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神子去魔界当大佬》 第1章 初到异界祸端生1 “古枫树,你说,我等了多久了?” 古枫树晃了晃巨大的躯干,落下几片叶子来。 “行了,别晃了,”黑衣男子摸了摸它的枝丫,“真是生怕你哪天把自己弄折了。” ——看尽了人世繁华,守着心中所念,哪里还会怕孤独。 “古枫树,要是哪天他来了,你可一定要提醒我!要是……哪天我不能再等了,你也一定要替我等着,看看他高不高兴……” 古枫树又晃了晃身子,掉的叶子更多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走的。” …… 夜色朦胧,雨过天湿,苏长悠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山中采药,不远处崖上的火光吸引了他们——一群身着黑斗篷的黑衣男子正在驱赶着一群孩子。众人很自觉的匿在了黑暗中,苏长悠也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在了树下。他不禁暗自吐槽:黑漆漆的还点火,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先生你……” “嘘!有什么话待会儿说!” 戏笙有些郁闷,暗道:“先生你穿一身白,站哪儿不好,偏偏站在树前!树后也好啊。” 说巧不巧,山崖上一个女孩望向这边,目光锁定了苏长悠。 苏长悠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望了望四周——好吧,站错位置了。他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可一边的众学生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女孩。 女孩并未惊呼,嘴巴一张一合,应是在说着什么。片刻,众人才明白她这是在——求救!长悠一行人没有妄动,只是凝神望着女孩。 女孩皱眉笑了笑,向前跑去。 “小兔崽子,干什么?!想找死吗!”随行的黑衣男子厉声呵斥。可女孩并未就比此停下,直至冲到队伍前列将一个男孩儿推了下来。 男孩儿见此,面上尽是惊异之色,想伸手抓住她,可是——抓不住了…… “拜托了……”女孩眼中隐有泪光闪烁。明明都已经求救了,却不是为了自己。明明,只是个孩子。 苏长悠大骇,但无一刻迟疑。一袭白衣飞身而出,接住了男孩,众学生也纷纷露面。崖上黑衣男子纵身而跃,与长悠一行人打作一团,山崖下,黑暗中,闪烁着刀光剑影。 苏长悠握着剑,在脑子里回想着今天的一幕幕…… 他本想趁着漫天红枫执伞而行,不过是在古枫树下小坐一会便天降横祸。 在他起身时,风猛然开始肆虐,枫叶霎时纷纷扬扬,席卷了整个视野,只能恍惚间见得几许光线。 苏长悠转身,仰面而视,一只晶蓝的蝴蝶在风中颤颤巍巍,在似火红枫中极其显眼,几分神秘,又几分惹人怜爱。少年人抬起手,欲要托住它。还未触到,那蝶周边隐有蓝光流动,竟在空中化作一个男子——长发飘逸,黑衣如幕。但还未等少年看清脸,那男子便迎面而下搂住了他的脖子,哽咽道: “多久了,终于……等到你了……长悠。” 眼前之人让苏长悠不明所以,但自己眼角默然流下的的泪水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手中的伞落了地,雨落在了雪白的衬衫上…… 再度回神,便是茫茫白色,漫无边际。而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白色中,却立着一棵苍天古枫,时不时悠悠落下几叶红枫。 悠悠玉箫声声入耳,陌生却又熟悉。苏长悠抬头望去,挂满红叶的枝头只有一袭黑影。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歪着头看那人的背影:“你是谁?!这是哪?!” 那人收了玉箫,回望。眉尖微长,眉峰微扬,眼角轻挑,不言而喻的一股凌厉之气,却又无端透着一抹神伤。他皱着眉头,似有不解。凝视片刻,轻跃下树,径直朝苏长悠走来。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撞在一起,苏长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下一刻,那人却似没有阻碍般穿过了他。 “……!”苏长悠愣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看见自己!而且,他刚刚……自己…… 回眸时,眼前的景象却又变了。 一条挂满红灯笼的古街——那人戴着黑斗笠,在街上踱步。街边小贩不住吆喝着,人来人往,他却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看着那人形单影只的模样,苏长悠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公子,给心上人买点礼物吧,她一定会高兴的!” 那人驻足,苏长悠也向前走去,站在他身旁,看他低头沉默不语,途中不知凭空穿过了多少人。 那人低声道:“要是他能收到就好了……” 他说得很小声,但苏长悠听见了——收不到?为什么? 说罢,他在小摊上挑选好一阵子,最终选了一根雕着枫叶的白玉簪,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生怕弄丢了。 之后,苏长悠带着满心疑惑,看着他在昏暗的小屋中做糯米团子,盯着玉簪发呆……转瞬间便过了春秋数载,而在苏长悠看来亦不过弹指间。 渐渐的,一切都在苏长悠不经意间烟消云散了,他甚至来不及挽留,他也没必要去挽留。 他——究竟是谁? 世界重新变得苍白一片。 苍白中,多了一点绿,逐渐在视野中扩大。柳树下一人独弈,身着一袭蓝衫。 “请问……这是哪儿?”苏长悠一面问着一面打量着此人——披散着一头长发,皮肤比常人干净白皙几分。 “我的意识。”树下男子连眸也不抬,语气淡若冷霜。 “你的意识?”苏长悠皱眉,心道:“意识?什么鬼?什么情况?” “不知,但看你衣着奇怪,又贸然闯进来,应该不是这儿的人。” 苏长悠低头看了看——还真是。思索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在理。” 平行时空吗?苏长悠稀里糊涂一通乱想,像是想到什么:“这附近可有一棵古枫?” “并无,但指不定日后会有。”男子抬眸望着苏长悠,眼神偏冷。“既来之,则安之。日后你便宿在这体内,而我也可在此求一隅安宁。记忆你可随意查看,如有不便,自行解决。” “……” 原来平行的只是空间,而时间却错乱着。苏长悠扶额哀叹:“为什么会穿过来啊?!” “先生,该上山采药了。” 意识中又只剩下他一人,只见柔风轻吹,青叶漫舞。 苏长悠皱眉,揉了揉眉心,“便来。”他拣了件纯白的衣服,折腾半天,总算穿好了,他不禁感叹道:“这衣服果然比现装难穿多了。” 他站起身来,莫名脑门发热,伸出手在空中一阵乱戳——他以为会像小说中那样弹出个智障的系统来,但他戳到的始终只有空气,他顿觉尴尬,收回了手。 苏长悠拿了伞便要走,从记忆中看,这伞可以化剑来着。 他觉得伞柄处隐隐划刮手,拿起看时,只见伞柄上浅浅地刻着两个字——无情。 苏长悠不解为何唤此名,却也懒得深思。 伞柄末的剑穗轻轻晃动着…… …… 而现在苏长悠正用从来不知道的招式,与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在打得你死我活。他将伞化剑,却不伤人,几次出剑皆不是冲着要害。 他咬了咬牙,握剑横扫,一时手软,剑尖刺向一人要害。 苏长悠本不想杀人,但此时调转剑身,无疑是自取灭亡。他心性作祟,竟索性手一松,剑一扔。长剑化伞,自己也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为首的黑衣人趁长悠不备,剑尖向着长悠护着的男孩刺去。 苏长悠先前一面与之缠斗一面护人,早已没了耐心,如今又见那人使阴招,竟起了丝丝怒意。 剑尖已经到了男孩脖颈处,紧接着男孩一声痛苦的喊叫,剑尖被挡在一个金色的法阵前,继而折断、粉碎。男孩升腾而上,挡在他面前的是原本系在腰间的银铃,此刻正铃铃的响着。男孩额间仿佛有一个金印若隐若现,教人未看真切便消失了。 众人在这一瞬间都呆住了,长悠也一时懵了圈,但见男孩落下,又赶紧上去接人。 众黑衣男子见此欲再次出手,长悠一行人却趁着空隙溜得没了影,剩下一众黑衣人在原地恼怒、谩骂。 骂声杂成一片,突然有人喊道:“什么东西?!好痒啊!”之后,抱怨的人愈来愈多,抱怨声也更盛。 苏长悠心中一阵鄙夷——没用。 一旁的道云溪撞了撞他的胳膊,小声问道:“哥,你干的?” 苏长悠极其自然地点了点头。道云溪笑道:“虽然不像你,但——干得太棒了,哥!” 苏长悠内心有了转瞬即逝的小得意。 “终于到家了。”众学生哀嚎,嘴里还喘着粗气。 “你们先去修顿吧,今日的课程先作推后,剩下的,我一个人处理。” 天色渐晓,但苏长悠还是点了烛,屋子里明晃晃的一片。长悠给男孩喂了药,在床边候了一阵,见男孩没有醒,就进了意识去。 “刚才的那些是什么人?”长悠问道。 “不是好人。” “……” “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行踪诡异,定有所蹊跷。” 苏长悠也如此认为,正如刚刚道无晴说的他们不是好人。“那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人,你已经救了。麻烦终归是麻烦,躲不过,倒不如坦然,随遇而安罢。” 苏长悠暗自叹息:刚来这个世界,连浑头都没摸着,便拣了麻烦,这运气也真不是一般的好。 “哎……”他摇了摇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对,你愁也是愁,不愁也还是不愁,那还不如不愁,我自安然。 …………………… “阁下,移送的队伍……出了差错,一个孩子……被人救走了。”堂下半跪着的人颤抖着声音。 屏风后的人摆弄着手中的一株花,映在屏风上的影子随着烛光微微晃动着。……闻言,倒并无恼怒之意,“呵,是吗?”一声轻笑,尽是嘲讽、冷厉、不屑。 起身时刻,手中的花也化为灰烬…… ……………… 堂上,长悠来回踱步着,白衣微摇,青丝漫舞,倒真有些为人师表的模样。堂下,是一群十五六岁的的学生,其中不安分的不安分着。 “小胖,好吃吗?”苏长悠笑问,语中带刺,悠悠地合了手中书本。 小胖背后发凉,极其自觉地放下了糕点。 “榆歌,你是有多讨厌听课啊?有天赋不错,可不努力就错了。”苏长悠摇头叹息——心累。 堂下少年人斜眼瞥了瞥堂上之人,“反正也没关系。”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反正不管怎样,也活不过三十,不是吗?”原本漫不经心的少年此刻面上尽是冷漠。 苏长悠愣了,倚在一边半晌没有说话——是啊,怎么给忘了呢?他不禁低低地垂下眼帘,纤细的睫毛半遮着一双明眸。 天是寂静的蓝,云是转瞬即逝的白。苏长悠仰面望着天,也不知在想什么,只一句便打破这局面。 “这样如何,我拿命跟你们赌这一场。”还真是突如其来。 堂下众人先是惊讶,随后便是不解。“命?赌?”依旧是孟榆歌。 又是一声长叹,听起来有些无奈,“我与你们作约,在你们丧命之前,我会找破解之法……” “解?若真是能解,又何必等到现在?”孟榆歌早就放弃了,他不服输,可他认命了,自七年前起……但他依旧开心,他不想便不忧。 “……”苏长悠又道:“但若是寻不到,我与你们同归。”有些冷静了。 “不可!”堂下却沸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初到异界祸端生2 “你当真要如此吗?”