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凰》 正文 第1章 你负了我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府里的人都知道,二殿下在后院藏了一个女人,这女人无名无分,连二殿下的妾室都算不上。所有人都说,一个女子连名节都不要,简直是不知羞耻,难怪二殿下连正眼都不肯瞧她。 房间里摆着一壶红花,是主院那头特意派人送来的,二殿下亲口吩咐,他不需要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他只要一个魏仙儿。 好美的名字——魏仙儿! “主子,不要喝!”阿落哭着摇头。 门口有家丁堵着,她出不去了,这一壶红花下去,她就再也不会有孩子。 “阿落,谢谢你!”整个王府只有阿落真的可怜她,可现在她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出去吧,我会想清楚的。” “不,主子,阿落不会离开你的!”阿落想把那壶红花砸了,却被人拖出了房间。 恶奴狠狠的说,“如果你不喝,就永远别想走出这道门。殿下说了,若是你不肯喝,咱们就是灌也得给你灌下去!夏姑娘,别逼咱们动手!” 她看着渐渐合上的房门,启唇微笑,“你说的我都会照做,但这是最后一次!” 你说过,会照顾我一生一世。 你也说过,会和我从红衣到白头。 你还说过,此生唯有我一个妻。 薄云岫,你没有遵守诺言,你负了我…… “火?起火了!着火了!” 熊熊烈火在寒风中呈燎原之势,整整两日不灭不息,将整个屋舍烧得一干二净。即便数年后有人提起,还清楚的记得,王府那一夜大火,烧红了东都的半片天。 ………… 七年后。 近来村子附近一直有蛇群出没,弄得村子里人心惶惶的。 春秀挥着杀猪刀,“啪”的一刀下去刚好半斤,“小沈大夫,你住的药庐那么偏,可得注意点,有什么事招呼一声。” 沈木兮点点头,“你的腿好些了吗?” “亏了你的药,早就好利索了。”春秀咧着嘴笑,把一旁的骨头包好递给沈木兮,“拿回去给孩子炖汤喝。” 沈木兮刚要拒绝,身后猛地被人用力撞击,若非她眼疾手快扶住了,估计是要趴地上了。 春秀操着杀猪刀冲出来,扯着嗓门怒喝,“哪个不长眼的,横冲直撞赶着投胎啊?” 可不,真的是赶着投胎! 撞人的是一辆木板车,车夫坐在前头,惊慌失措的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哪知这一撞,竟从车上滑露出一条青紫色的胳膊。 沈木兮目光陡沉,快速掀开板车上的席子,只见车上排排躺着三人,皆是生面孔,肯定不是本村人,但他们的症状却是一模一样。 三人皆是面色发青,唇色发紫,双眸紧闭,双手紧握成拳。 “要死啊,你杀人了!”春秀捏紧杀猪刀。 这一喊,附近的村民都围拢了上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议论,说是要扭送官府。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车夫当场就给众人跪下了,拼命的磕头,“是蛇!蛇咬的,我正赶着送去找穆大夫,人还没死呢!” 沈木兮一探三人的颈动脉,“的确还活着。” 穆氏医馆。 大夫穆中州面色凝重,赶紧给三人喂了解毒丹,“这三人的确是中了蛇毒,但是这蛇毒好诡异,不知是什么蛇咬的?” 车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是前头芙蓉村的,他们三个从氓北逃难过来的,说是讨碗水喝。我也是好心,想着给他们点水喝,谁知道他们喝完就喊有蛇,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怪!”穆中州抚着长须,陷入深思,“明明是中了蛇毒,为何身上没有蛇咬的伤口?” 沈木兮一愣,快速翻看三人露在外头的肌肤,疤痕倒是不少,但是新鲜的蛇咬伤痕确实没有,没有被蛇咬又怎么会中蛇毒? 难道是投毒? 可是投毒都具有目的性,看这三人衣衫破烂,身无长物,一个瘦骨伶仃,一个面黄肌瘦,还有一个连身子都没长开,最多才十二三岁的年纪,为什么要对三个难民下手? “师父,还有救吗?”沈木兮问。 穆中州面色沉沉,“解毒丹只能暂缓毒性攻心,治标不治本。我得知道是什么蛇,才能对症下药!” 外头忽然传来杂乱之声,一大帮衙役呼呼冲进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章 冷血的男人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穆中州一愣,当即拱手迎上,“刘捕头?” 来的是知县衙门的刘捕头,往日倒是和气,今日不知为何却是面色铁青,“穆大夫,请跟我走一趟!” “出了何事?”穆中州惶然。 病床上还有病人,医者岂能离开? 刘捕头面色骤变,快速查看病床上的三人,“怎么,也是被蛇咬的?” “也?”沈木兮一愣。 “蛇进了县衙,以至小公子昏迷不醒,知县大人召集县内所有大夫前往府衙救治。”刘捕头重重一叹,“穆大夫,走吧!” “师父这几日腿脚不便,怕是不能跟刘捕头前往县衙。不如这样,我随你去!”沈木兮自告奋勇,“即便我治不了,回来的时候也能跟师父描述一下症状。” 刘捕头原本不敢答应,可此去城中尚且有段距离,如今时辰不早,夜里出村更是山路难行。穆中州打了包票,说沈木兮得了他全部真传,大可放心一试。 “师父?”沈木兮面色微沉。 “放心,我会照顾好郅儿。”穆中州知道她担心什么。 沈木兮松了口气,带着药箱便跟刘捕头出了村。 蛇群咬人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理,不然伤患会越来越多,而解毒丹治标不治本,一旦蛇毒抗拒解毒丹的药效,便是回天乏术。 一行人赶到县衙的时候,只见县衙外头皆是重兵防守,县太爷好似把能用的衙役都给用上了,可见是真的怕死了这些蛇。 然则进了门,沈木兮突然生出几分忐忑不安的感觉。 院子里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黑釉金漆描绘,周遭以绸装饰,精工细雕,可见华贵非常。 她认得那描纹是双蟒戏珠,这是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配享用,须知帝王为尊,是为金龙,蟒次之…… “是来了什么贵客吗?”沈木兮试探的问。 刘捕头凑近她,低低的说,“是东都来的,其余的你别多问。” 见他这般神色,沈木兮便晓得自己的猜测怕是要成真了。脚下如同灌铅一般,她是打死都不愿再见东都之人,可已经到了县衙,自然没有抽身离去的可能。 好在今日来了不少大夫,沈木兮打定主意不出头。 床榻上躺着年幼的孩子,看年纪应该七八岁左右,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唇色发紫。 沈木兮看了一眼便大致确定,跟医馆里的那三个人病症一样。 刘捕头将一个瓷罐端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竟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 “呀,这蛇都生了冠子,是要成精了!” “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种蛇。” “怪哉怪哉!” 待诸位大夫都去给孩子诊病,沈木兮才走到刘捕头跟前,低眉望着他怀中的罐子。 细看之下,她的面色愈发凝沉,这哪是什么蛇冠,分明是毒囊。蛇身色彩斑斓,其实是毒液蔓延至全身而造成的病变,所以只要沾着这些蛇,无需啃咬也会中毒。 山野之中怕是不可能孕出这样的蛇,除非是有人专门饲养。 什么人,如此狠毒? “沈大夫?”刘捕头低低的说,“可看出什么来了?” 沈木兮抿唇,“恕我无能为力。” 刘捕头正想说点什么,外头已有沉重的脚步声进来,紧接着是一声高呼,“离王到!” 脑子里忽然有东西绷断,沈木兮率先跪在地上,将头垂得很低。 有风从耳畔掠过,带着熟悉的气息,金丝绣蟒纹的黑靴在她跟前驻足,那人好似就这样站住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治不好小公子,本王让你们陪葬!” 老大夫们都是一把年纪了,行医救人一辈子,哪成想临了还不得好死。 “王爷恕罪!”知县也吓着了。 谁能想到,王爷带着小公子路过,竟被这该死的蛇钻进了马车咬一口,这下倒好,乌纱帽要丢了不说,自个的项上人头都会保不住! 离王是谁? 离王——薄云岫,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当年先太子谋反,是离王领兵平叛,才有了圣上的皇位永固。,谁不知道离王最得圣宠,只要他跺跺脚,天下都得抖三抖! 老大夫们束手无策,他们都是头一回见到这蛇,哪里会解这蛇毒?即便一一试毒过去,小公子也未必等得及。 “王爷,草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暂缓毒发倒是可行,但要祛毒,草头大夫们哪有这能力。 “拉出去,杀!”音色冷冽,与噩梦中的并无差别。 大夫们哭喊着跪地求饶,沈木兮心寒如冰,她知道他是不会心软的。 因为他是薄云岫啊! 那个冷血无情,说一不二的薄云岫! “王爷!”沈木兮磕头,“民女或许可以一试。”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所有声音都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重重的合上眉眼,沈木兮深吸一口气,又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王爷,民女可以一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3章 这是他的孩子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知县大人认得沈木兮,她是穆中州的关门弟子,一直赠医施药,造福乡里,说起来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薄云岫低头,视线从她头顶掠过,迈开步子走到了床前坐着,“治不好,一并拖出去。” “是!”沈木兮磕头。 大抵之前有些紧张,起身的时候她未能站稳,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好在一旁的刘捕头快速搀了她一把,“沈大夫,没事吧?” 沈木兮摇摇头,骤见薄云岫正冷着脸打量着自己,她当下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内心的平静。 稳住自己的情绪,沈木兮挺直脊背走到了床前,素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搭上了小公子的腕脉,柳眉略略蹙起,这孩子的毒比医馆里的那三人要烈得多。 她掰看孩子的手脚,在孩子左脚的脚腕上发现了血痕。 蛇咬的位置,伤口已经发黑流脓,但是小腿位置并没有肿胀,这种毒最能伤可怕。 一抬头,忽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沈木兮的呼吸瞬时乱了,只得快速避开视线,恭敬的躬身,“王爷,民女有一草头方,但药性甚烈,若是王爷允准,民女才敢一试。” “若本王不允,你便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字字冷冽,周身寒戾。 沈木兮不敢靠他太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若是成了,请王爷放过诸位大夫,若是不成,王爷只管杀了民女便罢!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原就没什么大夫,若是都杀尽了,以后乡亲们怕是要受苦了!” “你倒是心怀天下。”谁都听得出,他口吻中咬牙切齿的嘲讽。 沈木兮不在意,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不管他如今说什么话,她都不会在乎。 临了,他掷地有声,“好!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端坐在一旁的薄云岫。 沈木兮提笔写药方,不过她用的是左手,字迹工整而娟秀。 薄云岫眯起眼,幽邃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光泽,像极了万丈深渊,似乎只一眼便会坠入,从此万劫不复。他就这么半靠着椅子,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俊美无暇的脸上落着斑驳的光影。 “王爷,药方写好了。”沈木兮躬身呈递。 “黍离!”他一声喊,冷随扈黍离赶紧进门,“煎好端上来。” 黍离不二话,领了方子就往外走。 他冷漠得压根不愿碰触,权当她是空气一般。 沈木兮端坐床前,以银针杜绝毒性蔓延,银针刺穴决不能马虎,稍有差池便是一条人命。是以她不敢分神,额头有薄汗渗出,全神贯注的为孩子施针。 待施针完毕,她取出师父特制的解毒丹给孩子喂下,用锋利的刀刃划开被蛇咬出的伤口,能让脓血流得更快些。 做完这一切,沈木兮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抬手拭去额头的汗,凝眸望着昏迷不醒的孩子。 他们都叫他小公子? 看薄云岫那么紧张,应该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吧?细看孩子的眉眼,还真的跟那人很像,都属于那种很柔和的美丽,让人看着就喜欢。 等待的过程很煎熬,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薄云岫一眼。 过了许久,黍离才端着汤药进门,沈木兮当即伸手接过,“我来喂!” 闻言,黍离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主子没吭声,只得快速退出去。 沈木兮的眉心狠狠蹙了一下,舌尖被咬破出血,然后将汤匙在唇边轻轻碰了碰,瞧着似在吹凉,实则是将舌尖的血悄悄渗入了汤药中,再慢慢喂孩子服下。 如是重复,直到一碗汤药喝完。 “王爷!”她行礼,将空药碗搁在床头,“民女已经尽力,接下来请王爷稍待!” “出去!”薄云岫下令。 沈木兮有些犹豫,想着把汤药碗拿走,却惹来他冷冷的一记眼刀子,吓得她赶紧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恨不能有多远跑多远。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她捂着慌乱的心口,脊背一片寒凉。 屋内,薄云岫端起空药碗轻嗅,俊眉微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4章 随我回东都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足足有半个时辰,屋内毫无动静。 黍离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沈木兮身上,总觉得这个女大夫有些怪异,说是紧张又不像紧张,说不紧张又表现得很局促。 “沈大夫,你有几分把握?”刘捕头悄悄的问。 沈木兮没说话,不是她不回答,只是舌头又麻又疼,她怕万一自己说话异样,会被人瞧出端倪。薄云岫身边的个个都是人精,她不得不防。 门“吱呀”一声打开,薄云岫出现在门口。 沈木兮还来不及跪下,身子已被提起,胳膊上一阵剧痛,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骤然在她的视线里放大,她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 薄云岫捏着她的胳膊,目光如刃般剜过她的眉眼,“你给钰儿吃了什么?” 众人骇然,难道小公子…… 沈木兮身子绷得僵硬,只觉得寒意从他掌心渗入她的肌体,让她遍体生凉。 “民女是按照古方记载下药,有七分把握可以治好小公子。王爷一言九鼎,若小公子有什么好歹,只管拿民女问罪,切莫牵连他人。”她倔强的回望着他。 薄云岫的瞳仁微微一缩,避开了她的视线,约莫觉得无趣,如丢破布般丢开她。 沈木兮未防备,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手肘不慎抵在地上,疼得她低哼了声,然后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 “你能治好钰儿,说明有点本事。”薄云岫居高临下,目光冰凉的扫过眼前众人,“随本王回东都。” 沈木兮的眉睫骤然扬起,他要带她回东都?回离王府? 不,她不会跟他走! 她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恕民女不能跟王爷去东都!” “放肆,你敢违抗王爷的命令!”黍离呵斥。 “请王爷恕罪!”她伏跪在地,极尽恭敬,却也字字清晰,足见此心坚决。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介草民胆敢违拗离王之意,杀了亦不足为惜,谁敢求情,不怕被牵连? “给你两日时间收拾。”不容置喙的口吻,是薄云岫的专属。他不是在跟她商量,是在下达命令,没人能违拗他的意思,谁都不能。 房门合上,众人面面相觑。 知县让诸位大夫赶紧散了,忙不迭搀起失神的沈木兮,好声宽慰,“沈大夫,得王爷重用,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儿,你赶紧回去跟穆大夫商量,去东都未尝不是好事!”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不从王爷的命令,只有死路一条,哪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沈木兮没说话,抬步就走。 他为什么还要执意留下她? 认出来了? 不可能!她现在这张脸怕是亲爹都不认得,何况是他。她连声音都不似从前清亮,哪里还有半点旧时模样? 沈木兮心乱如麻,留在这里只会觉得压抑,不如先回去找师父商量再说。 须臾,黍离推门而入,却见自家主子一动不动的杵在窗口,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主子这般凝神之色。 “王爷!”黍离行礼。 薄云岫负手而立,背对着光,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她可有说什么?” “她?”黍离一愣,“王爷是在问,沈大夫?” “沈?”薄云岫敛眸。 “是!”黍离颔首,“沈大夫,沈木兮!” 他幽幽转身,墨色的瞳仁里,倒映着明灭不定的烛火,薄唇微启,如意犹未尽般咂摸着她的名字,“沈……木……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章 诡异的东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连夜往回赶,县太爷担心她一个女子走夜路不安全,万一出了事没办法跟离王交代,派刘捕头送她回村。 出了县府,沈木兮总觉得身后凉飕飕的,时不时的回头看。 刘捕头提着灯笼,满是疑惑,“沈大夫,你怎么了?” 他站住脚步回头看,身后除了黑漆漆的林子,什么都没有。 沈木兮皱眉,“刘捕头,你没听到什么怪的声音吗?” “这一带林子里没什么大型猛兽,安全得很。你是不是听到夜鸟叫?”刘捕头笑了笑。 山里常有夜鸟出没,着实不足为。 沈木兮觉得那声音不像是夜鸟,是一种很怪的沙沙声,断断续续的,难道是山间猛兽?可猛兽会一路跟着这么久吗? “我们快走!”沈木兮扶了扶肩头的箱带,加快了脚步。 身为大夫,半夜出诊是常有的事,这条路沈木兮走了不止多少次,闭着眼睛也能走回村子。可今日不知什么缘故,好似走得很慢。 穿过乱葬岗的时候,激起夜鸟哗啦啦的成片飞,连刘捕头都吓了一跳,“沈大夫,你没吓着吧?” “比起死人,我更怕活人!”沈木兮拭去额头的汗,忽然绷直了身子,“你听!” 刘捕头禁声,这次他也听到了,是一阵怪的“沙沙”声,这声音稍纵即逝,辨不清到底从哪个位置传来的。 沈木兮捏紧手中的灯笼,忽的眉心微蹙,“我好似踩到了什么?” 闻言,刘捕头忙弯腰,用灯火照亮,只见厚厚的落叶堆上,有一根白灿灿的长条状物什,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这是何物?”刘捕头随即用刀鞘将这东西挑起。 待二人看明白,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是蛇蜕!”沈木兮快速环顾四周,“这蛇蜕足足三指宽,说明这条蛇很大,而且还在成长中。蛇蜕出现在这个位置,说明附近就是这条蛇的活动范围,我们必须小心。”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刘捕头脊背发凉,干脆抽刀在手。 沈木兮用树枝将蛇蜕铺开,“尾部骤小而细长,头部位置……嗯?” “怎么了?”刘捕头不解。 沈木兮急忙拽了刘捕头一把,“离远点,这蛇蜕不正常!” “为何?”刘捕头不解。 饶是毒蛇,褪下来的蛇皮经过风吹日晒雨淋,也不可能有再带有毒性,何况蛇毒在齿,不在皮! “蛇头有冠?”她想起了在县衙里看到的蛇,“刘捕头,像不像你们抓住的那条蛇?”  沈木兮这一说,刘捕头也觉出味儿来,“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你们抓住的是小蛇!”沈木兮呼吸微促,“大的这条,可能在附近。这蛇能长大这么大,肯定异与寻常的毒蛇!”  回忆起方才的沙沙声,刘捕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该死的东西!沈大夫,你跟紧我!” 沈木兮点点头,紧跟在刘捕头身后,她觉得那沙沙声还在附近,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靠近,一直隔了段距离,断断续续的响着。这种感觉就像是猫吃老鼠前的戏耍,让人的心七上八下。 此处距离村子不太远,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随时有可能进村伤人,所以这东西留不得。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进了村。 村子里很安静,这个时辰,村民们应该都睡了。 “医馆就在前面,我可以……” 还不待她说完,刘捕头拔腿就往前冲。 沈木兮愕然,但见前方火光冲天,那个方向——医馆! “师父!”沈木兮大惊失色,“郅儿!” 只是从村口跑到医馆的这么点功夫,原本的黑烟已经成了熊熊烈火,火势包围了整个穆氏医馆。 “师父?郅儿!”沈木兮歇斯底里的喊着,丢了药箱就往里冲。 “你在外头等着!”刘捕头推开她,快速冲进火海。 村里的人被喊声惊醒,一个个披了衣裳走出门,乍见医馆起火,旋即跑来救火,大家接水的接水,泼水的泼水,可这火却怎么都扑不灭。 沈木兮浑身剧颤,双目通红,脑子里满满都是当年的那把火,也曾这样的熊熊不息。 “快,搭把手!”刘捕头扯着干哑的嗓子,满脸碳灰的从火场里背出了穆中州。 春秀气喘吁吁的赶来,帮着刘捕头,将穆中州平放在草垛旁边。 “师父!”沈木兮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师父,郅儿呢?郅儿呢!” “地、地窖……”穆中州一张嘴,黑血快速匍出唇。 “沈大夫你赶紧救人,我去找郅儿!”春秀夺过村民手中的水桶,哗啦从头上浇下,撒腿就往火场里冲。 沈木兮快速搭上穆中州的腕脉,却被穆中州摁住了手。 “给……”穆中州颤颤巍巍的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中,艰难的张了张嘴,鲜血染满衣襟,“活、活下去!” “师父!”沈木兮歇斯底里,瞬时泪如雨下,掌心里死死攥着师父给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章 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事情并未到此为止,暗处忽然窜出几个黑影。 “什么人?”刘捕头厉喝,旋即拔刀相迎。 沈木兮来不及反应,肩头猛地挨了一脚,身上骤然一轻,已被踢出去甚远。重重落地的那一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摔碎了,血腥味顿时弥漫口腔。 “师……”她张了张嘴,肩胛处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数名黑衣人挟起穆中州的尸体,快速隐入黑暗中,村民们拿着锄头、钉耙却来不及追赶,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捕头慌忙收刀归鞘,把沈木兮抱到一旁的平阔处靠着,“沈大夫,你怎么样?” 沈木兮小心的喘口气,咬着牙摸上自己的肩胛骨,“伤及筋脉,但未伤及骨头,没什么大碍!”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巨响,医馆在大火中彻底坍塌。 “郅儿!”沈木兮嘶喊,心上的那根弦忽然间彻底绷断,眼前一黑,耳畔的声音都已彻底消失。 黑夜终会过去,清晨的光,代表着新的开始。 “沈大夫?” 似有人在喊她。 “沈大夫?” 沈木兮幽幽的睁开眼,视线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但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她闭了闭眼睛,心头微叹:还好还好! 方才做了场噩梦,梦到师父死了,梦到郅儿身陷火海,春秀冲了进去,却再也没能出来。 “沈大夫!”黍离凑上前,“你终于醒了!” 身子猛地坐起,沈木兮面色惨白的环顾四周,这不是医馆,是她建在山下的药庐。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黍离,一动不动的看了半晌。 黍离浑身发毛,“沈大夫,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原本平缓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沈木兮疯似的掀开被褥,趿着鞋就跑了出去。 外头阳光很好,院子里站着一个人,身长如玉,负手而立。 “沈大夫!”黍离追出来,“小心你的伤!” 薄云岫幽然转身,熹光里俊容冷冽,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不带丝毫温度。她站在幽暗的屋檐下,他站在明艳的阳光下,如同各自的身份和处境。 四目相对,沈木兮倒吸一口冷气,“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沈大夫,昨夜穆氏医馆大火,你受伤晕厥,刘捕头回县衙禀报,王爷连夜赶到此处稳住了众人。”黍离解释,“沈大夫,你身上还有伤,应该好好休息!” “春秀呢?”沈木兮声音沙哑,“春秀呢?” “医馆坍塌,里面找到几具尸体……” 还不待黍离说完,沈木兮拔腿就跑。 尸体? 她的郅儿不会死!不会,绝对不会! “去哪?”薄云岫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重,险些将她的腕骨捏碎。 沈木兮披头散发,面上还留着昨晚的碳灰,“放手!” “人都死了,去了又有何用?”他冷然。 沈木兮双目猩红,“死的不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朋友,你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人一出生就知道会老会死,那为什么还要努力活着?”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银牙微咬,“当然,冷血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王爷?”望着沈木兮的背影,黍离有些担虑,“卑职这就去把人追回来。” 薄云岫目色幽邃,口吻却极是笃定,“本王就在这里等,她会回来的!” 等? 黍离心头诧异,这些年王爷出入朝堂,得圣上恩宠,多少人仰其鼻息,谁敢让王爷等?自然也没有人,有资格让王爷等,此番倒是怪哉! 沈木兮跑回医馆的时候,村民们还在议论昨晚的大火,以及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连穆大夫的尸体都要抢走? 曾经的穆氏医馆,唯剩下焚烧过后的焦炭。 “看到春秀了吗?看到我的郅儿了吗?”沈木兮慌乱的抓住一旁的村民,“一共找到几具尸体?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有没有看到春秀?我、我……” 她颤抖得不成样子,眼眶中蓄满泪水,却始终没有落出来。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告诉她,官府在火场里找到了三具尸体,至于是不是春秀和郅儿谁也说不好,都烧成了焦炭,着实分辨不出谁是谁。 沈木兮蹲在医馆门前的空地上,胳膊环抱着双膝,用力的抱紧了自己。 蓦地,她眉心微蹙,起身就往村外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章 想要?自己来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一直到太阳落山,沈木兮才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药庐,和走的时候一样,依旧披头散发,依旧面染碳灰。这副样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院子里没有薄云岫的身影,但他那辆华贵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篱笆墙外。 沈木兮面无表情的推门进去,身子愕然僵直,房间里的桌椅板凳、柜子、床悉数消失,就跟被打劫了一般,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沈大夫!”黍离出现在她身后,“王爷说,为了让沈大夫能尽快启程去东都,除了这间药庐,药庐内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全部搬走!” 沈木兮愤然转身,“王爷在哪?” “车里!”黍离躬身,“请!” 她是真的想要问问薄云岫,为何非要强人所难?整个东都,不差她一个大夫,论医术高明,太医院多得是,他的离王府犯不着非她不可吧! 深吸一口气,沈木兮进了马车。 薄云岫正靠在软榻上看,车内四角饰以夜明珠,光亮胜过烛火,又不似烛火灼眼。温柔的光,落在冷峻的脸上,说不清楚是谁糅合了谁。 见她进来,他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王爷!”沈木兮磕头。 “本王已下令,三日内找到蛇穴剿之。”他似乎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王爷!”她仍是跪着。 他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视线仍是落在黄卷上,“还有事?” “民女问过刘捕头,民女师父的遗物在王爷手里,请王爷归还。”沈木兮音色微沉。 回来之前碰到刘捕头,刘捕头说她晕厥之后,手中的东西掉了,后来王爷赶到并问起,刘捕头便把东西交给了王爷,所以师父的遗物在薄云岫的手里。 她不确定,薄云岫会不会以此作为要挟?! “这个东西?”薄云岫终于放下手中黄卷。 微光里,一把青铜钥匙散着暗哑的光泽,夹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他的手生得格外好看,骨节分明,修长而净白,可就是这样一双手,手握生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沈木兮绷直了身子,“谢王爷!” 然则薄云岫却当着她的面将钥匙放在自己的怀里,“要从本王这里拿东西,得用等价之物来换。” “这本来就是我的!”沈木兮切齿。 他周身寒戾,单手抵着太阳穴,眼神里满是轻蔑,“幼稚!” 东西在离王身上,就算她喊破喉咙,上东都告御状,也没人会相信她,反倒会觉得她是个疯子,连离王都敢讹诈! “东都众才云集,宫内太医无数,王爷高高在上,何苦以势压人?沈木兮一介女流之辈,只想安于一隅,不图荣华富贵,求王爷高抬贵手,放民女一条生路!”事到如今,她还能怎样? 薄云岫居高临下的冷睨,她的额头抵在地毯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随着她一记又一记的磕头,他的眼神越渐冰凉。 “想要也可以!”他说,“自己来拿!” 沈木兮磕得太用力,抬头的时候脑袋有些发晕,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薄云岫竟然会松口? 可是钥匙在他怀里,她要如何取? “本王给你机会,一数到三!”他向来说到做到。 沈木兮觉得,他的神情像极了猫吃老鼠的前奏,可她也知道,他若不想给,有的是手段扣下,所以不管他是戏弄还是真心,这都是她最后的机会。 思及此处,沈木兮快速起身,越靠近他,她就越紧张。既怕薄云岫反悔,又怕这是另一个圈套,薄云岫的手段她不是没领教过。 这男人看似容颜倾世,实则心狠手辣!  “一!”他数,“二!” 纤细的手快速伸进他的怀里,大概是因为紧张,第一次的时候,她没能抓住钥匙,冰凉的柔荑在他怀里胡乱摸了两下,终于握住了钥匙。 缩手的同时,沈木兮慌乱的退后,却因为脚跟磕到了桌子,登时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肩胛骨钻心的疼,脊背上阵阵发凉,她握着钥匙的手止不住颤抖,但还是倔强的抬头看他。 薄云岫依旧保持着方才的慵懒之姿,面上无悲无喜,不着半点情绪,“明日本王会来接你,你若要跑就最好跑远点,否则被本王抓到,后果自负!” 呼吸微促,沈木兮爬起来就冲出了马车。 薄云岫重新拿起了黄卷,若无其事的继续翻阅,只是怀里凉凉的,好似那冰凉的手还在。 须臾,黍离在车外行礼,“王爷,村里有人请沈大夫看病,沈大夫已经赶了过去,卑职担心……” 车内传出温凉的声音,“不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章 沈郅的来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萧萧马鸣,惊得沈郅快速爬起,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渐渐围拢上来的陌生人,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每脸上都是同样冷漠的表情。 年幼的孩子,飞扑着抱紧了自己的母亲。马队分开一条道,黍离策马行至前,然后翻身下马,“沈大夫!” 薄云岫说过,如果她想跑,最好跑远点,否则被他抓到,后果自负! 沈木兮面色惨白如纸,抱紧了孩子,眸中满是苍凉之色,“东都无人了吗?王爷非得强人所难?” “马车在前面村子里等着,沈大夫,请!”黍离躬身示敬。 春秀拎着杀猪刀,狠狠瞪着这帮人,“有我在,看谁敢动沈大夫!” “春秀!”沈木兮摁住春秀,又低头看了看儿子,“好汉不吃眼前亏。” 薄云岫算无遗策,是最精明的猎人,饶是沈木兮使劲浑身解数,不过是困兽之斗,他什么都料到了,什么都算到了,她终是无处可逃。 青布马车,像极了囚笼。 沈木兮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里,歪着头靠在车窗处,沈郅枕着她的腿,懂事而乖顺的不敢吭声。 “沈大夫,这王爷是不是跟你有过节?”春秀终是忍不住。 “大概是前世有仇!”沈木兮耷拉着眼皮,如同了无生趣的木头人。 春秀摸了摸别在后腰的杀猪刀,拍着胸脯道,“沈大夫,你且放心。若他敢对你毛手毛脚,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得逞!” 事到如今,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木兮一声叹,重重合上眼,她实在是太累了,现在就算让她跑,她也没力气再跑了…… 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车里猛地响起一大一小的惊呼。 “娘?” “沈大夫?” “娘!” 黍离快速撩开车帘,只见沈木兮面如死灰的靠在车壁上,双眸紧闭,任凭孩子哭喊,亦一动不动。心中暗叫不好,黍离迅速将沈木兮抱下马车,“快,找大夫!” 又悲又痛又受伤,又累又困又绝望,沈木兮早已体力不支,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刘捕头站在病房外,瞧着大夫在里头为沈木兮诊治,狐疑的摸着下巴,眉心皱成川字,“大人,王爷为何这般执着?” 县太爷扯了唇角,“你为什么不问,沈木兮为何这般刚烈?” “不都一回事吗?”刘捕头愁啊,愁得直叹气,“如今,咱们连湖里村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还没闹明白呢!”“这穆中州瞧着挺老实的,怎么就惹了那么大的仇家?”县太爷哀叹的摇头,背着手缓缓离开,“杀人放火,还把尸体抢走,这是要挫骨扬灰啊!” 刘捕头正欲再开口,却见着春秀正蹲在院子里宽慰沈郅。 沈郅今年六岁,自小跟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倒下了,他自然急红了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门,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里,大半个时辰没有挪动分毫。 “沈郅!”刘捕头上前,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你娘会没事的,别担心!” 沈郅没说话,母亲是个刚烈女子,他自然也是个倔脾气。这些人不许他进去,那他就在这里等,一直等到母亲出来为止! 见状,刘捕头嘱咐春秀好好照顾沈郅,离开去给他们弄点吃的。听说他们跑了一夜,也没能跑出离王设下的包围圈,想必没吃什么东西! 回廊尽处,薄云岫无温伫立。 “王爷!”黍离行礼,“大夫说,沈姑娘肩上的伤未能及时处理,现下有些恶化,怕是不适合长途跋涉,如今上了药暂时止住疼,但需要静养数日。” 薄云岫没吭声,目不转瞬的盯着院子里的孩子。 黍离心领神会,“那孩子叫沈郅,听村里的人说,沈郅是穆大夫出诊的时候,在山里捡回来交给沈姑娘抚养的,今年六岁!” 有侍卫快速跑来,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小公子醒了!” 薄云岫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沈郅。 阳光下,小东西把脊背挺得笔直,如泥塑木桩般立在院子。虽然是捡回来的,但这脾性真是随了沈木兮,一模一样的又臭又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章 你叫沈郅?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县太爷可算是松了口气,离王府的小公子终于醒了!彼时诸大夫束手无策,可把他吓坏了,所幸沈木兮医术高明,难怪离王求贤若渴,非要强求。 病床前,薄钰爬了起来,小脸虽然苍白,但可以吃下半碗粥,可见没什么大碍了。 见着薄云岫进来,稚嫩的小脸上旋即绽开欢喜的颜色,“爹!” 薄云岫坐在床边,面色稍缓,不似平素的严肃,“没事就好。” “爹!”薄钰靠过来,眸中扑闪着晶亮的光芒,“钰儿没事了,我们什么时候回东都?好久没看到娘,钰儿想娘了!” 薄云岫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身子刚好,需要休息几天,不然长途跋涉的会吃不消。听话,好好吃药,好好吃饭!” “是!”薄钰点头,将头枕在父亲的腿上,乖顺的享受着父亲的宠爱。 娘说,离王府就他一个孩子,父亲不疼他又能疼谁?可从小到大,父亲对他总是若即若离,连抱都很少抱他。每每问及缘由,娘总推说是父亲太忙,顾不上他! 如今见着父亲脸上的凝重之色,他更相信父亲是担心他的,只不过父亲是尊贵的王爷,自然不像寻常人家,轻易表露对儿女的疼爱。 薄云岫低眉,薄钰的五官像极了他母亲,性子亦是如他母亲般的温和。不过这次出行,薄钰是悄悄跟来的,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才会出这么多的状况。 “好好休息,爹晚上再来看你。”薄云岫推开孩子,起身往外走。 “爹!”薄钰抿唇,不舍的看着他,“这就要走了吗?” 这口吻,同他母亲如出一辙。 薄云岫回头看他,“有事?” “晚上能不能陪爹一起吃饭?”薄钰满脸期许,“钰儿知道,此次是钰儿闯了祸,拖累了爹的行程。现在钰儿好多了,想下去走走,这样能早点痊愈,早点跟爹回东都见娘亲!” 临了,薄钰试探着低问,“爹,可以吗?” 薄云岫点头,拂袖出门。 “孙贤?”薄钰坐直了身子,面色微沉,“你说爹看中了一个女子,非要带回东都?” 孙贤是薄钰的贴身护卫,当即行礼应声,“是!那女子叫沈木兮,是个大夫。公子的性命,也是沈大夫救回来的,所以王爷带她回东都,大概是出于求才之意!” “什么样的女子?”薄钰忙问。 孙贤想了想,“五官端正,不怎么说话,很是斯文得体。方才听人说,沈大夫还有个儿子,年纪与您相仿,这会都在厢房那头待着,说是沈大夫病倒了!”  “去看看!”薄钰掀开被褥下床。 “公子,您的身子还没好……” “少废话!”薄钰瞪了他一眼。 孙贤只得快速给薄钰更衣,伺候着这位离王府的小祖宗出门。 薄钰很想知道,父亲到底看中那女子什么?医术还是容貌?若只是医术倒也罢了,否则娘可就要有劲敌了,他不会让别人抢了他和娘的位置。 这些年,王府后院进来不少女人,娘经常抱着他哭,他最见不得母亲伤心的样子。娘还说,若是其他女子生下父亲的孩子,他就不可能再坐上王府世子之位。 薄钰赶到厢房的时候,沈郅还站在院子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房门。 “你叫沈郅?”薄钰走到沈郅面前,两个孩子年纪相仿,脾性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一个盛气凌人,一个冷若冰霜。 沈郅瞥了薄钰一眼,便当他是空气。 薄钰自小便被人捧在掌心里,王府上下哪个不是对他卑躬屈膝,如今却被一个乡野小子蔑视,自然是气不过的,“问你话呢,你聋了?没听到吗?” 春秀双手叉腰,毫不客气的喊道,“哪来的野孩子跑这儿嚷嚷?一边呆着去!” “放肆,这是王爷的小公子,还不快向公子行礼!”孙贤冷喝。 “呦呦呦!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可不是什么王府,有脾气回你的王府撒去,少在这儿摆威风。”春秀捋起袖子,拍了拍后腰别着的杀猪刀,“姑奶奶不吃你这套!” 她就是一杀猪的,大字不识一个,更不懂什么礼数礼貌礼节。她只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护着沈郅,这可是沈大夫的命根子,谁都不能碰! 薄钰咬着牙,“你敢对我无礼!” 春秀嗤鼻,这小子个头不大,嗓门倒挺大,官威十足! 沈郅瞧了薄钰一眼,“我是沈郅,有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章 倔孩子不好惹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郅倔强的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黍离,“把剑挪开!” 黍离是离王府的护卫,自然不会听他的,“出言无状,冒犯王爷和小公子就该死!你让开!” “郅儿,你赶紧走开,别伤着你!”春秀不怕死,她一个杀猪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娘也走了,她来也一人去也一人,有什么好怕的? 沈郅想了想,真的走开了,就在众人以为这孩子胆怯之时,他却突然冲着春秀下跪,“春秀姑姑,你对郅儿有大恩,今日你为郅儿死,郅儿和娘一定不会忘了你,若有机会,必当为你报仇,不会让你枉死!” 说着,他认认真真的磕个头。 黍离愕然,剑架在春秀的脖颈上,却不敢下手。这女人是跟着沈大夫一起来的,若是她死了,依着沈大夫这刚烈的性子,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有郅儿这番话,春秀姑姑死得瞑目!”春秀笑了,继而横了黍离一眼,“小子,你姑奶奶不怕死,有种就下刀子!” 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若有所思的盯着沈郅,之前只觉得这孩子脾气倔,如今才晓得他很聪明,知道怎么抓住别人的软肋,以退为进。 屋内,传来沈木兮的低唤,“郅儿?春秀?!” 薄云岫抱紧怀中的薄钰,头也不回的离开。 “王爷?”县太爷愕然,这、这就没事了? 黍离收剑归鞘,扫了一眼沈郅,说不上是警告还是劝诫,“别再招惹小公子,王爷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众人离去,春秀摸了摸自个的脖子。 沈郅已经率先冲进了房间,“娘!娘!” 沈木兮靠着床柱,面色惨白,“你们都没事吧?” 大夫收好银针,叹息道,“老夫已经用银针为你疏通经脉,这两日可能会特别疼。不过我给你开了两副活血化瘀的药,加了点止疼的,将淤血散去就没事了!你也别再倔了,咱小老百姓还能跟王府对着干吗?吃亏的终究是你。” 这十里八乡就这么几个大夫,大家也都是认得的,自然要劝两句。 “多谢廖大夫。”沈木兮垂下眉眼,“我不跑了。” 她要是再跑,万一真的惹怒了薄云岫,受苦的会是她身边的人,师父和穆氏医馆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失去郅儿和春秀。 老大夫拎着药箱出去,刘捕头提着食盒进来。 “你们都饿了吧!”刘捕头打开食盒,“厨房刚做好的,正热乎着,赶紧趁热吃!” “谢谢!”沈木兮道谢。 刘捕头笑了笑,“那我不打扰了!” 合上房门,春秀端起碗就开始大口吞咽,“快把我饿死了!” 沈郅伏在母亲的腿上,“娘,你没事真好!” “娘还要陪着郅儿长大,怎么会让自己有事呢?”沈木兮抚着儿子稚嫩的小脸,“什么都别怕,不管去哪,娘和郅儿都会在一起!” “你两赶紧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腻歪!”春秀满嘴油花,“郅儿快来吃,刘捕头真客气,有只大烧鸡!” 母子两会心一笑,只要母子连心,去哪都不怕。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鸡。”春秀感慨。 “有蜂蜜的味道。”沈郅说。 沈木兮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眉心微蹙盯住桌上的烧鸡,须臾哑着声音低声道,“赶紧吃,凉了会不好吃。” 扒拉几口饭,却是再也吃不下了,她干脆放下碗筷去睡觉。 为了让母亲好好休息,沈郅便坐在门前台阶上守着。 春秀大咧咧的躺在回廊的栏杆处,昨晚背着沈郅走了一夜,她的确累得不行,如今吃饱喝足倒头就睡,呼噜声此起彼伏。  沈郅托腮,时不时回看紧闭的房门,耳畔是回廊里传来的呼噜声,心里很踏实。 然则屋子里的沈木兮,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的状态,反反复复都是前尘过往,宛若昨日重现。 她站在门后,看着一顶又一顶的花轿抬进后院,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美娇娘出现在他身边,她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窥探着、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颗心千疮百孔,冷了一遍又一遍,从天黑等到了天亮,又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直到那一天,这颗心忽然死了…… 眼角有泪徐徐落下,沈木兮才从梦中哭醒,捂着心口粗喘气,她有多少年不曾想起过这些旧事了?快速拭去脸上的泪,她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坚定的告诉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 扭头去看虚掩着的窗户,外头,残阳如血!  “沈大夫,你醒了吗?王爷有命,请沈大夫一道用晚膳。”黍离在外头说话。 她刚要开口拒绝,却听得黍离又道,“沈公子已经先过去了!” 郅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章 有人演戏,有人陪 正文 第15章 男人的嫌弃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在黍离的认识里,但凡扯上长生门,都没有好下场,那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黎明时分,沈郅已经端出了热腾腾的野菜粥。 春秀欣喜,“郅儿,你做的野菜粥真香!” “春秀姑姑,你帮我送去给娘,我把这些山楂去皮去核,做点蜜酿山楂给娘下药。”沈郅的脸上带着碳灰,小小年纪却显得格外老成。 “你行吗?”春秀不解。 沈郅用力的点头,“放心吧!” 春秀端起粥,“那你小心点,我马上就回来。” “好!”沈郅小心的拿着刀剥了山楂,挑山楂核,这些山楂是他求了刘捕头很久才得来的。 蓦地,一双的金丝绣蟒纹黑靴停驻在他跟前,黑压压的身影笼着他。 沈郅顿住,蹲在地上仰望高不可攀的男人。他快速拢了纸包,将山楂悉数裹住,抱在怀里就想往外跑。 黍离堵住了去路,沈郅无路可退。 “这不是偷来的。”沈郅狠狠的盯着薄云岫,“是捕头伯伯给的!” 薄云岫不说话,抬步进了厨房。 “王爷,里面脏!”黍离急了。 “在外候着!”薄云岫环顾四周,厨房不大,锅里咕咚咕咚的响着,香味四溢,是沈郅没盛完的野菜粥。看得出来,野菜很新鲜,煮得恰当时辰,仍是青翠欲滴。 这小子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真的为沈木兮煮了野菜粥。 “拿出来。”薄云岫瞧着他抱在怀里的油纸。 沈郅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就是山楂而已。” 见薄云岫目色沉沉的盯着自己,沈郅担心他会没收,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每次我吃药,娘都会给我做蜜酿山楂。我娘最怕吃苦药,以前生了病也是死活不肯吃药,为了让娘快点好起来,我想给娘做点蜜酿山楂,让她快点好起来!” 薄云岫没说话,视线在他身上逡巡良久。 “我说的是实话!”沈郅最讨厌别人怀疑他。 “你和你娘的感情很好。”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只有自己听得到。 沈郅蹙眉看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还不赶紧做?”他冷了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郅觉得现在的王爷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凶。不过,这不是他能想明白的事儿,眼下还是给娘做蜜酿山楂要紧,娘吃了早饭就该吃药了! 薄云岫没有走,只是站在那里,黑着脸看沈郅笨手笨脚的给山楂去核,好几次差点割到手,可见是个生手。饶是如此,沈郅还是做成了蜜酿山楂,虽然外观丑陋,一坨坨的压根不成球。 “成了!”沈郅欣喜若狂,扭头却看到薄云岫满脸嫌弃。 沈郅皱眉,外观是难看了点,味道也和娘做的相差甚远,可他今年才六岁,能做成这样已是不错。 药罐冒着热气,药味弥漫。 屋内。 沈木兮眉心微蹙,为难的看着黑漆漆的汤药,谁能相信,身为大夫的沈木兮最怕吃药,尤其是苦药,简直跟要她命似的。 “娘要乖乖吃药!”沈郅捧着一小碟蜜酿山楂。 “沈大夫?”春秀递上汤药,“闭上眼睛就不觉得苦了。”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鼓起最大的勇气端起汤药,仰头一饮而尽。难忍的苦涩味在舌尖蔓延,快速占领口腔里的每个角落。 “娘!”沈郅将一颗蜜酿山楂塞进她嘴里,“好吃吗?” 酸酸甜甜的滋味,马上化解了嘴里的苦涩,沈木兮惊喜的望着沈郅,“蜜糖的分量放得刚刚好,融温亦是如此,郅儿一学就会,真聪明!” 沈郅的眼神有些闪烁,又夹了一颗山楂塞进沈木兮的嘴里,“娘既然觉得好吃,那以后要乖乖吃药。” 沈木兮笑靥如花,“娘会为了郅儿快点好起来。” 只要娘能吃药,能快点好起来,沈郅便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有些事,就当是男人之间的秘密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章 想找死?随便她!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母子这几日倒是清静,伤口淤血尽除,虽然右肩还有些僵硬,但伤势已无大碍。 刘捕头火急火燎的进来,“沈大夫。” 沈木兮正在教春秀和沈郅,如何准确的找到穴位,听得动静,不禁皱了眉,“刘捕头,发生何事?” “找到蛇穴了!”说这话的时候,刘捕头面有难色。 “派人一把火给烧了不就得了?”春秀摆摆手,“沈大夫又不会抓蛇,你跑这儿来干甚?” 沈木兮起身,“是怕中毒吧?” 刘捕头点头,“小公子的蛇毒是沈大夫解的,所以县太爷请我来问一问,您是否方便随行?万一有什么事,沈大夫好歹也能给个照应!” “我收拾一下!”沈木兮也想替乡亲们铲除后患,否则毒蛇一直在村边游走,不定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娘?” “沈大夫!” 沈木兮望着春秀和沈郅,二人目光焦灼,显然不想让她冒险。 “刘捕头你先去,我马上来!”沈木兮道。 刘捕头知道她有事要跟孩子交代,当即拱手,“我在前堂等你!” 待刘捕头离去之后,沈木兮矮下身子,伸手抚过沈郅的小脸,“郅儿,当年师公带我们来湖里村,若非乡亲们收留,咱们母子哪能安安稳稳的活到今日?如今乡亲们有难,娘不能置之不理,做人不能没良心,不能忘恩负义。” 沈郅不舍的望着她,终是乖巧的点头,“我会乖乖的等娘回来,娘一定要小心!” “真乖!”沈木兮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叹着气冲春秀开口,“春秀……” “什么都不用说,只要我春秀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孩子有任何闪失!”春秀拍着胸脯保证,“沈大夫,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若情形不对,你赶紧跑,千万别逞强” 沈木兮点点头,“为了你们,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此前薄云岫将药庐里的东西全部搬走,如今就在府衙的后院里搁着,就等着一道挪回东都。沈木兮找了些东西,放进随身小包里。 她也想知道,是谁在豢养这些害人的东西呢? ………… 黍离急急忙忙的叩门,“王爷,沈大夫跟着衙役去山里剿蛇穴!” 薄云岫笔尖一顿,墨色滴落在纸上,快速晕开一圈墨渍。他未抬头,继续提笔批阅公文,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她想找死就随便她。” 黍离应声,未敢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有些诧异。那些蛇满身剧毒,男子尚且没有这般勇气,沈木兮一介女流之辈,竟敢以身犯险,倒是令人钦佩! 只是王爷此前执意要带沈木兮回东都,怎么现在撒手不管了?是因为小公子的事儿,所以记恨着沈木兮?还是想借此机会试探沈木兮与长生门的关系? 不过,薄云岫的心思那么沉,黍离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明白。 一转身,薄钰就在身后站着。 “公子!”黍离行礼。 薄钰满脸稚气,“你方才说谁去山里了?” “是……沈大夫!”黍离垂眸。 “她竟敢进山!”薄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快速进了房,“爹,沈大夫进山,您就不担心吗?” “放肆!”薄云岫冷着脸。 薄钰当即行礼,“给爹请安!” “王府的规矩,全忘了?”薄云岫搁下笔杆子,将公文收拢置于一旁,“这里虽然不是王府,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记在心里。” 临了,他冷声呵斥,“出去!” 薄钰心惊,慌忙退出去,方才是情绪激动,以至忘了王府的规矩。 王府上下不管是谁,包括薄钰这位小公子在内,未经允许,谁都不得踏入王爷的办公之地,否则严惩不贷! 薄钰清楚的记得,那次因为他发烧,娘火急火燎的闯入房,虽然最后请到了父亲,但娘也因此禁足三个月,还挨了二十鞭子,打得娘皮开肉绽。 “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这几日公文成堆,王爷怕是无暇处理其他事。”黍离劝说。 “好!”薄钰耷拉着小脑袋,心里却是高兴的。爹没有在意那个女人的死活,这是不是说明爹其实没有纳她为侧妃的心思?如此,甚好。 房门紧闭,薄云岫始终没有出来。 而那头山上却是气氛紧张,衙役们打足了精神,生怕一不留神便有来无回。 “沈大夫,就在前面那个山坳里。”刘捕头将水袋递给沈木兮,“若是累了就吱一声,咱们随时可以停下来休息。” “不妨事!”沈木兮喘口气,“往日里采药走山头,早就习惯了。不过这片山林我都甚少过来,你们又是如何找到蛇穴的?” 刘捕头笑了笑,“我们把那条蛇放了,循着它的痕迹才找到了蛇穴。” 沈木兮皱眉,“蛇归巢?”  忽然间山鸟齐飞,成片的“沙沙”声突然响起,似有东西从四面八方而来,快速朝他们汇拢。 所有人的心,骇然提到了嗓子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章 生死一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待刘捕头带着人赶回来,只看到蛇洞门前的雄黄粉,却没见着沈木兮的踪影,一颗心当即提起。沈木兮是跟着他们过来,不可能不告而别,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这附近没见着血色,也没见着搏斗痕迹,不像是被野兽袭击或者被人掳走。沈木兮是个沉稳之人,这荒山野岭的,按理说不会乱走才是。“捕头,怎么没瞧见沈大夫?”底下人问起。 “你们马上准备,我去找找看!”刘捕头沉着脸快速离开,毕竟是他把沈木兮请上了山,如果沈木兮出事,他会愧疚一生。 再者若离王府怪罪下来,只怕…… 然则没走两步,刘捕头顿住脚步,快速隐匿树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人。 女的是沈木兮无疑,这男的嘛…… 少年人眉眼风,流,目光温润,举手投足间一身卷气。他含笑望着沈木兮,微微一笑间,俨如清风明月,让人见之便觉五内舒爽。 “这陆归舟什么时候回来的?”刘捕头顾自呢喃,松了口气走出去,“沈大夫,你这一声不吭的就跑出去,可把咱们吓死了,还以为把你弄丢了呢!” 沈木兮吓了一跳,陆归舟上前拱手,“回村途中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听镇上的百姓说你们上山了,我就跟了来,所幸路上有你们撒的雄黄粉,这才找到了此处。” “陆公子这般情深义重,倒是难得!”刘捕头横了沈木兮一眼,欲言又止。 难得又如何?沈木兮是离王府要带走的人。 陆归舟经商,祖籍何地倒是不得而知,只是他这些年往来湖里村,跟县太爷有不少交道,出手颇为阔绰。说起来陆归舟和穆氏医馆是先后脚出现的,到底是有缘还是刻意安排,那就不好说了。 但陆归舟再有钱,也不可能斗得过离王府。 “沈大夫,你千万别走开,我先处理完蛇穴的事情。”刘捕头拱手,“烦劳陆公子照顾沈大夫。” “放心!”陆归舟颔首。 目送刘捕头离去的背影,沈木兮忍俊不禁,“你这突然冒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窝蛇都是你养的,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吃蛇肉!” 知她在开玩笑,陆归舟目光温柔的冲她笑,“毒蛇的事我听说了,且交给公门中人便罢,你一个大夫凑什么热闹?万一伤着你自己,让郅儿以后怎么办?” “陆大哥教训得是。”沈木兮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陆归舟伸手拂过她鬓间散发,略带无奈的轻叹,“罢了,你怎样都好。” 刘捕头那头开始动手,哔哔啵啵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焦臭味。 陆归舟当即握住沈木兮的手,拽着她往后退,“味儿太烈,我们退……” 还来不及尖叫,沈木兮顿觉身子一轻,紧接着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快速抓住了洞壁上的藤蔓,可她终究是个女子,右肩又受过伤,根本承受不住陆归舟的重量。 “兮儿,放手!不然我们会一起摔下去的!”陆归舟仰着头,身子全部悬空,底下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不知道下面到底有多深。 沈木兮咬着牙,死死抓着藤蔓,掌心和虎口处已被藤蔓磨得鲜血淋漓,“抓紧……”她力气都用来悬挂,压根喊不出声来。 “兮儿,快点放开,放手……”陆归舟无力的仰着头,开始掰沈木兮的手,“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都死在这儿要好!好好活着!” 忽然间,藤蔓绷断,死亡的恐惧瞬时席卷而来。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似乎是回光返照,模糊的视线里有暗影遮挡,身子好像被托起,可紧随而来的失重感又让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刹那间意识全无。 恍惚间,好像有淡淡的墨香涌入鼻间。 郅儿…… 也不知隔了多久,沈木兮骇然睁开眼,惊觉自己竟然完好无损的躺在平整的大石头上,她忙摸了摸自个的身子,没缺胳膊没缺腿。 “哈,竟然没事?”沈木兮痴笑两声,然则下一刻,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虎口处的伤竟然已被包扎妥当,泛着极为舒适的凉意,显然是有人给她上过药了。 难道是陆大哥? “陆大哥?”沈木兮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陆归舟,一颗心旋即揪起,“陆大哥?” 没有回声,难道这里除了她和陆归舟,还有别人? “兮、兮儿……”低哑的呻吟从黑暗中传来。 沈木兮手忙脚乱的跑过去,“陆大哥?” 陆归舟无力的靠在石壁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陆大哥?”沈木兮慌忙检查他的伤口,脊背上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或者凸起的岩石刮到,好在都是皮外伤。 随身的小包还在,包里的药都没有丢失,沈木兮手脚麻利的为陆归舟清理伤口,止血包扎。待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惊胆战的望着自己的手。 陆归舟压根不能动弹,那她的伤又是谁给包扎的? 远远的,有火光葳蕤。 沈木兮咻的站起,心中警铃大作,“谁?谁在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章 山洞里的秘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兮儿?”陆归舟咬着牙想要站起。 沈木兮忙不迭搀起陆归舟,“能走吗?” “能!”陆归舟喘着气,每走一步便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流,好在有沈木兮搀着他,两人慢慢悠悠的往光亮处走去。 四下黑漆漆的,脚下满是乱石,沈木兮觉得此处应该是石窟之类的地方,但具体的地势地貌,肉眼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靠着感觉往前走。 直到走近光亮处,沈木兮才发现有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有个火堆,火光不是太亮,但在这阴冷的地方,足以暖和一下冻麻的身子。 “你是谁?”沈木兮问。 那人坐在火堆旁,低着头将柴枝丢进火中,听得发问,他终是抬了头。 沈木兮吓了一跳,这人戴着一张枯木色的面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火光里露出一对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在这黑暗森冷的地方,显得格外诡异而恐怖。 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肝,沈木兮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陆归舟第一时间挡在沈木兮跟前,出于礼数,对那人拱手作揖,“我等不慎从上面跌落,不知阁下是否知道出路?若能指点一二,必当感激涕零。” 男人没有说话,依旧重复着将柴枝丢进火堆的动作,权当旁人是空气。 见状,沈木兮和陆归舟面面相觑,气氛颇为尴尬。 “这位大侠?”沈木兮看他这身打扮,一袭长褂,布带束腰,身上无半点饰物,唯有旁边搁着一柄剑,应该是个江湖中人。 男人有了反应,但也只是瞥了她一眼,仍是没有开口。 “敢问大侠,该如何出去?”沈木兮慎慎的开口,“我这位朋友受了伤,急需送往医馆救治,还请大侠行个方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也不知是不是动了恻隐之心,男人抓起剑就走,临了凉凉的丢下一句,“跟上!” “谢谢大侠!”沈木兮搀起陆归舟,紧跟在男人身后。 可男人走得太快,陆归舟身上有伤,走了一段距离便已大汗淋漓,实在走不动了。 “大侠!”沈木兮急了,“你能不能慢点?” 男人置若罔闻,转眼便不知去了何处。 “兮儿,你先走吧!出去之后再找人来救我,我这厢实在是走不动了!”陆归舟气息奄奄,连说话都费力,“赶紧跟上他,出去……”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若是把你一个人丢在此处,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沈木兮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你莫慌,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 她搀着陆归舟在石壁处坐下,自己则用手摸索着石壁前行,想探一探这里的地势到底如何? 忽然,黑暗中传出陆归舟的闷哼。 “陆大哥?”沈木兮骇然转回。 猝不及防的光亮,惊得沈木兮快速闭上了眼睛。待她终于做好准备适应,慢慢睁开眼睛,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陆归舟无意间打开了一道石门,这厚厚的石壁原来内里中空,藏着另一方天地。如同一间密室,室内的石台窜着火苗,亮堂得恍如白昼。 “这是……什么地方?”沈木兮扶起陆归舟。 上面是蛇穴,下面是密室? 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开了这样一个地方? 墙壁上绘满了诡异的图纹:五芒星的外轮,内里佐以不知名的花卉图案,最中央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你是怎么打开的?”沈木兮问。 陆归舟摇头,“我只是靠了一下,也不知道触及了什么机关,可能就是这样打开的。这些到底是什么图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看着不像是佛印。” 沈木兮只觉得邪门,拽着陆归舟就往外走,“别看了,我们马上离开,快走!” 哪知刚退回到门口,陆归舟“哇”的一声,直接把沈木兮吓得脸都白了。也不晓得是哪来的力气,沈木兮推着陆归舟就跑出了密室,二人刚出去,身后的石门旋即重重合上。 “快走!快走!”顾不得伤痛,二人逃命似的摸黑前行。 身后,有东西快速窜入石缝中,消失不见。 前面终于出现了亮光,隐隐还夹杂着衙役们的喊声。 “刘捕头!”沈木兮高声回应,“刘捕头,我们在这里!” 微光从洞外泄进来,陆归舟凝望着她微笑的脸,不自觉的扬起唇角,目光极尽柔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章 魏仙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春秀示意沈木兮别动,大摇大摆的去开门。 “干啥?”春秀平地一声吼。 惊得外头的衙役,愣是半晌没敢吭声。 沈郅在后面偷笑,沈木兮不做声,有时候就得让春秀去治一治,免得都以为自己好欺负。 “木桩子似的杵着干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话没屁就给老娘滚蛋,见着你们这帮怂蛋就来气!上个山还非带着我家小沈大夫,完事还让人受了伤,我没找你们麻烦,你们倒是先找上门了是吧?”春秀怒气冲冲的捋起袖子,“来!” 衙役腿一软,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堪堪站住才怂着声音道,“离、离王有、有请!” “哎我这暴脾气,我……”春秀前脚出门,衙役后脚撒腿就跑。 春秀双手叉腰,回头看着捂着肚子笑的沈郅,“我又不吃人,跑那么快干什么?” “春秀姑姑不吃人,可是春秀姑姑有杀猪刀啊!”沈郅笑说。 “可不!”春秀拍着腰后别着的杀猪刀,“祖传的!” 沈木兮蹙眉,薄云岫让她过去作甚? “娘?”沈郅担心,“别去。” “只要郅儿能保护好自己,娘就什么都不怕。”沈木兮亲了亲孩子的额头,“郅儿是娘的软肋,除此之外,娘无所畏惧。” 她换了身衣服,擦了把脸,至少得整整齐齐的,不能让人看笑话。 只是沈木兮没想到,等待她的并不是薄云岫。 偌大的院子里,有美如仙,粉衣罗裙,玉带萦绕。 沈木兮驻足回廊里,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婀娜的背影,曲线妖娆,纤秾合度,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她想着,这世上大概真的有一种人,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让人败下阵来。  有婢女低语两句,女子优雅的转过身来,望着回廊里的沈木兮笑了。 她一笑,沈木兮却如晴天霹雳,再也迈不开步子。 这女子,她是见过的! 很多年前,在薄云岫的房里,挂着一幅绘影,她悄悄打开看过,里面的女子容颜倾城,旁边写着她的名字——魏仙儿! 袖中的手有些微微的抖,沈木兮狠狠的捏紧了拳头,前尘往事如潮般涌动,她忽然就红了眼眶。风吹着回廊里的灯笼左右摇晃,也不知该把视线归于何处,她只能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下,这道落寞的影子竟是那样的可悲。 多年前用命跳出来的恩怨情仇,多年后还要再次被迫面对,世上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沈大夫?”魏仙儿温柔浅唤。 沈木兮猛地从回忆中惊醒,骤见眼前之人眉如远黛,明眸善睐,举手投足间极尽端庄优雅之姿。现在的魏仙儿,应该是离王妃了吧? “大胆,见到王妃还不行礼!”婢女宜珠冷声训斥。 沈木兮折不下腰,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微微点头道了一句,“王妃娘娘。” 魏仙儿莞尔,“沈大夫莫见怪,我一得知钰儿中了毒,便连夜从东都赶来。到了这儿才知道,王爷看中了一位女大夫,执意要带回东都。原是不放心,可眼下见着沈大夫,我这颗心倒是放下了!沈大夫举止得体,想来是个识大体懂礼数之人。”  “王妃谬赞!”沈木兮绷直了身子,“民女出身乡野,不懂什么规矩礼数,也不懂得伺候王孙公子,东都之行乃是王爷执意而为,绝非民女心之所向。王妃温柔贤淑,民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妃成全!” 魏仙儿倒是有些诧异,但诧异之余还是颇为耐心的问道,“不知沈大夫有什么为难之处,我若能帮得上忙,必定竭尽全力。” “请王妃规劝王爷,撤回东都之诺,民女不愿背井离乡,请王爷放民女继续留在此处造福乡邻。”沈木兮躬身,言辞恳切,“何况民女医术浅薄,实在当不得王爷的重望,请王爷高抬贵手!” 魏仙儿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你这话,可与王爷说过?” 沈木兮面上满是颓败,微微点头。 