几眼,心中想到确实和画像相差不大,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于暖身上,“本公子是来给你送赏金的,谢你昨日冒险为本公子引出贼人,在无损伤之下将其一举击毙,银子也换成了银票。” 这话一落,周遭跪着的村民皆是一惊,连邹氏脸色都变了好几个度。 于暖同样也是惊讶的,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随口胡诌的罢了。 “至于其他人,昨夜都受惊了,倒也该抚恤才是,但本公子瞧你们方才的气焰如此旺盛,想来也是没必要了,所以另准备的五百两抚恤金便省了罢。” “公子”张大率先开口,顾南辰却是没有搭理他,只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于暖,“这可是你的” 于暖看着他手中的玉珏,这才朝脖子摸去,什么时候丢的竟不知道。 “是的。” 顾南辰拉过他的手,看着瘦小的手掌,然后将那玉珏放在他的掌心上,正色道“这可是你家传之物” 于暖点了点头。 “敢问令尊是” 于暖穿越至此才不过一日,还未有来得及问出他那所谓的父亲叫什么,一时间怔住,不由得看向春红。 春红这才道“回公子,这是民妇的贴身之物,不是夫家的东西。” “喔,哪敢问夫人本家是何处” 春红似有为难,邹氏却报复般的说道“她压根记不得自己是谁,是被人牙子卖了来,不干不净的东西。” 顾南辰回头看着邹氏,眼睛笑眯眯的,但那目光却让邹氏平白抖了一下,立马闭上了嘴。 “那大概没错了。” 顾南辰收回目光,而后伸了一个懒腰,那动作配上他那身花里胡哨的蓝衣裳,不知怎的,于暖一下子想起了动物园里孔雀开屏的模样。 对于这脑洞,他也是不解,不过更不解的自然是顾南辰的这番话。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顾筹应了一声。 “本公子还赶着回京复命,揣着你的银票,带着你母亲,随本公子回京吧,别耽搁了。” 顾南辰那无关痛痒的声音听在人耳里都是莫名的,纷纷盯着他。 “公子,您这是民妇不明白。”春红缓过气儿来,脸色好了些许。 不过,比起春红的莫名,于暖倒是明白了,大抵是这个少年因为这块玉珏查到了他娘的本家,要顺路带他们回去。 “这块玉珏是于尚书家祖传之物,九年前,于尚书在入京任职的路上遇马贼,逃跑之时,于夫人不慎跌入湖中,生死不明,当时夫人身上就带着这块玉珏。于尚书这些年一直未有停止寻找夫人,遂将夫人的画像和这玉珏的图样给好些人看过,为的就是若有人出门办差,能够碰见,将其带回。”顾筹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一通,顾南辰站在一旁,已有些不耐烦了。 “行了,细致的事,路上再说。”顾南辰催促着。 顾筹点了点头,对于暖和春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不可能,不可能”邹氏忽闻于暖和春红是官家富贵,大为惊诧,不止她,平日里不少欺负他们母子的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满脸写着,这等沧海遗珠的好事,自己怎么没有碰上 “这春红是被卖来的不错,但狗蛋却是” “没有。”春红忽然垂首开口,咬牙道“苟富没有碰过我” 她这一番吞吐,明眼人都明白了这事里头的曲折。 那苟村长年纪大了,想给他的痴儿找个伴儿,这春红被卖来,还是买一送一,对他那痴儿来说也算是个好事。对春红来说,她一个人,又什么都不记得,腹中孩子不知道能否保住,与其如此,倒不如认了那痴儿,不让于暖遭人诟病,也能有个着落。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邹氏指着春红,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顾南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她一哆嗦,再不敢言语。 “夫人失踪时已有两个月身孕”顾南辰盯着邹氏,“官家贵胄之事,不必与你等细说走吧。” 全村人一听,都噤了声。 顾南辰挥了挥手,正要离去,却见后头没有动静,回头一看,于暖和春红还站在原地。 “夫人”顾南辰算是有礼的唤了一声。 春红还咬牙立在原处,内心纠结,从没有任何时候像如今这样希望自己能立马记起一切。不过,否管记不记起,此时此刻,除了跟顾南辰走以外,已别无选择。 且不说她,于暖心中也稍有顾忌,此去一切都是未知,前路难测 “阿暖,走吧。” 于暖还在顾忌,春红却已做好了决定,牵着于暖的手,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娘” “咱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走吧。”春红不再给于暖迟疑的时间,拉着他就跟着顾南辰而去,果不其然,村口处已停着一辆香辕马车,虽算不得豪华,但在乡下人眼里已是极好的代步工具了,尤其马车四周均是持剑的侍卫,十分的气派。 “走吧。”顾南辰翻身上马。 春红拉着于暖也要登上马车,却听身后传来刘大婶的声音,“春红好歹是一个村里的人,日后,也常回来看看。” “是啊是啊,常回来看看。”人群里也跟着传出这样的声音。 “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们呢。”张大瞅着,大抵是代表村里的汉子们说的这话。 瞧着面前豪华气派的马车,连邹氏的表情都变了,是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谄媚,虽然没有说话,但面上表情却控制不住的摆在那儿,全没有了方才的盛气凌人。 “日后,我们与桃山村,再无干系,若你们出去乱嚼舌根”春红背对着他们,说到此处时忽然转头盯着众人,淡而狠的道“昨夜里的马贼就是你们的下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一骑双乘 春红的身体之前在村里和邹氏等人周旋时便全靠一股毅力撑着,现下略放松些,便是再撑不住了,在颠簸的马车内咳嗽的厉害。 于暖一面给她拍背,一面冲外头喊停车。 顾筹听到动静,夹了下马肚赶到顾南辰跟前禀报,“公子。” 顾南辰拧了下眉,因顾着马车内的人,他们这路赶的原本就慢了许多,“怎么了” “于公子让停车。” 顾南辰向后看了马车一眼,扯着缰绳掉转马头,行至马车跟前,恰逢于暖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见着他,急却不失礼的道“将军,我娘咳嗽的厉害,需停车歇息。” 顾南辰是听到里头春红的咳嗽声,面上的不耐已写在了脸上,“夫人感染了风寒” 于暖没有说肺痨,见顾南辰这么问,便也这么答了。 “可还能坚持一些时候,再有两个时辰便能到丰城了,可在那里歇息一晚。” “只需歇息一会儿就行,马车颠簸,我娘难受的紧。” 顾南辰看着他,又透过那缝隙瞧着歪在里头,蒙着面纱不住咳嗽的春红,那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模样,加之脸色又苍白,瞧着确实有些骇人。 顾南辰无奈,只得下令歇息。 于暖感激的笑了一下,放下车帘转身去照顾他娘。 顾南辰从马上下来,瞭望着前方,按照他们这速度,要回随安起码得多花上十日,多了近一半的时间。 瞅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顾南辰跟现在才反应过来似得,踢着脚下的碎石,道“这种事当于尚书自己派人来接才是,本公子这算什么,传回随安,也不知道满城官民是讨论本公子诛杀仇四恶贼多一些,还是帮吏部尚书找到了沧海遗珠多一些。” 顾筹持剑立在他身旁,高大的身影遮掩了些烈日晒过来的日光,“公子在诛杀恶贼之余还能帮于尚书找到失散多年的夫人和嫡子,可是一桩美谈。” 听到嫡子二字,顾南辰忍不住嗤笑一声,也不知那于暖担不担得起嫡子这个名头。 “将军” 于暖探头出来冲顾南辰喝了一声。 夏日炎炎,原就有些急躁的顾南辰被于暖这一通喝,把心头的火气都给喝了出来,没好气的应道“你又怎么了” 于暖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几步跑到顾南辰面前,“我娘从昨日暮赶路至今还未有喝过药,请将军命人找些柴火,架个火炉,给我娘煎药喝了再走成吗” “天气这么热,你让本公子在这烈日之下陪你煎药你搞错了吧” 于暖对顾南辰的生气并不诧异,仍旧是那副怯怯弱弱的模样,“大夫说我娘的病每隔六个时辰就得喝一帖药,从昨儿至今已经十二个时辰了,我娘实在难受的厉害。” “所以让你加紧赶路到前方城镇落脚,到时候自能吩咐客栈的人去做,你现下在这荒郊野外,又烈日朝天的,我等五百人就全都晒在这儿等着你煎药不成” 顾南辰喝道,扯了扯蓝色衣襟的领口,愈发的燥热。 春红不是一般的风寒也不是一般的咳疾,这肺痨若不谨遵医嘱,定时喝药,就这时代的医疗水平,于暖真担心还未有回到那什么尚书府,春红就得折在路上,所以这药是必得喝的,且不能再拖了。 “将军”于暖仰头看着顾南辰,他本就比顾南辰小了有个五岁,加之这身体长期营养不良,脸都瘦凹了,这一抬头,一双汪汪大眼盯着顾南辰的模样,真是说不出来的可爱可怜。 顾南辰闭了下眼,擦着额上被晒出来的热汗,道“药呢药罐子呢” 于暖见他松口,露齿一笑,“昨儿走时,我将药带上了,至于药罐子,我瞧马车里有一个大茶壶,用来替代也是可行的。” “你倒是打算的精明。” “都是将军备下的。”于暖笑着道。 不知怎的,顾南辰的火气莫名其妙的就消退了一些,“顾筹,命人去给他找柴火,煎药。” “是。” 于暖冲他略颔首,而后转头往马车跑去。 顾南辰仰头看着头顶上的太阳,略往林荫处靠了靠,但即便没有太阳照射,热也还是这么热。 于暖瞧着柴火和架好的茶壶,谢绝旁人的帮忙,将水壶里的水倒入茶壶里,待水烧开之后才将药包拿出来,独自一人给春红煎药。 顾南辰倚在不远处的大树旁打量着他,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后还是踱步走了过去,立于于暖身后。 被忽然而至的阴影笼罩住,于暖一惊,回头见是顾南辰,又笑了起来。他的露齿一笑跟他瘦巴巴的样子极为不同,笑起来十分的可爱,“将军” 顾南辰瞧着他,“你不必这么唤我,我还没有将军的封号。” “公子。” 顾南辰撇了下嘴,“你这药还有多久” “就快了,多谢公子体谅。” 顾南辰没说什么,盯着还未有盖上盖子的茶壶,里头的药草几近可见。他瞧着,忽然蹲下了身。 “公子”于暖看着他,一脸不解。 顾南辰瞧着里头的药,似不确定,又将一旁的茶匙伸进去搅了搅,看清了里头的每一味药材。 他母亲虽是长公主,但却爱钻研医术,家里医书一大堆,他自小便也耳濡目染,懂一些药方药理,如今瞧见茶壶里的药,一下子便知这是治什么病的了。 遂,他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于暖倒是没有料到这个顾南辰是个医武全才,这也能看出。 “肺痨不易治,更是会传染的,你可知”顾南辰丢下茶匙,揪着于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于暖看了他一眼,咬着牙垂首不语。 顾南辰拉着他胳膊的手忽然就松了些力道。 “你的这些药是治肺痨里最次的一种,等下到了城镇,我会另请大夫,重新开药,这一路上,不会让你娘断了药的;待回了尚书府,于尚书自会请人医治,只是这一路上,你得和你娘保持些距离,以免传染。” 于暖一听,感激不已,“谢谢公子。” 顾南辰瞧着他,“松手,热。” 于暖松开手,而后蹲下来将茶壶的盖子盖好,又添了些柴火继续煎药。 顾南辰瞅着,现下烈日正透过树梢晒在他头上,热得不行,他却是没有要发火的意思,只道“快些吧,热得紧。” 于暖未有作声,只点了点头,瘦削的身体蹲在那里像只瘦弱的小猫,叫人看着生怜。 顾南辰盯了他一眼便走开了,唤来顾筹,“你立刻给于尚书修书一封,告诉他夫人已得了肺痨,叫他准备好大夫不,太医。” “公子,肺痨可是不治之症,又会传染。”顾筹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是担心这大热天的带着一个肺痨病人上路,怕是不妥。 顾南辰自是明白他话中之意,“我已在信上对于尚书说了要顺路帮他带回妻儿,行至一半却把人抛下,这传出去,当真是可笑了。” “属下明白了,立刻去办,只是肺痨传人,公子离他们远些才是。” “知道了。” “可以走了吗”见于暖端药给春红用了,春红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再次戴上面纱,顾南辰终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于暖放下茶杯,看着顾南辰,“可以了,谢谢公子。” “夫人可好些了”顾南辰看着春红。 因自己耽搁了这么久,春红实在是过意不去,原本靠在榻上,现下便挣扎着要起来;顾南辰忙道“不必起身,您的病,可不能再折腾,至少在我们回随安之前,不能折腾。” 他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在理,春红也明白,“多谢,已经好多了。” 顾南辰点点头,而后看向于暖,“你出来,腾位置,让你娘躺着歇息吧,” 于暖听后没有拒绝,因拒绝也无用。 只是他不会骑马,没了马车便只得和人共乘一骑,正尴尬不知该去与谁拼个马时,顾南辰便从马背上弯下腰向他伸出手来,语气仍旧不怎么好,“别乱瞅了,除了本公子,如今谁有资格与你共乘一骑。” 于暖瞧着他伸出来的手,面上未动,心里却失笑一分,“谢谢公子。” 顾南辰将他拉起来坐到自己前面,而后下令继续赶路。 “你比京中的官家子弟落后的不是一点两点,这差这么大一截,你回去若不加紧补上,日后便是个废物了。” 于暖听后,心里失笑,对于这个突然罩在他身上的尚书府嫡子的身份,他倒现在都还未有完全回过味儿来,现下经顾南辰一提醒,倒是反应了过来,自己穿越的倒也是个好身份嘛,虽然出了点小状况,但到底这小状况只维持了一日。 “谢谢公子提醒,于暖会的,日后一定会像公子这般能文能武,威武不凡。”于暖用十分真挚的声音说道。 “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厉害。” 于暖正要反驳,但顾南辰却没了下文,且方才那语气听着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两人未有再言语,顾南辰握着缰绳,他坐在顾南辰身前,被他用手臂圈着,不快不慢的往前赶路。 待至丰城,顾南辰命人包下了一间客栈,并为春红请了大夫,配了好药。虽然他的脸色一直不甚好看,但礼数上他该做的事倒也做全了。 “你娘歇了” 于暖从屋里出来,正在关门,背后乍响起个声音,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看是顾南辰,笑了下,“嗯,已经歇了。” “你这是做什么”瞅着于暖手中干净的铜盆,和里头两件衣裳,顾南辰问道。 “赶了一天的路,身上都是汗,我想洗个澡再睡,小二哥说,回廊拐角处的屋子便是洗浴屋。” “想不到你还这么讲究。” 于暖端着铜盆,“公子可要一起” “不必。” 于暖略颔首,自己去了。 顾南辰未有再搭理,转身便回屋,只是才走了几步却听见远处似乎传来细微的呼声。 “于暖”顾南辰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只道自己听错了,不再理会。 那澡屋在客栈回廊拐角处最里的一间屋子,回廊四周是一片灌木丛,有半人来高,人若蹲在里面可完全遮蔽身形。 于暖刚走到澡屋门口,那灌木丛里便冲出来一个大汉,他还未有做出反应便被那大汉一掌捂住口鼻推入澡屋,铜盆应声而落。 那大汉揪着他直接将他扔进装满水的大澡桶里,按住他的脑袋,想要活活淹死他 于暖使劲儿的挣扎呼救,奈何他的力气和对方比起来简直不足一提,只能不住的扑腾,但越扑腾,那大汉便越是用力按住他。 于暖灵机一动,索性渐渐的不再扑腾,最后在澡桶里一动不动。 那大汉见他停了挣扎,似乎是断气了,便将他捞起来查看。 于暖知道自己肺活量不怎么好,这憋气怕是憋不过十秒钟就得露馅,所以,在那大汉将他捞起来之际,他立刻趁他不备之际伸出自己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大汉的双眼插去 那大汉被插的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忽觉手腕一痛,原是于暖又狠狠的咬了他一口。那一口有多狠,只见于暖活生生的将他的肉都咬了下来,痛的他条件反射般的松了手。 于暖被摔落在地,嘴里齿缝里都是血,他知道这具身体瘦弱,力气不足,不管是插眼还是咬人,都得用尽全身力气才是,尤其是生死关头。 那大汉松了手后便立刻又来抓他,但于暖已能够张口说话,立刻爬起来边跑边叫“顾南辰” 他的话音还未有落全,大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顾南辰未有带剑直接冲进来与那大汉赤手相搏。 那大汉见了他,面上尽是凶光,拔出腰间的刀与他厮杀起来。 但这大汉却不敌顾南辰,即便手中有利器,却也被顾南辰在十招之内制服 顾筹等听到动静立刻赶来,那大汉已被踹倒在地爬不起来。 “公子,您没事吧”顾筹急切的问道。 顾南辰摇了下头,俯视着那大汉,“仇四都死了,你这个小虾米还妄想给他报仇么” 那大汉恶狠狠的盯着顾南辰,又恶狠狠的盯着于暖,终于开口道“若不是这小孩儿,我大哥怎会死于你手” 顾南辰冷笑一声,“不管有没有他,仇四都是必死无疑的。那日你跌下山崖,还以为你死了,倒是我大意了,顾筹,交给你处置了。” “是”顾筹命人将那大汉带下去,忙要请顾南辰回屋,却见顾南辰径直走向于暖。 于暖还有些惊魂未定,浑身湿哒哒的,眼睛因为进水的缘故也是红通通的,嘴上都是血,怎么看怎么狼狈。 “你怎么样” “没事,谢谢公子。” 顾南辰拿过一旁干净的面巾替他擦拭嘴旁的血,“顾筹,请大夫来。”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只是这事能不能别告诉我娘。” 顾南辰点点头,看着于暖,“你很懂事,也很聪明,一点也不像乡下孩子。” 于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顾南辰却径直道“回去睡吧,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于暖未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抓起自己的干衣裳便回屋了。 今日的事太过猝不及防,确实将他吓得够呛,濒临死亡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玩儿,只是他有些奇怪,如果那大汉是要给仇四报仇,他身上也有利刃,为何不直接一刀捅了自己来的干脆,还要费力的淹死自己 那大桶那么深,又装满了水,倒像是早被人准备好要来淹死自己的,而且若自己真淹死在里头,还能说成是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淹死了,不留一点痕迹。 于暖看着床顶,双眸微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入尚书府 昨夜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的路程,只是一路上顾南辰对于暖多照拂了些,原本他是没有把于暖放在眼里的,只是昨夜不知为何,于暖连名带姓的唤他后,他竟还对他生出了几分好奇来,好似他的眼里现下才看到于暖一般。 “前面便是鹿城,听说那儿的凉糕很是出名,待会儿可要去尝尝”顾南辰驾着马,垂首瞥了眼于暖。 “好吃么”于暖脱口而出,现在一听到凉这个字,他就来精神,但他最想吃的不是凉糕,而是雪糕,可惜没有。 “府上的厨子曾做过,很是解暑,只是听说鹿城的凉糕才是最正宗的。”顾南辰应道。 于暖难得表露出些振奋的模样,“吃,谢谢公子。” 顾南辰瞧着他,以为是他从小苦惯了,所以小小一碗凉糕都会如此高兴。 “那我们去。” 于暖点了点头。 “昨夜你为何会唤我名字”顾南辰想了想后,还是问出了这个他思考了一夜的问题。 于暖倒是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情急之下叫他名字不是最正常的么 “因为与我相熟的除了娘以外,就只有公子您了啊。”于暖半真半假的应道。 顾南辰撇了下嘴,“这么说,你倒很是信任本公子。” 于暖郑重的点了点头。 “连我父母都从未连名带姓的唤过本公子。” “是于暖不懂规矩,公子别见怪。”于暖忙解释。 顾南辰听后没有应声,原本于暖叫他名字,他甚是恼火,只是推开门见他是在生死关头呼唤自己,心里倒生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顾南辰沉默,于暖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并琢磨了下顾南辰这个正处叛逆期的少年的心理。但可惜他自己前世也才十七八岁,正是叛逆高峰期,只觉得除了老子最牛以外,大抵青春期的少年都没有别的心理。 “公子,您生气了” 顾南辰久不出声,于暖开口问道,这一路到随安还有些时日,若这个天之骄子生气了,日子可不好过。 “本公子岂会跟你一般见识。”顾南辰目视着前方,十分恣意。 “您没生气就好。”于暖垂首笑了笑。 顾南辰瞧着怀中小小的小孩儿,没有多言,一路往鹿城而去,待夜幕时分方抵达。 包下客栈,各自用了晚饭后,于暖拿着衣物又要去洗澡,但门一打开便又瞧见了顾南辰。与平日里那身蓝色锦衣不同,他今夜又换上了那身墨青箭袖劲装,发髻高挽,瞧着十分清爽俊朗。 “公子,您有事”于暖看着他,眨巴了下眼。 “不是说了去吃凉糕么”顾南辰看着他。 于暖张了下嘴,过了这么几个时辰,他都忘了,况且现下连晚饭都用了。 顾南辰朝他走过来,“我已命人守好各个要防,你母亲房间四周都有把守,走吧。” 话落,顾南辰率先转身而去,走了几步见于暖没有跟上,驻足回头道“还不走” 于暖是不知道顾南辰哪根筋搭错了,他们相识以来,交流的实在不多,这忽然要一起去吃凉糕,是否过于亲密了 但此刻若拒绝顾南辰,他定会不爽,于暖不想这个时候得罪他。 “谢谢公子。” 见于暖放下铜盆欢天喜地的朝他跑过来,顾南辰抿了下唇,只觉得于暖委实可怜,不过一碗凉糕而已,怪不得他如此信任依赖自己。 鹿城的凉糕果然名不虚传,冰凉甜软,生津解渴,一口咬下去,嘴里尽是清凉绵软之感,夏季吃最适宜不过了。顾南辰拉着于暖就在街边大槐树下的小店吃了起来,丝毫不顾忌身份。 于暖还以为这些达官贵人除了珍馐美食以外,其余都不会吃才是,不过这一路上也确实没见顾南辰挑食。 “快点吃,我们待会儿还要溜回去。” “溜”于暖举着勺子看着他。 顾南辰点点头,“自然了,我骗顾筹去沐浴,就是为了叫上你吃碗凉糕。” 于暖顿了一下。 “顾筹是断不会让我出来街边吃东西的,还只你我二人。” 于暖见他说着,眼底竟还有丝兴奋之色,不由得失笑,虽然顾南辰诛马贼,杀仇四,手段雷霆,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你笑什么” 于暖胡诌道“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高兴,谢谢公子。” 顾南辰听他这么说,二话不说,让老板再给他上了一碗。 于暖已经很撑了。 “这不算什么,等回了随安,本公子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 于暖一笑,“嗯,谢谢公子。” “我记得那时在桃山村的小镇上,咱们擦肩而过时,你也对我笑过,那笑是为什么” 顾南辰不提,于暖都忘了,这他哪记得,或许当时只是随意扯了下嘴角,算不得笑吧,“从未见过如公子般威武的人,所以高兴。” “溜须拍马。”顾南辰听后,用这四个字总结。 于暖未有多解释,只又冲他咧嘴一笑。 “赶紧吃,不够再要。” “够了,很甜呢,谢谢公子。” 顾南辰坐在一旁,整理了下袖子,不动声色的道“不必。” 在路上花了近半月的时间,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大渝帝都,随安。 虽然一路上也经过了不少繁华的城镇,但帝都的民风景象以及繁华程度却是旁的城镇比不上的,这个地方是整个大渝权利的中心,也是无数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街上随便碰见个人说不定都是有身份之人。 于暖坐在顾南辰怀里,依旧与他同乘一骑,进了城后也未有下马,在诸多人的瞩目下施施然的前行。 想来随安大多数人都是认识顾南辰的,不少人纷纷对他颔首示意,顺便对于暖抱以好奇的目光。 “顾筹,你送他们回尚书府,我先回府见父亲,稍后还要入宫面圣交差。” 顾筹应了一声,走过来将于暖从顾南辰的马背上接了下来。 “多谢公子半月来的照拂。”于暖对顾南辰拱手一礼。 顾南辰看着他,无所谓道“举手之劳,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于暖点点头,再对他拱手一礼便要转身去接他娘,但顾南辰却唤住了他,“于暖。” “公子”于暖回首,仰头看着他。 顾南辰瞧着他,想了想后便把挂在自己剑柄上,那块用温玉所制的吊坠解了下来递给他,“拿着。” 于暖双手捧着接过,不解,“公子” “这是我的信物,你日后若遇到什么难处,可到镇北大将军府来寻我。”顾南辰俯视着于暖道。 于暖瞧着这吊坠,这次的笑容真挚了一些,“于暖记住了,谢谢公子。” 顾南辰“嗯”了一声,对顾筹嘱咐了两句,这才离去。 “娘,到了,下车吧。” 连日赶路,虽然一直喝着药,但春红的身体仍旧十分虚弱,这掀开车帘,风一吹,都快倒了,于暖忙扶住她。 春红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但她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瞧着面前的高门红瓦,金柱石狮,春红抓着布娟的手颤了一下,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竭力的回忆往事,也不知是不是病的重了,跟阎王挂了勾的缘故,从前的事倒真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渐渐的回到她的脑海之中。 譬如她约莫记得些于暖父亲于晋的模样了,也约莫记得些于晋在任知府期间,除了她以外还有两房妾室,她还记得她给那两房妾室的孩子,做过衣裳帽子 “娘,怎么了”于暖看春红定定的不再往前走,问道。 春红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忐忑,她想,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没什么,走吧。” 牵着于暖,春红跟着顾筹近了尚书府,里头的恢宏大气让春红和于暖都忍不住的打量了几眼,这府邸虽算不得最为豪华,但却十分气派,四四方方的亭台楼阁也说不出的好看,但行在其中却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 “见过于尚书。”顾筹在天井处停了下来,对迎面而来,还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拱手一礼。 “顾总领不必多礼,这一路有劳公子和顾总领了,不知公子在何处,也让我当面道谢才是。” 于晋说着,目光透过顾筹以及于暖母子直往后看去。 顾筹淡笑了下,“皇上等着公子复命,所以公子便先去了,命属下将夫人和公子送回来。” 顾筹说着侧退一步,令于暖和春红与于晋面对面相见。 于暖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在看清他娘的模样后,似想起她是个肺痨病人,在他娘百感交集向他走去时,退了两步。 于晋未有与他们说话,只对顾筹道“顾总领,有劳了,请转告大将军和公子,于晋改日定当门道谢。” “属下一定带到,告辞。” 于晋略颔首,命小厮送了顾筹出去。 现下这天井处便只剩于暖母子和于晋以及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之间,说不出的尴尬,但这尴尬却没有持续多久,便见后方角门处走来一个身穿绫罗,面如桃花的俏丽女人。 “老爷,东西妾身都备好了。” 于晋点点头,“让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 “知道。”那俏丽妇人应了一声,而后看向于暖和春红,倒是对他们抱以一个友好的微笑。 春红见了,也带着微笑回应了一下。 “走吧,先去书房。”于晋淡淡的开口,一点也没有找回沧海遗珠的喜悦之感,甚至还没有正眼看于暖一眼。 春红牵着于暖的手紧了紧,跟了上去。 经过这短暂的相见,于暖已经知道于晋是怎么想的,带他们去书房要做什么了。 这么多年不见,他总得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他的种,并且他方才对他娘的嫌弃之色,除了她的病以外,怕更多的是嫌弃她曾嫁作人妇,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即便是失忆了,但这对女人来说,足够毁了一切名节。 “进去吧。”于晋虽生的儒雅,身上却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张口便不容人置喙。 春红牵着于暖跨过门栏进了书房,书房内没有旁的人,只他们三个。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碗清水,一把匕首和一块干净的面巾。 “这是做什么”春红开口道,年不见,这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于晋看着春红,她的面部轮廓虽还是当年的模样,但这朴素的穿着,病态的面容,虽在桃山村的乡野村妇里还算个美人,可到了这儿,那一点美已不足一提。 “滴血验亲。”于晋声音低沉,这四个字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春红心里。 “阿暖是你的儿子。”春红急急的解释。 于晋负手睨着他们母子,面色不喜,“你都失忆了还能记得他是我儿子若是旁的人拉着你说是你从前的夫君,你岂不是也会说,他是旁人的儿子” 春红看着于晋,后退一步,似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一时间却又无从反驳,只见于晋粗暴的抓起于暖的手,用匕首划破他的手指,将血滴在了清水碗里。 随后,于晋同样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刀,将血滴入碗内。 毫无悬念的,两个人的血融和在了一起,乃亲生父子关系。 但对于这个结果,于晋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开心,脸色一如方才。 春红几步走过来将于暖拉进怀里,道“大人若是嫌弃我母子,我们也不必在此叨扰。” 说着,春红拉着于暖就要走。 于晋却喝道“去哪儿,这是我的种,难道能让他随意过活不成,日后留在尚书府,我自会好生教养他。” 听于晋算是说了句人话,春红才松了口气,她都这样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不能委屈了于暖。 “熙和院已经收拾妥当了,太医也在那儿候着,你有病便在里头好好治,没事就别出来了,痊愈之前也别见孩子,以免传染给他。” 见春红护着于暖,于晋沉着脸道,“这孩子日后就住在西沉院。” 春红愣住,这甫一回到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丈夫身边,便要让她和相依为命了八年的儿子分开,叫她如何受得了。 “不行”春红语气斩钉截铁,瞪着于晋。 于晋不为所动,“本官身为吏部尚书,怎能让儿子和一个肺痨病人住在一起”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春红死死的护着于暖。 于晋却不把她的挣扎看在眼里,“来人” 他一喝,书房门便被两个小厮推开,“大人。” “把夫人请到熙和院去,再将公子请到西沉院。” 他话一落,那两个小厮便进来要将春红和于暖分开。 春红跟失控了一般死死的抓住于暖不放,方才的理智瞬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父亲”于暖刚被小厮从春红手里拽出来,顾不得身上被拽的疼痛,忽然朗声叫了一句,喘了下气后方道“父亲,顾公子说,您这么多年都在找我们,满朝文武都知道父亲想我们,疼我们,如果知晓一回来我就不能再见娘,即便您是一片好意,但很多人都会误会您的。” 于晋待他们与传闻不一,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想来这些年他打着深情名号博得了许多人的称赞,或许一开始是有几分深情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有也都淡了。 他的这番话说的看似乱七八糟,但实则处处给于晋分析了厉害,若他太过分,怕是名声不保。 他也以为,这方法是有效的,然而 “啪” 于暖因惯性而摔落在地,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于晋的这一巴掌将春红的闹腾和于暖的废话都给压了下去。 于暖还从未被人甩过巴掌,这一刻,他憋屈的足以炸了整个尚书府,却又不得其法 “为人子,威胁父,是何罪过”于晋看着倒在地上红肿着脸,还有些呆愣的于暖,斥道。 “你别动他,别动我儿子”春红愣了后才反应过来,心疼不已的喝道。 “这是我儿子,除了我,谁还能让他允文允武,你” 春红被这话打击住,又想起自己的不治之症,噙着泪沉默了下去。 于暖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撞向抓着春红的小厮,拉着春红的手,“娘,我们走,不受这闲气” 春红见于暖拉着她要走,却不为所动,看着于暖瘦巴巴的样子,忍了再忍,“阿暖,你要听话。” “娘”于暖甚是无奈,他知道春红的打算,但自己是真的无所谓。 “太医已经等着了,请夫人过去。”于晋再次发话,几个小厮立刻领命。 春红看着于暖,泪眼婆娑,“阿暖,你好好的,别惦记娘。” 话落,春红不再多说什么,毅然转身跟了小厮去。 于暖下意识的追了两步,“娘。” 春红已经被带走了,这一刻,于暖终于有一点跟这身体契合的茫然和恐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突逢大变 一道惊雷炸起,暴雨倾盆而下,将原本浅眠的于暖惊醒,他立刻从床上翻身而起,抬头看着被大风刮的“啪啪”作响的窗户,顿了下后才跳下床去将窗户关好,转头望向门口。 七日了,他已经被困在这西沉院七日了,里头的小厮婆子看的紧,这七日他都没能踏出西沉院一步,且于晋也未有再搭理过他,不止于晋,这尚书府没有一个人搭理过他,除了这院子里的小厮婆子外,他还谁都没有见过。 这样意想不到的情况令他有些摸不着北,就连反击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并且他现下十分担心春红,不知道她的病怎么样了 可这七日来他想了许多法子都未能避开这些眼线踏出西沉院去看看他娘,但今夜这瓢泊大雨似乎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于暖朝门口走去,透过缝隙偷偷朝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因着这又是惊雷又是大雨的天气,原本守在门外和院子里的小厮婆子都不见了。 于暖沉着眼,吸了口气,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却被对面屋子的灯光晃的动作停了一下,仔细一瞧,所有人都在对面那屋子避雨,但因为雨太大会吹进屋门,便有一小厮走过来将屋门关了起来。 于暖不再犹豫,就在那小厮关门之际,立刻从打开的门缝钻了出去,再顺手把门掩好,不顾大雨冲了出去,只跑了十数步便又突然在院子角的水缸背面蹲下。 他刚一蹲下,那门便打开了,随即传来的还有一婆子的骂声,“关上就看不见对面那位主的动静了,夫人吩咐过,一刻都不能懈怠,你这偷懒也不能太明显了。” 于暖就知道会这样,幸好他动作快,但饶是这样也让他心跳加速了几分。 那屋子里头还在争执,于暖却弓着身子一点点的从院子往外挪,最后顺利跑了出去。 但,熙和院在哪儿 这尚书府他哪儿都没有去过,要找一个没去过的院子也甚是为难,又无人可问。 于暖站在廊下擦着脸上的雨水,不知为何,越是这样的天气,越是现下棘手情况,他心里对他娘的担心就越重,那种不安从他的脚底蔓延至心头,令他控制不住的害怕。 “熙和院,在哪儿,在哪儿”于暖着急的不知道该往那边儿走,正准备拼个运气随便选一条路时,迎面却走来一个女人,“谁在那儿” 于暖心里咯噔一下,抬头一看,只见一俏丽女子撑着一把伞从院子走到回廊上来,裙摆和鞋都湿透了。 于暖瞧着她,只觉得眼熟,想了下后便记起这是那日他和春红在天井处见到的俏丽妇人,应该是于晋的小妾之一。 “你怎么这儿” 江心走过来,看着瘦小又浑身湿哒哒,头发紧贴着头皮,狼狈的好似流浪猫的于暖,关切的问道。 她的关切令于暖的戒心顿时全无,只道“我想去看我娘,您能告诉我熙和院怎么走吗” 江心拧着绣眉,有些为难,“老爷吩咐过,你娘卧病期间,谁也不能去看,以免传染。” 于暖瞧着这个面善的女人,没办法,只能拿出孩子惯有的可怜样,“拜托您了,我好几日没瞧见我娘了,十分担心她。” 江心看于暖一副可怜见儿的模样,弯腰下对他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跟人说,是我对你说的。” 于暖点点头。 江心直起身,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于暖谢过她,拔腿就去,江心原要将自己的伞递给他,却没来得及,只驻足在原地看着消失在雨夜里的于暖。 感觉这种东西当真是奇怪,越是靠近熙和院,于暖便越是不安,他脚下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卯足劲儿的冲向熙和院。 推开院门,里头的景象惊的他立在当下 只见大雨滂沱的院子里,正有四个带着斗笠,身着蓑衣的小厮推来一辆板车伫立在主屋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那主屋灯火通明,里头也还是有几个人影。 于暖抬腿迈入,正走过去便见那主屋里出来一个丫鬟,趾高气扬的对那四个小厮道“行了,拉去柴山埋了。” 于暖隐到屋角处,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怔怔的看着前方。 “紫英姐姐,可断气了”一小厮客客气气的问道。 叫紫英的丫头一脸晦气的道“刚断,你现下去摸,身体还是热的呢。” 那四个小厮一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紫英却催促道“赶紧的,办完事儿我也好回去交差。” 四个小厮听了连连点头,保证事情会办的又快又好。 于暖脸色惨白,再控制不住,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在紫英惊诧的目光下绕过她冲进了屋子。 “你们谁敢动我娘”于暖大喝,只见那四个小厮掀开他娘的被子,就这样将穿着一身里衣的春红拽了起来。 春红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了,双颊凹陷,脸色死白,已毫无生气。 于暖冲过去护着春红,“今夜谁动了我娘,我定叫他尸骨无存” 几个小厮愣住,于暖是谁他们自然心知肚明,一时间倒也不好发作,只偏头看着紫英。 紫英早命人去禀报当家夫人李环,现下才甩了甩帕子进来,“公子,奴婢还未有去通知您,您就来了,夫人痨病难治,已经去了,您节哀。” 