意识中,总是像个局外人的道无晴收起了他那事不关己的姿态,“除了他们身上的诅咒,其他的你什么也不知道。” “呵。”苏长悠似满不在意道:“嗯,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道无晴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冷声道:“那你还……” 未等他说完,苏长悠便截了他的话:“可是我真的想救他们,我要救他们。” 他很固执,可这份固执虽不可多得,却终究只是固执己见,结果遥遥无期。 在自己看来,这是对的。 在别人眼里,这是胡闹。 “……”道无晴合眼不语,面上的表情几许无奈,几许失神——明明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先生不可!”戏笙慌忙阻止。 混迹在学生中的道云溪也慌了神:“哥!……” 苏长悠抬手止了众人的话,又接着若无其事地道:“我也是有条件的。”他负手而立着,“首先呢你们要听我的话。”说着又放下了手,“然后……” “你们不能放弃!”他字字铿锵,眼中也尽是坚定:“要不然,我就得陪你们——共—赴—黄—泉了。” “……”堂下一阵鸦雀无声,再无人质疑,再无人阻拦。片刻,众学生又纷纷无奈地笑着、叹息着。 堂后,八九岁的男孩默默地望着,他有些怕,像受了惊的猫只颤抖着那双孩童浅色的双眸注视着“敌人”,不敢吱声。 他时不时皱皱眉头,总觉得嘴里有股苦味,久久不散的那种。看见堂上之人余光扫到自己,又匆匆地回了房钻进了被窝。 “今天的课程取消,明日开始。”话罢,便去了男孩的房间。 门开了,屋外暖暖的阳光照进屋中。苏长悠搁了药,又开了窗。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男孩感到不适,他哼哼一阵用手挡在眼前,没有做声。 明知他醒着,苏长悠却也轻声唤了唤:“小萤儿,醒了吗?” 长悠不禁咧嘴,隐隐抖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不过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算了。 男孩儿猛地从床上惊起,皱眉怒目而视。 苏长悠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铃,在男孩面前晃了晃,道:“铃铛上有你的名字,给你——流萤。” 银色的铃铛细细地镌刻各类花纹,线条流畅温润却又不失刚劲。隐隐似月的银光伴着淡淡金色的阳光,华贵中更多的是清幽古色。 银铃正中,“流萤”二字更为苍劲有力,处处笔锋到位,镌刻者的良苦用心由此可见一斑。 流萤夺过银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长悠端起药碗递到流萤面前,男孩不假思索地接过,一口焖了。瞬息过后,他脸上线条挤作一团——苦!!! 苏长悠在一旁憋着笑,而此刻流萤的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愣了会儿,捏着雪白的袖口轻轻拭掉了男孩眼角的泪水。“哼”,竟还是没忍住,失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两眼弯弯,似一潭沉静多年的清水陡然间布满星光,泛起涟漪。 他好像——有许久未曾真真正正地笑过了…… …………………… 月色入水,水映孤亭。 “阁下。”亭外之人恭敬地叫了声。 亭中立着一个孤影,被晚风摇动着。那男子视端容寂,望着水中月,道:“都安排好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亭外的人迟疑片刻,又问道:“阁下当真要亲自出手?” 男子拂袖转身,“有何不可?”原本分明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得极为狂狷。 …………………… “流萤!流萤……”院子中一片嘈杂。 行完课后,流萤便不见了身踪影,众人寻遍了各处,也未觅得一丝踪迹。 苏长悠找了一圈,又绕回了院中。 风簌簌地吹,槐花纷纷地落。自成一派风景。 苏长悠抬头望去,树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儿——此刻,流萤正坐树上看星星——此刻,正是晚上。 “小萤儿,你在这儿啊!可急死大家了。来,快下来吧。”苏长悠说着伸出了手,举得高高的,等着流萤跳下来。 男孩儿挪动身子,却并未跳下,而是——抱着树干滑了下来。 “……”气氛一度尴尬着。 苏长悠眸色微沉,有去摸流萤的头。但被他那么一瞪,便又收回了,沉声补了句:“天色也不早了,休息吧……” 已是深夜,流萤再次从梦中惊醒。此时的他,眼中全然是怒火在灼烧。他恨那些人,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刻骨铭心。他也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恨意竟让这个孩子稚嫩可爱的面容多了几分刚烈。 “先生,先生!不好啦!”门外传来戏笙和孟榆歌的喊叫声。 流萤循声而出,只听见他俩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附近……附近的镇子突然闹……闹瘟疫了!” 被吵醒的苏长悠还在犯迷糊,朦胧着双眼,瞧着有几分似醉非醉的样儿。闻言,清醒了大半。 众学生还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回过神来,见自家先生已经拿了东西要出发,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整个院子霎时空无一人。 “你们两怎知附近情况?”苏长悠心生疑惑。 “这个……”戏笙支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即使他们不说,苏长悠也能猜到几分,只摇头叹息:“怕是榆歌带你溜出去的吧?” 戏笙沉了头,脸颊开始泛起微微红晕。 苏长悠说着看了看孟榆歌:“榆歌你看看,戏笙这么好的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这些话孟榆歌听了不下百遍,也只当是耳旁风,随口应付着:“是~是~” 听起来毫无诚意。 长悠听着,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想过多纠缠,此事就当是不了了之了。 安岚镇,一个繁华而又热闹的城镇,即使到了晚上,也是映了满眼的人间烟火色。可如今,因为一场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真假的瘟疫,寂静得有几分可怕。 医馆中人满为患,因此丧命的人不在少数。众人行至医馆,只听见一片嘈杂,只见病患痛苦。 “先生!以在下的能力连是何种瘟疫都不能诊断,又怎能施以救人呐!素问先生医术高明,还望先生相助啊!” 医馆大夫见了苏长悠,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说二话便求他救人。若非自己无能,又岂会……又岂会如此! “您先别急。”戏笙一边安抚着大夫,又一边扭头看着苏长悠。 苏长悠站在一旁埋头思虑,却并不是在犹豫,“原来如此!”长悠像是明白了什么,“这并非瘟疫!” “先生此话何解?”不光是医馆大夫,底下众学生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苏长悠侧身对着馆内摊了摊手,泰然道:“你们看,这些人虽然症状一样,但瘟疫一般传播性极大,这些人也并未隔离,但他们身边的人却无任何染病的迹象。” 他说着扶了扶衣袖,伸手去把脉,没有丝毫的忌讳。 片刻,苏长悠又接道:“再者,这脉象并不像是瘟疫,硬要说的话……倒像是——中毒!” 接下来这几日,苏长悠一行人一面暗中调查此事,一面翻阅典籍。他也不想,但引蛇出洞之类的他是真心不会。 窗外清洒的月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在凌乱的桌面上洒下斑斑月华。而桌边却是空无一人。 人呢?在哪儿? ——窗边的角落里——月亮她看不到的一角,一个身影蜷缩着。 苏长悠就坐在那儿,竖着两膝,看着书页。 洁白的衣裙落在地上,在烛光中泛黄。脚边的孤烛阵阵摇曳,昏暗的烛光落在早已在岁月中泛黄的书页上,跃在字里行间。 苏长悠借着这具身体浏览着上面的信息,不免暗自庆幸。其实就他自己也能看懂个大概——他好歹也算个学霸——虽不乐学却擅学。 别人眼中的他永远是那样遥不可及,孤芳自赏。 但那却只是别人眼中。真实的自己早已被他自己亲手埋葬——埋葬在那清冷的皮囊之下。 “为何要坐在这儿看?” 耳边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 苏长悠浑浑噩噩地抬眸望去,眼前是一张稚嫩却也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面孔——虽未长开却也依旧透着几分俊气。 “嗯?”他发了会儿呆,应声道:“哦,习惯了。”又埋头看书去。 流萤把晚饭放在一边,低声道:“先吃饭吧。” 苏长悠又抬头看了看:“戏笙他们呢?” “去调查了。” “哦,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一个本该天真浪漫的孩子面无表情地漠看人情世故。 一个本该年少轻狂的少年万分熟稔地隐藏心中情绪。 几日来,众人一无所获,只能勉强吊着患者的命,心中的焦躁又不能发泄,心情难免有些低沉。 苏长悠鼓着腮帮子,一手托着腮,一手食指在桌上打点儿,他悠悠然灌了口茶,百无聊赖,听着邻桌的人闲聊。 猎人:“诶,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个山洞闹鬼了!”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不知是谁问了句:“真的?” “那还能有假不成?!” “对对对对……”一旁正在猛灌茶水的柴夫放下茶杯,咽下了口中的茶,咽得有些急了,又猛地咳了几声,急忙道:“那……咳……那日我上山砍柴,就听见那山洞里有人在说话,骇人得很。”他唏嘘一阵,又道:“我连柴都不要了,直接跑回了家。” “那是你胆儿小!”便是一阵哗笑。 邻桌的一位女子悄然垂泪。 “不是啊不是啊!”那柴夫有些急了,“那声音说是人吧却又不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直挠后脑勺,“反正就是……就是有……” “停!” 孟榆歌已经听起了鸡皮疙瘩,急忙止了那人的话:“万……万一只是有人在说话呢?说得那么肯定。” “没有的没有的。”依旧是柴夫,“那山洞从来都没有人去的。” “你……你别说得像冤魂索命好吗?”孟榆歌是真的怕。 “诶~还不信了。”那人开始不满了。 “……” “好了。”苏长悠拦住了欲言的榆歌,又转向邻桌,和颜道:“刚才失礼了,不知各位所言是否属实?” “那当然了!” 苏长悠觉得有必要去这一趟,因为此事可能与毒案有关,这其中也有好奇心作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初到异界祸端生3 “戏笙,你带一部分人留守此地。其余人跟我走。”他吩咐完又不忘叮嘱:“出了事记得发信号。” “嗯。” 苏长悠扭头回望,见流萤跟在身后,皱了皱眉,道:“小萤儿,你留在这儿,好吗?”他这是请求,也是要求。 身后的流萤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沉默不语,袖中的手却不由得蜷紧几分。