也不知在想什么,魏仙儿的目光开始在她身上逡巡,继而慢慢悠悠的走到她身侧,盯着她的下颚处许久。玉手交叠在腰间,魏仙儿娇眉微蹙,似乎不太像…… “此事,我且一试。”魏仙儿保持微笑,“你先回去吧!” “谢王妃!”沈木兮抬步就走。 哪知身后的魏仙儿,忽然又开口道,“对了,听说沈大夫有个儿子,今年六岁?” 沈木兮呼吸一窒,眉心陡然拧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2章 薄云岫,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转过身,抬眼望着始终保持微笑的魏仙儿,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回答?记忆里磨灭不去的,是当年那一碗红花,那一场大火,她断然不敢让这一切覆辙重蹈。 在对待男人的问题上,沈木兮绝对相信,每个人女人的心里都藏着沉睡的豺狼虎豹。 “你们在干什么?”突如其来的低喝,竟让沈木兮如释重负。 薄云岫面无表情的走来,魏仙儿率先行礼,“王爷!” “民女告退!”沈木兮行礼,头也不回的疾步离开。 “沈大夫走得这样着急,妾身还未来得及留她一道用晚膳呢!”魏仙儿无奈的笑了笑,“王爷……” “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薄云岫幽邃的眸,轻飘飘的掠过她,转而落在沈木兮离去的方向,“钰儿在找你,你来此处作甚?又为何和沈木兮在一起?” 魏仙儿忙解释道,“妾身听说沈大夫救了钰儿,身为母亲自然要第一时间向儿子的救命恩人,致以感谢之情。妾身自作主张邀约沈大夫,请王爷恕罪!” “以后没事别找她。”薄云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听明白了吗?” “是!”魏仙儿行礼。 “钰儿在找你!”薄云岫步下台阶,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魏仙儿深吸一口气,忽然眉心微蹙,“王爷,您不和钰儿一道用晚膳吗?” 薄云岫停下脚步,灯影摇曳,在他身上落着斑驳之色。他侧过脸,勾勒得脸部轮廓愈发冷峻,临了,不温不火的横她一眼,没有半句答复,淡漠的走出她的视线。 “王爷?”连黍离都看出来了,魏仙儿想留王爷,所以拿小公子作借口。 薄云岫冷眼看他,黍离当即闭嘴。 主子们的事,岂是奴才可以置喙。 “沈大夫?”黍离皱眉。 薄云岫旋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沈木兮独自一人站在墙下,望着当空明月。 “你退下!”薄云岫只身上前。 黍离行礼,悄然退去。 “沈大夫倒是颇有闲情,竟独自一人在此赏月,怎么不去关心关心,白日里抬回来的那位?”薄云岫冷嘲热讽,因为身高优势,颇有盛气凌人之势。 沈木兮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的出现打破了她所有的宁静,她何至于心烦意燥至此?不该见的不该遇的,接踵而至,她不得不去面对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回首的过去。 有时候,她宁愿前尘不记。 “多谢王爷提醒,民女这就去!”沈木兮不愿纠缠,行了礼转身就走。 腕上颓然一紧,回头却是他冷冽无温的眸,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月色清冷,有那么一瞬,她看到了他眼底掠过的杀气,仿佛稍有不慎,就会万箭齐发,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沈木兮吃痛却没有喊出声,皱了眉冷冷的笑着,“不知王爷还有何交代?” “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他盯着她,眸光狠戾,“否则本王随时会让你从这世上消失,包括你在乎的所有人,你的儿子,还有……” “你别动郅儿!”儿子是她的软肋,谁都不能动,沈木兮红着眼,呼吸变得格外急促,“敢问王爷,我到底是罪大恶极还是罄竹难?为何您非揪着我不放?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以至这般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四目相对,她气得浑身发抖,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仿佛要将全身气力都用上,“又或者王爷看上我了?若是如此,敢问王爷到底看上我什么?你说,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薄云岫的眸中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涌动,却在她的怒吼之后,尽数化于无形,“你这女人……” “王爷尊贵无比,沈木兮贱命一条,想必也不屑沾染分毫吧!”她用力挣扎,奈何手腕被他捏得紧紧的,压根无法脱手,“王妃雍容华贵,倾城貌美,王爷应该……” 薄云岫快速抬手,沈木兮骇然心惊,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她头微撇,毫不犹豫的闭上眼睛。 这一巴掌落下,该断的应该都能断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3章 把她抓起来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沈木兮惶然的睁开眼,却见薄云岫挡在她跟前,手里正掐着一条色彩斑斓的细蛇,那蛇龇牙咧嘴,正在快速吐着信子。 沈木兮倒吸一口气,他方才——是在救她? “一帮废物!”薄云岫咬牙低喝,将蛇活撕成两截,随手掷在地上。 蛇落地的时候,蛇头和蛇尾虽然分开,却还在不断挣扎,沈木兮下意识的拽了薄云岫一把,拉着他离远点,蛇的报复心很强,不离得远点,这蛇终是不死心,定是要咬一口才肯罢休。 胳膊微微垂下,有殷红之色沿着他的手背缓缓坠落。 “你的手!”沈木兮面色发青,快速捧起他手上的手,蛇咬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发紫,她慌了,抬头却只看到他猩红的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沈木兮低头,温热的唇已经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将伤口表面的残毒吸出,一口污血吐在地上,她极是不屑的冲他翻个白眼,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 因着这边的动静,黍离快速跑来,乍见沈木兮吻着自家主子的手背,眼神里满是不明所以的问号。待回过神来,他慌忙转身,心头默念: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还不快滚过来!”薄云岫低斥。 黍离心惊,王爷是在叫他?回头,骤见沈木兮扭头吐了一口污血在地,正面色凝重的盯着薄云岫的手背,黍离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王爷的手背上有血污?! 原来沈大夫和他家王爷,并非是在卿卿我我。 坏了! 黍离当即跪在薄云岫跟前,“卑职该死,没有保护好王爷!” “马上召集所有人,府衙里有……”话音未落,薄云岫一头栽倒在地。 “王爷!”黍离骇然惊呼。 “薄……”沈木兮张了张嘴,可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嗓子里,终是没能匍出唇。她看着黍离唤人,快速将薄云岫抬走,然后县太爷气急败坏的追过去,刘捕头手忙脚乱的将死蛇收进罐子里,免得到时候再惹出乱子。 春秀带着沈郅赶来的时候,只看到站在院子里,两眼发愣的沈木兮。 “娘?”沈郅快速检查,“娘,他们说王爷被蛇咬了,娘,你的嘴上怎么有血?娘,你伤着哪儿了?” 春秀也急了,“沈大夫,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沈木兮擦去唇角的血渍,音色低沉,“是离王的血。” “真的被蛇咬了?”春秀讶异,颇有点大快人心的神态,想笑又憋着笑,“活该……” 沈郅皱眉,娘的手好冷,是在担心那个坏王爷? “娘,你怎么了?”沈郅扬起头,担心的望着母亲。 “他是为了救我,才被蛇咬的。”沈木兮蹲下身子,握住沈郅的双肩,“郅儿,不要乱走,府衙进了蛇,这就说明我们剿蛇失败了,跑出了漏之鱼,到底跑了多少条,谁都不知道。娘必须尽快将解药研制出来,否则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沈郅点头,乖顺的牵起春秀的手,“我会跟着春秀姑姑,不会乱跑,娘放心就是!” “乖!”沈木兮起身,“春秀,拜托了。” “放心!”春秀握紧孩子的手,“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房间里等你回来。” 沈木兮直奔薄云岫住的院子,这蛇毒除了她,怕也无第二人能解。可是院子门口的侍卫压根不许她靠近,更何况是进薄云岫的房间。 “沈大夫!”魏仙儿站在院门口。 “王妃娘娘!”沈木兮躬身,“民女……” 还不待她说完,魏仙儿忽然冷下脸,“把她抓起来!” 侍卫快速上前,一左一右,不容分手扣住了沈木兮的双肩,直将她摁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地,疼得沈木兮脸都白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力有不逮,只能倔强的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魏仙儿。 “你想怎样?”沈木兮愤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5章 沈氏掐掐乐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血溶于水,沈木兮小心的端着杯盏回到床前,想把血水给薄云岫灌下去,可这家伙唇齿紧闭,别说是灌水,连嘴都掰不开。 “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喘着粗气,沈木兮将杯盏搁在床头,干脆左右手齐上阵,可薄云岫却纹丝不动,依旧唇齿紧咬,面色却越发青白。 见状,沈木兮眉心紧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难道让黍离进来帮着掰开薄云岫的嘴?不行,黍离是薄云岫的随扈,不敢伤着薄云岫,若是让他进来,保不齐还得阻止她,不能让他进来添乱。 一伸手,沈木兮狠狠掐着薄云岫的胳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的毫不留情的拧下去,但凡能让他有点反应,她就能把水灌下去。 一次不行? 再来一次! 反正这男人没心,她用不着跟他客气,此番救他纯粹是为了还他人情,毕竟他躺在这里,是因为替她受过,否则被咬的就该是她了。 尽管,她丝毫不惧这些蛇毒。 当沈木兮自己都说不清楚,是第几次上手掐,薄云岫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好机会!”沈木兮一手端着水,一手去掰他的嘴。 冰凉的指尖抚过他滚烫的唇瓣,那指尖的凉快速渗入他的肌里,带着淡淡的药香,涌入他的唇齿间。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熟悉的感觉侵占所有的理智,却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涌入咽喉。 眼见着手中的水已经灌进薄云岫的嘴里,沈木兮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顺手为他掖好被角,临走前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撩起了他的被子,将手伸进了被窝里。 嗯,薄云岫的被窝很温暖,不似他的凉薄秉性。 食指和大拇指配合得极好,这些年拿捏银针,让她练就了极好的准头和抓力,不偏不倚正好是腰间最软的位置。掐住,用力,毫不犹豫的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连沈木兮都不禁佩服自己,这力道把握得真是又稳又狠!缩了手,她吹一口拧得发烫的指尖,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出去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衣袂带风,心旷神怡。 “沈大夫?”黍离当即迎上,“王爷……” “放心吧,死不了。”沈木兮捋起衣袖,也不抬头看他,“我会开一张药方,到时候你记得每日一帖药吃着,排排余毒便也罢了!” 黍离松了口气,“谢沈大夫!” 魏仙儿拦住了她的去路,眼眶红得厉害,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这眼神看得沈木兮汗毛直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干什么?”沈木兮继续往外走。 “解药呢?”魏仙儿梨花带雨,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沈木兮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什么解药?王妃娘娘,您莫非也被蛇咬了,否则为何要胡言乱语?” “你明明给我下了毒!”魏仙儿泣不成声,“沈大夫,你是大夫,怎么能伤害无辜?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你竟要我不得好死。” 沈木兮眉心突突的跳,恶人先告状?不知情的,真的会以为她欺负了魏仙儿,看看美人垂泪的娇弱之态,她一个女人尚且心有不忍,何况是男人,也难怪薄云岫钟情至此,一生只要魏仙儿的孩子。 时至今日,沈木兮回忆起来,仍觉得格外讽刺。 黍离原已走上台阶,听得这话,诧异的转身,不敢置信的望着沈木兮,“下了毒?”  “补肾益气丸!”沈木兮冲着黍离翻个白眼,“你要不要?” 黍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快速进了房间。 “你!”魏仙儿止住哭泣,“你给我吃的……” “王妃娘娘莫不是真的以为,我一个大夫会随身携带毒药吧?”沈木兮有感她的智商,颇为同情的轻叹,“你都说了,我是大夫,银针、解药、益气补气丸倒是多得是,毒药嘛……那是需要炼制的。当然,如果王妃需要,民女不介意为您炼制一瓶专属的穿肠毒药!” 语罢,沈木兮头也不回的离开,她可没工夫在这里跟魏仙儿耗着。 蛇已入府,万一再出来伤人,后果不堪设想,她得在蛇再次发动袭击之前,把解药做出来。尽管,很冒险,生命危险…… 黍离瞪大眼睛,床榻上的王爷面色青白,眉头紧皱,沈大夫明明是来为王爷解毒的,可怎么看着……王爷的脸色好像比之前更难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6章 娘,你在哪?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好在王爷无恙,县太爷才算稍稍放心,否则薄云岫在这里出事,他这个县太爷脑袋搬家不说,连一家老小都得在阎王殿团聚。 “沈大夫,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刘捕头的神色最凝重,等王爷醒来,怕是要治一个办事不利之罪了。毕竟剿蛇穴是他带的头,结果事儿没办好,还让王爷身陷险境。 沈木兮点头,缓步朝着后院走去,“我知道!” 刘捕头追上来,“沈大夫,你能解蛇毒,是否可以将解药……” “我正有此意。”沈木兮开始在后院里翻找,“帮我找找看,是不是有个丹炉,这丹炉是师父……”提起师父的时候,沈木兮眼睛里的光明显暗淡下去。 刘捕头当然知道,他们师徒的关系有多好,不敢多问,赶紧帮忙找。在一堆药材底下,有一个紫金铜的丹炉,模样很是精致,但内容并不大,拿这个炼丹似乎也太小了点,瞧着像是香炉。 “沈大夫,这要做什么?”刘捕头将丹炉递过去,“炼丹吗?” “我又不是方士,哪会炼丹?这玩意做药丸都嫌小。”沈木兮神神秘秘的笑着,“你很快就会知道!对了,那条被离王扯断的蛇还在吗?” 刘捕头点头,“还在,我不敢随便丢,怕万一这蛇没死完,又把人给咬了便糟了。” “你给我找个干净的房间,带上那蛇的尸体,不许告诉任何人。”沈木兮抱紧了怀中的丹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沈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刘捕头不放心,“此事皆是我不小心,未能赶尽杀绝,但若是太过危险,我并不赞成你冒险。来日离王府若是问起你来,你……” 沈木兮抬步就走,夜色沉沉,此事宜早不宜迟,“你赶紧照办就好,我不会有事。” 刘捕头一声叹,终是应了她。 后院的僻静处有一个小院子,平时就没什么人,到了夜里更是安静得连鬼影子都没有半个。 刘捕头领着沈木兮进去,将瓷罐搁在桌上,“此处原是柴房,后来县太爷嫌此处潮湿,就把柴房挪了位置,这里便空置了,不会有人过来,你且放心便是。” 沈木兮环顾四周,除了一张桌子四条板凳,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虽然空荡荡的,但也足够宽敞,“行吧,刘捕头你先出去,如果天亮之前,不管屋子里有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闻言,刘捕头还想说点什么,奈何沈木兮已把他赶了出去,快速关上了房门。 至于里头会发生什么,刘捕头委实猜不到,也想不到。不过,既然沈木兮这么说了,他自然要相信她,毕竟所有大夫都解不开的蛇毒,只有沈木兮能解。 如果能一劳永逸,自然是最好不过。 屋子里的灯点了一夜,刘捕头在门外守了一夜。 事实上,春秀陪着沈郅,也在房门口坐了一夜,这孩子倔得很,母亲没回来,死活不肯闭眼。春秀一晚上都在小鸡啄米,脑门磕在门框上不知多少次。 “郅儿,你娘怎么还没回来?”春秀打着哈欠,软绵绵的靠在门框上,“天都亮了。” 沈郅再也坐不住了,撒腿就往外跑。 惊得春秀一脸懵逼,待醒过神来,瞌睡虫当即跑得没影。当然,沈郅也跑得没影了!狠狠一拍大腿,春秀抬腿就追,别看她长得胖,但跑起路来还是很利索的。 沈郅喘着气冲向薄云岫的院子,侍卫都认得这是沈大夫的儿子,在拦与不拦之间挣扎了一会,孩子已经从他们眼皮底下溜了进去。 “郅儿!”春秀扯着嗓门大喊,“你别乱来!” “娘!”沈郅站在院子里喊,“娘!” 侍卫拦不住沈郅,自然得拦住春秀,否则上头怪罪下来,谁都吃罪不起。 可春秀不好惹,二话不说就拔出了别在腰后的杀猪刀,平地一声大吼,“都给老娘滚开,谁要是敢动我、动郅儿一下,老娘就把他当猪一样卸咯!” “春秀姑姑,我娘、我娘为什么不回答我?”沈郅急了,声音里带着恐惧,谁知道他们把他母亲怎样了?一夜了,若真的出什么事,只怕……只怕为时已晚。 思及此处,沈郅眼眶发红,更是扯了嗓子喊,“娘,你在哪?娘,我是郅儿,你应我一声,娘……” 春秀一听沈郅情绪不对,当即跟着沈郅大喊,“沈大夫,你吭一声啊!我是春秀!” “吵什么?”一声低喝,四下骤然寂静无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8章 魏氏阿莲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你们想干什么?”春秀忽然后悔了,要是方才没有甩开薄钰那小子,这会郅儿肯定能跑出去。完了完了,竟然连累了郅儿。 刘捕头也急了,当即冲着魏仙儿行礼,“王妃娘娘,春秀不懂礼数,不知道规矩,以下犯上着实罪无可恕,但您念在她也是担心沈大夫,是救人心切的份上,宽恕她这一回吧!”  魏仙儿摸着儿子满是泪痕的脸,“若是旁的事儿,我大可不必与乡野村妇计较,可她伤了钰儿,我岂能饶她!身为母亲,孩子便是自己的命根子,她敢动我的命根子,我就要她的命!” 语罢,魏仙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挟持离王府小公子,罪不容赦,按罪当诛!杀了她。” 黍离愕然,魏仙儿一惯温柔贤淑,从不说狠话,但眼下春秀挟持小公子,着实是触了她的逆鳞。护犊,大概是每个母亲的本能吧! 侍卫拎着剑就往上冲,沈郅急了,“不许碰我春秀姑姑!” “郅儿,闪开!”春秀拔刀。 “住手!”黍离纵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春秀跟前,剑鞘快速挡去了锋利的剑刃,“都给我退下!” 音落,侍卫忙不迭躬身行礼,旋即退出院子,各回各位。 “黍离,你要造反吗?”魏仙儿气得眼眶发红,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一怒一嗔,皆是风情万种,“难道你没看到,她方才是如何对待钰儿的吗?” 黍离躬身行礼,“卑职看到了,但卑职也记得王爷说过,请侧妃离沈大夫远点,自然也得离沈大夫身边的人远点!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请侧妃宽恕。” 春秀还在发愣,沈郅却听出了门道,赶紧拉着春秀跑出了院门。 “这个时候还不走,留着被人宰吗?”沈郅跑得飞快。 春秀喘着气,紧跟着沈郅跑。 眼见着二人离开,刘捕头便也悄悄退下,黍离终是松了口气。然则他刚躬身想要行礼退下,却被薄钰一脚踹在了小腿肚上,当即跪地,“小公子恕罪!” “他们挟持我,拿刀子要剁了我,你竟然敢放走他们,别以为你是我爹的亲随,就可以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薄钰狠狠拭泪,“是不是要等他们杀了我才行?” 黍离低着头,“卑职不敢!” 许是这次真的气急了,薄钰忽然伸手去拔黍离的佩剑。 “钰儿!”魏仙儿惶然摁住,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目光微寒,“你想干什么?这东西是你能动的?你才多大,就敢拔剑杀人?” 薄钰愣了,痴痴的望着母亲许久,待回过神来当即缩了手,快速将小脑袋垂下,耷拉着头等着母亲教训。 “黍离,你起来!”魏仙儿的变脸速度,让黍离心内诧异。 黍离起身,“谢侧妃!” 听得侧妃这两个字,魏仙儿神色稍稍一顿,眸中不改温柔之色,“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我不希望王爷养病期间,再惹出任何的事端,惹得王爷烦心不悦。” 这意思,黍离是听出来了,“卑职明白!” 见着黍离远去,薄钰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娘,你为什么拦我?” “你是王府的小公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离王府的颜面,若你今日动了手,来日你爹该如何看待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何以承当世子之位?”魏仙儿蹲下身子,轻轻抚过孩子发红而滚烫的耳朵,“你身份尊贵,生来便是离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岂能跟那些人计较?他们不配。” 薄钰点点头,“钰儿记住了。” “不要自贱身份。”魏仙儿起身,美丽无双的脸上,温柔得能拧出水来,“今日你伤了黍离,那便等同于伤了你爹的心。平素娘怎么教你的,可都还记得?” 薄钰眨着眼睛,“记住了,我会亲自登门向他们道歉。” 魏仙儿笑了笑,“钰儿真乖,此事不许跟你爹提起。” “可是娘,这事儿闹那么大,肯定瞒不住爹爹的。”薄钰牵着母亲的手,小脑袋终是没转过弯。 魏仙儿牵着他往前走,“自然是瞒不住,但娘也告诉过你,解释就是掩饰,在你爹面前你所有的解释,都比不上沉默的分量。你爹便是这样的性子,钰儿该好好学一学,才能越来越像你爹的孩子!” 薄钰似懂非懂的颔首,“钰儿谨记!” 昂起头,魏仙儿目光凉薄,看样子她真的来对了,这个沈木兮——不简单! 沈木兮到底是什么人? 莫非跟夏问曦有关?    否则王爷为何如此执着? “宜珠!”魏仙儿忽然道,“马上派人回东都,帮我办件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9章 伤得不轻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待春秀和沈郅急急忙忙推开房门,果然见着沈木兮正靠着床柱坐着,一张脸煞白煞白,额头上还有细汗微微渗出,整个人好似虚脱了一般。 “娘?”沈郅愣住,一时间竟也不敢上前,“娘,你、你怎么了?” “沈大夫,你脸色怎么……”春秀眨了眨眼睛,“你的嘴唇都发紫了,是不是中毒了?” 她听人说过,中毒的人都会发青发紫,此前她也见过几回,如今看着沈木兮的样子,倒跟中毒症状有几分相似,但春秀不懂医,自然也不知真假。 沈木兮合上眼睛无力的点了一下头,“是、是有点!” “娘,你中毒了?”沈郅扑上去,“娘,你……” “蛇毒!”沈木兮轻轻捂住了沈郅的嘴,“嘘,你们不要说出去,我告诉你们,是希望若我出了什么事,你们能心里有底。我不怕毒,只是需要时间解毒,所以不要担心!” 春秀骇然,蹲在沈木兮跟前,仰望着奄奄一息的沈木兮,“你昨晚不是去给王爷看病吗?怎么自己招了一身的蛇毒?难道你遇见了毒蛇?” “不是!”沈木兮无力的摇头,“我是自己心甘情愿被咬的,若非如此,炼不出解药。这只是刚刚开始,你们切莫吱声,我让刘捕头替我保密,也是希望——不要惊动养蛇人。” 养蛇人? 沈郅把母亲的手从自己的嘴巴上掰开,“娘的意思是,这些蛇……是有人特意饲养的,可是目的何在啊?” “对啊?目的何在?”春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为了吃?” 蛇不就是拿来吃的吗?除此之外,春秀想不出第二种用途。 “这不是扑通的蛇毒,是蛊!有人给蛇下了蛊毒,所以这蛊毒在蛇体内慢慢的囤积,再一代代的传下去,到最后遴选出最毒的毒蛇。不过从目前来看,这人并未达到目的。”沈木兮捋起自己的袖管,皓腕上两点清晰的青紫咬痕,显然是被蛇所咬。 春秀不解,“你如何知道?” “我昨晚试过了,这些蛊毒都不成熟,显然蛇和蛊暂时做不到完美融合,甚至还出现了排斥现象,导致有些蛇不能完全听从于养蛇人的召唤,还保留了蛇的天性。”沈木兮低低的咳嗽两声,额头的汗出得更厉害了些。 “娘,那你现在怎么办?”沈郅担虑。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我让刘捕头帮我煎药了,待午后时分,蛇毒就会被解,对我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如此,春秀和沈郅才算放了心,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沈木兮的身边,双双耷拉着肩头。没事就好,也不枉费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闯了一次龙潭虎穴。 “你们方才去哪了?”沈木兮问。 春秀张了张嘴,忽然站起身,“我有点饿了!” 沈郅紧跟着起身,“春秀姑姑,我也饿!” “我们一起去厨房找点吃的。”春秀忙不迭牵起沈郅,“沈大夫,你饿不饿?” 沈木兮摇摇头,二人的脸上分明写着心虚,却还要用这么烂的借口,真拿这一大一小没办法。 待二人离去,安静的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沈木兮一人,她微微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扯开自己的衣襟,眉心紧蹙的盯着血迹斑驳的绷带,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还好……没被看出来!”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沈木兮骇然站起身,却因站得太着急,登时弯腰扶住了床柱,疼得她死死捂住了胸口,整个人都蜷了起来。她在原地足足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稍稍平复下来,慢慢挪动身子走到了窗前。 推开窗,窗外风影摇动,树木葱郁,除了一只被打碎在地的花盆,没有任何异常。 “猫?”沈木兮蹙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暗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32章 狠毒的孩子 为 Silvia 马车加更1!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郅也想知道,那个坏人去哪了?门外的亲随拦着,坏女人和坏孩子似乎也不是装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间发生这么多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从师公的医馆被烧开始的。 托腮蹲在墙角,沈郅摸了摸脖子上的绳子,难道那些人绑走娘亲,是冲这东西来的?如果是这样反而好办,只要他护住这东西,娘就不会有事。 可是,娘到底在哪? “郅儿!”一声闷哼,沈木兮睁开眼,眼前的遮眼布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揭开,她极不适应的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唯有窗户上漏进来一点微光,应该是晚上了! 身边传来异动,惊得沈木兮忙眯起眼睛去看,黑暗中有人影靠在角落里,那痛苦的低吟便是从那人嘴里发出来的。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而且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 “陆大哥?”沈木兮试探着喊了声。 “兮儿……” 是陆归舟没错。 沈木兮心头百转,知是假的,那陆归舟……想起之前刘捕头说的那些话,他们当初掉下石窟的位置很隐秘,刘捕头和众衙役根本没找到洞口,可见当时的陆归舟极有可能也是他人假扮。 真假难辨,细思极恐。 “兮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归舟呼吸沉重,但他好像受了伤,几乎是手脚并用从那头爬过来的。一直爬到了沈木兮身边,无力的挨着她坐起来,“他们把你也抓起来了?这帮畜生,到底想干什么?” “陆大哥,知是假的。”沈木兮道,“你可晓得?” 陆归舟苦笑,“自然晓得,否则我也不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他们抓你,到底是为什么?”沈木兮在黑暗中捏了捏掌心,身上的余毒业已化解,酥软的感觉彻底消失。碍于身上有伤,贸贸然行动容易功亏一篑,她只能暂时按捺不动。 “他们要我交出地契房契,还有铺子,应该是求财。”陆归舟叹息,“如今也不知道,知怎样了?落在他们的手里,不定会受怎样的折磨。兮儿,那你为何会被抓起来?莫非是因为我的缘故?” 沈木兮想了想,黑暗中吃力的挪动身子,奈何只能挪动分毫,“我使不上劲,说话都没力气,你靠过来点!” 陆归舟似乎力有不逮,费了老大劲才靠到身边。 然则下一刻,沈木兮忽然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撞进了他的怀里,直撞得陆归舟猝不及防,身子重重撞在墙壁处。 顶上传来吃痛的闷哼,沈木兮喘着粗气,无力的撑起身子,仿佛累到了极点,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他胸前,“对不起,我身子使不上劲,没坐稳。陆大哥,你没事吧?” “无妨!”陆归舟呼吸沉重,伸手将她圈在怀里,“别怕!我们都会没事的。” 蓦地,陆归舟忽然身子僵直,如同泥塑木雕般坐在那里,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沈木兮笑了笑,慢慢推开他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动不了了?别担心,我只是用牛毛针封了你的经八脉。你身上有伤,脉象虚浮,牛毛针进入身体的速度自然更快。” 就在方才,她扑在他怀里的那一瞬,她出手了! “兮儿,你这是干什么?”陆归舟不能动,口吻有些着急,“你快把牛毛针取出来!现在我们都在别人手里,若是你再轻举妄动,岂非遂了歹人的心意?” “你背上有伤,是那天跟我一起掉下石窟,故意而为之的,为的就是不让我怀疑你。”沈木兮冷笑,“刘捕头的一番话,让你有些慌了神,但你并未露出马脚,虚虚假假的瞒过了所有人。当时你们以为蛇出现了问题,因为蛇毒被我解了,所以那些蛇被杀并不足以惹来你们的惊慌失措。可没想到,你们的虎狼之药失效了!” 陆归舟挣扎着,气息奄奄,“兮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点松开我,我是陆归舟,你陆大哥啊!” “陆大哥从不趁人之危,是个正人君子,可不是你这样的。”沈木兮深吸一口气,“你若不承认也无妨,我撕开你的衣裳看看你的脊背,便可知真假!” “你!”陆归舟切齿,然则下一刻,喉间骤痛,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木兮站起身来,“我懒得同你废话,问来问去都是那么几句,真是没意思!既然你得不到我的答案,我也得不到你的答案,那便不必再说!”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沈木兮走到了窗前,这地方破破烂烂的,外头竟无人把守。大概是觉得她跑不了,又为了增加她对假“陆归舟”的信任,所以刻意把人都撤离了。 “你就好好待着吧!”沈木兮推开后窗,小心翼翼的爬出去。 她方才就观察过了,后窗外头树影摇曳,显然是林子,能遮蔽躲藏的地方最适合逃跑,跑出去的机会也大很多。是以现在,沈木兮捂着疼痛的伤,一刻都不敢停下。哪怕精疲力尽,哪怕眼皮子撑不住了,闭着眼睛也得继续往前跑。 偌大的山林,她不辨方向,也不知要逃往何处,只知道不能停……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不断的回头,恍惚间看到火光撩乱,是他们追来了! “郅儿!”沈木兮咬着牙,血已经渗出了指缝,意识越来越浅薄。 天,好黑! “快,在前面!” “别让她跑了!” “快、快快!” …… 刺眼的光从头顶上落下,沈郅下意识的伸手去挡,直到慢慢适应了指缝间的微光。没想到他竟然在墙角蹲了一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糟了!”沈郅撒腿就跑,春秀姑姑若是回来没找到他,估计会发疯吧! 谁知房间里空荡荡的,春秀姑姑压根没回来。 衙役们告诉他,昨天晚上刘捕头和春秀一直守在医馆里,等着知醒来,这样便能第一时间获得沈大夫和陆归舟的消息,能及时赶去救人。 听得这话,沈郅问了医馆的位置,撒丫子往府衙外头冲。 回廊里,薄钰负手而立,“一大早就疯疯癫癫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孙贤躬身,“小公子,沈大夫出了事,侧妃娘娘因此而伤了膝盖正在休息,您可千万不要再惹……” “怎么,还要你来教训我?”薄钰黑着脸,提起这事就心中愤懑,娘为了求爹去救人,膝盖都伤着了,也没见着爹派人来看看。而沈郅连句谢谢都没有,如此毫无教养,果然是没爹娘的野孩子! “不敢!”孙贤闭嘴。 “去看看!”薄钰赶紧追上去。 不过沈郅跑得飞快,薄钰养尊处优惯了,自然追不上,远远的就看到沈郅跑到巷子里去了。这鬼地方巷子多,到处都是小路,不认得路的压根绕不出去。 薄钰不认得路,孙贤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初来乍到,能找到原路返回都算好的。 “真是没用!”薄钰瞪了孙贤一眼,小脸气得铁青。 孙贤半低着头,没敢吭声。 拐弯处,沈郅心头冷笑,打从薄钰跑出来,沈郅就知道了。这小子没安好心,沈郅当然得防着点,故意绕了一圈,绕到了他们的后头,看着薄钰和孙贤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巷子里乱转。 “就你还想跟着我?这地方,你先绕得出去再说吧!”沈郅顾自嘀咕,“今儿没空陪你们玩!” 他还得赶去医馆,看看是否有娘的下落。 深吸一口气,沈郅压着脚步声,一溜烟的窜进另一条深巷里,打算抄近路离开。 忽然间,脚踝骇然一紧,沈郅猝不及防,身子重重扑在地上。他吃痛的翻个身,仰躺在地面上,骤见脚踝上那只血淋淋的手,竟是从墙角的垃圾筐里伸出来的,瞬时本能的尖叫,“啊……” 尖锐的叫声,惊得孙贤猛地上前一步挡在了薄钰跟前,待反应过来,面色骤变,“好像是沈公子的声音!” “你去哪!”薄钰一把拽住他。 孙贤忙道,“沈公子出事,卑职……” “我说,不许去!”薄钰冷然,“听明白了吗?” “可是沈公子?”孙贤微微攥紧了袖中拳头。 “你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你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安全,而不是沈郅那个野孩子!”薄钰狠狠剜了他一眼,“如果因为沈郅而连累了我,你可知后果?” 孙贤退缩了,面色沉沉的立在一旁,身子微微绷直。 薄钰面带微笑,负手而立。 哼,沈郅? 沈木兮该死,沈郅更该死,母子两个要是都死了才算清静! 孙贤喉间滚动,皱眉望着自家小公子,真的要见死不救?且看他如此神情,貌似是在等着什么?沈公子,到底遭遇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33章 看够了吗?不够就靠近点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薄钰才领着孙贤慢悠悠的朝着声源地走去。这么长时间过去,即便当时沈郅遇袭还剩下一口气,估计这会身子都该硬了。这便是薄钰打的如意算盘,就算要杀人也不能脏了自己的手,贱了自己的身份,毕竟他得双手干净,如此才好继承偌大的离王府。 地面上残留着腥秽的血迹,一旁的垃圾筐被打翻得乱七八糟,里头的那些烂菜叶子上,也沾着不少血迹,可见当时绝对有人受伤。 按照沈郅的年纪和反抗力,受伤的可能比较大,换言之,逃出生天的机会并不大。 孙贤有些愧疚,走上前想要查看痕迹,谁知薄钰冷冷的开口,“回来!这件事权当没发生过,你没看到过,我也不知内情。” “沈公子出事了。”孙贤心生不忍,“小公子,若是沈公子还活着,咱们这样等于断了他的生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小公子不施以援手,也该请府衙的人搜查。” “混账!”薄钰瞪着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因为沈氏母子,我母亲膝盖受伤。沈郅算什么东西,他一个野孩子能跟我比吗?我是离王府的小公子,父亲唯一的儿子,他和那些乡野村妇联手欺负我们母子,这笔账我岂能就此作罢?” 孙贤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规劝。薄钰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离王府只有一个孩子,早晚是要由他继承的,孙贤只是个奴才,若是把主子惹急了,只怕帮不上沈氏母子的忙,反而把自个都搭进去。 “记住了吗?”薄钰仰着头问。 孙贤躬身,“记住了!” “那就好!”薄钰抬步就走,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嫌恶的瞥一眼腥臭的垃圾筐,在他眼里,沈郅和这些烂菜叶子烂菜梗,没什么两样。 这个时候府衙里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查找沈木兮的事儿上,肯定想不到沈郅出了事,等到他们发现,只怕沈郅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一想到这些,薄钰只觉得脚下轻快,浑身舒畅。 孙贤心头喟叹,只能暗暗祈求沈郅福大命大,再无其他法子。 …… “郅儿!”一声惊呼,沈木兮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刺眼的光激得她下意识伸手去挡,直到眼睛适应了指缝里漏出来的微光,她才彻底的清醒。 此刻,她正靠在石头上,一条小溪从身边经过,溪水潺潺而清澈。她慌忙站起身来,周遭未见可疑人,自己竟没被抓回去?意识停留在昨夜没命般的狂奔之中,昏倒之前她好似没听到溪水声,难道是被人救了? 有细碎的声音传来,沈木兮忙捡起地上的石头,猫着腰慢慢走过去。只见有个男人蹲着,正把一只刚打下来的野鸡往木架上搁,大概是准备烤来吃。 沈木兮眉心微蹙,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放在树下的那柄剑,转而细细观察着这男人。一袭长褂,身无长物,还有那张熟悉的枯木色面具,不正是此前在山洞里救过她的江湖侠士? “是你?”沈木兮想了想,悄悄背手在身后,将石头丢下。 “怎样?”他头也不抬,只顾着将柴枝丢进火堆里。 沈木兮缓步走到他近旁,“是你救了我?” “有事?”他在火堆旁坐下。 沈木兮觉得这人说话怪怪的,好似多说几个字会要他命似的,真是惜字如金。不过他救了她,算起来是第二次了,说明这人外冷内热,的确是个古道热肠的侠士。 “谢谢!”她拱手,“我叫沈木兮,家住湖里村,此番多谢侠士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一定厚报。我现在还有点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山水有相逢,有缘再会!” 语罢,她转身就走。 “站住!”他起身。 沈木兮不明所以的看他,“恩公可有什么吩咐?” “饿吗?”他问。 饿? 自然是饿的。 她都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能不饿吗?走两步都脚软,恨不能不顾一切冲上去,把他那只死鸡生吞活剥了。但她实在挂念孩子,如今业已脱险,只想着赶紧回去,免得儿子和春秀担心。 “吃了,再走!”面具下,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眼神有些犀利,看得沈木兮脊背发凉,竟不由自主的坐了回去,许是为了感激,又或者……是冲着这只鸡来的。香味弥漫的时候,沈木兮不断的吞咽口水,人的本能驱使她时不时的将视线落在这上头,天知道她也不想这么丢人,可……她现在就是饿死鬼投胎。 五脏庙咕咕作响,每响一次,她就把头低下去一点,最后干脆捂着肚子蜷起身子。即便这样,也阻止不了她身体的诚实反应。 “等着!”男人好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只在鸡快要烤熟之时起身离开。 沈木兮嘴里泛酸,这是饿到了极致的表现。 须臾,男人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蜂窝。他的动作很是娴熟,似乎是极为老练的厨子,快速掰开蜂窝取出里面的蜂蜜,极为均匀的滴落在烤鸡上,刹那间的烤香混合着蜂蜜的甜味,丝丝绕绕的撩着人心。 沈木兮只觉得更饿了,前胸贴后背,饿得能一口吞下这只鸡。 他把鸡腿递过来的时候,沈木兮连句谢谢都没力气说,抓了鸡腿便往嘴里送,三下五除二便将鸡腿啃得只剩下鸡骨头。不得不说,这人手艺不错,做的味道很合她的心意。 最后,除了那个鸡脑袋,整只鸡都落进了沈木兮的肚子里。饿得慌了,果然吃什么都是人间美味,没吃饱是真的,恢复了不少体力也是真的。 “不好意思!”沈木兮嘬了一下嘴,“忘了给你留点。” 男人不说话,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吧!” “去哪?”沈木兮皱眉。 “送你!”他顾自往前走,掠过她身边的时候,自带冷风。 沈木兮低眉,望着他手背上若隐若现的红印,一点点的像是被针扎过似的,这明显就是……眸色微恙,沈木兮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背影。 许是察觉她没跟上来,男人站住脚步,侧过脸看了她一眼,“不走?” “你对蜂蜜有反应?”她使了个眼色,看着他的手背。 “多事!”他继续往前走。 沈木兮追上去,他迈的步子大,她得小跑着才能跟着。好在有只鸡填肚子,不然她哪有气力走路,饶是如此,也是颇为吃力,“你叫什么?” 他没有回答,隔着枯木色的面具,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我该如何谢你?”她又问。 男人似乎没打算理睬,只顾着往前走,不回应也不回答,就好像她是空气一般不存在。 可他走得太快,沈木兮渐渐的便跟不上了,胸口上的伤因为反复开裂,此刻疼得她浑身冒冷汗。终于,她走不动了,靠在树干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虽然现在伤口没有出血,但是身子忽冷忽热,伤势正在恶化。 沈木兮颤颤巍巍的取出袖中针包,无论如何先止住疼,回去之后才能好好处理这伤口。 握着银针的手有些发抖,沈木兮无奈的叹口气。 蓦地,手背一暖,竟是那双布满红疹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男人的皮肤有些白,显得这些密密麻麻的红疹愈发清晰,比她刚才看到的红点,又多了许多,可见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掌心滚烫,这是典型的过敏症状,此时此刻他正用这滚烫的掌心温度,裹住她颤抖而冰凉的手,微微用力,距离那么近那么近! 沈木兮心惊,下意识的要缩手,然则下一刻,却是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身子赫然悬空,竟被他打横抱起,她心慌,一针扎在他的肩头。 听到他“嗤”的倒吸一口冷气,沈木兮才意识到,快速将银针拔出。 “别动!”他说。 沈木兮躺在他怀里,仰头时正好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轮廓线条极好的侧颚骨,阳光倾泻下来,点点微芒笼罩着他。原本丑陋的枯木色面具,竟也跟着生动起来,阳光里恰似镀了一层金色。她皱眉,看着他脖颈上刚起的红疹,不自觉的扯了扯唇角。 “我认识一个人,他对蜂蜜也很是敏感,或者说是压根碰不得。虽然不会致命,但是会起一片片的红疹,并且痒无比。”沈木兮温吞的开口,“就跟现在你身上的一样。” 男人置若罔闻,大步往前走,走得飞快。 “你很痒吗?”她问,“我有药。” 他没理她。 “你……”沈木兮伏在他肩头,想透过面具与脸的缝隙,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殊不知她这姿势,如同相依相偎,竟是那样的温柔缱绻。 突然间,有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窜出,一个个像极了令人厌恶的跳蚤。 “先走!”他慢慢放下她,指了指左手的方向,“有我!” 沈木兮摇头,谁知他忽然在她后腰上推了一掌,强大的气劲猛地将她推上半空,以最快最安稳的力道,让她落在了包围圈外。 一个踉跄,沈木兮捂着胸口站定,望着独自立于包围圈内的男人。冷剑在手,面具下那双眼睛,如同死神之眸,无温而凄寒,叫人只一眼便觉汗毛直立,满心畏惧。 “快走!”他冷睨她一眼,旋身便划开了一名黑衣人的脖颈,登时鲜血喷溅。 这种状况,沈木兮是帮不上忙的,并且会越帮越忙。 思及此处,沈木兮撒腿就跑,要么去叫人来帮忙,要么那些黑衣人会跟着她跑,毕竟现在真正有危险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她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除了跑,她什么都做不了! 殊不知身后,有目光灼灼,紧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手起剑落,血色如花一般绽放。 现如今,整个府衙的人都在找她,只要她能跑出这林子便是安全了。 医馆里。 知幽幽的睁开眼,入目是春秀焦灼的眼神,“醒了醒了,总算是醒了!” 春秀力气大,直接将知揪起来,“小子,你家公子是什么时候被抓的,抓哪儿去了?抓他的人到底是谁?你快说快说,十万火急!” “他刚醒,你轻点!”刘捕头慌忙推开春秀,“这牛劲,非得弄死他不可!撒手撒手快撒手,就他这小身板,一会得折了!” 春秀赶紧撒手,真怕把知给掰折了,顺带抚了抚知的衣襟,“我就是有点着急!” “知,你喝口水,把话说清楚!”刘捕头递上一杯水。 知无力的喘着气,“能给我点吃的吗?” “有有有!”大夫赶紧将一碗热粥递上,“小米粥,能暖胃,你饿了太久,只能吃流食!慢点喝!” 知连连点头,就着小米粥哗哗的喝个干净,大概是身子暖了些,也有点气力,“我们是在来的路上忽然被人劫持的,半道上跑出一帮黑衣人,闹不明白是哪路的,直接一人一个黑麻袋装上。公子和我是关在一起的,其他人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咽了口气,知继续说,“后来我和公子才知道,是关在客栈的后院地窖里,那时候还没有被铁水浇筑,还是可以打开的。他们拿走了我们所有的衣物和带来的东西,有一次他们在院子里交谈,我和公子听到,他们说什么千面郎君的,也不知要做什么。” “千面郎君是什么玩意?”春秀挠挠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捕头为知掖好被角,“是用来假扮你们骗沈大夫的?可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劫财?不像啊!” “不,劫财是其次的。”知低低的咳嗽着,春秀赶紧递上一杯水,让他能继续说下去。 知喝口水,身子疲惫到了极点,可他知道,若是现在不说出来,再耽搁下去——公子会没命的,“他们让公子把七省的生意都交到他们手里,还让公子与他们合作,说是要拿什么、什么花?我没听清楚,反正但是公子没同意,被打了一顿就昏迷了。” “什么?”刘捕头与春秀面面相觑,“那陆归舟还活着吗?” “被抬走的时候还活着!”知猛地拽住刘捕头的手,“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刘捕头,你们一定要救救公子,他们说要带着公子上山!” 刘捕头为难,山头连绵,谁知道这帮人抽了东南西北哪路风?府衙人力有限,找个沈木兮尚且束手无策,还要找许久之前被带走的陆归舟,简直是难上加难。 “上那座山?”春秀捋起袖子,“你只管告诉我,老娘第一个上山去找。” 知摇摇头,“不知道。” 春秀嘴角直抽抽,“不知道?不知道你说个屁啊!说了等于没说。” “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刘捕头忙问。 知皱眉。 “你再想想,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点点暗示都成!”刘捕头急了,“要不然这漫山遍野的,我就算让人掘地三尺,也得掘到子孙十八代了!” “那时候你家公子早就化成灰了!”春秀补上一句。 知盯着配合默契的二人,陷入了沉思,在地窖里关了那么久,脑子的确有些迟钝了,但他还不傻,有些东西还是能想起来的,“对了,他们说要去找穆大夫!” “穆大夫死了!”春秀白了他一眼,“尸体都被人抢走了!” “啊?”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春秀。 刘捕头摸着下巴,恍然大悟,“那就是说,绑了你们和烧医馆、杀穆大夫的是同一伙人!” 春秀眨了眨眼睛,脑子急转弯,忽然厉声尖叫,“他们连穆大夫都杀了,会不会把沈大夫也杀了?” 这平地一声吼,惊得在场众人皆是身躯一震,但不得不说,春秀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伙人是冲着穆氏医馆来的,能杀了穆中州自然也能杀了沈木兮。 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无所谓! 四周一片死寂,谁都没敢吭声。 “对了,他们好像是从东都来的。”知呢喃了一句。 刘捕头和春秀齐刷刷的盯着他,异口同声道,“你再说一遍!” “他们好像是从东都来的。”知望着二人,“之前听他们说了一句,马上飞鸽传回东都,禀报背后的什么人?具体是谁,没人提过。” “东都?”刘捕头皱眉,“离王殿下就是东都来的。” 春秀咬唇,“我就知道这狗屁王爷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混蛋玩意八成是跟着他来的,要不然怎么他一来,穆氏医馆就出事了呢?现在轮到了沈大夫头上,肯定跟王爷脱不了关系!” “这话可不敢乱说!”刘捕头低斥,转身跟大夫交代了两句,留下几个人在这里保护知,自己则准备回府衙跟县太爷复命去。 哪知还没到府衙,就有衙役急急忙忙的跑来,说是沈木兮回来了。 春秀撒腿就跑,跑得飞快。 沈木兮的确是回来了,春秀推门进来的时候,沈木兮已经处理完伤口,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乍见春秀眼眶红红的,微微愣了一下。 “沈大夫?”春秀扑上来,“你可算回来了!” 沈木兮倒吸一口冷气,轻轻推开了春秀一把,“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受伤了?伤哪儿了?”春秀皱眉,慌忙拭去眼角的泪,见沈木兮捂着胸口位置,当下瞪大眼睛,“伤在这个位置?” “别说出去!”沈木兮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郅儿呢?” “你失踪的这些天,大家到处找你,我也跟着出去找了。但我放心不下郅儿,又怕他也出事,就让他去王爷的院子外头坐着,好歹有王府的侍卫看着,闹不出大事来。”春秀一回来就直奔这里,却不知沈郅早已不在府衙。 沈木兮松了口气,只要儿子没事,她吃再多的苦头受再多的罪亦无所谓,“我们先去把郅儿带回来,我有话要跟你们交代。” “你的伤……”春秀担虑。 “不打紧,处理过了!”说话间,沈木兮已经走出房门。 然而,薄云岫的院子外头压根就没有沈郅的踪影,沈木兮和春秀在院墙外足足找了三遍,侍卫也摇头,说昨天夜里压根没见着沈郅。 春秀慌了,“我明明让郅儿在这里等,我、我……沈大夫?我……” “怎么了?”魏仙儿面色青白的站在门口,乍见沈木兮回来,猛地瞪大眼,但这不敢置信的神色稍瞬即逝,转而是欣喜宽慰之色,“沈大夫,你没事啊?你可算回来了。” 说着,魏仙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沈木兮只担心儿子的安危,哪有空理她,在魏仙儿伸手过来的瞬间,直接拂开她的手,准备去别的地方找。   哪知下一刻,魏仙儿“哎呦”一声惊呼,竟已经伏在地上,绝美的脸上瞬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身子轻颤的揉着双膝,好似伤得不轻。 沈木兮愣了愣,“我、我没用力!” “八成装的,别理她!”春秀拽着沈木兮就走,“上回就这样,回回都是豆腐做的,看都看腻了!” “你这人好没良心,我家主子为了求王爷派人去救你,足足跪了一日,双膝跪得发青发紫,如今还肿着不便于行,你们倒好,果然是乡野村妇,蛮横泼辣没有礼数!”宜珠指着沈木兮破口大骂。 春秀捋起袖子就要上去,却被沈木兮拉住。 “你拉我干啥?”春秀愤懑,“没听见她骂咱们没教养吗?” “她好像真的膝盖有伤!”沈木兮走过去,伸手想将魏仙儿搀起,谁知魏仙儿猛地退了一下,竟用兢兢的眼神盯着她。 沈木兮的心里真的不痛快,魏仙儿这眼神好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她沈木兮真的会欺负这位离王妃。既然如此,这好人她亦不稀罕去做,何必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的娇弱? 站直了身子,沈木兮直奔院门。 侍卫们却好像泥塑木桩一般,竟没有一个人去拦,换做平日,擅闯王爷的居所,轻则一顿板子打出来,重则杀无赦。 魏仙儿忽然慌了,待回过神来,挣扎着快速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往院子里走,急得满头是汗。 黍离还守在门外,乍见沈木兮直奔而来,慌忙以身堵在门口,“沈大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要见王爷!”沈木兮道,“我救他一命,他必须还我一命,帮我把儿子找回来。” “啊?”黍离一时没明白。 春秀急了,“还没听明白吗?郅儿丢了,让王爷派人去找。” “哦!”黍离明白了。 “哦什么?让开啊!”春秀急红了眼,“郅儿是沈大夫的命根子,若是他出事……” “王爷!”沈木兮在外头喊,“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儿子,我就答应你,乖乖跟你回东都,决不食言!” 黍离心里咯噔咯噔,王爷一夜未归,压根不在房内,要王爷如何答应?深吸一口气,黍离仍是堵在门口,“沈大夫,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是王爷有公务在身,暂时不便……” “让开!”沈木兮咬着牙,要是沈郅出事,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府衙的人,未必能对付得了那帮凶神恶煞,也只有离王府精挑细选的侍卫,方可应对。 “沈大夫,这是王爷的卧房,岂可造次!”魏仙儿上前,额头已是冷汗密布,“王爷早前下过一道令,不管是谁,擅闯王爷的……” 还不等魏仙儿说完,沈木兮横了春秀一眼,春秀当下拔出了腰后的杀猪刀,直劈黍离而去。 黍离眼疾手快,当即闪身。 沈木兮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开了薄云岫的房门,疾步进门。 魏仙儿忙不迭跟上,视线在屋内快速逡巡。 然则下一刻,魏仙儿惶然行礼,“王爷!” 案前,薄云岫正襟危坐,正在执笔写,听得动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极尽清冷矜贵,大有拒人千里的凉薄,“黍离,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他音量不重,口吻却狠戾。  黍离骇然,王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顾不得细想,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卑职该死,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笔尖蘸墨,执笔挥墨。 薄云岫似乎很忙,案头积着厚厚的文牒,都是接二连三从东都送来的,他没说降罪也没说免罪,亦无视连膝盖都未曾弯曲的沈木兮,“去领罚。” 沈木兮没吭声是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薄云岫的肌肤上游离,看看他的脸,看看他执笔的手,再稍稍歪着头,盯着他的脖颈。这人写的时候将身子绷得笔直,她知道这是他的习惯,看过多回便也不觉得他是端着身份的缘故。 蓦地,他忽然停下笔,冷不丁抬头看她,刚好撞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沈木兮的猛地漏跳半拍。 薄云岫薄唇微启,磁音绕耳,“看够了吗?不够就靠近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35章 东都醋王上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这次春秀也听清楚了,略带欣喜的望着沈木兮,“沈大夫,这……” “这声音,你听过的。”沈木兮不着急,“你帮我看着点。” 春秀连连点头,率先出门,左左右右都查看了一遍,确定周遭没什么人盯着,这才喊了一声“沈大夫”。 沈木兮走出门,轻轻的回应了两声,“咕咕!咕咕!” 灌木丛里冒出个小脑袋,昏暗中冲着沈木兮招了招手,极力压着嗓门低语,“娘,我在这里!” “沈大夫,我给你把风!”春秀忙道。 沈木兮点点头,快速跑到灌木丛前,沈郅登时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沈木兮“嗤”了一声,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死死抱紧了儿子,“娘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娘的郅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落在那些人手里?” 话是这么说,可方才急得在屋里直打转的还是她。 “娘,你快跟我走!”沈郅扬起小脑袋。 “怎么了?”沈木兮轻嗅,“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沈郅好似顾忌什么,勾着母亲的脖子,伏在她耳畔小心的说,“我把陆叔叔藏起来了,他不让我告诉官府的人,怕隔墙有耳。” 沈木兮愕然,“陆归舟?”这个陆归舟到底是真是假?又是一个假冒的?可春秀之前告诉她,知和陆归舟被人绑走了,陆归舟生死不明。 “是!”沈郅点点头。 “伤着哪个位置?”沈木兮问,“背上吗?” “背上也有,是鞭子打的。”沈郅想了想,“特别是手脚位置。” 羽睫骇然扬起,沈木兮让沈郅蹲回灌木丛,“娘去拿药,你在这里等着,咱们一起离开。” “嗯!”沈郅乖乖蹲回灌木丛里,将自个藏得严严实实的。 见沈木兮在收拾瓶瓶罐罐,还有纱布剪刀之类,春秀满心诧异,“沈大夫,这是要走吗?” “郅儿可能找到了真的陆归舟,但是陆归舟不敢露面,怕那些人在找他,所以被郅儿藏起来了。”沈木兮已经收拾完毕,背着小包裹就走出了房间,“屋子里留一盏暗灯,不要明灯。” 春秀点头,“放心吧!” 沈郅是从后院边上的断墙处溜进来的,这会巡逻的衙役还没过来,三人趁着夜色爬墙出去。春秀爬得挺吃力的,缺口太小,她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挤出去,不跟着又不成,万一母子两个再出事怎么办? 西边城隍庙的后面,又两间废弃的草屋,平素也没什么人,最多是路过的行脚客没钱住客栈,会在这里窝一晚,庙祝早习以为常,并不会赶人。 一张木板床,一张破烂的席子,屋子里透着浓浓的霉烂味,室内无灯,伸手不见五指。 沈郅带着沈木兮和春秀赶来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响,春秀摁住沈木兮母子,率先冲进屋子,地上匐着一个人,瞧着一动不动。 “郅儿点灯,春秀把人弄上床去!”沈木兮干脆利落的吩咐。 “是!” “好嘞!” 蜡烛燃起,火光葳蕤,好歹能看清楚屋内的情景。 木板床上,少年人奄奄一息,周身血痕斑驳,哪里还能看出最初的模样。 “好像是陆归舟!”春秀细细的看了两眼,“就是……瘦了!” 沈木兮没吭声,快速打开包袱,将脉诊抵在陆归舟的腕部,面色凝重的为其诊脉,“这帮混账东西!” “要死了吗?”春秀眨着眼睛问。 沈木兮白了她一眼,“不可胡说,你先帮把那个白瓷瓶拿过来。” 春秀赶紧递上,“还能救?” 这小瓷瓶,沈郅是认得的,里面装着解毒丸。乍见母亲倒了两颗药丸塞进陆归舟的嘴里,沈郅忙不迭倒了杯水送上,“娘,陆叔叔是中毒了吗?” “嗯!”沈木兮接过杯盏,用水把药丸一点点的推灌进陆归舟的嗓子里,“还好,还能吞咽。不是什么剧毒,所以他才能有机会跑出来,但这毒有些棘手,一时半会的祛不了,先保住性命要紧。” 语罢,沈木兮将杯盏递还沈郅,转头冲春秀道,“春秀,先帮我一起把他衣服剥了。” 春秀眨了眨眼睛,“剥了?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不合适吧?” “都什么时候了?是你看他又不是他看你,你害羞什么劲儿?”沈郅撇撇嘴,“春秀姑姑,你不会这么怂吧?这胆量都没有?” 春秀双手叉腰,“谁说我怂了?你去问问,整个湖里村,谁的胆子最大?” “吃亏的是我陆叔叔,又不是你。”沈郅一脸嫌弃,“说不定陆叔叔秀色可餐呢!你就不想看看?” 春秀想了想,“也是,提前看看也好,以后万一我嫁人了,也能对男人的身体有点了解。” “就是嘛!”沈郅赶紧推着她,“快点,迟了怕是陆叔叔性命难保!” 喘口气,春秀捋起袖子,直接把昏迷中的陆归舟抱了起来,如此一来,沈木兮能省不少力,三下五除二就把陆归舟的衣裳扒得只剩下一条中裤。 当然,沈木兮也得给陆归舟留点脸面,中裤慢慢往上卷起,正好卷到膝盖上的位置,能清晰的看到两腿膝盖处的瘀青肿胀,脚踝处是被硬物勒过之后留下的血痕,因为没有上药,又因为被脏秽侵染,已经化脓流水。 在陆归舟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有鞭痕也有棍棒的痕迹,从四肢到手指,几乎都有伤痕。 “这是糟了多少罪?”春秀瞪大眼睛,“简直就跟死牢里跑出来似的,还有烙印!这帮丧心病狂的,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犯得着下手这么狠吗?” 陆归舟本就生得白嫩,衬得身上的伤痕愈发刺目惊心。 沈木兮不忍,用药水一点点擦去陆归舟身上已经开始腐败的伤口,再上金疮药,包扎。她动作很快,很是麻利,但陆归舟还是疼醒了。 他满脸狼狈,见着是她,先是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转而快速挤出一丝虚弱的笑,“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郅儿别告诉你,给我找个大夫就成吗?” 顿了顿,似乎怕她担心,他伸手想去拽被子,可想起这不是客栈,木板床上就这么一张席子,他也没力气用席子把自个卷藏起来,毫无血色的脸上泛着显而易见的焦灼,“我不疼,就是难看了点!” 沈木兮不吭声,上身的伤口业已包扎妥当,她坐在床位,为他擦去脚踝上的血污,温热的指尖将药粉轻轻抹在他的伤口。 见状,陆归舟吃力的撑起身子,“我、我可以自己来的。” “既然是找大夫,我为什么不能来?”这是回答他方才的话,沈木兮用纱布将他脚踝包扎妥当,这才起身取了膏药,准备为他的膝盖上药。 皮破出血的位置都处理好了,剩下的便是淤青的位置,得用膏药擦一擦,帮助活血化瘀。 “我自己来!”陆归舟双手交叉在胸前,迎上春秀不断眨眼的神情,陆归舟想了想便背过身去,默默的留了一个脊背给她们。 沈木兮和沈郅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春秀一脸傻笑的模样,皆是无奈的摇头。 “春秀姑姑,擦擦口水吧!”沈郅说。 春秀愣了一下,慌忙伸手擦嘴,“哪有?哪有!” “你这样看着人家这白花花的大闺男,良心不会痛吗?”沈郅撇撇嘴,“刚才是谁矫情,说自个是黄花大闺女,死活不肯帮忙来着?” “谁?谁说的?谁矫情了?”春秀扯了扯唇角,将一旁倒地的凳子扶正,“我春秀是这种见死不救的人吗?不过说真的,这世道是怎么了?你们招谁惹谁了,那些人为什么揪着你们不放?” 陆归舟猛地转身,“兮儿,你……” “我没事!”沈木兮将他的裤管放了下来,“他们抓我,与我师父穆中州有关,并不是真的冲着我来的,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沈郅看了母亲一眼,下意识的摸着自己胸前,幸好还在! “他们抓你,是为了求财?”沈木兮问,“可世间富贵者不计其数,为何偏偏选择你呢?”这才是关键所在,若不解开这缘由,只怕在以后的日子里,类似的事情会源源不断而来。 陆归舟若有所思的点头,却没有回答,仿佛也是在想着什么。 烛火摇曳,春秀去弄了一套衣服给陆归舟换上,又给陆归舟弄了点吃的。事毕,四个人窝在茅屋里,风吹着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愈显得屋内静谧异常。 “我其实不是自己逃出来的。”陆归舟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沈木兮诧异的望着他,“是有人救了你?” 陆归舟点点头,“是,那人穿着黑衣服,遮着脸,但是眼神很犀利,他速度很快,我当时受了伤,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他声音,好似有些年纪了。” 沈木兮皱眉,“可是你熟识的人?” “不知道。”陆归舟也不肯定,“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只担心你和郅儿,若是因为我而受到牵连,我到宁愿没跑出来。这些人胆大妄为,他们要的不只是钱财,有组织有目的,人力物力财力,恐怕非同一般宵小之辈。” 这点,沈木兮倒是赞同,“你们说的千面郎君是江湖中人?” 陆归舟走南闯北做生意,对江湖人亦有不少接触,“我知道他,不过早在很多年前,这千面郎君就失踪了,没想到却躲在这里养蛇?养这些蛇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们在制蛇蛊。”沈木兮起身,目色沉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用蛇来炼蛊,但他们的方子似乎并不成熟,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虽为虎狼之药,但是分量不对,所以蛇的本身对药的接受能力有差别,导致最后的结果根本不能保证。”  陆归舟眯起眸子,“蛇蛊?” “我也是偶然间从师父的上看到的,就是把毒蛊虫养在蛇的体内,每日喂以虎狼之药,让毒蛊虫在蛇的体内生长,最后稳定下来,控制蛇的行动,并借此把蛊毒传下去。蛇蛊代代相传,毒素越积越多,最后就会变成无药可解的剧毒。”沈木兮咬咬牙,“这帮人到底在干什么?” “且不管做什么,咱们问心无愧便是。”陆归舟想了想又道,“对了,他们之前问我要冥花。” “冥花?”春秀不解,说话时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昏昏欲睡的沈郅,“那是什么花?” “应该是一种药材。”陆归舟道,“左不过用来作甚,着实不知。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药材生意,没听过这种药材,想来是个稀罕物。” 沈木兮唇线紧抿,眸色微恙的瞧着倦怠的三人,“你们都累了,此事暂且搁着,先好好休息,待养足了精神再说。” 陆归舟一声叹,“此处是留不得了!” 留不得? 那是自然。 下半夜的时候,春秀和沈郅都睡着了,沈木兮将外衣披在他们身上,孤身坐在茅屋外的台阶上。满天繁星闪烁,暖风习习,夜里没有日间的烦躁,倒也舒坦。 “睡不着吗?”陆归舟恹恹的在她身边坐下。 “你还没恢复,回去歇着吧!”沈木兮道,“我守着你们,若是有什么事,也能发现得及时!” “这是男人干的事儿。”星光下,陆归舟温柔如旧,“兮儿,你去睡会吧!你的事情,郅儿跟我说了大概,我隐约能猜到你经历了什么。我还知道,离王府的人就在这里,他要带你回东都。” “我原本就没打算跟他走。”沈木兮笑了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需要的时候不在,现在就更不需要了。当年如果不是你和师父,也许……我真的会死。” “说什么胡话!”陆归舟轻咳,他余毒未清,身上都是伤,他说话都觉得费劲,却还是清了一下嗓子表示抗议,“童言无忌!” 沈木兮笑出声来,“我不是小孩子。” “以后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陆归舟口中腥甜,他颤了颤身子,喉间滚动,又生生压制下去,“别忘了,你还有郅儿!” “嗯!”沈木兮点头,“天亮之后,我们接了知就走,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陆归舟张了张嘴,其实想问一句“舍得吗?”,可话到了嘴边终是未能匍出口。戳心肝的话,何必问?有些答案,不知道远比知道更幸福! 是以,他冲她温和一笑,“都依你!”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沈木兮犹豫了半晌,“比如说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比如他有没有认出我?” “你不是说要走吗?”陆归舟笑了,“那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回忆,既然是回忆,又何必多问?兮儿,别把什么事都搁在心里,放下那些值得或者不值得的,一辈子长着呢,别太累了!”  沈木兮点点头,仰望着漫天繁星,虽然心有挂碍,虽然还有事情没办完,但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有过一定的经历之后,必须学会断舍离,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好。 天还没亮,沈木兮和沈郅便搀着陆归舟快速离开,待春秀把知带出来,再去十里坡的茶棚处会和。 春秀深吸一口气,趁着衙役们在旁交谈,一溜烟的跑进了医馆,上次刘捕头带着她来看过知,所以她晓得知在哪个房间。 轻车熟路的摸进去,春秀小心翼翼的合上房门,知背对着门口躺着,瞧着好像还没睡醒。 天还没亮,人还在睡倒也情有可原,但自家主子生死不明,身为奴才还能睡得这么熟,在春秀看来这小子挺没良心的。 “知?”春秀轻轻的喊了声,回头看了一眼门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沈木兮给的,说是要留给刘捕头的。