于暖挡在床前不为所动,七日前的春红还好好的,这回来还有太医医治,可怎么才七日就没了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你个贱人,是谁,是谁害了我娘”于暖大喝,但面前之地却不是桃山村,他面对的人也不再是邹氏那样喜怒形于色的村妇。 只见紫英听了他的谩骂,却不以为意,用帕子弹了弹自己襦裙上的水珠,扶了扶头上插着的步摇后便道“既然公子不配合,恕奴婢得罪了。” 她的话才将将落下,屋外便进来两个粗使婆子将他抓住。 “把他带走,先关起来。”紫英淡淡的说着,用帕子嫌弃的掩了掩口鼻。 “放开我,放开”于暖失态的大吼,这变故对他来说太过措手不及了,就好似自己明明拿的是个喜剧剧本,演绎了一半后才忽然发现这其实是个悲剧剧本 春红已被装上了板车,大雨浇灌在她毫无声息的身体上,她闭着眼,双手从板车上掉落,身上盖着一块草席。 看着大雨无情的落在春红身上,于暖才惊觉自己在这个异世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任何金手指,没有任何依靠,而这个地方,好似没有这两样东西,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紫英姐姐。” 屋外传来另一个女声,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疾步走了进来,瞧了眼于暖后,低声对她道“夫人知道了,意思是一起解决了,否则等老爷回来倒是不好交差。” 紫英一听此言,面上惊骇,也看了眼于暖,压着声音道“这他可是大人的儿子。” “夫人说了,他跟着那个痨病鬼那么久,会不会被传染都是咱们一句话的事儿。”粉衣女子说着,握了握紫英的手。 紫英顿住,转头看向于暖,想了想后便对那两个拽着他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身形粗胖的婆子一见,点了点头,而后拉着于暖到内室,将其仍在床上,把一旁的被子拉过来整个盖在他身上死死的压着,想要将他活活捂死。 这个滋味儿令于暖一下子便想起了那时在丰城客栈里的一幕,也是这种窒息的滋味儿 既然这些人故技重施,他也不得不跟着故技重施,死死的憋着气,但好在这招极为管用,那两个婆子见他不动了,以为解决了,松开了被子。 “姑娘,咽气了。” 紫英瞧着,眉间闪过一丝忧色,“掀开看看。” 两个婆子点了点头,才将被子掀开,于暖便跟泥鳅一样翻身而起,在众人未有反应过来之时冲了出去。 紫英和那粉衣女子顿时大惊,“快些抓住他” 于暖一面跑一面看着装在板车上盖着草席被拉走的春红,心口发疼,想不到那日在于晋的书房,竟是和她的最后一面。早知如此,他当时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和春红一起离开。 于暖凭着来时的记忆一路朝尚书府大门而去,但这尚书府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找不到方向,一通乱跑之后竟跑到了一处死角,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于暖急的全身哆嗦,空气中都好似有无数把尖刀正朝他刺来。 他正手足无措之时,胳膊却被人一把拽过,仰头一看,竟是江心。 江心冲他举起手指“嘘”了一声,探头看了看外面,方道“老爷不在,府里便是夫人当家,你和你娘都不该回来的。” “是她害死了我娘”于暖凶狠的问道。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夫人是谁,长什么样,藏得什么心思,若他早知道,他定会,定会 江心不应,只道“老爷还要过两日才回来,这两日她一定会想办法清理了你,孩子,你不能待在尚书府。” 于暖心乱如麻,现下,不管他到底是八岁还是十八岁,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无法极快的应对,他对随安,对这个地方还处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与一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八岁小孩儿无异。 江心见他狼狈的哆嗦,便道“去找顾公子帮你。” 于暖愣住,似也想起了那个着一身绣花蓝衣,恣意骄傲的少年。对了,还有他的吊坠。 “我带你从后门出去,你出去后直走便会看到一个巷子,进了巷子后再右转直走到底便是镇北大将军府了。” 于暖后知后觉,确实,除了顾南辰,没有人可以帮他了。 有江心相助,于暖果然极其顺利的从后门出去,待至大街时便卯足劲儿的跑了起来。 见于暖已顺利离去,江心才抬手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听着府里嘈杂的声音,旁若无事的回房去。 于暖一面跑一面又忽然在想,那尚书府既然如此凶险,自己又何必要待在那里,既然已经出来了,何不趁此机会离去 只是他刚这么一想,脑海里便闪过春红病弱的脸,和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自己回随安,回尚书府,是春红倾注了所有的希望的,更何况,春红的死还没有查清是怎么回事。 打定主意,于暖脚下的步子再次快了起来,只是当他拐进江心所说的那个巷子时,阴暗处便突然冲出几个黑衣人 于暖猝不及防,脚下一崴,摔倒在地,而后便见其中一个黑衣人举起匕首正要朝他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嫡子上线 那一刻,于暖四肢僵硬,以为自己是不是立马就要重新穿越一次了,但那黑衣人的手臂却被一支携着雨水的利箭穿透而过匕首就势落地。 于暖看着利箭所出的方向,只见前方巷子口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年,年龄应该和顾南辰不相上下,他穿着一身白衣,披着一件金色外袍,长的是于暖前世今生都未有见过的温柔相,好似夜空之中那轮皎洁的弯月,即便是手持弓箭立于数个黑衣人的包围之下也依然十分温若淡然。 见那少年出现,几个黑衣人才立刻掉转了攻击对象,那为首之人这才喝道“这个才是正主。” 于暖一听,立刻明白,自己这是被认错了么 瞧着在暴雨之中持一把弓箭与数个黑衣人搏击的少年,于暖担心他会不敌,但这少年却不是孤身一人,打斗声响起,他的身后便涌出数个手持腰刀的护卫,与那些个黑衣人厮杀起来。 少年得了空闲,这才提着弓箭一步步朝于暖走来。 空中暴雨瓢泼,雷声一阵又一阵,四周景象肃杀诡异,连空气中都带着血腥味儿,在这样的境地下,那少年竟还能保持着他的温柔,好似黑夜下暴雨连连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圆月的光辉一般。 “你的命真大,我若来晚些,你就死定了。”那少年的声音和他人一样,温柔的有些不辨雌雄。 于暖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却连话也来不及与他多说,心中只想着他要去找顾南辰,遂不再耽搁,直接从少年身边跑开。 那少年是谁,为何会被人追杀,于暖没有一点兴趣,这个插曲并没有令他多么在意,他整个脑子里都是顾南辰,可能是因为需要,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与顾南辰十分相熟。 将军府的大门比尚书府气派更甚,门口竟排列了四尊石狮子,除门匾上书写着镇北大将军府四个大字外,门对面的石壁上还单独砌出一块方形,一左一右雕刻着两尊麒麟,上方祥云密布,中间同样刻着镇北大将军府四个大字,令人望而生畏。 “快,在那儿”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于暖一跳,尚书府的人竟已发现他逃出来了,并且直接往大将军府追来,现下距离他已不足百步。 于暖擦着脸上的雨水,一口气冲向重兵把守的将军府大门,毫无意外的被手持佩刀的将士拦下。 于暖急不可耐,“请帮我通报,我要见顾公子。” 立在石狮子前的两个将士互相对视一眼,而后看着狼狈的如小叫花子的于暖,硬声道“你是何人” “我是他”于暖想了一下他和顾南辰的关系,这一想才发现,他们除了一起骑一匹马回随安,一起吃过一次凉糕以外,旁的并无什么关联,“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那两个将士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不敬之言一般,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公子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别在这儿胡闹,若是要饭,明日城外的庵堂会施粥。” 于暖偏头看了一眼已隐在一旁的尚书府护卫,再次恳切道“我有他给我的信物。” “拿来看看。” 于暖立刻往怀里摸去,但摸来摸去竟都没有摸到,他明明放在怀里揣好的,难道是他回想了一下,难道是方才在巷子里那一跤给摔没了 将士见他拿不出来,轻推了他一把,“行了,别在这儿闹事,赶紧走。” 于暖知道这种侯门高户规矩森严,没有信物,是断断不能的,可他现如今已别无他法,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他只想见到顾南辰。 “顾南辰,我是于暖,顾南辰”于暖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可恨这鬼地方没有个手机,连个喇叭都没有,只能靠嗓子了。 “顾南辰,顾南辰”于暖的话音还未落全,便被一将士推翻在地,唬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喧哗,公子名讳可是你能随意叫的还不快走若不是念你还是个小孩儿,定将你打死,快滚” 于暖跌坐在地,看着冰冷森严的将军府大门,心里最后那根救命稻草就这样沉没了。 他奋力的爬起来站好,然而才一动,原本隐匿在一旁的护卫却冲了过来,但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竟然是于晋 “见过于尚书。”两个侍卫认识于晋,立刻向他拱手一礼。 于晋看着面前的将军府大门,脸色不善。 “大人,这个时辰了,大将军和长公主怕是都歇了,您这是”侍卫试探性的问道。 于晋负手而立,身旁的护卫虽给他撑着伞,但雨太大,飘了些进来,他的头发都打湿了几缕,“小儿因一些家事负气出走,本官只是来寻子的。” 侍卫一听,这才后知后觉的看着于暖。 于晋却不再多言,只道“带公子走。” 两个侍卫均有些莫名,但还是依着礼数行了礼,送于晋离开。 于暖被于晋命人扔进了马车,全身依旧湿哒哒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如破罐子破摔一般,抓着一同进来马车的于晋道“我娘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她明明回来时还好好的。” 于晋看着他,脸色也是难看,但出口却是“你可有受伤” 于暖不解其意,却也不纠结,只执着的问道“他们把我娘弄到哪儿去了,她在哪儿” 于晋看着他,板着脸道“你娘痨病难治,日后,你便忘了她吧。” 于暖一听,心里一口气堵着下不去,最后竟晕了过去。 热,浑身又热又烫,好似躺在地狱的油锅里被人煎炸,想要睁开眼看看阎罗殿长什么样,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此刻,他想,如果他能醒来,就一定要尊贵的活一场 一声鸡叫在雨后的黎明响起,于暖终于睁开了眼皮,脑子清醒了很多,身上也不怎么烫了。 “公子醒了,快去通知大人,再把大夫叫进来。”身旁候着的紫英淡淡的说道。 不多时,门外便进来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立刻为于暖号脉。 “怎么样”紫英问道。 大夫将他腕垫取下,道“放心,公子的烧退了,已无大碍,喝一帖药,休息几日就好了。” 这话一落,紫英松了口气。 昨夜,原本应该还在外公干的大人不知怎的突然回来了不说,还恰巧出现在大将军府外,带回了于暖。虽然并不知道大人那个时候怎会出现在那儿,但大人暴怒,回府之后对夫人发了好一通脾气,但好在没有怪罪春红之死。 “那就好,有劳大夫了,你们几个跟大夫去抓药。”紫英吩咐道,外头的小厮应了一声。 紫英这才看向躺在床上的于暖,用帕子掩了下口鼻,几步走过去,面色故作和蔼,“公子,您好些了么” 于暖看着他,眨巴了下眼,突然一笑,“你谁啊不,我是谁” 粉英立刻愣住,片刻后才冲外嚷道“大夫,回来” “失忆症”于晋光临西沉院,此刻正在于暖屋子内,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的大夫,儒雅的面容上隐着些愠色。 大夫点了点头,“许是烧了两夜,加之公子体弱,又有些营养不良,所以” 于晋揉了揉眉心,心道失忆症难道能传染不成,他娘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知道了,下去吧。”于晋挥了挥手,大夫不再说什么,欠了下身后便离去。 于晋这才看向坐在床上,小脸苍白,一脸茫然却又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充满好奇的于暖,道“身子可有不舒服” 于暖摇摇头,“没有,你是谁” 于晋皱了下眉,对这个失而复得了两次的儿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开始知道找回了儿子,他心里自然高兴。 并且带他儿子回来的人还是是深受皇上宠爱的顾南辰,所以,整个随安,连皇上都知道他的原配夫人和儿子都找了回来,只不过并不光彩,只因她那位原配夫人早已嫁做人妇,连带着他这个儿子的风评也不怎么好。 他正愁苦之际,皇上忽然命他带四皇子巡视井田,他便把春红和于暖留在府中,命李环照料。哪知春红就这么去了,若再晚一步,估计这个儿子也得跑了,瞧他昨夜跑去的地方还是大将军府,于晋心里便有些愠怒,幸好没开门,否则这笑话就要闹得满城皆知了。 “我是你爹。”于晋站起身走到于暖身边,脸色竟然算得上慈和。 于暖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你肯定是我爹。” 于晋被他这话说的有些发笑,“何以见得” “因为没人会白认儿子啊。” 于晋笑了起来,想了想后又道“那是你娘。” 于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床脚盥洗架前还站着一个面容十分艳丽的妇人,即便已不再是青春少艾,但她的美却是一眼就能拽住人的眼球,随着年龄的增加,更有风情韵味。 李环原本咬牙沉默着,忽听于晋这么说,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于暖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娘。 “孩子叫你,你愣着做什么” 李环先是不安的眨了下眼,片刻后才走过去,应了一声,“诶,阿暖。” 于晋脸色不善,调解了下后方道“阿暖,你好好养病,以前的事不记得就算了,你如今只要记得,你是我尚书府的嫡子便可,若日后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也不要管,能做到吗” 于暖转着眼珠子,已小孩儿心性道“能的。” 于晋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还没有认识过你的兄长们,待你好些,过两日,爹再带你见他们。” 于暖点点头,一直笑着,但那笑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于晋的反应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场戏,他虽开了个头,但自编自导的人却是于晋,不过对于于晋的反应,他并不惊讶。 无论如何,他都是顾南辰替他找回来的儿子,无论如何,于晋也都扮演了年的深情人设,这样的人设对他而言是决不能崩的,但有一点他却无法接受,那就是不干不净的春红,但现如今春红已死,自己又还只是个孩子,一切就好办多了。 或许,春红的死,他不仅没有一点惋惜,还觉得松了口气。 不过眼下这样也是极好的,自己算是真正翻了篇了,只不过再不能提春红,甚至不能问一句她葬在哪儿,想到此处,于暖心里便很是不舒服。但,他只能这么做,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有。 七日后,于暖的病终于大好,于晋已正式续娶李环,让她做嫡妻,对外说是便于更好的教养于暖这个失而复得的嫡子。 “夫人,您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成为大人的嫡妻了,等下便要去正厅行礼,日后哪怕是宫中宴会,您都能陪着大人一块儿去了。” 紫英一面给李环穿戴,一面兴奋的说道。 李环面上也是一片高兴得意之色,“是啊,没想到会这样,我还以为那女人死了,老爷会怪我没照料好呢。” “那女人是自个儿死于痨病,有太医作证,关夫人什么事。”紫英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环笑了笑,看着铜镜里美颜的自己,却也有一分忿色,“好容易成了嫡妻,可小枫却要被于暖压一头。” 紫英一听,立刻宽慰道“夫人说什么呢,那于暖是嫡子,咱们枫公子也是嫡子啊,并且大人不让提那位原配,这么说起来,于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咱们枫公子年长于他,还是嫡长子呢。” “可皇上下了圣旨,册封于暖为公子,他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子。” 紫英愣了一下,倒是忘了这茬,沉默了一瞬后方道“夫人,怎么皇上还会管臣子的家事了” 李环面色有些难看,铜镜里的容貌也随着她脸色的难看而丑了一些,“皇上的心思谁猜得透,许是大人这么多年装深情将皇上打动了,又念着于暖丧母失忆,所以给了他此等荣宠。” “那也不怕,凭他是什么,都得叫您一声娘。” 李环听着这话,脸色好了许多。 “夫人,吉时快到了,老爷让我来请您。”门外响起江心恭敬轻柔的声音。 李环厌嫌的看了一眼,“快了,等着。” “是。” 府里张灯结彩,这续弦之礼办的盛大,据说今日来的客人均是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另有不少子爵,谁让吏部尚书是这六部尚书之首呢,身份非比寻常,连镇北大将军府都派了人来。 于暖已从西沉院搬到了景色宜人,装潢华丽的君竹院中,对于这等喜庆的氛围,他作为一个孩子,自然也是高兴的。 “公子,老爷和夫人请您到正堂去行礼呢。”粉英走了过来,她和紫英都是李环的贴身丫头,长的均是俏丽,只是紫英面色带着些凶气,一看就不好相与,这个粉英面容便和气一些,大概是一身粉嫩的缘故。可是一看到她,于暖就忘不了那夜她淡定的让人闷死自己的情景。 “知道了粉英姐姐。”于暖嘴甜的叫道,饶是粉英都被他这声礼貌又带些黏人的姐姐给叫的心里一乐,好似自己真是主子的姐姐了。 “您啊,当着旁人可别这么叫奴婢,快走吧。” 于暖点点头,跟着粉英行去,待快要行至前厅时,却忽然被一身穿锦衣的少年挡住了去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不许忘我 来人竟然是顾南辰,于暖有些意外,现下嘉宾都在前厅,他却一个人跑到了内院不说,还在自己院门口将自己堵住了,且看他脚下所粘的泥巴,也并不像从正路走过来的。 于暖看着他,不为所动,只在最开始那一眼有点惊讶外,随后便是一个失忆人该有的陌生。 “奴婢给顾公子请安。”粉英向顾南辰敛衽一礼。 顾南辰却没空搭理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于暖面前,高于暖一截的身体立刻为他挡住了些烈日暴晒。 “于暖,你怎么样”顾南辰脸色依然是他作为顾公子的淡然,但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关怀。 于暖偏了下头,不解道“初次见面,有劳顾公子关怀,我一切都好。” 顾南辰拧了下眉,对粉英道“你先下去吧。” 粉英狐疑的看了他二人一眼,不再多言,拂了拂便退了下去。 见粉英走远,顾南辰这才又道“我听手下人说,七日前夜里,你曾来府上找我,可是有什么紧急事” 于暖看着他,依然是那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公子,你在说什么” 顾南辰沉着脸,他本生的帅气俊雅,又穿着一身绣花的蓝衣,瞧着便十分英俊,但英俊的面容上却又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傲色,平白沉下脸来,便让人觉得高攀不上。 “手下的人还说,你在外头唤我姓名,那日雨太大,又在打雷,我没有听见。第二日便打发下人来看你,才得知你母亲去世了,你病的起不来,一直有些担心你。”顾南辰说着,一直盯着于暖的脸,好似期盼他能做出个什么他意想中的反应似的。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是病了,发了两日烧,但我娘好好地,哪里有去世” 听于暖这么说,顾南辰脸色又难看起来,“你怎么了” 于暖反问,“这话该我说才是,你怎么了干嘛在我爹娶我娘的日子,咒她死啊。” “于暖”顾南辰有些生气了,装疯卖傻也该有个度,这种无聊把戏有什么好玩儿的。 于暖撇撇嘴,“我出去了。” 顾南辰一把拽住他瘦小的胳膊,于暖立刻叫嚷道“疼疼疼” 顾南辰拧眉,之前于暖可是掉进荆棘堆里都不会喊疼的人,这才轻轻一抓,他泪眼婆娑的,当真像自己欺负了他似得。 “喂,你到底想怎么样”于暖用另一只手推了顾南辰一把。 顾南辰来了火气,再忍不住,轻喝道“我是顾南辰” 于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虽是大将军的公子,可我是有皇上赐下的封号的,咱俩算是平起平坐的,你得意什么。” 顾南辰气急了,跺了跺脚,“若不是我把你从山里带回来,你会有今日你竟敢忘了本公子” 于暖瞧着这个长的英俊,平时又爱装老成的少年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心里嗤笑一声,“忘都忘了,能有什么法子,且我爹说了,以前的事也不必记起。” 说着,于暖一把推开顾南辰就要走,然而顾南辰似乎被那句不必记起给惹恼了,两步走过来拎住他的后衣领,冲他耳朵嚷道“不必记起本公子把你从坑里拽起来,给你解围,在烈日下陪你煎药,让你在本公子的马上坐了十来日,救你于危急之时,赏你吃了三碗凉糕,还将随身携带的吊坠给了你,你不记得便也罢了,竟还说不必记起” 于暖心下无语,这顾南辰不是大将军之子么,不是公主的儿子么,怎么对施给人的这些小恩小惠记得这么清楚。 “不必记起就是不必记起,难道要我违抗父命那是不孝,我也是读过孝经的。”于暖挣扎着,一脚踢向顾南辰的小腿肚子,顾南辰吃痛,手下一松,便将于暖松开了。 于暖趁此机会,拔腿就跑,但他不会武功,才跑了两步就被顾南辰追上了,而后一巴掌拍向他的背脊,将他拍趴在地。 于暖摔进一旁的草坪里,龇牙咧嘴的,可才一翻身,顾南辰便已经骑在了他的身上,紧紧按住他的双肩,在他上方睁着一双星目瞪着他 于暖瞧着,二话不说,扯开嗓子哭了起来,哭声可谓是震天动地。 顾南辰一见,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但见于暖哭成个泪人,也似乎发觉自己过分了,但方才也不知怎么的就失控了。这小屁孩儿,自己因为多管闲事带他回来,被父亲数落了好大一通,他竟忘了自己不说,且全然没有从前信仰的模样。 “你哭什么,本公子欺负你了不成”顾南辰依然骑在他身上,弓着身子压着他的双肩,看着哭的跟个三花猫似的于暖,没好气的嚷道。 “我若把你压在地上骑着,你能说我没在欺负你么”于暖抽抽噎噎的回道。 顾南辰有些理亏,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端着他的淡然老成,道“你若不跑,本公子会如此” 于暖看着他,目光都是孩子般的讨厌之色,“你快些起来,不然我就叫人了。” 顾南辰用良好的教养松开于暖的双肩,但依然骑在他身上还没有起来,只道“今日可认识我了” 于暖擦着被他哭出来的眼泪,咬牙切齿的道“化成灰也认得。” 顾南辰不怒反笑,“那最好。”说着,他才心满意足的从于暖身上站了起来。 于暖看着他,只觉无语,想着自己前世怎么就没有看看有关青少年心理学方面的书呢 “起来吧。”顾南辰向他伸出手,然而于暖却没有理他,自己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然后也不理顾南辰,一溜烟的往前厅跑去,但才跑一半就撞到一个人身上,仰头一看,竟然是江心。 “江姨娘,您怎么在这儿” 江心笑了下,细声细气的道“吉时快到了,你还没来,我来看看,怎么身上都是土。”江心说着,给他拍着身上的泥土,眼里一片疼爱之色。 于暖感念她前两次的相助,但却无法说破,“谢谢江姨娘,我没事。” “今儿来了许多达官贵人,你这一去,整个随安的人就都识得你了,你便是尚书府名正言顺的嫡子,日后啊,整个尚书府无人再敢欺负你。” 江心一脸慈爱的说道,于暖看着她,就像又看到了春红一般,心里暖了一分,“我知道的姨娘,我是嫡子,谁也动不得我。” 江心见他这么懂事,用手绢擦了擦他沾了些泥灰的脸,道“这达官贵人的府邸里,有的是小妾,多的是庶子,而那些庶子惯会利用自己庶子的可怜处,做出一副拼搏向上的模样,让多少人觉得嫡子都是酒囊饭袋,都是纨绔的,他们稍微做出些成绩,便想要让嫡子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所以,你日后一定要勤于学业,切不可贪玩,知道吗” 江心的语重心长让于暖愣了一下,总觉得她有些交浅言深了,但她一脸对自己的疼惜之色,一副许多话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猜到她定是心疼自己失了母亲不说,还认了旁人做娘。 于暖郑重的保证,“江姨娘,我记下了。” 江心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俏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一面带他往前厅去,一面不确定的问道“阿暖,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暖认真的点了点头。 江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摸摸他的脑袋,便又嘱咐道“这样也好,你若记得前事,便束手束脚,记不得,放下也好。” 于暖没有说话,一路跟在江心身后往前厅去,他知道,或许连于晋都怀疑他的失忆是不是真的,但否管是不是,这是自己拿出的态度,斩断过往,今日,便是他的新生之日。 “娘,娘” 于暖跟江心往前去,便见前方跑来一个穿着一身橘色轻袍,总了两个角的小儿。这是江心的儿子,比于暖还小两岁,前几日他病着,江心特地带他来瞧过自己,长的白白胖胖的,极讨人喜欢。 “沁儿,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没个丫头跟着你”江心弯下身拉着于沁的手,面上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前厅里好多人,爹让人过来请哥哥,我听见了,就先跑过来了,远远就看见娘和哥哥了。” 于沁说着,转头望向于暖,糯糯的道“哥哥,快些,外头好多好吃的,等行完了礼,就可以吃了。” 于暖看着自己小手上的另一只小手,微微笑了下,“好。” 于沁对江心一笑,拉着于暖撒开腿的朝前厅跑去。 江心在身后跟着,瞧着两个小身影,轻扬了下嘴角。 前厅果然已准备就绪,于暖一到,原本热闹的厅前就更是热闹了,大家对于晋这个半路出来的正统嫡子也是小声议论了一阵。有说他曾经有个不光彩的母亲的,有说他得皇上眷顾赐封的,还有说他和顾南辰私交甚好,也有说他生病失忆的,总之什么都有。 只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小声说说,如今他已有了正经的嫡母,正统的身份,凭人后怎么议论,当着他的面,是没什么话能揶揄他了。 原本尚书府多个嫡子,算是家事,旁人也操不了多少心,只是近日宫里有传言,皇上今年将下恩旨,二品以上大臣之子,无论嫡庶,凡优秀者,皆可入宫与皇子们一同读书习武,这可是莫大的荣宠,谁家都想将孩子送去。 但虽说不论嫡庶,但嫡子总比庶子的希望大些,这于尚书因着对原配夫人的深情,一直没有嫡子,这突然弄了个嫡子出来,大家自然也是有些好奇,想瞧一瞧这孩子。 今日瞧见了,却发现这孩子虽然瘦了些,但长的精灵毓秀,浑身都透着一股灵气,眉梢眼角处还夹着些许冷傲之色,有些会看面相的人都说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于暖对于晋和李环见了礼,继而站在于晋身边,再由管家向宾客隆重的介绍了一番,他的身份便算是成了。 礼数过后便是宴席,期间,便有不少同僚向于晋道贺,于晋都只是走走过场,寒暄几句,只顾南辰走过来时,他才严谨了一些。 “祝贺于大人,父亲因为前往渤海练兵,母亲又不便前来,便差我代父母前来道贺。”顾南辰一板一眼的说道,忽视他面上那缕未有完全脱去的稚气,你根本想象不到他还只是一个小少年,无论是说话还是做派,都已是老成的熟练与得体。 于暖在一处打量着他,衣裳还是这件衣裳,脸也还是那张脸,但就是跟方才骑在他身上的时候判若两人。 “公子能来便是小儿的荣幸了,无论如何,小儿的事,要多谢公子。”于晋十分客气的说道。 “我听说于暖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是真的”现下宾客之声嘈杂,顾南辰的声音也小,可于晋忽听他这么说,面色依然划过一丝不喜,但极快的掩饰住了。 “是,一病新生,对阿暖来说也是好事,希望公子也能这么认为。” 顾南辰弯着嘴角,“大人说是好事,那就自然是好事。” 于晋笑了一下,见顾南辰一直瞥向于暖,却并没有打算要让他们认识认识,“公子,开席了,您多吃些,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于晋最后这话,不知怎的,顾南辰总觉得别有深意,遂皱了皱眉。 顾南辰偏头瞧于暖拉着一个矮他半个头的小孩儿往嘴里毫无形象的塞着点心,就觉的这画面很是不和谐,他认识的于暖是十分自律淡然的,那时吃凉糕都吃的十分规矩优雅,决计不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举动。 直到宴席散去,顾南辰都没有再找到机会和于暖单独说话,见宾客一一离去,他也不好再多做停留,叫上顾筹,这才准备告辞,只是离去之际,他趁于晋四周无人,忽然问了一句“于大人,请问春红夫人的墓在哪儿” 于暖正在屋外和于沁玩儿捉迷藏,正要准备藏进来,便忽然听到顾南辰这么一句问话。 “公子问这个做什么”于晋脸色难看的都快要藏不住了,但顾南辰跟没发现一般,径直道“夫人怎么也是我带进随安的,如今去了,我也该去扫个墓,以表心意才对。” “这如何担得起。” “担得起,就算是代替失忆前的于暖去一次吧。”顾南辰笑着道,那一笑竟让于晋平白生出了一丝压力。 这个顾南辰,身份本就高贵,又深得皇上宠爱,如今又因剿灭马贼一事而在少年一辈中名声大噪,在帝都已是比皇子还要尊贵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都攥着不少人的心弦。如今,他平白如此一语,到底是何目的 于晋不解,连悄悄藏在柱子后偷听的于暖都不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席间行礼 于晋到底是没有让春红被一面板车随便拉去埋了,虽然没有让她进于家祖坟,但到底是在一风水宝地给她另起坟台,只是这墓修的有些简陋草率了,墓碑上竟连字都没有刻。 “公子,您为何非要来此若被长公主知晓,定是要数落您,要是大将军知道了,更是生气。”顾筹陪顾南辰站在春红墓前,瞧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墓,问道。 顾南辰没有应他,只命小厮将携带的香烛点起来,而后对那墓鞠了一躬,片刻后才道“爹说的还真没错。” 顾筹知晓他指的是半月前他将于暖带回帝都,大将军愤怒之时的言语。 “九年前于尚书才调到随安,便挨家挨户去大臣家里问候,皇上以为他私下结交臣子,大怒,可查了才知,他如此深情,不怕得罪人,不怕人耻笑,只为能找到他那生死不明的原配夫人,故而对重情重义的于尚书,青眼有加。” “可哪知竟不是这般,若皇舅知晓,岂不是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公子以为,皇上好端端的为何会赐封于暖” 顾南辰看着顾筹,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哂道“竟是于尚书自个儿去求的” 顾筹点点头。 “这么说来,他定有一套说辞说服了皇舅。” “于尚书势力渐大,大将军担心,日后若他能效忠太子便好,若不能,持中立也没什么,就怕他会效忠他人。” 顾南辰拧着眉,“朝中文臣武将泾渭分明,文以于尚书最有威信,武已父亲最有威慑,二人已经在传不合,皇舅对此也甚是苦恼,我原是想着借此机会,能和于尚书拉近些关系,如此,对父亲对朝廷也极有好处,对太子也是好的。” 顾筹听闻此言,淡笑了下,“公子这么想,还是太年轻了。” “你是觉得本公子有勇无谋”顾南辰反问道。 顾筹唬了一下,忙道“公子若有勇无谋,皇上和太子怎会青眼有加” 顾南辰撇撇嘴,也不管顾筹这话是真心还是溜须拍马,只瞧着面前的孤坟,想起在路上偶然有一次春红与他单独说的那番话 “公子,我这病自知是快不成了,将来阿暖一个人留在随安,定会遇到重重危机,如若方便之时,还望公子能出手相助。民妇知道这样拜托公子实在失礼唐突,但阿暖所识的人,就只有公子了。” “夫人心境明朗,于晋得不偿失了。” “公子对于大人这位原配夫人很是看重”顾筹似有不解。 顾南辰扬了下嘴角,“本公子只是有些敬她。” “一个失忆的女人,如何值得公子一敬” “说不出来,或许是她临终将于暖托付给了我吧。”顾南辰说着,嘴角得意的扬了下,但想到于暖已不认得他,又觉得没什么可得意的。 “罢了,回吧,待我先想想法子怎么让于暖记起我再说对了,这事别跟母亲说。” “属下明白。” 顾南辰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墓碑,再鞠了下躬方带着顾筹离去。 待他们走远后,一直跟着他们藏在远处草堆里的于暖才蹿了出来。 真是拖顾南辰的福,否则,他也不知何时才能知晓春红葬在哪儿。 拍拍身上的泥土草屑,于暖走到春红墓前,想了想后还是弯下了膝盖,平静的开口道“我前世,父母因车祸双亡,自五岁起便寄养在舅舅舅妈家,父母虽留有三十万积蓄,但舅舅舅妈得了钱也待我不慈,缺衣少食不说,打骂也是常有的,高中毕业便不再让我念大学,我一个暑假打三份工,才赚足了第一期学费,哪知去报道的路上,被匪徒一刀送到了这个异世虽然很是不乐意,不过,您待我的爱,我永远都会记得。” 话落,于暖给春红叩了三个响头,“娘,我知道您执着的要让我回这儿是为了什么,您放心,我定不会被人欺负,会吃饱穿暖,会有个好前程。” 话说完,于暖站起身,对着春红的墓再鞠了一躬后便干脆利落的转身而去。 向来府中开宴只开午宴款待宾客,晚宴便只是自家人的聚会。 晚宴之时,整个尚书府所有人员都到齐了,于暖回来大半个月了,今夜还是第一次跟所有人打了一个照面。 因嫡庶尊卑,于暖虽年纪在兄弟姊妹中不是最长的,但因着是嫡子,所以便能坐在于晋身旁,于晋待他的态度虽算不上宠爱,却也极其温和。 “今日一家人都在,阿暖,你便好好重新记得一下你的几个姨娘,沁儿这个弟弟你知道了,还有你两个哥哥和你妹妹,你还未有见过。”于晋坐在正位上,对于暖说道。 于暖点点头。 李环坐在于晋右侧,一听于晋这么说,便摆着主母的身份,大气沉着的挨着给于暖介绍,“阿暖,这是你弟弟于沁,那是他母亲,江姨娘;你于连哥哥和你于琴妹妹,那是他们的母亲,陈姨娘;这是于枫,乃我乃为娘所出,是你嫡亲的兄长。” 于暖听后,站起身,将大圆桌上围坐着的一群人都看了一眼后便拱手道“于暖见过二位姨娘,哥哥弟弟妹妹好。” “怎能当公子大礼。”江心率先说道,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环瞧着江心,十分看不惯她不管何时都唯唯诺诺的,摆着那副模样,我见犹怜的,倒像是随时都在勾引人一般。 “江心妹妹说的是,公子是有皇上恩赐的人,怎能对我们施礼。”陈秋玲大大咧咧的说道,与桌上沉闷的气氛不同,她说话声音朗气,一点不似江心那般小心翼翼。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俩到底是长辈,施一礼是应该。”于晋沉声说道。 陈秋玲听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又开朗的道“既如此,也该几个孩子给嫡公子施一礼才是,方不负皇恩。” 她故意将嫡公子三字咬的极重,令一旁坐着的李环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但她还没有说什么,一旁一直阴着脸,压抑了许久不快的于枫却开了口,“弟弟妹妹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我如今也是嫡子,父亲,母亲,自古以来,哪有嫡兄给嫡弟施礼的道理这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尚书府规矩乱作一团” 于暖瞧着一旁的于枫,这少年长他四岁,穿着一件绣着回云纹的紫色锦袍,面容随李环,生的十分俊美,若日后长开些,也是一个风流公子,只不过现如今这风流公子的脸色黑的跟碳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对自己的不屑。 “放肆”于晋轻喝一声,“父母皆在席上,岂容你随意喧哗。” “枫儿也是为家着想,他这话说的莽撞些,倒也是在理,旁的几个孩子倒没什么,枫儿是断断不能给阿暖施礼,乱了礼数。” “夫人这话说的,小枫是阿暖的兄长,可连儿也是啊,说起来,连儿还长小枫五个月,乃家中大哥,怎大哥给嫡公子施礼了,二哥倒不用了”陈秋玲丝毫不在意李环瞪向她的眼神,心里只道咱俩都是老爷任知府时一同娶进门的小妾,你如今即便是主母了,但在我这儿,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李环看出了她眼中的挑衅,气的面色铁青。 “哎呀,不就是施个礼么,阿暖弟弟是有皇上恩赐封号的人,管什么大哥二哥的,这个家只有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 于连坐在一旁,朗声接话,紧跟着便站起身看向于暖,正经中带了几分吊儿郎当的道“弟弟,为兄给你行礼了。” 于暖见于连向他拱手一礼,并没有推辞,而是坦然接受了,待于连行完礼后他才大方的笑着道“自家兄弟,大哥不必多礼。” 看于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弟弟这么快就适应了尚书府嫡子的身份,于连倒是愣了下,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遂扬了下嘴角,口里只道“你初来乍到”这话音还未落,于晋冷冷的视线便射了过来,他立刻神色不变的改口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也没什么,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用得上为兄的,尽管开口。” “多谢大哥,大哥请坐吧。” 于连放下手,这才坐了下去,而后用调侃的语气道“枫弟,你快些,施完礼还得吃饭呢,你想因着你一个人,饿着父亲母亲不成” 于枫听闻此话,脸色愈发难看,眼角睨着于暖,很是不服。 