他抬眸望着苏长悠。 “哎……”苏长悠扶额叹息,只得无奈道:“也罢,那你可跟好了。” 此时此刻——学生他不服管啊!!! 一行人出了客栈,说巧不巧地撞上了刚回来的客栈老板。老板正欲行礼,目光落在苏长悠身上时却愣住了,一双磨得失了生气的暗眸竟闪过一瞬的灵光。 确切说来,他看到的——是道无晴。 “先生可是要出去?” “嗯。” “先生可要小心。” “嗯。” “你知道山洞在哪儿?” 苏长悠正对这客栈老板纳着闷儿,身后就传来这样一句话。听上去好似没有任何喜怒哀乐。苏长悠却愣了,他扭头道: “当然——不知道。” 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流萤虽是好心提醒,但眼前的这个人着实是教人无语,心底尽是声声叹息。 一旁的孟榆歌也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他一个白眼儿。 两人心里担心着同一件事——真的能顺利解决吗?——如今看来,不大可能。 苏长悠站在门口,高高地挥手,朝里面大喊:“各位兄弟,可否请你们给带个路啊?” 苏长悠爱犯迷糊,因此也是个名副其实的路痴——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拐个向导算了! “可以!” 漆黑的山洞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苏长悠一行人施的几张照明符箓。行至洞底,却并无任何异相。阴森的幽冥藤散发着蓝色的幽光,缥缥缈缈地萦绕在穴中,墨绿的藤蔓蜿蜒在石壁上,浓得发黑。 难道……错了吗?…… “诶~奇怪了?”柴夫在一旁纳闷儿。 “走吧。”苏长悠正欲离去,猛地发现身后少了流萤的身影,“!!!” “小萤儿!”再猛一回首,那小小的人儿竟在那边若无其事地拨弄着幽冥藤。 见其无事,先前被惊出的一身冷汗也就烟消云散了。 苏长悠强忍着一腔怒意,走上前去瞧他,硬是生生忍住了想要揍人的心:“干嘛呢你?!” ——你有事没事玩儿藤干嘛!! 抬眼望去,却隐隐看见幽冥藤后面的石壁上有字,心下惊喜:“小萤儿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这个的!?” 流萤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殊不知他只是觉得这幽冥藤有趣得紧,想拨下来玩儿玩儿罢了。闻言,更是沉默了。 苏长悠正想着施张照明符箓一探究竟,却被一阵诡异至极的声音惊呆在原地。 “你会来接我的,对吧?”洞穴中,软糯糯的童声飘飘荡荡,伴随着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 “嗯。”笑声中,有人轻轻的应了声。 “说好了哦!”又是一阵笑声,逐渐变得很弱、很轻。 “有……有鬼啊!”笑声还未完全散去,惊吓过度的柴夫便一边尖厉地喊着,一边踉踉跄跄地朝洞外跑去。 苏长悠有些发懵——简直是莫名其妙! 众学生被吓傻了,话也不说,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孟榆歌更甚,竟开始在一旁瑟瑟发抖。 倒是年龄最小的流萤,仍旧是那般面不改色——他见过比这恐怖千万倍的场面——血腥、残忍、令人发指…… 他伸手拉了拉苏长悠的袖摆。 “……”迷迷糊糊一阵,苏长悠回了神。 “先别慌,先把幽冥藤撤干净。” 几个人就那样畏手畏脚地开始收拾,片刻,一个清晰的阵法展现在众人眼前。 “!!!!” “是寒衣士的镜花水月!”久居意识的道无晴一语道破。 “啥?镜花水月?”苏长悠这边就有点儿…… “……”道无晴不想理他。 苏长悠在脑海中翻江倒海好一阵才明白道无晴所言。 镜花水月——镜中花、水中月,飘渺虚无、转瞬即逝,可望而不可及——是寒衣士所造之幻阵,名曰“镜花水月”。 “哦~”苏长悠觉得自己开窍了,猛地一拍手道:“既然是幻象,那……” “虽是幻象,却不寻常,打不破。” “……”苏长悠就纳闷儿了,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 “你想法太单纯。” ——又来!你好歹等我想完! 道无晴此话言外之意是苏长悠想法一根筋,看起来蠢兮兮的。 呃……也对。 不对!对什么对!!那只是看起来!!! 损归损,但人道无晴实力就摆在那儿。 “天道有恒,灵通万界,灵同万物。” “地下黄泉,灵胜碧落,灵生尘魂。” “破!” 顷刻间,幻阵便像镜子般破碎纷飞。 “成啦!” “……”苏长悠对这口诀略感不爽——你与其弄得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给我弄个天灵灵地灵灵呢,还藏头! 众人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脚下一空,一行六七人纷纷往下坠去,不过好在有修为傍身。 可流萤不同,他一无修为,二无功夫,只能任由身体下坠,脸上也只是有那么片刻的惊恐。 见流萤无法自救,苏长悠一把拉过他揽在自己怀中,轻飘飘的衣摆向上纷扬,而后便轻轻地落在穴底的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 脚底静静地淌着一溪清水,泛着无暇的蓝光。头顶的钟乳石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滴在石上——清脆,滴在水中——通透。每一处,都是寒意,凄神寒骨。 愈往深处寒意愈甚。上游零星地漂来几朵冰莲,瓣瓣晶莹剔透,却是巨寒无比。 洞穴尽头,盛开着一朵偌大的冰莲。雾气缭绕中,隐隐约约是锁着一个跟流萤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谁!谁在那儿?!” 雾气开始散去,锁在冰莲上的女孩儿抬起双眸,眼神倒像是给寒气所浸透。 “你们又是谁?” 苏长悠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如你所见,锁在这儿的。”见他们不解,又道:“我自己锁的。”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不解了——“什么鬼?”怕不是有病! “现在的我,早已是厉鬼一只,一旦放开,会死人的。”她低着头,语气中有那么些许的无奈。 苏长悠垂眸——原来……已经死了吗? 流萤挑眉——原来……还真是鬼! 女孩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身后升起无数冰锥,向众人刺去。 !!! “……起阵!”苏长悠一声惊呼,身前便升起道道法阵。冰锥粉碎的同时起阵的众人也受到阵阵重击。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苏长悠怒吼,额头上隐隐青筋暴起。 对面女孩的气势逐渐减弱:“你师尊,他在哪儿?” “师尊?他?哪个他?男的女的啊?”苏长悠被问得一脸懵。 女孩儿怒气开始上涨,眉尖隐隐跳动,笑眼盈盈地咬牙道:“无晴师兄,你师尊就只有一个,你说呢?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嗯?师兄?” “哦~那你是我师妹喽?”苏长悠有点明白了,却也更糊涂了。 “道无晴!你师尊是谁?你师妹又是谁?”苏长悠被这人际关系逼得恼火。 谁料道无晴只冷冷地撂下一句:“如有不便,自行解决。” “……”苏长悠在记忆中摸索好半天,总算理清楚了。 他试探道:“你……是楚月师妹?” 冰莲上的女孩闻言,眉眼舒展开来,铃铃地笑道:“嗯嗯。师兄你可算想起来了。” “对了!师兄,你知道我爹他他在哪儿吗?”木楚月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笑得灿烂,像花儿一样。 “……”苏长悠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 “师妹……师尊他……已经死了,在九年前。”苏长悠说着垂了眸,无意间握紧了垂在广袖中的手。 冰莲上的女孩儿依旧笑着:“师兄~你骗我呢吧?” 苏长悠喉间有些发涩——他明白的,那种失去的滋味……可是,他真的不想骗她。 “真的……是真的……在九年前,就已经……”他是真的再难启口。 木楚月有些信了,她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师妹……” “别过来,你别过来!”她开始抓狂,身上的冰链被摇得哐当响,“骗子!都是骗子!明明说好来接我的!”她忽地蹲了下去,“明明……说好的啊……” 那团小小的身影开始颤抖——她在抽泣。 “师妹……” ——明明那么强悍的一个人,又为何——会如此脆弱? 木楚月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眼眶泛红,看上去多了几分凶神恶煞,她冷声道:“你们走吧。” “不要。师尊带不走你,那就由我来带。” “哼。”木楚月冷哼一声,其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你以为你是谁?” 苏长悠脱口道:“你师兄。” “那又如何?” “……” “走!” “不……” “流萤!流萤!你怎么了?!” 苏长悠正想继续犟下去,身后的流萤倒是先倒下去了。 “先生,先生!流萤他……” “小萤儿!”苏长悠赶忙上前去。 此刻的流萤肤如白雪,不见血色。手指紧握着,浑身微微颤抖。眉头紧锁,面上尽是冷汗。手臂上是刚刚被冰锥划伤的伤痕——应是被寒气所袭。 如今两难。 苏长悠看了看怀中面色苍白的流萤,又斜眼瞥了瞥木楚月。 到底该怎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初到异界祸端生4 洞外,夜幕初降临,一群人围着一堆柴火,火光照在身上,很暖。他们就那样围着,希望能驱走寒冷。 流萤躺在苏长悠怀中,很安详。 苏长悠就着明火给流萤疗伤驱寒,见流萤无恙,他起身道:“榆歌,你们就留 在这儿,我要进去。” 望着那抹背影,孟榆歌慌忙道:“进去做甚?” 那人抬头望了望天,叹息道:“不进去……会出事的。” “师妹!你在干嘛?!你疯了吗?!” 苏长悠勉强立稳,看着冰莲上的女孩儿。 女孩的手指正有条不紊敲打在冰莲上,每敲一下,整个洞穴便剧烈地振动,落下星星碎石来。 木楚月不理睬他,只是自顾自地敲。 苏长悠欲往前走去,却发现挡在自己面前的是凛冽的狂风! 风语阵! 寒衣士!!又是寒衣士!!! 师妹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苏长悠把心一横,冲进了阵中。 狂风缕缕如刃,丝丝如刀,风阵中的白影却毫无退缩之意,偏要逆风而行! 一袭白衣被狂风撕碎,绞成褴褛破衣。几经周折便已见血。苏长悠从未受过如此重伤,自是没有如此痛过,眼中早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又偏要一意孤行。 身后,一只手将苏长悠拖出风阵。 “谁啊?!”苏长悠怒了。回头望去,却是流萤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是你啊小萤儿?你拉我出来干嘛?” “……” “你说话啊你。这儿这么危险,谁叫你来的?快回去!” 流萤抬眸望着他,道:“我自己要来的。” “嗯?” “本就是我受伤才耽误你,这是我的责任。” 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苏长悠不禁愣住了。他蹲下身去,抬起手想要摸他的头,却又想起之前流萤对此的反应,便把手放在了他肩头,笑了笑:“小孩子家家,别总是这么老气横秋嘛!” 流萤没有理他,径直朝风语阵走去。 “别……”会受伤的! 苏长悠话还没说完,流萤便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 是结界!木楚月她施了结界! 流萤有些郁闷——你布了结界也好歹说一声啊! “师妹!师妹!”苏长悠在结界外大喊。 结界内的风语阵逐渐退去。木楚月掌中蓄力,重重地拍在冰莲上,洞穴的振动比先前更甚,好像下一秒就会坍塌。 “月儿……月儿!”洞外一个女子踉跄着跑进来,虽早已是泪眼婆娑,却依旧能看出那眉眼间与木楚月的五分相似。 界中的木楚月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原先一直耷拉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瞳孔在看清女人脸的刹那间迅速凝缩。 “娘!” “娘,真的是你吗?你、你不是早就、早就……”——死了吗? “月儿,是娘……娘还活着……”界外的女人哽咽着颤声道。 木楚月沉了双眸,她很开心——娘亲还活着。她很难过——她要和娘亲分开了。 “太好了,您还活着。”她轻笑一声,“可惜,孩儿不能陪着娘亲了……”她开始掩面哭泣。“娘……亲……” 洞穴塌了,尘埃扬起,她消失在凡尘中。她在泪水中晕倒,她梦到了她在她膝下承欢,梦到了一家三口团团圆圆,梦到了插在木锦心口的长剑,梦到了他们化为黄土徒留自己苟活于世…… “娘~亲?” “娘亲!” “娘……亲……” “月……儿……”娘亲不该丢下你,可现在,你又要丢下娘亲了吗…… ——不要!!! ——轰隆隆轰隆隆——尘埃落定。 她活在洞外,她消亡在洞内。 千钧一发之际,苏长悠拖着流萤和晕倒的何秋容出来了。 “先生!你们没事吧?”众学生投来亲切的目光。 “呵……呵…………”苏长悠先前拖着两人狂奔,自是不好,现在嘴里还喘着粗气。 “没、没事。” “她……真的死了吗?” 意识中,道无晴摇头道:“她本就是灵魂,如今不过是轮回往生罢了。你不必难过。” “……” 镜花水月?好一个镜花水月!当真是镜花水月啊! 只道是——天意弄人啊…… “嘭”,不远处的天空升起了信号。 ——不好!出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客栈前,残垣断壁,打斗的痕迹随处可见。 “原来你就是那下毒之人。”戏笙浑身是伤,他看着对面那人,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了他。 客栈老板把弄着手中长剑,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瞥他,挑衅道:“是我——又如何?你能杀了我吗?不能吧?” 戏笙怒视着他——是啊,他不能。如果可以的话,大家就都不用死了。如果可以的话…… “怎么?不服气啊?那你来啊!” 手中的普通长剑已然不能再战,他撑着剑,勉强着站起来,正欲直腰,口中却极不争气地吐出鲜血来,旋即整个人便倒在了血泊中。 “戏笙!奸诈小人!” 客栈老板正沾沾自喜,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划破黑暗向自己刺来,他举剑一挡,再剑身一转,那人便刺向了一边。他锁住那人的喉,笑道: “姑娘家家别总是舞刀弄枪嘛,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道云溪涨得脸蛋通红,眼角已经泛红,细眉紧锁,心中怒气难抑,竟失口大骂:“老娘嫁不嫁得出去还轮不到你来管!拿开你的手!” “啧啧啧,你与你哥同为天人之姿,一个惜字如金,一个口无遮拦,倒……” 见到此人在此谈头论足,道云溪更是怒不可遏:“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与我哥如何还用不着你在这儿嚼舌根!” 客栈老板有些怒了:“……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不禁愣了会儿,笑道:“你与你哥这点倒挺像——倔!” “……” 客栈老板推开了道云溪,将她打晕过去。 “云溪!” “戏笙!” 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看着地上鲜血淋漓的人,众人皆怒。 苏长悠一人一剑径直刺去,客栈老板身形微倾,纵使避过剑尖,却也依旧被剑身划伤侧脸。 “你!”他摸了摸上伤口,看着指尖上的鲜血,眼眸不由得深邃几分。他不屑道:“很好,不过毫无用处。” 他用手拂过脸颊,原本的面容竟开始消散。心许是有意掩藏身份,又特意在脸上布了一层水雾,教人看不清面容。 易容术!苏长悠暗自心惊。 “诶?这人没有脸!”一旁的孟榆歌竟开始打趣儿。 “噗”,一旁正在喝水的流萤还未下肚的半口水硬生生又给喷了出来。 男子闻言,眉尖隐隐跳动,像个小孩子般回嘴道:“你才没有脸!你全家都没有脸!” 孟榆歌耸了耸肩,摊手道:“不好意思,我家就我一个人。” 结束了小孩儿一般的闹剧,对面男子提剑横扫,打得苏长悠他们措手不及。一剑封喉、血浸泥地,看得人触目惊心。 苏长悠如今才见识到人们口中的杀人如麻竟是如此残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男子敛了原先的笑意,眼神较先前更为狠厉,他冷声道:“这是他们欠我的。” “呵!欠?这世上又有谁不欠呢?” 男子再一挥手,便又是一阵血腥。 “收手吧,这一切对你没有好处,哪怕他们欠你再多,数条人命也够了,他们是错,但你也错了。” 男子冷眼瞥了瞥他:“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最大的错误。既然注定是错,那我就将错就错,一错到底!”看见对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不禁讽刺:“你当初不是那么护他们吗?如今是怎么了?” 剑光冷厉,刺向苏长悠。 苏长悠已无力再躲,他合上双眼,迎接死亡。 身上没有传来痛感,耳边突然安静了。再度睁眼,眼前是一个孩子——流萤! “小萤儿!” 流萤替他挡了剑! 眼前之人浑身散发着凶煞之气,侧颈间是一个黑色的蝴蝶印记,却隐隐透着蓝色幽光。随之而来的是缠绕在身体各处的黑色锁链,由灵力而化却又黯淡无光。 “啊呃……”周身是蚀骨之痛,一个孩子又岂能忍受,尽管如此,流萤也在拼命抑制。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挡在苏长悠面前,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也根本动不了。 男子见状,勾起一边嘴角笑了:“原来丢掉的‘宿体’在这儿啊。果然是你们呐。”说罢,便站在一边看热闹了。 身上的锁链越来越紧,流萤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甚至有些狰狞。苏长悠颤颤地抬起手,光是如此,便要耗光他所有余力。 “小萤儿……”苏长悠的喉咙已经被血封住,即使他再怎么想说,也只能在心里,自己与自己。 指尖感到一丝凉意,“应该是碰到那链子了吧……”他的视线早就模糊了,只隐隐约约看见指前的黑色长条。 “怎么办……”他不知该如何做,眉睫微微颤抖着。 “试试吧……”苏长悠蓄了最后的灵力,注入那黑链。之后,便眼前一黑,沉沉地倒了下去。 一道剑光划过,屋中冷不丁地刺出一个人,与男子缠斗,勉强僵持着。 “哎,结果还是要我出手吗。” 道无晴起身,有些头晕目眩。。踉跄几步,扶了扶额,即使再厉害也得先缓过劲来。 “好久没有动手了。”他说着抬起手臂,眼神变得更加冷淡,似是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应该说——就是! 无情剑在道无晴手中好似变得厉害了几分,实力与对面男子不相上下,几次都差点伤到那人要害。 打斗间,无情剑尖划过男子胸前,却并未伤到他?貌似是因为里面有一个硬物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男子胸前滑出一个玉牌护身符,却已然被无情剑尖破成两半。眼睁睁地看着玉牌落地,男子竟呆滞在原地,眼眶有些发红。 道无晴盯着已经碎成两半的玉牌好一会儿,也未能看出任何端倪。 本以为局势有所转变,藏匿在黑暗中的店小二露了面,挡了几次攻击后,转身恭恭敬敬地道:“阁下,是否该回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道无晴舒了口气,又想起什么,持剑作揖:“方才多谢相救,敢问兄台姓名?” 旁边的散道望了望,拱手道:“在下只是一个江湖散道,不必挂齿。”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只是住个客栈,怎么这么多麻烦。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找到她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初到异界祸端生5 凉风习习,屋檐下的灯笼不知所以地亮着,投下一片飘渺虚无的光影。 夜晚,很静,很沉,教人迷茫。 寂静中,忽的响起一阵沙哑的声音:“毒借水而发,解药配方在你客房中。” 道无晴望着那无尽的黑暗,他有些不解,那男子为何肯告诉他解药,但他心底却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信任。似曾相识。 结果,还是道无晴一个人把解药配方找出来给了医馆大夫,又一个人把众人送回了学堂。 “如果你早点出手的话,说不定那些孩子……就不用死了……” “……”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 亭中人如墨的黑发散落在空中,对月独饮自醉。 “阁下,夜深天凉,还是不要饮酒的好。”亭外,风影小声提醒。 “滚!” 孔释之举着酒杯,呆呆地望着那水中月,一时间怒上心头,皱眉咬牙间,将杯子摔了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石台上,放着勉强接好的玉牌,却仍有裂痕,孤零零的玉牌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屋中的灯火微微颤抖着,苏长悠坐在床边,枕着自己的手迷迷糊糊地睡着。 流萤朦胧地睁了睁眼,从床上坐起,脑袋却如蚁蚀般的疼,便又挣扎着躺下去,蹙着眉。虽然尽量放缓了动作,但声音依旧很大。 苏长悠正浅眠,这会儿也从似睡非睡中醒了。 “嗯?”他还有些迷糊,愣了会儿,又稍微清醒了点,“哦,我去给你端药。” 流萤拉了拉苏长悠的袖摆,道:“他们……都没事吧……” “……”苏长悠正想答话,那人便又猛地倒了下去。 “!!!没事吧?” 流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长悠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好烫! 转身去给他煎药,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衣袖便紧了紧。他回头望去。 “别走……别丢下我……” 流萤浑浑噩噩地含糊着,冷汗已经湿了额头,手却紧紧地攥着苏长悠的袖摆不肯松开。 苏长悠望望自己已经起褶的袖子,又看看流萤——男孩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眼角竟流下两行清泪来。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语,且就算是安慰,流萤也未必听得进去。