因为不方便去府衙,到时候就放在医馆里,等人发现知不见了,这封信会被送到刘捕头手里。 知没反应? 春秀咬咬牙,登时一巴掌拍下去,“臭小子,还睡呢?” 知猛地翻过身,春秀骇然瞪大眼睛,“你?” …… 天大亮的时候,沈木兮已经带着儿子,和陆归舟一道坐在了茶棚里,只待春秀救了知出来,跟他们会合便罢! 可是过了许久,春秀都没回来,沈木兮便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站起来,走到路口查看,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会出什么事。 “你别着急!”陆归舟给她倒了杯热水,“春秀力气大,衙役奈何不得她,她能把知带回来。你稍安勿躁,再等等!” 沈木兮哪里能静得下心,耽搁的时辰越久,她心里越不踏实,那些人还在府衙周围晃悠,谁知道会不会抓走春秀?再者,若薄云岫知道她又跑了,不知会不会迁怒别人?那厮心性凉薄,保不齐要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 “郅儿,你多吃点,待会若是情况不对头,带着你娘先走。”陆归舟摸了摸沈郅的小脑袋,“陆叔叔跟你说的那些东西,你可都记得?” 沈郅点点头,嘴里吃着馒头,“记着呢!” “那就好!”陆归舟不怕别的,就怕会拖累他们母子。他身上有伤,若真的有什么事,压根跑不动,是以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们在说什么?”沈木兮不解,“你跟郅儿说了什么?” 陆归舟将馒头递过去,“吃了就告诉你!” 沈木兮翻个白眼,伸手接过,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可以说了吧?” “吃完再说!”一大一小异口同声,二人对视一眼,笑得颇为默契。 “真拿你们没办法!”沈木兮无奈的叹口气,温吞的坐回去,哪知一口水还没咽下,便有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惊得茶棚里的过客都跟着慌了神,一个个抱紧了包袱,生怕是哪路盗匪山寇。 待沈木兮回过神来,赶紧搀起陆归舟,“郅儿,我们快走!”   可惜,为时已晚。 离王府的侍卫已经将整个茶棚团团包围,薄云岫骑着高头大马,清脆的马蹄声如同踏在她的心头,一下复一下,沉重而可怕。 沈木兮还搀着陆归舟,仰头望着逆光里的人,她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色变化,那隐匿在逆光里的黑暗,将所有的暗影投射在她头顶上,居高临下,冰冷无温。 那似乎是她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存在。 她想了想,这才是真正的薄云岫,永远没有阳光般的和煦与温暖,所给予的只有暗影和冰凉,就像是现在,他像极了阎王殿前的修罗使,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和儿子,还有陆归舟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身子绷得笔直,冷眼看着沈木兮挽着陆归舟的胳膊,那样的亲密无间,抬头看她时,明眸中的璀璨彻底暗淡下去,成了难言的晦涩。她在害怕,也在绝望,甚至于更想逃离! “王爷?”黍离低唤。 勒紧马缰,薄云岫俯睨着她,“过来!” 沈木兮站着不动,过不过去都是死路一条,何必还要委屈自己?她搀紧了陆归舟的胳膊,脸上竟浮现出英勇就义的慷慨之色。 黍离见着情形不对,心下犹豫,转而又好似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忽然翻身下马,直奔三人而去。黍离的速度很快,在沈木兮反应过来的那一瞬,他已经抱起了沈郅,快速折返回马背。 “放开我!娘!娘!”沈郅挣扎,奈何身子被横在马背上,压根动弹不得。 薄云岫一个眼神,黍离心领神会,当即策马返程。 “郅儿!”沈木兮急红了眼,快速松开了陆归舟,直奔薄云岫马下,“你到底想怎样?” 薄云岫目光狠戾,无温的剜了陆归舟一眼,猛地俯身,几乎是用了蛮力,冷不丁托住她的后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人横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一声马鸣,策马扬长。 “兮儿!”陆归舟歇斯底里的疾呼。 奈何他脚上有伤,要只身走回去,免不得要话费更长的时间。可即便如此,他也得咬着牙回去,不能放任兮儿孤立无援。 快马加鞭,颠得沈木兮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最后“哇”的一声,吐了! 所有人都愣住,这女人竟敢吐在王爷的靴上? 薄云岫眸中火光艳烈,却在那一瞬漾开异样的慌乱,快速将她抱坐在自己身前,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头是她惨白失色的脸,长长的羽睫半垂着,整个人气息奄奄。 他任由她靠着,勒着马缰的两手慢慢并拢,看似很不经意的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马队放缓了进城,就这么慢悠悠的往回赶。 黍离等了很久,一直等到了正午时分,才看到远远策马而来的王爷。沈大夫靠在王爷的怀里,脑袋歪着,任由王爷锁她在怀,两个人好似有点亲密无间?! 魏仙儿站在府衙门口,刹那间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全然变了,旁人不知,还以为她被日头晒得狠了的缘故。自打来人禀报,说是沈木兮和春秀失踪,王爷便坐不住了,亲自带着人去找。 不,与其说是去找,还不如说是去追。 若是此前魏仙儿还抱有一线希望,那么此刻,已被打回原形。且看薄云岫拥着那虚弱的人,连马都不敢驱使,只缓缓而行,魏仙儿便知道,薄云岫这次是来真的。 可魏仙儿不明白,为什么?沈木兮生得清秀,但王府不缺美貌的女子,何况沈木兮又是这般的刚烈,难道说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喜欢征服?又或者,他真的在沈木兮身上,找到了当年那个女人的影子? “娘?”薄钰握紧母亲的手,却是呼吸都乱了,目光带怒的盯着正前方。之前黍离带回了沈郅,现在爹又带回了沈木兮,这沈氏母子为何这般阴魂不散? “你爹求才心切!”魏仙儿眼眶发红,“你别乱说话。” 薄钰望着她,小脸愤愤的别开,下唇紧咬。 黍离疾步上前,伸手想把沈木兮接下来,却换来自家主子防贼般的眼刀子,吓得他赶紧缩了手,二话不说便躬身跪在地上,用脊背充当马镫。 “你想靠着本王到何时?”薄云岫冷着声音问。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目光微沉,薄云岫低头看着双目紧闭的沈木兮,“就算你装死,这笔账,本王还是要跟你算的!” 沈木兮仍是没动静,连平素生气时的哼哼声都没有。 薄云岫快速扶住她的双肩,想着跟她理论,哪知沈木兮身子一歪,瞬时朝着马下栽去。说时迟那时快,薄云岫快速揽住她的腰肢,借着她落下的力,自个也翻身下马,正好将她稳稳的抱在怀里。 面颊往她额上一贴,脑子里嗡的炸开,薄云岫眸色陡沉,“快叫大夫!” 他谁也没理,径自抱着沈木兮进门。 薄钰气得直跺脚,爹进去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看都不看他一下,就因为怀里抱着别的女人?小手紧攥成拳,薄钰咬牙切齿,狠狠瞪着被侍卫摁住双肩,无法动弹的沈郅。 沈郅胸前起伏,亦是气急,看着薄钰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走来,“你们到底想……” “啪”的一声脆响,四下骤然寂静无声。 殷红的血从沈郅的唇角溢出,一点一滴落在地面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38章 不要脸的蹭吃 为 纳兰雪儿 马车加更2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信鸽传递了什么消息,谁都不知道,不过薄钰知道,能让娘如此高兴,定然是好消息。至于是什么好消息,宜珠倒是清楚,只是事关重大,不敢开口罢了! 房内。 黍离蹙眉望着王爷脖颈上的抓痕,不由的提了一口气,慎慎的低问,“王爷,要不要卑职去问沈大夫拿点药?您这伤……” 薄云岫一个眼刀子横过来,惊得黍离当下闭嘴不敢言,只道还好没伤在脸上,毕竟脸还肿着,再来点抓痕,那可就热闹了! “你真是愈发出息了!”薄云岫冷然,“长生门的事查出来了?” 黍离扑通跪地,满心委屈,“请王爷恕罪。” “那还杵着作甚?”饶是最贴身的亲随,薄云岫若是翻起脸来,亦是不留情面。 “卑职这就去!”黍离慌忙退出去。 房门合上,薄云岫摸了摸自个脖颈上的伤,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脸上的伤还没好,脖子上又添三道血痕,再下去估计要把他挠成筛子了。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枚药丸塞进嘴里,虽然不能消痕,但不至于让伤口发炎红肿,能好得更快点。 不然他一介王爷,让人看见身上带伤,来日如何律下? 只是有件事,他应该早作防范了! 一屋子,除了春秀,皆是身上带伤。 “还疼吗?”沈木兮摸着儿子的小脸,心疼得眼眶都红了,赶紧取了膏药轻轻擦着,“这膏药清凉止痛,过会就彻底消肿了,你莫怕!” “有娘和春秀姑姑在,郅儿什么都不怕!”沈郅吃吃的笑着,“娘,你刚才好威武!” “霸气!”春秀笑道,“对了,陆公子呢?” “不知道!”沈木兮摇摇头,随手放下膏药,“我被抓回来的时候,薄云岫没有对陆大哥下手,不过以我对陆大哥的了解,他不会甘休的,一定会回来。只希望他不要再来找我,离王府这深坑,我一人坠入便罢,无谓再添他受连累!” 这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刘捕头的声音,“沈大夫,沈大夫!” 春秀赶紧去开门,愕然愣在原地,怔怔的回望着沈木兮,“来不及了!”她身子一闪,陆归舟一瘸一拐的进门,瞧着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怕是一路瘸着腿追回来的。 “你怎么回来了?”沈木兮骇然,“不知道这是龙潭虎穴吗?那些人可能还在找你,你这不是自投罗?” “你都能回来,我为何不能?”陆归舟坐下,“请我喝杯水吧,我走得急,渴了!” 沈郅忙不迭倒了杯水递上,“陆叔叔,你的脚……” 陆归舟眉眼温和,“无妨,只要你们能安然无恙,就算废了我这双腿又能如何?” 他脚上有伤,回来的路上不敢停留,早已伤口开裂,鲜血染红了鞋袜,此刻真真是触目惊心。可即便如此,迎上沈木兮微红的眸,他依旧满是温暖之色,如清风朗月,如春风和煦,没有半点陈杂,“男人身上带点伤是很正常的事,出门在外的,哪能没有磕着碰着?小事!” “刘捕头,帮个忙!”陆归舟笑了笑,身上的衣衫早被冷汗浸湿,他伸手掸去额头的汗,“帮我打盆水,我洗一洗再上点药。兮儿和春秀都是女儿家,恐多有不便!” “好!”刘捕头点头,“我让人把知给你叫回来,晚上你就住隔壁,也能跟沈大夫有个照应!” “多谢!”陆归舟抱拳作谢,无论何时,礼数不可废。 一盆温水洗脚,鲜血在水中蔓延开来,陆归舟疼得眼睛都红了,身子绷得生紧,紧抓着双膝的指关节泛着骇然的青白之色。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沈木兮,生怕自己忽然会疼得叫出来,只能死死的撑着。 “如果疼,你就叫出来!”沈木兮不忍,手中拿着膏药,“我是大夫,我知道……” “没事!”陆归舟打断她的话,冷汗涔涔而下,笑得唇瓣轻颤,“这点疼,忍得住!我这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你不知道,早些年没遇见的时候,我还摔断过胳膊,疼了好几日才找到了镇子里的大夫,那时候伤口都愈合了,大夫只能重新掰断骨头,再重新接续,那滋味才真的终身难忘!眼下,这、这算什么!” 她知道,他是在刻意让她分心,也是在让她放心。 相处这么多年,陆归舟是什么性子,她当然很清楚,从来都是为他人着想,温润得如同璞玉,让人相处起来格外的舒服。 知从外头进来,乍见脚盆里的血,“哇”的一声就哭了。 惊得春秀捂着心肝跳了一下,“哎呦,你要吓死我啊!哭都不打声招呼?你家公子没事,但你这么一哭,反而弄得大家都不好受,赶紧擦掉眼泪,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你公子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儿?” “就因为公子弄成这样,我才伤心嘛!”知蹲在地上,捋起袖子就轻轻擦拭陆归舟的脚,看着斑驳的血痕,这厮便哭得更加伤心了,眼泪吧嗒吧嗒往脚盆里掉。 “别哭了!”陆归舟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我这不是没事吗?你这一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快不行了呢!” 知愣了愣,狠狠擦去眼泪,“公子会长命百岁!” 陆归舟面色苍白的笑了笑,“真是没出息,动不动就掉眼泪。” “知,这是膏药,待会你帮陆大哥上药,等膏药干了再缠绷带固定。”沈木兮将膏药放在桌上,“我去开个方子,到时候内服外敷,能好得更快点。顺带,给你做点吃的!” 陆归舟喘着气,“不用麻烦了,弄点馒头什么的填一填肚子便罢,你身上也不痛快呢!我不打紧的,别忙了!” “你歇着吧!”沈木兮掉头出门。 “陆叔叔,我去给娘搭把手。”沈郅道。 陆归舟点头,“郅儿长大了,真懂事!快去!” 春秀自然是要跟着沈郅的,转身也跟着去了,屋子里只留下陆归舟主仆二人,死里逃生,对他们而言何尝不是一场历练。 “公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知问。 陆归舟面色微沉,“可能是那些人找来了,都躲到了这儿,竟还是没能躲过,难道真的时也命也?” “公子,您在说什么?”知不解。 陆归舟轻叹,“知,我叮嘱你一些事,你务必要记在心里,顺便帮我给东都送封信,该交代的该安排的,我都会写清楚。以目前的情形看,躲是绝对躲不过去了!” “公子?”知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觉得有点害怕呢?” “有什么好怕的?”陆归舟将双腿抬起,咬着牙搁在凳子上。 知快速取了帕子慢慢擦干水,转而将膏药一点点涂抹在陆归舟的脚踝处,这血淋淋的脚踝,皮开肉绽,有些位置业已血肉模糊,若是要痊愈,怕是得很长一段时间。 “哭什么?”见着知又掉眼泪,陆归舟无奈的摇头,“腿废了死不了人,但若是脑子坏了,那才要命!” 知愣了愣,“公子,你是在说我脑子坏了吗?” 陆归舟张了张嘴,一口气憋在心窝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过了半晌,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人,知手上一紧,绷带猛地用力,疼得陆归舟登时浑身剧颤,差点没被这小子整死,身上的冷汗旋即又落了下来。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陆归舟只觉得伤口——更疼了! 是真的疼! 厨房里有一锅鸭汤,沈木兮择了点香蕈、青菜,下了一把细面,起锅时给春秀和沈郅一人盛了一碗,“你们在这儿吃吧,趁热!面凉了就糊了,我先给陆大哥和知送去!” “好!”春秀和沈郅端着面碗大口的吃,“沈大夫的厨艺真好,好吃!” “我待会就回来!”沈木兮将两碗面搁在木托盘上,快速往回赶。 这会,知应该给陆归舟上完药了,正好能赶上。 哪知她一推门竟愣在了那里,屋子里还多了个人……她下意识的望着自己手中的托盘,只有两碗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39章 论心计,她不是对手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哇,我都饿了!”知不明所以,毕竟沈大夫此前去小厨房,原就是为公子做点饭食,往日里沈大夫也会多做几份,给知留一份。 是以今日,知亦是未想太多,紧赶着便去端。哪知他的手还没碰到面碗,便有一双手快于他,快速端走了一碗。 “王爷!”黍离将面碗放在桌案上,安然站在一旁,因着方才那么一闹,王爷压根没进晚膳,如今沈大夫都做好了,自然得王爷优先。 薄云岫面色黢冷,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氛围有些尴尬,一桌两人,一个冷若霜寒,一个温润如玉。仿佛是两种极致,却又因为沈木兮而保持了平和,各自忍耐。 知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可面碗都端到了离王殿下面前,自个哪敢再去要回来,只得乖乖的把另一碗端到陆归舟跟前,“公子,你快趁热吃。” 陆归舟也不着急,抬眼望着面色黢冷的薄云岫,“没想到王爷竟也喜欢这等乡野之食?听说王爷的爱子似乎不怎么喜欢这山水乡野之地,尤其是乡野之人。” 对于此前种种,薄钰如何欺负沈郅的,陆归舟也听得一二,关于薄钰那孩子的品行,他自不必多说,别人的孩子,他管不着。但是对于沈郅,陆归舟是看着沈郅长大的,当初沈木兮是怎样一口饭一口水照顾孩子长大的,他也都在眼里。 捧在手心里的东西被人任意践踏,脾气再好的人,也有忍耐的极限。 薄云岫不是傻子,陆归舟的言外之意,他听得真切,眼睛里淬了刀子,从陆归舟到沈木兮,皆无放过,“你过来!” 这话,是冲着沈木兮说的。 陆归舟正要开口,却见沈木兮二话不说,疾步朝着薄云岫走去,见此情形,陆归舟话到了嘴边,也只能生生压住,她有她自己的主见,他甚少干涉。 然则沈木兮却不是冲着薄云岫去的,而是…… “知,吃!”沈木兮将面碗从薄云岫的跟前端走,直接搁在了知面前,“这两碗面本来就是为你们做的,有人山珍海味伺候着,不稀罕这些乡野之物,怕是吃了会烂舌头。” 知求之不得,可又碍于薄云岫的身份,憋着笑慎慎的问,“我真的可以吃吗?” “吃!”沈木兮抱着托盘,“这是我做的,我有资格决定给谁吃!何况我又不是开饭馆的,不打招呼就想蹭饭吃,门儿都没有!” “沈大夫!”黍离急了,“今儿沈公子动手掌掴小公子,王爷未加惩处已然是宽厚以待,为此还误了晚膳时分,您怎么可以这样说王爷?” 再者,王爷还受伤了呢! 当然,这话黍离可不敢说出口,敢当众揭王爷的短,王爷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想吃是吗?行,等着!别走哈!”沈木兮掉头就走。 薄云岫眉心微皱,隐约觉得大事不好。 陆归舟不吭声,冲着知使了个眼色,主仆两个当着薄云岫的面,默不作声的吃面,不得不说沈木兮的手艺真的是极好的,饶是最简单的素面,也能做得色香味俱全。 厨房里的春秀正在捞面,准备开吃第二碗,却见着沈木兮风风火火的进门,二话不说就捞了半碗面,然后拼命的用筷子搅拌成糊糊,最后还捞了一把花椒撒在面糊上,看得春秀一愣一愣。 “沈大夫,你这是干啥呢?”春秀咽了口口水,万分不解的问,“陆归舟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沈郅“呼啦”吸了一口面,“娘,这能吃吗?” “不能吃!喂狗!”沈木兮端着面碗就走。 “喂狗?”春秀眨了眨眼睛,“喂狗也别糟蹋这面嘛,这小半碗留给我吃多好!” 房内。 “砰”的一声响,半碗花椒半碗面糊糊摆在了薄云岫面前,某人的脸瞬时黑得能拧出墨来,抬头看她的眼神带枪夹棍,如有雷霆之怒,要将周遭的一切悉数焚灭。 “不是捂着脸牙疼吗?来,花椒止疼,面糊糊正好,吃起来都不用费劲!”沈木兮冷笑,“王爷,请用吧!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薄云岫起身就往外走,冷风过境,沈木兮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宛若躲瘟疫一般快速闪到了一旁门边。 在薄云岫看来,她巴不得他快点滚出去。许是气恼,薄云岫忽然不走了,冷不丁朝她迈了一步,惊得沈木兮登时退撞在门板上。 陆归舟忙不迭站起身,知快速抱住了自己的面碗。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氛围越渐尴尬。 “你就是这样对待病人的?”薄云岫咬着牙,仿佛要吃人,“沈大夫!” 最后那三个字,是从他的齿缝间蹦出来的,似乎只要她略加反驳,他便会做出了不得的事。事实上,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他的手已经抵在了门面上,摁在她的面颊旁,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那意思,就等着她服软! 沈木兮矮了身子,快速从他腋下钻出,疾步站在了陆归舟身边。 见状,陆归舟极为自然的挡在她跟前,“王爷,强扭的瓜不甜!” “那就把藤拔了!”薄云岫狠狠剜了二人一眼,眼神格外冷戾,恨不能扒陆归舟几层皮。 即便躲在陆归舟身后,沈木兮犹能感觉到来自于某人的灼灼目光,就像是刀子,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刺穿人心,好在她这颗心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焚为灰烬,麻木得不会再有重活的那一日。 拂袖而去,薄云岫没有再回头。 陆归舟转身,“没事吧?” 沈木兮摇头。 “其实你何必激怒他?”陆归舟无奈的笑了笑,“他留或者走,对谁都没有影响。” 沈木兮愕然一怔,眼神略显闪烁,“吃完了吗?吃完了我收碗!” “吃完了!”知快速将碗筷收拾一番,“沈大夫,我来吧!” “无妨!”沈木兮端起空碗便走,脚下略显匆忙。 陆归舟站在原地,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渗入骨髓的东西,说拔除就能拔除吗?许是会,又或许终其一生都做不到,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关键在于选择。 长夜漫漫,陆归舟住在隔壁,听了一夜的翻身声。 天刚亮,沈木兮就起了床,进了刘捕头之前为她安排的那间屋子,趁着四周无人,她从一旁的草垛里扒拉出丹炉。吹去盖上的灰尘,沈木兮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定外头无人,这才慢慢打开丹炉。 丹炉里装着早前那条蛇,当然,隔了这么久,这条断蛇早就死了。 微光里,断成两截的蛇身上竟长出了好多菌类,一株株通体晶莹,但植株很小,显然还没长大。 “长出来就好!”沈木兮轻轻的将盖子盖了回去,将丹炉重新塞回草垛里,这才起身往外走。 合上房门,身后骤然响起刘捕头的声音,“沈大夫?!” “你可吓死我了!”沈木兮捂着砰砰乱跳的心窝,呼吸微促,“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你之前叮嘱过,这屋子得小心守着,所以我有空就来这儿守着。”刘捕头诧异,“你干什么了?吓成这样?莫非这屋子里……” “这几日,我就能把解毒丹研制出来,这屋子里的东西是药引,尤为重要,一定要小心看管!”沈木兮细细的叮嘱,“药方我一会再给你,你找个妥当的人去抓药。对了,郅儿告诉我,廖大夫失踪了?” “是!”刘捕头和她并肩走着,幽然轻叹,“都找遍了,没找到痕迹,也不知道去哪了?你说若是那帮人所为,这廖大夫又是招他们什么了?以至于现在,生死不明。” 沈木兮想了想,“应该是害怕我的方子,否则不会把方子烧了。” 刘捕头点点头,“对了,我总觉得那个离王府的侧妃很是怪异,昨儿我看到有信鸽飞落在府衙屋顶上,就、就悄悄拦了下来。” “你?”沈木兮愕然,刘捕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看了!”刘捕头压着声音,说话时悄悄环顾四周,“我是担心他们对你不利,得未雨绸缪,不过这上面写的东西好生怪异,我着实没看懂,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沈木兮不解,“怪异?” “只有一行小字!”刘捕头神神秘秘的伏在沈木兮耳畔低语。 心,咯噔一声,沈木兮羽睫骤扬,“就这五个字?” “对啊!”刘捕头点头,“我没瞧出什么问题来,就把信塞回信鸽腿上,把信鸽丢去了侧妃的院子。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人人都觉得她端庄大度,何以到了你这儿,她就成了魑魅魍魉?”沈木兮笑问。 刘捕头嗤鼻,“她若真的端庄大度,孩子能教成这样?那孩子一身戾气,看谁都像是欠了他似的。你再看看郅儿脸上的伤,说着就来气。” 沈木兮没说话,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谁都看出来了,唯有薄云岫还死命维护,说来还真是可笑。 “沈大夫,你真的要跟他们回东都?”刘捕头不免有些担心,“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在咱们地盘上,那小子尚且如此过分,若你去了东都,还不得任人鱼肉?你可得想清楚了。” 沈木兮点头,“我心里有数。” “行!”刘捕头笑了笑,“那我先去干活,那些人一日没找到,咱们这帮人一日不得松懈。” “好!”沈木兮站在原地,望着刘捕头疾步离去的背影,脑子里却是他留给她的五个字,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肘。魏仙儿这是怀疑她了吗? 她缓步走到回廊尽头,看着荷缸的水面倒映着自己的脸,指尖轻轻抚过眉眼,哪里还有曾经的影子?曾经的夏问曦,早就死在了大火里,从皮相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早就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可是薄云岫似乎认出来了,但没有说破,否则依着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她肆意妄为?又或者他是真的不肯定,想等着她自己露出马脚? 然后呢? 还想像当年那样,赶尽杀绝吗? 沈木兮不敢肯定,她只是想要过平静的日子,什么勾心斗角,什么争宠争权,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抬步进了厨房,捋起袖子,她得给孩子做点好吃的,这两日真是够闹心的,孩子都没好好吃一顿,她这个当娘的很是心疼。 好在县太爷为了讨薄云岫欢心,什么东西都往厨房里塞,是以厨房里什么都有,连新鲜的笋和蕨菜亦是每日都备着。如今这个时节,笋已经快过季了,蕨菜也是最后一季,估摸着是最后一批了。 揉绿豆粉皮,切成三角形,备用,挑最嫩的蕨菜,笋剥壳留嫩头,对半切开,焯水,沥水放凉;鳜鱼抹片切丁,青虾剥壳挑线切丁,鱼虾肉入锅蒸;加麻油、生抽、盐、胡椒末调匀成馅。 一勺馅料一片皮,蒸锅上桌,配一碟蘸醋。 新鲜美味的“山海兜”便算做好了,每人都有份。虽然数量不多,但材料足够新鲜,最适合一早起来吃,鱼虾佐鲜,野菜拌之,满嘴鲜滑。 因为托盘太小,每次只能装两碟,沈木兮只能先把沈郅和春秀的份儿送去。 沈郅最爱吃娘做的山海兜,闻着香味就眉开眼笑,来不及蘸醋就往嘴里送,却因为烫了舌头满屋子跳脚,把春秀逗得哈哈大笑。 “你们吃着,我去给隔壁送点!”沈木兮笑道。 “放心,我看着郅儿。”春秀塞了一嘴,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好吃!” 可是回到厨房,沈木兮却愣了一下。 “我的早点呢?”沈木兮快速翻找,长腿跑了?虽然厨房里也有厨娘,但是这些厨娘多数是拿了材料去离王的院子里打理,为的是保证菜肴的新鲜,万一菜凉了是要吃板子的,所以不太可能会动她的东西。 何况就算要动,也会跟她说一声,不至于偷偷摸摸的,就是两碗早点而已! “真是了怪了!”沈木兮不悦,偌大的府衙,还跑出个偷吃的贼?没奈何,她只能重新做,好在她手脚麻利,倒也不费太多功夫。 刘捕头午饭后就把药送来了,叮嘱了他们几句,又急急忙忙的走了,好似是廖氏医馆有了动静,好像是有人看到廖大夫回来了。 “娘!”沈郅撇撇嘴,“我总觉得有问题,之前我去看过廖氏医馆,里面有打斗的痕迹,但是被人遮掩得很好,所以……” 言外之意,这廖大夫师徒,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如今说人回来了,多半有可疑。 “外头不安全,咱们没办法自保,所以得安安生生的待在这里,要不然大家一边得保护我们,还得腾出手去对付恶人,会手忙脚乱的。”沈木兮拍拍儿子的肩膀。 “郅儿记得!”沈郅点点头,然则下一刻神情骤变。 顺着沈郅的视线看去,沈木兮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宜珠,宜珠含笑往里头走。 春秀第一时间挡在了沈木兮跟前,这人是那侧妃的奴婢,春秀自然是满心防备,“你来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再敢使坏,别怪我不客气!” “我家娘娘因为小公子的事情而跟沈大夫有所误会,是以今日娘娘备了茶点,想请沈大夫过去一叙,大家化解误会,握手言和!”宜珠行礼,言语间极尽恭敬。 握手言和? 沈木兮仿佛想到了什么,“沈木兮本不敢拂了侧妃娘娘的好意,但乡野女子不懂什么礼数,唯恐言语不慎惹怒侧妃娘娘,还望姑娘回了你家主子,就说沈木兮多谢她的美意!” 宜珠面上一僵,但还是好言相劝,“沈大夫还是在计较娘娘和小公子之事?大概沈大夫还不知道,娘娘为何会如此激动,尤其是在小公子身上。昔年娘娘身子不好,王爷倾尽全国之力才保住了娘娘腹中骨血,但生产时,娘娘还是血崩了。” 心,有些发闷。 沈木兮面色不改的站在原地,听着宜珠娓娓道来。 “当时娘娘命悬一线,得亏得了天材地宝才救了娘娘性命。”宜珠轻叹,“所以小公子是娘娘用命换来的,至此之后,娘娘身子虚弱,再也无法生育,是以王府之内再无子嗣,王爷膝下也唯有这么一个孩子。奴婢说这些,并非是炫耀,只是请沈大夫能体谅一个母亲护根的心思。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整个离王府!” “她生孩子不容易,关我家郅儿什么事?她知道护根,难道就能拿别人的命根子出气?”春秀冷笑,“真是歪理处处有,就你们特别多!” 宜珠瞪了春秀一眼,冲着沈木兮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沈大夫,去不去是您的自由,但娘娘嘱咐过奴婢,若是您去不了,那奴婢也不必回去了!什么时候请到了您,奴婢就什么时候回去伺候,否则奴婢就跟在您身后,直到您点头为止!” “哎,我这暴脾气!”春秀气得直捋袖子,“小丫头片子欺负人是不是?还威胁上了!” “春秀!”沈木兮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去就是!” “沈大夫?” “娘?” “我不是怕她威胁,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沈木兮目光微沉,冲宜珠道,“你去门外等我,我换身衣服再去!” 见沈木兮已经答应,宜珠自然高兴至极,快速退到了院门外头。 “沈大夫,真的去啊?”春秀不放心,“我陪你吧!万一那女人再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整你,你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放心吧,帮我照看郅儿便是。”沈木兮转身回屋,换了身衣衫便跟着宜珠走了。 院内。 茶香四溢。 魏仙儿正在沏茶,绝美的脸上,洋溢着温柔浅笑,目光缱绻,神情专注,微光里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这样的女子,不管搁在哪儿都是最光耀夺目的存在,英雄难过美人关,薄云岫亦不外如是。 宜珠悄悄退下,将这份安静留给这二人。 “来,坐!”魏仙儿热情的相迎。 沈木兮点头示敬,两个人隔着一张茶桌坐着。杯盏凝香,淡雅清新,茶是好茶,只不过一起饮茶的人并非同道中人,甚是索然无味,充其量也只是应付罢了!  “沈大夫,小儿无知,此前多有得罪,还望沈大夫莫要计较!”魏仙儿端起杯盏,“我以茶代酒,谢沈大夫救命之恩,也请沈大夫宽宏大量,咱们以后便是要好的姐妹。” 义结金兰? 沈木兮杯盏在手,端起又放下,“我本就不愿跟孩子计较,此事也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所以要不要握手言和,我得回去跟儿子商量,并非我一人说了算。再者,侧妃娘娘的话着实怪异,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没有像侧妃娘娘这般尊贵的姐妹。” 面子里子被驳得一干二净,魏仙儿仍是面带微笑,缩了手顾自浅呷一口茶,“如此说来,沈大夫还是不愿原谅。倒也是我太着急了点,应该先……” “侧妃娘娘这话又错了,我说了,这件事是两个孩子的事儿,咱们虽然当母亲,但无权替孩子做主。他们不是你我的附属,是活生生的人,应该有自己的心思和抉择。”沈木兮喝口茶,入口清新,舌尖略涩,但回味甘甜,应是今年的新茶。 出门还不忘带上今年的新茶,倒是颇有些派头,也足见魏仙儿在离王府的受宠程度。 魏仙儿似是接受了沈木兮的理论,竟跟着点头,“沈大夫所言甚是,自古慈母多败儿,是我太过骄纵孩子。终是头一回为人母,是以拿得起放不下!对了,沈大夫带着孩子,怎么不见你的夫婿?” 沈木兮抿唇,开始问家事了? “当年师父将他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便当他是至亲骨肉。”沈木兮神色微暗,她还是不适合说谎,是以说这话的时候,她只能将视线抛向远方,“不管谁伤他辱他,我必不会放过!” 魏仙儿愕然,“怎么,沈公子不是你的……” 顿了顿,魏仙儿唇角微扬,眼睛里浮起一丝悦色,“沈大夫宅心仁厚,我佩服至极,真没想到,沈郅那孩子竟有如此悲惨的身世。” “我不觉得悲惨,郅儿有我疼他,母子两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知道多逍遥自在!”沈木兮最不喜欢别人展露出这般同情的神色,她儿子养得好好的,有什么好让外人同情的?! 魏仙儿自觉失言,旋即端起杯盏站立,“是我出言不慎,还望沈大夫莫要计较。” 一直让别人不要计较,却一直都在失言,沈木兮算是看透她了,果然是个虚伪的女人,偏偏男人都被这张脸迷惑了,竟还觉得这样的女子端庄大度。 骨子里,也不知是怎样的满腹城府! 她沈木兮不想惹,也不屑跟这种人打交道,旋即起身道,“侧妃娘娘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大夫!”魏仙儿急了,当下迈步想要拦住她。 然则下一刻,手中的杯盏忽然倾泻,滚烫的茶水,直扑沈木兮而去。 沈木兮早有防备,说时迟那时快,袖子快速甩去,滚烫的茶水倾泻在她袖子上的同时,也被反泼了一部分的热水,飞溅回魏仙儿身上。 对于力道的掌控,多年的施针下药,沈木兮玩得游刃有余。 刹那间,魏仙儿瞬时瘫软在地,捂脸尖叫,“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 有风从耳畔掠过,是薄云岫恰当时机的冲进来,抱起了倒地的魏仙儿,直奔房间而去。他脚步匆忙,可见心里焦灼,甚至没有回头看沈木兮一眼,“黍离,叫大夫!快!” 沈木兮定定的站在原地,胳膊徐徐垂落,手背上一片猩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41章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一夜无事,谁都没有轻举妄动,沈木兮这一觉也睡得极好,睁开眼的时候,有光从天窗落下,阴暗的牢房都被照亮,这大概是整个大牢里,位置最好的一间房了吧?! 身上盖着干净的薄被,也不知是谁送来的。沈木兮掀开被子下床,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伸手去探,水温犹热,可见刚送来没多久。 这么大的动静,她竟没有半点察觉? 眉心微蹙,沈木兮快速捋起自己的袖子,胳膊上的红肿早已消退,连手背上的水泡业已好多了。沈木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视线在牢房内逡巡,终于看到了床角搁着的那瓶药,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徐徐放下袖子,沈木兮端坐在床沿,难得可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近来发生的这些事。 早饭是春秀和沈郅送来的,狱卒开了门,放了二人进去。 “陆公子就在外头,但是王府的人不让他进来,好在我们能进来。”春秀将早点搁在桌案上,“沈大夫,你别担心,那谁还没死呢!既然没死,自然犯不着让你填命!” 沈木兮笑了笑,知道春秀说的是谁。 “娘?”沈郅眉心微皱。 “娘在这挺好的,你看,冻不着饿不着渴不着!”沈木兮倒上水,“你们吃了吗?没吃就一起!” 沈郅点点头,和春秀一道坐下。 春秀啃着馒头说道,“今儿一早,刘捕头就带着人包围了廖氏医馆,听说是人抓到了,但是不是之前绑你的那些人就不知道了。待刘捕头回来,我再去打听打听!” “还有,王府的侍卫也出去了!”沈郅掰着馒头,细细的嚼着,“可是娘,那个坏人这么凶神恶煞的抓你进来,为什么又不对你加以惩罚,只是关着你呢?娘,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好多侍卫呢!” “对对对!”春秀连连点头,“听刘捕头说,王爷直接不让府衙的人插手,外头扎根的全是离王府的侍卫,早晚两班,日夜轮流守着。知道的,明白这是折磨,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狗屁王爷要派人保护你呢!这阵仗,比县太爷出行还热闹!” 沈木兮瞧了瞧春秀,又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脸,心里满满都是疑惑,“你们是说……”思及此处,她忽然起身,视线掠过空荡荡的大牢,整个大牢该不会就她一个人关着吧? “你看什么呢?”春秀不解,“赶紧吃,馒头冷了就硬,容易伤胃。沈大夫,你……” “嘘!”沈郅示意春秀别说话,压着嗓子低低的开口,“我娘肯定想到了什么,别打扰她!” 春秀连连点头,快速塞了一口馒头,堵住了自己的嘴。 陆归舟一直在外头等着,见着春秀和沈郅出来,忙不迭迎上去,“如何?” “没事,里头有吃有喝的。”春秀说,“王爷没让人动刑,所以沈大夫现在还算不错,她托我们带话给你,叫你莫要忧心,好好养伤便是。” 至此,陆归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眼下大牢门前的阵仗,薄云岫是打定主意不会放人了,他只能继续等下去。没事就好! 黍离进门,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陆归舟去大牢探视沈大夫,但被咱们的人拦下了。” 薄云岫整在查看周遭的地形图,从湖里村到芙蓉村,再到此处,周遭群山连绵,山壑纵横,地势格外复杂,一时半会还真是无从下手。对于黍离的话,他似乎充耳不闻,压根就没有搭理的意思。 见状,黍离俯首不语,想想也是,王爷早就吩咐过,若沈木兮有什么要求必当竭力满足,唯一不能答应的便是有关于陆归舟的任何事宜。不管是她要见他,还是他要见她,一概不准! 仿佛想起了什么,黍离又道,“对了王爷,沈大夫刚刚问人要了文房四宝。” 薄云岫抬了一下眼皮,“要这个干什么?” “不知!”黍离如实回答。 人都在牢里了,还有兴致附庸风雅?这不是沈木兮的性格。 莫非是想:花笺寄心事,托与鸿雁知? “还不让人盯着?”薄云岫横了他一眼。 黍离急忙行礼,“卑职已经让人盯着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如此,薄云岫才收回心神,骨节分明的手,在地图上慢慢移动,半晌才停在一个位置,“这里有个山洞,此前让你派人去搜过,为什么还么消息?” “山洞坍塌,底下的人还在清理之中,至于能不能清理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卑职确实不敢妄言!”黍离垂眸,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个隐秘的山洞的。 那山洞格外阴森可怖,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好在他们当时并没有贸贸然进去,只是派了两人当先锋,山洞坍塌的时候一人跑了出来,另一人则再也没有出来。因为山洞的坍塌,什么线索都被毁于一旦,但王爷不死心,派人继续挖掘。 此事并未惊动府衙,饶是府衙之人有所闻,王爷也没打算让他们参与。 “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个!”薄云岫只要结果。 黍离俯首,“约莫就这两日。” “爹!”薄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薄云岫直起身,瞧着快速迈进门来的薄钰,面上神色稍缓,“你不去陪你娘,跑这儿干什么?眼下不太平,不要乱跑。” “娘不肯吃药。”薄钰急忙抓住薄云岫的手,“爹去帮我劝劝娘吧!” “你去厨房拿点山楂,和上蜂蜜滚一滚送去,不肯吃药八成是嫌药太苦!”薄云岫瞥了黍离一眼,“还不快去!” “是!”黍离撒腿就跑,再慢,只怕王爷回头会吃了他。 薄钰急了,“爹,娘如今双目受损,心内焦躁,你就不能陪钰儿去劝劝她吗?娘平素要强,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如今……娘眼睛看不见,又生性怕黑,大抵是要哭死了!”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冲他低语,“正因为你娘心内焦躁,大夫吩咐过不要让她太激动,所以我才更不能去看她。钰儿也想让你娘快点好起来吧?嗯?” “爹?”薄钰张了张嘴,一时半会的真的不知该说什么,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你现在乖乖回去陪着你娘,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便带你们回东都。”薄云岫抚过薄钰的小脑袋,“不要胡闹,切莫任性。” 从小到大,爹都是用这四个字来教育他的。 不要胡闹,切莫任性。 就因为他是离王府的小公子,离王殿下唯一的儿子,在世人眼中他将来是要继承离王府的世子之位的。娘也是这么教育他的,所以薄钰打小就端起了世子该有的架子,不吵不闹,也不会胡作非为,免得爹到时候觉得他品行不端,又生出别的子嗣。 娘说,她不会再有孩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娘还说,爹心存愧疚,所以离王府暂时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但如果这份愧疚消失了,那这一切也许会成为泡影,是以母子两个必须小心谨慎,万万不能触怒爹爹。 “是!”薄钰低下小脑袋,虽然很是失落,娘都这样了,父亲竟不肯去看娘一眼,而那个女人虽然被关起来了,却未受任何刑罚,他怎么想都替母亲感到委屈。 瞧着薄钰出门,薄云岫略微轻叹,如今他最感兴趣的是,沈木兮要文房四宝做什么? 午饭时分,一张图纸就到了薄云岫的手里。 “五芒星?”薄云岫眉心微皱,幽邃的瞳仁里掠过一丝寒芒,“这是她画的?” “是按照沈大夫所绘描摹的,并非沈大夫亲笔!”黍离回答。 薄云岫挑眉,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的怪异图纹。这自然不可能是亲笔,他还不知道她那画功?说画功都是抬举了,鬼画符还差不多。 “这是什么东西?”薄云岫隐约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黍离亦是如此,“卑职也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这些花纹。” 蓦地,薄云岫猛地捏紧手中图纸,手背上青筋微起,骨关节亦泛着骇人的青白之色,“五芒星,花纹?长生门!把那个东西拿来!” “是!”黍离快速进了房间,从一个箱子底部取出一个木匣子,打开来是一块骨头,虽不知这是人骨还是动物的骨头,但这骨头上面却有花纹图案。 刻有花纹图案的骨头被摆在图纸旁,两者相较,竟然格外相似,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但是这花纹确实相差无几。差别只在一只眼睛! 沈木兮所画,中间有一只怪异的眼睛,而这块骨头上却没有眼睛的存在。 五芒星相似,内里花纹相似。 这是巧合吗? “长生门的图案?”黍离诧异,“沈大夫怎么会知道这些?王爷,难道说沈大夫和长生门……” “混账!”薄云岫骤然冷哼,“你当她是什么人?长生门杀人无数,她是个大夫,岂能与此等孽障为伍?”不过她是从何得知这图纹的?若不是见过,决计画不出这般细致。 可这只眼睛,又代表着什么呢? 黍离挨了训,哪敢再多说什么,不过他这些日子也算是摸出了一点门道,那就是不管什么事,但凡跟沈木兮挂钩的,最好别自作主张,也别多问,否则一准得挨骂。 夜里的时候,沈木兮安安分分的躺在木板床上睡觉。听得脚步声,她猛地坐起身来,冷眼看着站在大牢门口的薄云岫,“让人接连给我下蒙汗药,你也不怕把我药死!” 薄云岫负手而立,对于她的乍然坐起,似乎也没有半分诧异之色。牢门打开,他瞧了一眼低矮的牢门,只得矮了身子进去。 黍离点了灯,赶紧退出大牢,领着所有人在外头候着。 “那鬼画符,是特意留给本王看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嫌恶的打量着大牢四周,视线落在墙角的蜘蛛上,不由的皱起眉头。 牢内,似乎更冷了几分。 沈木兮缩了缩身子,略带不屑的睨他一眼,“可见王爷见识浅薄,不识真章!” 想了想,薄云岫长腿一迈,瞧了一眼她身边的位置,“坐过去。” 沈木兮挪动身子,不信他真的敢坐,这厮不是嫌弃这里脏吗?又岂会……嗯,坐在了她之前的位置上,是觉得她坐过了,拿她当抹布? “那东西是怎么来的?”薄云岫问。 沈木兮瞥他一眼,若有所思的开口,“在一个山洞里看到的,那个山洞很隐秘,就算让我现在去找,都未必能找到,若我告诉王爷,不知王爷能不能按图索骥?” 薄云岫面无表情,对于她这半死不活的语气,甚是不满。俊美无双的脸上,漾开一丝寒意,他凉凉的盯着她手背上的痕迹。 搓了搓胳膊,沈木兮觉得薄云岫应该是活人当中的冷血动物,饶是夏日里,也能让你近则生寒,止不住汗毛直立。许是到了夏日炎炎再靠近,那才叫透心凉浑身舒爽,如今——冷了点! “其实那个山洞里还有一个密室,我便是在那里看到这图纹的。密室里有很多灯火,怪异得很,还有一副骸骨,不知是何人。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毕竟那也仅仅只是个密室,我不过是看了一眼而已!”她的确没看仔细,只是对这个图纹很是印象深刻。 “密室?”薄云岫沉思,却见某人一溜烟又钻进了被窝,一张脸旋即黑沉下来,“本王允许你……” “不允许也钻进来了,你还能怎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那侧妃还活着,拿我抵命未免太过草菅人命!”她用被子裹紧自身,独独留着脑袋在外,乍一看就跟裹了粽子般,滑稽而可笑。 这是怕他吃人? “待本王查验你的消息是否属实之后,再来与你算账!”他抬步往外走,甚至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牢门合上,沈木兮翻个白眼,躺下就睡。上次中药,委实是没防备,可她自身具备解化的能力,若非这药性格外的强烈,也不至于一觉睡到天亮才有感觉。 第一次是无知,第二次再上当那就是蠢了!不过看薄云岫的反应,似乎也不知道这图纹的真实用意,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着主子出来,黍离疾步跟上,心里却纳闷,王爷都知道这图纹可能与长生门有关,并且相信沈木兮许是不知情,那为何还要来大牢走一趟? 王爷往常最嫌弃的,便是这种晦气之地。 当然,黍离心头纳闷,终是不敢言说的,问出口——铁定会被扒层皮。 密室?骸骨?图纹? 薄云岫心头疑虑,这山野之地,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早前四处游走的毒蛇,如今一条都见不着,是刻意藏起来了,还是研制失败,以至于毒蛇再也无法为祸作乱? 此事迷雾重重,长生门是偶然蛰伏于此,还是早就将这里作为一个暗哨的存在?这些跳梁小丑,用尽卑劣的手段,一直想要东山再起,不择手段的滥杀无辜,简直是该死至极! 还没到院子里,就隐约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薄云岫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卑职去看看!”黍离行礼。 原是魏仙儿心内烦闷,所以四处走走,于是乎那么巧,便走到了他的院子里。谁都知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巧合的次数多了,便成了刻意。 “王爷?”黍离犹豫,“侧妃怕是想要见您!” “钰儿呢?”薄云岫问。 黍离道,“在侧妃的身旁。” “看样子,是本王说得还不够清楚!”薄云岫抬步往前走,进了门之后,瞧着脸上缠着纱布的魏仙儿,再看着满脸期许的薄钰,只得缓了缓面色,“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眼睛怎么能好?来日若是有什么闪失,你让钰儿怎么办?为人母,理该为子计深远。” 魏仙儿当下行礼,她听得出来,薄云岫当着孩子的面,声音低缓而压制,“王爷!大夫说妾身理该多走走,虽说是伤及眼睛,但是多活动活动有利于身子强健,对眼睛的恢复也是有所助益的。妾身不辨白天黑夜,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 “已近亥时。”薄云岫无温开口,在魏仙儿上前时,拂袖退后。她进几步,他便退几步,脸上的愈发黑沉,“这个时辰就算你不睡,孩子也该睡了!大半夜的四处晃悠,便是大夫所说的对眼睛好?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本王看你应该多喝点安神汤!” 魏仙儿张了张嘴,无言反驳,听得薄云岫又道,“回去吧!本王要休息了!” “爹?”薄钰奶声奶气的低唤,“你要赶我们走吗?” “你觉得该留下吗?”薄云岫反唇相问。 薄钰抿唇,在王府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规矩,毕竟他父亲是王爷,是处处受人礼敬的尊贵之人。方才他不过是想试一试,原以为出了王府,父亲就没那么在意礼数,但没想到…… 魏仙儿行礼,“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你呢?”薄云岫居高临下。 薄钰行了礼,“钰儿告退!” “钰儿先走,我与你娘还有几句话要交代!”薄云岫负手而立。 闻言,薄钰大喜,眼睛里瞬时绽放晶亮光芒,“好!钰儿马上就走,爹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娘!”说着,行了礼便跑出了院子。 魏仙儿心头略喜,但面上仍是恭敬之色,“王爷?” “既然你都能下床了,那么有几句话,本王也该跟你说清楚。”薄云岫冷着脸,黍离心领神会,当即领着所有人包括宜珠在内,快速退下。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夏夜虫鸣,静谧中透着温馨,叫人只觉得岁月静好,安详惬意。 “王爷请吩咐!”魏仙儿行礼,循着声音的方向扭头去看。尽管,她压根看不见什么,脑子里浮现出薄云岫那张惊世绝艳的容脸,一如这么多年梦中反复。 “本王记得跟你说过,从一开始就让你离她远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试探什么?”薄云岫轻哼,音色冷冽,“你当本王是瞎子吗?” “王爷!”魏仙儿骇然,扑通跪地,“妾身不敢!” “不敢?”薄云岫深吸一口气,隔着夜的黑,那双眸愈发幽暗深邃,“在你泼水的那一刻,本王已经站在了门口,你以为本王什么都没看到吗?” 魏仙儿倒吸一口冷气,她的时辰惯来掐算得极准确,按理说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唯一的可能就是薄云岫在诈她。薄云岫这人很匆忙,但有个缺点,那就是重情,也是因为这样,这些年她在府中操持事务,饶是有所偏差,薄云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会多说半句。 思及此处,魏仙儿磕头,“妾身知道,王爷对沈大夫生了情分,妾身也知道,王府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一个都看不上,是以今日不管王爷如何言说,妾身都会认下,只愿王爷能开心喜乐,妾身万死不辞!” 这一磕头,反倒显得薄云岫理亏,好似真的冤枉了她。 直起身,魏仙儿不卑不吭的继续开口,“妾身的身子不好,此生能有钰儿一个孩子,早已心满意足,从不奢望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许是妾身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让王爷误会了,若是真当如此,还望王爷海涵包容,妾身恰似浮萍,能得离王府遮蔽风雨,对王爷只有感激!不管王爷要对妾身做什么,妾身都毫无怨言!” 薄云岫没有吭声,只是周身愈冷,阴测测的盯着眼前的魏仙儿,此前怎么没发现,她竟如此会说话?一字一句,皆卡在刀刃上,让你重不得轻不得。 “王爷!”魏仙儿继续道,“若是哪日离王府容不下妾身与钰儿,王爷只管开口,妾身一定会离开,绝不会让王爷为难。” “说什么胡话?”薄云岫伸手,作势要去搀她,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来,冷声道,“起来!” 魏仙儿依旧跪地不起,“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可以对天发誓!” “老天爷很忙,顾不上每个人,本王不信赌咒发誓!”记忆里的某个人,也曾经赌咒发誓,后来呢?后来还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大火?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时隔多年,却是连孩子都有了,他还能说什么?能信什么?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以后别把鸳鸯佩拿出来,那东西可不是随便能拿出来招摇的!”说这话的时候,薄云岫的语气颇重,带着显而易见的训斥意味。 魏仙儿心头一颤,自知这是触了他的逆鳞,也怪自己当时……太着急了!他,怀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42章 非礼 为 兰怀恩 马车加更1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受了训斥,魏仙儿依旧面带温和,虽说有些委屈,但没有半分嗔怨之色,单单从这一点来看,她绝对是个称职的贤内助,至少这些年她操持离王府内务,着实井井有条。 “罢了,你回去吧!”薄云岫不愿再纠缠,话说清楚也就罢了,没必要三申五令。对于魏仙儿,他始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你不越距,她自然也没有理由靠近。 “是!”魏仙儿行礼,“妾身这就回去。” 没走两步,薄云岫又回头道,“不要在钰儿面前说那些又的没的,孩子始终是孩子,有些恩怨没必要落在他们身上。” 魏仙儿俯首,“妾身明白!”更明白的是,薄云岫说“他们”二字,这是否包含着沈木兮的儿子在内?他是个谨慎之人,虽然不怎么善于言辞,但若是开口必有深意。 出了门,宜珠在外头候着,魏仙儿幽幽吐出一口气。 黍离行了礼,抬步进了院子。 回到自己的房内,魏仙儿端坐在桌案前,隔着厚重的纱布,她什么都看不到,即便烛台就搁在她眼前,亦唯有漆黑一片。 “主子,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宜珠诧异,“奴婢还以为……” “以为什么?”魏仙儿回过神来,低低的冷笑着,“以为他留下我,哪怕是出于同情?可你别忘了,他是离王殿下,后院那么多女人,你看他在哪个女人身边留过夜?他永远都有批不完的折子,办不完的公务,这才是离王殿下的真面目。” 宜珠没说话,转身去铺床。 “人可到了?”魏仙儿问。 宜珠忙应声,“已经在路上,快马加鞭的,应是快了!最晚应该是明日午饭后。” “好!”魏仙儿点头,伸手在桌案上摸了摸,却险些碰翻烛台。 “主子!”惊得宜珠慌忙惊叫着拦阻,堪堪握住烛台,宜珠惊出一身冷汗,“若是打翻了烛台,这天干物燥的是要出大事的!” 魏仙儿摸上了宜珠的手,慢慢握住了烛台,“是烛台!” “是!”宜珠点头,“主子您别乱动,奴婢去给您准备热水洗漱。” “好!”魏仙儿轻轻拍着宜珠的手背,“不用太着急,明白吗?” “是!”宜珠眉心微蹙,略有会意。她跟着魏仙儿这么多年,多少有些默契,见着魏仙儿握着烛台,又说了这样的话,心下便略懂了几分。 魏仙儿素来不喜欢太多人跟着伺候,平日里没什么事,也都只有宜珠一人在侧,外人瞧着都觉得这位离王府侧妃,格外的勤俭持家,博了不少好名头。 宜珠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退下,主子说——不用太着急,那自然不必着急了。 天近晓的时候,府衙内乱糟糟的,饶是沈木兮宿在大牢,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挪来了桌子,再将凳子搁在桌子上,攀着天窗的栅栏往外看,隐约能看到府衙内的火光缭乱。 “怎么起火了?”沈木兮愕然,一低头,墙下的侍卫仰着头,瞪大眼睛盯着她。面上尴尬,沈木兮扯了扯唇角,“敢问,是哪儿起火了?” 可别是春秀和儿子出事! “我去问问!”侍卫撒腿就跑。 沈木兮愣了愣,离王府的侍卫这么好说话?这么古道热肠?不过,人家跑去打听了,她便不好意思从天窗下来,一直站在凳子上攀着天窗等待。 过了一会,那侍卫又屁颠颠的跑回来了,喘着气冲沈木兮道,“没事,不是沈公子,是侧妃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引起了火灾。”语罢,若无其事的站回原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话说得,好像魏仙儿不是他们主子,一副堂而皇之的漠不关心。 “哦!”沈木兮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跟地面的距离,只要不是儿子出事就好!喘口气,她有些怕高,爬上来的时候是因为着急,现在要爬下去便有些心慌慌。她伸出脚去惦桌面,可手却死死拽着天窗的栅栏。 脚一伸,桌椅便剧烈摇晃,惊得她赶紧抱紧了天窗栅栏,一颗心怦怦乱跳,差点没跳出嗓子眼。一扭头,底下的侍卫又在抬头看她,估摸着是觉得怪,她怎么爬上来就不肯下去了。 “沈大夫,你是不是下不来了?”侍卫问。 沈木兮张了张嘴,“我只是想在上头再看会。” 话虽然这么说,视线却落在了身后,这么高,要如何下去呢?关键是这桌子椅子因为老旧而格外不稳,站着不动倒也罢了,要是她放开抓着栅栏的手,估计就得摔个半死。 大牢里的天窗本就是为了让犯人透口气,但为了防止犯人逃跑,往往做得很高,尤其是攀着天窗往下看,视线距离还得加上自个的身高,看个特别的高。 沈木兮又试了几次,脚尖还没惦到桌面,身子就已经开始摇晃,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一声叹,难道要站在这里变成大牢里的一道风景? 外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听着有些急促,这个时辰,狱卒送早点也太早了点,何况她的早饭应该是春秀和沈郅来送,不至于…… 眼睛冷不丁瞪大,有人弯腰进了大牢,然后冷着脸仰望。 沈木兮的胳膊死死抱着天窗的栅栏,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薄云岫,这男人来得真够巧,好死不死的,正好是她最尴尬的时候。毕竟她一条腿伸了出去,身子呈现出拉伸的状态,怎么看都是极为丢人的,与她平素看病救人的正经模样相差甚远。 “你干什么?”他印堂发黑,一双眼睛就跟淬了毒一样,冷冷的盯着她,“想畏罪潜逃吗?” “外头都是人,我怎么逃?”她收回脚,桌椅摇晃的刹那,愈发抱紧了天窗的栅栏,却还是硬着头皮用指关节敲着栅栏,“这东西如此结实,我能徒手掰开吗?王爷真是高看我了!” “下来!”他低喝。 沈木兮满心鄙视,她若是能下来,还会挂在天窗上让他看笑话?真以为上面凉快?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真是能把人气死。 见她不为所动,薄云岫这下连脸都黑了,“滚下来!” “就不下来!”沈木兮居高一声吼,站得高果真有优势,倔脾气上来的时候都格外有优越感,居高临下的感觉倒也不错,只不过这人……太冷,眼神太狠,盯得她脊背发凉,浑身汗毛直立。 她绷直了身子,抱着栅栏的胳膊有些略略发麻,“你家侧妃的院子都着火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挑我毛病?赶紧回吧!我这儿挺好!” 薄云岫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利利的盯着她。 沈木兮想着,若是他有红莲业火或者三昧真火什么的,估计能把她连同这大牢一块烧得干净。好在,他是人,不是神,也成不了神。 “不要考验本王的耐心。”他音色沉冷无温,长腿一迈,又往前走了两步,此刻就在桌子边上。 沈木兮慌了,他不是想要釜底抽薪?抽了她的凳子,摔她个半死? 然则下一刻,等来的不是他的釜底抽薪,而是一双缓缓伸出的胳膊。他微微扬起头,昏暗中那双幽邃的瞳仁,倒映着窗外的微光,如火苗窜动,又似晨曦微光,定定的注视着她。 薄云岫没再说话,只是伸着双臂,等她往下跳。 没有信任的跳跃,换来的是粉身碎骨,这个道理,沈木兮很多年前就亲身经历过,如今哪里还敢将信任轻易付出。对于薄云岫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她从最初的猜不透,到如今的不想去猜,是扒过一层皮才而换来的涅槃。 “你让开吧,我能下去!”沈木兮伸出脚,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自己下去,哪怕摔个狗啃泥,也好过去猜他的心思,自己的事儿自己负责,这才是她如今的生活理念。 脚尖轻轻惦着桌面,刹那间身子摇晃,沈木兮把心很一横,大不了闭着眼睛跳下去,至少是都自己的选择,生死无悔! 脚腕突然被拽住,沈木兮一声尖叫,身子猛地腾空而起,狠狠飞扑出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猝不及防的拥抱,最容易让人窒息。屁股上托着一双手,她像个孩子般被他面对面的抱在怀里,腿就架在他精壮的腰肢上,左右分开,姿势极为不雅。属于男人的气息,就这么毫无阻碍的随她的呼吸,快速涌入口鼻。 倒吸一口冷气,沈木兮想要快速推开他,奈何滚烫的手快速挪动,直接扣住了她的腿根,将她牢牢的架在了自己的腰上。 他低头,目光深邃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四目相对,多少情愫压抑在内心深处,却再也找不到多年前的初衷。 就在薄云岫慢慢低下头的那一瞬,沈木兮忽然别开头,扯开嗓子尖叫,“来人啊,非礼啊、非礼……” 薄云岫的身子骇然僵直,一张脸霎时黑得彻底。 沈木兮趁势从他怀中下来,快速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来人,非礼,来人啊,非礼啊……” 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薄云岫转身便走,“把桌椅板凳都给本王撤掉,不许任何人进来探视!” “薄云岫!”沈木兮气急,咬着后糟牙大喘气。 不许任何人进来探视,岂非见不到郅儿和春秀了? 简直可恶! 黍离在大牢外头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见着主子黑了脸出来,旋即慎慎的跟上,“王爷,大火已经扑灭,侧妃无恙!” 薄云岫一个眼刀子砸过来,惊得黍离慌忙又道,“坍塌的山洞内挖出了一副骸骨,已送到了府衙的停尸房!” 至此,薄云岫神色稍缓,但周身依旧寒戾,饶是黍离远远跟着,亦能察觉王爷身上的阵阵杀气,方才沈木兮的呼喊,牢外的人都听到了,也难怪王爷会…… 思及此处,黍离下意识的喉间滚动,今日凶,诸事不宜!可得小心伺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43章 故人不相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关于骸骨的事儿,沈木兮此前亦提及,所以进停尸房之前,薄云岫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仵作正在查验,白骨已经有些年头了。白骨是人活在这世上,最后的见证。 负手而立,薄云岫冷然驻足。 黍离上前,“如何?” 仵作当即上前回话,“禀报王爷,小的已经查验清楚,这白骨形成年头颇长,起码在五六年以上,身上并无任何生前伤痕,骨头上的痕迹多数是死后造成。因为时隔太久,暂时无法查出死因。不过这死者的腿骨上,却刻了几个字,略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见痕迹……” 说到这儿,仵作神情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状,黍离训道,“放肆,王爷面前还吞吞吐吐的,不要命了吗?” 仵作惶然,忙不迭跪地磕头,“骸骨的腿骨位置刻着依稀三字,好像是:穆中州!” 薄云岫目色陡沉,微微眯起了冷眸,“穆中州?” “是!”仵作连连点头,“小的不敢欺瞒王爷,着实像穆中州三个字!” 黍离也被吓着了,这叫什么事?穆中州是沈木兮的师父,此前已经死在了医馆,连尸身都被人抢走了,虽然证实那些黑衣人是长生门的人,他们也怀疑穆中州跟长生门有关,但是……穆中州是刚死的,而这副白骨在山洞里已有数年之久。  两个穆中州? “这怎么回事?”黍离低头,看着仵作取出腿骨,在腿骨的位置有个很细微的刻痕,字迹还算清楚,大概是因为没人移动过,所以保持了原状。 那个山洞常年封闭,所以白骨才得以保存完好。山洞坍塌的时候,石门位置刚好形成一个三角形,为白骨腾出了一块保护角。 许是命中注定,时隔多年之后,死者以这样的机会重现人间。 “小的方才仔细认证过,这痕迹是生前所致。”仵作恭敬的开口,“如果是死后所刻,字迹不会向着上半身位置而行,且这骨头缝上展现出的是生前所伤之痕,应该是死者在临死之前,把名字刻在了自己的腿骨上。只是他没想到,竟是在多年后才被人发现。” 黍离瞪大眼睛,“或许是,穆中州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那前些日子被杀的穆中州又是谁?” 没有答案,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薄云岫转身离开,黍离忙不迭叮嘱仵作,“此事不许对外人言说。” “是!”仵作哪敢多说,万一王爷怪罪下来,铁定会脑袋搬家。 从停尸房出来,薄云岫脸上便乌云密布,黍离在后头战战兢兢,两个穆中州,两个都死了,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数年前发生过什么,更不知道前不久究竟出了何事? 长生门的出现,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到底哪个才是真的穆中州? 蓦地,薄云岫停下了脚步。 黍离一愣,原是沈郅坐在井边上,一个人愣愣的在把玩着什么。 见着薄云岫前行,黍离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免得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亦防闲杂人靠近。 春秀去后院晒衣服,陆归舟在房中上药。 沈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水井边上,手中把玩着草蚂蚱,神情格外专注,竟没注意到薄云岫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不得不说这孩子的手很巧,草蚂蚱编得甚是漂亮。 “这是谁教你的?”薄云岫突然发问。 惊得沈郅猛地站起身,却因脚下一滑,险些扑井里去,所幸薄云岫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孩子的双肩,这才没出意外。 但是沈郅刚刚编好的草蚂蚱却掉进了井里,眼中的心疼一掠而过,沈郅的小脸瞬时垮了下来,略带不悦的瞪着薄云岫,若不是这人突然出现吓他一跳,他的东西怎么可能掉进水井里? 这下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捞回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薄云岫冷着脸。 “虽说你是王爷,可此事明明就是你不对,你吓了我一跳,把我的蚂蚱都给吓掉了!”沈郅据理力争,那般倔劲,简直跟沈木兮如出一辙,“该生气的是我,该说对不起的是你!” 薄云岫扫了他一眼,沈郅和薄钰不一样,薄钰从小娇生惯养,是以养得白白嫩嫩的,又随了他母亲的容貌,白净可爱,第一眼就能让人喜欢得爱不释手。 而沈郅呢? 沈郅没有那股子矫情劲,虽然也算得白净,但比之薄钰确实相差甚远。这孩子出生乡野,但五官很是精致,眼睛里有光,总透着一股拧劲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少年老成的内敛和沉稳,对内倾心倾力,对外则生人勿近。他的聪明与乖巧,会让人很舒服,不是迁就也不是奉承,而是印在骨子里的坦荡与正直。  薄云岫瞧了一眼井口,还是那句话,“谁教你的?” 沈郅没打算理他,自然也没打算去捞,娘说过,小孩子不能独自打水,万一不慎坠入,那便是万劫不复。思及此处,沈郅抬步就走。 黍离远远看着,只觉得这小子的高冷劲,很是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回答!”薄云岫提了音量。 沈郅回头看他,“先道歉!” 薄云岫冷哼,但面上却未见愠色,“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 “儿子像娘,有什么问题吗?”沈郅反唇相讥。 淡淡然的一句,让薄云岫的脸色稍稍暗淡了些许,有些狐疑似乎正在被验证,这眉眼这性子,简直如出一辙,“你爹是谁?” 沈郅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当下愣住,应不上来。 “是答不上来,还是不想回答?”薄云岫问。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是很残忍的问题,沈郅才六岁,很多事情他不曾参与,就连来到这个世间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关于他的身世,娘不曾瞒过他,但是对外却不解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传着传着,便越来越像是真的,有时候连沈郅自己都在怀疑,他到底是哪儿来的? “郅儿!”春秀一声喊,疾步冲过来,快速将沈郅拽到自己身后藏着,“王爷,郅儿还小,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沈大夫已经在牢里了,无谓连这孩子也不放过吧?” 薄云岫收了视线,转身就走。可是没走两步,他又顿住脚步,回眸望着一大一小,“或许,你可以带着答案来找本王,本王很乐意听听你的故事!” 沈郅没吭声,目送薄云岫离去的背影,心里却忽然起了波澜。王爷为什么会对他的身世感兴趣?是因为好,还是另有所图?且不管目的为何,怕是都跟娘有关?!那他是不是能用这个秘密,把娘换出来?! “郅儿?他跟你说什么?什么答案什么故事?”春秀担虑的问,“我告诉你,那离王府没一个好人,你可千万不要上当。若是你轻信了他,万一他给你娘下绊子,那可就糟了!想想院子里那可怕的女人和孩子,想想咱们之前吃的亏!” 沈郅似懂非懂的点头,心里有些犹豫。 “乖,咱们从长计议!”春秀拽着沈郅往屋里走。 沈郅回头看了一眼井口,他好不容易编好的草蚂蚱…… 院内。 薄云岫站在空旷处甚久,一直若有所思的望着墙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底下人悄悄汇报了两句,黍离面色微沉的上前行礼,“王爷!” “说!”薄云岫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黍离深吸一口气,“魏侧妃把阿落接来了。” 薄云岫神情微恙,目光沉冷,之前阿落一直在“问夏阁”里伺候,出事之后便自请去了“芳时阁”伺候魏仙儿,起初薄云岫也担心过,后来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他便也随着她们去了。女儿家的心思,终归是猜不透的。 “魏侧妃受伤之后,不喜欢他人靠近,又因着宜珠一人伺候不便,派人去了东都把阿落接来,说起来倒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何况阿落原就是伺候魏侧妃的。”黍离道。 薄云岫没吭声,负手立于院中,瞧着渐渐落下的日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不过闻讯而来,在此稍作停留,谁知日复一日,竟停留了这么久。 这地方,不能再久留了! 夜里的时候,魏仙儿领着阿落和宜珠去探监,但被侍卫挡了回来,没有王爷点头,谁都不许进入大牢内。 “主子?”宜珠搀着魏仙儿往回走,“咱们先回去吧!” 阿落瞧着手中的食盒,眉心微微蹙起,“主子,您这眼睛都伤着了,为何还要……” “烦劳诸位行个方便,我只是给沈大夫送些糕点,你们若是有所疑虑,可自行查看。”魏仙儿音色温和,“若有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定不推诿!阿落!” “是!”阿落忙不迭打开食盒,“请诸位自行检查。” 侍卫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动手,最后还是去禀报了薄云岫,收到的回复是,只能一人进去。 “阿落,你帮我把东西拿进去。”魏仙儿勉强一笑,略显失落,“想来沈大夫此刻心里还在怪我,你且帮我劝劝,待她气消了我再来!宜珠,扶我回去!” “是!”宜珠俯首,快速搀着魏仙儿离开。 阿落紧了紧手中的食盒,目送魏仙儿离去的背影,心头微恙。 “阿落姑娘,快进去吧!”侍卫开了门。 阿落点点头,拎着食盒往里头走,偌大的大牢里空空荡荡,唯有一间牢房里有光亮,里头坐着一个女子,看背影年纪尚轻,似乎正在提笔描画着什么。 “沈大夫?”阿落低低的开口。 沈木兮赫然身子一僵,手中的笔瞬时一抖,笔尖的墨无声无息的落在纸上,晕开漆黑的墨晕。这声音,好熟悉?! 记忆在倒灌,脑子里有声音在哭:主子,不要喝,阿落不会离开你……主子!主子!主子…… 羽睫骇然扬起,沈木兮猛地转头去看,牢门打开的那一瞬,故人颜未变,阿落真的来了!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眼神,阿落……真的是她的阿落来了! 手中的笔“吧嗒”一声跌落在纸上,沈木兮身子微颤的站起,目不转睛的望着神色诧异的阿落。仿佛想起了什么,沈木兮快速垂下头,佯装收拾桌案上的纸张,眼角余光却始终飘荡在阿落身上。 她的阿落应该已经认不出她了,毕竟时隔多年,这张脸……早已不是曾经的样子。 “奉侧妃之命,奴婢给沈大夫送糕点!”阿落将食盒搁在桌案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听命令行事的榆木疙瘩,机械性的将食盒内的糕点慢慢取出,一碟一碟的摆在桌案上。 如今这张桌子已经不是此前的老旧之物,稳稳当当的,不怕沈木兮折腾。 “侧妃?”沈木兮有些发愣,“哪个侧妃?” 阿落连正眼都未曾看她,只是半垂着眼回道,“魏侧妃。” “魏侧妃?”沈木兮深吸一口气,魏仙儿?没想到自己走后,阿落竟然去伺候魏仙儿,也不知道魏仙儿对阿落好不好?可这话,她又不敢问,阿落……不知是否还是曾经那个,哭着不要离开自己的阿落。 糕点业已摆好,阿落躬身,“请沈大夫慢用,奴婢……” “你叫什么?”沈木兮问。 阿落垂着眼,“奴婢阿落!” “阿落。”舌尖咂摸着这两个字,就像是品尝过往的回忆,那么疼那么伤,但又隔得那么远,沈木兮扬唇浅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刚从东都来。”阿落俯首,“主子宅心仁厚,温柔端庄,素来不予底下人计较。虽然是您先动手,但主子从未怪罪过您,此番还送了糕点过来,想必您也能了解其中深意!主子有心化解恩怨,还望沈大夫也能以心换心,莫再伤害主子!主子大度,但终是离王府侧妃,岂可受辱?” 数年不见,阿落已经向着魏仙儿了?可见这些年,魏仙儿待阿落不错。沈木兮笑了笑,阿落过得好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不然你也一起吃吧?”沈木兮道。 阿落摇头,“奴婢身份卑微,不配享用主子所赐之物。” “算是我请你吃。”沈木兮忽然握住她的手,拽着她一道坐下。 阿落神情微恙,快速抽回手,略带诧异的盯着沈木兮,视线一转,竟直勾勾的盯着桌角的纸上,那是沈木兮的涂鸦之作。 说是涂鸦之作,还真的是够涂鸦的,黑乎乎的,一坨连一坨,鸟画得像鸭,荷叶画得跟煤饼似的,没有半点意境不说,连最基本的意思都表达不清楚。 “难看是难看了点,反正是打发时间罢了!”沈木兮快速拢了画纸,面上红了红,“来,一起吃糕点吧!” 阿落回过神来,终于肯正眼看她,可不管怎么看,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想了想,阿落又道,“沈大夫不是大夫吗?怎么喜欢画这些东西?” “打发时间。”沈木兮瞧着桌案上的糕点,不是太甜就是太腻,还有些味道闻着便有些怪异,没一样是她喜欢吃的,“这些糕点都是你家主子给的?” “是!”阿落颔首,“沈大夫慢慢享用,奴婢告退!” “哎?”沈木兮伸手去拽她。 然则下一刻,阿落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捋起了沈木兮的衣袖,洁白的胳膊肘上,没有期许中的东西,阿落眼里的光瞬时暗淡下去,终归于平静。 沈木兮知道阿落在找什么,魏仙儿果然还是不死心,非要验一验她的身份,所以派阿落前来,真是费尽心机,不过……魏仙儿这次是要失望了。 “得罪了!”阿落收手。 压抑着内心深处的失望,沈木兮若无其事的笑问,“你是在找什么吗?我的胳膊?”说着,她故意捋起袖子,能让阿落看得更清楚点,如此阿落才能斩钉截铁的回复魏仙儿。 “沈大夫?”阿落有些尴尬,“奴婢……” “你不是我的奴婢,无需一口一个奴婢,把桌上的东西都带回去吧,没一样是我爱吃的,搁着也浪费,还不如拿去喂狗!”沈木兮转身,面上冰凉的坐在木板床上,瞧着是动了气。 阿落进退两难,“沈大夫……” “原话带回。”沈木兮不与她为难,但魏仙儿……我们走着瞧。 无奈之下,阿落将糕点归置回是食盒内,拎着食盒的手攥得生紧,许是用力过度,手背上青筋微起,“沈大夫,对不起!” “你走吧!”沈木兮叹口气,没有再看她,知道听到脚步声,她才面色晦暗的垂下头,犹如斗败的公鸡,头一回觉得不知所措。 阿落低眉,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那些画,退出大牢的时候,她如释重负的松口气,疾步朝着魏仙儿的院子走去。 宜珠在院子里站着,似乎就是在等阿落。 “宜珠姑姑!”阿落行礼。 宜珠是魏仙儿的随笔,也是芳时阁的掌事姑姑,位份自然在阿落之上,是以此刻,宜珠睨着躬身的阿落,趾高气扬的冷问,“如何?” “不是!”阿落答,“奴婢翻看了沈大夫的袖子,胳膊肘上没有朱砂痣。” “你是如何翻看的?”宜珠问。 阿落抿唇,“奴婢……直接掀开来看的!” 音落瞬间,宜珠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阿落脸上,“蠢货,你这样不是惹人怀疑吗?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阿落只是撇了一下脸,仿佛早已习惯,依旧半低着头,“是奴婢办事不利,请姑姑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宜珠冷然盯着阿落手中的食盒,“东西,沈大夫可吃了?” 阿落身子微微绷直,“沈大夫说,她不喜欢……” “那就是没吃!”宜珠冷哼,“阿落,你在离王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主子怎么待你,你心里该清楚。当初你的主子是怎么没的,你也很清楚,若非主子收留你,你现在在哪都不知道!人应该感恩,否则要你何用?还不如养条狗!” 阿落行礼,“姑姑教训得是。” “既然沈大夫不吃,那你吃吧!”宜珠轻哼,“必须全部吃掉,一块都不许剩下。” 阿落微怔,“姑姑,这是主子所赐,奴婢身份卑贱,怕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宜珠笑靥凉薄,“让你吃,你就吃吧!” 阿落不敢违拗,却也知道这怕是宜珠挖的另一个坑,可她不吃,也会有坑等着自己跳。在这离王府里,她身份卑微,没有任何的选择权利。明知是祸,也得低头承受! 糕点很甜,口味倒也是不赖。 宜珠目光狠戾,盯着阿落蹲在地上将食盒里的糕点全部吃完,甚好!至此,宜珠转身回房,魏仙儿靠在床柱处还未歇息。 “主子,没有!”宜珠低声回禀。 魏仙儿温柔的抚过掌心的鸳鸯佩,似乎有些诧异,指尖在鸳鸯佩上稍作停顿,“看清楚了吗?” 宜珠凑近两步,压着声音道,“阿落看清楚了,不过这丫头太蠢,怕是暴露了主子您的意图。” “既然没有朱砂痣,那就说明她不是夏问曦,既然不是夏问曦,又如何知道我的意图?”魏仙儿捏紧掌心的鸳鸯佩,“世上再无夏问曦,何必畏惧沈木兮。” “话虽这样说,只是奴婢担心,王爷似乎也有所怀疑。”宜珠道。 这点,魏仙儿亦想过。从薄钰飞鸽传通知她,说薄云岫在此逗留,并且强留一名女大夫,非要带回东都,她便慌了,生怕当年那女人真的没死,更怕薄云岫真的把那女人找回来了。 好在如今证实,沈木兮就是沈木兮,不是曾经那个女人。当然,该有的防范还是要做的,离王府安静了这么多年,不能再因为沈木兮一人,横生枝节。 鸳鸯佩在手,魏仙儿唇线紧抿。 长夜漫漫,有人辗转反侧,有人心意难平。 第二天一早,春秀去小厨房准备早点,沈郅爬起来自己悉数,却在窗台上发现了一只草编蚂蚱,比他原来那只更大一些,颜色更鲜亮。 心下一怔,沈郅错愕的跑出去,院内空空荡荡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紧了紧手中的蚂蚱,沈郅眉心紧蹙,若有所思的走到水井边,看了看蚂蚱,又看了看水井。 难道是…… 门外有衙役经过,似在议论着什么。 “哎呀,真惨,竟然被打成这样,皮开肉绽的,瞧着都瘆得慌。” “下手也是够重的,三十板子,男人都扛不住,何况是女人,估计没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要是身子弱,打死都有可能!” “真惨!” 沈郅的身子抖了抖,谁挨了板子?女人?难道是在说娘吗?是离王府的人动了手,对娘施以惩罚,动了板子!思及此处,沈郅面色骤变,撒腿就往外跑,谁都不能欺负娘!一定是那个坏女人,为了报复,一定是她…… 可恶!太可恶!都是坏人! “砰”的一声闷响,薄云岫腰后一疼,险些被撞个踉跄,堪堪站住。他骤然转身,正欲大怒,却见着沈郅四脚朝天反摔在地上,小脸疼得拧在一起,那双眼睛却饱含怒意,狠狠盯着他。 “你说话不算话,你这个坏人!”沈郅指着薄云岫怒骂,“你敢动我娘,我不会放过你的!” 薄云岫面色黢冷,“一大早的胡言乱语什么?谁动你娘了?” “就是你!你让人打我娘板子,还打得皮开肉绽,就是你!”沈郅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大概是真的摔疼了,一张脸青白交加。 事实上,薄云岫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一大早被屁大点的孩子指着鼻子骂,这滋味这酸爽。 黍离嘴角微抽,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想来仍是——诸事不宜! 下一刻,薄云岫忽然抓住沈郅的手腕,“走!” “去哪?你这个坏人,你说话不算话,你还骗我,说想听我的故事,其实都是骗人的,你这个骗子!大骗子,大骗子王八……”沈郅几乎是被薄云岫拖着走的,他年纪小又生得瘦弱,被拖进大牢的时候,胳膊都快被拽断了,疼得眼泪直流。 “自己去看!”薄云岫随手将他丢出去。 沈郅整个人在地面滑行了一小段,正好扑摔在大牢门口。 “郅儿!”沈木兮惊呼。 薄云岫抬脚便踹开了牢门,盛怒难抑,“看清楚,本王到底有没有对你娘下手?” 沈郅半晌才在地上坐起来,脸上还挂着泪,愣愣的看着沈木兮冲出来一把抱住他。娘好好的,没有受伤也没有受折磨,竟真的是自己冤枉了王爷?! 揉着生疼的胳膊,沈郅狠狠抽了两下脖子,下意识的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压着嗓子低低的说,“娘,我冤枉他了,怎么办?” 沈木兮原是要骂人的,听得怀里那脆生生的低语,登时心神一震,“到底……怎么回事?” “去查!”薄云岫剜了黍离一眼。 黍离应声,撒腿就跑,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沈木兮抱着沈郅起身,“伤着哪儿了?” 沈郅揉着胳膊,伏在母亲的怀里,用胳膊圈住母亲的脖颈,“娘,我刚才撞了他一下,然后骂他……大骗子王八!娘,他会不会吃了我?” “他敢!”沈木兮狠狠瞪着薄云岫。 薄云岫咬着后槽牙,眸色利利,“慈母多败儿!” 沈木兮回敬,“与你何干!” 沈郅撇撇嘴,既然被打的不是娘,那又是谁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44章 你爹是谁? 为兰怀恩 马车加更2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挨打的是阿落,从长凳滚落下来,浑身上下不是鞭痕就是板子所伤之痕,不只是一种伤。 宜珠冷冷的站在一旁,冲着底下人冷喝,“都看清楚了吧?以后谁敢偷窃主子之物,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这便是下场。” 底下人没敢吭声,只听说阿落偷吃了魏侧妃的糕点,而这糕点早前是为沈木兮准备的,谁知沈木兮没吃,阿落竟悄悄的独吞了,一大早的被宜珠发现,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当然,施刑是避开了魏仙儿的院子,毕竟谁都知道魏侧妃宅心仁厚,宽待下人,绝对不会为了这些糕点而计较,但宜珠身为芳时阁的掌事姑姑,自然是要秉持家法,否则乱了章法,又将置王府的规矩于何地? 阿落浑身是汗,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伏在地上只剩下无声的喘气。 薄云岫赶来的时候,宜珠是诧异的,旋即上前施礼,“王爷!” 瞧着浑身血淋淋的阿落,薄云岫的眉心不经意的拧起,目光无温的扫过宜珠,“闹什么?” “婢子贪嘴,吃了主子给沈大夫准备的糕点,所以受了责罚!”宜珠一言以概之。 黍离快速上前查看,阿落已经奄奄一息,好在当下并无性命之忧,但若是不好好诊治,那就不一定了,“王爷,伤得有些重!” 薄云岫冷然,“阿落,属实吗?” 阿落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却没有力气,伏在地上张了张嘴,“回王爷的话,奴婢……” 还不待她说完,宜珠狠狠瞪了她一眼。 “奴婢……知罪!”阿落垂下眼帘,视线愈发模糊。 “王爷?”魏仙儿轻声低唤,被人搀着出现在回廊里,“怎么了?我怎么听着这里吵得厉害?发生何事?” “你给沈木兮准备糕点?”薄云岫意味不明的问,视线上下打量着她。 魏仙儿先是一愣,转而轻轻点头,“沈大夫一个人在牢里,妾身怕她吃不好,所以给准备了糕点,想着既是误会,解开便罢,无谓再因为妾身一人,闹得王爷左右为难。” 话里话外,何其温恭柔和,处处为薄云岫着想。 周遭没有动静,魏仙儿扶着廊柱的手微微用力,她努力的尝试着,用耳朵去听声辩位,想要听清楚属于薄云岫的动静。 事实证明,若是薄云岫不想让你听到,你便什么都听不到。即便他此刻已经站在她面前,她仍是一无所获,盲目的侧着耳朵去听。 薄云岫靠近她,眼皮微敛,敛尽眼底锋芒,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伏在她耳畔低语,“你怕是忘了,本王对你的警告!” 魏仙儿的身子猛地僵直,面上掠过一闪即逝的慌乱。不用看也知道,周遭肯定有很多人盯着,否则薄云岫不会说得这么轻声。论反应能力,魏仙儿算得上拔尖,慌乱过后浮现在脸上的微微腼腆,看上去就像是两人说了什么亲昵的话语,惹得她这般娇羞。 “妾身,明白!”魏仙儿躬身行礼。 “别让她死了!”薄云岫冷着脸吩咐。 黍离会意,当下让人抬着几近晕厥的阿落离开。 伤在背部,又是女儿家,府衙内唯有沈木兮一个女大夫,自然是要把阿落抬进大牢里的。当然,黍离还自作主张的将春秀捎上,让春秀去给沈木兮帮忙,特别吩咐底下侍卫,允许春秀和沈郅随时进出大牢。 薄云岫本来就沉默寡言,在离王府的时候,魏仙儿跟他几乎说不上话,没想到来了这儿,三句不离沈木兮,若说魏仙儿不吃醋,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她大致上肯定,沈木兮不是当年那个女人,但……只要是个女人,早晚都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沈郅从大牢里回来,母亲和春秀姑姑在照顾阿落,他一个男孩子站在里头合适,所以便退出了大牢,也免得给母亲帮倒忙。捏着草编蚂蚱,沈郅等在薄云岫的院子外头,没想好要不要进去。 “你坐在这里作甚?”黍离受命去看看大牢里的情况,谁知一出门便看到小家伙坐在台阶上,“你是来找王爷的?” 沈郅不动声色的将手背在了身后,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黍离蹲下身子,“王爷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你之前冤枉了王爷,他不也没把你怎么样吗?临了还被沈大夫一顿吼。换做是你,你受了冤枉,会不会生气?” “那我去给他道歉,他会接受吗?”沈郅问。 黍离笑了笑,“会不会接受我不知道,但你若是能进去道歉,至少不会心存愧疚。现在我要去娘那里看看情况,你可以自己进去,王爷不是一直在等你的故事吗?” 说着,黍离拍拍沈郅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得堂堂正正的。” 沈郅点点头,一溜烟的跑进了院子。 见状,黍离抬步离开。 远远的,薄钰目光狠戾,“死野种!” 孙贤愕然,“小公子,沈公子他……” “你给我闭嘴!”薄钰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他们母子,才惹得我娘受尽委屈,爹都越来越不喜欢我了!再这样下去,离王府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处?” “小公子多虑了,您到底是王爷唯一的子嗣,怎么可能……”孙贤提着心,“您别这么想,王爷还是很疼您的,对于沈公子,王爷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王爷是爱才之人,绝非好色之徒!” “你不必跟着,我自己一个人去。”薄钰缓缓朝着院子走去,他倒要看看沈郅想干什么?八成是想挑拨离间。他不会允许沈郅破坏爹娘的感情,更不会允许爹接受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孩子! 孙贤有些担心,可主子有命,他一个当奴才的岂能不遵从?只得看着薄钰一人,快速进了院子。 沈郅进的是房,他并不晓得离王府的规矩,更不知道薄云岫的习惯,门是虚掩着,他直接推门进去。刹那间,薄云岫猛地抬头,那一瞬的眼神冰冷如刃,惊得沈郅猛地缩了一下身子,手中的草蚂蚱“吧嗒”落在脚边。 “我、我是来道歉的!”沈郅回过神来,慌忙捡起地上的草蚂蚱,心疼的吹了吹,又在衣角轻轻擦着,这才战战兢兢的抬头。 薄云岫没说话,眼睛里的光当下柔和了些许。他没想到来的会是沈郅,毕竟离王府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无人敢闯他的办公之处。沈郅,是个意外! 见薄云岫阴测测的盯着自己,沈郅心里发虚,只觉得这人的眼神好可怕,尤其是独处的时候,让人有种掉进陷阱随时都会被狼吃了恐怖感觉,“我冤枉了你,对、对不起!” “我都说了对不起了,你就不能应我一声?”沈郅半晌没收到薄云岫的“没关系”,心里不确定薄云岫是不是接受了自己的道歉,“要不……我跟你说个秘密,就当是我道歉的诚意?” “什么秘密?”薄云岫终于开口,手中的笔轻轻搁在一旁,幽幽的盯着沈郅。 沈郅嘟囔,“鸡贼!” 薄云岫其实听到了,但并未同沈郅计较,他要听的是沈郅口中的秘密。 “我不是娘捡来的孩子。”沈郅说,“师公对外说我是捡来的,其实是怕有人问我娘,关于我的身世,更怕有人追问娘,我爹是谁。娘不会撒谎,干脆避而不谈!”  薄云岫眉心突突的跳,“你爹是谁?” 沈郅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吧,你都会这么问!” “他现在在哪?”薄云岫又问。 在沈郅听来,这口吻像极了大堂上,县太爷审问犯人。心里不太痛快,沈郅站在原地,扭捏的翻个白眼,回他一句,“不知道!” 薄云岫印堂发黑,“你跟着你娘姓!” “有问题吗?”沈郅回敬。 薄云岫面色发沉,“你的真实年纪是几岁?” 沈郅横了他一眼,淡淡然开口,“这是另一个秘密!”那一刻,他似乎看到薄云岫脑门上有火光腾起,那凶狠的眼神似要吃人。 最怕的是四周忽然安静下来,空气里流淌着令人窒息的诡异。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各自较劲。 忽然,薄云岫起身朝着沈郅走来,惊得沈郅撒丫子跑到圆桌对面,梗着脖子盯着这样喜怒无常的男人,“你想干什么?” 薄云岫用食指轻点着唇瓣,做了个“嘘”的动作。 沈郅瞪大眼睛,会意的捂住了嘴。 说时迟那时快,薄云岫猛地打开房门。 只听得“哎呦”一声,一道黑影毫无防备的从门外摔进来,直挺挺的扑在了薄云岫的脚下,简直就是标准的狗啃泥。 沈郅,“……” 薄钰疼得龇牙咧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摔裂了,顶上骤然响起凉薄之音,“不要命了?”心头一窒,薄钰骇然抬头,满面惊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46章 疼 正文 第47章 我会在东都等你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昏暗的世界里,唯有冰冷,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跌宕起伏中,沈木兮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到了自家后院那棵高高的枣树,每年枣子成熟的时候,满树红彤彤的,让人瞧着就心内欢喜。枣树挨着墙根生长,仿佛刻意为她而生,连树梢弯曲的弧度,都是冲着墙头来的。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爬上梯子坐在墙头,吃得圆滚滚的,嘴巴里都破了皮才罢休。每当这时候,哥哥总是悄悄撤了她的梯子,恶作剧般将她留在墙头,然后转身就去请了爹过来。 爹最是严厉,对这个总爱爬墙头的女儿极是恨铁不成钢,按照家规罚她在祖宗祠堂前跪一夜。 不过她也知道,爹是疼她的,爹每次都说让人砍了这棵枣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枣树越长越高,越长越大,也未见得动它分毫,反而是墙根底下的草坪,年年都在加厚,连块小石头都未曾看到过。 回不去了…… “爹……”有泪沿着眼角悄悄滑落,有温暖的手轻轻试过她的眼角,带着一点点粗粝的感觉。 人果然不能犯错的,少不更事所犯的错,穷尽一生都未能再有机会弥补。 “爹,我改……”沈木兮哽咽着,梦中她跑遍了家中内外,爹没了,哥哥也没了,老管家也不见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哥,我后悔了,哥……” 没人回答她,只有呼啸而过的穿堂风,刮得她衣袂的呼啦呼啦响。 “沈大夫?” “娘?” 是郅儿的声音,是郅儿! 沉重的眼皮徐徐睁开,然后又轻轻合上,仿佛很是吃力。沈木兮用尽了全身气力,脑子忽然清灵起来,是了,她被薄钰撞倒了,摔得脑袋发晕?! “娘!”沈郅喜极而泣,望着母亲慢悠悠睁开双眼,“娘,你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我了!娘,你觉得怎么样?娘?” 大夫拔了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醒了就好,所幸命大,要不然脊背磕着台阶,万一把脊椎骨摔坏了,就算是醒了,也得在床上躺一辈子。” “多谢大夫!”春秀赶紧送了大夫出去,捏着药方的手有些微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郅儿,你守着你娘,我去取药煎药!” “嗯!”沈郅擦着眼泪点头。 “有事叫我!”春秀又是叮嘱一声,见着沈木兮的确清醒了,这才抬步离开。 沈木兮面色惨白,背上刺辣辣的疼,瞧着儿子的小脸,只觉得活着真好。 沈郅在母亲的脸上亲了亲,眼泪汪汪的握住她的手,乖顺的模样让人瞧着好心疼,“娘,你饿吗?郅儿的野菜粥很好吃,郅儿可以照顾娘的。” “郅儿乖,娘没事。”沈木兮鼻子发酸,别开头擦去眼泪,回头望着沈郅时,嘴角挤出一丝艰涩的笑,“只要郅儿好好的,娘什么苦什么难都能挺过来。郅儿莫怕!” 沈郅点头,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脸上,狠狠的吸了两下鼻子,“郅儿不怕,娘也别怕!” 沈木兮扬唇一笑,“对了,那小子呢?” “不知道。”沈郅摇头,“娘晕倒之后,春秀姑姑直接把人丢出墙外了,估计不死也得摔个半死。那个坏人跑过来抱着娘就往屋里冲,大家都忙着请大夫救你,所以都没注意坏女人和坏孩子后来怎样。娘没醒,我和春秀姑姑也不敢走开!” 沈郅顿了顿,眼皮子微微垂着,面色微白,“娘,郅儿、郅儿当时、当时动过杀人的念头。” “杀那个小子,为娘报仇?”沈木兮问。 沈郅点头,不语。 “郅儿,杀人会上瘾!娘是大夫,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沾血。”沈木兮想坐起来,奈何背上疼得厉害,虽说没伤筋动骨,但刮掉一层皮肉却是无可争议的,“娘没跟你讲过以前的事情,是因为不希望你学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从不在乎后果,以至于后来恶果自尝。” “娘是让我三思而行,莫要作恶?”沈郅望着她。 沈木兮面色苍白的浅笑,“郅儿最聪慧,莫作恶,做个有锋芒的善良之人。” “是!”沈郅郑重的点头,却没告诉沈木兮,当时出事的时候,薄云岫简直跟疯了一样,可怕得吓人。他想着,娘不希望他插手大人的事情,那这件事……就不该由自己来说。免得到时候娘左右为难,不得已,说出一些不想说的秘密。 知子莫若母,儿子心里藏着事,沈木兮自然看的出来,孩子越是乖巧,她这当母亲的越是心疼。只是有些事一旦撕开旧伤口,换来的只能是鲜血淋漓,她不希望儿子走她的老路,掺合在那些令人嫌恶的尔虞我诈之中。 她的郅儿应该平安喜乐的长大,做普普通通的少年,过完最平凡的一生。 “娘,那你不追究了吗?”沈郅低低的问。 沈木兮疼得一身汗,咬着牙冷笑,“差点被人杀了,还不追究?你知道的,娘没这么大度,只是现在起不来而已。且等着娘身子好些,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沈郅咧嘴一笑,狠狠点头,“我帮你!” “好!”沈木兮如今只想骂一句:真特么的疼! 薄云岫站在外头,始终没有进来,屋子里的说话声他都竖着耳朵听得真真的,一字都不敢漏。可沈木兮苏醒之后,压根没问及过他,一句都没有! “王……”黍离刚要开口,却被薄云岫一记眼刀子给逼了回去,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及至僻静处,薄云岫负手而立。 黍离行礼,“王爷,刘捕头和宜珠都找到了,人都还活着。不过刘捕头伤得很重,现在还没苏醒,有些事还是要等刘捕头醒了才能问清楚。” 话音刚落,薄云岫已大步离去。 黍离心惊,自打沈木兮伤着,王爷就一直没说话,黑着一张脸,走哪都是冷飕飕的。不仅如此,他还一直守在房外也不进去,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看王爷现在这阵势,怕是要去找魏侧妃和小公子算账了吧?! 果不其然,薄云岫黑着脸踏进了魏仙儿的院子,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夺了黍离手中的剑。 黍离心头砰砰直跳,王爷这是要杀了小公子吗?若王爷真的动手,那该如何跟太后与皇上交代?万一真的伤及小公子,此事当如何收场?脑子很乱,黍离不知所措,只能紧紧的跟着薄云岫。 宜珠大难不死,当时只是被打晕了,此刻已经回到魏仙儿的身边伺候。 因着主子受伤,阿落带伤跟着伺候,生怕一不留神又要挨一顿打。不得不说,沈木兮的药着实好用,否则阿落这会还在床上躺着呢! 骤见薄云岫握着剑进门,宜珠心神一震,吓得脸都白了,“主子?王爷拿着剑,他……” 魏仙儿的第一反应是扑通跪地,眼睛上缠着纱布,脖子上也绕着纱布,整个人就剩下半张脸在外头,这眼泪说掉就掉,好像真是水做的,“王爷!” 听得宜珠禀报,说薄云岫提着剑,她就已经知道薄云岫要干什么。魏仙儿是真的没想过,真的害怕了,一个沈木兮而已,即便音容相貌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相似,竟惹得薄云岫百般庇护,不得不说那个女人委实好手段,便是死了也未曾放过所有人。 薄云岫的视线在屋内逡巡,未见薄钰踪迹。 见他转身要走,宜珠登时大喊,“王爷,小公子年少不懂事,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王爷,小公子毕竟是离王府唯一的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皇上和太后娘娘怪罪下来……” 还不待宜珠说完,魏仙儿疾言训斥,“住口!此事的确是钰儿有错在先,妾身这个当母亲的难辞其咎。古人有言,子不教父之过,妾身未能尽到做母亲的职责,王爷若有惩罚只管冲着妾身来。妾身绝无怨言!” “孩子要杀人,你递了把刀子,最后告诉别人,错的是你这个当母亲而不是他。”薄云岫周身冷戾,“这就是你教的道理?今日若他不知何为对错,不学会承担责任,早晚会死在你手里!人呢?” 黍离喘着气,“王爷,小公子的房中无人,孙贤也不知去向。” 昨晚春秀把人丢出去墙外,幸亏孙贤飞扑去抢,虽然没受什么上,但着实被吓晕了,听说醒来后又哭又闹的被吓得不轻。按理说不可能不在,除非…… 薄云岫冷剑出鞘,剑刃寒光利利,“薄钰呢?” 魏仙儿绷直了身子,“王爷要杀便杀,钰儿已经连夜赶回东都了!” “你送走了他?”薄云岫冷哼,“好,极好!” “王爷!”宜珠慌了,“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主子也是爱子心切,主子不是有意跟王爷作对,请王爷宽恕主子这一回。王爷,事情已经发生,小公子已经离开,您再计较也于事无补,何况当时小公子是因为沈大夫对侧妃出言不逊,且见死不救……” “救不救是沈大夫的自由,何时轮到你来置喙!”黍离亦听不下去了,一个劲的推卸责任。连大夫都是活了,如果不是沈大夫命大,那一撞如果撞出个好歹,就算醒了也得在床上躺一辈子。若然如此,此生尽毁! 薄云岫不屑听她们废话,“子债母还。” 魏仙儿深吸一口气,“王爷要杀了妾身吗?” 话音刚落,宜珠骇然尖叫,叫声惊得屋顶的鸽子齐齐高飞,发出惊悚的响声。 一剑穿胸,鲜血沿着剑尖徐徐坠落,那一瞬的死寂,令人心惊胆战。 “本王不会杀了你,但这一剑你必须挨。”薄云岫面无表情的抽剑,冷眼看着魏仙儿倒地,鲜血从胸口涌出,快速染红了衣襟。 须臾,他扭头看阿落一眼,阿落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仍是半垂着眼皮子的和顺之态。 薄云岫随手将剑丢还黍离,拂袖转身,“杀人偿命,沈木兮没死,你也不用死!去找大夫,止血之后送她回东都。” “王爷!”魏仙儿捂着血淋淋的伤口,额头满是冷汗,倔强的抬起头,望着薄云岫的背影,“为什么?她只是个大夫!” “这话原就不是你该问的,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入府的吗?承诺予与不予,全在本王一念之间,出尔反尔虽非本王所愿,但若本王真的作罢,你将一无所有!”薄云岫绷直了身子,始终没回头看她,“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他走得干脆,压根不管她死活。 在外人眼中,离王唯一宠爱的便是她这位魏侧妃,离王府后院那么多的女人,离王从不正眼去看,是以这么多年,离王府唯一的孩子薄钰,亦是这位魏侧妃所出。魏侧妃生子受创,此生再难生育,所以离王殿下疼爱薄钰如珍如宝,以至于不需要其他女人生育子嗣,怕分了他对魏侧妃母子的疼爱。 可现在,因为沈木兮的出现,所有的梦幻泡影朝夕之内被打破。 魏仙儿倒在血泊里,面色惨白的笑着,新伤旧伤倒不怕,怕的是心头伤,“我从来不知道,他狠心的时候,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半点情面都不顾!” “主子,咱们回东都去吧!这儿,不能再待了!”宜珠哭着去拿纱布。 阿落还在一旁跪着,脑子里是薄云岫方才那一眼,只不过这些年她一直如行尸走肉般存在,别人欺负她,她也不会还手,直到进了芳时阁,因着魏仙儿的面子,除了宜珠便没人再敢欺负她。 屋子里手忙脚乱的,屋子外头有奴才们张望,大概都没想到,离王会因为一个乡野大夫,对宠爱多年的侧妃下手,而且下手如此之重,险些要了侧妃的性命。 果然人心易变,恩宠似水,不管是帝王家,还是皇亲贵胄,都逃不开这道理! “王爷?”黍离慎慎的跟在薄云岫身后,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薄云岫对魏仙儿动手,毕竟之前那几年…… “想说什么?”薄云岫顿住脚步,瞧了一眼飞过天空的鸽子,面色愈发沉冷。 “王爷此举,太后娘娘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黍离有些犹豫,“您也是知道的,这些年太后娘娘身子不太好,可太后的母家却手握重兵。如果惹怒了太后娘娘,只怕王爷您以后会处处受制。” “不惹怒便不受制了?”薄云岫反问。 黍离垂眸,不惹怒至少能相安无事,但是王爷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魏仙儿不走也得走。 “审问得如何?”薄云岫并不想在这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 黍离回过神,慌忙应声道,“嘴很硬,怎么都撬不开,还口口声声要见王爷您!” 大牢刑房。 各种刑罚皆以用遍,千面郎君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却依旧不肯吐露半句。见着薄云岫进来,他慢慢扬起满是血污的脸,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黍离冷喝。 “你们以为抓住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吗?”他被绑在木架上,鲜血沿着面颊不断滴落,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好地儿,“你们错了,这只是开始。薄云岫,听清楚了吗?这只是开始!” 薄云岫倒也不恼,淡淡然望着他,“自己都要死了,还有心思说这些,可见长生门对你们着实是情深义重。到死,都得护着!” 千面郎君扬起头,鲜血滑落在眉睫,满目都是殷红之色,他低头嘲笑,“长生门不会放过你们!我、我不会死的,我还会回来的。” “这次你就算有九条命,也休想活着离开。”黍离就不信了,都成了这副模样,还能逃出生天?这长生门,还能有这天大的本事! “是吗?”千面郎君浑身是血,气息紊乱,“离王殿下,你是否觉得害怕了?你的软肋又生出来了,当年你竭尽全力想护着,拼命的守着,还是没能守住,如今就能守得住吗?再脱几层皮,怕是也不能了!虽然今非昔比,可是覆辙依旧会重蹈!” 黍离心惊胆战,谁不知道,多年前的事情是王爷最大的忌讳,谁都不能提,谁也不敢提。还记得数年前,有官员在王爷跟前说漏了嘴,被腰斩在菜市口,连同一家老小全部流放,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果不其然,薄云岫的面色全变了。最初的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无可遮掩的戾气,不过他不屑对一个将死之人动手,“当年薄云列造反被诛,你们这帮残党余孽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薄云列盛时尚且杀不了本王,时至今日就凭你们这帮宵小之辈,也配与本王交手?” 千面郎君龇牙咧嘴,刹那间仰头长啸,痛苦的哀嚎响彻大牢内外。满是火炭的火盆,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灼烧着他的肌肤,灼烧着他的手掌,焦臭味快速弥漫开来。 头一歪,千面郎君已经晕死过去,眼见着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他什么都不肯招,就算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黍离道,“倒不如杀了算了,免得夜长梦多。”毕竟依着千面郎君如今的状态,未必能活着押解回东都,若是路上出什么意外,更是功亏一篑。 薄云岫没说话,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千面郎君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还会回来的?为什么还会回来?人就一条命,难不成真的成了精?他不信! “王爷?”黍离低唤。 拂袖转身,薄云岫大步流星走出大牢,剑眉微微拧起,“明日,斩!” 黍离先是一愣,转而又明白了,王爷是要引蛇出洞。若是有人来救,自然是一打尽,若是无人来救,杀了也就杀了,反正这千面郎君都是要死的。 午饭后,沈木兮靠在床柱处,吃了药止住疼,便没那么难受,是以整个人的精神头都好多了。 陆归舟拿着糖葫芦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搁着的蜜酿山楂,略显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怕吃药,还以为去给你……却原来你早就备下了。” “郅儿做的,味道甚好!”沈木兮的脸色依旧苍白,“你怎么样?” 陆归舟将冰糖葫芦放在边上,“腿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不能走得太快,你呢?大夫说你伤得不轻,差一点就……”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许是觉得不吉利。 仿佛想起了什么,陆归舟忙不迭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对了,之前那个假冒的宜珠在郅儿的床上撒了点东西,我一直没能见着你,所以就没告诉你。我把粉末挑了些许装在这里,让知守在房门外,免得到时候误伤旁人。你且看看,这是什么粉末?” 沈木兮坐直身子,慎慎的接过瓷瓶,鼻尖轻嗅,眉心微蹙,“你去给我拿一张纸。” 陆归舟取了纸,铺在凳子上,看着她小心的倒出粉末,细细的观察。 “陆大哥,你去给我弄一小片生肉,一片就好。”沈木兮吩咐。 见着她神色略显凝重,陆归舟点点头,赶紧找厨房找了一片肉,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满脸狐疑的春秀和沈郅,谁都不知道沈木兮要肉片做什么。 “娘,你是想吃肉了吗?”沈郅问。 “沈大夫,你想吃什么肉?”春秀问。 陆归舟端着碟子,碟子上摆着几片生肉,“猪肉行不行?” “只肉就成!”沈木兮从他手中接过筷子,夹起一片生肉搁在粉末之上,刹那间刺耳“滋滋”声响起,肉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融,最后化为一滩黄水。 陆归舟骇然瞪大眼睛,冷不丁退开半步,喉间滚动,“这是……” “尸毒。”沈木兮抬头望着众人,“皮脂相触,立化尸水。” “春秀姑姑!”沈郅退后一步,目光微惧。 春秀赶紧抱住沈郅,“沈大夫,这东西哪儿来的?” “让知不要动,这东西一旦沾在身上,会腐化皮肤骨头,直到把人化为尸水。”沈木兮目光冰凉,面色格外凝重,“这原是异族所创之物,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因为异常狠毒,早已被禁使用。” “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那这东西是哪儿来的?会不会……”春秀战战兢兢。 沈木兮摇头,“不可能大量存在,这东西的配方原就难得,要凑齐所有药材,更是难上加难。若然又,也只能极为少数,不过既然出现了,大家以后必须小心谨慎。还有若是沾上了,千万不要碰水,否则会适得其反,得用冰!都记住了吗?” 陆归舟面色发青,“太狠毒了!这是拿来对付……”他看了一眼沈郅和春秀,怕吓着二人,咬咬牙闭了嘴,简直是可恶至极!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王爷?”陆归舟试探着,征求她的意见。 沈木兮显然怔了一下,眼神略显犹豫。 “应该要说一下吧!”沈郅低低的开口,“万一他中了招,咱们会不会被牵连?” “那,应该说一下的。”春秀附和,“我觉得郅儿说的在理,不然咱跟那个毒妇有什么区别?” 沈木兮垂下眼帘,“那便说一下吧,免得到时候出事还要给我扣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不过这东西的来源,的确需要细查,否则一旦为祸,后果难以预料。” “既是如此,便让离王府的人来处置吧!”陆归舟想了想,“春秀,你去一趟。” “好!”春秀点头,沈郅怕她说不清楚,便跟她一道同去。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陆大哥是有话要交代我?” “我知道你东都之行身不由己,不过我不是来拦着你的,离王府权大势大,咱们不是对手。”陆归舟轻叹,“我会在东都等你!” “你……”沈木兮身子微微僵直,“你大可不必搅合进来,跟离王府扯上关系,肯定不是好事。” “我当然知道。”陆归舟笑了笑,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正因为知道,才会做这样的决定。你在东都也需要有人打点照顾,我不会打扰你,但你若需要我,我却能第一时间赶到。兮儿,我不劝你,你也别劝我!” 沈木兮话到了嘴边,终是无奈的一笑了之,“谢谢!” “这才是我想听的。”陆归舟起身,“我会比你提前赶到东都,商户传信的信鸽一并留给你,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及时告知于我。” “好!”沈木兮承。 陆归舟温柔轻笑,“你也要小心,有些事莫要逞强,保护好自己才是重中之重,毕竟你还有郅儿需要照顾,我明日就会启程,到时候就不来跟你道别了,免得薄云岫起疑,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沈木兮一一记住,“路上小心。” 他一笑,将一旁的冰糖葫芦塞进她手中,“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直到陆归舟走远,沈木兮才放下手中的糖葫芦,用牙签戳了一颗蜜酿山楂塞进嘴里,这滋味最合她心意。她不去想薄云岫知道尸毒之事的反应,也不去想他会作何措施,横竖都不会拿魏仙儿怎样。既结果早就预料,又何必费心思去猜? 千面郎君即将被斩首的消息传出,沈木兮也只是一笑了之,关于尸毒的事情,她只字不问,春秀和沈郅仿佛说好了一般,亦是只字不提。 夜深人静,陆归舟孤身伫立,有暗影翩然落在身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49章 敢在本王这儿拿人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大梦三生,哭笑不得。 谁都有孤注一掷的时候,只是输赢难料,就好比坐在篝火堆旁的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不怒自威之色。无论往哪儿一站,都自带拒人千里的气势! “娘?”沈郅低低的喊了一声。 沈木兮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了神,不由的神情一滞,“什、什么?” “娘,你有心事?”沈郅问。 沈木兮摇头,她能有什么心事,唯一的心事便是对面的这个男人。当然,这是她不能说的秘密,腰间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余温,耳脖子有些发烫,她努力平息内心波澜,徐徐站起身来,“郅儿,早点休息。” “娘?”沈郅嘴里嚼着兔子腿,眉心微微皱起,看着母亲黯然离去的背影,回头又看着薄云岫,难道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可娘不开口,他自不能多问。 气氛因为沈木兮的离去而变得尴尬,春秀倒是吃得多,离东都还远着呢,她得多吃点。沈大夫和沈郅手无缚鸡之力,她得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他们母子。 营帐虽好,可终是睡得不踏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沈木兮顶着一对黑眼圈,整个人都是精神恹恹的,东西也吃得少,好似没什么胃口,不知道是身子不适还是心里不适。 第二日傍晚到了临城,一惯不喜欢张扬的薄云岫竟然入了城。 府尹举全城官员相迎,不过薄云岫只是住馆驿,连接风宴都免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吵吵嚷嚷的事儿,何况他还有事要办,没工夫应付这些人,直接让黍离打发了。 馆驿安静下来,四处都是离王府的人把守,沈木兮等三人被安排在他的院子旁边,紧挨着住一宿。这是整个馆驿最舒服的两个院子,想来沈木兮今晚终于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饭菜是厨房派专人送过来的,离王吩咐,府尹那头自然是巴巴的送,恨不能山珍海味都给摆上,奈何桌案太小,搁不下。 春秀吃得满嘴流油,“真是太好吃了,我都快吃撑了!” “姑姑你慢点吃,小心噎着!”沈郅取了帕子,小心的擦着春秀的唇瓣,“郅儿吃不了太多,都留给你!” 春秀吃吃的笑,“姑姑丢人了!” 沈郅摇头,“是自家人!” “春秀,你慢点。”沈木兮笑了笑,面上满是倦怠之色,“到了东都,还有更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给你做。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儿又得赶路了!” “欸!”春秀老实的点头,她就是好吃,没别的毛病。若非如此,怎得来这一身的肉?不过吃饱了力气大,若是硬碰硬,寻常男子还真的奈何不得她! 外头有些吵闹声,也不知是怎么了。 “你们别动,我看看!”沈木兮起身,留春秀和沈郅在房内,自己走这到屋檐下站着,好像是来了什么人。今儿的馆驿,真够热闹,瞧着院门外经过的那些人,衣着不俗,非富即贵。 回到屋内,沈木兮道,“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瞎嚷嚷。” 春秀不明白,“怎么了?” “外头来人了,看着……” “沈大夫!”黍离在外头喊。 沈木兮皱眉,重新走到门口,“有事?” “今儿馆驿里还住了宁侯府的人,王爷吩咐,请沈大夫小心。”黍离躬身,神色微恙,“宁侯府的世子爷素好娇娥,是以……” 这话到这儿也就不必继续往下说了,沈木兮点头表示明白。 “沈大夫若有什么事,可招呼一身,这院子内外都是离王府的人,必定随叫随到!”黍离这话刚说完,就听到了院门外的动静。 是宁侯府的世子爷——孙道贤,流里流气的声音,“哟,离王殿下是带着侧妃出门?啧啧啧,真是情深义重,让人羡慕嫉妒恨呢!” 说话间,便有推搡之声响起,伴随着冷声训斥,“滚开,瞎了眼的东西,没看到这是宁侯府世子?”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沈木兮看到了那个趾高气扬的纨绔子弟,衣着华丽无比,好一副穿红披绿的无赖模样。说起这个宁侯府,倒也是颇有来历,开国功臣,世袭侯爵,当年前太子逼宫,宁侯府为平叛出了一份力,以至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又是犒赏又是封地。 因为老侯爷膝下就孙道贤这么一个儿子,所以皇帝登基时还给了一道恩旨,无论孙道贤犯什么事,哪怕是杀人重罪,也可特别保其一命。有了这道免死令,孙道贤便开始了横行无忌的生活,走哪都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除了皇帝,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东都的老百姓暗地里都叫他——孙不贤,这般欺男霸女,委实跟贤德沾不上边! 孙道贤生得人模狗样,但做起事儿来却非如此,即便知道这院子里住的离王府的人,还是大咧咧的进来了,“听说魏侧妃貌美如花,容颜绝世,本世子还真想好好瞧一瞧。” 魏仙儿貌美如花,东都人人皆知,奈何这位侧妃惯来深居简出,出门亦是马车相护,难以一睹芳容。 黍离刻意拦在沈木兮跟前,有意无意的想遮住她,“世子,王爷有令,此处不许任何人……” “本世子是任何人吗?”孙道贤已经迈上台阶,“让开!本世子要跟魏侧妃好好聊聊。” “世子!”黍离不让,“离王府侧妃岂是您可以随意调戏的?若是惹怒了王爷,传到了皇上和太后的耳朵里,只怕宁侯也不好交代!” 孙道贤顿住脚步,一时老毛病犯了,着实忘了薄云岫那家伙是个不好惹的。这厮向来不讲理,又护短,惹毛了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沈木兮不出头,这种事她一出头就坏了,交给黍离打点最为妥当,毕竟他才是实打实的离王亲随。然则下一刻,孙道贤狗胆包天,猛地冲上来,“侧妃?” “谁啊!”春秀的脸,骤然出现在孙道贤跟前。 吓得这小子瞬时尖叫着,脚下一滑,以四脚朝天的方式,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台阶底下,爬起来的时候还一脸惊恐的直拍胸口,愣是喘着气,手指着春秀直发抖,“这、这什么玩意?吓死我了!” 眼见着沈木兮要吃亏,春秀哪里耐得住,在孙道贤冲上来的那一瞬,直接拽开沈木兮,英勇无畏的迎上去。于是乎,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沈木兮在旁偷笑,黍离赶紧去搀,嘴角难掩笑意,“哎呦,世子啊,您看您,怎么就站不稳呢?还好这台阶不高,要不然摔着您,可怎么得了?” 春秀一拍身后的杀猪刀,扯着嗓门就喊,“哪来的毛小子,跑这儿嚣张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什么玩意?这是什么玩意?”孙道贤揉着生疼的屁股,都快摔成四瓣了,疼得他是龇牙咧嘴,指着黍离就骂,“你们离王府,什么时候准头这么低了?这货也敢往离王府送?我真是小看你家王爷了,简直是……” 说到这儿,孙道贤仔细的想了想,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临了拱拱手,只道出两个字,“佩服!” 黍离张了张嘴,这宁侯府世子什么眼神? “这都吃得下!”孙道贤颇为感慨,视线落在沈木兮身上时,忽然眼前一亮,“哟,这婢女长得不错,水灵灵的,腰也够细,就是面色苍白了点,眼神凌厉了点,瞧着有点凶巴巴的,其他倒是不错。” 眼见着别人对母亲评头论足,沈郅不干了,“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娘什么时候凶巴巴了?” “娘?”孙道贤脖子一缩,“哎呦,这不是婢女,是离王殿下的侍妾?陪床?王爷还好这一口呢?啧啧啧,本世子还以为自个够倜傥,没想到离王更甚,出门不带宠爱的侧妃,带着这一胖一瘦,真是……太厉害了!等等,你是离王的儿子?” 沈郅翻个白眼,“他有我好看吗?” 孙道贤摸着下巴审视,“这小子口气这么大,离王府都不放在眼里?你谁啊你!”想了想又问,“你真不是离王的儿子?瞧着土拉八几,的确不怎么像!” “世子,请您出去吧!”黍离怕惹出祸来,躬身行礼。 “行,告诉离王一声,就婢女……小爷要了!”孙道贤一招手,底下人就往前冲。 春秀一愣,敢情是要抢人?明晃晃的杀猪刀在空气中比划两下,惊得众人纷纷后退,春秀平地一声吼,“我看谁敢动沈大夫!” 众人面面相觑。 孙道贤这才回过神来,“大夫?是个女大夫?哎呦,漂亮的女大夫,甚好!深得我心,继续带走。” “宁侯爷这副老骨头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养个儿子都是废物,敢在本王这儿拿人,不问问自个有几斤几两!”薄云岫面沉如墨,眸光冷冽的扫过眼前众人,一袭墨裳衬得他整个人阴鸷至极,“孙道贤,你是活腻了吗?” 薄云岫不来倒也罢了,他这一来,孙道贤就嗝屁了,哪里还敢吭声,“哟,王爷,开个玩笑而已,我哪敢呢!这么漂亮的女大夫哪儿找的,改日帮我宁侯府也留意一个呗!” “黍离!”薄云岫狠狠剜了他一眼。 黍离慌忙行礼,面色发白,“王爷恕罪,是卑职无能!” “本王是如何交代的?”他问。 黍离呼吸微促,“王爷吩咐,凡擅闯院子,惊扰沈大夫,杀无赦!” 孙道贤差点没站住,夹着尾巴就往外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登门致歉!” 剑锋寒戾,直指孙道贤的脖颈,他方才若是快一步,估计这剑就得刺穿他的脖颈了。孙道贤仗着宁侯府的威势,自个没什么本事,对于这点,他颇有自知之明。眼下扑通一声便腿软在地,“王、王爷,您不是连这玩笑都开不起吧?我、我就是她开个玩笑而已。” “整个东都的人都知道,本王不讲道理。”薄云岫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孙道贤,皇上特赐宁侯府免死令,但在本王这里,不好用!” “王爷!”孙道贤吓得脸都白了,“我这、这误会啊!真的是误会,我连她毛都没沾上呢,怎么能当得起王爷如此盛怒?” 若是沾上,还有机会开口求饶? 薄云岫冷哼,目色凉薄,“下不为例,否则让你爹来给你收尸。” 孙道贤快速从他剑下转过,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出了门啐一口,一脚踹开身边的奴才,“真他么的晦气,小爷手都没摸到,还被吓个半死!回屋回屋回屋!” “沈大夫,您没吓着吧?”黍离轻叹。 沈木兮摇头,“你们可以走了。” 她站在台阶上,薄云岫站在台阶下,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对视,她身边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理该他来处置,所以她不会对他有分毫的感激之情。 薄云岫转身离开,沉默得让人有些害怕。 “娘?”沈郅凑过来,“王爷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春秀插一嘴,“他那脸色,就没好过!”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晚上警醒着点,不要睡得太死。” “好!”春秀会意。 馆驿里又来了宁侯府的世子爷,府尹大人更是心惊胆战,一下子来了两位贵人,他这小小的临城——也不知是福是祸,只能紧赶着让人伺候,好吃好喝的都送来,财帛美人亦不缺。 瞧瞧着婀娜的身段,瞧瞧这水灵灵的美人,娉婷浅笑,花颜如玉。 身边有美娇娘伺喂着葡萄,眼前红罗帐,一道道倩影飘过,在孙道贤看来这就跟猫爪心似的,恨不能把这些女人全部带走。谁不知道宁侯府的世子爷,对权势名利都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这些柔弱无骨的美人! “世子?”德胜笑盈盈的斟酒,“您觉得怎么样?” “妖了点,本世子最近对冷艳的感兴趣,就像离王府那位女大夫。”孙道贤揉着眉,“你说薄云岫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女大夫?他最喜欢的不是那个什么、什么仙儿侧妃的吗?可眼下我瞧着不太对头,一个女大夫,他冲我拔剑说砍就砍?” 德胜想了想,“世子所言甚是有理,不过为什么呢?” “本世子在问你话,我要是知道为什么,还问你干什么?”孙道贤一脚过去,直接将德胜踹得四脚朝天,“你去查查那个女的是什么来路,还有,那个死胖子!” 德胜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不解的问,“世子,哪个胖子?” “废话,就是那个长得跟猪一样,凶得跟熊一样的胖妞!”一想起春秀把他给吓得从台阶上滚下来,身上就疼得慌,差点没把他吓死,“这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女人,你没瞧见她那把刀吗?” 德胜提醒,“世子,那是杀猪刀!” “废话,本世子当然知道那是杀猪刀,她竟敢拿杀猪刀对着我宁侯府的人,那不是把我们都当成猪吗?”孙道贤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离王护着她,小爷一定……” 德胜撇撇嘴,“世子,您不怕离王殿下杀人吗?” “不说还好,一说小爷就来气!谁不会拔剑,小爷也会,只是小爷身份尊贵,怎么能跟他一般计较?”来气归来气,人薄云岫是杀过人的,他这宁侯府的世子爷却不是靠自己挣来,在实力上早就定了输赢。谁不知道,宁侯府的世子虽然横行霸道,却也是个怂包! 想了想,孙道贤又道,“对了!钱初阳还没来?” “估计在路上吧!”德胜斟酒,“世子,要不要派人找找,这天都黑了还没进城,万一夜里倒腾起来,您睡得浅,怕是会睡不好!” 孙道贤翘着二郎腿,“这小子该不会是玩疯了,乐不思蜀吧?” “应该不至于!”德胜笑道,“钱公子要是再不回去,他家老爷子还不得家法伺候?刑部侍郎那么凶,一准又给他丢刑部大牢里待着。” 钱初阳是刑部侍郎钱理正的小儿子,因为从小娇生惯养,和孙道贤一块吃喝玩乐,说起来也是极为要好的狐朋狗友,一行统共三人,除了这位侍郎家的小儿子,还有一人。 大家商量好了,在临城汇合。 一直到了夜里,钱初阳都没来。 夜深人静,左拥右抱,好不逍遥自在。 忽然间,“砰”的一声巨响,就跟炸了雷似的,紧接着是极为痛苦的哀嚎,“救、救命……救命!救命……世子……救……救命……” 烛火悉数点燃,沈木兮咻的坐起身来,听得外头这闹哄哄的声音,一颗心高高悬起。 “娘?”沈郅起身,搓揉着眼睛,睡意惺忪的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你继续睡吧!”沈木兮睡意全无,听得外头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叫喊声,似乎出了大事。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春秀打着哈欠,取了外衣披上,“我去看看,你们别动!” 沈木兮点头,小心的为沈郅盖好被子,“郅儿,你继续睡!” “是!”沈郅重新合上眼眸,这两日赶路他着实是累得慌。 可是这厢沈郅还没睡熟,春秀却是跌跌撞撞的回来,因为跑得太着急,不慎绊住门槛,冷不丁摔了个狗啃泥,疼得她差点没岔了气。 “春秀!”沈木兮忙不迭跑过去搀起她,快速揉着她的膝盖,“怎么样?这般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外头!”春秀喘着气,捡起地上的衣裳,“死人了!” “谁死了?”沈木兮忙问。 春秀摇头,沈郅又坐了起来,一脸懵逼的盯着两人。 沈木兮的心里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怎么死的?” “不知道,浑身是血,冲着那什么世子的院子去了,这会府衙的人,还有离王府的人都过去帮忙了,具体的……我怕出事,没敢久留,赶紧来回守着你们!”春秀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沈大夫,你说这深更半夜的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沈木兮摇头,“先别管,反正咱们待在屋子里等天亮便是。” 黍离在外头敲门,“沈大夫!沈大夫,开门。” 屋里点着灯,黍离自然知道沈木兮已经起来了。 “春秀,守着郅儿,不要随便离开屋子。”沈木兮叮嘱,披了件外衣出门。 黍离还算是君子,这一屋子两个女人,他一个大男人敲门,自然是要在外头等着的,万一她们没穿好衣裳,岂非冒犯? 好在沈木兮出来得快,她随手便合上了房门,摆明了不愿让他惊扰屋子里的人,“什么事?” “救人!”黍离道,“刑部侍郎家的公子受伤了,这会性命垂危,大夫赶来需要时间,所以请沈大夫先去应应急。药箱已经备好,您过去便是!” “你家王爷人呢?”沈木兮问。 黍离躬身,“王爷已经先一步过去了。” 一声叹,沈木兮抬步就走,既然是大夫,自然是要救人的。没见着伤患之前,沈木兮以为这些公子哥最多是贪嘴不成,挨了顿打,谁知……见到伤患的那一瞬,沈木兮整个人都愣了。 钱初阳躺在床上,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孙道贤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坐在凳子上,仿佛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这些公子哥平素耀武扬威的,真到了这会,却是怂得不能再怂。 薄云岫拽了她一把,“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离开!” 沈木兮掸开他的手,“把药箱给我!” 闻言,黍离看了看薄云岫,见王爷没动静,便恭敬的将药箱递上。 “你们都别过来!”沈木兮环顾众人,“退后,马上!” 孙道贤爬起来就想跑,谁知薄云岫一个眼神,黍离的剑已经横了过来。 德胜眼疾手快,赶紧拽着孙道贤重新坐回去,“世子,不要轻举妄动!淡定!淡定!” “我哪里还能淡定?”孙道贤都快哭了,“谁特么告诉小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有点严重,马上疏散。”沈木兮神色凝重,目光却极为镇定,“这是毒疮,一旦沾上就会被传染,方才碰触过他的人马上去用酒洗手净身,我会开两副药,一副内服一副浸泡!” 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长腿一迈便要靠近。 “站住!”沈木兮冷然,“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靠近这间屋子,都出去!马上,立刻!” 孙道贤是第一个跑的,压根不必薄云岫下令。 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屋子,刹那间安静下来。 “王爷?”黍离骇然。 “滚出去!”薄云岫淡淡然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施针的沈木兮。 “王爷!”黍离急了。 薄云岫打定主意,“去守好院子,以防万一。” 黍离先是一愣,转而望着沈木兮,心里便明白了些许,此事凶险,沈木兮在这里,心中必定惦念着房中的沈郅和春秀,可是王爷身份尊贵,岂能以身犯险? “王爷?”黍离还在犹豫。 “马上出去!”沈木兮的额头有冷汗渗出,银针稳稳的刺入肌理,“我不会有事,但你们未必。他这是毒疮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得先把他的病情稳定下来再细细查证。如果是感染了瘟疫,这事就不好收拾了。” “滚吧!”薄云岫岿然不动。 黍离张了张嘴,站着不肯动。 “都想死在这儿吗?”沈木兮冷然,“能走一个算一个!” 闻言,黍离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转身离开,所有离王府的侍卫,全部集中在一处,密切保护沈郅和春秀的安全。只有让沈木兮没有后顾之忧,她才能专心治病,只有治好了病,王爷才会跟着她一起出来。 “关门!”沈木兮知道这人脾气,既然决定不走,必定怎么都不会走,干脆不去劝,安安心心的为钱初阳诊治。 拂袖间掌风凌厉,房门“砰”的一声合上。 烛光摇曳,旋即归于平静。 “说吧!”薄云岫似乎早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身上的毒疮已经化脓流血,但是伤口很新,说明发作的速度很快,应该是最近染上的。”沈木兮终于直起腰,“我已经护住了他的心脉,阻止毒血蔓延。解毒丸已经吃下,接下来得看看效果!” 说话间,她起身去桌案上写药方,两张方子一张内服一张浸泡。如今她也不再掩藏自己的字迹,若不细看,她与他的字迹相差无几。 “你是大夫,心里不会没底。”薄云岫起身向她走去。 沈木兮猛地疾退,手中的笔杆子一抖,墨汁滴落在地,“你别过来,我与他近距离接触过,身上可能已经沾染了毒血,你若是靠近,免不得会受到传染,为了安全起见,你我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可薄云岫是谁,你说不让靠近,他便会乖乖听话,真的不再靠近?她退后,他靠近,微光中,有烛光在他眼中跳跃,“你没说实话。” 心下一怔,沈木兮握紧了手中的笔杆子,身子微微绷直,他都看出来了? “还不想说吗?”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颀长的身躯,遮去了所有光亮,将暗影笼在她身上。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幽暗的瞳仁里,倒映着她苍白的容脸。 沈木兮扭头望着床榻上的钱初阳,音色微颤,“我恐怕……救不了他!但有人能救他。” “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0章 不要死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这人未必会答应。”沈木兮不再理他,越过他重新回到桌前写,方子写完之后,她并未递出去,而是搁在了窗口,让底下人按方抓药,不必碰触。每个人必须每日浸泡汤药,待她清理完钱初阳身上所有的烂疮之后,才能杜绝病情的传染。 “说!”薄云岫冷着脸。 沈木兮捏着烛台回坐在床前,锋利的刀子在火焰上炙烤,“太后娘娘!” 音落刹那,薄云岫目光寒戾,“你想说什么?” “觉得我在诓你,大可不信!”素白的指腹轻轻抚过刀刃,似乎是在确认刀刃的锋利程度,“反正我救不了他,我能做的只是让他这一身的毒血不至于祸害他人,到此为止。” “你想要什么?”他问。 沈木兮低头,刃口划开疮口,乌黑腥臭的毒血快速涌出,沈木兮手脚麻利的用棉花吸走毒血,转而快速拿起镊子在火上炙烤,“太后娘娘常年服食番邦进贡的天蟾雪玉丸,其中有一味药材叫伏雪,能解毒,只是此乃贡药,太后娘娘肯与不肯还是个问题。” 对于这天蟾雪玉丸,薄云岫知道得甚是清楚。 当今太后还是先帝的贵妃之时,先帝遇刺,其舍身相救而受了重创,病危之际幸得药——天蟾雪玉丸,这才转危为安。先帝感念贵妃救命之恩,愈发宠爱有加,没过多久便废后立了贵妃为尊,并专门下了一道圣旨,特赐天蟾雪玉丸成了其专属。 如此重要之物,也难怪沈木兮的口吻怪异,天蟾雪玉丸对太后而言,不只是一味药,还是对先帝的情思。想跟太后求药,着实难比登天。 “你这是干什么?”薄云岫上前。 沈木兮神情专注,镊子快速压住疮口,另一手的指尖在疮面上用力摁压,仿佛是在找什么。蓦地,她猛地抬起眼眸,冲着薄云岫冷道,“倒半杯水过来,快点!” 薄云岫倒也听话,快速给她递了半杯水,搁在床头位置。还不待他开口,沈木兮的镊子上已经夹起了一个虫子,虫子格外细小,接近肌肤的颜色,丢进水里的那一瞬还在挣扎蜷缩。 沈木兮也没犹豫,丢了一颗解毒丸融在水中,虫子快速死去,消融,逐渐化为泡沫。 “这是……”薄云岫面色惊变,诚然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形,“这便是毒疮的源头?” “是!”沈木兮点头,“这东西我没见过,但是听师父说过,是一种极为可怕虫卵孵化,所孕育的虫子。虫卵一旦进入身体会借助体温,快速孵化,并且在身体里越扎越深,最后从内至外,蚕食整个身子。当然,也有例外。像钱公子这样的,大概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所以让虫子失控了。” 说罢,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薄云岫抬起的腿只得慢慢放下,站在原地望着她,“你要把他身上的虫子都找出来?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只有这样,他身上的毒血才不会越来越浓,传染别人的可能性才会越来越小。”说话间,沈木兮又拔除了一条虫子,“只要根源被铲除,他就能暂时保住性命,后续如何,我已无能为力。” 薄云岫不再说话,只是在侧静静陪着,一直等到了黎明时分,沈木兮面色苍白的松了口气,“差不多了!” 之前的水杯里,水质污浊,腥臭难挡! “接下来,是不是就等着天蟾雪玉丸?”薄云岫陪她坐了一夜,视线始终停在她的脸上、身上、手上,莫敢松懈分毫。 沈木兮熬了一夜,眼睛里布满血丝,紧绷了一夜的神色总算稍稍松懈,略带疲倦的点了点头,“是!我说过,我救不了他,眼下只有速速赶回东都。进东都之前,必须把他泡在药桶内,一天一夜,直到疮口清理干净。” 薄云岫转身就走,临出门前有顿住脚步回看她,“那你呢?” “我是大夫,得守在这里。”这是她的职责所在,从她重新活过来的那一日开始,她便已是换了另一重人生,“出去之后,请王爷内服外泡。”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格外复杂,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以为他想说什么,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没说,终是敛了眉眼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待回到院中。 黍离早早准备好了汤药,和药浴。 “王爷!”隔着房门,黍离躬身行礼,“宁侯府的世子来了!” 薄雾氤氲,满室药箱,薄云岫靠在浴桶里,微微合着眼眸。 室内没动静,黍离扭头看了孙道贤一眼,“世子,此事是因你们而起,前因后果,还望世子能交代清楚,否则出了什么事,您可得自个担着。咱们王爷跟这件事原就没什么关系,若是王爷袖手旁观一走了之,您怕是……” “别!”孙道贤面色发白,昨晚吓得一夜没睡,这会眼袋都快垂到胸口了。他原就怂,这会哪里还敢自己担着,巴不得把这事能甩多远就甩多远,“我说我说,我都告诉你们!” 喘口气,孙道贤娓娓道来,“我们此行三人,原是打算游山玩水的,后来想着景城美人多,干脆约好一道去景城,谁知走到半路上,我爹就派人传信,说是我娘身子不太好了,让我赶紧回去。我想着美人何其多,娘就只有一个,所以就先回来了。” 说到这儿,孙道贤一脸的惋惜,“要说我娘这病,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不打招呼。昨儿个府里又来了消息,说是我娘没事了,我便飞鸽传给这两孙子,说我在这临城馆驿等他们。谁知道睡到半夜,这钱初阳就跟鬼似的……我也吓坏了,鬼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景城?”黍离皱眉,“景城距离此处距离甚远,按理说不太可能这么快赶到!” “钱公子应该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收到信儿的,所以直接赶来了。”德胜猜测。 屋内传出薄云岫低沉的声音,“三个人?还有一个呢!” “回王爷的话,还有一位是太师家的小公子。”德胜躬身回答。 黍离骇然心惊,“太师家的?” 这可出大事了,太师乃是皇帝的授业恩师,更重要是太师——关山年,乃是太后的亲哥哥,也就是说,德胜口中的太师府小公子,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 “是啊!”孙道贤当然也知道实情闹大了,这钱初阳若是死了倒也罢了,官家子弟,到时候查一查便罢!但如果是太师府的小公子出事,那这事儿还真不好收拾。太后对于自个的母家,素来“体恤”非常,关家统共四位公子,最讨太后欢心的当属这位小公子——关傲天。 黍离沉默,这事儿若是王爷接手,只怕…… “回去罢!”屋内传出薄云岫的声音,平静而低沉,辨不出喜怒,“准备回东都。” 至此,再无动静。 黍离素来恭敬,王爷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眼下这件事,他明知有所不妥,但……依旧未曾劝解半分。应声行礼,黍离亲自送了孙道贤出院门。一抬头,沈郅在道上静静的站着,身后春秀叉腰驻足,这眼神就跟看贼似的,格外防备。 都这个时候了,孙道贤也是识时务,何况见着春秀瞪眼他便心慌,当下走得远远的,压根无需黍离开口。 “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沈郅问。 春秀附和,声音几乎是用吼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对,什么时候回来?” 黍离上前,但见着春秀猛地冲上来,几乎是本能的靠边站直,伸手挡在春秀跟前,“莫冲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遇见你们,就没一天安生日子!”春秀啐一口,“一会这个受伤,一会那个有毒,到底有完没完?就不能让人太太平平的过吗?