于暖未有出现之前,因着府中乃李环当家的缘故,不少人都默认他为尚书府的嫡子,出行在外,无人不尊重他。他也觉得,他与嫡子只差个名头,而那名头大家也差不多忽略了,如今于暖一出现,还出现的极为盛大,整个随安都认识了他,虽说他娘已成了嫡妻,但于暖有皇上亲赐的封号摆在那儿,日后,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老爷,您看这”李环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对于暖低头,此刻饭桌上的气氛实在尴尬又诡异,若是个撑不住的孩子,大抵都要说算了,但于暖就是坐在那儿,面色平淡,等着于枫的礼。 于晋看了眼于暖,而后看向他旁边的于枫,“连儿说的对,礼不可废,有尊卑才有礼仪,才有法度。” “爹”于枫一向受于晋宠爱,如今见于晋不向着他,甚是委屈恼火。 “枫弟,你快些吧,沁儿和妹妹都还等着呢。”于连笑着催促,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于枫瞪了他一眼,而后看向于暖,见他气定神闲的坐着,心里实在窝火,但于晋已然发话,他也实在没有法子,只得站起身,压着心里的火对于暖拱手施了一礼,咬牙切齿的道“嫡公子,给你见礼。” 于暖瞧着,站了起来,虚抬了抬于枫的手,脆生生的道“二哥不必多礼,二哥这礼不是对我行的,而是对皇上,若没有皇上恩赐,倒是该弟弟给你行礼才对。” 听他搬出了皇上,于枫再有怨气也是发不出了,只默默无声的坐了回去。 于沁和于琴都还小,一个四岁,一个三岁,对此等事也无甚感觉,只不过嫡庶尊卑自小便是懂的,只见他二人虽小,但施礼的态度和身形确是最端正的。 “沁儿,以后哥哥带你玩儿。”于暖冲于沁笑着道,于沁立刻欢呼起来,想起中午跟着于暖毫无顾忌吃的那些点心,便觉的日后跟着他混,极有前途。 “琴妹妹生的真美,待你长大了,哥哥一定给你买最好的胭脂水粉和最美的首饰罗裙。” 女孩子对这些东西大概是天生就爱,于琴原本没有见过于暖,方才见了也觉得生,不亲近,如今听于暖这么说,也立刻高兴起来。 “好了,这礼是今日给大家定个规矩在此,但都是自家兄弟姊妹,也该兄友弟恭才是,最重要的是需团结一致,切不可让外人看笑话。”于晋以一家之主的身份郑重发话,席间一片应和之声。 “阿暖院中的主事丫头和随侍小厮可选好了”于晋看向李环。 李环立刻道“老爷放心,我已经让粉英和杨骏去了,粉英跟了我多年,极有主事能力;杨骏人高马大,武也习得不错,定能护好阿暖。” 于晋听后,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起筷吧。” “是。” “阿暖。” 饭后,于暖在回君竹院的路上被于连唤住,回头便见他小跑着向自己奔来。 “大哥有事”因着对这些人都还不甚熟悉,于暖对谁都还保持着一份戒心,态度不冷也不暖,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过分疏远,跟失忆人的表现一模一样。 “没什么,想跟你一道,不知怎的,看着你就觉得亲近,不像那个于枫,成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 于连的厌烦一点都没有掩饰,那说话做派和陈秋玲简直如出一辙。 “那走吧。”于暖未有说个好歹,只这么接了一句。 于连跟上他,突然小声的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其实没有失忆,你是想用这法子来保住你的地位和荣华富贵。” 于暖步伐一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学堂被罚 “大哥说的对。”于暖看着他,开口应道。 于连愣住,倒是没想到于暖会承认,而且承认的十分理所应当。 “今日我累了,要先回去歇了,大哥是想去我那儿一起睡,还是回你的院子”于暖眨巴着眼睛看着于连,十分友好的问道,跟方才应得那一声,脸色语气极为不同。 于连还愣着,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回头看了眼已经跟过来的小厮丫头们,笑道“不用了,我要回去睡,日后再陪你。” 于暖冲他一笑,未有多言,欢快的往君竹院跑去。 “他当真这么说的”沉香院里,陈秋玲一面给于连宽衣,一面问道。 于连点着头,“是啊,应得还非常干脆,本来也是,哪有发个烧就发失忆的,就算发失忆了,这醒来后对周围的一切接受的也太快了吧。” 陈秋玲听着,也觉得甚有道理。 “不过娘,你说这连我都看得出来,猜得到,爹那么精明,怎会不知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于连转头看向陈秋玲,很想听听他娘的见解。 陈秋玲将他外袍挂好,面上倒没多少疑惑之色,“老爷定是有他的什么打算,更何况,否管他失忆与否,这个儿子老爷也是要认的,并且还只能是嫡子,不然怎么对随安交差,只不过便宜了李环和于枫,跟着提了下身份。” “切,要我说,这样才好,那于枫成日里摆嫡子的款儿,咱也没法压他,如今来了个正主,切切实实的压着他,即便他娘成了嫡妻,但于暖在,他还能摆款儿么” 陈秋玲笑了起来,很是赞同于连的话,“这话说的中听。” 于连四仰八叉的坐在床上,“不过这于暖倒也是可怜,他虽表面表现的平静,内心指不定怎么害怕呢,说实在的,娘,我倒是有些佩服他。” “佩服他佩服他什么,死了娘也不哭哭,为了荣华富贵,叫旁人娘叫的亲热”陈秋玲有些鄙夷道,想着都快记不得容貌的春红,很是叹息。 “书里不是写过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等故事么,我看于暖像极了,就冲这个,我也是佩服他的,换做是我,定是做不到,早跟主母打起来,为自己的娘讨个公道。” “说明那小子心狠呗。”陈秋玲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 于连撇撇嘴,算是赞同。 “行了,这依娘看,对你是极有帮助的,于枫和于暖相争,日后是免不得的,你只管做个渔翁,看他们斗就是,要娘说,你这才是忍辱负重。” 于连听后,很是郑重的应道“放心吧娘,孩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陈秋玲满意的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今夜说自己小话的人有些多了,于暖回了君竹院后便一直打喷嚏,面前向他汇报诸多事宜的粉英都被他的鼻涕喷了一脸,好容易才按捺住没有后退,现下见于暖又打了一个极大的喷嚏,才控制不住用绢子掩了掩口鼻,“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于暖用食指来回磨擦着上唇鼻孔处,道“不用,没什么,粉英姐姐,你继续说。” 粉英耐着性子,挤了个微笑出来,接着道“院子里有丫头十个,小厮十二个,护卫十二个,婆子六个,您的贴身随侍一个,公子您看还缺什么不缺,若缺的话,奴婢即刻去禀报主母。” 于暖摇了下头,他一个小孩子对这些自是没什么要求,李环把粉英派给他,安得什么心大家都知道,他也懒得在这种事上折腾。 “既如此,便都来见过公子。” 粉英话一落,所有人便都集中在院子内,看着台阶上站着的于暖,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恭敬的见了礼。 “我的贴身随侍是哪个”于暖对这个日后要日夜监视着他的人很是好奇。 “奴才杨骏叩见公子。” 于暖随声源望去,只见台阶下跪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体格健壮,长的虽算不得英俊,但却十分敦厚,一点也不像个反派,不过,反派要是长得像反派,那自古以来,宫廷侯爵之家得省多少事。 “以后有劳杨大哥了。”于暖一贯笑着道,虽然派头足,但几句话和几个表情间便也让人知晓,他是个重礼数,但待人也宽厚的小主子。 “公子,现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夜已深,您该歇息了。” “娘呢”于暖忽然问道。 粉英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但于暖这个年龄找娘好像也极为正常,“夫人自是陪老爷在主院歇了。” “二哥也一起”于暖又问道,让粉英有些猝不及防。 “这,自然。”粉英应道,也想给于暖一个暗示,让他知晓,谁在老爷夫人心中才是真正的嫡子。 然而于暖听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和失落,好似他只是真的随口一问,让原本攒足劲儿的粉英一下子焉巴下来。 “他们睡了,那我也睡吧,今日可真是个高兴的日子,粉英姐姐,我应该会做个好梦吧。”于暖一脸的天真无邪。 粉英瞅着,挤着笑道“自然是的。” “那准备沐浴歇息吧。” “沐浴”粉英脱口而出道,小孩子一般很少有自愿洗澡的,若不是大人看管着,他们能一个月不洗澡,于暖这半月来,自然没人搭理他这种小事,除了每日给他换身衣裳外,洗澡什么的,根本无人想到过。 “是啊,日后我每夜都要沐浴,每日早晨需用玫瑰花兑的水漱口,衣裳要一日换一套,七日内不能出现重复的。”于暖吩咐着,若不是他的神态和语气都像个撒娇的小孩儿,粉英一定会认为面前的人是冷着一张脸对她下令。 “粉英姐姐,你记住了吗”于暖见她不应,朗声问道。 “公子这么小便懂这么多,真是了不起呢。”粉英应道。 “娘照顾二哥很累了,我自不能让娘再操心,这些事我自己都能拿主意。”这话说的很是懂事,但粉英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知道了,奴婢这就命人准备。” 于暖应了一声,欢快的跑回屋子。 粉英瞧着,脸上挤出来的笑一下子便没了。 近日,皇上要为皇子们选伴读之事已传下圣谕,众家为了此事都削尖了脑袋,迫着自家孩子学习,平日里再不肯上学的人,这些日子倒都赶着去了。 于暖初来乍到,基本连于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于晋也没有让他一步步的适应,直接将他抛向学业线,好似于暖并不是他遗落在外的儿子,而是一直养在他身边的一般,一应诸事也没有特别之处,倒是让一些等着看他后面会怎么做的人心里落了个空。 这一点,于暖也和于晋想到一处去了,凭什么要觉得自己是初来乍到,畏手畏脚,就这样堂堂正正的跟于枫于连走在一处才应是最正常的。 是以这日,于暖跟着于连于枫上学,三个人的随侍各自跟在身后,于枫一路摆着款儿,想看看于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会闹出什么笑话。 然而路上,于暖对面前的繁华之象,和那些新奇玩意儿,表现得比于枫还淡然,好似他已经见惯了玩儿惯了一般。 于暖想,于枫大抵跟当时的张平儿有些相像之处,原本旁人没有招惹他,看到他也远远避开了,但他似乎不满人的避开,非要跟人针锋相对他心里才舒坦。 上学监是专供朝中四品以上大臣子弟上学之地,里头的学子都是达官贵人之子,人人都对于暖投以好奇的目光。 然还不等于暖做个自我介绍,于枫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是我弟弟,第一天来上学,失忆了脑子不好,望大家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承让些。” 他这话一落,满堂爆笑,其中一个跟于暖年纪相仿的孩子,尖着嗓子道“脑子不好,会不会大字都不识得,自己的名字会写么” 他说着,学堂里又满是笑声,一个个都用揶揄的眼光打量着于暖,看他虽穿着一身绛红锦衣,但瘦巴巴的,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于枫清了清嗓子,想着于暖从乡下出来,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字都不识得,继而很是好心的问道“阿暖,你如今认得几个字了,可会写自己名字么笔怎么拿的还记得么” 他这话一落,学堂里的人都笑的肚子疼,不知哪个孩子起了头唏嘘的叫了声无脑小孩儿,其余人便也跟着起哄,有些年纪大的,虽没起哄,但也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于暖,即便于尚书弄得声势浩大的,但这孩子是个什么出身,在哪儿长大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没几个人正眼瞧他。 “笑什么笑,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规矩,尚书府嫡公子到了,不行礼,还起哄,先生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于连听着那些笑声,忽然暴吼一声。 他一向在众子弟中行为最是粗暴,动不动就打人骂人,也丝毫不怕先生和于晋打罚,要说最不懂礼数的人就是他,今天他变起性来,倒让人惊讶了一下。 “愣着干嘛,这儿坐着的人,谁有皇上赐封的,谁的品阶有阿暖高的,举个手我看看。”于连插着腰嚷道,学堂里顿时噤若寒蝉。 于枫很是懊恼,侧过头瞪着他,阴着脸,语气温雅的道“大哥,学堂里只论长幼,你怎能这样仗势欺人” 于连瞪着他,“我仗谁的势了你这人,他们耻笑你弟弟,你还能不动声色,你会不会当哥哥,哪家哥哥是你这么当的” 于枫突然被于连下了脸,面上尽是愠色,但他在人前的形象一向文雅,不似于连那般能随粗,说话声嗓门儿大的像市井小贩,只能戾声道“今日起,阿暖跟大伙儿便都是同窗了,大哥这话说的,让阿暖日后如何在学堂立足” “你少说些废话他就能立足了。”于连回呛到。 “阿暖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哥今儿这到底是在维护他,还是在故意让他出丑。”于枫沉声说道,这板着脸的样子倒是得了于晋几分真传。 于连被他气得咬牙切,压着声音道“这种话你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阿暖再如何都是我们的弟弟,你这做的太明显了。” 于枫瞪着他,“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 于连无所谓道“方才是谁说学堂里只论长幼的” 于枫正又要怼回去,却见于暖不知何时走到前方先生的桌案前,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而后开口道“这是我的名字,日后我们便是同窗了。” 众人原都还在看于连和于枫吵架,目光都从于暖身上移开了,这他忽然出声,大家才又将目光落在他和他手中提起来的那张宣纸上,继而倒抽一口凉气。 他会写自己的名字没什么,但书法如此之好便让人咋舌了。 只见宣纸上头于暖二字乃用隶书写成,字体恢宏霸气,非十年之功写不出这样的好字,然而于暖才八岁,若不是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那他就是天才了。 于连和于枫也顿了一下,看着于暖的字,再看了眼学堂四周墙上,先生和众位大家书写的联,于暖的字和他们比起来竟然相差不多。 好些人看了看于暖的字再垂首看了眼自己的,一对比,简直跟歪瓜裂枣似的,没眼看。 “瞧见没,这才叫正统,要是不服,都上来写几个字,再让先生点评一下谁的好”于连得意的说道,果然学堂里无人再出声。 “二哥,你说的对,我从前确实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世面这种东西,见得早和见得晚,原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这见的人是用什么身份见的,若是一般小厮,即便世面见得多见得广,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小厮,能多说些俏皮话讨主子欢心罢了。” 于暖放下笔,慢条斯理的说着,面上表情仍旧是那副天真无邪,但于枫就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他话中之意无不在说,自己就算见过世面又如何在,身份也越不过他,他竟然敢把自己比作小厮,把他自个儿比作主子,这个于暖 “学堂之地,竟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谁教的” 身后突然响起一极具威严的声音,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先生,恭敬的揖了一礼。 周元是状元出身,早些年做了几年官后便厌倦了,遂辞了官,原要回乡去,但皇上感念他是个人才,不愿让其就这么离去,便让他在京中设学堂,给众家子弟授课,这一授已有二十年,如今,他虽无官职在身,但在京中却极有威望。 这次选陪读,他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要他认为学业、品德皆佳的人,才有机会入宫,再由皇上进行殿前考试筛选。 于暖看着他,穿着一身布衫,蓄着长胡子,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但那通身的气派甚至比于晋还高出几分。 “你就是于暖” 于暖点点头,冲他躬身一礼,“见过先生。” 周元看着于暖手中的宣纸,眼睛微亮,“这是你写的” 于暖点着头,笑道“是的,请先生指导。”说着,于暖将宣纸递了过去。 周元接过,看了两眼后突然便将那宣纸撕扯成一堆纸屑,而后从鼻翼里重重哼了一声,“写的什么字,不知所谓。” 众人瞧见,笑了起来,于枫面上也露出一丝嘲意。 周元看着他,轻斥道“初来学堂便坐先生之位,且当众口出狂言,该当何罪” 于暖眨巴着眼看着周元,“学生不知,请先生恕罪。” 周元拿起一旁的戒尺,而后抓过于暖的手,冲着那掌心就要打下去,于连忽然吼道“先生,我弟弟做错什么了,您的位置又没说不许坐,况他只是坐着写了两个字,而且他哪里口出狂言了,明明是枫弟先招惹的他。” “上次罚你的十戒尺,这么快就忘了疼了”周元冲于连斥道。 于连丝毫不在意,“就是没忘才提醒先生,我弟弟可不是一般人,您不能随意打骂。” 周元知道他指的什么,脸色更是难看,“皇子有错,先生亦可罚,何况是他。”话落,周元举起戒尺,狠狠五下打在于暖的掌心上,生生给他疼出了眼泪。 那五下极重,于暖的掌心立时红肿了起来,唬的学堂的人都噤若寒蝉。 周元松开于暖,于暖立刻搓着自己的手。 “学堂不是你等攀比身份的地方,若日后再被我知晓有今日之事,定要重罚。” 周元说完后,于暖算是明白他为何看自己不顺眼了,原来是以为自己仗着皇上的恩赐,仗着嫡子的身份在此漠视他人,优越高傲。 这还真是无语,以前看的画本,庶子冒个头展露下才华,表现下口才,便会被人大肆夸赞,怎到了嫡子就不灵了这大渝也真是一个神奇的朝代。 “你可记住了”周元看着泪眼汪汪的于暖,轻斥道。 于暖点点头,“是,于暖谨遵先生教诲。” 周元原以为以他的身份,定要不服或撒泼的,但没想到他竟如此有礼,心里意外了两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高危身份 “你的手怎么样了” 回去的路上,于连拉着于暖没有和于枫一道,另寻大路回家,路上,看着于暖的手,关心的问道。 于暖瞧着掌心上的红印,摇了摇头,“没事。” 于连发现,于暖跟他单独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似乎与旁人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他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回头看了眼杨骏等人,幸好跟的不是特别近,声音小些,也未必能听见他们的话。 “那周先生是庶子出身,听说小时候在家里因庶子的身份受了不少委屈,所以今日才看你不惯。”于连双手插着腰走路,并给他解释。 “我自问回来后并未做过什么遭人嫌的事,怎人人都针对我”于暖似有不解。 “切,这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你是个名正言顺的嫡子都会被人排挤,更何况你还是半路杀出来的,更要遭人排挤了。”话落,于连似乎觉得自己用词有些不恰当,忙捂了下嘴。 于暖并不介意,“原来如此,但嫡庶尊卑不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吗更何况,我从未用这身份欺压过旁人。” 于连听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说你装失忆装的这么像,应该心里跟明镜似得,怎有些呆呆笨笨的。” 于暖不解。 于连回头对杨骏道“阿暖说想吃糖葫芦,你去买些吧。” 杨骏看着他,又看向于暖。 “去吧。” 杨骏对一旁于连的小厮嘱咐了几句,便到不远处去买糖葫芦。 于连见杨骏走开,这才拉着他边走边道“不是你用这身份欺压人,是你这身份本身就有欺压人的味道。就拿太子来说吧,他是嫡出,故而立为太子;他待兄弟也极好,但那些皇子殿下们,哪个心里是真正服他的,心里指不定多少人想拉他下马呢。” 于暖一听这例子就明白过来了,确实,自古以来,太子能顺利继承大统的还真是少,基本半路就会被废,可见嫡子比庶子更是一个高危的身份啊。 “我明白了,多谢大哥点醒,以后我会注意的。” 于连终于发现于暖在跟他说话时哪儿不同了,他跟自己说话时,没有孩子气的感觉。 “我拆穿了你,你不担心,竟还能在我面前如此,为何”于连也憋不住话,径直问道。 于暖看着他,笑道“大哥为何没将我装失忆的事告诉爹呢” 于连立刻想道因为说了爹也不会信啊。 于暖看出了他的想法,又道“就像大哥说的,太子都要被人猜忌陷害,更何况是我所以这个时候,太子会拉拢一些人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好保护他,我自然也要这么做啊。” 于连听后,忍俊不禁,“你的意思是,你在拉拢我” 于暖点点头,“不像吗” 于连被他逗乐了,开怀大笑起来,“像,像极了,怪不得我娘常说,知交好友可以没有共同爱好,但一定要有共同的敌人,这样关系才会更铁。” “陈姨娘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于暖表示赞同。 于连弯下腰看着这个才到他肩头的小孩儿,道“阿暖,你真的才八岁么沁儿只小你三岁,但跟你比起来,他确实跟个孩子无疑,你就太聪明了。” 人家康熙八岁就登基当皇帝了呢,年龄算什么。 “自幼吃苦吃得多了,遭的白眼多了,自然就会聪明了。”于暖回的滴水不漏,于连对这答案也很是赞同。 “既然你话都这么说了,放心,日后有我在,我定护着你。” “那谢过大哥了。” “谢什么,反正你和于枫相斗,我和娘平白都得受些好处。” 于暖知道他并不是口无遮拦,而是对笃定的事情十分自信。 “你放心,我对你的嫡子之位没什么兴趣,反正我也言行无状,不讨爹喜欢,我娘也不想当主母,只是那母子俩老压着我们,主母逮着机会就折腾我母亲,极其不舒坦,你若跟他们不愉快,我们就愉快了。” 于暖笑了笑,他这个大哥很是聪明,原本心计藏在心里不叫人知晓,是所有人都默认的道理;但其实,不藏着,叫人知晓,才是最高级的。 “大哥是把我当刀子使了”于暖也同样用轻快的语气问道。 于连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方回道“你可以换个好听点的措辞,比如礼尚往来。” 于暖略垂首,勾了下唇角。他这微表情,没有丝毫孩子气,眉梢眼角处还透着一丝冷傲之色。 “怎么样”于连抬起小指要和他拉钩。 于暖看着他,就像要跟他组队打怪一般,很是正经的和他勾了勾手指。 “那说定了,我以后护着你,你只管对付于枫他,别怕。”于连说的很是慷慨大气,于暖噙着笑,点了点头。 “对了,这个杨骏你注意些,知道他之前是干什么的吗”于连见杨骏已买好糖葫芦走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于暖摇摇头,于连正要说,但杨骏步伐极快,已经走过来了,把油纸包摊在二人面前,“二位公子,糖葫芦。” “不想吃了,你拿着吧,阿暖,我们走。” 于暖还没有说话,于连已经拉着他向前小跑而去。 杨骏并没有说什么,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老实的跟上。 于连之后想说的是什么,于暖也不知道,这个杨骏一直是他提防的对象,对他冷硬些也是应当的。 只是他在学堂被罚一事没有瞒住,于晋下朝回来便知道了,学生被先生罚也是常有的事,原本没什么,但于晋却极其生气,对于暖耳提面命道日后不许再拿嫡庶说事,若再听见这样的话,家法伺候 于枫和李环都甚是得意,几乎笃定于晋之前就是碍于情面才认了他,其实心里哪有他这个嫡子,这次陪皇子读书,也当是没有他的份了。 夜里,于暖躺在床上,对于晋的态度捉摸不透,之前要让人知晓嫡庶尊卑的人是他,如今让自己不许再拿嫡庶说事的人也是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于晋是什么意思,于暖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这身份要靠于晋,可维持不了多久,只得靠自己才行,否则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团炮灰,于枫会彻底压下他。而这一次陪皇子读书就是最好的稳住身份的机会。 据说,要和皇子们读书,这个周元是最重要的推荐人,连于晋都无法干涉他的推荐,那要如何才能让他认可自己 “哥哥,沁儿第一次去学堂,会不会闹笑话” 因着皇上对此事极为看重,又下旨意,命四品以上朝臣之子,凡满能认字提笔者,到时皆要参加考核,以选出优秀人才。所以,连尚未到入学年龄的于沁,也被于晋充数般的送去上学监。 于暖牵着他的手,温柔道“放心吧,有哥哥在,沁儿定不会闹笑话。” 于沁仰头看着他,极其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少说话,少冒头,就不会闹笑话。”于枫接过话,沉着脸对于沁唬道“阿沁,若不想闹笑话,先生问你什么,你只管答学生愚钝,请教先生就可。” 于沁一直有些怕行事作风都跟于晋相差不大的于枫,此刻见这张脸呈倍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立刻朝于暖身后躲了躲。 于枫嘴角挂着一丝嘲意,又对于暖道“嫡公子,你也是,不要老将嫡庶尊卑挂在嘴上,平白遭人嫌,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有多少斤两,要懂得拿捏。” 于暖听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笑着道“多谢二哥提醒,只是你瞧现下,是我遭人嫌多一些,还是你遭人嫌多一些。” 话落,于暖牵着于沁的手和于连一起并肩而去。 离去时,于连还重重的哼了一声,三人都不再搭理他,气得于枫七窍生烟。 此时,在他们三人都不曾注意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坐着一个金袍白衣的少年,容貌清俊温柔的像夏日里的一缕清泉,叫人看一眼便觉得神清气爽。 “殿下,那个人就是于暖” 邵凛玥从马车窗内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而后“嗯”了一声。 “殿下之前不是中意于枫的么为何忽然看上这个于暖了”手下人似有不解,实在看不出这个于暖有什么过人之处。 “于枫是尚书大人替我选的,在无人对比的情况下,他倒也合适,但有了对比,就不一样了。”邵凛玥看着手上那块温玉所做的吊坠,声音轻柔的分不清他是用什么语气说的这话。 “但皇子陪读,要周先生推荐,皇上殿前考试,全部通过方可入选,这个于暖” “他定会全力以赴,因为这是他的出路,他没得选择;更何况,连这个考验都过不去,拿来也没用,算是父皇为我考验吧。” “殿下如此看重他,只怕他一个乡下孩子” 邵凛玥摸着手中这枚从于暖身上落下,被他捡到的吊坠,噙着一丝笑意打断道“荆如,你忘了,我的出身也不大好。” 荆如忙道“奴才失言。” 邵凛玥看他一眼,冲他抬了抬手,“走吧,去东宫,今日顾南辰不是要送太子什么稀罕字帖,让我们都陪着赏鉴么。” “是。”荆如应了一声,驾着马车往前而去。 邵凛玥再次探出头来向后看去,但于暖已经走远,只能依稀瞧见一个瘦小的背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风评逆转 上学监今日果然来了许多人,学堂内都坐不下了,周元便让人把桌椅都安在了院子外,让所有学生都坐到了外头去。 院子的景致颇为不错,一花一石都极其讲究,侧旁还有一风车在轻轻转动,滴滴答答的,从竹管里将水输送到那些培育的花草中去,那竹管几乎围绕了整个院子,十分精巧。 原是个极佳的学习之地,但奈何这院子里没有种树,学生们坐在外头无疑是坐在烈日之下,再好的景致也无法抒发身上和心里的燥热。偏他今日出的题竟是默写道德经。 这炎炎夏日原就容易犯困,顶着烈日默写道德经,又犯困又燥热不说,一不注意还得中暑。 官宦子弟们从小便没吃过什么苦,周元突然整这么一出,让他们欲哭无泪,不少年龄较小的已经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不准哭尔等将来若要有所作为,所遇到的事岂止是在烈日下默书这么简单今日若默写不出来,便不可回家,直到一字不差,全部默写出来为止。” 他这话一落,院内响起一片哀嚎之声,诸如于沁之类才来上学的孩子,道德经都还未有看全,让他们默写已经是在为难,如今竟还要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根本不可能。 再有于连这等平日不爱学习的,那道德经能记得前头十句已经是平日里抄书抄得多的功劳,这要一字不差的默出来,也是难如登天。 即便于枫这样勤于学业的人,在这样的情景下要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整本道德经也颇有难度。 “先生,您这就是强人所难了,考试前也未有提前告知让我等复习,如今临考,我等都不会,这写不出来还不让回家,天下怎有这种道理”于连急道。 周元看着于连,却是连斥责都省了,只神色严肃的对众人道“为师时常教导你们,君子者,言出必行,早前为师让你们到院中默写道德经时,你们是否都朗声应下了” 众人拿着笔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宣纸,有的写了一小段,有的写了几行,有的写了几个字,还有的纸上一片空白,但却都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既如此,继续吧,默写好的便教上来给为师看,一字不差者便可下学。” 周元说着,撩了下衣摆坐在了屋檐下的藤椅上,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哥哥,沁儿,沁儿不会” 于沁在府中平时不过江心有时给他念些书,教他识字写字,不是正规上学,这头一遭便遇到这样的情况,又着急又难受,只能泪眼婆娑的看着于暖。 于暖看于沁小脸被晒的红扑扑的,满脸大汗,心里也有一分心疼,“乖,沁儿只写你会的就行了。” 于沁一听,抬手擦着眼泪,觑了眼前方坐在藤椅上看书的周元,低声道“那沁儿就回不了家了。” 于沁坐在他身旁,于暖便伸出手倾着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放心吧,有哥哥在呢。” 于暖的话像有魔力似的,于沁一听,心里的焦急一下子就平复了下来,只是身上的热却没办法散去。 看了眼捧着书看的仔细的周元,于暖拧着眉头;片刻后忽然垂首瞧着自己面前的宣纸,而后提起笔继续写。 两个时辰过去,竟然没有一人交卷,连平时自诩学业在同辈中无人能比的于枫都卡在了半中,绞尽脑汁的想着后半段,却也不得其法。 “先生,到放饭的时辰了。” 上学监有专门的食堂专供官家子弟们中午的饭食,但味道却无法和自家相比,所以平时众人都对放饭没多大激情,但现下一听放饭二字便眼冒金光,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周元仰头看了眼日头上的艳阳,再站起身走到下方从众人的桌上一个个看过去,半晌才道“叫人用餐盘装了送过来,一人一份,就在这儿吃吧,把解暑的绿豆汤也一并端来。” 这如同魔鬼在耀武扬威的声音甫一响起,底下便是一片哀嚎之声,不少年龄小些的都哭了起来。 周元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道“若要如厕者,一个个的去,一个个的回,去完了吃完了,继续。” “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下头终于响起了一个反抗之声,于暖偏头望去,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公子,何长青,年纪和于连于枫不相上下,脾性也是个火爆的,忍了这大半日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这一嚷,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不少人跟着应和起来。本来嘛,他们都是贵公子,来上学监是来上学的,又不是受苦的。 周元睨了眼这群小鬼头,捋着胡子道“想走的都走吧” 众人正高兴,便又听他接着道“日后也不必再来了。”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焉头巴脑的,若是平日倒没什么,不来此处,还有别处可读,还有别的老师。 可偏偏这周元关系到宫中皇子陪读的考试,即便他们不在意,家中父母却是在意的紧。 餐盘端上来时,大家都没了胃口,却又不得不吃,有委屈过头的,边哭边吃。 “你们可记得后半段”于枫趁周元进去用饭,四周只一个学监两眼犯困的看着,忙小声的问道。 “后半段我连前三百字都记不全。” “我记得五百字的内容,但也不知记错没。” “我到八百字的内容了,但每句都不全,谁给我补补” “五十字的在此。” “只记得一句道可道,非常道。” “这么巧,我记得名可名,非常名,咱们凑一凑吧,好歹是一句。” 于枫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话,直接放弃了,猛喝一口绿豆汤压着火气,准备继续绞脑汁。 “枫兄,你竟默写了一大半了”何长青抹了把脸上的汗,希冀的看着于枫。 于枫脸色淡漠,“嗯。” “天呢,枫兄果然是我们中最厉害的,快快快,给我等抄一抄,这先生一向言出必行,若写不出来真不会放我们回去;但今儿默写道德经确实是在有意为难我们,但若看见我们都能写出一大半,兴许便会放过我们了。” 何长青一说,大家全都跟着点头,一个个的盯着于枫。 于枫看着自己宣纸上排列整齐的文字,沉默良久,在大家着急催促时,冷不丁的道“先生回来了。” 众人一听赶紧端正坐好。 于连撑着头坐在后面,嗤道“他会给你们看才有鬼阿暖,你写多少天呢,阿暖,你都写完了吗” 于连伸着脖子一看,于暖已经写了好几张宣纸了,每一张上头都是文字,他虽看不清写了些什么,但宣纸摆在那儿,比于枫的还多,那不是写出来了是什么 于暖被晒的嘴唇发白,忙喝了一口绿豆汤,“不是。” “什么不是” 于暖未应,只扬了下唇角。 午后的日光更甚,依旧没人能交卷,周元让人熬了防中暑的汤药,每人发了一碗。 直至日头西下,也无人交卷,满院的学生就在此坐了一日,即便暮色已至,上学监外已有担心的家长前来等候,但周元依旧没有松口放人,不少学生都崩溃绝望了,连于枫也焦躁起来。 “哥哥,我难受。” 于沁伸出手扯了扯于暖的袖子。 于暖这才睁开眼,见于沁小脸通红,嘴唇发白,橘衫的领子都湿透了,再看他桌上的汤药,竟一口没动。 “沁儿,你快将汤药喝了。”于暖小声应道。 于沁摇了摇头,“不喝,苦。” 于暖站了起来,走到于沁身边。 “于暖,你做什么”于枫见他一动,出声斥责,周元顺势抬起了头。 于暖不理他们,走到于沁身边端起一旁的汤药,哄着道“沁儿乖,快喝,喝了就可以回家了。” 于沁一听可以回家,来了些精神,看着于暖手里的汤药,点了点头。 于暖微微笑了下,扶着他将汤药送到他唇边一点一点的喂他喝,直到于沁喝完了,他才放下碗冲前方盯着他的周元躬身一礼,“先生,我弟弟还小,可否让他先回去” 周元看着他,“他可默写出来了” “我弟弟还未有念全过道德经,定是没有默写出来的。况且,先生也并不是为了让我们默写道德经才将我们留在此处的。” 这话一落,众人皆为震惊,看了看于暖又看了看周元,不解其意。 “三弟,你在说什么,先生的话你是没听明白么”于枫端着架子斥道。 “你还真是折腾了一日不也没写出来吗。” 于连一听于枫捧周元,便很是不舒服,何长青也跟着应和,原本于暖的话让他们觉得回家有望,这于枫一插嘴,他们生怕把这希望插没了,一时间众人竟同气连枝的偏向于暖。 周元手里握着戒尺从廊下朝他走过来,站到他身边,却并未发怒,只道“你倒说说看。” 于暖嘴角微扬,“先生今日出的题,于我们而言不是考题,而是一难题,而我们要做的便是解决这难题,但这解决难题的方式又岂止一种一种方法解决不了,换种方法便是。” 周元顺势看了下他桌案上着墨的宣纸。 于暖立刻将宣纸拿起来递给他。 周元接过来翻阅,一面翻一面看着于暖,这整本道德经他竟然默写出了成,且默写出来的内容一字不差,剩下的也不知他是真不会,还是故意留着,只因这后面所写的内容与道德经再无关联,而是用三字经来补替的,并且默写出了整篇三字经。 这三字经是入门,许多学生在未有入上学监前便在自家里学过,比起道德经来,默写这个在难度上稍微要简易许多。 “三字经”周元挑了下眉。 于暖拱手一礼,“先生今日让我们默写道德经,其意不在考验学业,而是让我们解决此难题,学生愚钝,道德经虽记不全,但这三字经倒是熟悉。” 周元看着他,复又问道“为何以此为解” 于暖又应“道德经所讲思、哲、政、科、学,三字经所讲仁、义、诚、敬、孝,故而为解。” 周元听后,面上无甚表情,只一时间未有出声。 众人听着于暖的话心中倒是一片欣喜,他们跟着周元久了,了解他的脾性,这位先生若要发怒定不会忍着,如今他良久没有应声,定是认可于暖所言。 果不其然 “你的意思是,只要能写出类似的书文,便是过关了” 于暖听后,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非也,类似的书虽多,但只有这两者是能接上的。” “喔” “做人要懂仁义诚敬孝,才有资格谈思哲政科学” 这话一落,周元开怀大笑。 他这一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埋头在纸上写了起来。 于暖看向于沁,冲他眨了眨眼,小声道“沁儿,这可会” 于沁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会背,但有些字还不会写。” 于暖笑了下,“无妨,边背边写,若遇到不会的字,空在那儿就是。” 于沁听后,乖乖的点头,而后朗声念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于沁一开口,院子里的人纷纷跟着一块儿背了起来。 月明星稀,上学监却是书声琅琅,一片书卷和谐之气,这等主动的气氛还是周元任教十年来,头一次见到。 在外等候的夫人们,一听里头传出的有劲儿朗读声,原本还担忧的心情顿时一松。 三字经基本都默写了出来,周元也未有再追究,只吩咐所有人回去将道德经抄写两遍,且在三日内背会,便让众人下学回家了。 院子内一片欢呼雀跃之声,于暖被大家围在中间,纷纷对他另眼相待。只于枫满脸的忿恨不屑,嗤道“投机取巧。” 于暖听见后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于枫浑身更是不舒服,跺跺脚不再理他,率先回家,坐了这一日,又被于暖抢尽风头,自然要早些回去休息了。 “阿暖,你真厉害啊。”于连拍了下他的肩头,一脸兴奋。 于暖笑笑不语,再一抬头,却见周元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一顿,而后对周元欠了欠身,再和大家一起出了上学监的门,各自归家。 “把这个于暖也列入吧。”周元吩咐道。 一旁的学监听了,不解,“先生不是说,那孩子身上戾气太重,不适合入宫么” “是吗我说过”周元略有些无辜的看着学监。 学监一时语塞,只讪讪道“没有。” 周元咳嗽一声,转身往内院去,边走边道“这孩子极聪明,能看出我的用意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他很懂笼络人心这一套。” “笼络人心”学监不解。 周元捋了下胡子,“他早知解法,却一直等到夜色将至才说,这时,孩子们都心烦气躁,焦虑不已,本已绝望。这人啊,只有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他希望,他才会牢牢记住你的好。” 学监一听,顿时明了。 “更何况,我还想看看,到时候皇上出的题,这孩子会怎么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家法伺候 “当真” 顾南辰正在院中练剑,一听顾筹的话,立刻停了下来。 “周先生将诸位公子弄到烈日下晒了一日,留至夜幕还不放人,那些夫人们都急坏了,亲自去接,但周先生见也不见,正无法,哪知于公子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顾南辰接过一旁侍从递过来的绢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个于暖,小羊一个竟还懂道德经了。”说着,顾南辰笑了起来,“不过他一向聪明,只是能让周元松口,也着实不易,想当初我在周元底下上学,可是一直被折腾,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未能让他松口过。” “于公子确实有些聪明。”顾筹应道。 顾南辰扔下绢子,喝了口水,对顾筹的赞同也很是高兴,“再怎么都是本公子带进京,本公子看的顺眼的人,不会差的。” 顾筹听着他那略有些得意和显摆的语气,顺着应道“公子说的是,您这么看中于公子,是想通过他,将于晋拉到太子阵营中” 顾南辰端着水杯,也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对顾筹的话丝毫不在意,只忽然放下杯子,对顾筹道“我要出去一趟,若母亲问起来给我挡着。” “公子,天都黑了,您要去哪儿”顾筹微惊,但话音还未落全,顾南辰已经跑没影了。 “姨娘,您放心吧,沁儿只是累了。” 于沁一回来就晕了,把江心吓得够呛,立刻请了大夫来,好在没什么事。 “阿暖,今日真是多亏了你。”江心看着躺在床上小脸还红扑扑的于沁,很是感激的说道。 “姨娘,我并没有做什么,沁儿可是聪明,整本三字经,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于暖看着床上躺着的于沁,开心的说道。 “什么没做什么,要不是你,我们今日肯定回不来,得宿在那院子里。”于连接过话来,“方才爹知晓不也夸你了么,太给我们尚书府长脸了。” 于暖抿唇笑了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对江心道“姨娘,沁儿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江心点点头,嘱咐道“回去再喝点防中暑的汤药,方才老爷已经让粉英准备了,可不许嫌苦,要喝完。” “我知道的,姨娘。” 江心点点头,吩咐丫鬟送他们出去。 二人并肩行在路上,至穿堂时迎面便见于枫脸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于暖见着他,很是有礼的唤了一声二哥。 于枫冷哼一声,讥讽道“可担不起,你今日风头出尽了,父亲高兴不说,日后上学监里多的是叫你哥哥弟弟的人。” 于连一听于枫这口吻便很是不喜,“我说你,你自己不解先生之意,自己默写不出来,搁这儿发什么酸。” “哪儿都有你,你是他的狗腿子吗你跟他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兄友弟恭了我看是蛇鼠一窝”于枫压不住心里的憋屈,冲于连一通吼。 于连也不甘示弱,“我与阿暖自然是兄友弟恭,谁跟你似得,又小气,又输不起,不就一次默书么,至于么” “于连,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这四下还有不少奴仆下人,于枫被当着下了脸,面上很是挂不住。 “真是不好意思,我态度一向如此。”于连轻蔑的看于枫一眼,很是不屑。 于枫气的不行。 “今日之事是我投机取巧罢了,真和二哥比起来,阿暖定是不足的。”于暖见状,出声转圜。 于枫从鼻翼里哼一声,“你不是投机取巧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盘算什么失忆鬼才信你,一个连娘死了都不管,只为享荣华富贵的人,会是什么好苗子,你那死了的娘估计在土里都不得安眠,到了地府连胎都不愿投,成个孤魂野鬼飘荡不散” 于枫一通恶毒言语,于暖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二哥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若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到时候那孤魂野鬼定是要来找我。等来找我的时候,定会问我,平日里都有些哪些人欺负我,我若被她一吓,说了出来,你猜她会不会吐着长长的舌头,青着一张脸,凸着眼珠子,却找那些欺负我的人,替我报仇呢” “你,你”于枫指着于暖,气的发抖,连连退了两步。 于连在一旁听着,憋不住笑,“枫弟啊,快让个道,不然若晚上真有鬼去找你可就不好了,并且那鬼还是你自己招来的。” “你,你是什么东西”于枫大喝,扬手一巴掌就朝于连笑着的脸狠狠扇了过去,将于连的笑容打的僵在脸上。 以前于枫不是嫡子,于连又是他的兄长,即便二人再不对盘,于枫也不敢甩他耳光,现如今他身份不同了,也不再克制,当着下人们的面,一巴掌堵住了他的嘴。 于连双眸发狠,“你敢打我” 于枫扬着下巴,负手而立,“打的就是你,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子,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于连紧紧的拽着拳,脸都憋红了。 “于暖,我今儿就实实在在的告诉你,在我眼里,在我娘眼里,甚至在爹眼里,你就是一个捡回来的野孩子,你若守好本分,我定会让你好过些,你若成日动些歪心思,这尚书府你也是待不久的。” 于枫说着,不知何时已经拽起了于暖的衣领,憋了一日的屈,此刻一爆发,真是控也控制不住。 “你放开他”于连见他抓着于暖,走过来扯他的手腕。 于枫见着,喝道“还不拉开他。” 跟在他身后的尤笠一听,立刻冲了上来抓住于连。 因着来看于沁,于暖和于连都是没有带贴身侍从的。 于枫揪着于暖,仍道“今日就是让你知道,什么叫本分,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看我如何整治你即便传出去也没什么,我是你兄长,是嫡长子,你那个所谓的封号,无官无爵,无阶无品,不过是皇上随口一言罢了,皇上可没说过,你有这封号了,就要比嫡长子高一截了” 于暖感受着衣领上越来越大的手劲儿,勒的他脖子发疼,略有些难受道“放开我” “放开我就不放,你能怎样”于枫得意洋洋道,看于暖难受,心里舒服多了。 于暖双眼一眯,一脚朝于枫裆部踹去 于枫的惨叫声立刻响彻整个尚书府 尤笠原拽着于连,现下一见,立刻松开于连扶住于枫,“公子” 于连松了禁锢,立刻跑到于暖身边,只见他脖子都被那衣领勒红了,皮肤好些受到了磨损,“阿暖,你没事吧” 于暖喘了下气,摇了摇头,看着哀嚎不止的于枫,语气急切“二哥,对不起,我以为你要勒死我,情急之下才踹你的,你没事吧你愣着做什么,把二哥送回去,去找大夫,快去啊。” 于枫惨叫连连,泪水大颗大颗的掉,捂着裆部在尤笠怀中打滚,再无一点形象可言。 直到于枫被人抬走,四下复又安静下来时,于连才急道“阿暖,怎么办父亲和主母一定会知道,那咱们不就完了。” 于暖看他一眼。 “这于枫指不定会把事情说成什么样呢,干脆这样,若父亲问起,你就说你是无意的,是因他拽着你,一定得咬死这么说,我也会这么说的。” “大哥。”于暖听着于连急切不已的聒噪,平静的唤了他一声。 原本急躁的于连,不知怎的,听着他这样的语气,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看着他。 于暖面色平静,“不管怎么说,今日我都是逃不过这一劫的,父亲疼爱他远胜于我,是你我都知晓的事情。” “那你还如此淡然,不想想对策” “对策能有什么对策,现如今受害人是二哥,这偏向受害人是父母的惯例,不会管那么多缘由,说得再多倒成了狡辩,更何况,那还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 “那那你就等着挨打挨罚啊”于连惊讶了,只觉得于暖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于暖略垂首,于晋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这种事他一看就知道先挑起来的人是于枫,不会是自己,但于枫受伤,他也会偏向他,虽会罚自己,但不至于心生反感。 可若自己一再狡辩,甚至将这件事所有的过错原原本本的还到于枫身上,那么他的反感就压也压不住。 “于枫的伤估计得躺个天天,这怎么算都不是我吃亏。”于暖说着,对于连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的于连更懵了。 主院内,于晋在屋中看书,李环侍立一旁给他揉按太阳穴,因想着今日于暖在上学监大出风头一事,李环便旁敲侧击的问道“阿暖这孩子真是聪明,想来这一次周先生是会将他也推荐入宫吧” 于晋的眼睛从书本里抬起来,“投机取巧罢了。” 李环一听于晋这么说,美艳的面上抑制不住的露出窃喜之意,不想又听于晋正色道“不过周元要的就是投机取巧,懂得变通,阿暖做的不错。” 李环听着,竟见于晋那张万年严肃正经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诧得她手一抖,细长的指甲险些划到于晋。 “老爷,夫人,不好了”突然,紫英又急又慌的闯进来。 李环看着紫英,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紫英一见,立刻跪了下来,用绢子边擦泪边又哭道“老爷,夫人,枫公子受了重伤,人都要疼晕过去了。” 李环一听于枫出事,立刻惊叫起来,三两步走过来,焦急道“怎么回事,你说小枫怎么了” 紫英抽抽搭搭的,“暖公子方才朝枫公子裆部大力踹去” 原本还沉着没出声的于晋忽听此话,啪的将书放下,嚯然而起,怒道“你说什么小枫呢” “已经送回屋了,大夫也着人去请了。” 李环不顾其他直接冲了过去,于晋也跟着,走至门口时,转头对紫英道“那逆子呢” 紫英仍旧哭着,“暖公子和连公子被陈姨娘叫去了。” “让他们都滚来见我”于晋愤道,将紫英都唬了一跳,但极快的反应了过来,“是。” 于晋还没有进屋便听见了李环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顿了下后才踏进去。 一进去便见于枫哎哟哎哟的躺在床上叫唤个不停。 “大夫,怎么样”于晋看了几眼,立刻问一旁的大夫。 大夫恭敬的欠了下身,“大人放心,公子的伤无碍,在下已经开了药膏,每日早中晚涂抹伤处,饮食再清淡些,过个两三日也就没事了。” 于晋听了大夫的话,这才放了下心,“有劳大夫了,来人,送大夫出去。” 待大夫出去后,于晋才几步走到于枫身边,关切道“枫儿,怎么样” “爹,我疼,我会不会变成太监啊” 于晋一听,安抚道“胡说什么,等会儿涂了药膏就没事了。” “老爷,于暖太过分了,他这是诚心要让枫儿绝后啊。”李环哭着道。 “主母这话说的,不过是孩子打闹,没注意罢了,哪就那么歹毒了” 陈秋玲忽然应了一声。 于晋回头一看,于暖和于连,还有陈秋玲都来了。 于晋直接忽略于连脸上的巴掌印,也不给陈秋玲再说话的时间,只瞪着于暖,喝道“来人,传家法” “老爷,这事儿和连儿无关啊。”陈秋玲急了,立刻护住于连,急切道“枫公子还扇了连儿一巴掌,您瞧他这脸。” “闭嘴”于晋大喝一声,吓得整个屋子无人敢言,连于枫和李环的哭声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下人立刻拿了家法过来,于晋一把拿过,对于暖喝道“跪下” 于暖看着于晋,抿唇握拳,眼里却泪汪汪的,“爹” “跪下,伸手”于晋再喝。 于暖面上可怜,未有多言,抬起双手。 于晋毫不怜惜,举起二指厚的戒尺便朝于暖掌心打去,啪的一声,声音骇人,比当初周元的力气不知大了多少,于暖疼的双肩发颤,紧紧的咬着嘴唇。 “爹,不关阿暖的事,是枫弟他先欺负人”于连看着于暖掌心上的红痕,已顾不得于暖先前说的那些话,急的不行,要冲过来挡,却被陈秋玲死死拦着。 于晋不管这些,只挥舞着戒尺,屋里除了于连求情的声音外,就只有戒尺落在掌心上的声音。 挨了十来下,于暖是真疼的受不住,脸上泪水和汗水早交织成了一片,但于晋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于暖双肩微微发颤,紧咬着下唇,觉的自己已经要忍到极限了,正微张着嘴唇哆嗦时,耳里却传来一小厮洪亮的声音,“大人,顾公子来了。” 手上的戒尺忽的停了下来,于暖死命的忍耐在这一刻才得到松懈,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顾南辰他来做什么”于晋脸色不善的问道。 小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于暖,道“找二公子。” “告诉他二公子歇了,不见” 小厮忙领命而去,才走两步又被缓过气儿的于晋唤住,“让他等着,我随后就来。” “是。” 待那小厮退下,于晋才看向于暖,“你可知错” 于暖抬起胳膊擦了擦泪,哽咽道“知道。” “错在哪儿” 于暖一听,抬头看着于晋,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于枫,遂将头低下,声音微小但屋里的人却也都能听见,“我不该在二哥揪着我领子,勒的我难受时,胡乱踢腿挣扎。” 于晋拧了下眉,这才注意到于暖的脖子被勒的发红不说,还有破皮的迹象。 “阿暖,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还不知错吗”李环一听,急的斥道,却被于晋瞪了一眼,收住了声。 “爹,阿暖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是我言语无状冒犯了嫡长公子,不关阿暖的事。”于连立刻补充,还特地咬重了嫡长公子四个字。 于晋瞄了他一眼,而后看着依旧抬着手,掌心已经红肿起来的于暖,沉声道“这是罚你差点害你二哥不能人道,此关乎于家香火大事。” 于暖点点头,“阿暖知道。” “枫儿,早在第一次家宴上时,爹就说过,家中公子,以阿暖为尊,这是皇上的口谕,虽无明旨,但你要让爹背着敷衍皇上的罪名吗” 于枫一听,浑身一颤,倾着身子道“孩儿不敢,孩儿只是” “老爷,枫儿都伤成这样了”李环压着于枫的身子让他躺好,一面又哭的梨花带雨,“那地方踹一脚得有多疼,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住口,阿暖也是你儿子”于晋呵斥道,李环果真收了声,暗里狠瞪于暖一眼。 “今日之事为父不知事情起因如何,只是在此要告诫你们,尚书府内,若谁敢对阿暖不敬,便是对我不敬,定不轻饶,都听明白了吗” 于晋声音洪亮,整个院子上上下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应了一声“是”,再不敢怠慢于暖。 于连听着,也笑了起来,立刻应了声是,只于枫憋着口气,一声不出。 “但枫儿是最得我心的。” 蓦地,于晋又补了一句,于枫委屈的模样才稍有好转。 “所以,嫡公子要敬,兄友弟恭也要遵,明白吗”于晋再一次喝道,又是一片应声。 于暖点点头,“知道了,今日之事是阿暖的错,阿暖给二哥赔罪。” 于枫憋着一口气,像是解气了又像是更添堵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知道了。” 于晋放下戒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阿暖,你怎么样”于连走过来抓起于暖的手查看,见那双掌肿的跟猪蹄似的。 于暖摇了摇头,只心中憋着一口气,面无神色,“母亲,我先告辞了。”于暖冲李环拱手一礼,李环却连看也未有看他一眼,只冷声道“紫英,你送他回去。” 紫英明白了李环的意思,立刻应了声“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吃喝玩乐 粉英得知于暖伤了于枫后,于晋大怒,将原本准备好的解暑汤药随意放回一小丫头手里,思忖道“于暖这下怕是得彻底失宠了,敢伤枫公子,他也是有胆。” “粉英姐姐,这汤药”丫鬟看着手中的汤药,不知如何处置。 粉英睨了一眼,“倒了吧,那边儿都传家法了,估计等下就是关小黑屋了,还用得着喝什么汤药。” 小丫头应了一声,正要离去,托盘却被人抢去。 “杨骏,你做什么”粉英拧着秀眉,对成日里闷不做声跟个木头人的杨骏突然来这么一下,很是不快。 “公子等下回来要喝的。” 粉英被他气笑了,“我说你,还真把他当公子了” 杨骏不语,只是瞪她一眼。 “瞪什么瞪,不瞅瞅你是什么身份,再瞪让人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粉英喝道,丝毫不惧杨骏,他这种敦厚的老实人最是好欺负的。 “把药端走。”粉英被杨骏惹的更急了,冲小丫头吼道。 小丫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从杨骏手里抢过托盘,疾步而去。 杨骏瞧着,只对粉英道“事情最后会怎样还不一定,你这么早就做这么明显,怕是不好。” “呵,这事情难道还有转圜的余地你知不知道于暖伤的是谁,是大人心尖尖上的儿子,这一次他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杨骏似乎不想再搭理目光短浅的粉英,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 杨骏头也不回,“去接公子。” 粉英跺跺脚,“于暖今日是定”她话还没说完,便见于暖被人送了回来,此刻刚到门口,而送他的人居然还是紫英。 她有些惊讶,正要迎上去,紫英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继而立在大门前,朗声道“夫人说了,今夜之事,都是你们做下人的错,主子还小,你们若跟着劝着,哪会出这等事这次的事,君竹院所有下人均扣一月月钱,若下次再有这等事,定要严惩不贷” 粉英不傻,见紫英亲自送于暖回来不说,还下了这一通命令,立刻明白今夜之事非但没有影响到于暖的地位,反而让他的地位更加牢固了。 “奴婢知道了。”粉英垂首应下,再抬头时面上已经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三两步的朝于暖小跑而去,蹲在他面前,温声道“公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不好。” 于暖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连话也未有多说一句,径直从她身边绕过,谁也未有搭理,直接回了主屋。 粉英的笑僵硬着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收回,因着她是李环派来的人,于暖向来很给她面子,从未如此下过她的脸面。她略有些无措,看向紫英,紫英小声对她道“好好伺候,真不能怠慢了。”说完,紫英就走了。 