他俯身坐到床边,将流萤揽入怀中,轻声道:“没事了,不走,不会走的。” 苏长悠不清楚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的可怜样儿,又忍不住去温柔。 怀里的人倒是不见外得很,一个劲地往苏长悠怀里钻,蹭了苏长悠一怀的眼泪鼻涕。 “……”好脏!苏长悠苦着一张脸,默默地安慰自己——没事儿,他还小,不碍事的。没事儿,他还发着烧,不跟病人计较。 哭累了,也就睡过去了。 长廊里,立着一个孤影,他抬首望着天。微亮的天空,露着几颗星星,若隐若现。如雪月光给天边的薄如轻纱的流云镶了银边。 月光照在苏长悠的脸上,很静很柔。苏长悠站在廊中,很沉,一双明眸被月色映了清冷孤寂,面容瞧上去竟多了几许冷艳。 他迷茫,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摆脱那高冷的皮囊重新来过,可血腥与杀戮非他所求。 手中的药有些冷了,他的心也有些冷了。他收回了思绪。 天边渐渐翻了白,苏长悠端了药,进了屋子。脚下步履渐缓,想着待会儿怎样才能让流萤喝了这药。 瞥见苏长悠手中的药,流萤满脸嫌弃,拒绝之色毫不收敛。苏长悠苦口婆心劝了许久也未能见效。 千般不愿,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道:“这样吧,我陪你喝。” 流萤皱眉望着苏长悠,开口道:“没问题吗?”乱喝药的确有些胡闹。 苏长悠倒是有些意外了,他垂眸嘟哝:“那又有什么办法,你中了毒,又生着病,自然是要好生喝药的,不然等死啊?”他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嘛~这药也没毒,还难不倒我!” 话毕便毫不犹豫地喝了药,流萤见状也终于勉勉强强喝掉了。 不过这药也真是苦得不一般,苏长悠皱着眉头,虽然儿时喝过不少,不过味道早就淡忘了。如今看来,自己当时还真是厉害。 “道先生……”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女人温柔细腻的轻唤,“该用早膳了。” “哦。”苏长悠答应着,带着流萤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女人,面容略显苍老。 “宋婶,这几日真是麻烦您帮忙打理了。” 宋婶眯着两眼,笑道:“哪里的话,这么多年了,跟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啊?”她说着望了望一旁的流萤。 “这就是您前几日带回来的孩子啊?还真是可爱!”宋婶笑着便要去摸流萤的头。 !!! 苏长悠挤眉看着流萤,示意他冷静。流萤心中纠结一阵,终究是没有条件反射地动手,安分下来。 宋婶本是安岚镇中一个普通女子,今生有幸嫁得如意郎君,生活也道是圆满。天意弄人,几年前男子因病去世,膝下无子的宋婶不肯改嫁,执意要守寡。道无晴见她刚烈贞洁,在她同意之下,将其带回学堂,宋婶亦待这些孩子如亲生。 “哦,对了宋婶,我师娘呢?” “秋容姑娘她已经走了。” “走了?!”苏长悠竟有些惊讶。 “嗯”,宋婶又道:“她说,她要去做她想做的事。” 苏长悠望着寂寥的天边,不免感叹——待一切随风而散,便抛开所有去做想做之事——还真是潇洒人生,恣意快活! 回了神,他又问道:“小胖他们可好些了?” “好多了。”宋婶答着,眼神又忽的落寞几分,“……真是可怜了那些个孩子……”话已出口,却又想起什么,抬眸望了望苏长悠——自己的嘴啊!怎么这么笨呐?! 苏长悠勾了勾嘴角,没再说话。 换作旁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强颜欢笑,可苏长悠他不一样,他不是旁观者,也算不得当局者。 又是一夜星光满天,又是一夜槐花纷落。流萤坐在树上,傻傻地看着天,苏长悠站在树下,唤着“小萤儿”。 苏长悠依旧伸出了双臂。 树上男孩的身形顿了顿,天色朦胧,苏长悠视线模糊,却又想看清他的样子,只得努力地歪着头。 ——最终,他一反往常地跳了下来,与苏长悠扑了满怀,落下轻盈的着地声,而后出了院子。苏长悠也跟着出去——不知道他要干嘛? 流萤合眼,用灵力从腰间银铃中化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埋在空地中。 “这是……种子吗?” “嗯”,流萤点了点头,又道:“枫树种子。” “枫树……”苏长悠喃喃自语。是枫树! 他莫名笑了几声,笑得与往日有些不同,使劲揉着流萤的头:“哦~枫树啊,原来是小萤儿你干的啊~”你这个罪魁祸首! 流萤对苏长悠的行为极度不满,侧过脸瞪他,苏长悠挪开视线,很识相地收了手。 盛夏的夜晚,凉风徐徐拂过,拨动草间,无数绿光在空中流动,化作满天繁星——是萤火虫! 苏长悠看得出神,以前很少看见呢。不过美景虽难却,但睡意也实在难熬,还是洗洗睡吧。 “戏笙,当日你留守客栈时,可有什么异常?” 戏笙很努力地回忆,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哦,对了,那店小二的手臂上好像有一个字来着,不过具体是什么……”他皱了皱眉,摇头道:“记不清了。” 众人一阵失望。 苏长悠被孟榆歌盯得心里发毛,实在忍不住了,回头道:“榆歌,你老盯着我干嘛?” 孟榆歌上下打量着苏长悠,神情肃穆:“先生,你这几日怎么了?总感觉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的确,若是换作道无晴,孟榆歌他们早就被他的眼神杀得体无完肤,哪会像苏长悠这般啰哩啰嗦。 “哦~是吗?” 苏长悠汗毛都竖起来了,只得试探道:“人,总是会变的吗~” 孟榆歌挑挑眉:“好吧。”即使可信度不高。 苏长悠松了口气,看来以后得注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红颜妆盛伊人泪 路上断断续续地落着清脆的马蹄声,悠悠而行。 “先生,这会不会慢了些?”戏笙小声道。 “嗯?”苏长悠放下了手中吃食,摆摆手,不以为然道:“哦,不会啊!”反正自己很闲。 自从来到这以后,苏长悠不用上学,也不用担心一些有的没的,简直是闲到无聊,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在这儿了。 几日前—— “哎……”苏长悠趴在桌上,一声一声地叹气。 这些日子,苏长悠一直憋在学堂中,两年!快两年了!这简直比坐在教室里听那些老师讲那些无聊又无用的东西还要可怕。 “哎……”苏长悠不觉摇着头。 窗外,戏笙等人正在窃窃私语。 戏笙:“你们说,先生他是不是病了?” 孟榆歌:“怎么可能!” 小胖:“我觉得戏笙说得对!”圆圆的脑袋直点着。 流萤负手倚在窗边,闻言,扭头望了望,道:“闲的。” “???”众人皱眉望去——先生他会闲吗?这是他们对道无晴的固有印象。 然而他们却不知,此时坐在屋中的早已不是那高冷如斯的道无晴,而是决心要当一个普通人的苏长悠。 “不信?”流萤说着,便转身去敲门。 “谁啊?进来!” 刚迈进门,就听见流萤问道:“你最近怎么无精打采的?” “唔……”苏长悠含糊道:“闲的。” 流萤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孟榆歌他们。 众人一阵苦笑,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原先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有些哭笑不得。 半晌,戏笙,小声道:“先生,要不明日我们出去走走吧?” 苏长悠一个激灵,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吓坏了一旁的众人。 流萤冷声道:“病得不轻。” 苏长悠不睬他,反正平时也没少被怼。他两眼放光道:“戏笙,你说的太对了!”打了个顿,连气都没换,又急忙问道:“咱去哪儿啊?” 戏笙想了想,没说话。 一旁的孟榆歌接道:“真拿你们没办法,若真要去那就去篁城吧!” 苏长悠皱皱眉头,摇头道:“嗯~那里太安静了!”弄得孟榆歌一阵尴尬,不再说话了。 千尺碧海破曦月,亘古玉林隐乾坤。指的便是篁城,不少文人墨客心向神往于此。然而对苏长悠而言,它就只是一片竹林,再无其他。 苏长悠这人特别爱凑热闹,一热闹起来,变啥啥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说起篁城……”苏长悠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了!无间极乐!” 众生所处之界,位于阴阳两极交汇之地,阴为地界(鬼界),阳为天界(神界)。然而此界却是神、鬼、人、魔、妖混杂之地,众生在天地铜炉中煎熬,犹如无间地狱一般,择之无间。传说西方极乐世界,众生平等,无悲无痛,无灾无难,择之极乐。 合之——无间极乐。 一旁,流萤正一手倚靠着车窗撑着头,像是在睡觉,听见有人说话也只是睁了睁眼,显得有几分慵散。 他望了望苏长悠,用手指了指,道:“你……” 苏长悠闻言望向他,有些不解:“我!我怎么了?” 流萤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只沉沉地道:“嘴角有屑……” 苏长悠明了,只尴尬地笑了笑,正想着再多跟他说几句话,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又睡过去了,便没多做叨扰。 ——流萤……今日是怎么了? “道先生,道先生!”运行的马车中传来宋婶的惊呼。 “乐(yue)儿她发烧了!”话音刚落,两辆马车便齐齐停在了路边。 “……”苏长悠刚挑开车帘,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婶便急道:“我……我也不知道啊!乐儿她头好烫!” 车内,乐儿倒在宋婶腿上,紧皱着眉头,一张脸蛋通红。 苏长悠努力让自己冷静,上车去检查。 车外,宋婶等人等的焦急,只能围着车转来转去,见苏长悠出来,又纷纷拥上去:“先生,乐儿她怎么样了?” 苏长悠也慌,揩了揩额上的汗水,道:“乐儿她上次的伤还未痊愈,如今这是旧伤复发了。”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流萤却转身回了马车,不着痕迹的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切,真是没用!”一旁的许从心满脸嘲讽,负手站在一边,这倒也罢,如今却还说风凉话。“不过是打次架,就伤得这么重,真是个拖油瓶!” 苏长悠面露不悦之色,反正从记忆来看,这人给道无晴的印象不是很好,集势利、懦弱种种缺点于一身。苏长悠此刻着实想飙话骂人,但还是给生生忍住了,只是鄙夷地望着他。 道云溪也狠狠地瞪着他。 “你……” 还未等孟榆歌骂完,戏笙却开口了:“当日我们都在苦战,而你呢?!一个人去躲起来,如今,竟然还有脸来笑话别人?!” 戏笙一向温润,如今说出这番话来,那这人就定是令人厌恶至极的了。 “废物。”马车中传来一阵闷响,“做人就要有人样。” ——骂得太棒了!苏长悠很满意,看来自己不用骂人了。 “你、你们……”许从心受众人指责,心中虽不悦,却也要脸,便不再说什么了。 气氛一度压抑着,宋婶的慌张却打破了这局面,她焦急地踱着脚,道:“怎么办啊?我们 ……我们没带药啊!” 众人就此放过了许从心,因为乐儿比他重要得多。 “啊!那怎么办?”一群人悬着心,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流萤拎了一个包袱跃下马车,不紧不慢地打开,只道:“药在这儿。” 苏长悠来不及思考哪儿来的药,便慌忙拿去喂乐儿。苏长悠站在车外,扭头道:“你这药……从哪儿来的?” 