如果不能,就放了咱们,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惹不起你们还躲不起吗?” “沈公子,眼下情况特殊,王爷还在沐浴,这件事……” 不待黍离说完,沈郅仰头盯着他,“我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我看得到听得到,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那句话,我娘什么时候能从那间屋子里出来?” “沈大夫说,可能会传染,所以不许任何人靠近,是以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出来。”黍离照实说,据他观察,沈郅这孩子格外聪慧,而且少年老成,很多事情都有他自己的主见,所以黍离没打算瞒着。 沈郅指着院门,“他知道吗?” 黍离摇头,“王爷昨晚熬了一夜,就是陪着沈大夫,可见王爷是重视沈大夫的,只不过有些事非王爷所能控制。眼下不只是房间里那个人的事儿,还有一件事恐怕比这个更严重!” “什么事?”沈郅问。 “还有一个身份尊贵之人,可能失踪了!”黍离轻叹,满脸为难之色,“请沈公子稍安勿躁,好吗?” 春秀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别人失踪,关沈大夫和郅儿什么事?为什么要一个担待,一个稍安勿躁?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事儿?让人白干活还得搭上性命,这便是你们离王府的做派?沈大夫只是个大夫,若是因为你们而出事,我春秀第一个不答应!” “春秀姑姑!”沈郅拽了她一把,“我去找王爷谈谈。” 春秀哑然,当下蹲着身子,“郅儿,这根本不是谈不谈的问题,是他们欺人太甚,总是把沈大夫丢在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这还没到东都呢,要是真到了东都,那可是他们的地盘,还不是任他们宰割?” “姑姑莫急,我相信我娘自有分寸。”沈郅抱了抱春秀。 孩子一抱,春秀心软,只得幽幽轻叹,“你们母子两个,心太软了,我总得给你们看着点,你们说不出的话,就得我说,你们做不了无情义之人,我春秀可以!” “我知道姑姑待我好,待娘好,所以郅儿最喜欢春秀姑姑!”沈郅笑着,稚嫩的小脸上扬着温暖的笑意。 春秀看在眼里,心肝都疼了。 沈木兮一直没出来,薄云岫一直到了晚饭时间才走出房间,神色不是太好,幽暗的瞳仁里无光无亮,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沈郅围桌而坐,瞧着桌案上的饭菜,眼睛里泛着探究之色。 “多吃饭!”薄云岫往他碗里夹菜,举止优雅,神色凉薄。 沈郅想了想,默不作声的低头扒着饭,原是想道一句谢谢,可话到了嘴边却被饭菜堵住,愣是没能匍出口。 春秀姑姑那么贪吃的人,听得薄云岫请他们用饭,竟死活不肯来。她说,她宁可在房中一个人吃着,也不愿对着薄云岫这张死人脸。 这是原话! “我……”沈郅正欲开口。 薄云岫一个眼刀子过来,沈郅猛地咬住了筷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仿佛是较着劲,一个目不转睛,一个死活不服输。 终于,沈郅放下筷子,扳直了身子如同好好先生一般坐端正,好似下定决心要跟他周旋到底,“王爷,我有话要说!” 薄云岫放下筷子,面色黢黑如墨。 “不管你要不要听,爱不爱听,我都得说!”沈郅这人脾气拗,薄云岫也是见识过的,一旦决定的事情甚少会改变主意,“娘有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理,我要跟我娘在一起。” “活腻了?”薄云岫冷问。 沈郅梗着脖子,“是!” 那一刻,薄云岫真想捏断他的脖子。 又是一阵沉默,又是大眼瞪小眼。 沈郅跳下凳子,转身就往外走。 “回来!”薄云岫一声吼,吓得毫无防备的沈郅猛地抖了抖,白了一张小脸回头看他。 不看还好,这一眼,着实把沈郅吓着了,薄云岫的脸色委实太可怕,就像是夏日里,雷雨到来之前的乌云密布,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让人止不住心生惧意。 “滚回来!”薄云岫咬着后槽牙。 沈郅鼓着腮帮子,腿肚子有些轻轻的颤,但死活不肯回去,就站在门口位置,明面上一副“有本事你来抓我”的姿势,其实心里慌得一比。 在薄云岫看来,这小子简直就是克星般的存在,眼神里透着不亚于他母亲的执拗。想起沈木兮,那一脸的“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表情,他骤然起身,大步朝着沈郅走去。 沈郅吓着了,这人想干什么?双腿如同灌了铅,等着他反应过来,薄云岫高大的身影已经笼在他的头上,阴鸷的眸冷漠无温,就这么居高临下的俯睨着他,惊得他不敢大喘气,只能眨了眨眼睛,捏紧了袖中的拳头。 “本……” 突然间屋瓦碎裂,沈郅惶然不知发生何事,只知道身子骤然一暖,已被薄云岫快速圈在怀中,猛地就地一滚,这才堪堪避开狠戾的刀光。 “有刺客!”黍离厉喝,大批的侍卫鱼贯而入。 刀剑快速袭来的那一瞬,薄云岫弯腰护住了怀中的沈郅,纵身跃过人群,窜出了房间。他没有还手,似乎是怕无法顾及孩子的周全,饶是他武功好,但若是分了心,极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沈郅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尖叫,只是乖顺的埋在薄云岫的怀里,尽管刀剑袭来的那一瞬,他整颗心都跳出了嗓子眼,也只是拽进了薄云岫的衣襟。 屋子里的刀剑声响彻整个院子,春秀拎着杀猪刀冲进来,见着薄云岫紧紧抱着沈郅,竟是神情一震,站着没敢动。 “春秀姑姑!”沈郅最先反应过来,快速从薄云岫的怀里挣脱出来,奔向春秀。 “看好他!”薄云岫音色狠戾,周身杀气腾然,转身面对着屋内的厮杀。 烛光里,黑衣人挥动着锋利刀剑,无一例外想往外扑。可离王府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精悍,岂能不知这些人的心思,自然死死的将人缠在屋内,一旦踏出房间,势必会威胁到王爷的周全。 黍离一剑挑断了来人手筋,旋身便斩断这人脚筋,快速挟了此人飞出屋子,外头守着的侍卫当即摁住此人。见状,黍离再次折返,一声令下,“杀!” 已留一活口,剩下的就不必再留。 外头响起了杂乱之声,春秀第一反应赶紧抱起沈郅,无论如何都要护住沈郅安全。整个馆驿都开始沸腾,似乎有人冲着孙道贤那头去了。 坏了!沈木兮! 薄云岫纵身一跃,疯了似的窜出墙外。 “娘?!”沈郅骇然,“姑姑,快走快走!” 春秀一咬牙,“走!” 谁能想到,这帮黑衣人胆子这么大,敢袭击馆驿,这不是公然同朝廷作对?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好像是要杀光整个馆驿里的人。 黍离愤然,“保护王爷!” 这个时候,顾不得什么活口不活口,保护王爷才是重中之重。离王府的侍卫,一窝蜂似的往孙道贤的院子里涌去,厮杀声不断响起,灯火摇曳,刀光剑影。 沈木兮在房内听得动静,快速站起身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乍一眼外头的厮杀景象,她赶紧合上窗户,瞬时连呼吸都变了,“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回事? 为什么出现了这么多的黑衣人? 目的是什么? 杀人? 还是……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床榻上的钱初阳,难道是来灭口的?想要毁灭证据?钱初阳身上的虫子失了控,也就意味着这可能是个失败的成品。 想要毁尸灭迹?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药箱? 对了,药箱! 沈木兮慌忙打开自己的药箱,这药箱原就是她的,里面的物件她最是清楚,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小瓷瓶,紧紧的握在手中。里面装着尸毒粉,是之前撒在沈郅床上,知一点点刮回来。当初陆归舟让知销毁,可知觉得太浪费,干脆攒了下来。 陆归舟临走前,把这东西留给她,原就是让她用来防身的。 虽然粉末并不多,但因为效果够烈,沾上一星半点就够杀人,对沈木兮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来说,简直是最好不过的。即便她最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奈何…… 呼吸微促,沈木兮死死盯着房门,只要他们敢冲进来!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沈木兮当下拔开瓷瓶的塞子,却听得薄云岫平地一声低吼,“是我!” 心,震颤。 沈木兮手一抖,快速将瓶塞堵回去,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差点就泼死他了!心跳得厉害,脸更是煞白如纸,她惶然盯着他,“怎么是你?” “难道还指着他们进来杀了你吗?”他冷眼睨她,拂袖间背对着她伫立,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你受伤了?”沈木兮愕然。 薄云岫的背上有一道血痕,应该是被锐利的尖儿所伤,血色浸染脊背的衣裳,但看着出血量,伤口应该不是太深,许是伤及浅皮。 沈木兮诧异,他武功不弱,这伤……是哪儿来的?    可他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门口,冷睨着外头的动静。 有那么一瞬,她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格外心安。 “娘!”沈郅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眉睫骇然扬起,沈木兮慌忙跑到窗口,“郅儿?快回去!” 春秀抱着沈郅沿着墙角站着,沈郅探着脑袋,见着母亲安然无恙,门口又有薄云岫站着,这才松了口气。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快回去!”沈木兮扯着嗓子喊,几欲爬出窗户,下一刻,她骤然惊呼,“小心!” 黑衣人从墙头落下,冰冷的刀锋直劈沈郅而去。 春秀慌忙推开沈郅,一刀子迎上,力气之大,当下圻断了对方的剑身,一脚踹在那人的肋部,那人连连翻滚,再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郅儿!”春秀回过神来,刚把摔跌在地的沈郅扶起,突如其来的寒光从眼前掠过。她猛地转身,赫然瞪大眼睛,本能的再次推开沈郅,杀猪刀快速脱手而出。她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沈郅,那可是沈大夫的命根子啊! 剑锋利利,黑暗中格外锃亮。 刃口从顶上落下,带着凌厉的杀气,仿佛来自阎王地府的死气,让人几乎忘了呼吸。 沈木兮摔出窗外,脖颈处青筋凸起,歇斯底里的高喊,“春秀!” “姑姑!” 春秀一声叹,刹那间,鲜血迸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1章 脊背上的旧伤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剑刃嵌入肩头,鲜血涌现,染红衣襟。 春秀眼一闭,怦然倒地,眼前的黑衣人亦然。 沈郅疾呼,快速扑上去,“春秀姑姑!” “春秀?”黍离快速收剑,忙不迭上前将春秀拖到了墙角靠着,“春秀?春秀?” 然则黍离连喊两声,春秀都没有反应,仍是双眼紧闭,可见此番着实伤得不轻。 好在府尹已经带着城中守备军快速赶来,以里应外合之势快速控制了局面,黑衣人要么逃散,要么被当即斩杀,除了当时黍离擒下的黑衣人活口,再无一个喘气的。 “如何?”沈郅红着眼,哭着问。 “伤着筋肉,好在未伤及骨头,止血疗伤便没什么大碍!”沈木兮松了口气,感激的望着黍离,“多谢你那一剑,否则春秀怕是难逃一死。” 好在黍离来得出剑快,来得及时,一剑穿胸杀了那黑衣人,这才让春秀捡回一条命。伤着肩头养养便罢,若是伤及性命,沈木兮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 “理所当然之事,无需言谢。”黍离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将春秀抬下去疗伤。皮外伤,用沈木兮的特制金疮药就好。 再回头,薄云岫站在院子里,冷眼看着被摁在脚下的黑衣人。这是唯一一个活口,早已被黍离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就算他想跑也是不能了。 “王爷恕罪!”府尹吓得魂不附体,跪地磕头,身子抖如筛糠。管辖境地,出现了刺客行刺离王殿下,就算薄云岫安然无恙,一旦追究下来,他这个府尹也得扒掉几层皮。 薄云岫冷睨着脚下的活口,眼角余光却落在一旁的沈木兮身上。不由的,身上戾气更甚,眼神愈发冷冽,“查!” 只一个字,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是!”府尹如获开释,当即行礼退下。 沈木兮想起自身是从屋子里出来的,悄悄的退出人群,重新回到了廊檐下站着,方才春秀出事,她自然顾不上其他。眼下事态平息,春秀也被抬下去疗伤,她当然要回屋里去照顾病患。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某人猛地转身盯着她,看得她骤然心中发毛,几乎要迈入门槛的腿,又慎慎的缩了回来,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外候着。 如此,薄云岫才收回视线,冷冷的环顾四周,“世子何在?” 这么一问,黍离才想起来,这原就是孙道贤的院子,但是事发到现在,好像真的没看到孙道贤的踪影。心头微骇,难道世子出事了?宁侯府就这么一个后嗣,若是出了什么事,宁侯爷不定会闹出什么。思及此处,黍离赶紧带着人去找。 马棚里。 孙道贤和随扈德胜钻在草料堆里,蜷得跟刺猬一样,瑟瑟发抖。马厩中养着不少良驹,长年累月的,马粪以及草料等等气味混杂,寻常人一靠近便觉得膻得慌,何况是钻进马棚里。 “人走了没?”孙道贤战战兢兢的问。 德胜哪敢往外看,“奴才不知道,世子,别说话,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闻言,孙道贤慌忙闭嘴,再也不敢多言,都这个时候了管他什么身份不身份,能活下来最好,这帮黑衣人凶神恶煞,他哪里敢在外头躲藏。反正又离王府的人在外处置,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子爷,还是安安分分扎在草料堆里求生吧! “世子!”黍离掀开草料的时候,一股子臭味扑鼻而来,熏得他忍不住皱眉,快速捂住了口鼻。老侯爷年轻的时候好歹征战四方,威风八面,怎么就生了这么不成器的?不说建功立业,好歹得有气魄,谁知竟怂成这样。 “都走了?”孙道贤呸一口嘴角的稻草,惶然急问。 黍离颔首,“世子放心,外头安全了。” 听得这话,孙道贤快速钻出草料堆,走出马棚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直到真的确定安全,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回头便拧眉踹了德胜一脚,“什么味?” 德胜滚在地上,揉着生疼的屁股,“世子?你又踹奴才作甚?” “臭死了,别过来!”孙道贤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在自己身上猛地轻嗅两下,差点扭头吐了,哇哇直跳脚,“本世子要沐浴更衣,臭……呕……来人,快来人!” 黍离一个劲摇头,有子如斯,若是老侯爷在这儿,不知该作何感想? 幸好,众人皆无恙。 此番薄云岫遇刺,着实谁都没防备,当时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调入了沈郅的院中,以至于薄云岫这头防守空虚,若换做是在离王府,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找到了孙道贤,黍离赶紧带着人回院子里向薄云岫汇报。 眼下被擒的刺客就在院子里,薄云岫未动,沈木兮亦没有回房,干脆在回廊里坐下,听听审案倒也不错。 刺客伏在地上,遮脸布已经被掀开,是一张陌生的脸,平淡无。 “谁让你们来刺杀本王?”薄云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问。 刺客没有回答,嘴里一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抗议。 “王爷问话,快点回答!”黍离冷喝,一脚踩在那人的背上,“快说!” 然则刺客依旧没有开口,许是觉得不对劲,黍离当下俯身捏住了刺客的下颚,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无舌死士,否则还真是没法审问。 敢来行刺,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是以就算上刑也没用,唯一的结果便是死! “我来试试!”沈木兮忽然站起身。 “沈大夫?”黍离仲怔,见王爷没有反对,便躬身退到一旁,任由沈木兮做主。 银针在手,沈木兮的脑子里浮现出春秀方才血淋淋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慢慢悠悠的蹲下身子,瞧了一眼死咬着嘴唇不吭声的刺客,“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会生不如死。” 刺客不吃这一套,总觉得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能起什么用?离王殿下尚且奈何不得他,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他不知,沈木兮是个大夫,对于人身上所有的穴位了如指掌,一针下去,血脉逆流,第二针下去内脏绞痛,再来一针,濒死而又不能死的痛苦快速席卷全身。 “这叫三针定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木兮起身,淡淡然的说,“每隔半个时辰我就帮你拔针再施针,如此反复,反复如斯,你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眼下,可信我的话了?” 这一时半会的,人还能忍得住,但是时间久了,如同周身骨裂,从内往外疼得抓心挠肺,血液逆流,整个人肿胀得不成样子,偏偏又死不了。如此反复,饶是意志坚定之人,亦难耐此等痛楚! 沈木兮不是凶残之人,若非他们动了她的底线,她是绝对不会用这等残忍的手段去逼人吐实。 黍离亦是诧异,一惯性子平和的沈大夫,竟也有这般手段。 刺客连第二波都没捱不住,直接吐了话,“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问。” 既然开了口,沈木兮便取了一根针,但还留了两根,疼痛稍减能让他有足够的气力继续往下说。 “你们得到的命令是什么?”黍离问。 刺客喘着气,奄奄一息的开口,“杀掉那个负伤逃走的男子,把知情人全部灭口。” “为什么?”黍离又问。 刺客摇头,仿佛已经喘不上气来了。 见状,沈木兮又取了一根针,“你们是在哪儿给他下毒的?还有这毒是怎么弄来的,如此阴狠毒辣,不像是中原之物。” “不知!”刺客闭上眼睛,浑身上下除了血便是冷汗。 见状,沈木兮冲着薄云岫摇头,这种情况下还能忍住,可见着实不知。取下最后一根针,沈木兮起身往屋内走去,这儿没她什么事儿了。 “站住!”薄云岫忽然开口。 别说沈木兮,饶是黍离也愣住,“王爷?” “准备一下,速回东都!”薄云岫下令。 沈木兮愕然回头看他,“春秀受了重伤,必定受不住路上颠簸,你如此决定会要了她的命。要回去,你便自己回,谁敢拿春秀的命开玩笑,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大夫,有事好商量!”黍离忙劝慰。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这脾气一旦上来,一点都不逊薄云岫,轴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薄云岫盯着她,眸光比月色更清冷,“你不走也得走!” “若春秀出事,谁担这责任?你吗?”沈木兮咬着后槽牙,“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但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偏心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别跟我谈什么家国天下,我没有野心,压根不想知道那些所谓的大仁大义!横竖一句话,春秀不能走,我也不会走!” 许是气得慌,沈木兮忽然掉头往外走,“这份气,谁爱受谁受!” 什么钱初阳,什么天下大事,她一个弱女子,担那么大的干系作甚?与她有关的不过一个春秀,一个郅儿,其他人……还是交给这位心怀天下的离王殿下为好。 说多错多,做多错多,不做不错! 没有薄云岫的命令,无人敢拦沈木兮,她直接走出了院子。 出去的时候,孙道贤骂骂咧咧的出来,身上这股子臭味怎么洗都洗不掉。他一个宁侯府世子,身上怎么能有如此浓烈的臊气?若是传出去,他这宁侯府世子爷,还要怎么做人?如何再在东都立足? 沈木兮从他跟前走过的那一瞬,孙道贤忽然眼睛一亮,蹭的跳了出去,“沈大夫?落单了?啧啧啧,跟王爷吵架了?” “滚开!”沈木兮面色黢冷,她心里正不痛快,这小子竟然一头撞上来,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眼下闹了这么一通,馆驿里早就没了女人,孙道贤心里烦躁,正愁没人作陪,趁着薄云岫和那个胖女人不在,自然要打沈木兮的主意,“本世子可以给你想要的,不如你跟了我?” 沈木兮皱眉,真是个不怕死的! 见沈木兮不说话,孙道贤更是来了劲,“我乃宁侯府世子,只要你跟了我,干什么大夫?你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怎样就怎样,我还能让你做人上人。沈大夫意下如何?” “如何?”沈木兮扯了唇角,笑得凉凉的,“甚好!” “真的?”孙道贤欣喜若狂,当即扑上去。 扑是扑了,只不过……扑地上了,怎么都动不了,孙道贤只觉得手脚僵硬,脸贴在地面上,扯着脖子高喊,“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动不了?沈大夫,救命啊!救命!” “世子,你这可能是受惊过度,所以心血上涌所致!”沈木兮蹲下身子,煞有其事的掐着他的腕脉,“都别动!千万别动,一动可就糟了!” 孙道贤原就是个怂包,之前还以为是沈木兮弄的鬼,如今听着沈木兮的分析,自然是吓得脸都白了,“什么?那我怎么办?沈大夫,你得救救我!我不能一直这样躺着啊!” “没事,这是小毛病,主要是平素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得沾沾地气,以天地万物之力好好化解。”沈木兮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孙道贤,“世子只需在地面上贴上两个时辰,之后斋戒一月便罢!”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此等顽疾需禁忌房事,万望世子珍而重之,切莫拿自个的性命开玩笑。年纪轻轻的就心血上涌,来日再来一遭,难免是要偏瘫的。” 一听偏瘫,孙道贤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德胜在旁磕头,“多谢沈大夫多谢沈大夫!” “明儿醒了之后,我给世子开一副方子,吃上几日便会渐渐好转。”语罢,沈木兮头也不回的离开,上次春秀拦下,她便没有出手惩戒,如今这孙道贤还敢往枪口上装,她岂会客气!牛毛针很是纤细,只要出针的速度够快够准,对方是不会察觉到疼痛的。 “多谢沈大夫!”德胜擦把汗,所幸世子无恙,否则他该如何跟侯爷交代? 孙道贤甚是懊恼,早知道就该省着点用,不然留着这力气用在她身上该多好?奈何现在只能贴在地上,姿态要多狼狈又多狼狈,眼睁睁看着美人离他而去,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到嘴的鸭子,怎么又飞了? 不过方才沈大夫扣他的腕上,指腹凉凉软软的,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甚好,甚好! 沈木兮这一走,黍离便犯了难,依着王爷的性子,就算沈木兮不想走,此番也是由不得她的。黑衣人是冲着钱初阳来的,势必不能在此久留,且王爷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而屈就过,一惯都是说一不二的。 可沈大夫所说并无道理,春秀刚挨了一刀,若是明日便启程,难免会加重伤势。此去东都路程尚远,还需斟酌。 府尹满城找刺客,然则刺客撤离了馆驿之后,便快速消失无踪,可见这帮人训练有素,绝非泛泛之辈。是了,长生门训练出来的死士,能是简单的角色? 薄云岫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夜。 沈木兮是吃了药,沐浴净身之后才去看的春秀,春秀素来身子不弱,但因为伤在肩头,这个位置颇为尴尬,是以得小心处置。她靠在床头,看着伏在自己腿上已经睡着的沈郅,心里沉甸甸的,对于东都的抗拒越来越多。还没到东都就已经出了这么多事,若是真的到了东都,那还得了? 黎明时分,沈木兮正欲起身去小厨房给春秀和沈郅做早点,黍离却突然冒出来,险些把沈木兮吓着。 “你躲这儿干什么?”沈木兮喘着气,“什么事?” 黍离出现在这里,八成就是薄云岫吩咐的,这厮莫非想强拽着她去东都?哼,休想! “请沈大夫去看看王爷吧!”黍离躬身,恭敬的开口,“王爷自昨夜开始就没有踏出房门半步,可王爷身上有伤,若不及时处置,万一有什么事,又该如何是好?” 伤? 她的确看到了薄云岫背上的伤,“那只是皮外伤,比起春秀的伤势,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沈大夫,王爷是离王府的主心骨,若是王爷有什么闪失,皇上降罪下来,只怕谁都难逃罪责。”黍离轻叹,回望着敞开的房门。 沈木兮抿唇,“备两份早饭,留一份我亲自送去王爷房间!” 听得这话,黍离满心欢喜,“是!我这就去办!” 只要是对王爷有利,给沈大夫一个台阶又如何?别说一个台阶,就是把金銮殿门前的青石台阶都拆了,他黍离必定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房门紧闭,沈木兮端着早膳站在门口,几番抬手几番落下,最后一声叹,转身便想离开。 “进来!”屋内突然传出薄云岫的声音。 沈木兮心下一紧,快速推门而入。 屋子里有些暗,沈木兮将早膳搁在桌案上,视线在屋里逡巡,终于看到了屏风后面刚包扎完伤口,正在套衣服的薄云岫。站在她现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的后背,虽然他快速套上了衣裳,她也就只看到了一眼。 身心微震,沈木兮猛地皱起眉头,他的背上…… 还不待她多想,薄云岫已经合衣转身,面无表情的望她。 那一瞬的视线碰撞,她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快速别开视线,指了指桌案上的早膳,“我来给你送早饭的。”语罢,她抬步就走。 “你吃了吗?”他问。 沈木兮摇头,可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这么老实?当即又点头,“吃了!” “坐下,一起!”说话间,薄云岫已经落座,他并未动筷,似乎是等着她落座,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给你个眼神,让你自个体会。明明如同孩子般任性,可脸上没有半分稚嫩之色,反而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冷戾。 沈木兮想要拒绝,可黍离说薄云岫身上的伤,是为了救沈郅而被刺客所伤。她当时是震惊的,震惊的同时又是害怕至极,若是这刀口落在儿子身上,郅儿那么小,若是挨上一刀,这样的后宫,她如何能承受得住?身为母亲,这种事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 淡然落座,沈木兮坐在他对面,“王爷的伤……” “你要报恩吗?”他忽然问。 沈木兮一愣,按理说,他不是应该回答“无碍”吗?这才是高高在上的离王殿下,该有的倨傲与不屑姿态。眼下他讨人情,她反倒不知该怎么接这话茬,呼吸略显凌乱。 “本王等着你报恩!”薄云岫拿起筷子,往她跟前的粥碗里夹了菜,神态依旧清冷矜贵,只是举止倒是极尽温柔,“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报答本王,毕竟子债母偿,天经地义!” 沈木兮白了他一眼,“离王殿下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承让!”他回答,口吻何其理直气壮。 她早上吃得少,进两口便吃不下了,他却还是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菜,最后沈木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甚至懒得再跟他讨论什么“报恩”不“报恩”的问题。他掐准了她的软肋,知道儿子是她的底线,所以专门拿孩子做要挟。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春秀冒险。现在回东都,无疑会要了春秀的命,她坚决不会答应。 冷着脸回到院子里,沈木兮自觉情绪不对,便在回廊里站着,待平复了心绪再进去不迟。 “娘?”沈郅站在门口。 沈木兮轻叹,干脆坐在栏杆处,冲着沈郅招手,示意他莫要惊扰了屋内的春秀。 沈郅很是懂事,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轻轻走到她身边,与她挨着坐,“娘是从王爷那里回来的,可是娘不高兴,又怕我和春秀姑姑看出来会担心,所以在这里站着不肯进去。” “郅儿真的长大了!”沈木兮含笑抚着儿子稚嫩的小脸,“娘的确是有心事,更担心影响春秀,不利于她养伤,所以在这里坐一会再进去。” 沈郅点点头,“娘,王爷救了我!” “娘知道!”沈木兮牵着儿子的手,“娘也去看过他了,他没事。” “娘,郅儿的恩,郅儿自己报!”沈郅盯着母亲的眼睛。 沈木兮微微一愣,却听得儿子又道,“郅儿不会让娘为难,也不会让王爷因此而威胁母亲,春秀姑姑这个样子,一时半会肯定不能离开,而王爷那么急着回去,你们肯定是要吵架的。娘,郅儿长大了,郅儿是个男子汉,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 “郅儿!”沈木兮抱着儿子,既高兴有心酸,“是娘没什么用,才会逼着儿子不得不成长起来。” 在沈郅的这个年纪,理该是无忧无虑的,却不得不承受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重担。 “娘,郅儿早晚要长大的,现在早点成长又有什么不好呢?”沈郅抱着娘,轻轻拭去母亲眼角的泪,“娘,你相信郅儿,郅儿会做得很好很好!” 沈木兮心酸一笑,愈发抱紧了儿子,她知道,孩子不是说说而已。沈郅跟薄钰不同,薄钰被惯得无法无天,而沈郅从小就跟着母亲上山采药,药庐里煎药,知道母亲的不容易,从小懂事而独立。 沈郅,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当沈郅敲开门,端着一碗药汗涔涔的出现薄云岫面前,薄云岫的面色稍变。 一旁的黍离几乎愣在了原地,不明所以的盯着孩子问,“沈公子,你怎么过来了?你这是……这药是给王爷的吗?” “王爷救了我,我自然要感恩图报!”沈郅将汤药放在桌案上,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娘开的方子,我亲手熬的药,你放心,我会一直伺候你到伤口痊愈为止!” 薄云岫眯起眼眸望他,小小年纪,心性过人,颇有担当。 黍离笑了,“你伺候王爷?” “是!”沈郅点头,“王爷要让我娘一道去东都,可娘要照顾春秀姑姑,一定不会答应的。但是我可以,我随王爷回东都,如此一来,王爷也不会担心我娘半路逃跑,我也能还了王爷的救命之恩。这算是一举两得的法子,王爷肯与不肯?” “你是来谈判的?”薄云岫冷着脸看他,小小年纪,真是心思缜密,竟然会想到会因此而连累母亲受威胁,长大之后那还了得? “不,我是来报恩的!”沈郅梗着脖子,从袖中取出小瓷瓶,“这是娘给的金疮药,以后我来帮你换药,我来帮你煎药,盯着你喝药。” 黍离有些脑仁疼,沈大夫执拗倒也罢了,怎么养个孩子也是这般倔强?还要盯着王爷喝药,不知道王爷最讨厌喝药?让王爷喝药的难度,抵得上——让沈大夫对王爷温柔备至。 见薄云岫没说话,沈郅上前,“我能看一看你的伤吗?” 黍离骇然,“沈公子,王爷……” “你出去!”薄云岫横了黍离一眼,显然这话是冲着黍离说的。 黍离差点咬到舌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真的接受了沈郅的提议??直到退出房门,黍离还没回过神来,这沈大夫母子可真有化腐朽为神的力量,弄得王爷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王爷真的要让沈郅检查伤口?这真的是世人敬畏的离王殿下,他家王爷? 沈郅真的看见了薄云岫脊背上的伤,隔着绷带,隐约可见血迹斑驳。可他记得娘的吩咐,是以注意力并不在伤口上,小小的指尖轻轻抚过薄云岫脊背上的凹凸不平,“这好像是烧伤。” 薄云岫的猛地合上衣衫,面色冷戾无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2章 你就是沈木兮?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郅被吓了一跳,手都来不及缩回来,第一反应是退后,尽可能的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在薄云岫投来狠戾目光之时,他无辜的眨了两下眼睛,这伤又不是他造成的,他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你不是来报恩的,你是来试探的。”薄云岫起身,骨节分明的指尖以最快的速度系好衣扣,“你娘让你来的?”之前沈木兮眼神闪烁,似乎是瞧见了,如今着儿子过来一探究竟?定然是这样。 沈郅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没有!” “你娘为什么不自己来看?”他长腿一迈。 沈郅撒腿就跑,哪知背后一紧,已被薄云岫揪住了后领子,直接逮起来搁在桌上。 “哪只脚出去就剁哪只脚!”薄云岫素来言出必践。 沈郅立刻端正做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无谓在这些事情上做出牺牲,不值得!脑子转得飞快,他得想清楚,如何能把这话给圆过去,既全了娘的颜面,又不至于让娘觉得寒心,以为是他出卖了她。可他年纪尚小,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反观薄云岫,面上无悲无喜,眸中幽暗深邃,似乎就等着他开口。 沈郅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毕竟他年纪小,很多东西不能像成年人那样很好的收敛,容易被看穿心思,尤其是薄云岫这样老谋深算之人。双手绞着衣袖,沈郅眉心皱起,想得有些入神。 薄云岫看得也入神,这小动作像极了某人当年。须臾,他开了口,“想让本王帮你把袖子撕下来吗?” “嗯?”沈郅一愣,愕然盯着自己不安分的小手,赶紧双手背后,然后歪着脑袋盯着他,腮帮子微微鼓起,“你想干什么?我是来报恩的,你不能对我怎样,否则你就是仗势欺人的坏人!我是来报恩的,救命之恩,但如果你太过分,那你我便算是两清。” 他反复的强调自己来报恩的,借此来提醒薄云岫,不要欺人太甚,否则这恩就不作数了。 可沈郅这点小心思,岂能瞒过薄云岫的眼睛,成年人的世界里,小孩子的把戏是很幼稚的,哪怕他自觉演技精湛,聪慧过人,但对上有经验的长者,就会显得格外滑稽。 故而薄云岫真的没忍住,忍俊不禁的轻嗤,“吵吵嚷嚷得,叫得比谁都响,也算是报恩?” 沈郅理亏,扁扁嘴盯着他。 “回去吧!”薄云岫抬步往外走,跟一个孩子计较委实无趣,他也没这闲工夫。 “你别为难我娘!”沈郅急了,从桌上跳下来,因为有些着急,落下的时候直接趴在了地上。小脸吃痛的拧起,他边揉着膝盖边跑出门,“我的恩我自己来报,无需我娘替我。” “本王会考虑!”这是薄云岫的答复。 沈郅撇撇嘴,这厮就是不肯放过娘亲,真是气人! 黍离已经开始指挥众人收拾物件,好在当时很多东西都没有从车上卸下,眼下只要清点一番便可启程离开。可王爷这意思,似乎还在犹豫,黍离亦不敢去问,免得王爷脸上挂不住,非得责罚他一顿不可。 时值正午,薄云岫都没有启程的意思,反而让黍离去一趟隔壁,让沈木兮把孩子的随身之物收拾起来。黍离诧异,可又不敢问,只能赶紧去办。 沈木兮黑着脸,说什么都不答应,薄云岫此举摆明了是要他们母子分离。子别母,母别子,朝暮不得相见,此心宛如刀割,岂能容忍? “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想要把我和儿子分开,简直是痴人说梦!”沈木兮一口回绝,“我不会让郅儿跟着他走,什么恩不恩的,有本事他来跟我算,为难一个孩子还算什么?” 黍离有苦不能言,王爷自个不来说,沈木兮自个不去回,他夹在中间,这日子不好过啊!得,又得跑回去挨王爷的骂!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偏生得这馆驿里还有个不安生的。 孙道贤站在院门外往里头张望,黍离把身子一横,堵在门口,“世子,您不怕春秀从病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拎着杀猪刀便冲出来?” 一听春秀,孙道贤缩了缩脖子,“你少唬我,我是来找沈大夫要方子的。” 黍离不解,“什么方子?” 德胜忙道,“昨儿个我家世子犯了病,多亏沈大夫,让世子在地上贴了一会,接了接地气,这才缓过劲来。沈大夫说了,身子好些便来拿方子,多吃几副药就没事,否则来日若是再犯,年轻轻的血气上涌,怕是要出大事。” “犯病?”黍离心头一琢磨,估摸着是好,色的老毛病吧?什么血气上涌,听都没听过,气急攻心倒是略有耳闻,“沈大夫现在心情不好,你们还是迟些再来,否则沈大夫一手抖开错了方子,世子可就倒霉了!” 可孙道贤又不是真的为了药方而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美人而已! “哦对了!”黍离又道,“卑职的意思,其实是因为春秀醒了,此刻沈大夫正忙着照顾她,人一忙起来难免心情不好,不过世子身份尊贵,若是要求方子,还是越早越好,毕竟世子的身子康健胜过一切!” “那凶女人醒了?”孙道贤眨了眨眼睛,“我迟点再来呗!不急不急!” 打发了孙道贤,黍离如释重负的送口气,眼下是王爷坐镇,孙道贤不敢肆意妄为,这事不好办哦! 回到薄云岫这儿,黍离将沈木兮的话一字不漏的回禀,王爷的脸色瞬时沉了一半;待黍离把遇见孙道贤的事儿说了说,王爷的整张脸都黑了。 黍离喉间滚动,压着脚步声退到一旁,连一句“王爷有何打算”都不敢问。 黑云压城城欲摧! 山雨欲来风满楼! “去通知孙道贤,让他收拾东西滚蛋!”薄云岫黑着脸吩咐。 黍离为难,“可宁侯府不属于离王府管辖,这要是世子不肯走……” “由不得他!”薄云岫冷然伫立。 “是!”黍离行礼。 王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可都这个点了,还没出行,难不成是要摸黑上路?黍离想想都觉得头疼,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按常理出牌,他这当奴才的很难做啊! 事儿是不能耽搁的,越耽搁越了不得,倒不是钱初阳的命有多精贵,只是他留在这里,万一再来一波刺客,难免会伤及无辜。 薄云岫顾及太多,宁可自己带着钱初阳赶回东都,也不愿把这变成危险之地。但他的顾虑太多,对自己想要的又那么执着,自然不敢冒险。既是如此,免不得要用些特殊手段! 午后时分,春秀吃了药继续睡着,沈木兮靠坐在回廊的栏杆处,沈郅躺在栏杆上,枕着母亲的腿,眼皮子上下打架,已然昏昏欲睡。 手里轻轻摇着蒲扇,沈木兮背靠着廊柱,面上淡然从容,尤其是这一低头的温柔浅笑,足以叫人挪不开眼。望着懂事的儿子,她总是满心满肺的亏欠,小时候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现在又要随她颠沛流离,去面对那些危险,怎不让她发愁? 沈郅说,薄云岫背上是烧伤,指尖摸上去能感觉到,是陈年旧伤。至于烧伤的面积,沈郅说不清楚,因为当时薄云岫并未解开全部衣衫,只是露出了半边,但那半边基本上都是凹凸不平的,有深有浅,好在颜色业已淡去,所以才没那么吓人。 烧伤? 沈木兮一声叹,下意识的抚上面颊,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涩滋味。 外头传来嘈杂之音,沈木兮当即扭头望去,身子赫然绷直,只见黍离领着人进了院子,似乎就是冲着他们母子来的,至少黍离的眼神正…… 沈木兮二话不说便抱住了儿子,她想跑,可不知道往哪儿跑,现在春秀伤着,压根没人能帮她,“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儿子!” 黍离知道沈木兮抱着儿子肯定不敢随便动,免得伤着孩子,每个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心思,是以他猛地身形一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沈郅在怀。 沈郅睡得迷迷糊糊,方才还以为是娘要抱着他回屋睡,哪知一睁眼竟对上黍离的脸,沈郅登时懵了。还没睡醒的孩子,反应慢一拍,等他明白过来,听得母亲的嘶喊,黍离已经抱着他走出了院子。 “娘!”沈郅大喊,“娘!娘!放开我,我要娘,娘……” “沈公子不是要报恩吗?”黍离直接抱着他走向马车,“眼下只要你跟着王爷回东都,你娘便能留下来照顾春秀,这是王爷的让步,如果把王爷逼急了,你春秀姑姑怕是要活不成的。” 沈郅猛地一惊,脑子清醒了些许。 黍离继续道,“这不是你的交换条件吗?王爷答应了。” “真的?”沈郅抿唇,“那我能不能跟娘说几句?” “不能!”黍离已经将他推上了马车,快速合上了马车的车门。 “薄云岫,你把儿子还给我!”沈木兮被侍卫拦着,压根无法上前。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在沈木兮取针的那一瞬,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开了车窗一角,露出了某人完美的侧颜,他淡淡然的瞥她一眼,带着极为不屑的嘲冷,“孩子在本王手里。” 沈木兮捏紧手中的银针,呼吸微促,狠狠的盯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你不是要留下来照顾春秀吗?”薄云岫轻哼,“本王成全你,你反倒怨恨本王,这又是什么道理?沈木兮,本王会带着你的儿子,在东都的城门口迎你。” 车窗帘子放下,那意思自然是再明显不过,他执意要带走她的儿子,断了她逃跑的念头,也算是对她的要挟,让她生不出别的心思。 薄云岫太清楚,孩子就是她的软肋,留在此处真的不如他带在身边,来得安全! “薄云岫!”沈木兮自知争不过他,可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带走,她又岂能甘心?那是她的命根子! “娘!”沈郅探出头来,看着娘亲发怒的容色,他登时鼻尖酸涩,想哭又不敢哭,怕娘会受不了。想了想,沈郅掏出怀中的油纸包,冲着沈木兮晃了晃,“娘,我带着你给我炒的豆子呢!” 那是她早上炒的,刚好厨房里有新鲜的豆子,所以她便想着给儿子弄点炒豆吃。 原本情绪激动的沈木兮,顷刻间安静下来,定定的望着趴在车窗口的儿子,鼻尖酸涩难忍。 沈郅笑道,“娘莫要担心郅儿,郅儿会照顾好自己,娘好好照顾春秀姑姑便是。郅儿到了东都,会乖乖的等着娘,娘和春秀姑姑一定要快点来,我会想你们的。” 说到最后,沈郅的声音已经哽咽,“娘,我困了,先睡会!” 沈木兮低头,眼泪在眼眶里徘徊,终是没有落下,顾自呢喃了一句,“娘很快就会赶来。” 马车渐行渐远,沈木兮一直跟在马车后面,可她走不快,眼看着马车离开了城门,消失在自己眼前。她走不了,春秀还需要人照顾,但她知道他们母子很快就会见面的。 东都之行,势在必行。 平稳的马车内,一大一小,相隔甚远。 薄云岫始终没说话,沈郅则趴在窗口悄悄往外看,保持着姿势很久,一直到出了城门,确定沈木兮无法再跟着,才极是懊丧的贴着车窗壁靠着,直勾勾的盯着怀中揣着的这包炒豆子。 若说薄钰是娇生惯养的花,那沈郅便是随遇而安的狗尾巴草,只要找着机会就会坚强的活下去。 打开油纸包,炒豆的香气瞬时蔓延开来,爆香金黄的豆子颗颗均匀,沈郅眸色晦暗的塞一颗在嘴里,牙齿轻轻一磕便发出“咯嘣脆”的声响,满嘴留香。 “车内不许吃东西。”薄云岫说。 沈郅没理他,转个身背对着他,拢了拢油纸包,生怕薄云岫偷吃一般,小心翼翼而又严加防备。 见状,薄云岫面色微沉,“没听到吗?” “你若想吃,我可以分你一点!”沈郅背对着他,小心护着炒豆,“但你别想全部拿走,娘给的东西谁都不能动,是我一人的。” 薄云岫扶额,“幼稚!”坐在这豪华无比的马车内,这小子却只想着吃,该笑孩子没有眼见,还是暗自喟叹沈木兮的儿子,小小年纪便是个重情之人?至少若换做薄钰,他的表达方式绝对不是这样的。 用眼角余光睨着沈郅,薄云岫愈发觉得,母子两个秉性何其相似,对于身外物几乎没什么可眷恋的,唯一拿得起放不下的是情分。就好像现在的沈郅,护着那包豆子就像护着母亲似的,谁都不能碰更不能夺走,就连吃个豆子,都让人觉得满心不忍。 他是看着薄钰长大的,但是从小到大,薄钰没有过这样的情愫,大概是所有的东西都太容易得到了,甚至于没有珍惜的意识,以至于前些日子犯下桩桩错事。 离王府的马车,前行时平稳至极。 沈郅原就是要睡的,是被黍离从睡梦中抢走的,最后脑袋一歪便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幸好薄云岫眼疾手快,在孩子滑下的时候快速伸手托了一下,否则沈郅的脑袋就会磕在桌角。即便如此,沈郅还死死抱着油纸包,薄云岫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把孩子抱起来的时候,炒豆的香气扑鼻而来,饶是他已将沈郅放在了软榻上,鼻间的那股味儿依旧挥之不去。 沈郅睡得很沉,马车里温度适宜,软榻又格外的柔软。 到了驿站,黍离请礼,骤见马车内的情景,不由的微微仲怔,沈郅这待遇都赶得上小公子了。至少在黍离的记忆里,唯有小公子睡过王爷的床榻,当然……就是此番小公子悄悄跟着来,才有了这机会。往常就算出行,小公子也是跟魏侧妃一辆马车,无人敢与王爷并乘。 “王爷,歇一歇吧!”黍离低低的开口,一直赶路,人会吃不消,何况那头…… 孙道贤蹲在树下吐得那叫一个惨烈,早中饭都吐了个干净,再这样下去,估计苦胆水都要吐出来了。 薄云岫皱眉,“怎么回事?” “奉王爷命,务必带走孙世子,这不卑职就悄悄的问沈大夫拿了点安神的药。谁知道世子睡了一觉醒来,便成了这般模样!”黍离声音渐弱。 “她给的,你也敢给世子吃?”薄云岫低哼,“也不怕毒死孙道贤!” 黍离骇然,“王爷的意思是……” 别看沈木兮文文弱弱,做事皆是有板有眼,实际上是个藏了刺的刺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沈木兮报仇时时刻刻,惹谁都别惹她,否则她什么时候咬你一口,待你后知后觉,早已着了道。 “那世子他……”黍离有些慌乱,“要不卑职去找大夫?” “死不了人。”薄云岫幽然吐出一口气,沈木兮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杀人,最多是小惩大诫。他想着,黍离去拿药的时候,沈木兮是不是以为这药是给他吃的,谁知误伤了孙道贤?? 黍离如释重负,死不了便罢! 可看着孙道贤吐成那样,黍离面色发青,不由的心头喟叹:真惨! “太师家的还没找到吗?”薄云岫下了马车,缓步朝着树荫底下走去。未至日薄西山,日头依旧毒辣,明晃晃的白光刺得眼睛不太舒服。 黍离摇头,“回王爷的话,眼下还没回复,景城那头也派人去找了,最快也得夜里才能得消息。估计东都那边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太师不会坐视不理。” 何止是太师,估计太后也不会就此罢休。 薄云岫没有说话,黍离行了礼便退下,去后头的马车里看了看钱初阳的状况,好在没什么事,只是依旧没有苏醒罢了!钱初阳不醒来,谁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若一直找不到太师家的幼子,只能寄希望于钱初阳。 “到底出了什么事?”黍离摇摇头,合上车门。 把人折腾成这样,又追到馆驿来灭口,显然是因为当中有什么重大纰漏或者线索。 会是什么呢? “我不走了!打死也不走了!”孙道贤坐在树下,吐得脸色发青,扯着脖子干嚎,“本世子就在这里歇着,待会赶回临城馆驿去!” 德胜赶紧摇着扇子,又着人在旁伺候着喝水,当时世子昏睡了,他这做奴才只能听从王爷吩咐,否则惹得王爷大怒,岂非自己找死? 黍离悄悄睨了自家王爷一眼,世子要赶回去?哪里是累的,分明是贼心不改。 “你要赶回去?”薄云岫目光冷戾,“孙道贤,此事因你而起,你不负责到底反而要推诿躲避,是要本王上奏帝王,找你爹好好算算账?” 孙道贤身子一抖,半晌没敢吭声。他有今日都是仗着父亲的庇佑,若是爹得罪君前,那该如何是好?想了想,干脆闭了嘴,少睡一个沈木兮不会死,但要是惹怒薄云岫,绝对会生不如死! “本王不想再听你瞎嚷嚷。”言外之意,孙道贤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否则薄云岫有的是办法,让孙道贤闭嘴。 默默的捂住嘴,孙道贤憋了一肚子气,奈何又不敢作妖,只能换得满脸的委屈。 有鸽子“咕咕”落下,黍离快速取了鸽子腿上的信件,毕恭毕敬的递呈薄云岫。 纸上唯有四个字:安好! 署名:临城。 每隔一定的时间,就有信鸽飞来,这是薄云岫此前交代过的,临城那边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有信鸽放飞,汇报临城的状况,无需多说,安好便罢! 可是母子连心,如何能安好无虞? 自打沈郅被带走,沈木兮便有些失神,干什么都是失魂落魄的,煎个药还烫了手,吹了半晌又定定的望着天际,等着春秀吃了药,她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发呆。 春秀走出门,“沈大夫?” 沈木兮仲怔,“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躺着。” “糙皮糙肉的,受点伤怕什么?”春秀面色苍白,说话间有些气短,可见这次着实是元气大伤,但也没到虚弱至极的地步,毕竟她的底子原就胜过常人,“对不起,沈大夫!” “那是郅儿自己的选择。”沈木兮搀着她坐下来,两个并排坐在回廊里,“其实是我比较排斥东都,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原因。” “沈大夫,你为什么排斥东都?”春秀问。 沈木兮苦笑两声,“东都有我不想见、不敢见的故人,所有人都当我死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去。罢了,不说这些,春秀,你去休息吧!” “成日躺着,我这骨头都硬了,躺不住!”春秀憨厚的笑着,“沈大夫,我要快点好起来,这样咱们就能早点去东都,和郅儿在一起。郅儿虽然懂事,可终究是个孩子,孩子离开娘,总归不让人放心!” 沈木兮颔首,“好!” 这两日,春秀拼命的吃饭,药都是一口不落的喝,只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沈木兮有时候都看不过去,可春秀的性子倔,决定的事情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推算行程,薄云岫应是已经到了东都,若是太后肯施以援手,想来钱初阳快要醒了吧! 府衙的人时不时来馆驿,府尹说至今未有找到太师家的公子,说这话的时候,府尹总是面露难色,估计是想求沈木兮帮着说两句好话,免得离王怪罪。奈何沈木兮不愿多管闲事,揣着明白装糊涂,压根不买府尹的账,府尹来一次叹息一次,久而久之便再来馆驿登门。 今日天气不大好,未见阳光,风倒是有点大。 沈木兮为春秀重新上药包扎,“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如果你觉得痒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伸手去抓,不然抓坏了伤口,以后铁定要留疤!我这里有清凉止痒……” 话未说完,外头响起了乱糟糟的声音。 沈木兮慌忙扯上春秀的衣裳,抬步就往外走,“我出去看看!”“小心点!”春秀忙不迭穿好衣裳,腰带尚未系好,就听得沈木兮在外头厉喝。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春秀一听声音不对,赶紧系好腰带,拎着刀就冲出了门,外头仿佛两军对峙。 离王留下的侍卫,和刚刚冲进来的这帮人形成对抗之势,众人挡在沈木兮跟前,谨遵王爷留下的死令,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护沈大夫周全。 “沈大夫,这些是什么人?”春秀有些慌,“他们想干什么?” “奉上头的命令,请沈大夫立刻启程前往东都。”为首的男子目光森寒,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视线一番逡巡之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金色令牌,“太后娘娘懿旨,谁敢违抗?” 太后? 众人骇然,面面相觑。 “你就是沈木兮?”男子高声问。 沈木兮站在台阶上,轻轻拍了拍春秀握刀的手,压着嗓子低声吩咐,“若我被带走,你莫轻举妄动,立刻让人通知离王府,唯有王爷能救我!”继而冲着那人应道,“我是沈木兮。” 男人收起令牌,以绝对的命令式口吻冷道,“在下刘得安,乃宫中侍卫统领,奉太后懿旨,请沈大夫马上启程入宫,违令者杀无赦!” 来者不善,敌众我寡。 那一句杀无赦,直接断了沈木兮的退路。 “沈大夫,请!”刘得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绷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3章 有人要让你死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便是沈木兮如今的处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春秀的伤口已经结痂,只要不剧烈运动,伤口别二次开裂,赶路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若是累着你便说话!”沈木兮与春秀同乘一辆马车。 春秀脸色发青,倔强的摇摇头,“我没事!” 其实沈木兮何尝不知春秀是在逞强,伤口在愈合不假,但虚弱也是真的。 可春秀是一根筋,想的事儿很直白,并不懂拐弯,生怕那些人看到她身子不舒服,会留下她而带走沈木兮。在春秀的心里,沈木兮就是块豆腐,被人磕着碰着都得散架,若是没自己在沈木兮身边,不定要吃多少亏。 打开药箱,沈木兮取出一枚药丸,“能固气,让你能撑得久点。” 春秀嘿嘿一笑,有种被戳穿的窘迫,“沈大夫!” “吃吧!”沈木兮无奈的浅笑,“知道你不敢吭声,怕被丢下。” 春秀老老实实的吞下药丸,马车行了好一会,外头竟下起雨来。他们走的不是官道,而是抄小路走的,夜路尚且难行,何况是下着雨的夜路。 蓦地,马车停下来,外头传来刘得安的声音,“沈大夫,今晚我们就在这破庙住一晚,明日再赶路。” 沈木兮掀开车门帘子,探着头往外瞧。 山间破庙,还算宽敞,有瓦遮头,能避避雨也是极好的。 “春秀,小心点!”沈木兮搀了一把。 春秀下来的时候站在原地大喘气,这狭仄的马车颠簸着,憋得她喘不过气来,“沈大夫,今晚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叫醒我。我许是累着会睡沉了,但你叫我,我一定起来。” 说着,春秀拽了沈木兮一把,压着嗓子低低的说,“我怕他们没安好心。” 沈木兮点点头,“我晓得,待会吃点东西,我给你煎药。” “好!”春秀颔首,“你煎药的时候我就睡,咱们换着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虽说离王府的人也跟着,但毕竟人数少。而刘得安刻意让自己的侍卫,挡开了离王府的人,双方相隔一定的距离,离王府的人压根没办法再靠近,所以沈木兮和春秀只能提高警惕。 包袱里有干粮,之前药庐里的东西都在后头的马车里,由离王府的人看管。 刘得安陪着沈木兮去取了药,再回来盯着沈木兮煎药。 “你这人真讨厌,怎么跟苍蝇似的,没完是吗?”春秀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刘得安,“待会沈大夫要方便,你是不是也得跟着?” “春秀?”沈木兮示意她别说话,惹恼了这些人,对她们没好处,何况她暂时还没摸清楚刘得安的底,不可轻举妄动。 可春秀耐不住,瞧着刘得安抱着剑,跟着沈木兮在自个眼前晃悠,就跟吃了只死苍蝇似的,恶心得不要不要的,“问你话呢!你们到底是来抓人的,还是来请人的?” 动机不一样,结果也会大相径庭。 “是请!”刘得安道,“无论如何,我得保证沈大夫的安全。” “我看最不安全的就是你!”春秀哼哼两声,这帮打着腔的老爷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沈木兮神情专注的煎药,刘得安就在一旁靠着廊柱坐着,什么都没说,只是守着而已。随行的侍卫都安排在外头或者隔壁几间破屋里待着,此处倒也落得安静。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明儿能不能停。 春秀吃了药,躺在一旁的草垛里打瞌睡,死活不敢闭眼,最后还是沈木兮取了外衣盖在春秀身上,春秀闻着淡淡的药味终于闭上眼睛,须臾便打起了炸雷般的呼噜。 刘得安眉心紧蹙,扭头望着草垛上的春秀,今晚怕是没得睡了。再看沈木兮,好似毫无睡意,一个人站在窗口望着外头的雨,瞧着像是有心事。可他一个侍卫统领,又是个男子,不方便打听太多。 耳畔听着雷霆之音,刘得安只能不闭着眼睛假寐。 沈木兮是想儿子了,好在当时沈郅被带走,她就用信鸽给陆归舟捎了消息。信的内容很简单,也是防着被人半道截胡,故而只写了八个字:郅及东都,妥为照顾。 消息应该是在沈郅抵达东都之前到的,毕竟鸽子的速度定然超过车马行程。 一声叹,沈木兮独自走到门口,托腮坐在门槛上,身后是春秀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她浑然不在意,只怕自己唉声叹气的会惊了春秀,春秀需要好好休息,否则明日继续赶路,身子会吃不消。 蓦地,有脚步声响起,“统领大人!” 刘得安快速起身走到门外,侍卫跟刘得安不知道说了什么,刘得安快速离开,神色有些慌张,而之前传话的侍卫则留了下来,与门口的侍卫站在一处。 因为之前是刘得安守着,所以门口唯有两个看门的侍卫。 眼下,是三个。 沈木兮站在门口,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思来想去,还是去叫醒春秀为好,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春秀?春秀!”沈木兮蹲在边上,推搡着,“春秀醒醒,春……” “咚”、“咚”两声闷响,沈木兮愕然扭头看向门外,骇然惊站起来,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那名传话的侍卫突然翻脸,手刃门口的两名侍卫,许是没有防备,那两名侍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抹了脖子,死在了门口。 沈木兮心头“咯噔”一声,坏了! “沈木兮!”侍卫一声低喝,拎着带血的刀直扑沈木兮。 沈木兮捧起香炉,冲着那人便砸过去,香灰撒得到处都是,瞬时迷了那人的眼睛,她趁机朝着门外跑。对方的目标显然是她,只要她跑出去,春秀就不会有事。 她得跑,跑出这个院子就会惊动刘得安的人,但同时也会惊动离王府的人。 无论惊动哪一方,对她来说都是有利无害。刘得安若敢光明正大的杀她,就不会来这一招;而离王府的人,不会看着她被杀,否则没办法跟薄云岫交代。 外头下着雨,沈木兮跑进了雨里,大雨哗哗的下着,劈头盖脸的打在身上,有些生生的疼。 身后是那人踩踏水坑的声音,雨打着刀刃,铮鸣作响。 “沈大夫!”春秀大喊,拎着杀猪刀就冲进了雨里。 沈木兮脚下一滑,顿时摔在地上,也幸好这么一摔,让对方的刀子砍偏了,就这么斜斜的从脑门上划过,待那人再提刀时,春秀已经一刀剁下。 那人慌忙抬手去挡,谁知春秀是下了狠劲的,直砍得那人胳膊直颤,连刃口都被杀猪刀砍得豁出个大口子。如此一来,逼得他不得不连退数步。 春秀借机搀起沈木兮,“快走!” 寒光闪过,刀子从背后袭来的那一瞬,沈木兮用尽全身气力推开了春秀…… 大雨,哗哗的下着。 一声惊呼,沈郅在睡梦中惊醒,一张小脸煞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他飞快的跑出去房间,赤着脚在回廊里跑,黑暗的雨夜里,脚底板“吧嗒”、“吧嗒”的踩在冰凉湿滑的石板上,合着外头的雨声,足以让人心里毛发。  站在台阶上,沈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家里,这里没有娘,这里是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他……只是做噩梦了。 “你在干什么?”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沈郅愕然转身,煞白的小脸上有些湿漉漉的,不知是外头的雨,还是眼里的泪。 风雨交加,回廊里的灯笼左右摇晃,斑驳的光影落在脚下,昏黄的光倒映着一大一小的身影,面上的神色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冷若霜寒,一个惊恐忧惧。 薄云岫冷着脸,沈郅很少会有失控的时候,尤其是哭,一路上这孩子抱着那包豆子不撒手,吃完了也没把纸包丢了,还藏在身上妥善保管。 当然,沈郅不理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沈郅觉得豆子莫名其妙的少了大半,认定是薄云岫吃的,眼见着明日就要进东都城了,他都没跟薄云岫再说过一句话。 偷豆之仇,不共戴天。 这里是东都城外的行辕,他们住在这里的消息早就送进了城里,明儿一早就会有人来迎。 沈郅没想到自己一通乱跑,会跑到他这里。 薄云岫眉心微皱,看着他微红的小脚丫,面色愈发沉了沉,“回答问题!” 沈郅还是恼他,那些豆子就是他吃的,否则怎么会少了那么多?难不成是豆子长脚,自己跑了不成?他狠狠擦去脸上的泪,倔强的仰着头看薄云岫。 脚底心凉凉的,他下意识的两脚并拢,脚尖微微蜷起。 黍离跑来行礼,方才打了个盹,没想到…… “王爷!”黍离忙道,“卑职这就带他回去!” 说着,黍离忙不迭去抱沈郅,“沈公子,莫要扰了王爷休息,赶紧回去吧!你看你这脚都红了,这大雨天的,你出来怎么也不穿鞋?” “我做噩梦了!”沈郅说。 黍离一愣,身子微微僵直,下意识的看了薄云岫一眼。 “我梦到我娘血淋淋的。”沈郅又说。 不得不说,沈郅是聪慧的,他不想原谅薄云岫的偷豆子行径,可又担心娘的安危。黍离没有权力派人去保护他母亲,但是薄云岫可以做到。所以沈郅这话既是对黍离说的,也是专门说给薄云岫听的! 所谓母子连心,有些东西你不得不相信。 黍离抱着沈郅回房,“沈公子,这深更半夜的,你就这样跑出去,万一有什么损伤,又该如何是好?” 取了干净的帕子,黍离仔细的擦拭着沈郅的脚丫,“王爷这两日一直没休息好,眼见着明儿就要进城,你可千万不要再惊扰了他。王爷心里揣着事,肩上担着重任,很多事不是你能想明白的,但是希望你能体谅。他也有他的难处,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既然不愿说,那自然是要自己担着,怪得了谁?”沈郅双手环胸,哼哼两声别开头。 黍离苦笑不得,“脾气倒是拗,赶紧睡吧!” 可沈郅哪里还能睡得找,躺在床上,瞧着黍离给自己盖被子,忍不住试探着问,“我娘要是真的出了事,王爷会管吗?” “胡说什么呢?”黍离摇头,“你呀,就是太想你娘了!沈大夫有春秀陪着,怎么会出事呢?何况王爷留了人,若是真的有什么事,王爷一定会收到消息。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 沈郅不放心,拽着黍离的手不肯放,“你保证我娘不会有事?我真的做噩梦了,真的梦到了我娘,我娘浑身是血,我真的好害怕。离叔叔,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你帮我好不好?你帮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看着孩子巴巴的祈求眼神,黍离不忍拒绝,“那你明天乖乖的,我就帮你去问。” “嗯!”沈郅躺好,乖乖的抱着被子,“我一定会很乖很听话,不会惹事,就算明天见到了那个坏孩子,我也会忍着的。” 黍离张了张嘴,心有不忍。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孩子睡觉,不要再惹王爷烦心,可没想到沈郅心有七窍,什么都想得周全,连明儿会见到薄钰母子,将面对怎样的疾风骤雨和刁难,沈郅都想到了。 一声叹,黍离转身往外走。 沈郅闭着眼睛,即便不睡也得装作很乖顺的样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娘的消息。在这举目无亲的处境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巧和忍耐。 黍离没想到,薄云岫竟然没睡,一直站在原地,神色凝重的盯着檐外的雨。 心下微慌,黍离忙不迭行礼,“王爷!” “睡了?”薄云岫道。 黍离应答,“估计还没有,但是已经躺回去了,并且答应会乖乖的。” “你答应了他什么?”凡事岂能瞒过薄云岫的眼睛。 黍离喉间滚动,略显心虚,“卑职只是答应了沈公子,会留意沈大夫的消息。但沈公子也答应了卑职,会听话忍耐,不会闹出任何事情。” 薄云岫没有应声,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须臾,薄云岫轻飘飘丢下一句,“马上去查,速速汇报!” 黍离先是一愣,等着薄云岫的房门合上,他在愕然回过神来,王爷这是——答应了?按理说不会出什么事,临城的府尹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哪敢动沈木兮?再者还有离王府的侍卫护着,哪怕是东都里的官,见着离王府的人也得退避三舍,遑论刁难。 不过是一个孩子,思母心切而做的噩梦罢了,王爷竟也当真?! 天亮之后,最先来的是刑部侍郎钱理正,到底是自己儿子出事,作为父亲,怎不忧心?可离王非同常人,钱理正只能在行辕外头候着,等着薄云岫召见。 “王爷!”黍离行礼。 薄云岫已更衣完毕,锦衣玉服,蟒袍玉带,眉眼间凝着不怒自威之色,今儿他不是去上朝,而是要去找太后。天蟾雪玉丸何其珍贵,太后不会轻易赏赐,但若想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必须让钱初阳醒转,否则失踪的关傲天可能会永远消失。 “钱大人在外求见!”黍离道。 “不必求了,让他进宫!”薄云岫大步离去。 然则刚走到院子里,薄云岫又顿住脚步。 黍离正当诧异,却见王爷身子微侧,望着回廊那头漠然伫立的沈郅,这小子早就起来了,一直安安静静的在回廊里等着,不知是在等着进东都城,还是等着沈木兮的消息。 “看好他!”薄云岫眸色微沉,“别让人碰他!” “是!”黍离行礼,临走前特意吩咐底下人,务必保护沈郅周全,除非有王爷手令,否则谁都不能靠近沈郅,违令者以忤逆论处。 熙熙攘攘的东都城,因着薄云岫不喜欢张扬,所以老百姓只见着车队与军士从城外进入,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待队伍过去才晓得,原是出巡的离王殿下回朝了。 陆归舟站在人群里,冷眼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面色愈发凝重。待抽身退出,抬步进入一家药材铺,待上了二楼,身边的知才开口,“公子,没见着沈郅。” “许是在车里。”袖中还收着沈木兮传来的消息,那八个字,他记得清清楚楚,“离王回来了,郅儿在他手里,但兮儿没回来,说明半路上出了事。” “可若是真的出了事,离王殿下怎么可能丢下沈大夫不管?”知倒了一杯水,搁在陆归舟面前,转而又去合上窗户,“公子,许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陆归舟取出纸条,细细琢磨着纸上的八个字,“一定出事了!我让你打听的事儿,可都打听明白了?” “打听清楚了,咱们是跟离王府的侧妃前后脚进东都的,此前遮掩得极好,外头的人都不知道此事。但后来离王府悄悄的找了刘大夫,我便去找刘大夫打听,如此才晓得原是那侧妃受了伤,而且是利器所伤。”知低低的说,“公子,你说侧妃受伤,怎么还敢连夜赶回东都呢?听说回到离王府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撑着。” 陆归舟皱眉,“利器所伤?” “是!”知点头,“刘大夫是这么说的。” “谁敢伤了离王侧妃,还被这般维护?”陆归舟隐约有了答案。 “不知。”知挠挠头,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知忙道,“对了公子,我还打听到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跟沈大夫有关?” 陆归舟仲怔,转而面露愠色,“有什么说什么,你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 “哦!”知挨了一顿训,鼓了鼓腮帮子道,“说是在魏侧妃回来后的一天夜里,宫里就有人出城了,至于是谁指派,又派往何处,倒是无人得知。” “宫里?”陆归舟皱眉,端起杯盏浅浅的润唇,“出去的是什么人?” “漏夜出城的,不晓得是谁,黑乎乎的都说没看清楚,但是很肯定是宫里的侍卫。”知最喜欢打听消息,老往人群里凑,是以听到的消息都是零零碎碎的。 陆归舟只能顾自整理一下头绪,魏仙儿回离王府,宫里侍卫连夜出行,那么这个时候薄云岫应该正带着人在回东都的路上,应该不知道宫里有人出城了。若然只是公事公办倒也罢了,怕就怕…… 知还在絮絮叨叨,来东都这么短的时间内,东街什么好吃的,西街什么好玩的,南边的城隍庙里庙祝多大年纪,北边的花街上,谁是头牌的姑娘,平素生意如何,他都摸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街头巷尾,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他也能说出几件来。 “听说这位魏侧妃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魏侧妃所生的孩子,深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喜欢。”知单手背后,如同说先生一般,说得吐沫横飞,“皇上和太后早在魏侧妃生下小公子的时候,就打算立这孩子为离王府世子,可惜离王不吭声,此事才耽搁下来。” 陆归舟放下手中杯盏,听他说。 知喝口水,润了润嗓子,又装模作样的继续道来,“皇上后宫三千,登基多年一直无所出,东都城里也有人悄悄议论,若这样下去,帝王只能从皇室旁支中过继,而当今圣上如今只剩下了两位兄弟,一位云游四海,还有一位在朝,那便是离王!” 话到了这儿,当然是最明白不过了,如果皇帝要过继兄弟的儿子作为皇位继承人,唯一的可能便是薄钰。薄钰身为离王府唯一的孩子,同时也是薄家唯一的后嗣。 双重身份压下来,天下人自然不敢小看魏侧妃母子。魏仙儿名分上虽为侧妃,可离王无妻,侧妃与正妃着实没多大的区别。 陆归舟一声叹,幽然站起身来,“你去找步棠,让她马上来见我!” “小棠回东都了吗?”知一愣。 “让你去你便去!”陆归舟面色沉沉,“就说我有事要交代她。” 知撇撇嘴,“能不去吗?” “废什么话?”陆归舟音色冷戾,“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知呐呐的翻个白眼,那死丫头是个不要脸的活泥鳅,武功好性子野,每次看到他,总要捉弄他一番,惹得他一听到步棠二字就心里发怵,浑身汗毛直立。 公子明明知道,还要让他送上门去……知想想就觉得寒心。 步棠在东都有个小院,位置很是偏僻,搁在七拐八拐的小巷里,如果不是来过一次,定是不好找的。知瞧着木门,手几番抬起又几番落下,迟迟不敢去敲门。 临了,知搬了墙角的石头垫在脚下,攀着矮墙望着里头,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院子里没有人,难道在屋里?公子说人回来了,可门口的香炉还在呢!” 步棠有个习惯,离开家的时候总要在家门口搁着香炉,若是香灰倾洒便是有人闯入。可实际上呢?任谁进门,一眼就看到这香炉,怎么可能碰翻! 知趴在墙头嘀咕,继而慢悠悠的趴下来,伸手轻轻推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竟是虚掩着的。 