粉英愣了一下,这才站起身,冲还立在那儿的小丫头道“愣着做什么,快把汤药给公子端进去,还有你们,去拿药酒药膏来,快去。” 一小丫头领命,忙跑去拿,却迎面撞上一个前厅的小厮哎哟一声。 粉英烦道“又怎么了哟,你怎么过来了。” “大人让公子立刻到前厅去。” 朝中虽未设尚书省,六部之间原是平起平坐,但于晋最受圣宠,可直接统辖六部,乃文臣之最,比起世袭国公又是大将军又是驸马的顾文津也丝毫不逊色。 以他的身份,单独接见顾文津倒是没什么,可若单独接见他的儿子,唯一能反应出来的便是,这个顾南辰虽年龄尚小,但已经是一个让他不能随意敷衍的角色。 顾南辰端起侧旁案上的茶轻抿了一口,他话已说完,只等着于晋的话了。 “顾公子,真是不巧,阿暖今日在上学监累了,中了些暑气,现下已经歇了。”于晋见他喝了一口茶,这才出声道。 顾南辰放下茶杯,看了下外头的天色,不过才擦黑而已,却也未多说什么,只彬彬有礼道“既如此,南辰打扰了。” 于晋倒是没有料到顾南辰如此干脆利落,他原以为顾南辰定要说些什么理由来,都做好了准备,可顾南辰这么配合反倒让他觉得不对,遂多问了一句,“不知公子找阿暖所谓何事” 顾南辰已经站了起来,一听于晋这么问,这才慢悠悠的道“原不是什么事,只是太子殿下今日在府中,听我提及于暖,便想见见他。” 于晋一听此话,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眼底划过一片精光,抬头看向顾南辰,“既是太子要见,来人,去请二公子出来。” 顾南辰略勾了下嘴角,“都歇了,不见也没什么。” 于晋站了起来,打量了顾南辰一眼,“太子殿下要见,阿暖就是晕过去了,我也能叫他起来。” “尚书大人如此尊重太子,南辰一定如实相告。” 于晋轻呵一声,“能得公子看重才是阿暖的福气。” 顾南辰眉头微紧,于晋说的是得他看重,而不是太子,这话大有深意。 “大人,二公子到了。”小厮在外通报。 于晋这才收回目光,让于暖进来。 顾南辰的眉头松了下来,瞧着跨过门槛进来的于暖,面上露出欣喜之意,脚下刚一动想走过去,却见于暖眼眶发红,像是哭过了,他立马又打量了几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青红的手心还是映入了眼帘。 顾南辰松下的眉头又紧了起来。 “孩儿给爹请安。”于暖跪下对于晋磕了个头。 于晋负手而立,望着他,面色仍有不善,语气生硬,“起来吧,顾公子要带你出去一下。” 于暖站起来,继而望向顾南辰,这人今裳上的花比之前那件更多了,不过这一次采用的是银线,所绣莲花都嵌在了衣裳里,一点也不鲜艳花哨,令顾南辰看起来竟有些书生气 顾南辰发现这小羊目不转睛的打量自己,嘴唇忽而一咧,似笑非笑的,“于暖,太子殿下要见,跟我走吧。” 于暖收回目光,看向于晋。 “去吧,早些回来。” 得了于晋的首肯,于暖才应了声“是”。 车夫驾着马车,行在繁华人多的随安大街上,车轱辘“轱轱”转动,却也没能盖住街道上的繁华盛景。 “手怎么回事” 顾南辰坐在宽敞的马车中,没有看于暖,而是顾着翻箱倒柜。 “犯错被罚了。”于暖老实应道。 顾南辰睨他一眼,终于在靠垫身后找到了一瓶伤药。 因他是习武之人,近两年又经常干些动武的差事,长公主便在他出行的工具上,不管是马车还是马匹,都备了伤药。 “手拿过来。” 于暖看了下自己的手,“不用了。” 顾南辰盯着他,也不跟他废话,一把拽过他的手,而后将药倒上去,替他擦拭,“这肿的地方得揉开才好得快,有点疼,你忍着。”说完,顾南辰似想到什么,又道“忍不住就哭吧。” 于暖嘴角上扬了一下,虽然是有点疼,但并非忍不住。 “多谢顾公子。” 顾南辰放药瓶的动作一顿,看着他,拧眉道“你还要装多久” 听他又提这个,于暖真不明白,这个集万千宠爱的贵公子,怎么就对这件事执着不弃 “装什么”于暖看着他。 顾南辰盯着他,忽然吐了口气,“罢了,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管你是真记不得了还是假记不得了,总之你是本公子带回来的,本公子对你有一份责任,日后在随安会顾着你的。” “那多谢顾公子了。”于暖干巴巴的应了一句,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顾南辰想起从前的于暖,脱口而出道“你就这个反应” 于暖颇有些无辜,“那,非常感谢顾公子。” 顾南辰“” 抬手看了眼外头的繁华盛景,于暖不再跟他瞎扯,只试探性的问道“不知太子殿下见我要做什么” “你在怕”顾南辰挑了下眉。 于暖轻咳一声,“也不是,只是太子身份尊贵,我又没有见过,所以有些忐忑,怕丢了尚书府的脸。” “你放心,有你爹在,你尚书府的脸是丢不掉的。” 于暖撇撇嘴,“那太子要见我总归有个缘故吧” “你知道周元是什么人吗”顾南辰正色起来。 “上学监的先生。” “还有呢” 于暖想了想,继而摇摇头。 “你想进宫伴读么”顾南辰问道。 于暖点头,朗声应道“自然想了。” “那周元是此次人选的举荐人你不知” “这个我知道,只是您方才说” 顾南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进入正题,“周元在二十年前是金科状元,乃皇上身边的得力助手,而那时皇上还没有登基,当时对于帝位,多得是皇子争抢,皇上原本处在劣势,无多大胜算,是周先生在他背后出谋划策,力挽狂澜。等皇上登基后,他便不念权位,要辞官回乡,被皇上劝了许久才留下来当个教书先生。所以,皇上对他是极其信赖的。” 于暖眨巴着眼盯着顾南辰,“那跟太子要见我有什么相关” 顾南辰睨着他,“周先生教书一向严苛,言出必行,从未有出尔反尔的时候,即便他是有意等着学生让他能出尔反尔一次,但真正能做到的,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 于暖这下是真有些不解。 顾南辰却倾着身子看着他,再看了下他红肿的手,“你这打挨得值,比你想象中值太多。” “顾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之前因为身世,随安诸臣大多都知晓你这个人,但你今儿这一出才是真正的一战成名,周先生的推荐名单里,一定有你。” 于暖一听,松口一笑,“这样就好了。” “你别高兴太早,只是个名单,真正能留在宫里伴读的不过尔尔,到时候皇上那儿还有重重考核。” 于暖看着顾南辰,表情明朗,“不管什么,我会全力以赴。” “你那么想进宫”顾南辰支着下巴道。 于暖点点头,“这是好事,为什么不想” 顾南辰想了下,还是道“以往选伴读,都是在皇族宗亲里面挑选,而这一次,皇上却要在大臣子侄中挑选,舍宗亲顾贤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唯才是举,任人唯贤是好事,说明皇上是大明君。” 顾南辰噗嗤一下就笑了,“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没有忘。” 于暖不理他。 “于暖,太子也是想任人唯贤。”顾南辰正经道,话中意有所指。 于暖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看来这是要给太子拉赞助,不过拉的应该不是自己,毕竟拉自己没用,可若自己跟太子走得近,那不就默认了,于晋是太子的赞助了么这顾南辰还真是想得好。 “多谢顾公子和太子的看重,于暖会努力学习,日后成个大贤能。”说着,于暖对着顾南辰咧嘴一笑,笑起来极其可爱。 但顾南辰却被他这句话堵的鼻孔喘气,咬牙切齿道“你个小羊。” 于暖有些忍俊不禁,不能表现出来,只在暗处忍着。 “公子,到了。”车夫扣了下马车门,向里说道。 “知道了下车吧。”顾南辰看着于暖。 于暖点了下头,却一把拉住他,语气真挚了几分,“我没有见过太子,若待会儿言语不当,还请顾公子为我担待。” 顾南辰看着胳膊上的手,乐了,“看来还是记得本公子嘛。” 于暖浅笑了下,“您长的英俊好看,穿的又花枝招展,定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更何况,您说的,会顾着我,我当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落,于暖率先走出马车,被车夫接了下去。 顾南辰留在车里,似乎约莫觉得自己被于暖给呛了,这是被呛了吧 “公子”车夫看着一动不动的他,出声唤道。 顾南辰刷的转过脸,满脸黑线,看的车夫有些不明所以。待他跳下马车后,却听见于暖冷冰冰的声音,“这是哪儿” “十三街,随安最繁华的一条长街,从随安头贯穿到随安尾。”顾南辰伸了个懒腰,瞧着面前的车水马龙,一脸兴奋。 于暖“你不是要带我见太子” “本公子那是胡诌的,不然怎么把你从尚书府带出来” 于暖“” “你还记不记得在鹿城,我们吃凉糕的时候,本公子说过,等回了随安,会带你吃更多好吃的。本公子向来言而有信。” 于暖努力的思索了一下,好似他是这么说过,不过有必要当真么这个青少年,真是搞不懂。 “林海,你先回去吧。”顾南辰打发了车夫。 林海领命而去,连一句嘱咐都没有,似乎对顾南辰这样偷跑出来逛夜市已经习惯了。 “走吧。”顾南辰整理了下衣襟,“当是庆祝你今日一战成名,什么好吃的,本公子都会买给你。” 于暖一脸黑线,“那真是多谢顾公子了。” 顾南辰挑眉一笑,带着于暖走进了人群之中。 “真去了十三街”于晋还坐在前厅,连位置都没有挪动,听了护卫的话,儒雅的面容上一片寒色。 “是,或许顾公子也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呵,这随安谁不认识顾南辰,他带着阿暖在最繁华的街道吃喝玩乐,真不是一般的引人注意。”于晋越说语气越寒,“敢拿太子的名号忽悠本官,这个顾南辰还真是骄纵恣意” “他爹什么时候回来”于晋问道。 “下月十六,还有十天。”护卫应道。 于晋捋了下胡子,“是得跟顾大将军探讨探讨育儿之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夜坐水车 于暖回随安已有些时日,但除了去上学监以外,随安其他地方他还真是哪儿都没有去过。 一则他在随安没有朋友,即便出门也没地方可去;二则,于晋似乎也没有允许他能去上学监以外的地方。是以现下,看到这繁华夜景,他内心倒也还是兴奋和好奇,只是面上仍旧毫无表情,冷冷淡淡的。 “你别一声不吭的啊,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尽管开口。”顾南辰撩了下自己的额发,很是豪爽的说道。 其实方才于暖就感觉到了,他们一路行过来,都有不少人向他们侧目,有的还对顾南辰欠了欠身,想来,这里的人对他已经很熟悉了。 “问你话呐。”顾南辰拍了他一下。 于暖回过神来,看了下自己左手拿着的糖人,右手拿着的肉串,终于露出了些生无可恋的表情,“顾公子,我吃不下了。” 顾南辰一愣,垂首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噗嗤笑了起来,而后伸出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摸,“我都把你喂成这样了啊” 于暖暗里翻了个白眼。 “既然吃不下了,你干嘛不说”顾南辰想到了什么,问他。 “我这不是说了”于暖应道。 顾南辰又笑了起来。 于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哪里值得人一笑了,但顾南辰今晚就一直笑个不停。 顾南辰将他手上的糖人和肉串拿过来,朗声道“吃不下就别吃了,我带你去玩儿水车,这秋老虎一过,马上就要入秋,天气凉了,就不好玩儿了。” 话落,顾南辰扔了糖人和肉串,拉着于暖的手继续穿梭在人群之中。 他那药效果极好,于暖挨了打的手,除了还剩一点微红以外,旁的已无大碍。 原以为那水车当真只是个水车,等到了湖边于暖才发现,那就是一个建在这清湖湖中心的摩天轮啊形式构造和他现代里见过的摩天轮一模一样,除了是用木头做的以外。 为什么要管这玩儿意叫水车虽然乍一看是有点像,毕竟都是圆的,但这实在是 “这就是水车”于暖和顾南辰并肩站在湖畔,月光倾泻而下,有些温柔的洒在他们肩头。 “建在湖里,又是个水车的模样,不叫水车叫什么”顾南辰看着他。 于暖难得抽了下嘴角,这解释也确实没有毛病。 不过“水车”这种东西,应该只有小孩儿和那些少女怀春的人才喜欢,自己对这个“你干嘛” 于暖见顾南辰一手揽在他的腰肢上,诧异道。 顾南辰看向他,“飞上去啊” 听着顾南辰简单粗暴的回答,于暖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愣,而是该无奈,“飞” “不然呢你打算怎么上去”顾南辰手依旧搭在他的腰上,反问道。 于暖有些急,探头看了看那湖,深浅虽看不出,但若掉下去也不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他并不会游泳 他二人嘀嘀咕咕之时,旁边已有不少人侧目,只见湖畔杨柳下,一个小少年和一个小孩儿亲密相靠,其中一个还是顾南辰,而他身边那位穿着绛红袍子的小孩儿,却不知是哪位公子 “不是,没有可以登上去的东西吗或者我们为什么要玩儿这个”于暖有些语无伦次,脑子一下子就空了,想的全是,有什么安全的方法上去 顾南辰看着他,恍然大悟般,“喔,你担心我抱不住你,你会掉下去” 被看穿,于暖也不觉有什么,更是诚恳的道“顾公子,您虽英勇神武,但于暖身重体胖,不是您能承受的重量,您看” 顾南辰哼笑一声,嘴角一扬,“本公子能把仇四的头颅砍下来,那力气使得比抱你可大得多,所以不必担心。” 于暖镇定的呼了口气,而后道“顾公子,我们为什么要坐这个您看,那上面都没人。” “因为这个水车只能用轻功上去,旁人没那个本事,想坐也坐不了。” 于暖“为什么若这样,那建造此物岂不是意义不大。” 顾南辰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赞同,“但这本来就是建给本公子玩儿的啊。” 于暖惊讶了。 顾南辰一笑,看着那在月色湖光之下,微微转动的“水车”,道“这是本公子八岁时,皇舅亲自下旨建造,送我的生辰之礼,坐在那上面看随安,尤其是夜景,颇为不错。” 之前于暖还没有概念,顾南辰这个天之骄子到底有多么天之骄子法,现下彻底有了。 八岁,皇帝就下令在最繁华的十三街的清湖里给他建这“水车”,只为让他一人立于高处受黎明百姓的仰视膜拜,那气派,怕是少有人能及。 “顾公子果然深受皇恩,厉害。”于暖夸赞了一句,而顾南辰十分自得的受了。 于暖“” “不过我也不常上去,只去过两三次。” “为何”于暖不解。 顾南辰好整以暇的道“闲着没事儿老让人观摩做什么” 于暖“” 顾南辰笑了下,才又对他道“抱好我,别动,别说你一个小羊,就是两个,本公子也扛得动。” 话落,顾南辰不再跟他废话,揽抱着他,跃起轻功就朝湖中心飞去。 他这一飞,四周立刻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自五年前这水车开始在湖里建造时就惊动了整个随安,后来得知这是送给长公主儿子的生辰之礼,便更是惊动,当八岁的顾南辰,在生辰当日,凭一己之力独自飞跃到那风车最顶端之时,那惊动便达到了顶峰。 自那日起,顾南辰便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长大,如众星捧月一般。 于暖在顾南辰飞的那一刻,下意识的紧紧抱着他,死死的闭着眼,就怕顾南辰一个脚抽筋,他就玩儿完了,但好在不过眨眼的功夫,顾南辰便已带他落于顶端,俯视着底下仰头注目着他们的人群。 不过,于暖有点奇怪,这些人又不是没见过顾南辰,为何一个个都露出那样瞠目结舌的表情。 “你看,这样看十三街和随安是不是美多了”顾南辰指着前方的景色。 于暖神色逐渐放松,轻轻的点了点头。 顾南辰牵着他在下方坐好,而后将机关绳绑在他二人身上,再伸手不知往哪儿按了按,这“水车”就跟真的摩天轮一般动了起来,还是在月色之下,清湖之中。 “水车”转的并不快,但晚风随着湖面溅起的水珠一起袭来,竟十分凉爽舒适,坐在上头当真是惬意不已。 “喜欢吧”顾南辰问道。 于暖想点点头,却忍住了,只道“还行吧。” 顾南辰献宝的心情大为受创,“什么叫还行整个随安,乃至大渝,没有比这个玩意儿更机巧的了。” 于暖不应,只道“多谢顾公子带我看这个,我心情好多了。” “你心情不好么”顾南辰偏头睨着他。 于暖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掌心,吐了口气,抬起头道“谁挨打心情都不会好吧” “你这小羊。” 于暖淡笑了一下,随着这“水车”缓缓的转动,他也享受着片刻的安宁,许久没有这样惬意过了。 至亥时过,顾南辰才顾了辆马车送于暖回去,只是他并没有下车,只在马车内与他分别,并道“于暖,本公子期待你的表现,希望能在皇子伴读的最后考核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于暖已经站了起来,听顾南辰这么说,忽然问了一句“若没有看到呢” 顾南辰看着他,认真道“那你就搬到大将军府做本公子的伴读,绝对没人欺负你。” 于暖又愣了一下,顾南辰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了,心里略有些感激,遂对他欠了欠身,“多谢顾公子。” “等等。” 在他要掀开车帘之际,顾南辰又叫住了他。 “顾公子还有事” 顾南辰拧着眉,纠结道“你在唤我的时候能去掉那个顾字么” 于暖一听,忽然想到当初从桃山村来随安的路上,为了抱住他这根大腿,自己那一系列撒娇卖萌的举动和言辞,便觉有些好笑,也才知道,顾南辰原来那么喜欢旁人对他撒娇卖萌么 “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告辞了。”于暖没有应他,只再客气了一句,而后掀开了车帘。 顾南辰抿着唇,伸出一只手挡着脸揉按自己的太阳穴,表情古怪难懂。 “公子,您回来了” 于暖才从门廊拐过来,便见杨骏候在君竹院外头,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公子,您明日还要上学,快些歇息吧。” 于暖打了个呵欠,确实有些困了,也不跟杨骏多言语,抬腿而入,屋内早已备好盥洗之物,粉英和一些小丫头也等候在侧。若是从前,这个时辰了,粉英定不会搭理他,如今却这样,看来他踢于枫一脚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于暖站着不动,任由人伺候。 一众丫头替他宽衣解带,洗漱换衣,至最后,粉英还亲自替他盖上被褥,吹掉蜡烛,道了安之后,才陆续退了出去,并命人在外值守。 今日着实是折腾了一日,原该困极,但真躺到床上时,于暖却没什么睡意,只思忖着今日发生之事。 周元到底会不会将他列入伴读名单如果不会,自己便没有进宫考核的资格,如此一来,定会被于晋抛弃,那将来的日子,绝对过的不安生。 想到此处,他脑海里忽然冒出顾南辰那句在他看来并不能当真的言语那你就搬到大将军府做本公子的伴读,绝对没人欺负你。 心里忽的有些欣喜,但这欣喜还是被他的理智压了下去 顾南辰不是一般的少年,即便他童心未泯,玩儿心重,也恣意骄傲,但这个人却也是个极有头脑的人,这点,从他们在桃山村相识时便知道了。 他看重自己,一则或许如他所言,自己是被他带进京的,若自己有个什么,他面上挂不住;二则自是为了利用自己替太子拉拢于晋。 这样算起来,和这个顾南辰保持距离是非常有必要的,我于暖可不是工具玩意儿 乱七八糟的思绪撞在脑子里,倒是促进了困意,于暖渐渐的便也睡着了。 只是他这厢睡的香甜,顾南辰那边却不尽人意。 “爹,您不是下月初六才回来么怎么提前了十多天” 顾文津瞧着涎脸的儿子,没好气的喝道“老子今天全看见了,你把谁弄到水车上去了” “于暖,于尚书的儿子。” 顾文津一听,气的七窍生烟,“你八岁生辰立于那水车之上时,你皇舅便说,将来和你并立于此的便是你的妻子,到时再受众百姓祝福。你倒好,你把谁抱上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事儿明日得被多少人当做谈资猜测” 顾南辰跪在厅内,困得眼皮打颤,却还不得不听爹的教训,只道“孩儿那时那么小,哪记得皇舅说了些什么,更何况这种戏言,谁会当真,孩儿那时才八岁。” 顾文津太阳穴突突的跳,半晌才道“告诉为父,你这么做,是想让于暖入东宫伴读” 顾南辰的困劲儿醒了一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