流萤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扬首看着他道:“出门时随手拿的。” 闻言,苏长悠舒了口气,有些力竭:“幸好……” 夜色已深,风刮过叶丛呼呼地响着,透过头顶稀疏的枝叶时能看见略显明亮的月色与星光。 马车内,许从心与宋婶、戏笙和孟榆歌坐在一起,四人皆不语,戏笙与孟榆歌时不时瞪一眼许从心。许从心也自觉理亏,不做反应。 另一马车内,小胖和云溪已经睡沉了,紧张了一下午,现在总算是能歇下了。 而乐儿依旧横躺在车内,脸色稍微好了点。 苏长悠坐在车边上,手里握着缰绳,他有意快点,却又生怕乐儿受颠簸,只稍微较先前快了点儿。 他看了看与自己一同坐在车外的流萤,微微笑着,他实在没想到流萤竟肯能腾 出位置让乐儿修养。 流萤靠在车壁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苏长悠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伸手轻轻拍醒了流萤:“小萤儿!小萤儿!” 流萤眯着眼,脸色有些发白,软声道:“怎么了。” “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晕车?”苏长悠忍俊不禁,“你晕车?!”他很努力地压低了声音,咯咯地笑着。 流萤恼怒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行人兜兜转转几日,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苏长悠兴奋了一路,想着来到这儿该怎么放肆的玩,可如今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呢?”一旁的流萤脸色苍白,弱弱的问道。 “……”苏长悠冥思苦想好一阵子也没拿定主意,最终选了去通天寺,虽然他并不信佛。 黑瓦红漆,金龙游走蜿蜒其上,光是外墙就如此壮观。寺门高大无比,题字其旁,右刻“一界无间五地众生”,左刻“一念通天普渡极乐”。 众人抬首望去,门上的金匾上纂刻着“通天寺”。 寺内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和尚来,合掌道:“各位施主,请随我来。” 苏长悠扫了那一眼那和尚头上的墨发,挑了挑眉,道:“你们这儿的和尚都不需要剃度的吗?” 领路的小僧扭头,莞尔,道:“非也,方丈说我尘缘未了,若我有一天真正抛弃尘缘,方可让我皈依佛门。”话罢,又领着众人向前。 俗家子弟啊……苏长悠正想着,一旁的小胖发出了惊叹:“好、好……” “嗯?好什么好?”苏长悠抬头望去,屹立在眼前的是主寺,金殿辉煌,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一派宏伟气象。 嗯——有钱人! 苏长悠回头望去,流萤正摇摇晃晃的走着,脸色惨白,眼瞅着马上就要倒下去了,赶忙上前几步扶住他:“没事吧?” 苏长悠使劲摇了几下,流萤有些不耐烦,伸手拍掉他的手,皱眉道:“别晃了,没晕死都被你晃死了……” “哦。” 长街喧闹,街边摊贩喧闹杂成一片,各色货物吸引着人的目光。 “先生,我们到底要逛到何时?” 苏长悠扭头忘了望,道:“嗯……不久,逛到……” 远处的锣鼓声打断了苏长悠的话。 不久,张灯结彩的迎亲队伍便闯进了众人的眼帘,红绸做底,金线做绣,马背上的新郎脸上洋溢着笑容,面容却有些苍白。 珠帘晃动,哗啦啦地响着。 苏长悠挑眉道:“这新郎……是人吗?”他从新郎身上未能感受到丝毫生气。 “不是。”旁边的流萤低声道,“你看他的喜服。” 苏长悠问声看去,那大红喜袍上绣着奇奇怪怪的花纹,蜿蜒至整件衣服,隐有灵力流动。 锁魂咒——将已死之人的魂魄强行留于世上。 可苏长悠并不惊奇,他摆手道:“正常~正常,这无间极乐本就不分种族,不分正邪,只分善恶,不奇怪不奇怪~” 苏长悠再看时,队伍已经走过了,地上却有几滴红色粘稠物——血!再抬头看去,那新娘坐的花轿正在滴血! “等等!”苏长悠上前拦下了迎亲队伍,“新娘出事了! 新郎脸上的笑容在逐渐凝固,一旁浓妆艳抹的媒婆推开了苏长悠:“你谁啊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真晦气!”一边骂着一边使劲擦着自己的手。 苏长悠才懒得跟她争论,只道:“是不是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切!”媒婆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看上去更丑了,一摇一摆地想扭到花轿前去瞧瞧。 呕~——苏长悠内心不停的作呕。 “暮蝉!”早已到了花轿前的新郎掀开了帘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红颜妆盛伊人泪2 花轿内,是映了满眼的红,好一派喜庆风光。喜服下,似落了满地血花,手腕上鲜血缠绵。血还在不住地往下滴着,脚边落着染了鲜血的匕首,寒光凛冽。 新郎站在花轿前,陡然间不知所措。 媒婆扭到轿边,看着轿内惨状,吓得“花容失色”,一声惨叫过后,道:“新娘子出事啦!出事啦!” 苏长悠虽早已料到,却依然骇然,站在轿边蹙眉而视,道:“生气尽散,已无力回天。” 新郎抱起那略微冰凉的尸体,双目噩然。红盖头飘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盛装浓抹,凤冠霞帔,无端端庄。 新郎不由分说地推开了苏长悠,在他肩头的白衣上留下了道道血印。苏长悠挑挑眉,微笑着——冷静,冷静…… 他把人放在一旁,顾不得看那红颜妆盛,又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上演了一场实实在在的鬼画符——血顺着手指流下,浸入地中,留下道道血痕。 “你这是要锁住她的魂魄吗?”苏长悠先前还发着愣,此刻却道:“她既已不愿停留于世,你这样她也只会更加恨你罢了。” “我,只要她活着!” “她要死要活那也是她的事!” 眼瞅着自家先生就要冲上去了,众学生赶忙拦住:“先生,冷静!您方才不还说了,这在这儿见怪不怪吗!” “诶?我说过吗?好像说过来着!”苏长悠愣了会儿,又道:“可凡事讲求自愿,勉强不得!” “可……” 话还未尽,阵法便猛然中断,“暮蝉!”新郎受到反噬,瘫倒在地,而新娘已经被一黑衣人劫走出阵外,那黑衣人翻找片刻,便扔下尸体夺步而逃。 苏长悠一行人见状,也顾不得争执,个个脚下生风,须臾,消失在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中。 “站住!”众学生大喊。 苏长悠翻了翻白眼——能站住才怪!脚下稍一用力,便到了黑衣人身后。 那黑衣人一回头,整个人便被苏长悠扣在了墙上,“……” 苏长悠抬起一根手指恶狠狠地指着他,道:“说!你刚刚拿了什么?!” 黑衣人闭口不言,扭过了头。 “先生!”落了半截的众人也匆匆赶到,见自家先生擒了人,面露喜色。 苏长悠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不说是吧?”见那黑衣人誓死不屈,他抬起手。 黑衣人以为他要动手,紧闭着眼。苏长悠哼哼笑着,巴掌轻轻地落在那人脸上。他没有动手,黑衣人却无端感到一阵恶寒——也许他动手是一件好事。 苏长悠悠悠转身,道:“脱了他衣服!” 众学生面面相觑——动手! 黑衣人一脸惊吓——变态!“你!”吐了半个字,终是又咽了下去。 苏长悠道:“你们这种人,本就是亡命之徒,自然不能以普通方式对待。士可杀不可辱对吧?你不怕死,还不怕辱吗?况……” 苏长悠闭口不言,只因胸前一阵寒意。目光下移,一只指夹暗器的手停在自己身前,当下心一提,反手就是一巴掌呼过去。 又看了看,却是孟榆歌擒了那手,又当下心一松,看了看被自己打得欲哭无泪的另一个黑衣人,拧了拧眉头,心道:“对不住了这位兄弟!” 他肃色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依旧不语——又是一个“哑巴”。 “……”正欲开口,上方跃过一道黑影——同伙挺多!待反应过来,那同伙已经接过被苏长悠擒住的黑衣人扔到头顶的物什,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苏长悠一生气,随手敲晕了两个黑衣人扔到路边,又拉开了一场追逐战。 苏长悠脚下生风,心上却生着火。一路上磕磕绊绊,终是没能追上,停在了一条河边。望着那人进了竹林,他擦了把脸,领着众人踏上“桥”。 说是桥,其实根本没有——苏长悠踏上水面,激起阵阵涟漪,却无下沉之势。所过之处,开起朵朵兰花,犹踏百花丛中,沾得一身清香。 苏长悠上了岸,并未驻足,径直朝林中走去。岸上亦是满地兰花,可谓是真正的百花齐放! “嘭”,一声脆响,苏长悠撞上一堵不存在的墙。他转身捂着头,欲哭无泪,只能揉一揉,却又看见流萤站在河对面:“小萤儿!你怎么不过来啊?!” 流萤望了望他,想抬足,却又看了看面前的清水,迟迟不肯落脚。苏长悠瞬间明了——他这是怕了。 “你过来吧,不会有事的!你刚刚不是看见了吗!”苏长悠冲他招手。 流萤犹豫片刻,闭着眼迈开了步子。谁料还没走完一步,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往水里栽去。 “!!!”苏长悠愣了——什么情况?!一时竟忘了救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拎起了即将成为落汤鸡的流萤,轻飘飘地落在了苏长悠一干人面前。兴许是故作神秘,也兴许是身份不可暴露,那人披了件白斗篷,脸上又戴着一张凶神恶煞的凶兽面具,真是…… 流萤本想瞪一眼这个拎着自己的人,但想到这人救了自己,便也作罢。 苏长悠连忙拱手道谢:“真是多谢了!”方才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那人放下流萤,微微颔首。而流萤却又折回了岸边,眼瞅着就要往下跳去,却又被苏长悠一把拉了回来:“你干嘛?想找死啊?!” 流萤愤愤地盯着他,道:“我铃铛掉水里了。”想是方才落水之时无意间掉下去的。 “啊?!”苏长悠松开手,蹲下身子去看那水,“奇怪,这水方才还可在上行走,又为何突然会落空了?”说着伸手去搅了搅。摇了摇头,准备下水去捞铃铛。 还未湿足,身后的白衣人道:“不必了。” 苏长悠扭头回望,那白衣人张开手掌面向水面,河中一时间波涛翻滚,不时一枚银铃便落入那人手中。 苏长悠在心中连连夸赞,不觉出了声:“好!厉害!”说完有有些心虚地捂住了嘴。 白衣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铃铛上,呆滞了。须臾,又将铃铛交还给流萤。 “多谢。” 白衣人道:“举手之劳罢了,小朋友可要收好了。” 不知为何,流萤从这人身上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兴许是因为这人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连声音也让人安心。 “不知各位可是要进去?” “嗯!”苏长悠点头。 白衣人又道:“那不妨随我一同进去可好?” 苏长悠正是求之不得,道:“当然可以,只要不会麻烦你便是了!” 白衣人摇摇头:“何来麻烦,不过是顺路罢了。”说着俯身摘取一朵兰花,以灵力散于空中。 顷刻间,丛中卷起数片花瓣,纷纷扬扬,似一场花雨。花瓣间,流蝶翩跹,夹带着灵力。 花与蝶聚到一起,化作一个少女,墨发挽在脑后,束成一个简易的发髻,发带扎着蝴蝶结。双眸清澈,却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落地,单膝下跪,清冷着声音道:“不知大人唤我前来有何贵干?” “不必多礼。” 