见此情景,知脊背发凉,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所幸四下并无动静。深吸一口气,他往里头迈了一步,终是进了门,“怕是消息有误,公子说她回来了,我瞧着……啊!” 刺耳尖叫声,伴随着刹那间的天旋地转。 绳索套住了脚踝,知整个人被倒挂在门口,全身血液蹭蹭蹭的往脑门冲,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只能发出卡壳的沙哑声,“啊……救命!救命!” 清秀的脸猛地出现在知的视线里,年轻的绿衣女子半弓着腰,歪着脑袋瞅着知狼狈不堪的模样,清脆的笑声甚是悦耳,“哟,舍得进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爬墙呢!” 血液逆流,知的脸涨得通红,身子倒挂在门口不断的晃悠,整个人都快晕死过去,“步棠,你快、快放我下去,公子找你!” 步棠直起身,在绳索末端点了根蜡烛,在横了一支香,“什么时候蜡烛点燃了香,香燃烧至绳索,你就可以下来咯!”语罢,她拍去手上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开。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公子会收拾你的!”知想蜷起身子,奈何平素未有锻炼,哪里能够得着脚踝,要等着蜡烛点燃香,香燃烧至绳索,还不知要多久! 无奈之下,知只能喘口气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步棠脚下飞快,进了药铺连招呼都不打直冲二楼,推开门,陆归舟就在窗口站着,“你们进东都的那天,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在此处落脚。” 她毫不客气的落座,顾自倒水顾自喝着,“如果不是遇见了为难的事儿,你是不会让知来找我的,说吧什么事?” “沿途去临城,许是她就在来东都的路上。”陆归舟负手而立,“帮我,保她周全!”  步棠眉心微蹙,瞧着逆光而立的陆归舟,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沉默着。须臾,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眸色陡然冷冽非常,“你说的她,是那个人吗?” 陆归舟深吸一口气,“是!” 音落瞬间,杯盏摇晃,眨眼间人去无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4章 薄云岫,你大爷的!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陆归舟轻叹,让步棠去是最合适不过的,旁人许是会生出别的心思,但步棠绝对不会。这丫头平素疯疯癫癫的,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会马虎。 但愿,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长福宫,春禧殿。 太后关氏业已赐药,不过脸色不太好,内中原因,薄云岫心里很清楚,无外乎有两个:魏仙儿和关傲天。太后宠爱魏仙儿母子,又疼爱侄子,宫里人尽皆知。 “太后?”太师关山年行礼,“老臣现在去等消息,待钱家小儿苏醒再来复命!” 自个的儿子丢了,心里是着急的,但又不能表露在外,免得让人说太后的闲话。关山年,永远是这副老成稳重之态,是以薄云岫并不觉得意外。 关太后点点头,皇帝还在朝堂,趁着这功夫,她倒是要跟薄云岫算算账。春禧殿内的奴才被全部屏退,关太后正襟危坐,冷着脸横睨薄云岫,“离王此番去了何处?” “太后娘娘想问的不是本王去了何处,而是魏侧妃和钰儿的事吧!”薄云岫一针见血。 太后脸上挂不住,原是想搞迂回战术,谁知薄云岫压根不买账,直接撕破脸。太后原就不高兴,如今又是雪上加霜,一张脸黑得没边,“既然你说了,那哀家问你,侧妃那一剑可是你刺的?” “是!”薄云岫不否认,进宫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会被太后问责。可那又如何?太后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他王府的事儿! “为什么?”太后出声厉斥。 “她若未进宫,太后如何知道?太后既然知道,想必早已了解前因后果。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本王不想解释也不愿解释。”薄云岫面色黢冷,“到底是王府之事,哪日若是本王废了她,想来太后娘娘也管不着。” “你!”太后咬牙切齿,“你这是要跟哀家杠上了?仙儿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何况还有钰儿,钰儿哭着回东都,你可知哀家与皇上……” 薄云岫猛地眯起眼眸,“他姓薄不假,但如果太后真的要插手我王府之事,想必还需要跟皇兄另行商议。既然觉得我离王府养不好孩子,那带进宫里养着也无妨,且去问过魏仙儿,她若愿意,本王没有异议!” “就因为一个外人,你要如此薄情寡义,连枕边人和孩子都不要了?”太后责问,“那个沈木兮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短短数日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同谁都没关系,她没教好孩子,却还要徇私护短,从不问问自己错在哪,总觉得别人是傻子,看不透她心中所想。”薄云岫负手而立,“太后娘娘,钰儿是薄家唯一的孩子,本王尽心养着,但不代表着没有底线。人该有人的觉悟,若是连最后的底线都没有,那与牲畜何异?” 太后哑然,气得浑身剧颤,“你!”  良久,太后咬着后槽牙道,“你是不想要薄钰了是吗?你别忘了,这是你欠下的债!” 薄云岫没说话,面上无悲无喜,不管是债还是孽,他承担了数年,也会继续承担,但他不会因此而纵容,无底线的宽纵。 “太后娘娘,魏侧妃求见!”墨玉低低的开口,“您看……” “让她进来!”太后道。 墨玉行了礼退下,不多时,魏仙儿面色苍白的进来。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身上是否带伤,魏仙儿永远是这般端庄贤淑,言行举止从无错漏之处。  毕恭毕敬的行礼,魏仙儿眉眼含笑,“妾身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王爷!” “起来吧!”太后满脸心疼之色,“来,到哀家的身边来。” 魏仙儿婉拒,“谢太后娘娘,王爷在此,妾身不敢居宠,望太后娘娘宽宥!” “听听!”太后轻叹,拂袖间站起身来,走到魏仙儿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伤可有好些?” “谢太后娘娘关心,妾身无恙。”魏仙儿低眉顺眼。 太后摇头,冷眼盯着薄云岫,“她回到东都,为了不让哀家知道受伤之事,甚至没有请太医,而是找了东都城内的大夫,还叮嘱人家不许消息外泄。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仙儿虽是你的侧妃,可她掌管离王府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可有差错?” 薄云岫不说话,魏仙儿做事很小心,赏罚分明,宽待下人,在离王府内亦是颇有赞名。 “说不出来了?”太后愈发心疼魏仙儿,“这么好的侧妃不好好待着,还想着外头的野花野草,真不知道你这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尚未有皇嗣,钰儿却越发长大,总归是薄家的长子,也该有个正经名分了!” 音落,魏仙儿忙不迭跪地,满脸惊慌,“太后娘娘,妾身虽为侧妃,却已心满意足。能陪在王爷左右,为王爷分忧,是仙儿的福分,仙儿已无所求,不计较名分!” “你不计较,可孩子总归是要有名分的。”话虽然这样说,可最后肯与不肯,还得薄云岫点头。故而太后说了这话,便扭头望着薄云岫。 薄云岫行了礼,抬步就走,权当两个女人是在唱大戏。 “薄云岫!”太后怒喝,“你当哀家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吗?长福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敬长辈,不尊太后,你简直……” “若是皇上能撤去本王所有职权,本王必定再不入皇城宫门半步!”薄云岫冷哼,当即拂袖而去。 “王爷?!”魏仙儿急了,“太后娘娘……” 太后气得两眼发黑,“这、这不孝子……” “太后娘娘!”魏仙儿骇然,忙不迭去搀她。 薄云岫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长福宫,这些年太后爱叨叨,他压根不去搭理,太后只管说,他只管听着便罢!今儿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言辞激烈的怼了她。 站在御花园里,薄云岫面色无温,脑子里不断浮现当年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王爷!”魏仙儿气喘吁吁的赶来,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后,“是妾身不好,妾身听闻王爷入宫觐见太后,生怕太后娘娘因为妾身之故而刁难王爷,谁知弄巧成拙,反而连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薄云岫没说话,只是面色沉冷的望着远处荷塘,莲花绽放,迎风而立。 魏仙儿音色哽咽,“王爷若是要怪罪,妾身愿意领受,绝无怨言!” “立妃之事,是谁的意思?”薄云岫冷问。 “妾身不敢!”魏仙儿惶然。 “那是太后的意思?”薄云岫居高临下,尾音拖长。 音落瞬间,魏仙儿面白如纸,低头不敢吭声。 “本王很久之前就跟你得很清楚,楚河汉界,不可逾越。”他冷睨着跪地的魏仙儿,那张绝世倾城的容脸,着实楚楚可怜,可他素来不喜欢柔弱的女人。 不,应该说从遇见那女子开始,他就没想过会喜欢别人。 “王爷!”魏仙儿哽咽着抬头,“其实妾身入宫是因为有件急事想要告知王爷,并非真的是想入宫见太后,王爷,妾身……” 薄云岫没理她,转身就走。 “王爷!”美人落泪,泣不成声,“太后娘娘派了刘得安领兵出城。” 脚下一顿,薄云岫猛地转身,目光狠戾无温,“你说什么?” 魏仙儿只顾着哭,竟抽抽得说不出话来。 薄云岫三步并作两步,回转至她跟前,旋即蹲下身子,尽量平复内心的波澜,哑着嗓子冷问,“太后让刘得安去干什么?去了临城?” 魏仙儿拭泪,胆战心惊的点头,“可能是吧!太后得知妾身受了伤,许是迁怒了沈大夫,所以派人出了东都城,而且是连夜离开的。妾身人微言轻,不敢触怒太后,只能待王爷回来做主!王爷,您快让人去临城吧,万一太后真的要对沈大夫不利,可就什么都晚了呀!” 呼吸微促,薄云岫抬步就走。 太后的手段,薄云岫是知道的。 且不说太后是如何从后宫厮杀中脱颖而出,成为后宫之主,先帝之宠,单凭她力挽狂澜,连同朝臣夺了薄云列的权,破了薄云列的阴谋诡计,最后稳住朝纲,便不是寻常女子可以为之。 如此种种,需要的不只是手腕,还有那份心狠手辣。 “王爷?”黍离之前远远的守着,如今见着薄云岫脚下匆匆,面色凝重,不由的心头吃惊,“回府吗?” 回府? 薄云岫顿住脚步,冷不丁回头横了黍离一眼,“备马,立刻赶往临城!” 若非他的口吻是这样的不容置喙,黍离定会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去临城?那钱初阳的事儿不管了?沈郅也不管了?黍离心中百般疑问,一颗心砰砰乱跳,到底出了何事? 眼见着薄云岫直奔宫门,策马而去,黍离心里慌得厉害,连忙急问,“王爷,现在去临城,可沈公子怎么办?” 沈郅? 马声嘶鸣,薄云岫快速勒住马缰,差点把这小子给忘了。 “沈公子如今还在城外行辕,卑职没敢让他一个人进城,万一跟小公子碰面,依着小公子与沈公子之前结下的梁子,小公子怕是不会放过他。”黍离解释,“王爷,咱们现在出发去临城,少说也得数日,沈公子一人留在行辕多又不妥,入府……亦是不妥。” 这便是真的左右为难。 薄云岫似乎也在考虑,这一走必定时日长久,沈郅一个人留在行辕,万一出什么事,沈木兮回来势必要找自己算账,到时候触怒了她,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现在不去,若是她…… 这厢还没考虑清楚,已有王府侍卫急急忙忙的赶来,“王爷,沈公子在行辕被人带走了!” “什么?”薄云岫面色骤变。 黍离急了,怎么都是事赶事,赶到一块了?当下立问,“不是交代过,谁都不许碰吗?是谁带走的?” 侍卫面色发青,颤颤巍巍的说,“是、是皇上的人!” “什么?”黍离愕然,这事就不好办了,皇帝把人带走了,如何是好?回头看着王爷发黑的脸色,黍离心里更加没底。 “说带去哪儿了吗?”薄云岫问。 侍卫毕恭毕敬的将一张纸条呈上,“这是丁公公留下的。” 纸条上唯有三个字,薄云岫猛地用力,纸条瞬时化为粉末,策马加鞭,扬长而去。 “王爷?”黍离一夹马肚,慌忙去追,“王爷,现下去哪?” “去找命根子!”薄云岫音色冷戾,丢了沈郅,沈木兮就算安然归来,也不会苟活,是以……保住沈郅是重中之重。轻重缓急,必须分得清楚! 黍离无奈,但事实确是如此,沈郅是沈木兮的命根子,就算王爷把自个丢了,也不能丢了沈郅!只是皇帝带走沈郅,到底意欲何为? 问柳山庄门前,薄云岫纵身落地,直接拂开拦阻的门口守卫,“滚开!” 这地方是薄云岫的,左不过皇帝耍无赖,三天两头跑出宫,在东都城内瞎溜达,为了防止皇帝这边睡一晚,那边住一夜,薄云岫才把自个的地方腾出来给皇帝暂住。 谁知狗皇帝是个只进不出的玩意,自打住过一回,便把这里当成自个宫外的窝,三天两头在这里躲清闲。若只是修身养性倒也罢了,偏偏皇帝是个不安生的,弄得整个问柳山庄乌烟瘴气。 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花阁那头传出的嬉笑声,莺歌燕舞,都快赶得上花街柳巷的热闹,倒也实打实的应了“问柳山庄”的“问柳”之名。 问柳问柳,寻花问柳! 薄云岫黑着脸闯进来,门口的侍卫哪敢拦着,没瞧见离王殿下想杀人吗? “滚出去!”薄云岫站在花阁门口,音落瞬间,歌舞姬快速退散,黍离冲着皇帝的随扈招招手,御前侍卫——从善。面色一滞,赶紧拽着乐呵得摇头晃脑的太监——丁全,上前行礼。 “皇上呢?”薄云岫杀气腾腾。 丁全打了个寒颤,忙不迭指着帷幔后头,“在、在里头!”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薄云岫直闯花阁内室。 “王爷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丁全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掐着兰花指,“这、这是怎么了?谁踩着猫尾巴了,惹了王爷?” 黍离摇摇头,“还敢说,不都是你们撺掇的?皇上这次,要吃苦头了。” “哪能呢!”丁全掐着公鸭嗓,笑得柔媚,“皇上与王爷最是亲厚,这些年也不是没闹过,不都没事吗?这次,肯定也是……” “砰!”里头传来一声巨响,惊得众人皆是面色一骇。 丁全下意识的捏住了从善的胳膊,“哎呀妈呀,吓死杂家了,这是闹哪样?” “天塌咯!”黍离轻叹,抱剑站在一旁,“等着吧!” “不就是找孩子玩吗?犯得着吗?”丁全满脸委屈,“哎呀,可怜的皇上啊!” “可怜?”黍离撇撇嘴,“丁公公,那张纸条是你写的吧?” “啊!”丁全扭了扭身子,“是杂家写的,皇上说懒得动笔,杂家就随手写了个纸条,要不然王爷真以为丢了孩子,还不得闹得人仰马翻?听说那孩子,是个什么大夫的儿子,皇上就想着拿来看看。” 拿来看看? 黍离扶额,“你死定了!” “怎么,写纸条也死罪啊?”丁全愤愤。 从善推了丁全一把,“没听到里头动静,保不齐还真是死罪!” “哎呀妈呀,这是皇上让杂家写的,关杂家什么事儿?”丁全慌忙捧着自个的脑袋,“杂家可喜欢自个的脑袋了,那怎么办?唉呀妈呀,怎么办呢?” “别吵!”黍离低声训斥,三人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默默听着里头的动静,谁也不敢大喘气。 内阁。 嫣红的帷幔四处飘荡,浓浓的风尘气迎面而来。 薄云岫周身寒戾的出现在沈郅背后,冷眼看着狠狠抓着头发,以至于发髻凌乱,整个人像极了炸毛鸡的薄云崇。 薄云崇身为皇帝,又是薄云岫同父异母的兄长,两人生得有几分相似,脾性却相差甚远,一个游戏人间,却不得不被摁在皇位上;一个矜矜业业,却死活不肯当皇帝。 用薄云崇的话来说,他定是与薄云岫前世有仇,所以这辈子才会被薄云岫用此等刑罚,折磨得生不如死。 珍珑棋局,一子落,生死迷。 薄云崇快把脑门都挠烂了,还是没能破了沈郅的棋局。这小子明明是个乡野来的野孩子,乍一见觉得有些胆怯,哪知道这是迷魂计,眼下竟被这小子钻了空,薄云崇的棋子都快被困死了,沈郅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似乎就在等着看笑话。 “臭小子,你使诈!”薄云崇想着,自己是个当皇帝的,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脸上抹不开面子,干脆耍个赖罢了。 “下棋如行军打仗,自然是要兵不厌诈。”沈郅正襟危坐,全然没察觉身后。 薄云崇想了想,抬头望着黑面神一般薄云岫,心里发虚的去拿杯盏。杯盏端在空中,薄云崇深吸一口气,冷不丁手一松,杯盏瞬时扑向棋盘。 说时迟那时快,薄云岫一脚踹飞凳子,凳子擦着棋盘而过,狠狠撞开杯盏。凳子连同杯盏一道,重重砸在窗户上,当下发出巨响。 惊得沈郅惶然身子一缩,正好靠在了薄云岫的身上,他忙抬头,冷不丁撞进了薄云岫幽邃的眼中,四目相对,沈郅呼吸一窒,身子已被薄云岫抱起。 “喂!”薄云崇当即起身,“你干什么?” “输了棋就耍赖,真不要脸!”薄云岫毫不遮掩脸上的嫌弃,快速将沈郅放下,长腿一迈,正好挡在沈郅身前,拂袖落座,他冷着脸坐在薄云崇跟前,“输了就是输了,输不起吗?” 薄云崇咬咬牙,“关你什么事?” “你下棋不管我的事,但你抢我的人,就关我的事!”薄云岫冷眼望他,“没经过我的同意,你岂能擅自妄为?” “什么你的人?”薄云崇哼哼两声,“他只是个孩子!还有,薄云岫,你见了朕竟然不行礼,以下犯上可知该当何罪?” “你看见了吗?”薄云岫扭头望着沈郅。 沈郅愣了愣,一脸懵逼的摇头,委实闹不清楚这两人在说什么?不过逐渐清晰的是,薄云岫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是担心被人带走,无法跟他母亲交代? “就我们三个,他没看到,你口说无凭!”薄云岫绷直了身子,“再有第二次,仔细我把你赶出问柳山庄。” “天下都是朕的,你凭什么把朕赶出去?”薄云崇哼哼两声,“薄云岫,只要朕跺跺脚,你这离王殿下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薄云岫起身,“是吗?那你最好赶紧下令,否则我怕你会后悔。” “你威胁朕!”薄云崇马上站起,两兄弟针锋相对,谁也不肯相让。 “明日就把那些折子都拿回去,少来烦我!”薄云岫牵着沈郅的手,转身往外走。 “喂喂喂,等会等会,开个玩笑嘛,有话好商量了!”薄云崇当即怂了,“那些烦死人的东西要是送回来,朕还怎么玩?朕不管,你要是敢送回来,朕、朕就把孩子抢走!” “你敢!”薄云岫冷然低喝。 薄云崇一惊,仿佛是掐着了薄云岫的软肋,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沈郅,没想到这小子真的那么重要?难怪啊难怪,让薄钰这般拈酸吃醋。 “这是你什么人?”薄云崇欣喜,跟捡了宝似的眉开眼笑,冷不丁蹲下来,快速捧起了沈郅的脸,“长得跟你有几分相似,不会是你……嗯哼?” “我不是他儿子!”沈郅拂开薄云崇的手,“我娘叫沈木兮,我叫沈郅,我没有爹,但他不可能我爹!” 孩子说得言简意赅,亦是那样的掷地有声。 “这孩子,攀龙附凤都不懂吗?”薄云崇一本正经的教训,“他可是离王,若是你攀上了他,这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喜欢,你去攀!”沈郅退后半步,这两个人,他都不喜欢。 薄云崇犹如吃了一记闷棍,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老二,你这是哪儿找的孩子?嘴皮子够狠的,关键是,视富贵如粪土!” “走!”薄云岫懒得同他废话。 “等会!”薄云崇急忙拦下二人,“此番是薄钰……” 许是觉得说话太快,薄云崇眨了眨眼睛,心生懊悔,怎么就把这名字给咬出来了?坏了坏了,瞧瞧薄云岫的脸色,之前是想杀人,如今怕是要吃人了,还是生吞活剥的那种。 “朕的意思是,薄钰近来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太孤单了,若是有个人能陪着,倒也是极好的。多个玩伴,多点欢乐嘛!”薄云崇心中发虚,真是一张贱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郅冷冷的盯着他,“你抓我来,不是为了下棋,是为了让我陪那个坏孩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薄云崇皱眉,“什么叫坏孩子?那是离王府唯一的孩子,皇室唯一的后嗣,你可知此言大逆不道,朕随时能治你罪?” “他要杀了我和我娘,我还要陪他玩,对他好言好语?那你倒不如杀了我。”沈郅一想起薄钰差点害死娘亲,肚子里就憋着火,饶是薄钰身份尊贵又如何?在沈郅心里,娘只有一个,那是谁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薄云崇正要发火,却听得薄云岫淡淡然的开口,“改日待沈大夫来了东都,我会让她为皇上诊治,看看到皇上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若是能解决此等疑难杂症,皇上就可以留着闲情雅致,去好好教导自个的孩子!免得皇上兴致盎然,总喜欢偷别人家的孩子玩!”“薄云岫,你你别太过分,朕……”薄云崇咬牙切齿,“朕、朕这都是你逼的,你别拿话激朕,朕不吃这一套。” 薄云岫领着沈郅离开,未有回头,只留下薄云崇在后头直跳脚。  沈郅抬头望着面色凝重的薄云岫,小嘴微抿。 “有话就问。”薄云岫没有低头,依旧昂首阔步的往前走。 “那是皇上吗?”沈郅问。 薄云岫低低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的棋是谁教的?”薄云岫问,之前从未见过沈郅下棋,也着实没有问过。 沈郅敛眸,“娘教的,不过她也就会这一种棋局,还说这棋局是祖传的。” 薄云岫眉心微蹙,祖传……当他死了吗? “王爷!”黍离喘着气蹦出来,手中捧着毛色雪白的信鸽,“来信儿了!” 眸色陡沉,薄云岫快速接过黍离手中的信,不看还好,这一看,整个人都不对了。呼吸急促,薄云岫忽然转身,直接返回花阁。 沈郅被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黍离未曾看过信,当然也不明白信上写了什么,但看王爷如此神色,定是因为沈木兮之事。难道说,沈木兮真的出了事? 心下骇然,黍离慌忙牵着沈郅往回跑。 薄云岫大步进了花阁,薄云崇还以为他是来道歉的,哪知尚未开口,薄云岫抬手便是一拳打来,直接把薄云崇打懵了。 脸上突然挨了一拳,刹那间眼冒金星,晃得薄云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待回过神来,当即冲着薄云岫怒喝,“薄云岫,你大爷的,吃错药了?竟敢打朕!” 门口,所有人目瞪口呆。 “打的就是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6章 叫我姑奶奶 为钻石过6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众人皆是一惊,万万没想到半路上竟然杀出个程咬金。而这程咬金一袭绿衣蹁跹,还是个身段纤瘦的女子。这女子眉目姣好,半斜着身子坐在楼梯扶手上,怀中抱着一把剑,显然是会武功的,而且……她是如何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谁都没有注意。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歹人厉喝。 “凭你,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步棠淡淡然抬头,对上沈木兮时,竟浮起满脸戏虐之色,“又见面了,病美人!” 沈木兮看了看春秀,再瞧着自己,想来对方说的是她。 “你在说我吗?”春秀上前一步。 “咦……”步棠摇摇头,“你得去掉中间那个字!” 春秀掰着手指头,“病美人,病……人?” “别闹了!”沈木兮心头微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平白无故的,我沈木兮自问没有亏待过任何人,对于伤病皆一视同仁,予以诊治,为何……” “杀人哪有那么多的原因?”步棠轻飘飘的从扶手上跃下,身形一晃已经挡在了楼梯口,略带嫌弃的冲着刘得安摆摆手,示意他靠边站,“这些人平素就是打家劫舍的匪盗,你们运气不好,投宿在他们的老巢,那还不得一锅端了?” 老巢? 刘得安愕然,“这里是……” “这是山贼窝!”步棠翻个白眼,“亏你还是吃公粮的,竟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不过呢,盗亦有道,你们这帮死东西,今儿敢触姑奶奶的眉头,真是不要命了!” 歹人愕然,略有所思的面面相觑,一时半会的闹不明白这女人的来头。 “你……”为首的歹人握着刀,方才的盛气凌人之势渐渐消散,“到底是谁?” “姑奶奶的名号都不知道,还敢在江湖上混?老寿星吃砒霜,我瞧你是嫌命太长。”步棠怀中抱剑,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听过十殿阎罗吗?” “咣当”一声响,为首的歹人竟然面色骤变,手中的大刀登时落地,“十殿阎罗?冥君吗?” “哟,还知道呢?”步棠轻哼,“不算太蠢嘛!今儿要是我家冥君来了,估摸着你们都得完蛋,剁胳膊剁腿那都是轻的,扒皮拆骨,碾骨成灰,那才痛快呢!” 一时间,场面僵持不下。 春秀不解,低低的问,“什么叫十殿阎罗?” 刘得安低声解释,“听说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人人都闻之色变,杀人手段格外狠辣。为首的是冥君,底下有十位护法,一个个武艺了得,但是谁都没真正见过冥君,护法倒是在江湖上经常行走。但凡招惹了这十殿阎君,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比皇帝还厉害吗?”春秀瞪着眼睛问。 刘得安“啧”了一声,“两码事,朝廷不管江湖事,江湖人不得插手朝廷之事,往来都是有规矩的,如此才能相安无事,否则还不得把天都戳个窟窿?十殿阎罗饶是武功再高,能敌得过朝廷百万大军?压根不是能相提并论。以后别问了,仔细祸从口出!” 春秀赶紧闭嘴,可不敢再问。 “怎么,想试试?”步棠不温不火的问,“冥君定下的规矩,尔等都听过吧?若是切磋,得提前说,若是真刀真枪的来,不死也得留下一条胳膊。你们自己选!” “老大,这妞年轻轻的,八成是糊弄你!”底下人说。 为首的打了个嗝,“你特么是想老子死?万一真的是冥君的人……” “老大,怎么办?钱都收了!”底下人战战兢兢的问,“咱好歹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若是不干事,万一拆了咱招牌,江湖上的人还不得笑死?何况底下一大帮兄弟张嘴等着吃,总不好把钱再吐出去吧?连官兵都杀了,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话说得极是,官兵都杀了,只要这些人回到东都,到时候朝廷还不得派人来剿匪? 不成,不能留活口。 为首的打定主意,“给我杀!” 音落瞬间,所有人一拥而上。 刘得安举剑欲冲,却被步棠一个眼神给逼了回去,这丫头眼神太狠,何止是狠,简直是杀气腾腾。就冲这股子劲儿,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事实证明,步棠不只是说说而已,她能说出这些话,全然是有底气的。冷剑出鞘,速度快如闪电。 饶是刘得安身为侍卫统领,对付这些莽汉也需要一定的气力,莽汉兴许武功不高,但是力气着实太大,震得他手中的剑嗡嗡作响,握都握不住。 却见步棠身若游龙,冷剑虽然出鞘,但她没有使全力,只是在缠绕,而这些壮汉竟没能再往前踏过半步。显然,她不想在这里使出真功夫,毕竟还有朝廷的人。 壮汉们气喘吁吁,最后步棠自个也烦了,忽然收剑归鞘。 众人还没回过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骤然间一道寒光掠过,一条软丝快速从步棠的袖中弹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在为首的歹人脖颈上。 “住手!”男人惊呼,“都别过来!” “很识相!”步棠冷笑,“再过来,我就拧断他的脖子,当然,他死之后就轮到你们了!” 四下一片寂静无声。 步棠回头望着刘得安,“我且要个承诺,这是江湖人的事儿,能否不插手?回去之后,可否让你的部下都闭嘴,谁敢泄露谁就得死!” 刘得安绷直了身子,没有回答。 “成,或者不成,给个痛快话!”步棠道。 “成成成!”春秀连忙应答,推搡了刘得安一把,“大家都死在一块,你就高兴了是吗?要死你去死,可别连累咱们!” 刘得安皱眉,“成,但是……我想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他们来杀沈大夫?” “这事不用你提醒!”步棠指尖微弹,软丝瞬时收紧。 疼得那人吱哇乱叫,“别!别!是、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给了我们一笔钱,让咱们在这里留意,如果有官军行过看看是否有两个女人,一个胖一个瘦,杀了瘦的就成!” “这男人是谁?”刘得安忙问。 为首的急忙摇头,“咱虽然是匪盗,可盗亦有道,素来不截朝廷的人,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何况咱们打家劫舍的,从不伤人性命,只是近段时间生意不大好,所以不得已才干了这一票。连兄弟们都早做好了准备,镇子上的人都提前轰走了!姑娘,咱真的……” “叫姑奶奶!”步棠冷哼,“真是一帮废物!” “姑奶奶,姑奶奶!”所有匪盗都给步棠跪下,“咱们也是混口饭吃,不容易啊!您高抬贵手,放了咱老大,咱给你磕头了!” 沈木兮和春秀面面相觑,方才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儿呢?怎么都成了一帮怂蛋? 步棠觉得无趣,兴致缺缺的收回软丝,揉了揉自个的腕部,“说实话。” “那男人指名道姓要杀沈木兮,黑衣蒙面的,咱也不知道是谁,也没报上名号!”为首的男人捂着脖子,掌心里有些血迹,方才软丝划破了他的皮肉,所幸步棠手下留情,否则这脖子真的要被绞下来。 如此,男人心存感激,“不过当时我跟他动手来着,武功路数格外诡异,我在他手底下压根走不过两招,在江湖上我花老七也是有名头的,没想到遇见个高手。所以我当时问他来着,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他让我别问,给了钱就走了!” “真的真的,姑奶奶,老大说的句句属实!”底下人齐声应合,“那男人来无影去无踪,着实不知道他是谁,反正就是……买沈木兮的命,也没说失败了会咋样。” 男人? 买命? 刘得安心有余悸,回头再看沈木兮,但见她面色青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心道一声不好,刘得安慌忙上前,“沈大夫?” 沈木兮眼一黑,登时往后仰去。 春秀骇然,“沈大夫!” “花老七,姑奶奶记住你了,若是你有半句假话,我一定会杀了你!滚!”步棠转身便走,沈木兮业已晕厥,身子烧得滚烫。 眼下,还是救沈木兮要紧,其他的容后再说。 沈木兮只觉得昏昏沉沉,梦里又见到了儿子,她伸了手,却怎么都摸不到孩子的脸,无奈的望着孩子渐行渐远,“郅儿……” 沈郅长大了,即便孤身一人,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就好比现在,虽然身处离王府,寄人篱下,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一直受人欺负,改日这些奴才们也会骑上头来。既然薄钰自个送上来,岂能与他客气! 沈郅想明白了,他必须在娘来离王府之前要个立威,如此娘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既是要立威,拿这离王府的小公子下手,自是最好不过。 “你为何在这里?”薄钰冲上来,他知道问夏阁代表着什么,也明白这些年饶是母亲都不被允许踏入的地方,忽然被其他人踏入,意味着什么? 薄钰可以想象,沈木兮母子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彻底取代他与娘亲的位置。 他不允许! 决不允许! 沈郅挺直腰杆,“我不止要进来,还要住下来,就住在这里!” “凭什么?”薄钰攥紧拳头。 “就凭我是你爹请来的贵客!”沈郅倨傲相对。 薄钰气急,对着沈郅就是一巴掌,哪知沈郅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招,眼疾手快抓住了薄钰的手腕,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还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薄钰狠狠摔在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8章 离王府内,奇才辈出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太后狠狠拍着桌案,可整个离王府出了穿堂而过的风,哪有什么鬼影子能供她使唤。离王府到底是离王府,既非皇宫大内,更非长福宫。 原本盛气凌人的太后,面上的怒意瞬时化作了满脸的尴尬。 “这是离王府!”薄云岫不温不火的开口,侧过脸睨了沈郅一眼,“起来说话。” 沈郅小脸煞白,原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倒大霉了,谁知太后也就是瞎嚷嚷,真要在离王府里发号施令的,还得是薄云岫这位离王殿下。 深吸一口气,沈郅惊魂未定的起身,时不时的扭头望着薄云岫,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心头忐忑万分。 薄云岫不紧不慢的坐定,这是他的离王府,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沈郅,之前小脸煞白,倒是真的吓着了。不过吓着也是应该,且不管是谁动手的,终归也是参与了打架斗殴,应该要教训一下。 记不住东都的生存法则,出了离王府,他早晚都会吃亏。 太后愤然,“薄云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哀家连教育个孩子的权力都没有吗?” “那得看太后娘娘在哪里教训,您在皇宫里待着,后宫那么多庭院哪怕是皇上,您都可以好好教训一顿。但这儿是离王府,本王这儿无需劳烦太后娘娘!”薄云岫冷眼她。 这招着实是等她发够了火,再给她一闷棍,打得措手不及。 “你!”太后哑口无言,“哀家、哀家是你母后!” “那就请母后等本王身故,再来接手离王府的事儿。”薄云岫冷喝,“黍离,送太后娘娘回宫!” 太后颤着手直指薄云岫,“你这是在赶哀家走?” 沈郅有些摸不着头脑,知道王爷在赶她走,怎么还赖着不走。赖着不走倒也罢了,非得撕破脸皮,这不是让人打脸吗?女人,真是怪,尤其是这明知故问的毛病,简直是通病。 “太后娘娘聪明绝顶,应该知道本王的意思。”薄云岫深吸一口气,“顺带,请魏侧妃和钰儿一道入宫养伤,有劳太后娘娘好生照顾,也免得太后娘娘闲来无事,总想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你!”太后胸前起伏,气得面色发青,身子摇摇欲坠。 所幸墨玉眼疾手快,赶紧搀着,“太后,息怒!息怒!” “你看看这个不孝子!”太后咬着后槽牙,“哀家凭什么要替你照顾侧妃和儿子?” “既然太后光动嘴皮子,不愿劳心劳力,那这事儿还是交给本王自己处置吧!”薄云岫慢悠悠的开口,“太后若真的有心,不如去关慰关慰太师,关傲天至今下落不明,想来那里才真的需要帮忙!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太后还是免了吧!” 沈郅张着嘴,这老太后对着他颐指气使,恨不能扒了他的皮,可对着王爷却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被怼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薄云岫甚至连脾气都没发,一句重话都没有,口吻就那么淡淡的,却生生把太后气得面色发青。 “好!好得很!”太后跺着脚离开。 薄云岫坐在原地,眉眼微微垂着,他素来面无表情,是以神色都差不多,让人辨不出真实的情绪。 “你别忘了!”走出去疾步,太后又回头,目光幽幽的盯着薄云岫,“哀家的手里,还有你想要的!若是把哀家逼急了,你可知道后果?” 薄云岫抬眸,这一次,沈郅真的看到了薄云岫眼睛里的锋芒,那是一种像狼一般狠戾的杀气。 唇角微微勾起,薄云岫邪冷回应,“那也请太后娘娘看好这护身符,否则一不小心没了,太后娘娘就会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是软肋,也会是盔甲,这是同样的道理。” 太后气急,冷哼一声,再也没有回头。 诚然如薄云岫所说,是软肋也是盔甲,她手里是有护身符,但得这护身符有用才行。如果有一天这护身符变成了死符变成了废符,那么倒霉的就是太后自己。 “太后娘娘,您又何必动气呢?到底是家务事,临了临了的,侧妃和王爷和好了,您不是枉作小人吗?”墨玉轻叹,搀着太后缓步往外走。 太后先是一愣,转而瞪大眼睛,“你、你这话……” “太后娘娘,夫妻打架,床头打床尾和,您说您这么一闹,到时候王爷真的不给侧妃台阶下,不是正害了侧妃吗?又或者侧妃自个跑去找王爷了,您说您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有什么好的?”墨玉规劝。 “你怎么不早说?”太后这会脑子清楚了,方才是气急了,如今被墨玉这么一提,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人小夫妻闹架,不管双方有多少不是,最后人家和好了,还得怪你多管闲事。 一声叹,太后连连摇头,“算哀家枉作小人吧!回宫。” “是!”墨玉温顺的跟着。 薄钰是真的没想到,这次连太后都不管用了,以往若是有什么事,太后总会偏帮着他,而父亲从不会拒绝,虽然他总觉得父亲似乎是迫于某种原因,但父亲着实是屈服了,甚至可以用顺从来形容。 但是现在,父亲好似变了,父亲怎么不怕太后了呢? 摸了摸生疼的脸,薄钰坐在母亲的床前发愣,“娘,你说现在连皇祖母都不管用了,那爹是不是就不管我们了?以后,爹会被沈木兮抢走,并且再也不要我们了!” “莫要胡说,你爹不会不要我们!”魏仙儿虚弱的笑着,饶是身负重伤,亦不影响她这倾城美貌,“只要有娘在,他一定会管我们的,而且……我永远都是离王府的侧妃,离王府不可能有王妃。” “为什么?”薄钰不解,“娘,离王府为什么不会有王妃?” “因为你爹想要娶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魏仙儿有些烧,身子忽冷忽热,“他不会再有王妃,但是他会找各种各样的弥补,男人要的只是一个影子,至于那躯壳里装着谁的灵魂,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薄钰摇头,“娘,我听不懂。” 魏仙儿伏在床沿,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长长的羽睫半垂着,唇角带着迷人的冷笑,“王爷太孤独太寂寞,守着愧疚那么多年,也该到了放开的时候。后院里的女人们,很快都会高兴起来……” “娘?”薄钰骇然,惊觉魏仙儿竟然晕厥了,当下歇斯底里,“娘?娘你醒醒!” 阿落端着脸盆进门,来不及放下脸盆就赶到了床边,“主子?” 薄钰气急了,几乎是第一反应,狠狠踹了阿落一脚,“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啊!”阿落失声尖叫。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脸盆打翻,水瞬时泼了出去。 “主子!”宜珠正走到门口,手中的药碗砸碎在地,整个人都是慌乱的。 屋子里几乎乱做一团,阿落方才没防备薄钰会踢她,身子倒地的那一瞬,额头狠狠撞在了床角,脸盆里的水则泼了魏仙儿母子一身。宜珠进来的时候太着急,不慎滑了脚,登时摔了个底朝天。 等着外头的人冲进来,将宜珠搀起,再拉着薄钰赶紧擦拭,阿落已经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床角,身上沾了水,面色惨白如纸。 魏仙儿原就是因为伤重而晕厥,却被阿落一盆水刺到了背上的伤,竟又疼醒了。伤口沾水,还没入夜便开始红肿作脓,大夫在主院内进进出出,时刻担心魏仙儿的伤势恶化。 “王爷!”黍离行礼。 薄云岫正在用晚膳,听得动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倒是他跟前的沈郅,目光微恙的望着薄云岫,转而又看了看黍离,默默的夹了菜在碗里,端起小碗站了起来,“是不是因为有我在,所以你们不方便说话?” 说着,沈郅抱着饭碗抬步就要走。 哪知他还没迈开腿,便听得薄云岫不温不火的开了口,“说!” “主院那头似乎不大好,午后的时候,阿落不小心把水撒在了魏侧妃的身上,大夫说伤口感染,这会已经红肿,若是化了脓只怕……”黍离没敢继续往下说。 听得阿落的时候,薄云岫眉心微挑,“阿落为何将水泼在魏侧妃身上?” “听说是失了手。”黍离也不清楚,底下人是这么传的。 失手? 薄云岫面色微沉,“人呢?” “侧妃已经昏迷,大夫还在……” 不待黍离说完,薄云岫剜了他一眼,“本王问的是阿落!” 黍离先是一愣,转而忙应声道,“阿落做事不小心,被宜珠发落去了刑房,估计一时半会的出不来。伤及侧妃,若然是杖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阿落?”沈郅顾自呢喃,又慢慢的坐回原位,“是之前我见过的那位阿落吗?” 黍离点头,“是她!” 沈郅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盯着薄云岫,脑子里想起了娘的交代。娘说过,要他喊阿落为姑姑,所以……他低头快速扒拉着饭,须臾才道,“我吃完饭,能不能到处逛逛?” “让黍离跟着你,莫要踏出离王府。”薄云岫什么都没多说,既没有拒绝,也不问缘由。 黍离张了张嘴,想问此事该如何处置?可瞧着王爷这副样子,似乎压根不想处理,只好讪讪的闭嘴。 饭毕,薄云岫自去处理他的公务。 而黍离则陪着沈郅,走出了问夏阁。 不得不说,离王府果然大得很,沈郅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一会瞧瞧这里,一会看看那里,“我怎么觉得好像迷路了呢?看着都差不多,可又觉得不太一样。离王府,真的好大!” “所以沈公子得记着路,如此就不会迷路了。”黍离笑道。 沈郅连连点头,“我都记着呢!离叔叔,你说我娘……” 黍离忙道,“沈大夫安然无恙,虽然路上遇见了波折,但这两日就能进东都,沈公子只管放心便是!”否则他家王爷哪里能坐得住。 “离叔叔?”沈郅抿唇,心下犹豫,该怎么开问。 黍离眉心微蹙,蹲下身子笑道,“沈公子,以后别叫我离叔叔,你可以叫我黍离,免得王爷听见了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沈郅不解,“娘说不能没礼貌,见着年轻的男子就该称呼为叔叔伯伯。离叔叔,是我没礼貌了?” “不是,沈公子很乖,很懂事,我的意思是……王府里规矩多,若是因为说错了话而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着实不值得。”黍离笑了笑,“你和王爷他们一样,叫我黍离吧!” “可以叫你名字吗?”沈郅摇摇头,“娘知道了会骂我没礼貌。” 黍离轻叹,“罢了,那你以后别在人前这么喊。” “好!”沈郅重重点头,“对了离叔叔,你能带我去刑房吗?” 黍离微微一怔。 刑房。 “可能会有些血腥,晚上会做噩梦哦!”黍离不是在开玩笑,“沈公子,你想清楚了!” 沈郅没犹豫,快步进了刑房。 刑房在北边的院子里,很是偏僻,平素就没什么人来。外头甚是光亮,内里却是阴森森的,昏黄的光夹杂着风吹灯影摇晃,空气里弥漫着隐约血腥味,沈郅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尖。 这里就像是府衙的大牢,沈郅在最里头的那间牢房里,找到了被绑在木架上的阿落。 阿落浑身是血,满是鞭子留下的血痕。她气息奄奄的垂着头,发丝掺合着汗和血,紧贴在脸上,已然看不出最初的清秀模样。 “喂!醒来!”刑奴刚要拿水去泼,哪知沈郅直接冲到了阿落跟前,若非黍离反应快,一脚踹开了水桶,估计这通水就要泼在沈郅身上了。 黍离惊出一身冷汗,快速拽过沈郅,“你干什么?万一这水泼在你身上,王爷怪罪下来……” “能不能把姑姑放下来?”沈郅急了,快速跑到阿落跟前,可他年纪小,眼见着绳索绑着阿落,亦是不够气力解开,只能跺脚干着急。 “姑姑?”黍离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姑姑不是春秀吗?怎么阿落也成你姑姑了?沈公子,你是不是见着年轻的女子都喊姑姑?” “这不一样!”沈郅梗着脖子,“我要救她!” 黍离示意刑奴将阿落解下来,若是旁人开口,刑奴肯定是不敢放人的,但黍离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他的意思兴许就是王爷的意思,底下人自然不敢违拗。 阿落没想到自己还有命活着,瘫软在地的之时,她微微掀了下眼皮子,视线里倒映着一个孩子的脸,很是模糊,但又很熟悉。 渐渐地,她终于看清楚了,竟然是沈郅! “沈公子?”阿落诧异。 “阿落姑姑!”沈郅看着她靠在木架上,却不敢伸手去碰她,怕碰着阿落的伤口,会让她痛上加痛,“你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听得沈郅喊她为姑姑,阿落血泪模糊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丝丝震颤,眼睛里的晦暗竟被涌动的泪光所取代,“你、你叫我姑姑?” “是!”沈郅点头,“我娘,让我叫你姑姑。姑姑!阿落姑姑!” 阿落笑了,拼尽全身气力,柔声应着,“欸!乖!” 黍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阿落这些年日子不好过,所以他几乎从未见她再笑过,但是今天竟然冲着沈郅笑了,这真是了怪了。 “我能带姑姑走吗?”沈郅回头征求黍离的意见。 黍离摇头,“我做不了主,这是侧妃院子里的事儿,除非请示王爷,不然……谁都不能擅自带人离开刑房。沈公子,能把阿落放下来,业已给你面子,你莫要再强求!不然,对阿落也没好处!” “沈公子,你走吧!”阿落虚弱的说,“回去吧!刑房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别再来了。” “不行。”沈郅摇头,“我娘说过,要我以后一定保护好你。” 阿落定定的看他,竟是低头泪落。 “我能去求王爷吗?”沈郅问。 黍离不说话,王爷很少管后院的事情,往来都是魏侧妃一手打理王府内务。因为这事儿去打扰王爷,免不得会让底下人议论王爷偏私。 蓦地,黍离眸色大喜,“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沈郅不解。 离开刑房的时候,沈郅一直求着刑奴,定要好好照顾阿落,可见这孩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若不救出阿落,是死活不肯走。 “去哪?”沈郅紧跟着黍离身后。 “带你去见一个跟你春秀姑姑脾气差不多火爆的人!”黍离带他去了后院,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院子前头,这院子看着格外阴森,黑洞洞的也没什么光亮,连门口的引路灯都没放蜡烛。 沈郅有些害怕,“这里面有人吗?” “自然是有人的,不过不太合群倒是真的。”黍离想了想,“她是太后的侄女,但是呢……脾气和太后很相似,可秉性却截然不同。” “怎么不同?”沈郅问。 黍离笑道,“总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但你要是能说动她,魏侧妃也不能多说什么。她太师的女儿,太后的亲侄女,魏侧妃怎么着都得给她面子。”  沈郅点头,“为了阿落姑姑,我去!” 然则这话刚说完,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惊得沈郅撒丫子跑到了黍离身后,探着脑袋往外瞅。 “谁啊?”婢女——念秋打着哈欠问,“哪个不要命的,在门口叽里咕噜的,要么进来要么滚蛋,真是讨厌死了!” “就是她吗?”沈郅为难。 黍离摇头,“念秋,你家主子在吗?” 念秋不耐烦的摆手,就跟赶苍蝇似的,“不在不在,这会都睡了!” “可我闻到烤鱼的味道了!”沈郅说。 念秋“啧”了一声,忽然“咦”的尖叫起来,“妈呀,有个孩子!” 沈郅还来不及说话,就见着念秋跟疯了似的撒腿就往院内跑,“小姐小姐,门口掉下来个孩子,快看快看,一定是王爷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 “这是……”沈郅挠了挠头,不解的望着黍离。 黍离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看你自己的了!” 沈郅,“……” 可这个女人咋咋呼呼的,让人瞧着就好害怕啊! 黍离前脚刚走,两个女子便从院内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手里还真的捏着一串烤鱼,直接走到了沈郅跟前。 这女子穿得格外艳丽,远远看着像极了红灯笼,到了近处才发现,却是个容貌姣好,身段婀娜的,只可惜满脸的胭脂水粉,半夜里让人见着,还以为是谁家坟头跑出的游魂野鬼。 但见她大咧咧的吃着烤鱼,一身烟熏味,袖子捋起一大截,露出了麦色的小胳膊。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沈郅,吊儿郎当的问,“你是王爷从外头捡回来的?” 沈郅不高兴,“是他把我偷回来的。” “偷?”念秋啃着鱼,“小姐,挺有趣哈!” “知道我是谁吗?”女人歪着脑袋看他,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昏暗中,那张乱是脂粉的脸,显得格外诡异,“说出来,吓死你!” 沈郅想起刑房里的阿落,硬着头皮说,“知道,你是王爷的女人!” “呸,姑奶奶还是黄花大闺女,算什么女人?”她嗤之以鼻,啐一口鱼刺。 念秋忙道,“小姐小姐,仪态仪态!” 女子愣了一下,继续啃着烤鱼,眼见着沈郅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个,还以为小孩子馋嘴,怕是想吃鱼,当下递了过去,“不够的话,后院里还有。” “我家小姐最擅长做鱼吃,这院子后头特意留了一方鱼塘,所以这些鱼都是最新鲜的,你放心吃便是!”念秋笑嘻嘻的说。 听得念秋夸人,女子甚是满意,冲着沈郅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郅手里拿着烤鱼,不敢拂了她的好意,免得触怒她,一五一十的回答道,“我叫沈郅,我娘叫我郅儿!” “沈郅?你不姓薄?”女子微怔,“我还以为王爷带回个儿子,却原来是别人家的儿子。” “我都说了,是他把我偷来的!”沈郅撇撇嘴。 “我叫关毓青,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以后欢迎你来做客!”关毓青笑了笑,“鱼好吃吗?对了,不许带外人进来,尤其是主院那头的,别跟我来虚的,最见不得装腔作势的。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但凡我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你!” 沈郅急了,“我、我想、想求你帮忙!” 关毓青一愣,“我说说而已,你来真的?” “我想求姐姐,帮我救阿落姑姑!”沈郅眼巴巴的望着她。 “阿落?哪个阿落?”关毓青回头望着念秋。 念秋一脸鄙夷,“小姐,看你这记性,这府里不就一个阿落吗?主院那头的。” 关毓青摇头,“不干!” “姐姐!”沈郅扑通跪下,当即给关毓青磕头,“求姐姐帮忙,放了阿落姑姑,她快被打死了!” “喂!”关毓青慌忙搀起他,“她死不死关你什么事?那是主院的事儿,我这厢去了不方便!这无亲无故的,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沈郅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那阿落姑姑岂非死定了?” “诶诶诶,你别哭!你别哭!我最见不得人哭了,尤其是小孩子,可怜兮兮的!”关毓青扁扁嘴,“不如你告诉我一个理由,为什么非要救她?” 沈郅抽抽两声,“之前在老家的时候,阿落姑姑受伤,是我娘妥为照顾的,娘说让我以后定要好好照顾阿落姑姑,说阿落姑姑是个可怜人。我答应了娘,一定要做到!” “小姐,很重情义哈!”念秋说。 关毓青抻着腰,“我还真是好多年没遇见重情义的人了,何况还是个孩子,你这个忙,本姑娘帮了!念秋,抄家伙!” “是!小姐!”念秋应声。 站在刑房门前,沈郅皱眉望着念秋手里的东西,一大盘烤鱼??这就是小姐姐说的抄家伙?  从关毓青进去到出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看得沈郅是一愣一愣的。 “还愣着干什么?”关毓青两手一摊,“快谢过本恩公!” 沈郅忙躬身作揖,“谢小姐姐!” “瞧这张小嘴!”关毓青很是满意,沈郅一口一个小姐姐,真是叫得她浑身舒畅,听听,这就是会做人的孩子,比起主院的薄钰见着她叫侧妃侧妃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那阿落姑姑……”沈郅为难,人是救出来了,到时候搁哪儿呢? 关毓青揉着他的头发,沈郅被她揉得差点没站住,险些一脑袋扎进一旁的花坛里,还是念秋赶紧扶了他一把。 “暂时放我院子里,养好伤再说,也免得那头再说什么闲话,想出什么幺蛾子!”关毓青撇撇嘴,“你多来看看她,成吗?” “成!”沈郅拨着被她揉乱的发,吃吃的笑着,“谢小姐姐!” 关毓青宁揉着沈郅的脸,“真乖!小姐姐明儿给你烤鱼吃。” 沈郅点头,“小姐姐烤的鱼真的好好吃!郅儿好喜欢好喜欢。” 关毓青笑得合不拢嘴,这些年在王府里待着,都快要待腻了,突然掉下个孩子让她玩个痛快,越想越高兴。凉薄的地方,跑出来情深义重的孩子,真是难得的一朵葩! 辞别关毓青,沈郅朝问夏阁跑去,好在回去的路都记得。转个弯,忽的眼前一黑,身子已被麻袋套住,怪的气味快速涌入鼻间,他还来不及喊叫,便已意识全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1章 我娶你 正文 第62章 到底谁更恶毒?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主子主子!”念秋惊呼,“焦了焦了!” 关毓青叫了一声,赶紧扒开火堆,“快点快点的,都拿出来,否则全焦了就没法吃!小郅,你快点吃,吃完了我再跟你说。” 沈郅一口咬下去,烫得猛地站起身,在回廊仰着头张着嘴,直蹦跶! 别看红薯外头不怎么烫,中间却是要烫死人的! 看着沈郅狼狈不堪的蹦跶,关毓青和念秋笑得不能自制,“你慢点吃,吃烤红薯最是急不得,否则是要烫烂舌头的!” 沈郅张着嘴,烫得眼泪都出来了,舌头发麻,口腔发麻,这会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了。 “莫着急!”念秋赶紧去倒了杯温水,“漱漱口再说!” 沈郅红着眼眶漱口,比起吃红薯,他更想知道,问夏阁的事情。 三人齐刷刷坐在栏杆处,关毓青摸了摸鼻子,这才娓娓道来,“当时我是从老家刚来东都,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夏家有关,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问夏阁的那个夏姑娘,权当是戏言听听。” “彼时大学士夏礼安,因为忤逆犯上而被下狱,后来满门株连,听说后来满朝文武求情,才得以宽恕,只斩夏礼安一人,其子夏问卿被发配边疆服苦役。可怜这夏问卿才学八斗,就这么受了牵连!” 说到这儿,念秋忙不迭道,“当时还听说,这夏问卿生得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当时连公主都瞧上了,可惜出了事儿,哪里还有人敢照顾他,就这么被押走了!” 沈郅皱眉,苦着脸问,“可这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你们怎么说跟问夏阁有关?” “就在这里,这夏大人有一儿一女,儿子为长,女儿为幼,但是在事发之前,夏家的姑娘忽然就投湖自尽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关毓青低头吃着红薯。 “若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可怪的,人死了,随波逐流,许是被鱼吃了也不一定。”沈郅撇撇嘴,“毓青姐姐,你是蒙我吧?” 关毓青脖子一梗,“我比你大那么多,蒙你个小屁孩作甚?” “那为何和问夏阁扯上关系?”沈郅追问。 念秋拍拍胸脯,“这个,我来告诉你,我当年那可是包打听!听说夏姑娘投湖之后,夏问卿曾经跑到离王府门前大闹过一场,说什么要离王偿命,害死了他妹妹。可离王始终是离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直接给摆平了,东都的老百姓后来也没敢提及此事,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沈郅点点头,“夏家的姑娘,诈死吗?” “谁知道呢?许是巧合也不一定。”念秋说,“后来王府的后院里的确多了个女人,无名无分的跟着离王,一直关在倚梅阁里。” “哦,倚梅阁就是现在的问夏阁!”关毓青解释。 沈郅点点头,“那后来呢?” “还有后来?”关毓青翻个白眼,“后来离王府着了火呗!” “那火可大了!”念秋言辞凿凿,“哎呦,当时整个东都的人都看到了,大火熊熊燃起,把整个倚梅阁烧得面目全非。” 沈郅愕然,“那夏姑娘呢?” “死了呗!”念秋撇撇嘴,“那么大的火,除非你是神仙,否则谁都跑不出来。” 说起这个,关毓青叹口气,倒是颇为惋惜,“后来离王府的奴才换了一拨又一拨,知道夏姑娘的就没几个了,老百姓也没敢提,尤其是现在离王执掌大权,哪个嫌命太长敢乱嚼舌头?也就是我相信你,才跟你叨叨这么一嘴。可惜了,没能亲眼见一见这位夏姑娘。” “所以说,你们也不知道这位夏姑娘,和学士府的夏姑娘是不是同一个人?”这是沈郅得出的结论。 “重要吗?”关毓青挑眉问,“不管是哪个夏姑娘,投完胎都有你这么大了,还有争论的意义吗?” 着实没有! “沈公子,听说你娘来了,什么时候能带来见见?我很好,能生出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她该有多美?”念秋笑嘻嘻的说。 沈郅点头,“我娘忙着开医馆的事儿,等她忙完了,我一定让她过来。毓青姐姐,我娘做的东西可好吃了,你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真的?” “真的?” 主仆两,异口同声,活脱脱的吃货本尊。 “真的真的!”沈郅连连点头。 关毓青和念秋,一提吃的就精神百倍,竟然开始凯凯而谈,从东都街头的美食,谈到了宫里的御膳,顺便吐槽吐槽离王府里的饭菜。 沈郅仔细的听着,从未有过不耐的情绪。 到了夜里,雨终于停了。 药铺二楼。 “陆大哥,我得赶回去了!”沈木兮起身,瞧了眼窗外,将靠在窗口的伞拾起,“你莫要担心我,我在离王府很好,郅儿也很好。” “真的很好吗?”陆归舟眉眼温柔,“可你不能时常出来。” 沈木兮笑了笑,“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有什么事呢?以后有事,我让春秀来这儿找你便罢,你莫要担心。至于方才说的医馆位置,容我好好斟酌再定。” “都随你!”陆归舟与她并肩走下楼梯,缓步朝着门外走去。 王掌柜和伙计见着,皆躬身示敬,算是打了招呼。 “好好照顾自己。”陆归舟冲她微笑。 沈木兮点头,“放心,我懂的!” 一回头,黍离已经等在了门口,马车就在他身后停着。也不知他等了多久,竟没叫人来喊一声,就这么站在大街上,堵住药铺门口,等着她出来。 沈木兮面色微沉,如此一来,岂非所有人都知道她住在离王府?毕竟黍离这张脸,离王殿下的亲随,怕是半个东都城的人都认得! “沈大夫,请!”黍离毕恭毕敬。 沈木兮看了陆归舟一眼,黑着脸上车,须臾又探出头来,若有所思的望着陆归舟,“陆大哥?” “郅儿还在等你,自己小心!”陆归舟岂会不知她内心的不安,只得无奈的笑笑,“别想太多了!” 马车渐行渐远,陆归舟面上的笑靥渐渐散去,终是化作一抹愁绪凝于眉眼之间。 “公子,离王府的马车堵在咱们家门口这么久,你说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告诉整个东都的人,沈大夫是他离王府的人?”知问。 陆归舟没回答,面色沉沉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公子,你为何不说话?其实你跟沈大夫说两句,回头沈大夫就能跟离王闹架,到时候……” “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陆归舟横了知一眼,“以后多做事,少说话,没一句在理。” 知撇撇嘴,他这还是不担心公子吗?公子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虽说沈大夫带着一个孩子,可沈郅还算聪慧懂事,倒不算拖累。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知能不着急吗? 奈何,皇帝不急太监急! 马车停在离王府门前,沈木兮下车的时候微微一怔,按照她的脾气,出入都是走后门的,可现在呢……薄云岫回回都把她搁在离王府的正大门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走后门?”沈木兮冷然望着黍离,“问夏阁离后门比较近,那儿才方便!” “王爷说,先让沈大夫混个眼熟,免得以后万一有个不长眼的,惹了沈大夫不高兴,眼下尽量让沈大夫走正门!”黍离躬身,“沈大夫,请吧!” 正门正门正门! 当年怎么没见他如此? 把她搁在倚梅阁,不就是因为后门近,她若要进出不必过众人眼前?不会被人看见?如今倒是大方了。 还敢说什么眼熟? 恨不能戳他这双眼! “告诉薄云岫,以后不必做什么无谓之事,我不稀罕也不喜欢!”她抬步往府内走。 黍离无奈的叹气,紧随其后。 府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一时半会的还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这么一来,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离王府怕是要有离王妃了,毕竟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待过一个女子。 饶是之前得宠的魏侧妃,王爷也不曾让黍离亲自接送。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主院。 薄钰狠狠将桌上的杯盏都掼碎在地,“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母子一来,我与娘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到底下了什么毒,让爹被迷得团团转?” “钰儿!”魏仙儿无力的靠在床边轻咳,“不许胡说,那是你爹的选择,与沈大夫母子并无关系。钰儿,你过来,娘跟你说几句话,你得仔细听着!” “娘!”薄钰扯着嗓子。 “嘘!”魏仙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宜珠心领神会,当下行礼退下,守在门外。 “娘!”薄钰哽咽,“为什么您要忍气吞声,明明皇祖母是帮着您的,您却从不肯去求她。娘,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受这气?明明是离王府唯一的小公子,可眼见着这位置就要被他人夺了去,属于我的父爱,也变成了别人的。娘,我不甘心!” “钰儿!”魏仙儿一声叹,“娘知道你不甘心,可你能换个角度吗?其实有个兄弟姐妹也是挺好的。皇上是你爹的哥哥,现在手足相互扶持,不是很好吗?若是你能跟沈郅打好关系,那么以后爹还是你爹,你说呢?” “不!”薄钰梗着脖子,气呼呼道,“我绝对不要跟个野孩子做什么兄弟!” 魏仙儿皱眉,音色微戾,“钰儿,你不可任性!” “娘!”薄钰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和主意,“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爹只做我一个人的爹,我要娘跟爹白首偕老,而不是和沈木兮那个贱人!” “放肆!”魏仙儿训斥,大概是气急了,不慎扯动了伤口,顿时扶着床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有冷汗涔涔而下。 “沈木兮就是个贱人!”薄钰咬牙切齿,“我恨不得杀了她!杀了他们母子,从此一了百了!” “啪”的一声脆响,魏仙儿一个巴掌落在薄钰脸上,“混账!杀人这种事是你可以随便胡诌的?你要知道,你是什么身份,离王府的小世子,你……” “娘!”薄钰忽然沉静下来,眼中噙着泪,“你为了他们打我?当日那野种打我,爹不肯为我做主,你又挨了打,最后连皇祖母都被气走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无助?没有人能帮我,没人会疼我,现在连娘都不要我了,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最后那一句,薄钰是吼出来的。 孩子疯似的冲出房间,魏仙儿急了,“宜珠,快拦住他!” 宜珠反应不及,薄钰跑得那么快,一晃眼已经跑得没影了。 至此,宜珠只能赶紧进来,骤见危险而入已经下了床,慌忙上前搀扶,“主子?主子您仔细身子!您的伤还没好,这要是再伤口开裂,是要留疤的!” “马上派人去找小公子,多派点人去找,千万不能让钰儿有任何的闪失,否则……我还要我这副身子作甚?”魏仙儿泣不成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宜珠行礼,转身就跑,在院子里便扯着嗓子招呼道,“你们,快去找小公子,快!” 刹那间,主院的人全体出动,管家闻讯也跟着查找。 魏仙儿平素便厚待下人,虽然小公子私底下有些胡闹,但终究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魏侧妃的面上,所有人都不遗余力的去找薄钰。 然则,翻遍了整个离王府,都没有找到薄钰的踪迹,也不知这孩子躲到哪儿去了。众人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问夏阁还没找过。 可问夏阁…… 连魏侧妃闯问夏阁都挨了打,何况他们这些下人。 “主子,这可如何是好?”宜珠已经六神无主。 魏仙儿咬咬牙,“实在不行,我便不要这副身子了,大不了被活活打死。若是钰儿又什么三长两短,我亦是活不成的。” “主子!”宜珠扑通跪地。 管家在外头道,“侧妃,不如去……求求沈大夫吧?” 四下顿时一片死寂,谁不知道这个时候提沈大夫,无疑是火上浇油。 魏侧妃动手,不就是因为小公子对沈木兮母子不敬?如今还要侧妃去求沈木兮,这不是……扎魏侧妃的心吗?可最后,谁都没敢吭声,毕竟也只剩下这么个法子了。 “主子?”宜珠骇然,“不能去!” “我唯有钰儿这么一个孩子,身为母亲,颜面哪里及得上孩子的安全来得重要?”魏仙儿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走出去,“你们且去为我悄悄的通禀一声,就说我有事相求!” 临了,她又加上一句,“若是她不肯相见,我便在门外跪到她愿意见我为止!” 管家轻叹,掉头就走。 然则此刻的沈木兮正在生闷气,自打回了问夏阁便是一句话都不说,若不是阿落面色惨白的出现在门口,她大抵会一直生气下去。 “阿、阿落?”沈木兮愣住,下意识的站起身,“你怎么……” “王爷让我来伺候沈大夫。”阿落浅浅笑着,一如当年那般,笑靥温暖。 沈郅从阿落身后探出头来,“娘,我也回来了!” “还有我还有我!”春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吓得沈郅赶紧拽着阿落让开一条道,春秀虽壮实,但身手还算矫健,闪个身就挤进了屋子,“沈大夫,我回来了!这茶喝得我满嘴苦味,差点没被茶水淹死。” “明儿给你五香糕吃!”沈木兮招手,示意阿落和沈郅进来。 沈郅前脚进门,后脚就随手关门。 一屋子都是自己人,烛光溶溶,这样的感觉真好! 一听有吃的,春秀便来了劲儿,“你让我打听的,我都打听到了。” “打听什么?”沈郅不解。 沈木兮犹豫了下,“春秀,这事儿明儿再说,今日阿落刚来,我们……” “沈大夫!” 是问夏阁的奴才在扣门,此处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但若是能进来必定是有些能耐的。 “何事?”沈木兮开门。 奴才行礼,“管家在外头传话,说是魏侧妃要求见您,此刻人就在大门外头跪着。” “跪着?”沈木兮以为自己听错了。 春秀挠了挠头,回头望着沈郅和阿落,“你们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听错了?跪着求见?今儿这雨,敢情是从那女人的脑子里晃出来的?” 阿落皱眉,低眉与沈郅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出了什么事吗?”沈木兮问。 不管外头有多热闹,这热闹都不会惊动问夏阁,或者说是无人敢惊动问夏阁里的人。否则王爷动怒,那是要送去刑房吃刑的。 奴才俯首,音色沉稳而恭敬,“是小公子丢了,侧妃正在满王府的找,若是沈大夫不愿见,奴才这就去回了,沈大夫不必为难!” “赶紧去回了!”春秀开腔,“成日整那些幺蛾子,打量着咱们都是傻子,好欺负好忽悠?她那儿子若再不管教,早晚闯出祸来,由着他们娘两作去吧!” 沈郅拽了拽春秀的衣服,轻轻摇头,示意她别说话,免得母亲为难。 春秀闭了嘴,心里对魏仙儿母子几乎厌恶到了极点。 “沈大夫?”阿落开了口,“这……” “我去见见!”话音未落,沈木兮业已跨步走出房间,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春秀气愤,“沈大夫为什么……” “娘是不想落人口实。”沈郅抬头看她,“你没听到那女子在逼我娘吗?” “有、有吗?”春秀想了想,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阿落扶着门框,面色凝重的望着外头,“方才底下人来报,说是魏侧妃就跪在门外,你可知何为人言可畏?若是沈大夫今日不出这道门,来日必定落下恶名!” 春秀骇然,“这该死的女人,好歹毒的心肠,我还以为她是在没法子了,在这里装可怜,却原来……” “你要知道,这些年一直是魏侧妃在打理府内事务。”阿落走出房门,面色依旧苍白,“魏侧妃很会做人,不断的收买人心,所以……” “那沈大夫岂非要吃亏?”春秀撒腿就跑。 “哎,春秀姑姑!”沈郅慌忙跟着,“阿落姑姑,我们马上回来!” 阿落张了张嘴,因着身上有伤,着实没有气力去看情况,只能虚弱的靠在栏杆处,等着她们回来。 院门外,魏仙儿的确跪在那里,绝世倾城的脸上,挂着泪痕,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噙着泪,就这么凄凄切切的仰望着沈木兮。 只一眼,沈木兮便觉得满心烦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欺负魏仙儿了! “你起来!”沈木兮不愿多看她一眼,“有话慢慢说。” “沈大夫!”魏仙儿潸然泪下,“之前的事是钰儿对不住你,是我教子无方,不管你要怎么骂我责罚我,我都甘愿领受。求你,看在同为人母的份上,帮我这一回!我给你磕头了,可以吗?” 沈木兮愕然,眼见着魏仙儿就要磕头。 春秀从院内杀了出来,登时一声大吼,“打住!” 这猝不及防的大喊,别说是魏仙儿,饶是沈木兮都吓得身子一颤。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春秀可不好惹,身板壮实,嗓门又大。 魏仙儿哪经得起她这一吓,险些瘫在地上,所幸被宜珠赶紧搀起,主仆两个贴着墙根站着,面色惶然的死盯着春秀,生怕春秀这蛮横无礼的女人会发了疯一般冲过来。 依着春秀的气力,估计能一手一个把这两货甩出去老远。 “别以为沈大夫脾气好,你们就可劲儿的欺负,有我春秀在,我看哪个嫌命太长!”春秀现在也学乖了,对付魏仙儿这种人绝对不能动手,否则就是有理说不清,但是吓唬吓唬还是可以的。所以她只管站在沈木兮身边,也不靠近魏仙儿,免得被人拿住把柄。 魏仙儿抽抽两声,眼泪说来就来,“沈大夫……” “号什么丧?”