蝶妖起身,依旧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候那人发令。 白衣人道:“思魇,让他们进去吧。” 蝶思魇抬眸望着白衣人,又看了看苏长悠一干人,道:“可他们身上并无通行令!” 白衣人挥了挥手:“无妨。” 见这位大人发话,蝶思魇也不再多言,一挥手便在结界上开了道门。 一行人便跟着白衣人进了“玉海清秋”去。一旁的戏笙道:“诶?小胖呢?” 道云溪一拍手,先前一直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我就说少了什么!小胖去哪儿了?!” 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 “等等我!等……等等!”断断续续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 ——小胖!而就在刚刚结界关了。 苏长悠把头埋进手心,须臾,他道:“那个……能不能麻烦再打开一次结界……”毕竟还要再麻烦人家,苏长悠的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 白衣人莞尔,应了这请求。 小胖道:“你们考虑过胖子的感受吗?” “…………” 苏长悠摆摆手,不甚在意:“没事没事~小萤儿还差点掉水里了呢~” 流萤闻言,斜眼瞪着他。 “……”苏长悠心虚地闭了嘴,扭头躲开了流萤的怒视。 “哼”,白衣人走在前面,却也不忍笑出了声。 “不知各位为何要进这玉海清秋?”白衣人扭头回望道。 “哦,方才忘说了。”苏长悠回过神,把先前的事一一道来。 “竟是如此!”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仍能从语气中听出一丝迫切,“多谢相告,在下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各位如有不便,去找这里的主人,他会帮助各位的!”说完,扔给苏长悠一枚通行令便离去了。 苏长悠看着手里的通行令,这不就是刚刚那黑衣人夺走的吗!但要说一样,却又不那么像,也说不上哪不像,毕竟黑衣人夺走的自己也没看清。 所以说——完啦?这就完啦?那刚刚追那么久做甚? 苏长悠望望身后的学生,却发现他们也在看着自己。 “哈哈,哈哈哈……”他开始傻笑,众学生就那样看着他,看着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咻”,一声空响,一支寒箭从苏长悠耳边呼啸而过,割掉了他的几缕墨发。 “!!!”苏长悠皱眉怒视,“谁!” 众人纷纷警惕,拔剑相向。 空气中无人应声,安静至极。 须臾,众人收剑:“先生,你没事吧?”见苏长悠摇了摇头,又再三确认其无事之后才罢休。 后方传来一阵低低的□□,众人寻声望去,乐儿却早已跑了过去,蹲在竹后,道:“这里有一只鹿!它受伤了!” 原来方才那箭射的是这鹿! 苏长悠看着那鹿,不由得挑起了眉——那鹿通体如玉晶莹,额间嵌着一块金石,双眸灵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玉海清秋隐乾坤 苏长悠蹲下身子,去查看那鹿的伤势,兴许是弄疼了它,那鹿开始低低地嘶鸣、颤抖。 “箭上有毒!” 此言一出,众人皆骇然:“那……那怎么办?” 苏长悠道:“现在没有药材,也只能先稳住伤势,可以它现在的状态,处理伤口也是件难事。除非你们能让它冷静下来。” 但眼下局面是——几个男人和两个女子,男的别指望了,道云溪虽为女子,但行事鲁莽,只剩下…… “我来吧。” “你!你行吗?”许从心负手站在一边。 孟榆歌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她不行你行?你行你上,不行闭嘴!” 苏长悠没有理他们,道:“嗯,乐儿你来吧。” 乐儿蹲在鹿旁,手一遍一遍地摸着它的头,闭上眼睛,唱起了歌谣,甜美婉转。 “蝶儿飞,飞到梦深处~童儿追,追到花丛中~童儿抓蝶,扑得满身香~蝶儿戏童,引得欢声语~ 童蝶戏,蝶童戏~一首歌谣入梦深……” …… 宽敞的堂内,陈设古朴风雅却不失华贵,堂顶,参差不齐地垂挂着琉璃珠,时隐时现,恍若浩瀚星辰。 青衣人撇撇嘴,看着眼前白衣人戴着张面具,真是一言难尽。他伸手摘掉面具,白衣人却捂住了脸。 “好了”,青衣人有些啼笑皆非,无奈道:“难得回来一次,你就这样来见我?”说着抬眸看他。 “……” ——扣扣——扣扣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 白衣人趁势夺过青衣人手中的面具重新戴上。青衣人摇了摇头,越过他去开门。 ——吱啦 “诶,有人啊!”苏长悠见门开了,面露喜色。 “各位是……”青衣人望着门外人,像往常一样嘴角噙上浅笑,端的是一派翩翩君子样。话到一半,却被身后的白衣人截了去。 “各位,又见面了。”此刻,与先前那副俏皮样判若两人。 苏长悠寻声望去,不由得一惊:“原来你也在!” 白衣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尾端的少女身上:“思魇,多谢你给他们引路,我还担心他们迷路,看来——是我多虑了。” 苏长悠埋头轻咳。 “大人果真料事如神。”蝶思魇行了礼,又道:“但我非为他们引路,只是担心温尘姐。” 闻言,众人将目光聚向乐儿手中已经自行缩小到兔子般大小的鹿上。 白衣人半惊半忧,身旁的青衣人却敛了笑意,不露喜色,不掺怒意。 苏长悠凝眉而视,须臾,道:“你——动了杀心。” 青衣人冷眼瞥了他一眼,便朝院中石台走去。青袖一拂,古琴立现,左手一挥,苏长悠收起来的毒箭便已悬于琴上。 苏长悠挑眉旁观——大佬的气场! “寻魂术,以物寻魂。”一旁的白衣人道。 琴声一起,如玉竹叶纷飞,青衣人温和的眉目间竟多了凌厉之色。琴音绕指,若天人。 苏长悠先前走得急,未能注意沿途风景,此刻趁闲才发觉这乾坤殿周边并非凡竹,而是“玉”竹,如玉却有韧性。 “找到了!”话已出,手却依旧在抚琴,琴音较先前也多了些许狠厉。 苏长悠听着,眉皱得更紧了。 片刻,音绝,青衣人沉声道:“思魇!” 蝶思魇拱手领命,手一挥,便化出灵蝶万千散于林中。 大致一盏茶的时间,一只红色的灵蝶飞回,附于蝶思魇耳畔。 “大人,已经找到了。” “带过来。” 苏长悠原以为带过来的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谁料蝶思魇带回来的却是一个死人。他俯身查看,脸上露出些许不适之情,挣扎片刻,道:“内脏俱碎。”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用猜,肯定是刚才那人弹琴所致,惹不起惹不起——愣了会儿,心中五味杂陈。 命人将尸体扔了,青衣人又重拾笑容,对苏长悠一行人道:“再过几日,无间极乐便要进行祈愿,到时热闹至极,几位不妨在此住下?” “唔……”苏长悠想了想,觉得无碍,才道:“未尝不可,那就叨扰了。” “无妨。” 看着青衣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苏长悠不寒而栗。“对了,还未请教兄台贵姓,在下苏……道无晴。” “生而为妖,无姓,叫我跹鸿就好。” …… ——又是一片苍白。 苏长悠又望见那棵古枫,又看见那个黑衣男子。此时他坐在树下,手边放着一屉糯米丸子。 苏长悠在他身边坐下,想伸手去拿糯米丸子吃,但手却直直地穿了过去,他还是什么也碰不到,除了那棵苍天古枫,他不由得一声轻笑。 那人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簪,低头看着,手指不住地在上面摩挲。 苏长悠去看他的侧脸,看到的只是他微微泛红的眼眶。 “毛团子”,那人低低地笑了笑,随后又沉声道:“你究竟要我等到何时?” 苏长悠一愣,睁大了双眼,而后垂眸:“你……又究竟是谁?” ——哗啦,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响。整个世界也随之碎成无数碎片,像支离破碎的镜子一般。 “……”苏长悠睁眼,眼前是屋顶。 隔壁厨房传出一阵响声,苏长悠循声而去。 “小萤儿!你怎么了?!”苏长悠朝正在捡碎片的流萤走去,握住了他的手。 “嘶……”流萤低低呻/吟一声,抽出了自己的手,瞪了眼苏长悠。 “你手怎么了?”苏长悠见他不语,强行握住他的手腕拉了过来,借着桌上的烛光,看见他手背上一片通红,“你被烫着了!” 说罢,匆忙端了一盆冷水,将流萤的手放了进去。“你别动!!这里我来收拾,你不许动!” 也不知泡了多久,苏长悠才将流萤送回了屋:“哎……今晚上你可睡不安生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流萤低着头。 “小伤也是伤啊!你先睡吧,我在这守着。”他终归是不放心。 “不必。”流萤不假思索地拒绝了,随后便将苏长悠推了出去。 “那行,那我先走了。” 半夜,流萤躺在床上,手背上火辣辣的感觉使他未能入睡,在被窝里挣扎了不知多久,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然而天公不作美,不久便下起了大雨。 流萤坐在门边,看着门外的雨帘,倚着门,竟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将自己抱起,放在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又将自己受了伤的左手从被子下拿出。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伤口,他浑身一抽,醒了过来,看见的却是正埋头给自己上药浑身湿漉漉的苏长悠。 “你……” “别动。”苏长悠埋头说了一句,便全身心投入到上药中去。而流萤也不再挣扎。 “呼”,苏长悠舒了口气:“终于弄好了!”明明是件小事,脸上却露出得意之色。 流萤抽回了手,在床上摸索着。 “???你干嘛呢?” 话音未落,一张帕子便扔到了苏长悠头上。 “……” “擦擦。” 苏长悠嘟哝道:“小萤儿你下次关心人的时候能不能态度好点?”嘴上虽这么说,但苏长悠也知足了,毕竟能让这孩子关心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被说穿了的流萤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地扭过了头,耳根却有些泛红:“你先回去吧,着凉了可不好。” “好。”临走前还揉了揉流萤的头发,“药我放这了,自己记得上!” 祈福当日—— 苏长悠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乱窜,左看看,右瞧瞧,好像永远不知道累。 而乐儿身后跟着一青衣女子。 “阿姐!不许乱逛!你忘了前几日了吗?”一旁的跹鸿不住的叮嘱。 温尘摆摆手:“知道了,反正我要跟着乐儿!暮蝉不在了……没人陪我玩儿!是吧乐儿?”她眨巴眨巴眼睛。 乐儿点头应声道:“嗯。” 跹鸿无奈,只得摇头叹息,看了看身旁戴着白色斗笠的白衣人,好在这人今天没有戴面具,但依旧不露面。 熙熙攘攘的街上,苏长悠只能听清近处小贩的吆喝声:“糯米团子,新鲜的糯米团子……” 他蹭到摊位上。 “公子,来点不?” 蒸笼中,晶莹的糯米一团一团的,扑鼻而来的香气也是诱人至极,却始终不如记忆中母亲做得那样好…… “毛团子!过来吃糯米团子了!”儿时的苏长悠最喜欢吃母亲做的团子,那是江南地区的一种小吃,俗称“毛团子”,因此苏长悠也得了个毛团子的称号。 那时,母亲总是笑眼盈盈地望着他,时不时揉揉他的头。两个人挤在一间不大的屋子中,却依旧很开心…… “毛团子。”梦中黑衣男子的声音又浮现在他脑海中,他猛地回了神。 “老板……” “朝儿!是你吗朝儿?!”身后的躁动打断了苏长悠的话。 一个面容憔悴的夫人拉住了流萤:“儿啊,是你吗?!” 流萤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但怒意却是不言而喻。同行的众人也个个目瞪口呆——流萤这是找到生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无间极乐几日游 这一幕,让苏长悠吓得找不着北,嗫嚅一阵,难以置信地道:“小……小萤儿!你……” “不是!”流萤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无奈地望着眼前这个妇人:“你认错人了。” 可不管怎样,妇人就是不肯撒手,而街上的路人,似乎也对此见怪不怪,只偶尔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望两眼就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苏长悠艰难地回头问身后若无其事的老板。 “哦,她啊,”老板答着,却依旧在忙活手里的事,“五年前,儿子不知道被谁拐走了,自己出去找了几年,没找到,后来就疯了,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见到一般年龄的就喊儿子。” “哎……也是个可怜人……” 五年前!流萤心下一惊,自己也是五年前被绑走的! …………………… “虚颜,可就位了?”孔释之坐在亭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角余光瞥了瞥亭外的风影。 “禀阁下,”风影持剑行礼道:“虚颜已就位,只是吸引目标的三个下属无一幸免。” “无妨,只要虚颜混进去便可。” “……”亭外的风影踌躇着,抿了抿唇:“孔哥哥,今日无间极乐祈福,你要去吗?” 孔释之抬头看了看他期待又害怕的眼神,脸上的阴郁之色不由自主地淡了点,他摇头道:“不去了,你若是想去便去吧。”若换作以前,他是肯定会去的,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是……”风影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道先生也在那儿……” 闻言,孔释之捏着酒杯的手顿住了,从中荡出几滴清酒来。原本有所消散的阴郁之色又覆了上来,手上也加深了力度,指节隐隐突起。 …………………… 夜幕降临,无间极乐早已升起万家灯火,大街小巷都亮着花花绿绿的灯笼,人声竟比白日里更加嘈杂,也更热闹,说是天上宫阙也不足为过。 “咚—咚—” 大致戌时,通天寺中传出阵阵铜钟声响,仿佛响彻了天际,原本嘈杂的无间极乐霎时间安静下来,男女老少都不约而同地低头合掌,虔诚祈愿。 耳边是朦胧的木鱼声和诵经声,苏长悠随着众人低头,心中却无任何涟漪。他应该想什么,他期盼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觉得可笑至极。 转瞬便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随着诵经声的渐渐模糊,无间极乐也热闹起来。 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游走在大街上,领头是几个舞狮的,摇晃着脑袋,四肢也蹦哒着,时不时与街边的观众互动,惹得阵阵欢声笑语。 而后面是一条游龙,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歪扭着身子往前游去,也不知是哪些高人,竟将整条龙制作得栩栩如生,每处细节都了了可见。 如此盛景,自然少不了敲锣打鼓,街边的小孩也跟着凑热闹,趁自家大人不注意,三五成群地溜进了□□队伍。 苏长悠漫无目的地跟着众人走,渐渐的脑子开始犯迷糊,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目光不住地往周围扫。 着实是忍不住了,他打了个哈欠,便把道无晴从意识中拎了出来,自己进去躲清闲。 □□队伍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站在墙边,怀里抱着一颗巴掌大小的珠子,却不小心与道无晴打了照面,又匆匆跑进通天寺中。 道无晴蹙着眉头,那人三十来岁,面容却略显苍老,好像在哪见过,他晃了晃脑袋,别过头,却又猛地想起那人怀中的珠子与纳海珠极其相似。 纳海珠!——他这是要炸了通天寺?! 道无晴来不及细想,便追进了寺庙里头。 主寺前的坝子里,那人正哆哆嗦嗦地将纳海珠放在地上,往怀里掏着什么东西。 道无晴眉间一皱,便上前制住了那人,细观一阵,才认出他是白日里那半疯半傻妇人的丈夫,若不是他拉走了妇人,他们还不知要被缠多久,可他又怎会在此? “何人派你来此?”道无晴手中寒光一闪,便从空间里召出无情剑架在那人颈侧。 那人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饶命,仙师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若是不这么做,我娘子性命就不保了!求求你了仙师,你放过我,你救救我娘子!” 说了这么多,分明就是答非所问! “我问你何人派你来此!” 主寺房顶上,一道身影背月而立,观望着这一切,他从檐角跃下,衣诀翩飞,落在了道无晴身后。 道无晴剑身一转,向身后刺去,那人却不慌不忙地夹住了剑身。道无晴又将剑锋一侧,迫使那人松了手,向后退去。 对面那人戴着张凶兽面具,道无晴第一反应是那个令人一言难尽的白衣人,但白衣人今日戴的却是斗笠…… 未等他想完,对面那人却率先出剑,道无晴不得已与之缠斗。几招下来,心中有了些苗头——是安岚镇的那个人。 “是你!” 孔释之收了剑,背在身后:“不错,是我。” “你……” “嘭”,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糟了!纳海珠! 道无晴大惊之下回过头,却看见那个人瘫坐在地上,身边并无爆炸的痕迹。 仰头望去,天空中却光辉点点,在即将消散之际凝成一条龙,在天空中蜿蜒盘旋,惹得寺外众人齐齐惊呼。 此头一开,无间极乐的大户人家都纷纷放起了烟花,整个天空变得绚烂多彩,比地上的阑珊灯火更为如梦似幻。 “你……”道无晴回过头,正想问孔释之为何这样做,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你到底是谁…… 心中油然升起一阵落寞之意,他摇了摇头,向寺外走去。 “先生!先生!”被人群冲散的一众学生也寻了过来见自家先生脸色不太好,商议之下决定先回乾坤殿,等去探望暮蝉婆家的温尘一众。 …………………… 寺庙边,寻常人家屋檐上,坐着两个人。 “孔哥哥,值得吗?”风影已经这样问了他许多次。 而每一次,孔释之都低头不语,眼中却隐隐泛着水光,藏在广袖中的手也总是会默默地蜷紧。 “孔哥哥,明明放不下,为何还要一次次地与他为敌?明明想回到他身边,为何不告诉他你是谁?明明那么……” “够了!”孔释之紧紧咬着唇,沉声道:“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可他当初又是如何做又是如何说的?!同道殊途,正邪不两立!”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从那天起,我与他——便注定如此!认出来又如何?他……算了,以后不要再如此说。” …………………… 乾坤殿内,灯火通明。苏长悠不知在殿中等了多久,也没有看见跹鸿他们回来,反正他们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流萤也睡不着,只得陪他一起傻等。 “要是想睡就先去睡吧,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流萤瞥了瞥苏长悠——最想睡的人在劝别人休息?他收回质疑的目光,朝门外走去:“这么晚了,估计是出事了,我去看看。” “!!!”苏长悠醒了,他被吓醒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子说他要一个人去找人? “等等!”苏长悠赶忙拦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但还未踏出门槛,跹鸿他们便回来了,只不过一行人脸色不太好。 苏长悠拉了同去的乐儿询问,才知暮蝉婆家也就是顾家出了事。 原本顾家正在给暮蝉准备葬礼,谁知突然窜出来一众黑衣人,进行得好好的葬礼突然中断,两方人就这样打了起来。院子里打得热火朝天,几个黑衣人却趁着大家不注意掀了棺材,带走了暮蝉的魂魄。 顾家公子原本魂魄就弱,经此一打击,更是一蹶不振,灵体危在旦夕,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跹鸿无奈之下只能送其去轮回,出了这档子事,谁能好过? “这‘青楼’真是愈来愈放肆!”气极的跹鸿也懒得装那温润公子,直接坐了下去。一直嘻嘻哈哈的温尘也阴沉着一张脸。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他们还不能动手,几个人越想越气。 “……青楼?”苏长悠首先想到的是那烟花之地。 一旁的白衣人解释道:“此青楼非彼青楼,修真界中有各大门派,也有许多组织。而在这些组织中,以‘青楼’和寒衣士为首。 “寒衣士维护着修真界的秩序,门徒不分种族,遍布各地。而玉海清秋便是寒衣士的中心据点,跹鸿便是寒衣士门主。” “!!!”苏长悠望着正在生闷气的跹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又看了看白衣人,示意他继续说。 “寒衣士一直与‘青楼’势同水火,只因它所行之事丧尽天良。‘青楼’最初是一人为了覆灭魔族所建,但后来却不断地在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门徒亦是广布,但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各大门派曾对其进行过绞杀,但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白衣人说着,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青楼’……”流萤念叨着这个名字,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察觉到流萤的不对劲,苏长悠拍了拍他的肩膀,皱眉问道:“小萤儿,你怎么了?” 流萤垂着头,眸中敛着怒火:“五年前,便是‘青楼’绑走了我。”让他受尽折磨!若没有青楼,兄长亦不会被送进去当卧底!父亲亦不会在‘净世之乱’中丧命!他原本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苏长悠却误把他的愤怒当做了伤心之意,摸了摸他的头,给他顺毛,眼中尽是怜惜:“没事了……” “……”流萤突然间想打他,但没有动手。 “的确,”跹鸿生过了气,与他们一同谈论起来:“五年前,‘青楼’确实如此做过,白日里那妇人的儿子恐怕也是如此。而且,就我所知……”他说着走向了流萤,伸出了手。 苏长悠以为他要对流萤动手,赶忙把流萤护在了身后:“跹鸿兄这是要做甚?” “让开!”跹鸿冷眼瞥向苏长悠,并以妖的方式施了威压。 苏长悠硬生生扛着威压,额头上青筋跳动,却依旧挡在流萤前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