春秀冷喝,“有话说话,再哭哭啼啼的,滚回你的屋子!” 魏仙儿大气不敢出,宜珠更是面色发青。 “魏侧妃,你爱子心切无可厚非,可你这般三跪九叩的,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若不见你,是不是整个离王府的人都以为我恃宠而骄?都觉得我仗着离王的庇护,做了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我若见了你,你苦苦哀求我却没有动容,私底下我又成了冷漠无情之人。”沈木兮最恨被人算计。 尤其是魏仙儿! 真以为她沈木兮,还是当年那个善良到蠢死的夏问曦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钰儿不见了,整个王府都找遍了,如今只剩下问夏阁无人敢进去找寻,可我……”魏仙儿嘤嘤啜泣,“我这也是没了法子,求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苦心!沈大夫,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如果你的孩子丢了,难道你不会着急吗?沈大夫……你可怜可怜我!” “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可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沈木兮觉得累,跟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在这里斗智斗勇斗嘴皮子,是世上最无趣之事,“你不过是在试探离王对我的底线罢了!你处心积虑的利用孩子,还敢说自己是母亲,还敢提什么苦心?” 魏仙儿泪流满面,止不住的摇头,“沈大夫,难道我在你心中便是这般阴狠手辣之人吗?钰儿是我十月怀胎,冒死生下,你怎么能怀疑我对孩子的爱?沈木兮,你太过分了!” 春秀几乎气急,若不是被沈木兮拽着,她真想上去撕了魏仙儿这张伪善的脸。沈木兮说得那么清楚,春秀再傻也听出了端倪,谁知魏仙儿还要装…… “你把自己放在受伤的位置,想博谁的同情?府内奴才?离王殿下?要不要给你个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丑?”沈木兮口吻平静,面色从容而淡定,“魏仙儿,不是谁都能吃你这一套的。” 第一次吃了那杯茶的亏,第一次见到阿落身上的伤,沈木兮便不再相信魏仙儿表面的柔弱。 即便是宜珠下的手,可是……素来宽厚待人的魏侧妃,为什么会有个心狠手辣的随婢?想来,只有魏仙儿授意,宜珠才敢置阿落于如此悲惨的境地。 魏仙儿泪流满面,那副柔弱而凄楚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把她,与城府颇深的狠毒女子联系在一起,“你、你不帮我便罢,为何要这般污蔑我?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招你这般嫉恨?王爷都是你的了,你还想怎样?若是钰儿出了事,我便也不活了!” “生死之事,谁又能算得到?”沈木兮嗤冷,这女人真是冥顽不灵,“何况,我为何要帮你?孩子是我的种?是我让你生的?我让你养的?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我既不是你爹又不是你娘更不是你孩子的爹,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得施以援手?我欠你了吗?” 一番责问,问得魏仙儿呆若木鸡。 众人哑口无言! “这件事,我会转告你儿子的爹,但请魏侧妃以后没什么事,别再让人来找我,我不欠你。你呢,最好也别欠我人情,毕竟我这人锱铢必较,欠了的一定会讨回来,我怕你还不起!”沈木兮拂袖转身。 转身的那一瞬,她面色陡沉,目中冷冽毕现。 一抬头,薄云岫就站在院门口。 身后,魏仙儿霎时跪在地上,哭声凄惨,“王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3章 哥?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哭声再起的那一瞬,沈木兮狠狠推开薄云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问夏阁。这原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不过是个无辜的路人,硬生生的被搅合在其中,徒添烦恼罢了!  “沈大夫?”春秀有些担忧,紧跟着沈木兮,生怕她会一时想不通,做出什么事来。 阿落站起,“沈大夫?” “回屋吧!”沈木兮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郅儿呢?” “不是跟着去看了吗?”阿落皱眉。 沈木兮愣了愣,郅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管闲事了?这孩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沈郅以前的确不是这样的,自打来了离王府,他这八卦的心就开始不断的发芽成长,如今更是茁壮得厉害。此时此刻,小家伙正趴在门后,透过门后的缝隙往外瞅,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能耍什么花样? “王爷!”魏仙儿泣不成声,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真是惹人心疼,“钰儿失踪了,妾身求王爷救救钰儿,若是钰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活了!” 薄云岫站在那里,直到听得魏仙儿的哭喊声,才将视线从沈木兮离去的背影处收回,“钰儿的事,本王业已知晓,不过他并未跑进问夏阁,你怕是白忙活了!” 魏仙儿一愣,眼泪还挂在脸上,“王爷?” “魏侧妃放心,王爷已经下令,所有人都去找小公子了,一定会找到小公子的踪迹。至于这问夏阁,在王爷得知小公子失踪的那一刻,业已翻了个遍。何况问夏阁戒备森严,小公子除非能飞天遁地,否则断然没可能悄无声息的闯入!”黍离躬身作答。 魏仙儿默默拭泪,“谢王爷!若是钰儿……” “本王倒是从未见过一个母亲,句句不离三长两短!”薄云岫打断了她的话,微光里,面色冷冽,目光凉薄,“你平素的温柔端庄去哪了,就不能盼着孩子好?” 魏仙儿哑然,方才沈木兮一番指责,她尚且可以应对,可薄云岫寥寥数语,却直戳她心肝,让她面色骤白,半晌答不上话来。 府内的人兴许不会在乎沈木兮的看法,可对于王爷……薄云岫从来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过她,是以府内的人对魏仙儿母子毕恭毕敬,可现在,薄云岫开了口,奴才们惯来拜高踩低,只怕以后会渐渐的不再将她放在眼里。 心头畏惧,魏仙儿伏跪在地,再也不敢开口胡言。 “找到小公子,重重有赏!”薄云岫下令,拂袖回了问夏阁。 “王爷!”魏仙儿急了。 薄云岫顿住脚步,回眸冷眼看她,“还想进问夏阁搜?” “妾身不敢!”魏仙儿呼吸微促。 “这些年你打理府务着实妥当,可如今却处处出错,到底是怎么回事?”薄云岫冷声,“若你不能担此重任,本王不介意换个人来操持。” “妾身明白!”魏仙儿磕头。 “关门!” 这下,连问夏阁的大门都合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看样子,魏侧妃是失宠了? 魏侧妃这么多年一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最后还是没能进入问夏阁。而那位沈大夫,不过是王爷的露水情缘,却可以堂而皇之,自由出入问夏阁。 相较之下,已见高低。 “主子?”宜珠快速去搀魏仙儿。 魏仙儿站在微光里,眼睛哭得红肿,脸色却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没有半点血色,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主子?!” “魏侧妃?!” 沈郅揉了揉鼻尖,心里默念了一句:活该! 一回头,刚好跟黍离大眼瞪小眼。 沈郅眨了眨眼睛,默默的将双手背后,慢慢悠悠的走出黍离的视线,朝着自个的屋子走去。 “沈公子是在看热闹吗?”黍离问。 王爷说门后藏着个不怕死的,却原来是这小家伙。要知道整个问夏阁,都有暗卫在巡视,若是被暗卫误伤,那可真是要命! “难道是在喂蚊子吗?”沈郅转身,送他个大白眼。 黍离笑了笑,“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看呢?” “因为我不想被人说成,是我娘没教好我,唯恐天下不乱!”这种事经历得多了,自然得防着点,沈郅说得头头是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娘什么都没做,却被人骂成是见死不救?是冷血无情?” 黍离哑然,这孩子……嘴皮子随了沈大夫。 “离叔叔,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沈郅歪着小脑袋问。 “没什么,王爷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这个年纪该去学堂好好念。”黍离说得还是婉转的。 薄云岫的原话可没有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下令:明日送沈郅去南苑阁跟着少傅李长玄,读识字做文章!最后还特意加了四个字,不得有误! 可黍离这些日子跟沈郅相处,大抵摸着了这孩子的性子,你得来软的,不能来硬的,这孩子吃软不吃硬,“南苑阁大学士李长玄,博闻强记,身兼少傅之职,唯有一品官员的子女才能进去听其讲学。沈公子,你也希望让你娘放心对吧?” 沈郅盯着他,瞬时垮着脸,“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黍离干笑两声,“这可是好事,不信的话,你去问问你娘,看她愿不愿意送你去?机会难得,不是谁都可以进南苑阁的。” “你也没安好心!”沈郅怼他,“哼!” 瞧着孩子气呼呼的跑开,黍离无奈的笑笑,想当初小公子听得这话,可是一蹦三尺高,觉得那是身份的象征。是了,薄钰也是进的南苑阁,师从李长玄。 黍离也是愁,两个小冤家搁在一块,若是闹起来可怎么好? 屋内。 沈木兮刚给阿落看完伤,便见着沈郅气呼呼的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郅儿,谁惹你了?”春秀不解。 “他们要送我去南苑阁,说什么请太傅教学。”沈郅噘着嘴,“我不喜欢去那里,一个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子弟,就我不是,到时候不得欺负我?我不去!” 沈木兮轻叹,仔细的为阿落扯上衣衫,“你早点去休息!” 阿落知道沈木兮有话要对沈郅说,当即冲着春秀使了个眼色,春秀点头,二人快速走出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两个,能说说体己话。 “郅儿,你想不想博冠古今?想不想才学八斗?”沈木兮轻轻的抱着儿子,让沈郅坐在自己的膝上,“你只需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想!”沈郅点头,“郅儿喜欢读,可是不喜欢跟那些人一起读!” 沈木兮喘口气,“郅儿,娘跟你说个事儿吧!” “娘要说什么?”沈郅不解。 “你可知,你外祖父和你舅舅,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沈木兮音色低沉,带着略略的哽咽,“香门第,为人称颂。” 沈郅心头咯噔一声,“娘从未提起过外祖父和舅舅,原来我还有舅舅?” “嗯!”沈木兮点头,愈发抱紧了儿子,眼眶微红的盯着摇曳不定的烛火,“你外祖父年轻的时候,文采出众,乃是当朝状元,金殿之上帝王钦点。你舅舅八岁便家喻户晓,十三岁名震东都,得帝王召见,特赐御用金笔。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可娘永远都记得。” 沈郅张了张嘴,“娘,你以前住在东都吗?” 沈木兮面色一滞,旋即苦笑,“是啊,娘在这里住过,后来腻了,烦了,出了点事,就再也不想回来了。郅儿,娘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读是你自己的事情,若是因为旁人而耽搁了自己,那才是不值得。学到肚子里的学问,是你一辈子的财富,谁都抢不走谁也拿不走。” “娘,我记住了!”沈郅是乖巧的,即便想起了关毓青的那些话,联想到了问夏阁和母亲刚刚说的事情,他也没有追问,一句都没有。 娘不肯说,自然是有道理的。 也许,那不只是娘的秘密,而是娘最大的伤口。 “郅儿,真乖!”沈木兮笑得酸涩,抱紧了儿子。 “娘,你说那个坏孩子躲哪儿了?”沈郅转移话题。 沈木兮一愣,继而摇摇头,“不知道。” “可娘的意思,却好像……”沈郅方才躲在门后都是听到的,所以他才会有此猜想,“娘,那个坏女人真的是利用坏孩子,来骗王爷,或者是想进问夏阁?可这里有什么?除了我们,王爷还藏了别的人在这里吗?” 沈木兮眉心微蹙,“她想进问夏阁是为了什么,娘还真的不知道。但娘知道,娘从此以后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得保护自己的儿子,免得被人算计!” 沈郅哈哈一笑,“娘,我又不傻!” “郅儿很聪明,可郅儿没经历过勾心斗角,没经验哪!再好的猎手,没经验也是抓不住猎物的。”沈木兮意味深长的说。 如今想想,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房内。 灯火通明。 薄云岫负手立于窗前,黍离躬身行礼,“王爷,钱初阳醒了,只是情况很是怪异,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太师如今都在钱大人府上,说是能不能请王爷连夜过去一趟,以商对策!” 皇帝不管事,眼下只能请薄云岫出手。 “备车!”薄云岫走出房,却不是直接出门。 黍离皱眉,这个点,沈大夫怕是早已歇下。 事实证明,黍离猜测得没错,沈木兮的确已经睡了,但王爷却让黍离把房门敲得砰砰作响,沈木兮想睡也是不能,最后顶着一脸的怨愤走出房门。 钱府。 钱初阳已经醒了,这会孙道贤也在,不过却是捂着脸,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委屈的望着众人。 薄云岫带着沈木兮进来的时候,也是微微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这小子疯了!”孙道贤揉着生疼的脸,“一觉睡醒跟疯了似的,还打了小爷一巴掌,简直莫名其妙嘛!” 太师关山年一声叹,“这都叫什么事?大夫都被他赶了出去,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这、这……”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带奴家来这?奴家……嘤嘤嘤……”钱初阳又是拭泪又是造作,活脱脱一妇人的言行举止,跟自己本来的性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薄云岫皱眉,扭头看了沈木兮一眼,“可知这是何故?” 何故? 一个大男人转眼成了嘤嘤怪,不是脑子进水,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沈木兮坐在床沿,“别哭了,给你瞧瞧!伸手。” 见着是个女大夫,钱初阳竟然乖顺的递了手,“大夫,奴家觉得身子怪怪的,你赶紧给看看。”说着,竟单手掩着嘴窃笑。 沈木兮不经意的抽了抽唇角,忍着腹内的翻滚,勉力挤出一丝笑意,“好!我给你看看。” 薄云岫就在边上伫立,看着她如玉的指尖搭在钱初阳的手腕上,眸色微凝,眉梢微挑。 心口突突的跳,沈木兮收了手,两道娇眉拧成一处。她起身,若有所思的望着床榻上的钱初阳,“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余毒未清罢了!我到时候开点药,请底下人好生照看便是。” “你出来!”薄云岫抬步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离王想说什么,为何还要避开大家? 回廊里,黍离在旁把风,免得闲杂人靠近,扰了王爷与沈大夫谈话。 “你发现了什么?”薄云岫问。 “是蛊毒残留下来的症状!”沈木兮面色凝重,“而且这蛊是从女人身上传过来的。” 薄云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目光微冷,“这么说可有依据?” “还记得当初我从他身上取出的虫子吗?”沈木兮坐在栏杆处,仰头望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灯笼,“遗留下的毒都被天蟾雪玉丸化去,但……蛊和其他的毒不一样,蛊往往是驯养的,所以这东西的变数,很多时候不是人能掌控。” 薄云岫想了想,默不作声的坐在她身边,听她细说。 一提起这些东西,沈木兮便来了劲,全然忘了要与薄云岫保持距离之事,“有的蛊,一旦被驯化,自身就带有原宿主的记忆。” “所以钱初阳的表现……”薄云岫当即反应过来。 沈木兮点头,“就是宿主的记忆在作怪,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余毒排清,就不会有事了。现在的关键是,得想个法子,抓住这机会!” 薄云岫狐疑的盯着她,“抓住机会?你想干什么?” “把宿主的记忆都引出来!”沈木兮神色凝重,“只要能说出实话,想找到太师家的儿子,便会有线索。” “怎么做?”薄云岫忽然眯起危险的眸,眼神里透着彻骨的凉。 被他这么一瞧,沈木兮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想了想,她挺直腰板,“事儿我能给你办了,但是我有个条件,你得答应……” “本王会替你挑好位置,筹备医馆。”薄云岫面上无温,冷眼盯着她,“你最好别耍花样,留着命去做你想做的事!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成交!”沈木兮松了口气。 对于薄云岫,她真没什么好客气的,你不去争取,别人也会耍手段。 于这东都,既然走不了,便好好的过日子,师父已经没了,她能倚靠的只有自己。何况,她还有儿子和春秀,吃穿用度都需要用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不想受制于人。 “需要本王做什么?”他冷着脸问,视线一直在她身上逡巡,不知是在想什么?或者想看到什么。 “到时候请所有人离开房间,只许你一人在床边问话,切莫让人打扰我施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沈木兮是认真的,这东西她自己也没试过。 毒与血融为一处,想要将其在体内牵引,就必须以蛊相引,若有闪失,恐怕会导致引蛊之人陷入虚境。换言之,就是分不清真实和梦境,会在一定时间内,处于意识神游的状态。 如果意志力坚定倒也罢了,但若是……恐怕一辈子都会陷在浑浑噩噩之中,成为痴傻之人。 关山年和钱理正都被请出了房间,两个人面面相觑,奈何碍于薄云岫的身份,谁也不敢吭声,都不知道屋子里会发生什么。 窗户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内里有说话的声音。 黍离站在门口,派人包围了四周。 天一点点的亮起,屋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小,越来越安静。 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太师,王爷不会出什么事吧?”钱理正担虑,离王要是在自己府上出事,那可就要了老命。 关山年一把年纪了,熬了一夜自然有些吃不消,可事关幼子下落,他又不敢轻易离开,生怕万一儿子有个闪失……各有各的心思,却无人真的关心里头的死活。 天际出现了鱼肚白,如同一道光,撕开了黑暗。 晨曦,微光。 “黍离!”屋内忽然传出薄云岫的厉喝,声音寒戾而急促。 黍离慌忙推开门,却见薄云岫惊慌失措的抱着面如死灰的沈木兮跑出来,如一阵风似的,没有半句交代,直奔府外。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钱理正呆若木鸡的望着关山年,“太师,王爷这是……” 关山年慌忙回神,“王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初阳!”钱理正这才清醒,撒腿就往屋子里冲。 想了想,关山年也顾不得钱初阳的生死,赶紧去离王府问消息。 离王府。 戒备森严! 薄云岫抱着沈木兮冲进问夏阁的时候,沈郅正好站在院子里打算玩秋千,他是眼睁睁看着母亲躺在王爷的怀里,面色惨白如纸,看着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娘!”沈郅很少这么惊慌失措,那种无助的哭喊,足以让人闻之断肠,“娘!” 他连喊两声,娘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压根没有理他。 沈郅慌了,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娘才会不理他,当即扯着嗓子可劲的喊,“娘?娘,郅儿乖,郅儿很听话,你别不理我!娘,我是郅儿,是你的郅儿啊!娘……” 春秀喘着粗气抱住了发狂的沈郅,孩子虽然小,可劲儿不小,发起狂来简直是不管不顾,她从未见过沈郅这副样子。 “王爷?”黍离忙不迭将锦盒递上。 薄云岫面色铁青,直接从锦盒里取了一枚药丸,塞进自己的嘴里,待药丸融化,快速渡进了沈木兮的口中。唇齿相濡,药香在口腔里慢慢散开,被一点点推进她的咽喉。 只听得“咕咚”一声,沈木兮终是咽了下去。 慢慢直起身,薄云岫摆手,示意黍离退下。 沈郅颓然安静下来,猩红的眸狠狠瞪着薄云岫,绷得僵硬的身子被春秀死死抱着,袖中小手紧握成拳。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木兮好似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见过的一个人,那人生得好美,美到什么程度呢?被爹藏起来,就藏在那阴暗的屋子里,爹说这是他们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后来有一天她再去,却是人去楼空。 那个漂亮的女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从那以后,爹开始醉酒,喝醉了就定定的看着她,再喝就开始哭,抱着酒坛子喊疼。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去给厨房给爹做一碗梅花汤饼。 爹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可惜啊…… “爹……”她低低的喊着,有光从眼前落下,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模糊的人影,芝兰玉树,风华绝代。 如神祗般的存在,那一笑,直教人如沐春风。 “娘!”沈郅喜极而泣。 沈木兮坐起身来,脑子有些沉沉的,“怎么了?” “娘,你睡了两天!”沈郅扑在她怀里,低低的抽泣,“我好怕娘醒不过来!” 春秀正端着米粥进门,“沈大夫,你可算醒了,真是谢天谢地。” 阿落顶着乌眼圈进门,昨儿守了一夜,她刚走开去洗把脸,一回来竟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当即红了眼眶,真是老天保佑。 揉着眉心,沈木兮稍稍回过神来,伸着懒腰下床。 门外的空气真好,风中夹杂着花的香味,淡淡的,仿佛带着一丝甜味。 黍离送来了一份地契,是薄云岫之前答应的。她昏迷的这几日,医馆业已打理妥当,连药材都已经备下,只等着沈木兮去开张。 手里沉甸甸的,沈木兮深知: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 这是她该得的。 “替我谢过王爷!”沈木兮收了地契,转身交给阿落,“好好保管,以后这就是我们安身立命的依靠。” 阿落是识字的,骤见“地契”二字,心里不由的一阵慌乱。她不是傻子,沈木兮昏迷了两日,醒来之后王爷便送了地契,可见这应该是条件的交换。 “王爷呢?”沈木兮问。 “王爷正在处理此事的后续,暂时不需要沈大夫再插手!”黍离面色微沉,没有多说,行了礼便快速离开。 “走得那么快,生怕咱们会追问似的。”春秀嗤之以鼻,“谁稀罕!” 沈郅不解,“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娘要重振师公的医馆,不能白费师公的教诲,行医救人,乃是我们医者本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自己该做的事,失去自我。”沈木兮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亲,“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娘,郅儿可以帮忙!”沈郅仰望着自己的母亲,那一刻,他觉得娘简直就是他心中最完美无缺的存在,她是那样的坚强,又是如此的温柔。 “我要帮忙!”春秀举手。 阿落眉眼温柔,略带羞涩的学着春秀举手,“我……也要帮忙!” 沈木兮一笑,日子会越来越好。 医馆的位置很好,不得不说离王府就是财大气粗,竟然挑了当街的位置。 医馆分上下两层,又有前院后院,前头看病,后头抓药,楼上则可以休息。一名小药童一名掌柜一名伙计早已候着,见着沈木兮等人进门,忙不迭迎上去。 这三人都是离王府挑来的,听说是黍离亲自挑的,想来不会有差。 掌柜的入账,伙计干粗活,抓药交给小药童,分工明确。 “娘,这里好宽敞啊!”沈郅感慨,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比师公的医馆大多了。” 沈木兮点头,甚好! 第一批药材是离王府采买的,此后的药材她决定找陆归舟,他原就是做药材生意,能保证药材的质量,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恭喜恭喜!”陆归舟含笑进门,“知告诉我,说离王府买下了这医馆,我便晓得这东家肯定是你。方才走到门外,看到上头挂着沈氏医馆,我便愈发确定。” “以后采买药材,可就要找你了!”沈木兮笑了笑,“我不懂那些事,还望陆大哥多多关照,不周之处,请多指教!” 陆归舟环顾四周,“放心吧,以后沈氏医馆的药材,我陆归舟一定置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让你烦心。此处倒是宽敞,可见离王府是花了大手笔的!” “四处看看!”沈木兮只字不提与薄云岫交易之事。 曾经如何并不重要,以后怎么过,才是重中之重! 正说着外,长街上忽然响起了嘈杂之音,伴随着纷乱的马蹄声,好似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众人忙不迭涌向门口,大街上,老百姓纷立街道两旁,让出了主路。 只见一支队伍策马疾驰,直奔街尾而去。 “出了何事?” “抓人呢!” “抓谁?” “听说是永安茶楼的人,叫、叫什么来着?” 沈木兮赫然僵在当场,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5章 阿落口中的真相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觉得,如果早能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宁可摔个半死,也不要如此尴尬。眼下的姿势,虽说还是有点居高临下,不过…… 不得不说,薄云岫真会挑位置,她扑下来的时候,他胳膊这么一捞,正好抱住了她的小腿位置,于是乎她在他怀里就成了举高高的姿态。 她如玉般的胳膊,搭在他肩头,黑暗中低头看他,正好迎着他仰头的姿势,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一旁的疏离和阿落盯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似乎氛围不太对,两人站在黑暗中尤显多余,恨不能挖个坑把自个埋进去作罢。 冷风吹,神思回。 沈木兮咬着后槽牙,用小拳头狠狠捶了他一下,“还不快点放我下去,你要举着我到什么时候?” 她力道不大,对他来说如同挠痒痒般。 “放我下去!”沈木兮压着嗓子,又不敢真的喊出声来,陆归舟就在墙外,万一被他听到冲进来,事儿可就闹大了。薄云岫又霸道又小气,断然不能让他和陆归舟碰面,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他还以为她与陆归舟…… 薄云岫一松手,她稳稳落地,胳膊还挂在他脖子上,身子毫无预兆的贴得严丝合缝。 沈木兮愤然跳开几步远,狠狠别开头的那一瞬,只觉得这厮定是故意的,放手的时候竟然毫无预兆,连说都不说一声,还得她直接撞进他怀里,脸上烧得格外厉害。 “进来作甚?”薄云岫发问。 不过这声音倒是不似方才的冷戾,像是缓和了不少,若是仔细听,隐隐可觉笑意。奈何夜色漆黑,谁也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真实表情。 “王爷也管翻墙之事?”她可不敢说是为了夏问卿之事来的,想了想还是别说太多,赶紧找线索。口说无凭的东西,总归是立不住脚的。 沈木兮疾步往茶楼内走去,黍离收剑,悄悄推了阿落一把,阿落赶紧追上去。 “王爷?”黍离不解,“沈大夫要找什么呢?” “她在找,验证推测的证据。”薄云岫若有所思,抬步跟在后头。 沈木兮走得很快,之前她看到那个官军与属下交头接耳,然后变了脸色,说明这茶楼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不可能在大堂,否则人人都能看到,应该是在二楼,客人进不去的地方。 比如,掌柜的房间! 她不知道掌柜的房间在哪,只能一间一间的找,知道进了回廊尽处最后那个房间。 房门打开,火折子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的亮着。 “沈大夫,这儿能有什么?”阿落不解。 沈木兮拿着火折子,在屋内慢慢的找寻着,好似真的在找什么。 蓦地,她的视线微凝,缓步朝着那面墙走去。墙面之前隔着一道帷幕,夜里风一吹,帷幕微微掀起一角,大概是因为被抓的时候太过匆忙,所以这屋子的主人连窗户都来不及关上。 伸手掀开帷幕,微弱的光亮里,沈木兮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 薄云岫大步上前,黍离赶紧帮着撩开所有帷幕,阿落在侧亦有帮忙。 “长生门!”薄云岫的三个字,让沈木兮的心,瞬时凉了大半。 和长生门有关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黍离不解,“东都繁华,茶楼生意不错,平时都是人来人往的,把这画在墙上,就不怕被人看到?” “许是被人看到,所以才会被抓!”阿落说。 沈木兮却已经凑近了墙体,鼻尖用力的嗅了嗅,“这应该是近期才画上去的,虽然气味消去了不少,但还是能闻到,若是时日长久,怎么可能还有气息残留?” “你属狗的?”薄云岫冷着脸。 她回头,冷冷的瞪他一眼,“我说的是实话!” “府衙已调查清楚,用的上好徽墨所绘,墨砚还在桌上,墨笔都未清洗,说明这人住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画这幅画。这也不是掌柜的房间,是掌柜的一个外姓侄子借住在此的,为的是今年的秋试。”薄云岫不温不火的说着,负手立于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沈木兮气不打一处来,“你都查清楚了,还看着我……” “你没问。”他理直气壮。 她哑然,的确没问。 “那你还知道什么?”这次她学乖了,不是说她没问吗?现在她问了,看他如何回答。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他反唇相讥。 沈木兮瞬时没了脾气,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是什么东西?”阿落看不太懂,火折子的光映在墙面上,这斑驳的纹路,诡异的图纹,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些是什么?” 偌大的五芒星图案,绘满整面墙壁,中间还有一只眼,眼睑半合,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大半夜的看着格外瘆人。 “这东西,你并不陌生。”薄云岫转身,缓步走到窗口站着,瞧着黑黝黝的街头,因着白日里这么一闹,老百姓尽量都避开了此处,绕道而行,生怕受牵连。 是以现下的街头,颇为冷清。 沈木兮的确不陌生,这跟她在湖里村的山洞里看到的图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就说明,永安茶楼里的确有人与那些人有关,否则这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墙上? “你的意思是,永安茶楼里真的有人……”沈木兮不敢说下去,想都不敢想,万一真的成了现实,那夏问卿岂非死定了?私通逆党,罪不容赦。 “你想求情?”他幽幽转身,逆光而立,颀长的身影悉数笼在她身上。 沈木兮瞧着自己脚下,咬着后槽牙踩着他的身影,她是想求情,但是她很清楚就算自己开了口,薄云岫也不会松口。他素来一是一,二是二,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儿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所以她说还是不说,压根没区别,除非将证据摆在他面前。 “永安茶楼的人,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好罢了,求什么情?”今晚有薄云岫在,她怕是查不到什么了,还是走吧!再跟他说下去,老底都得被他掏光。 思及此处,沈木兮掉头就走。 “你继续查了?”身后,音色幽幽。 她没回头更没留步,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 “王爷,您刻意让人留着这图纹,等着沈大夫过来查验,难道是怀疑沈大夫?”黍离不解。 “她总该知道,有些人阴魂不散。”薄云岫缓步往外走,墙那么高,她又得爬出去?果真是个蠢女人。 不过这一次,沈木兮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没爬墙,大摇大摆的从后门出去的。反正薄云岫都发现她了,她又何必再委屈自己,冒着被摔死的风险去爬墙。 “你怎么?”陆归舟诧异,“就这样走出来?” “反正四周没人,不会被发现。”沈木兮随口搪塞,“走吧,先回医馆再说。” “好!”陆归舟环顾四周,所幸真的没人发现,赶紧陪着沈木兮回医馆。 医馆已经关门,沈木兮用钥匙开了后门进去,直接上了二楼,进了房间便合上了房门。 “还记得我们在湖里村被长生门的人袭击吗?”沈木兮坐下便开了口。 知帮着阿落沏茶,骤听得这话,差点把热水倒在手上,面色瞬时慌乱起来,“就是那些蛇的主人?哎呦,怎么追到东都来了?他们这次是不是还想杀了咱们啊?” “杀了?”阿落放下茶叶罐,“沈大夫……” “我感觉这次不像是冲着我们来的。”沈木兮摇头,“好似另有目的!” 陆归舟面色凝重,“永安茶楼果真藏着什么秘密吗?” “墙上画着一幅画,我此前曾经在湖里村见到过,所以我敢肯定绝对是长生门的人在捣鬼。”沈木兮犹豫,“但是这一次真的很怪,看上去像是构陷!” “构陷?”陆归舟更是不解,“一个茶楼罢了,犯得着吗?” 这也是沈木兮最是疑惑的地方,茶楼做着正经生意,按理说不可能惹上这么大的祸事,还被人构陷,这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简直莫名其妙。 “我也说不好!”沈木兮心里慌得厉害,着实猜不透这里头的缘由。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黍离让个身,薄云岫面黑如墨的进门。 屋子里,一个个大气不敢喘,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尊贵的离王殿下身上,那一瞬,所有人都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尴尬而惊惧得无以言表。 薄云岫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到沈木兮的跟前,“起来!” 沈木兮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屋子里的每个人想想。 离王一怒,性命休矣。 呐呐的站起身,沈木兮刚要开口,哪知下一刻,骤然间天旋地转,一股热血蹭蹭蹭的全往脑门上冲。耳畔唯剩下陆归舟的惊呼,“兮儿!” 身子如同倒栽葱一般,挂在薄云岫肩头,沈木兮想喊,声音却被卡在腹腔内,怎么都吐不出来。 薄云岫出手太快,不过是一弯腰一起身的功夫,就已经把人扛在肩头,头也不回的离开医馆,走之前还不忘吩咐黍离,“闲杂人等,以后不许出现在医馆,尤其是这两个!” “是!”黍离,清场。 阿落自然是要跟着回离王府的,陆归舟主仆被赶出医馆,站在医馆门前极显狼狈。 “薄、薄……”沈木兮被扛在薄云岫肩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她想直起身,奈何力有不逮,最后只能死拽着他的衣襟,勉强说出成句的话来,“你快,快放我下来,再这样我就要、要吐了!” 薄云岫冷哼,忽然将她抛起。 惊得沈木兮连声尖叫,最后却稳稳落在他怀中,正好被他打横抱着,“你是故意的!薄云岫,你混蛋,你就是故意的,你放我……” “闭嘴!”他冷着脸,一想起她此前与陆归舟比肩而行,同桌而坐,心里如同赌了一口气似的,“再出声,就把你挂在城门口。” 他素来说得出做得到,明知她怕高,却还是出言威胁。 沈木兮一愣,果真不再挣扎也不再开口。直到进了离王府,她才趁着他不注意,奔命似的跳出他怀抱,撒丫子跑得远远的。 那模样,就跟见了鬼似的。 薄云岫眉心紧蹙,回廊里斑驳的光,稀稀落落的撒在眼底,“吓着她了?” 黍离躬身道,“王爷,沈大夫好像有些怕高,卑职瞧着,她方才脸色都不大好,许是真的吓着了!” “知道还不劝着?”某人忽然翻脸,“去刑房领鞭子!” 黍离:“……” 王爷做事,素来不喜他人置喙,他跟着王爷那么多年,深谙王爷的脾气,哪敢劝着?如今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黍离思来想去,只觉得颇为委屈。 好在,王爷并未明确说要领多少责罚,这倒也是幸事。 沈木兮跑得飞快,一直进了问夏阁,才在花廊处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主子!”阿落面色发白,跟得很是辛苦。 只是这两个字,多年未闻,如今听来,却让沈木兮恍如隔世,她猛地抬头盯着面色惨白的阿落,搁在膝上的手,指尖轻颤,渐渐蜷握成拳。 “其实从阿落第一次见你,心里就有了怀疑,人的音容相貌会变化,但是习惯和感觉是不会改变的。”阿落微微红了眼眶,不知是不是方才跑得太厉害所致,“一开始,我也以为人有相似,难免会有错觉。可后来看到魏侧妃处处针对你,我便留了个心眼。” “沈公子叫我姑姑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是主子回来了!”阿落一低头,眼泪吧嗒落在手背上,“七年,整整七年,阿落一直在等,一直相信主子会回来。即便所有人都说,主子死了,在火海里被烧成了灰,可阿落没亲眼看到主子的尸体,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沈木兮坐着不动,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承认吗? 这么多年了,那个遥远的名字似乎早就丧身于火海之中,一旦承认,就像是在心口的旧伤疤上,再剜上一刀,那种血淋淋的滋味,沈木兮是真的怕极了。 “主子!”阿落扑通跪地,仰头望着沈木兮,已是泪流满面,“奴婢没有背叛主子,阿落一直都是阿落,从未变过,主子一定要相信阿落!” “你快起来!”沈木兮慌忙搀起她,“阿落,我从未怀疑过你,你不必如此,何况我不是你主子,我是沈木兮,大家都叫我沈大夫,你也别一口一个主子,让人听到了……” 阿落猛地醒过神来,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急忙站起身来,“是阿落思虑不周,阿落方才看着主子受委屈,看着王爷对主子……阿落一定记住,绝不会暴露主子的身份。” 沈木兮一声叹,阿落内心已经认定了她便是夏问曦,怕是改不了了。 “阿落,我并不想回东都,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离开。”沈木兮说得很是平静,望着被打理得如此精致的花廊,脑子里却是当年的那一把火。 一场大火,成了她内心深处怎么都抹不去的阴影。 她想忘记,却怎么都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阿落仲怔,“主子能带阿落一起走吗?” 沈木兮皱眉,阿落到底是离王府的人,可是……她还是点了头,“只要你想,我若离开必定带你一起走。” 闻言,阿落狠狠点头。 “主子,你当年是怎么跑出去的?还有,为什么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王爷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找你,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在外头巡视,说是巡视其实就是为了找你。”阿落半低着头,“七年了,王爷没放弃过,阿落反倒生了疑虑,当年……” “我死过一次,没有第二条命。”沈木兮摇头,压根不愿重提当年之事,“阿落,什么都别问,夏问曦已死,我是沈木兮。” 阿落定定的看她,眼睛里透着哀伤,须臾才慢慢垂下头。 沈木兮知道,自己这话怕是伤着阿落了,毕竟阿落也说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她回来,可她既然出去了,又怎么可能再回来?一碗红花,一场火,是她与薄云岫之间的终结。  再也,没可能了。 “主子,真的回不来了?”阿落又抬头。 沈木兮一笑,不言不语。 阿落哭了,蹲在地上掩面抽泣,她哭得很小声,没有歇斯底里,但越是这样越让人难受。她极力的压抑着内心的波澜,连哭都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可见这些年她在离王府的日子,有多艰难。 等阿落哭累了,不哭了,沈木兮才慢慢的将她扶起,一道坐在花廊里,“把眼泪擦掉,不要再哭了。一辈子就那么长,得好好的为自己活着,以前我头脑发热,现在却是想得很清楚。” 阿落点头,“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跟着沈大夫!” 听得她换了称谓,沈木兮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阿落不是真的要去伺候魏侧妃的,当时主子出事,阿落很是难过,所以没想太多。可是有一日,阿落听底下人说起了一件事,所以阿落心里怀疑,才会进了主院伺候魏侧妃。”阿落环顾四周,小心谨慎之态,似乎事态严重。 沈木兮皱眉,“你听说了何事?” “王爷从未给后院的女子赐过红花!”阿落咬牙切齿,“当年是有人坑了主子。” 如五雷轰顶,炸得沈木兮外焦里嫩。当年她不懂医,不知红花滋味,只觉得人家说是红花便当它是红花,以为薄云岫心狠手辣,断情绝爱,没想到……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她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了这样的真相,潜意识里对离王府的一切,排斥抗拒到了极点。 “没有?”沈木兮面白如纸,痴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落低头,“我也是听人说了这么一嘴,后来魏侧妃诞下了小公子,王爷又急得团团转,请了太医又满天下的招医,阿落、阿落便辨不明真假了!当初赐药的那几个奴才,在倚梅阁被烧之后,全部离死去,大家都说是知道了太多,又或者怕离王殿下怪罪。” “都死了?”沈木兮皱眉,“怎么个离法?” “一个说是因为赌债被人追,失足掉进了护城河淹死。一个是跌了一跤,脑袋磕在了花坛上,当场毙命。还有一个吃着饭忽然口吐白沫,被饭噎死了。仵作说是癫病,发作的时候未及时救治,饭卡在了嗓子里,人就没了!”阿落当时也觉得怪,怎么死的不是别人,偏偏是这几个? 沈木兮揉着眉心,“着实很怪异。” “王爷似乎无心去查,这些事都不了了之。”看得出来,阿落对薄云岫很失望,“此后王爷独宠魏侧妃,将所有的府务都交给了魏侧妃,更没人敢提当年的事。魏侧妃执掌离王府后,很得人心,将府内打理得井井有条。” “倚梅阁没重修之前,王爷是住在主院的,那时候阿落还没进主院伺候魏侧妃。后来倚梅阁修好,王爷亲自写了匾额,改名为问夏阁,自此住在问夏阁内。阿落也是在那个时候,趁机进了主院伺候!渐渐的,阿落发现魏侧妃似乎没有外人口中这般简单。” 沈木兮点头,“宜珠对你动了手,她几乎不闻不问,我便晓得此人不简单。” “这还是其次。”阿落说,“最让我不明白的是,自从魏侧妃入了府,有关于主子的一切都被抹去了。虽然不知这是不是王爷授意,但阿落心里不舒服,更何况魏侧妃还绞尽脑汁的想进问夏阁。有一回,我听到宜珠私底下在教小公子一些很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沈木兮不解。 “如果后院有女子成孕,让小公子一定要心狠手辣,决不能让离王府再有第二位公子。如此,才能保住小公子未来的世子之位!”阿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 沈木兮满心诧异,转而又是细思极恐,“宜珠没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教孩子。” “虽然没听魏侧妃提过,但是刘侧妃……”阿落猛地咬住了唇瓣,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骇然抬了眼望着沈木兮,“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刘侧妃? 沈木兮听得清清楚楚,“刘侧妃又是哪位?她跟薄钰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阿落面色发青,“主子,对、对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6章 抢饭吃的某爷 为兰怀恩 马车加更1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刘侧妃原是早些年离王殿下纳的第一位侧妃,你可能也见过,但是只有一面之缘,所以……”阿落自己也说不清楚,沈木兮是否见过,但当年抬了那么多花轿进府,对主子的伤害着实很大。 从一开始耿耿于怀,到最后的漠然视之,如果不是魏仙儿的出现,也许…… “已经不记得了!”沈木兮摇摇头,忽然就不想问了,“罢了,回去吧!” “主子?”阿落愕然,“主子,我不是故意要提这些事,我……” “阿落,我是沈木兮。”她刻意提醒。 阿落神情微滞,“哦,沈大夫!” “刘侧妃也好,魏侧妃也罢,离王府不管有多少女人,都跟我没关系。孩子是他薄云岫的,与我更是没有丝毫牵连,我现在要做的只是照顾好自己,教育好儿子,其他人其他事,与我何干?”她说得轻巧,心里却沉得厉害。 见着沈木兮离去的背影,阿落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灯影摇曳,是谁洒落了昔年旧忆,泄了一地斑驳? 沈木兮回来的时候,春秀已经哄了沈郅睡觉。 “郅儿很是乖巧,知道不能惹你担心,所以早早的就睡了。”春秀与沈木兮走出房间,“沈大夫,事儿我给你打听过了,听说当年夏家落难之后,夏老大人被斩首于菜市口,夏问卿被流放,途中受到欺凌,不慎……被打断了腿,因为没有得到医治便落下了终身残疾。” 沈木兮点点头,扶着栏杆慢慢坐下。 “我、我还打听到一件事,是无意中有人说的,不能当真!”春秀有些犹豫,“你就、就当听听罢了,不要往心里去。” “说吧,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沈木兮深吸一口气,业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春秀坐在她身边,压着嗓子低低的说,“听人说,当初夏问卿被流放之时,有人特意交代了,说是……好好关照他!至于这好好关照是好意还是恶意,且看他这条瘸腿便可知晓。” 心,疼得犹如千刀万剐。 好好关照?! 沈木兮呼吸微促,“是谁交代的?” 春秀摇头,“这倒没人知道。” 当年的事情隔了太久太久,现在想追查,已然太难。 夏家有难的时候,她一直被薄云岫关在后院,未能踏出半步,倚梅阁的门虽然虚掩着,但她进出必定也有人看着,以防她偷偷溜走。那时候,她一心想跟薄云岫在一起,从未料到墙外的夏家,已是家破人亡! 她想,这可能是老天给的惩罚,惩罚她的自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最后父死兄流放,而自身亦免不得成为弃妇,湮灭在大火之中。 “沈大夫,你没事吧?”春秀担心的问,“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你早点去歇着,别想太多!” 沈木兮点头,“春秀,你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再坐一会,脑子有些乱!” “好!”春秀起身离开。 夜风吹得人有些醉醺醺的,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问夏阁? 问她吗? 沈木兮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回廊里,想起了太多当年的事儿,层层叠叠的,历历在目。 初相遇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那样的冷傲孤僻,他对蜂蜜有反应,她便糊弄他,哄着他吃了沾了蜜的烤鸡,第二天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惊动。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到底是累了,沈木兮脚步沉重的回房,但愿睡一觉,便能一扫内心阴霾,明儿天一亮,她又是那个天塌也能用肩扛的沈木兮! 回廊尽处,薄云岫隐于黑暗,任谁都无法窥探他此刻的情绪波动。 “王爷,为什么不告诉沈大夫,永安茶楼的人都没事,只是在大牢里暂避风头?”黍离不解。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幽然转身离开。 说不说,对她对他而言,还有区别吗? 一大早的,沈木兮便起了身,之前答应过春秀他们,要做五香糕。 问夏阁的小厨房里,什么都有。 糯米粉、黏米粉、芡实粉、白术粉、茯苓粉、人参粉、砂仁粉搅拌均匀,筛去粗粒,过两遍,以热水融化砂糖搅入粉中,边搅拌边添,直至糊状,静置一定时间。让细粉吸饱水,再搅匀,分装,上蒸锅蒸熟。 眼下是夏日炎炎,然则晨起亦不可贪凉,前两日听得沈郅有两声咳嗽,沈木兮备了紫苏饮。而春秀有些上火,则是茅根水,当然,阿落身上还有伤,清热解毒最是好用,便是一盏麦门冬饮。 待小笼包出笼,五香糕出锅,小米粥煨熟,沈木兮一扭头,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薄云岫。 这一大早的,生生吓了她一跳。 离王的饮食素来有专人负责,在大厨房里置办,这儿是小厨房,算是他们这个院子专用的,没成想在这里见到薄云岫这个大活人,不吓着才怪。 沈木兮谨慎的看他,寻思着他来作甚? “你来……” 还不等她开问,薄云岫业已进门,大咧咧的往前头的八仙桌处一坐,“本王饿了。” 沈木兮没打算给他做早饭,分量虽然有多,但坚决不给,“要吃回你的院子去,那里有你离王专用的厨子,我这厢不过是小老百姓的吃食,不适合你这镶了金的舌头!” “娘!”沈郅和春秀已经过来,一大早没见着娘,孩子便知道母亲肯定在厨房,当初在湖里村的时候,娘也是这样的。 没想到,却见到这样的画面。 高高在上的离王殿下,馋嘴等吃早饭?? 阿落愕然,慌忙行礼,“王爷!” “娘?”沈郅眨着眼睛,这怎么办? “去坐好,开饭!”沈木兮无奈。 阿落哪敢上坐,王爷搁这儿坐着,她一个奴才若是与王爷平起平坐,那不是犯上?犯上是要受罚的,弄不好得掉脑袋。 “我们要吃饭!”沈木兮说,“你起来,出去!” 春秀吃得多,所以沈木兮做了不少小笼包,五香糕也是多备了不少,一笼笼一碟碟的摆好,而且每人早起一碗温汤饮,配置得极好。 沈郅和春秀可没阿落这般拘谨,早早的坐定,沈木兮一端上来,二人就开始往嘴里送,最后还是春秀摁着阿落坐下,阿落才面色发白的拿起了筷子,手抖得不成样子。 薄云岫倒也没客气,他们怎么吃,他就怎么吃。少了一碗汤饮,直接端走了沈木兮眼前的那一碗。 那一瞬,所有人嘴里塞着糕点,拿着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看似表情严肃,实则为了遮掩自身厚颜无耻之行的离王殿下。 “娘,他把你的碗端走了?”沈郅说。 沈木兮点头,“放心,娘吐了口水在里面。” 对面,薄云岫端起碗,便将汤饮喝了个底朝天。 沈木兮,“……” 沈郅,“……” 春秀,“……” 阿落,“……” 沈木兮想着,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是个二皮脸?这般厚颜无耻,哪里还是什么威严与冷傲兼顾的离王殿下? “娘,我能带一点五香糕给落日轩的毓青姐姐吗?”沈郅问。 沈木兮倒是听沈郅提过关毓青,当下点了头,“可以!” 沈郅速度也快,在春秀还没能一扫而光之前,快速端起了一碟五香糕,取了个盖碗罩着,端起就往外跑,生怕动作慢一拍,春秀会上来抢着吃完。 其实薄云岫吃得不多,比起眼前一叠笼屉的春秀,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吃完饭,春秀和阿落帮着收拾厨房,沈木兮便回房换身衣裳,准备去医馆。临走前,瞧着某人那暗戳戳的眼神死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有些愤懑,“离王殿下白吃白喝的,如今还用这种眼神瞧着我,怎么,没吃饱?” “甚好!”他说,“明天继续!” 继续? 沈木兮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侧妃那侧妃的,让她们去给你做,少来占我便宜。” 说完就走,头也不回。 黍离终于从廊柱后探出头来,“王爷,沈大夫好似生气了。” “就算本王不吃,她儿子和春秀也得吃!”某人轻哼,语气里却带着清晰的笑意,可见对于这顿饭很满意,“南苑阁的事可都安排妥当?” 黍离应声,“待会就送沈公子进南苑阁,少傅大人那头,业已准备接收。” “好!” ………… 换了身衣裳,沈木兮便带着阿落去医馆。 春秀得跟着沈郅去南苑阁,到时候再回医馆,她们三个女儿家,力气最大,最有安全感的便是春秀,沈郅是沈木兮的命根子,是以保护命根子这种事,自然要落在春秀身上。 “听说昨儿个夜里,主院里又闹腾了一场。”阿落跟着沈木兮走在长街上,“小公子倒是找到了,原来就在他自个的房间里,躲床底下睡着了,夜里觉得饿了,又自己爬了出来。倒是魏侧妃,又惊又吓的,夜里起了高热,连夜去请大夫。” 沈木兮就当笑话听着,这些事她不想掺合,但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难免又会着了人家的道。 横竖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知道归知道,要不要插手则另当别论。 正走着,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惊得沈木兮和阿落双双回头。只见那马跑得飞快,百姓慌乱逃窜,疯狂的马直冲沈木兮而来,马声嘶鸣,马蹄高高抬起…… “沈大夫?!”阿落下意识的推开了沈木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7章 滚出离王府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阿落!”沈木兮被推得扑在了地上。 电闪火石间,马声嘶鸣,步棠飞身落下,一掌拍在马脖子上,紧接着纵身而起,抱着马脖子猛地一个过肩摔,直接将马撂倒在大街上。 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沈木兮爬起,拽着被吓得身子发软的阿落起身,“阿落,伤着没有?” “没、没有!”阿落呼吸微促,身子冷得厉害,“就是有点、有点吓着了!” 心窝砰砰乱跳,可不吓着了吗? “步棠,谢谢!”沈木兮安抚了阿落,这才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可步棠的眼神却狠戾得可怕,这匹马是从街尾跑出来的,当时速度很快,她就站在不远处,原是没注意,等到马蹄声起,她才看到有人快速跑进了巷子里。 若非担心沈木兮的安慰,她一定会去追那人。 “这马不太对头!”沈木兮方才意识到,她跟阿落原本快走到街边了,马忽然扭头就冲着她奔来,“口吐白沫,似乎是吃了什么。” 蓦地,步棠皱眉,“你这衣服上是怎么回事?” “什么?”沈木兮不解,回头望着自己身后的衣摆,好像有点斑驳之色。 “这是什么?”阿落问。 沈木兮也不知道是什么,三人还未多说,便有巡城的官军快速赶到,听说这儿有疯马伤人,他们自然得管,二话不说就把马拖走了。 “先回医馆吧!”沈木兮也没想太多,这种事说是巧合,亦没什么问题。 步棠原是想开口的,后来想想也就算了,沈木兮安安心心的开着医馆,无谓让她为这种事忧心,若是真的有人捣鬼,还是自己去慢慢调查为好。 东都的医馆里哪有什么女大夫,沈木兮算是头一遭,何况这医馆还是离王府着人开设,是以老百姓皆格外好,说是来看病,多半也是想看看这位,离王府出来的女大夫生得何种模样? 医馆很是热闹,沈木兮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到了午后时分,沈木兮才空闲下来,与阿落一道上了二楼休息。 步棠一直没敢走,怕再有什么突发事情。 “今儿多亏有了你,不然我跟阿落可都要倒霉了!”沈木兮笑着坐定。 “你身上的那块东西到底是什么?”步棠问。 沈木兮若无其事的笑着,“没什么,大概是没洗干净,你莫在意。” 见她这么说,步棠便点了头,权当她所言是真,“以后出门要小心,东都看似繁庶,实则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脏东西,这儿不是湖里村,人心没那么简单,不是你不害人,别人就不会害你!” 沈木兮面色微恙,“你说,湖里村?”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步棠忙解释,“哦,是陆归舟说的!” 其实步棠不解释反而没那么惹人多心,这一解释,倒是多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好在沈木兮并不计较这些,这世上能真心拿命换你的原就不多,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救你总是真的。总好过那些表面上处处为你着想,实则是利用你,甚至于背地里想杀了你的人。 “对了步棠,你和陆大哥是怎么认识的?看上去好似很熟悉。”沈木兮坐定,因着没什么时间做饭,阿落去隔壁的饭馆里点了饭,稍瞬做好了,会让饭馆的伙计送来。  步棠犹豫了一下,“我不过是个行走江湖之人,陆归舟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所以偶然间结识,觉得此人颇为侠义,颇有仁心,就成了至交好友。当时他托我去救人,我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谁知你竟是个大夫。我步棠此生最敬重的,便是你们这些救死扶伤之人。” 理由一大堆,倒也说得过去。 沈木兮点了头,这话题算是就此揭过,与其逼得人说谎,还不如彼此留下最初的好印象。 步棠忽然觉得,当年那个火海里将死的女子,变得让人有些期待,时隔七年,愈发聪慧过人。 医馆渐渐步入正轨。 但是沈郅的日子却没那么好过,南苑阁里都是官家子弟,且是一品官宦之后。 其中,当属薄钰的身份最为尊贵。 薄家唯一的后嗣,离王府唯一的小公子。 不管是皇室,还是离王府,简直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些孩子耳濡目染,不是逢迎就是跟着为非作歹,以薄钰为尊。偶有一两个秉性正直的,虽不与为伍,但也不敢置喙,只是一味的隐忍。 少傅李长玄才高八斗,却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哪里治得了这帮小子,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便也随着他们去了! 否则追究起来,人家父亲威风一抖,跟你说那么句:他还是个孩子,你身为少傅还跟孩子计较?李长玄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干脆,不管。 薄钰前日挨了母亲一巴掌,最后还是没能为娘争取到父亲的半点疼爱,这口气还憋着没出,谁知今儿一早进了南苑阁,见着学子们议论纷纷,才晓得出了何事。 黍离是用离王专用车辇,送了沈郅和春秀来南苑阁的,并且亲自与李长玄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沈郅,虽没提及沈郅的身份,但能坐上离王专用车辇,可见身份非同一般。 须知,连薄钰都没有这个福分,坐上离王的车辇。 这么一对比,颇有势利眼的孩子,便有意无意的开始跟沈郅套近乎。 薄钰黑着脸,可春秀就站在窗外,双手叉腰跟个黑面神似的盯着他,一想起当初在府衙被春秀丢出墙外的惊险之事,薄钰哪敢造次,连多句话都不敢说。 春秀可不比其他人,这胖女人是不懂礼数的,凡事皆以沈郅为先,谁敢动沈郅,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能给你扒层皮下来。 所以薄钰,不敢动!打死也不敢动! 可春秀也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南苑阁,到底是宫闱重地。 春秀一走,薄钰这不安分的心被快速调动起来。 因着人生地不熟,沈郅很是安静,娘说过,不能因为外人而让自己抱有遗憾。学而有成,是对娘最好的交代,所以他不敢分神,对于少傅所教,逐字逐句记录在册,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南苑阁如同私塾一般,有自己的小厨房和集体饭堂。 沈郅去得有些晚,太监上下打量着沈郅,只觉得这小子面生,穿得又是粗衣麻布,可见并非出自王侯贵胄门第。 南苑阁里,都是达官贵人的孩子,乍然出现一个平民子弟,太监们也是势力,直接给了一碗白饭,掐着嗓子极为不屑的道一句,“来得太晚,没菜了!” 沈郅几欲争辩,可瞧着厅内那一张张满是讽刺的容脸,不由的紧了紧手中饭碗,默不作声的走到最后一排靠墙角位置坐着。 “欸!” 一碗红烧肉被搁在了沈郅跟前,紧接着又是一碟小米糕。 两个少年人站在了沈郅的桌前,一人面色苍白,尤显虚弱;一人则是身量瘦小,面色红润。二人面带笑意,不似其他人,斜着眼睛看沈郅。 “我身子不好,吃不了太油腻的。”面白如纸的少年,弱弱开口。 瘦弱那人笑道,“我吃得少,不吃也浪费,你若是不嫌弃……” “谢谢!”沈郅回礼道谢。 “你们干什么?”薄钰冷着脸走过来,俨然是这里的小霸王,瞧着桌案上的红烧肉和小米糕,当即用眼神狠狠剜着那两少年,“不吃就喂狗!” 瘦弱的少年愤然,“这原就是宫里定下的饭食,我们吃不了送人,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新来的,你怎么能欺负他?” “我叫沈郅!”沈郅开口,他太了解薄钰的性子,“我不会惹事,但我也不怕事。薄钰,你最好别惹我,上次的教训,难道你都忘了?” 薄钰猛地捂住脸,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神色有些慌乱。不得不说,沈郅还是有气力的,若是真的打起来,薄钰未必是沈郅的对手。 “这是皇宫,你敢动手,皇祖母饶不了你!”薄钰咬牙切齿。 沈郅没说话,扫一眼薄钰身后的两少年,一个锦衣玉服,头戴紫金冠,一个吊儿郎当,腰佩祖母绿。一个个都是身份显赫的士族之后,若是真的惹出祸来,沈郅担心会连累母亲。 “怎么,不敢说话了?”吊儿郎当的少年忽然端起沈郅的饭碗,随手就砸在了地上,“这般不识抬举,吃什么饭?” “关宣,你别太过分,你这样,让沈郅吃什么?”孱弱的少年许是因为情绪激动,止不住咳嗽了两声,“你们别欺人太甚。” “宋留风,你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永定侯府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后人,成日汤药不离口,还敢在这里行侠仗义?”关宣冷笑,“吃什么?吃狗食呗!这种人,一看就是贱民出身,哪有资格跟我们平起平坐,共进南苑阁?!简直是侮辱我们。” 关宣是谁?那是太师府长子的儿子,也就是关山年的嫡长孙,身份何其显贵,与薄钰也是亲眷,自然是站在薄钰这边的。 而宋留风是永定侯——宋宴之子,永定侯乃是世袭侯爵,宋宴是第二任永定侯,并无实际功勋,也无什么实权。其膝下唯有宋留风这么一个儿子,奈何从小体弱多病,靠着珍贵药材得以续命至今。 相较之下,宋留风便处于弱势。 “子曰,有教无类,看样子你在这南苑阁多年,也没学到什么!”沈郅冷笑两声。 “你!”关宣愕然,没想到沈郅嘴皮子这般厉害,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平素只知道吃喝玩乐,若说学问嘛……还真的不知道太多,压根找不到正儿八经的词句来制沈郅。 薄钰深吸一口气,“沈郅,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管他是谁,王爷让我入南苑阁是为了跟着少傅学习的,不是来吵架的!”沈郅坐定,一顿饭罢了,不吃就不吃,改明儿让娘给做好午饭,他带着来就是。 娘做的东西,比宫中御厨做的还好吃。 “贱民就是贱民!”薄钰冷嘲热讽,忽然抬脚。 沈郅猝不及防,连人带桌瞬时掀翻在地,桌子狠狠压在了他的腿上,疼得他当即哼了两声,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你们怎么可以动手打人!这是南苑阁,不是你们好勇斗狠的地方!”瘦弱的少年慌忙去抬桌子,桌子这么沉,定会压伤沈郅的。 “你们……”宋留风喘着气,赶紧帮着扶桌子。 薄钰一脚踩在翻到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沈郅,那眼神如同看着街边的乞丐一般,嫌弃而恶心到了极点,“这里不是你这种贱民该来的地方,贱民就该去城门口要饭,识相的最好带着你那贱娘滚出离王府,否则这种事会接二连三的发生,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音落,薄钰嘲笑着,与关宣等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唯留下瘦弱少年和宋留风,还在努力的搬开桌子,将沈郅从桌下拉出来。 “我叫言桑,是御史大夫府上的,不过我……是庶出!”瘦弱少年搀着沈郅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莫怕,你是离王府送来的,没有离王殿下的吩咐,谁都不敢赶你走。”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宋留风!”宋留风低低的咳嗽着,面色白得厉害,“我爹是永定侯宋宴,不过……我爹不管朝廷之事,只是个闲散的世袭侯爷,比不得他们有权有势。” 沈郅疼得冷汗涔涔,面色铁青,“谢谢,我……我只有娘,她是个大夫,如今住在离王府,比起你们,我更无权无势。” 三人对视一笑,算是结交了一番。 “你这腿,我看看!”言桑卷起沈郅的腿,“啊,这……” 皮下出血,沈郅的腿上红了大片,满是血点子,瞧着格外的瘆人。 “我娘是大夫,她会治好多的病,这点小伤不碍事!”沈郅咬着牙放下裤管,“我初来乍到,学术不精,若是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是否可以请教你们?” “只管开口!”宋留风笑着,继而又掩唇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好在薄钰并不觉得沈郅会厚颜无耻的继续来南苑阁,下午便没再为难他,可沈郅的日子却不好过,腿上一阵阵刺痛,到了散学时,更是站不起来。 最后还是宋留风和言桑搀着他走出门,春秀正好赶到院子里,乍见得沈郅一瘸一拐,被人搀着出来,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慌忙将沈郅抱起,“郅儿,你进了一日学堂,怎么就成这样了?发生何事?” “你们先走吧!谢谢!”沈郅冲着宋、言二人点头致谢。 二人颔首,快速离开。 “春秀姑姑,我们先回家吧”沈郅低低的说。 此处不是问话的地方,春秀不再多说,若是沈郅有伤,自然急需沈大夫救治,绝对不能耽搁。 ……………… 沈郅被春秀抱着冲进屋子的时候,沈木兮只觉得血液逆流,早上离开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现在却被春秀慌里慌张的抱回来,沈木兮只觉得浑身发冷,当即扑在了床边,拽着春秀颤问,“怎么回事?” “娘,没事!”沈郅面色发白,声音略显虚弱,他在车里睡着了,若非娘这一扑,他还睡着呢!只是这腿,一阵阵的疼,着实难受得紧,“我就是腿……有点疼!” “白日里薄钰那小子欺负了郅儿,孩子的腿被压伤了。沈大夫,你赶紧给看看!”春秀一抹额头的汗,顺手接过阿落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那死孩子,竟敢把郅儿弄成这样,我一定饶不了他!” 阿落端来一盆水,看着沈木兮慢慢卷起沈郅的裤管,孩子疼得脸色发白,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吭声。 孩子皙白的腿上,整片的皮下出血,大腿又红又肿,看得沈木兮瞬时红了眼眶,心疼得不行。从小到大,沈郅虽然没有被捧在掌心里,却也是她这个做娘的,小心护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伤? 眼泪吧嗒落下,沈木兮已然说不出话来。 “娘!”沈郅慌了,冰凉的小手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郅儿都不哭,娘也不哭,郅儿只是有些疼,娘帮我止止疼好不好?明日,我还得去南苑阁,郅儿喜欢读。” 沈木兮潸然泪下,“娘去拿药,你且忍着点。” 一转身,泪如泉涌。 阿落心里难受,死咬着唇瓣不敢掉眼泪,春秀红着眼眶,拿着杀猪刀就要去宰了薄钰那小子。 “春秀!”沈木兮喊了声,“你回来!” 春秀狠狠拭泪,“那小子欺人太甚,有娘养没娘教,我去好好教训他!” “郅儿,你能自己处理吗?”沈木兮流着泪问。 沈郅点头,“春秀姑姑,郅儿要自己面对,以后你和娘都不在郅儿身边,郅儿也得学会自己长大,你说是不是?春秀姑姑,你的刀子是祖传的,怎么能随便用?等郅儿读好,给春秀姑姑长脸,好不好?” 春秀“哇”的哭出声来,蹲在门口放开嗓子哭嚎,“那个死孩子把我郅儿打成这样,我心疼啊……自个都舍不得碰一下,偏偏让人给伤成这样,那挨千杀的!呜呜……” 门外,薄云岫转身离开。 黍离不敢言语,一听说春秀抱着沈郅急匆匆的跑进问夏阁,王爷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谁知却听到……要不怎么说,慈母多败儿?魏侧妃脾气太好,把小公子惯得没边儿,如今是愈发的肆意妄为,在宫里都敢把沈郅打成这样,长大后不得成了欺男霸女的东都一霸? 不过,王爷近来忙得不可开交,想来是没空去搭理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钱初阳已经清醒,眼下所有的暗卫和太师府的人,都在查找关傲天的下落。 王爷,素以国事为重。 阿落连夜煎药,沈木兮为沈郅敷药,施针,唯有将腿上的淤血快速散去,孩子才能行动自如,否则去了南苑阁被人欺负,只能束手待毙。 沈郅格外乖顺,从始至终没喊过一声疼。看着母亲忙忙碌碌,沈郅心里发酸,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娘再为自己担心。 夜色沉沉。 今晚的月光不错,问夏阁安静如斯,主院那头亦是如此。 魏仙儿望着儿子稚嫩的小脸,听着孩子讲述白日里的事情,面色微微拧起,“你打了他?伤得重吗?” “娘,你担心这个作甚?他是活该!”薄钰双手环胸,极是不屑,“那样的贱民,就算不用我出手,关宣和尤天明也不会放过他。” “钰儿!”魏仙儿摇头,面色微白的靠在床柱处,招手示意孩子靠近点。 薄钰近前,“娘,你又想说我做错了?” “既然你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那你为什么还要动手?”魏仙儿问。 薄钰哑然,垂头不语。 “钰儿,娘一直教导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别人可以服其劳,你为何还要脏了自己的手?”魏仙儿轻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态,“钰儿,你到底懂不懂为娘的苦心?若是你再执意妄为,王爷只会愈发厌烦我们母子,到那个时候,我们在离王府还有立足之地吗?” 薄钰骇然,面色惊变,“娘?” “王爷之所以还没夺了我打理离王府内务大权,是因为沈木兮并不熟悉府务,若是哪日王爷有了更好的人选,而你又惹得王爷厌烦,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下场?”魏仙儿苦口婆心,“钰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是离王的儿子,理该有皇室子弟该有的肚量。” “娘,钰儿知道错了!”薄钰俯首,“钰儿一定改!” 魏仙儿抱住了儿子,目光沉沉的继续说,“钰儿,如今我们的处境已今非昔比,你更得谨言慎行。你爹以前那么喜欢你,可现在你的表现让他很失望。你知道失望过后是什么结果吗?” 薄钰点头,“只会被人趁虚而入!” “离王府后院的女人实在是多啊,多得娘心灰意冷,可有了钰儿,娘便有了盼头,什么都不怕了!”魏仙儿意味深长的轻叹,“钰儿,你别让娘失望,娘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薄钰窝在母亲的怀里,“娘放心,钰儿会成为娘的依靠,爹一定会回到娘的身边!” “钰儿……真乖!” 鉴于沈郅昨儿中午没饭吃,沈木兮今儿一早,不止备好了早饭,还给做好了午饭,就搁在精致的小食盒内,有冷食有热食,还有汤羹。 如今是莲子新上的季节,沈郅身上有伤,莲子去热降火最是好用,沈木兮便做了“莲房包鱼”,以问夏阁后院的荷塘里,黄绿色的嫩莲房为酿壳,内置新鲜的鱼肉,外涂蜜糖。 一盅真君粥,佐以零星可冷吃小菜。 五香糕则是午后的小点心,备一小壶缩脾饮,既能消热止渴,又能健脾和中。 沈郅原就吃得不多,所以这小小一食盒与他,足以度过一日。 “莲房可能微苦,佐以蜂蜜倒也不错,但清心明目,能让你整日都有精神。”沈木兮将食盒递给春秀,蹲下身子细细的嘱咐沈郅,“自己要小心,尤其是腿上的伤,娘为你疏通活络,所以今儿你的腿会使不上劲儿,待明日就能大好,所以……” “娘放心,郅儿都懂!”沈郅躬身,“郅儿走了!” “好!”沈木兮直起身,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今儿她多做了点早膳,原是想着某人会过来吃……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薄钰毕竟是他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这口气她该出在他身上,奈何他好似算准了她的心思,竟没有出现! “沈大夫?”阿落喊了声。 沈木兮回过神来,“走吧,去医馆!” 阿落颔首,紧随其后。 关毓青插着腰从拐角处走出来,方才春秀抱着沈郅上车,她都亲眼看到了,原来念秋说的是真的。沈郅,真的被人打伤了。 “奴婢可都打听清楚了,是小公子打的!说是推翻了桌子,沈公子的腿就被桌子砸到了,差点没瘸了!”念秋是出了名的包打听。 关毓青嗑着瓜子,啐一口瓜子皮,“真是不拿人命当回事!” “咱们家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灯,成日跟着薄小公子后头,为非作歹的!听说他也骂了沈公子,骂得可难听了,奴婢都听不下去。说什么贱民贱命的!”念秋亦嗑着瓜子。 “呸,就他们金贵?乡下来的怎么了?姑奶奶就是乡下来的,就是土包子,怎么了?”关毓青最恨别人说什么贱民,当初她回到关家的时候,就是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庶出如何? 贱民又如何? 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吗? 若是能选择出生,谁不想生来就是皇亲贵胄?一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如果他们再欺负沈郅,你且来告诉我,看我不收拾关宣那小子!”关毓青哼哼两声,她是姓关,可整个关家薄情寡义,她并不想做关家的人。 一点都不想! 今日的医馆里,早早的就候着一个人。 掌柜的、伙计、小药童都远远的站在门边上,一个个面面相觑,委实不敢轻易靠近。 沈木兮先是微微一愣,待定睛一看却是傻了眼,他怎么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8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为兰怀恩 马车加更2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孙道贤懒洋洋的坐在沈木兮平素看病的椅子上,双腿相互交叠着,搁在了桌面上,一旁的德胜正端着半碟子的葡萄,毕恭毕敬的躬身在侧。  “世子怎么在这?”沈木兮面色微沉,孙道贤算不得罪大恶极之人,但在这东都城里没少干缺德事,这种人自然是少招惹为好。 孙道贤笑盈盈的打量着沈木兮,之前在临城,只觉得沈木兮冷,如今愈发觉得艳,那种冷艳与孤傲相融合,逐渐生出一种拒人千里的清清冷冷,真是撩了人心直痒痒。 “没想到,离王真的给你开了个医馆?!倒也不错。”孙道贤忽然起身往沈木兮走来。 阿落是识得孙道贤的,自知这位宁侯府的世子花名在外,若是招惹上,主子定是要吃亏的。思及此处,阿落快速跪地行礼,正好挡在了沈木兮跟前,拦住了孙道贤的去路,“给世子请安!” 孙道贤吓了一跳,眼见着靠近了沈木兮,奈何又多了个挡路的。饶是如此,也不能阻挡孙道贤前进的脚步,这鲜花就在跟前,哪有牛低头不吃的道理? “沈大夫,你缺钱吗?”孙道贤问。 他前进,沈木兮便后推,“不缺!” “那你缺什么,定要告诉我,小爷什么都能答应你!”说话间,孙道贤的手已经朝着沈木兮抓去。 奈何沈木兮眼疾手快,冷不丁一个躲闪,安安全全的避开了这咸猪手,“看世子倒是缺了一样东西!” “什么?”孙道贤想了想,自个什么都有,能缺什么? “缺德!”沈木兮拂袖转身,朝着自己的诊桌走去。 身后,孙道贤嘬了一下嘴,“够味,小爷喜欢!” “对了沈大夫,我今儿可是专门来请你的!”孙道贤双手抵在桌上,冲着她直眨眼,奈何他遇见的是冷面大夫,饶是你把眼睛眨瞎了,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许是觉得无趣,孙道贤一屁股坐在沈木兮对面,“钱初阳醒了,可是关傲天却没找到,但是呢……离王殿下查出点眉目,只不过没有证据,不敢扰民。万一弄错了,不免会引起民愤,所以得请沈大夫出马!” “与我何干?”她最不想搅合在这种事里,尤其是还跟朝廷有关。 弄好了,没她什么事,刚好与人做嫁衣。 弄不好,她这无权无势的得背黑锅,什么祸都得让她头上推。 “你难道不想抢了薄云岫的功劳?”孙道贤笑问,“薄云岫带你回离王府,强留你在他身边,难道你就不恨吗?沈大夫,这……” “肝火旺,内火盛,实乃五炽未调之过!”沈木兮刷刷开了一张方子,“去抓药吧!” 孙道贤张了张嘴,略带懵逼的回望着德胜。 德胜默默的将葡萄塞进自家世子的嘴里,“世子,咱有病就让沈大夫治治呗!” 想起之前沈木兮让自己趴在地上那么久,孙道贤寻思着,沈木兮许是真的有些本事,“那……那就治治呗!”随手接过方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不苦的药? 沈木兮转身去了药柜前,懒得与孙道贤废话,阿落赶紧去帮忙。 黍离进门时,孙道贤的手正伸出去打算摸…… “世子!”黍离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孙道贤不安分的手。 沈木兮回头,正好看在孙道贤搁着手的位置,心里蹭的窜起一股无名火,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时迟那时快,银针狠狠扎在孙道贤的手背上,疼得某人登时吱哇乱叫。 “沈大夫?”孙道贤疼啊,这银针是不是淬了毒? “下次再敢这样,我让你浑身都疼!”沈木兮冷然收回银针。 然则疼痛却没有停止,孙道贤捧着被扎的手,疼得在大堂里直蹦跶。这会便宜不想占了,葡萄也不想吃了,只想止住这该死的疼…… “沈大夫!”黍离也不去管在大堂里活奔乱跳的孙道贤,似乎另有他事,“王爷请您回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他什么时候没有要事?”她极为不悦的翻个白眼,“医馆里若是成日没有大夫坐诊,还开什么医馆?告诉薄云岫,入了夜我再回去,其他时候,不用找我!” 黍离张了张嘴,回头看了一眼孙道贤,“世子……” “孙世子,你还有事吗?”沈木兮冷问。 孙道贤苦着脸,“没、没事!沈大夫哇,救命啊……好疼,我再也不敢了!” “再敢有下次,我让春秀帮你治!”沈木兮拽过他的手,在他的虎口处用力推了两下,待松开手,孙道贤便愣住了。 真不疼了?! “孙世子,请!”阿落黑着脸,这世子总想着占便宜,她自然得想着法子的把人赶出去。如今黍离是奉命而来,阿落能借一借王爷的威势。 “世子,眼下情况不宜!”德胜低声提醒。 孙道贤瞧了一眼黍离,心想着,若是薄云岫真的来了,估计能扒了自个的皮,反正沈木兮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改日再来便罢! 思及此处,孙道贤脚下抹油。 眼见着孙道贤已经出了门,阿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 谁知下一刻,骤然听得春秀的咆哮声,紧接着是孙道贤哭爹喊娘的哀嚎。整个医馆里的人,都跟着身心一颤,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门口。 须臾,春秀拍着手,神清气爽的进门,“龟孙子,敢来这儿撒野,找沈大夫的不痛快,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叫春秀!” 阿落惊慌失措的冲出去,乍见着孙道贤捂着脸,连滚带爬的带着德胜逃开。 谁不知道孙道贤素来毛手毛脚,谁不知道这医馆里坐着一位医者仁心的女大夫,谁不知道这家医馆是离王府着人亲自打理的? 敢在离王府的地盘上动手动脚,只能怪孙道贤胆大包天。 黍离叹口气,只得先行离开。 沈木兮执拗得很,就算黍离在这里待一天,她都不会松口。 好在有春秀坐镇,孙道贤决计不敢再来。 医馆里还算太平,南苑阁却未见如此。 薄钰狠狠瞪着沈郅,恨得咬牙切齿,李长玄前脚刚出门,他便走到了沈郅的桌案前,猛地夺走了沈郅手中的墨笔,“你还敢来?” 沈郅没防备,笔杆子被拽,掌心里顿时一片漆黑,满手都是墨渍,“你又发什么瘟?这是南苑阁,王爷送我来的,我为何不来?” “我昨儿的话,你都当成了耳旁风!”薄钰冷笑,一眼就瞥见沈郅搁在案头的食盒,他是真的没想到沈木兮会给沈郅做好了午饭,让他带着来。 “既然是风言风语,当然进不得耳朵。”沈郅冷哼。 宋留风和言桑走过来,“你们还想怎样?昨儿伤了人,未禀报少傅,若是再敢胡作非为,就……” “就怎样?”关宣冷哼,“就凭你们三个?一个贱民,一个病秧子,一个麻杆子?哈哈哈哈,还是顾好你们自己吧!” 宋留风身子弱,自然是争辩不过,拿出帕子就帮着擦拭沈郅手心里的墨,“你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嫉妒!这一个个的虽然穿金戴银,吃着山珍海味,却从未真的体验过何为父母之爱。” 沈郅点头,眼下是午饭时间,“我娘给我多备了糕点,你和言桑一块陪我吃吧?我娘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寻常人是没福分吃的。” 说着,沈郅快速打开食盒,这一样样精致的小点心被端上来,闻着就清香扑鼻。 孩子始终是孩子,心性终是不成熟。 乍见好吃的,一个个都眼睛发亮,不敢置信的打量着沈郅。 “这果真是你娘做的?”宋留风眨着眼,“比我家厨子做的还好看!” 言桑点头,“着实好看!这叫什么?” “嫩莲房里包着鱼肉,若是你们吃不惯就吃这个五香糕,若是觉得好吃,改日我让我娘换点样式,她能做好多好吃的。这饮子能消渴和脾,最是适合夏日炎炎。可惜我身上有伤,不然能喝点凉的,味道会更好些!”沈郅说起母亲的美食,眼睛里散着光。 “真好吃!”宋留风连连点头,“我家也有五香糕,怎么没你娘做的这么好吃,甜而不腻,香而不俗。” 沈郅很是高兴,干脆给每个围上来的人都分了一块尝尝。 薄钰面黑如墨,冲着关宣使了个眼色。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关宣忽然冲上去,快速抢走了宋留风手中的五香糕,狠狠砸在地上,脚尖用力的踩上去,“这是南苑阁,不是贩夫走卒叫卖物什的市井之地!” 沈郅呼吸微促,那可是娘一大早起来,辛辛苦苦给做的,却被人这般糟蹋,心疼之余更是气愤。 “你连何为分享都不懂,还在这里叫嚷?”言桑愤然,“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心意,有本事你也让你娘给你做,没本事就少在这里揣着嫉妒装身份!” 关宣上去就是一拳,言桑全然没防备,直接被撂倒在地。 再回过神,关宣已经骑在了言桑身上,拳头高高举起,“敢骂我,看我不打死你!” 宋留风几欲上前,可他原就是个病秧子,关宣随手一推,他便摔在了地上半晌没能爬起来。 “住手!”沈郅心急,奈何身上没什么力气,又不能眼看着言桑吃亏。 说时迟那时快,沈郅拿起了桌上的空碟子。 薄钰勾唇,忽然笑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9章 求你,放过郅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鲜血横流,沈郅才看清楚薄钰唇角渐渐淡去的笑意,那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然,为时太晚! 宫里出了事,沈木兮却浑然不知。当然,宫里的事儿如果有人刻意瞒着,她是绝对无法第一时间知晓的,就像是这一次。 沈木兮忙了一天,早就把黍离提过的事儿抛诸脑后。 如今的沈木兮,走在街头亦是格外仔细。 当日的那匹马不是无缘无故冲过来的,是她身上沾了公马的气息,而那匹横冲直撞的疯马恰好有些发了情,把她当做了情敌一般,闻着味儿就冲了过来,差点置她于死地。 马是一匹野马,无处可查,人心会坏到这种程度,着实可怕。 她也想过要告诉薄云岫,可转念一想,他又是她的谁呢?横竖是个不上心的人,何必要多费唇舌? 刚进问夏阁,沈木兮还没走到花廊,就被薄云岫直接打横暴走了。 阿落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不知所措,再想跟着,又被黍离拦下,没奈何,阿落只能先回房,静待春秀带沈郅回来。 “薄云岫,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脚?”沈木兮愤然,这人动手动脚的毛病,丝毫不亚于孙道贤,她很是抗拒,“未经同意,擅自触碰女子的身子,与登徒子有什么区别?你堂堂一个离王殿下,难道连最基本的男女授受不亲之理都不懂吗?” 薄云岫不搭理,直接进了房,二话不说便丢给她一套衣裳。 “你干什么?”衣服劈头盖脸的砸在她脸上,惹得她更是火冒三丈。 “换上!”他不解释,出门。 “我不换!”沈木兮岂是这般言听计从之人。 “那你今晚会见不到沈郅!” “薄云岫!” 呵,换就换! 不知道是薄云岫眼睛太毒,还是沈木兮属于大众身材,不管他给她什么衣裳,哪怕是鞋子,她都能穿得刚刚合身,严丝合缝又不会紧绷。 一身男儿装束的沈木兮从屋内走出,眉目清秀,肤色略白,秀发在脑后挽成一束,乍一看还真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郎,带着几分读人的文弱内敛。 “这是干什么?”她狐疑的望他。 薄云岫有些发愣,站在回廊里盯着她看了半晌,始终没吭声。 “薄云岫,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他。 “办差!”薄云岫转身,嘴里唯这两个字。 沈木兮略带气恼,“办差是公门之事,同我一个做大夫的有什么相关?薄云岫,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把我牵扯上?” 黍离在后头听得冷汗涔涔,沈大夫越来越放肆了,一口一个薄云岫,那可是王爷的名讳,除了皇上和太后,那个敢动不动就挂在嘴上? 再看自家王爷,好似……也不在意,更无半分动怒之色。 真是了怪了! 薄云岫冷不丁顿住脚步,沈木兮差点一头撞上去,所幸及时站住脚步,鼻尖堪堪碰到了他的胸襟,熟悉的男儿气息猝不及防的涌入鼻间。 沈木兮慌忙退开半步,心口砰砰乱跳,耳根有些莫名的燥。 “进了离王府,你还想全身而退?”他说得轻描淡写,口吻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之色,“你是蠢还是单纯?又或者,想要一个答案?” 她冷哼,“离王殿下可真你能看得起自己。” “那又如何?”他居高临下。 “无耻!”她别开头,咬着后槽牙低嗤。 黍离睁大眼睛,看着自家王爷面对沈大夫的“高评”竟然半点无怒意,反而颇有几分得意之色,然后拽着沈木兮的手,快速往外走。 这两个人,一个死拽着不放,一个咬牙切齿想要挣脱,于是乎一路走一路干架,不知道的定以为是老夫老妻闹别扭,让人瞧着好生羡慕。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今儿坐的不是离王专用车辇,倒是简易的青布马车。沈木兮打量着薄云岫,这厮现在穿得倒也没那么张扬,衣裳犹显贵重,但也不似离王做派。 这是要作甚? “到时候你只管多看多听,莫要开口!”薄云岫低声吩咐,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须臾又放下,这才回头看她,“龙蛇混杂之地,自求多福。” 她想骂他一通,奈何话到了最后又咽回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说无益! 马车停下,沈木兮第一个跳下车。 然则,直到马车都走了,她还没回过神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满脸茫然的回望着身边的薄云岫,“你、你确定没来错地方?” 薄云岫轻哼,以眸轻剜,款步往前走。 “沈大夫,错不了,是胭脂楼!”黍离低低的说。 胭脂楼? 胭脂楼是什么地方?烟花柳巷里的一绝,听说是近几年最红火的青楼楚馆,这里头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精致,一个个都是色艺双馨,东都城内不知有多少男人在这里一掷千金,流连忘返。 现在,薄云岫带她来……逛青楼? 沈木兮想着,难道是因为前两日下雨,薄云岫的脑子进水了? “还不进来?”他站在门口回头看她,身边花团锦簇。 沈木兮小步跑,这种地方她是头一回进来,倒也有些好,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如薄云岫这样的,即便没有阐明身份,妈妈瞧着恩客衣着不俗,也会自动送人进雅阁,大堂里毕竟龙蛇混杂,不太适合那些有头有脸之人。 许是习惯了,不少王公贵族子弟慕名而来,常常化名而不露真名,妈妈便不多问,进了房门便让人送了几壶酒进来,“三位面生,可仔细瞧着又有几分熟悉,以前是否来过?” 黍离道,“头一回来。” “无妨无妨,我们这儿的姑娘,色艺双绝,但凡客官喜欢的,都能顺上一二。诸位想要怎样的姑娘?温柔的,还是活泼的?”妈妈给三人斟酒。 沈木兮率先端起酒杯,却被薄云岫快速从手中夺下,冷眸狠狠剜了她一眼。 妈妈笑了笑,“那我就给三位叫上几个姑娘陪着,若是诸位不满意,咱们到时候再商量!胭脂楼里的姑娘,一定能包君满意!” 待老妈子出去,沈木兮眉心微蹙,“你这不会真的要……” “多听多看,少废话!”薄云岫还是这么一句。 沈木兮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尽了,难道他让她陪着上胭脂楼,是为了看他风花雪月?这嗜好未免太葩,太令人作呕。 他愿意,她还不乐意呢! 顿了顿,某人又补充一句,“不许喝酒!” 眉心突突的跳,沈木兮略带头疼的扶额,倒不是酒量差,而是酒品不好。就是喝了酒,做了什么混账事,全然不知的那种人。 当年自己做了什么呢? 一声叹,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喝醉了酒,做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件错事。 如花似玉的女子鱼贯而入,或犹抱琵琶半遮面,或一支短笛声悠长,琴声起,笛声和,红罗帐内春宵度,几番消得美人恩? 沈木兮虽然穿着男儿衣裳,可终究是女子,被陌生而极尽妖娆的女子贴身挨着,沈木兮如坐针毡,下意识的往薄云岫身边靠了靠。 她们越靠近,她越往他身边挪。 最后,她已经无路可退,直接挨着薄云岫坐着。 某人早已注意到沈木兮的局促,她是头一回来这样的地方,除了不适应,更多的是尴尬,尤其害怕身份被拆穿,这一点点的挪,倒是极合他心意。 眼见着她已经挨着自个坐着,堪堪差了一臂距离,趁她不注意,他不动神色的挪了一步。 沈木兮呼吸微促,名唤牡丹的女子,端起杯盏就往她跟前送,沈木兮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杯酒若是下肚,恐怕是要出什么大乱子的。 “她不喝酒!”薄云岫适时接过,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 沈木兮愣了愣,不知这厮到底要闹哪样? “哟,牡丹在胭脂楼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着如此白净的小生,瞧这手,生得细皮嫩肉的,若不是……若说是女儿家也不为过。”牡丹掩唇浅笑,“公子既不会喝酒,那咱们玩点别的如何?” “玩、玩什么?”沈木兮心慌意乱。 她素来正经惯了,哪里及得上这些女子的手段繁多,若是真的要应付,着实有些应接不暇。是以最后,她不得不向薄云岫投去求救的眼神。 哪知薄云岫却顾自与身边的女子喝起酒来,瞧瞧这架势,倒是轻车熟路,像极了常客,若非知道他的身份,还真是不晓得他竟深谙这等风花雪月。 大概是生了气,沈木兮应声,“好!” 牡丹道,“公子可会看掌纹?” “会!”沈木兮点头,二话不说便拽过了牡丹的手,摊开这白嫩的掌心细看。 说是细看,实则是探脉。 天晓得,她哪里会看什么掌纹,身为大夫,探得一二隐情,便算是了不得之事。不过她这一探着实吃了一惊,断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心里忽然明亮起来,难道薄云岫让她多看多听少废话,却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姑娘身世凄苦!”沈木兮说。 牡丹笑了笑,“在这胭脂楼里的,哪个不是因为身世凄苦而进来的?公子这话,算不得数!” 沈木兮又道,“这道姻缘线半路截断,可见未有顺遂,姑娘是受过伤吧?” 牡丹笑而不语。 薄云岫捏着杯盏看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面色沉了又沉,眼神冷了又冷,他还真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巧舌如簧? “你不信?”沈木兮伏在牡丹耳畔低语两句。 那一瞬,牡丹面色骤变。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也不知沈木兮对牡丹说了什么,以至于牡丹变得这般惊慌失措,仿佛真的见了鬼一般,瞧着格外的紧张。 “这是怎么了?”芍药笑问,“牡丹姐姐,你这是鬼上身了?” 语罢,女子们皆笑声清脆,唯有牡丹的面色寸寸渐白,最后俨然失了血色。 “这位公子,莫非是天师门下?”牡丹低低的问,再也不劝酒,反倒多了几分正色,“您是如何知晓,牡丹这……这事的?” “凡事有因必有果,自然是见了果,便可推算出因。”沈木兮意味深长的笑着,“牡丹姑娘,凡事放开点。姑娘近来心绪不宁,夜不能寐,想必很是折磨。” 牡丹微微红了眼眶,“高人,能否指点迷津?” 芍药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好端端的伺候客人,怎么就成了指点迷津?可瞧着牡丹那副虔诚至极的模样,芍药一时半会也不敢吭声,室内的氛围忽然从风花雪月,成了疑神疑鬼,格外诡异?! 薄云岫端着杯盏,醉眼朦胧的望着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女人,让她少说话,最后反而话最多。瞧这忽悠人的本事,把一屋子的青楼女子忽悠得一愣一愣。 这帮蠢女人是不是觉得,沈木兮顶着一张略显稚嫩的白净面庞,便一个个生出了几分母爱,想要保护这刚出蛋壳的嫩宝宝? 一回头,嗯?黍离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薄云岫的脸,愈发黑沉如墨。 真是邪了门了! 最后的最后,一屋子的烟花女子,不断的对着沈木兮千恩万谢,与此同时还分文不收,亲自送了三人出门。这阵仗哪像是来逛青楼的,倒像是来做生意的。 薄云岫咬咬牙,“你可真有本事!” “让王爷失望,真是不好意思!”沈木兮率先上了马车,他气恼,她何尝不是。这人永远是这般刚愎自用,什么都不说,便以为她真的什么都算得到? 到底是高估了她的默契,还是低估了她的信任? 马车返程,疾驰回离王府。 下了车,仍是沈木兮率先下车,似乎一刻都不愿与薄云岫待在一处。 “你站住!”他在后头喊。 若沈木兮能乖乖听话,那便不是沈木兮了!他越喊,她走得越快,一眨眼的功夫,一路小跑直接进了问夏阁,最后薄云岫纵身一跃,才在花廊处将她生生拦下。 他直接将她摁在廊柱处,柔软的脊背撞在廊柱上,她从齿缝里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响。 “沈木兮!”他咬牙切齿,单手抵在她的耳畔,一手死死握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险些将她的胳膊都捏断了,“你发什么疯?” “到底是谁在发疯?莫名其妙的是你,怒火中烧的是你,最后骂人的还是你!薄云岫,你是离王就可以随便糟践人吗?带我去那种地方,又不说明理由,你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和你有不必言说的默契?你是我的谁,我又是你的谁?”沈木兮厉声驳斥。 有风吹过花廊,花影摇动,花香依旧。 “既然都不是,我为什么要去猜你的心思?”沈木兮的声音软了下来,口吻里待着清晰的倦怠,“薄云岫,不是谁都想要去了解你的,至少我不是。” 他手上一松,她推开他的手,揉着胳膊走向花廊的尽头。 “本王想了解你。”他低低的说。 沈木兮顿住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她微微绷直了身子,瞧着前方幽暗的竹林,“沈木兮一介乡野村妇,识得些许歧黄之术,却身无长物,什么都不是。离王殿下身份尊贵,委实没必要这么做!” “沈木兮!”薄云岫直呼她的名讳。 “王爷,人跟人是有差别的,有些差别是沟壑,是深渊,永远都跨不过。”沈木兮转身,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若是有心,就请可怜我们母子,放我们一条生路。山长水阔,江湖不见!” 薄云岫目光幽幽,音色狠戾,“休想!” 既是如此,她也没什么可说的,抬步就走。 怪的是,沈郅竟然没回来,屋内屋外都没有。 “沈大夫,别找了!”阿落说,“你走后,我便一直在这里等,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但是始终没有见到春秀和公子回来。” 沈木兮面色陡沉,“难道出事了?为什么春秀也没回来?” “沈大夫!”黍离站在回廊里,“沈公子白日里在宫里闹了一场,眼下已经被收押在宫里,暂时回不来!王爷让卑职来说一声,沈大夫不必忙活了,令牌业已没收,您进不了皇宫。” 沈木兮忙不迭摸向自己的腰间,空了!令牌真的不见了。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薄云岫的房里换衣裳,所以皇帝给的令牌一定是落在那里。 思及此处,沈木兮撒腿就跑,直奔薄云岫的房。 黍离惶然,“沈大夫,不能闯!” 王爷的规矩就摆在那儿,谁敢擅闯王爷的房,就会受到重惩!此前的魏侧妃如实,薄钰亦不例外,所以沈木兮一旦未经召唤闯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沈木兮挂念沈郅的安全,哪会顾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薄云岫!唔?” 某人就站在门后,沈木兮狠狠的撞开门,人受到惯性往前扑,于是乎正好扑在薄云岫的怀里,不偏不倚,恰当好处。 “王……”黍离张了张嘴,骤见王爷一个眼刀子甩来,当下识趣的带上房门,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外。 沈木兮狠狠推开他,冷然迎上他素无波澜的眸,“薄云岫,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孩子闯了祸,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该承担一定的责任?”薄云岫负手而立。 “他身上有伤,能闯什么祸?”沈木兮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沈郅从小就秉持的做事风格,如果不是被人惹急了,断然不会轻易动手。她觉得,这些不过是薄云岫诡辩的托词罢了! 薄云岫冷眼看她,幽然吐出一口气,“伤了离王府小公子,算不算大祸?” “薄钰?”沈木兮一猜便知道,一定是薄钰又动手欺负郅儿了,奈何自己的儿子无权无势无背景,所以在那深宫里,免不得要被人欺凌。 原以为让孩子接受太傅所教,能对孩子的将来有所好处,谁知竟是推了儿子下火坑。早知如此,还不如甘于平庸,沈木兮后悔了,南苑阁原就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进去的,是她害了孩子! “薄钰被打伤了,沈郅下的手!”薄云岫冷笑两声,幽邃的瞳仁里,泛着凌厉的精芒,“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她微微红了眼眶,呼吸起伏得厉害,“当初执意要送我儿子去南苑阁的是你,如今出了事,你却来问我要怎样算账?薄云岫,我且问你,在这件事上你真的没有私心吗?” “本王是否夹杂私心,无需你来置喙。这件事已经发生,你说其他的又有什么用?薄钰如今在宫里养伤,皇上业已扣押了沈郅,至于要如何处置……”他拂袖落座,“一旦太后得知,你知道后果!” “薄云岫!”沈木兮下唇紧咬,“放了沈郅,我马上带孩子走,再也不会碍了你们的眼给你们惹麻烦!” “砰”的一声巨响,是他一掌拍碎了桌角。 薄云岫印堂发黑,眸色发狠,如同嗜血的狼,恨不能将眼前这人撕碎,“你再说一遍!” 沈木兮张了张嘴,孩子在他们手里,她只能认怂。只要沈郅能没事,让她当牛做马她都愿意,可薄云岫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未见得! 薄云岫向来无情,即便当年那碗红花不是出自他的手,可倚梅阁里无尽的等待,那些日日夜夜的翘首期盼,最终换来的,不还是他的凉薄无情吗?当年尚且如此,现在还能指望他多情而暖心吗? 她曾经奢望过,但一场大火之后,什么念头都没了。 深吸一口气,沈木兮面如死灰的垂下眼帘,慢慢的跪在了他面前,用力的磕了个头,“请离王殿下高抬贵手,只要能确保郅儿周全,沈木兮愿意当牛做马,饶是以命相抵亦无怨无悔。” 她说得那样卑微,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她会求饶,唯独不会求情。 因为她知道,他跟她之间哪有什么情分可言?换了一张脸,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若说还有什么相似之处,约莫是感觉吧!薄云岫饶是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感觉,大概也是因为内心的愧疚,等愧疚散去,什么都会烟消云散。 有魏仙儿作例,那样得宠的侧妃,他还不是说放就放? 而她这个夏问曦的影子,又算老几? 离王府,从不缺女人。 “滚!”薄云岫怒不可遏,周遭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那腾然而起的戾气,令沈木兮心头剧颤。 她当然是害怕的,儿子的命就握在薄云岫的手里。 薄钰是他的儿子,再怎样,做父亲的也会护着自己儿子,奈何她的郅儿,只有她这个当娘的,拼死去护。缺失的父爱,永远都没有弥补的那一日! 沈木兮磕头,“请离王殿下高抬贵手,放过郅儿!” 她的额头碰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闷响,一记又一记。 “沈木兮!”他几乎是暴走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直接将她从地上拎起。双手紧握着她的胳膊,力道之重,疼得她娇眉紧蹙,却死犟着没喊出声来。 四目相对,一个外表卑微,骨子里倔得胜过常人;一个面露狠戾,心里却波澜壮阔,无法平息。 “除了沈郅,你还在乎过什么?”他咬牙切齿,“难道内心深处连半点遗憾都没有?那孩子……” “孩子是我生的,他从小因为我而吃了那么多苦,就算今日拿我这条命去抵,我亦无怨无悔!”她眼睛里点着光,骨子里扬着傲,明明是这样的瘦弱,却始终不肯真的低头。 听着像是服软的话,实则是带着锋芒的刀。 最后,是薄云岫恼怒的拂袖而去,徒留下沈木兮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黍离骇然,鲜少见到王爷这般盛怒之态,更怪的是,房不是王爷的地界吗?明明王爷是让沈大夫“滚”的,为何最后出来的却是王爷? 从房出来,沈木兮扶着栏杆定定的站了很久,直到阿落找来,快速搀着她坐下,“沈大夫?公子到底怎么了?春秀呢?” 春秀不会眼看着沈郅出事,所以……这两人应该在一处! 无力感充斥着全身,沈木兮不知道自己能想什么法子去救人?房里她方才找了一遍,全然没有令牌的踪迹,所以她想进宫也是不能的。 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蓦地,沈木兮想起一个人来,对了,她怎么早没想起来,“阿落!阿落!我们走,快!” 阿落不明所以,但她相信沈木兮,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谁知还没走出府门,就被人堵在了回廊里。 “沈大夫,来者不善!”阿落环顾四周,面色慌乱,“这好像不是主院的人!” 沈木兮多年不在府中,如今又只往来问夏阁,对于离王府的后院真的不熟悉。可阿落都这么说了,沈木兮自然得提高警惕,可郅儿的事儿又刻不容缓。 思来想去,沈木兮在阿落耳畔低语,“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快走!” “沈大夫?”阿落不肯。 “儿子是我的命根子,他若有事,我必不会苟活!”沈木兮推了她一把。 阿落只好慢慢退后,转身朝着一旁的小路跑去。 这些人都是冲着沈木兮来的,对于阿落这样卑贱的奴才,委实没那闲工夫去刁难。 有尖酸刻薄之音,在黑暗中幽然响起,“王爷刚刚出府,你想去搬救兵吗?太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0章 戏精得主,薄云崇小公举!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人群人开两旁,走出一名音容陌生的女子,沈木兮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样的女子,思来想去,脑子里空空如也,的确不认识她。 “敢问,姑娘是何人,为何拦住我去路?”先礼后兵的道理,沈木兮还是懂的。 灯火中,女子身着娇艳的粉色罗裙,一对吊梢眉,杏眸圆睁,乍一看颇有几分尖酸刻薄之相。声音还算清亮,可这清亮之中总透着显而易见的高高在上,还有倨傲无礼的轻慢。 “很不巧,你来的时候我不在。”女子冷笑着打量沈木兮,“原以为王爷从乡野带回来的,必定是惊为天人的女子,如今这么一看,也不过如此!” “你想作甚?”沈木兮问。 “听说你还带着一个父不详的儿子,王爷待你待这野种甚是关心,还把这野种送进了南苑阁。”女子一口一个野种,说得那样轻蔑,“可这孽种却打了小公子,这笔账该怎么算?” 沈木兮没想到,魏仙儿自己不来兴师问罪,却让人替她出头,这手段何其了得?! “冤有头债有主,既是我儿子闯的祸,我作为母亲理该承担,但薄钰非你所生非你所育,你凭什么来讨债?我沈木兮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也不会任人欺负!”沈木兮担心儿子,原就是火烧眉毛,如今还跑出个要讨债的,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女子咬牙切齿,目光狠戾,“你教出这样一个儿子,敢动离王府的小公子,还敢在这里大声嚷嚷?沈木兮,你可真是不要脸!霸占着王爷不说,无名无分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有本事你也去霸占,能哄得薄云岫去你房内,那就是你的本事!”沈木兮懒得同她废话,抬步就想走。 “来人!”女子冷喝,“把她给我抓起来!” “谁敢?”沈木兮愤然,“我饶是无名无分,那也是离王殿下的贵客,谁敢动问夏阁的贵客,怕是嫌命太长,活腻歪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倒是真的。 问夏阁的人,是谁都能动的? 整个离王府,当属问夏阁的人最尊贵,那是距离王爷最近的地方,连最得宠的魏侧妃都未能踏入问夏阁半步,而这位沈大夫一来便住在了问夏阁,可见在王爷心中,此女的地位绝非一般! “干什么?”女子冷喝,“难道我的话,都不中用了吗?她一介无名无分之人,你们还指望她在离王府待多久?再过些时日,王爷玩腻了,一脚踹出去,恐怕……就得成为东都街头的笑话,沦为人尽可夫的贱人。” “都说,一个人什么德行,言语之间必见真章。如今看来,诚然如此!”沈木兮不温不火,“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别人,何尝不是在自轻自贱。凡是自尊自重之人,未见如此!” 女子勃然大怒,抬手就要去打沈木兮的耳光。 可沈木兮是谁? 若是欠了你的,她必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可她不欠你,你敢动她一下,她就能把你扎成刺猬! 牛毛针入肌,无知无觉,却让人骤觉剧痛席卷。女子砰的一声倒地,刹那间握着手腕在地上打滚哀嚎,可谁也瞧不出什么问题。 是了,这黑灯瞎火的,若没有一定的功底,想瞧出牛毛针的位置着实不易,何况沈木兮也没这么大方,扎上一针之后又悄悄拔了,让你自个在地上滚着玩,她可没时间陪着不相干的人。 “你对我家主子做了什么?她可是桓主子,你若敢对她动手,仔细王爷扒了你的皮!”一旁的小妮子倒是随了她的主子,着实泼辣,指着沈木兮便是破口大骂,“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在离王府内这般放肆,等主子一状告到太后娘娘那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管家急急忙忙的赶来,乍见此情此景,慌忙上前查看,“桓主子?哎呦,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管家当下冲着沈木兮拱手,“沈大夫,您高抬贵手,桓主子素来心直口快,若有得罪之处,您看在王爷的面上就过了吧?” 沈木兮不搭理,不过是半个时辰的疼痛罢了,“既然有本事横,就得有本事兜着!”语罢,她作势要走。 管家急了,“沈大夫,桓姬主子乃是太后娘娘所赐,与魏侧妃更是闺中好友,想来此次也是因为小公子的事所以愤愤不平,您看在桓主子并无恶意的份上,暂时放过这一次吧!” 旁人不知道,管家却是清楚,这问夏阁里的恩宠,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他一直在府内伺候,还从未见过王爷如此珍而重之的对待过一个女人。 沈木兮,是头一份儿! “太后娘娘所赐?”这是沈木兮最值得琢磨的几个字,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太后不好对付,而且……不待见她和郅儿,现在郅儿出了事,若是太后再插一杠子,到时候郅儿的性命定然难保。眼下这关口,还是别招惹太后为妙! 管家翘首期盼,连连点头,“是,桓主子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也是礼部侍郎家的,沈大夫您看……”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我不与你为难。” 拽过桓姬的手腕,沈木兮在她的虎口处推了两把,瞧着方才甚是尖锐的女子,此刻疼得面色发白,全然没了锐气,心头暗道一句:活该! 起身,沈木兮抬步就走,哪知下一刻,脚踝颓然一紧,若不是管家赶紧搀了一把,她非得重重摔在地上。背上惊出冷汗,沈木兮呼吸微促的看着,桓姬咬牙切齿的从地上爬起来。 “余芝,给我把她抓起来!”桓姬目色猩红,“我一定要打断她的手,看她以后还拿什么本事行医!” “桓主子!”管家挡在跟前,忙不迭行礼,“王爷特意交代过,谁都不能动问夏阁的人,请桓主子三思!” “王爷不在!”桓姬愤然,扯着嗓子就像发狂的母老虎,“今日我不扒了她的皮,我就不叫林桓!余芝,还愣着干什么,你们都是死人吗?” 王爷不在,黍离也不在,这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也就是这位桓主子。 “你!”沈木兮被摁住的时候,面色铁青,她是真的没想到,人可以这么无耻。狼就是狼,怎么都改变不了凶残的本性,你所谓的心软,不过是给她反咬一口的机会。 “带走!”桓姬一声令下,沈木兮被强行带走。 沈木兮只有一个人,饶是你有银针在手,可不会武功,再快的出针速度,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主子,魏侧妃心善,这么押着去,只怕魏侧妃不会对她怎样。”余芝低低的说。 桓姬点头,“魏姐姐素来心慈手软,沈木兮诡计多端,连王爷都被她迷得七颠八倒,若是真的到了魏姐姐的院子里,免不得要哭着求饶,到时候魏姐姐一时心软就把人给放了,那我岂非白折腾?” “魏侧妃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都是因为这个沈木兮。”余芝愤愤不平,“主子您和魏侧妃交情匪浅,断然不能坐视不管。” “那是自然!”桓姬冷笑,“把沈木兮带去刑房!” “主子?”余芝骇然,“您要擅自动刑?万一王爷……” “放心,我有的是法子治她!”桓姬眸光狠戾。 沈木兮被推进了刑房,绑在了木架上,完全无法动弹,“你们擅自动刑,就不怕王爷回来怪罪?” “少拿王爷当借口,王爷若真的疼你爱你,为何你入府这么久,连个名分都不给你?沈木兮,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玩什么花样?”桓姬手里挑着烙铁。 烧得发红的三角形烙铁,冒着一缕缕青烟,只要往人身上这么一摁,“滋”的一声响,就会让人疼得想死。 沈木兮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瞬时惨白如纸,“你、你别乱来!” “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啊!”桓姬笑得何其得意,那双杏眸里,染着鲜血的颜色,“不过你放心,这种东西最多伤及皮肉,而且好得太快,到时候皮肉长回来,又跟没事儿人一样,不值得我把玩!” 一旁的刑架上,搁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沈木兮看得心惊肉跳,这里的刑具,不管哪一种都能让她皮开肉绽,生不如死。她不想遍体鳞伤,努力的挣扎着,可绑带死死的缠绕在手、脚腕上。 “别白费力气了!”桓姬的手,轻轻抚过边上的鞭子,“沾了辣椒水的鞭子,喜欢吗?” 沈木兮冷汗涔涔,紧咬着唇瓣不敢吭声。 “又或者,你想试试别的?”桓姬走近,瞧着无法动弹的沈木兮,笑靥愈发浓烈。 冷不丁一记响亮的耳光,沈木兮满嘴都是咸腥味,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你……” 桓姬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打得沈木兮耳朵里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只觉得脑子都是懵的,意识紧跟着恍惚了片刻。 “打得可真痛快!”桓姬冷笑,“这是你欠了魏姐姐的,接下来,我们就算算钰儿的账。你儿子不懂礼数,贱皮贱肉还敢登堂入室,欺负主人家的孩子,骨子里就是个混账东西。” “你不能侮辱我儿子!”沈木兮怒目圆睁,那是她的软肋和底线。 “侮辱又怎么了?”桓姬笑得何其刻薄,“我不止要侮辱,哪日等我瞧见了,我还得好好教训他。既然他母亲教不好他,我来替你教育,否则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只是个祸害。沈木兮,你是个废物,你儿子也是!” 沈木兮挣扎着,脖颈处青筋微起,她咬着后槽牙,恨不能撕碎了眼前的桓姬。 “我呢,得在你身上留点东西,否则到了魏姐姐那里,你又得逃了!”桓姬抚过手边的棍子,似乎是在挑拣,这棍子有粗有细,她找了一根最粗的,“就这个吧!” 说着,桓姬将棍子丢给一旁的刑奴,“打断沈大夫的胳膊,算是钰儿的账,和方才我受的屈辱!” 她妖娆浅笑,“沈大夫,你忍着点!刑奴都很有经验,速度会很快的!还愣着干什么,行刑!” 音落,刑奴高高举起了棍子。 ………… 承宁宫。 丁全哎呦呦的尖叫着,连滚带爬的跑进了春风殿,“哎呦妈呀,皇上,可吓死奴才了,离王殿下杀进来了,您赶紧准备!” 从善摆摆手,“一边去,没瞧见皇上忙着吗?” 薄云崇是挺忙的,一个蛐蛐罐,一大一小凑着脑袋,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小方桌上,哪有空管得了其他。这两人全神贯注,谁也不肯相让。 “唉,咬啊!咬它!咬它!哎呦这废物,赶紧咬,去你大爷的,丁全,看你抓的蛐蛐,全随了你了。”薄云崇颓败的把手中的东西一丢,“果然,不能让太监给你找蛐蛐,全是这德行!” 沈郅不说话,老老实实的坐着,抬头望着这个不像皇帝的皇帝。 “皇上好兴致,这个时候还能斗蛐蛐。”薄云岫黑着脸从外头进来,行动处衣袂翻飞,可见速度之快。 驻足桌案前,薄云岫眸光狠戾的掠过眼前两人,这般盛气凌人之态,让整个春风殿的人,悉数大气不敢出。 沈郅眨了眨眼睛,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微微垂下了小脑袋,理亏得没敢再看薄云岫。离王到底是薄钰的父亲,想必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么凶干什么?看把孩子吓的。”薄云崇拍拍沈郅的肩膀。 哪知下一刻,手背上猛地挨了一巴掌,疼得他赶紧缩了手,“来人啊,行刺!” 门外的侍卫探出头,再习以为常的把脑袋缩了回去,皇上的老毛病又犯了! 薄云岫面黑如墨,“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打了你儿子,你该问的不应该是他吗?怎么反过来问朕?”薄云崇撇撇嘴,猛地一拍大腿,“哎呀,难道沈木兮……啧啧啧!” 丁全和从善面面相觑,悄悄的退后几步,瞧好吧,皇上又开始作死了! 果不其然,薄云崇满脸感激的冲到薄云岫跟前,一把握住了薄云岫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 “老二啊,朕知道你用心良苦,原来朕和沈木兮一定有过感天动地的爱情,说不定沈郅就是朕的儿子,感谢你帮朕找了回来,朕一定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说着,薄云崇瞧了一眼沈郅。 这小子一脸哀怨的盯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 可薄云崇是戏精附体,又怎么会就此罢休,“这样吧,明儿朕就把沈木兮接进宫,朕封她为妃,然后……沈郅就是朕的儿子,朕可以传位给他,然后安安心心做朕的太上皇!” 一拍手,薄云崇为自己的思妙想而感动,“朕简直就是个天才!好了,就这么办,朕马上去写传位诏,马上昭告天下!” 薄云岫印堂发黑,目光发狠,真想把皇帝的嘴缝上。 “闹够没有?”薄云岫音色狠戾,周身杀气腾腾。 沈郅喉间滚动,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这样的薄云岫让人看着很害怕,如斯模样,好似要吃人一般。他是真的怕薄云岫忽然掉头,就把自己给吃了。 薄云崇不屑的翻个白眼,“薄云岫,你大爷,就不能附和一下,哄朕高兴点?朕好歹为沈木兮保住了沈郅,若不是朕留他在承宁宫,太后早就把他的头拧下来了!若是如此,你现在进宫,只能来收尸!” 闻言,沈郅下意识的摸着脖子,面色瞬白。 把他的头……拧下来?! “不必劳烦皇上,这是臣的家务事,臣自己会处理!”说着,薄云岫作势要抱起沈郅。 沈郅惊呼,“我自己可以走!” “瞧,你这人……”薄云崇满脸嘲讽,“孩子都怕你,还说什么自己会处理?啧啧啧,这叫自欺欺人。还是留在宫里吧,朕一定会待他如珠如宝,你只管让沈木兮进宫来看孩子,朕不是给她个令牌吗,朕……” “啪”的一声响,令牌被砸在薄云崇的脸上。 丁全赶紧捂住自己的眼,权当没看见。 从善默默的侧开身子,权当自己没注意。 “薄云岫,你大爷!”薄云崇厉喝,“这是朕给沈木兮的,为什么在你手里?” “与你何干!”薄云岫冷着脸,视线却直勾勾的盯着沈郅,字字如刃,句句狠戾,“你伤了人,以为躲在宫里,有皇上庇护,便能安然无虞?可想过你的母亲,会因你而受到牵连?可想过你身边的其他人,兴许会因为这件事而付出代价?” 沈郅呼吸急促,小小的人儿被吓得缩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小鹿。白日里砸得薄钰满头是血,沈郅已经吓呆了,他的手没沾过血,如今再被薄云岫这么一吼,瞬时红了眼眶,愣是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大概薄云岫也意识到沈郅是个孩子,并非成年人。 敛眸站直身子,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内心波澜,“本王去看看薄钰!” 薄云崇一愣,“你还没去看过薄钰,就先跑朕这儿来了?哎哎哎,到底哪个是你亲儿子?” 对于某人连珠炮一般的唠叨,薄云岫压根没心思去搭理,太后上回就闹了一场,虽然被他摆平,但太后始终是太后,若是哪日太后连同群臣再闹一通,那便是真的焦头烂额。 “喂,你就这么走了?”薄云崇喊。 丁全赶紧上前,“哎呦妈呀,皇上,您可别再喊了,回头离王殿下再闹一通,您觉得解气,咱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心肝儿都要被吓得稀碎!” 薄云崇觉得无趣,插着腰望着缩成一团的沈郅,“就这么把他留在朕这儿,薄云岫的算盘打得可真好!不过这么看着,这小子身上的臭毛病,倒是跟他很像!” “皇上,嘴巴也像!”丁全说。 薄云崇眯了眯眼眸,好像是有点…… 宫道上,薄云岫脚步沉重。 “王爷,小公子身上有伤,如今正在太医院里歇着。太医说,小公子伤及头部,不宜搬动,所以太后才没有带小公子回长福宫,您看……” 还不等黍离说完,薄云岫冷不丁站住,“春秀呢?” “春秀性子躁,来接沈公子时听说出了事,闯宫被人拦下,这会押在了天牢里,不过侍卫认出春秀是坐了离王府车辇来的,便也没敢为难。”黍离解释。 “把人带出来,送春风殿去!”薄云岫吩咐。 黍离愕然,“皇上不会答应的。” “只要让春秀进了春风殿看到沈郅,便由不得皇帝答不答应!”薄云岫太了解春秀的性子,若是沈郅有什么危险,春秀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是!”黍离行礼,“卑职马上去天牢提人。” 薄云岫步履沉稳,进太医院的时候免了太医的行礼。 “小公子吃了药,睡得很安稳,所以太后娘娘便回了长福宫歇息。”太医低低的说,将薄云岫引至薄钰的房门前,“王爷,小公子就在里头,伤势业已稳定,只待明日再细查便罢。” 薄云岫神色凝重,拂袖示意太医退下,顾自推门进去。 进门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压着脚步声,缓步走到了薄钰的床边,漠然驻足。 薄钰的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隐隐透着殷红血色,可见当时场面有多惨烈。事情成了这副样子,是谁都没想到的,这中间孰对孰错,对于成年人来说并不重要,因为这已经是无法更改的结果。 但对于孩子来说,却是意义深远,弄不好便是一辈子的坎。 沈郅从小缺失父爱,他所有的安全感皆来自于沈木兮。 而薄钰不一样,他是在薄云岫膝下,含着金钥匙出生,自小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兴许是因为这样,薄钰从小没受过挫折,也不曾有过失去,沈郅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威胁,就开始亮出了藏起的爪子。 “爹!”薄钰睁开眼。 薄云岫站在床前,“醒了?觉得如何?” “爹,你终于肯来看我了!”薄钰红着眼眶,哽咽着盯着他,“我还以为爹不要我了,就算我被人打死,爹也不会再看我一眼。爹……” 薄云岫弯腰为他掖好被角,“好好睡。” “爹,你就要走了吗?”薄钰伸了手,想抓住父亲。 薄云岫皱眉,快速摁住他,“不要起来,你伤得不轻,太医说要观察观察,明日还得好好诊一诊。” 薄钰终于抓住了父亲的手,仗着自己身上有伤,便死活不肯再松开,“爹,钰儿好疼,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爹,钰儿差点死了……” “别胡说!”薄云岫是愧疚的,尤其是对上孩子稚嫩的容脸,这眉眼这小嘴真是像极了,“明天太医确诊,若是没什么事,爹再带你回府。” 薄钰流着泪,眼巴巴的望着父亲,“爹,你留下来好不好?钰儿好怕!爹……” 孩子生生哀求,谁都耐不过。 薄钰是薄云岫看着长大的,虽说甚少去关心,可终究是养在自己身边的。还记得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激动的,可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悲凉。 有些人和东西,你若不去珍惜,便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爹?”薄钰哀求。 薄云岫轻叹,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见着父亲心软,薄钰满心欢喜,不枉费自己挨了这一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黍离急急忙忙的赶来,站在门口张望。 管家来报,说是沈大夫出了事,桓主子要打断沈大夫的胳膊,虽然最后说什么大碍,可…… 黍离皱眉,看着王爷关爱小公子的样子,想来心里是有魏侧妃的,思及此处,黍离只好在外头等着!  夜幕垂沉。 有人提心吊胆,有人安然入睡。 有人身心俱伤,有人意得志满。 大半夜的,皇帝在承宁宫里喊了好几回抓刺客。 “皇上,刺客到底在哪?”侍卫垮着脸问。 薄云崇哼哼两声,“到底你是侍卫还是朕是侍卫,这种事还要问朕?” 侍卫,“……” 一晚上闹好几回的“刺客”游戏,皇帝到底要闹哪样? 隔壁偏殿内的春秀,拍拍身边躺着的沈郅,打了个哈欠翻个身,“郅儿没事,继续睡!” 沈郅阖眼,这皇帝真吵。 从善怀中抱剑,和丁全背靠背坐在回廊里,找了个舒适的坐姿继续睡。 皇帝今儿吃了离王的亏,定然是睡不着了,别人睡不着最多自个折腾,然而他们家的皇帝,一不高兴就喜欢折腾侍卫,从善和丁全早就习惯了! 习惯,就好。 寝殿内,又传出薄云崇的惨叫声,“啊啊啊,救命啊……有刺客!” 侍卫们齐刷刷摇头,这回谁都没再理他。 狼,又来了…… 太医院内。 薄云岫靠着床柱阖眼歇着,忽然间醒转,竟是一身冷汗,梦里那火光冲天的场景,就像是昨天……那么真实,那么刻骨难忘! 呼吸微促,薄云岫快速冲出房间。 “王爷?”黍离正坐在台阶上,靠着花坛打盹,听得动静当下清醒,疾追薄云岫而去。 天还没亮,这个点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 薄云岫策马直奔回府,发了疯似的往离王府去。 进了门,直奔问夏阁。 沈木兮的房间空空荡荡,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手摸上去,没有半点余温,可见她昨晚根本不在问夏阁。 所以——她走了? 连儿子也不要了吗? 还是如此狠心,当年如此,现在还是这样? 说走就走,什么都可以不要,连半点机会都不给! “人呢?”薄云岫怒喝,眸若染血。 黍离心头陡沉,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2章 薄云岫有个秘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朝着外头走去,沈木兮还在原地发愣。 关毓青皱眉,“戏要散了!” 念秋点点头。 然则薄云岫没走两步,忽的又回来了。 关毓青和念秋探着脑袋,瞪大眼睛,哟……还没散场? 下一刻,二人异口同声的“嗯”了一声,旋即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沈木兮措手不及,又被薄云岫打横抱走,“薄云岫,我有手有脚,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你成日这样,到底想干什么?我会走……” “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闭嘴,你信不信?”他低头看她,脚下走得极为安稳。 沈木兮闭了嘴,薄云岫说到做到,她不想呈口舌之快,更不想因此再吃亏。抱就抱,横竖花的不是她的力气,由着他去! 只要能把她儿子还回来,扒她几层皮,她亦可以保证绝不喊疼。 薄云岫带她回了问夏阁,他素来沉默寡言,一路上只是抱着她走,没有半分交代也没有半句解释,他做过什么会做什么,一句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沈木兮觉得自己仿佛面对着空气,又好似回到了曾经的年月。这个人,永远不懂得许诺,也不会去讨好,更不懂哄人开心。 无趣吗? 也许吧! 沈木兮心事重重的吃过早饭,看着某人始终一言不发的样子,热血正在蹭蹭蹭的往脑门上涌,恨不能把跟前没吃完的热粥都泼他脸上。心内风起云涌,面上风平浪静,沈木兮极力压制着骨子里的冲动,她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开口? “想不想把儿子接回来?”他问。 沈木兮真想把筷子戳他身上,“明知故问!” “好!”薄云岫起身,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沈木兮急了,“你一句好就完事了?” 薄云岫已经走到台阶上,回头看她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几分异样的光亮,“想不想一起去?马车就在外头,想就跟着走,不想便留下!” “想!”沈木兮毫不犹豫。 已经一天一夜没见着沈郅了,当娘的岂能心安? “有个条件。”薄云岫负手而立,眸色幽幽的盯着她,“寸步不离!能做到吗?” “能!”这个时候,不管什么条件,她都能答应。 不知道为何,她说出这个“能”的时候,隐约看到薄云岫唇角微微挽起,弧度很小,似笑非笑,却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薄云岫的心思惯来很沉,又不爱说话,委实不好猜! 这厢刚进宫门,侍卫就急急忙忙的跑来行礼,说是承宁宫出了事,请离王殿下赶紧去看看。可昨儿都好好的,怎么就出了事? 薄云岫担心,可能是太后来找沈郅麻烦! 然则,沈木兮一听皇帝那头出了事,甩开薄云岫,跑得比谁都快。 黍离喉间滚动,只觉得王爷的脸色好似又沉了下来……然后,王爷纵身一跃,瞬时就没了踪影。 承宁宫门前,侍卫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沈木兮跑进去的时候,生生吓了一跳,冷不丁顿住脚步。 腕上一紧,竟被薄云岫握住,“在宫里放肆,不怕掉脑袋?”语罢,直接领着她穿过院子,快速进了承宁宫的寝殿。 春风殿内,围了一群太医。 老太医们七嘴八舌,一个个又是叹气又是跺脚的,好似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待回头,骤见离王牵着一个陌生女子走来,皆扑通扑通跪地行礼。  “怎么回事?”薄云岫冷喝。 沈木兮挣扎了一下,奈何这厮抓得生紧,好似怕她跑去闯祸,愣是没松懈分毫。无奈,她只得眼看着这帮老太医跪在自己跟前,不由得心内微虚。 “皇上昨晚……”为首的太医犹豫着,“被、被刺客打了!” 沈木兮以为自己听错了,“打了?” 脑子里忽的一片空白,坏了,难道是…… 薄云岫二话不说牵着她进门,一进门,眉头快速拧起。 只见龙榻前齐刷刷站着三个人,依次分别是春秀、从善、丁全。三人皆歪着脑袋,不知在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连薄云岫来了都未能察觉。 “春秀?”沈木兮一声喊。 春秀如大梦方醒,猛地转身,“哎呀,沈大夫,你可来了!” 正因为春秀转身,让出了一道缝隙,薄云岫终算是明白了,这三人方才在看什么。只见沈郅趴在床头,正帮着皇帝用纱布,把整个脸都盘了起来,最后只露出一对黑黝黝的眼睛和笑嘻嘻的嘴! “娘!”沈郅欣喜若狂,“娘!” 沈木兮用力甩开薄云岫,大步流星奔向床头,一把将沈郅抱在怀里,若非还保持着清醒,知道这宫禁,定然是要哭出来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儿子囫囵个的回来,她这个当娘的终于放了心。 “小兮兮!”皇帝撅着嘴,“你终于来看朕了!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朕受了重伤,你看……” 沈郅翻个白眼,伏在沈木兮耳畔悄悄说,“娘,你别理他,他装的!” 沈木兮看了看儿子,再看着噘嘴、挤眼睛的薄云崇,极是哭笑不得。想了想,她抱着沈郅走到一旁,皱眉望着面色微沉的薄云岫,心里有些发虚。 阿落在门口张望了一眼,没敢进来,下意识的明白了些许。 “娘,昨晚皇上被打得好惨哦!”沈郅低低的说。 “嘘!”沈木兮示意他别说话,把孩子放下,牢牢的牵在身边。 “小兮兮……”薄云崇哀怨的冲向沈木兮,快速张开了双臂。 下一刻,薄云岫挡身。 不偏不倚的,薄云崇正好把自家兄弟抱了个满怀,一抬头,瞬时眉心突突的跳。 春秀,“……”  从善,“……” 丁全,“……” 沈木兮默默捂住了儿子的眼睛,“别看,会长针眼!”  “抱也抱过了,装够了吧?”薄云岫目光狠戾,若眼神能杀人,他定是要捅皇帝几刀子,“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出了事,不急着抓刺客,你是想闹哪样?” “刺客是个女的。”薄云崇忽然发了疯似的捧着自己的脸,“朕觉得,那就是缘分……” “那刺客怎么没剁了你?”薄云岫咬着后槽牙。 薄云崇翻个白眼,顶着满头的白纱布,眼神极是嘲讽,“啧,就你这样的,活该找不到红颜知己。天下女子哪个不爱温柔,温柔懂不懂?比如轻声细语,比如……” 他又要去抱沈木兮,却见薄云岫眸光陡戾,惊得他赶紧收手。 “天下女子,皆与朕有缘!”薄云崇大言不惭。 春秀啧啧啧的摇头,“郅儿,以后千万别学!” “王爷!”黍离在外行礼,“魏侧妃去了长福宫,觐见太后娘娘!” 眉心陡蹙,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视线幽冷的落在沈郅身上,吓得沈郅赶忙抱住了母亲的腰,浑然不敢动弹,生怕被薄云岫带去见坏婆婆。 “如果要去见太后,我跟郅儿一起去!”沈木兮将沈郅藏在身后,挡去了薄云岫的视线,“我绝对不会让儿一个人去面对,母子一心,誓死不相离!” 薄云岫没说话,狠狠剜了薄云崇一眼,掉头就往外走。 “别怕!”沈木兮握紧儿子的手。 “沈大夫?”阿落在门口惊呼。 “春秀,你和阿落在一起,不要随便乱走。”沈木兮交代。 春秀点头,“放心。” 眼见着薄云岫领着沈木兮母子离开,薄云崇双手叉腰,略显惆怅,“就这么走了?” “皇上,太后娘娘和离王殿下原就不对付,这要是闹一出,唉呀妈呀,那得成什么样?”丁全掐着兰花指,满脸都是担虑的表情,“皇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朕巴不得他挨训!”薄云崇双手环胸。 从善补充一句,“那要是沈大夫吃亏呢?” 这倒是戳在了薄云崇的心坎上,他可是最怜香惜玉之人,上回太后就差点弄死沈木兮……鼻尖哼哼两声,薄云崇顶着满脑袋白灿灿的绷带,起驾长福宫。 长福宫内。 这下可算热闹了,薄云岫直接领着沈木兮母子进门,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太后跟前,气得关太后差点没把手中的杯盏砸过来。 “你还敢带着他们来见哀家!”太后咬牙切齿,“难道你没看到,钰儿的脑门上还染着血吗?这对心狠手辣的母子,诚心是要占了离王府,想害死钰儿母子!薄云岫,你就是个睁眼瞎!” 沈木兮携着沈郅正欲下跪,却被薄云岫快速捏住了胳膊。 正是他这一拽,教太后勃然大怒,“薄云岫,你什么意思?难道哀家还受不起了?她是个什么东西,哀家可是你的养母!” “太后娘娘还记得自己是养母?”薄云岫音色沉沉,语气平缓而淡然,“既非生母,想必亲疏有别,太后娘娘管得太宽了!” 太后愕然,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魏仙儿今日未施粉黛,瞧着形容憔悴,又因着身穿素衣的缘故,好似整个人都受到重创,精神萎靡,脆弱得让人心生不忍。 “太后娘娘!”魏仙儿开了腔,躬身行礼,“是钰儿不懂事,必定是钰儿惹怒了沈公子,才会受此一难。请太后娘娘莫要责怪沈大夫母子,南苑阁里都是年纪相仿的孩子,难免磕碰,实属正常。” “你看看你自己,被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到了现在还要替这对贼母子求情?”太后满心满肺的恨铁不成钢,眼睛里盛满心疼,“他们是罪无可恕,罪有应得,你又何必把自己放在这么卑微的位置?你是离王府的侧妃,是离王正儿八经的枕边人,她沈木兮算什么?” 沈木兮捏紧了沈郅,这般彻头彻尾的羞辱,劈头盖脸的羞辱,让她有些站着不住,儿子就在身边,她这个当娘的被人指着鼻子骂,却不能…… “她会成为离王妃!”薄云岫握住了沈木兮的手,视线凉薄的扫过太后和魏仙儿。 魏仙儿面色骤变,身子愕然绷紧,离王说了什么?什么离王妃?谁是离王妃? “离王妃?一个大夫?”太后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薄云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本王说过,要娶你。”他半侧过脸看她。 沈木兮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盯着薄云岫,一张脸瞬时乍青乍白得厉害,她委实没有半分喜悦,唯有惊惧和满心的几欲逃离。 “娘,你捏疼我了!”沈郅略带吃痛的挣扎着,抽出了手。 沈木兮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检查儿子的手,竟在不知不觉中,将孩子的手都捏红了,心下略显内疚,沈木兮微微红了眼眶,“对不起!” “薄云岫!”太后厉喝,“你真的要娶这个女人?” “太后若是给予祝福,本王甚是欣慰;若是不能,就请太后善自珍重,少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薄云岫素来言出必践,他做的决定,无人能改。 魏仙儿瞬时面白如纸,“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你糊涂了!”太后愤然,“她沈木兮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当离王妃吗?论资历论相貌,你哪点不如她?你的儿子可是离王府小公子,她的那个野种……” “我不是野种!”沈郅厉声反驳,这个坏婆婆骂娘骂她,话语恶毒,言辞简直难以入耳。沈郅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什么叫礼貌,“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还要让别人跪着向你磕头,你才真的不配!” 沈木兮慌忙捂住沈郅的嘴,“郅儿,别说了!” 这可是太后,若是把太后惹急了,是会杀人的。 “反了反了反了!”太后拍案而起,“来人,把这个野种给哀家抓起来,竟敢辱骂哀家,哀家今日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太后恕罪!”沈木兮扑通跪地,“太后娘娘,是沈木兮教子无方,若有罪责,沈木兮愿意一力承担,请太后娘娘……” 外头的侍卫冲进来,薄云岫幽然转身,目光冷冽,“谁敢?” 侍卫们面面相觑,慎慎的收剑退出殿外,愣是没敢动沈木兮和沈郅分毫。 “薄云岫,你也反了吗?”太后咬牙切齿。 “太后,还记得你与本王的约定吗?”薄云岫冷问。 那一瞬,四下一片死寂,几近落针可闻。 约定? 沈木兮心头狐疑,慎慎的抬了一下头。 “你敢要挟哀家?!”太后以手拍案,“薄云岫,你真以为哀家……” “本王什么都不以为,本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适可为止的好!”他躬身将沈木兮搀起,极是不悦的冷睨着她,“是天生软骨头,还是压根就没长骨头?” 嫌她动不动就下跪?! 沈郅算是看清楚了,薄云岫这次是光明正大的站在母亲这边的,小家伙当下挺直腰杆,难怪薄钰之前这么嚣张,有人撑腰的感觉还真不赖! “你若是以为自此可以拿捏住本王,可以肆无忌惮,那你就打错了主意。曾经也许是,但以后就不是了。”薄云岫缓步朝着太后走去。 那一瞬,太后猛地往后退,竟忘了身后便是椅子,登时一屁股跌坐下去,“你、你想干什么?薄云岫,你真的不在乎……” “一条命,本王输得起!”薄云岫面色黢冷,旋即侧过脸,斜睨魏仙儿一眼,“你是要留在长福宫,还是带着钰儿回王府?” 魏仙儿慌忙行礼,“妾身是王爷的侧妃,自然是要回王府的。” “太后的大礼,本王已经收到,希望这只是太后的一时兴起。”薄云岫微微俯下身子,周遭骤冷,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属于太后的惊颤,“太后久居宫中,怕是不太清楚。护身符这种东西,讲求完好无缺,一旦撕开一角……可就不灵了!”  太后哑然失语。 沈郅牵着母亲的手,皱着眉仰望着,满心不解。 沈木兮何尝不是满心疑惑,这两人话中有话,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且看一旁的魏仙儿,只顾着低头拭泪,也不知是否知道内情? “哟!”薄云崇顶着满脸的绷带进门,“刚才一个比一个嗓门大,怎么朕这一来就安静了呢?来来来,继续吵,朕正无聊呢!” “皇帝?”太后不敢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薄云崇,“你、你这……” 墨玉紧跟着变了脸色,“皇上这是受了重伤?” “可不是嘛!”薄云崇冷不丁大吼,“母后,朕好惨啊!” 沈郅轻叹,额头抵在娘的后腰处,极其无奈的低语,“又来了……” “走吧!”薄云岫牵着沈木兮往外走,“不要耽误皇帝登台表演!” “就这么走了?”沈木兮不解,不是来协商沈郅打了薄钰的事儿?怎么最后,好像是他来跟太后谈婚事的?有那么一瞬,沈木兮完全懵逼,全然不知作何反应。 薄云岫横了她一眼,“你是想在宫里就把事儿给办了?” “薄云岫,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是说郅儿和薄钰的事儿,你扯到哪儿去了?”沈木兮急了,努力挣开他的手,哪怕手皮都被挣红了,“薄云岫,方才你跟太后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我一句都没听懂,你难道不该好好解释一下吗?” “怕被卖了?”他反唇相讥。 沈木兮当然害怕被卖,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他的抗拒和排斥,只能是有增无减,她是真的怕极了,怕死了。更何况她与他之间还隔着人命,隔着她父亲的命,兄长的腿…… “你不是来解决问题的,你是来拽着我来商议婚事的。”沈木兮终于醒了。 薄云岫眉心微挑。 “为什么做决定之前不问问我?你一句娶你,我就非得嫁吗?薄云岫,我有过丈夫,现在身边还有个孩子,我不会嫁给你!”沈木兮拽着沈郅大步离开。 “王爷,您想护着沈大夫,为什么不直接说?”黍离不解,“沈大夫生气了!” “人还没找到吗?”他问。 黍离摇头,“暂时……还没有!” 魏仙儿走得很急,终是赶了上来,“王爷,您走得这么快,妾身跟不上了。” 薄云岫凝眸望着沈木兮离去的方向,未有理睬她。 “王爷,太医说钰儿可以回府休养,妾身力有不逮,怕是抱不动钰儿,王爷能去太医院带钰儿回府吗?沈大夫那里,妾身可以去劝!”说到这儿,魏仙儿面色微白的垂下眼帘,“哦,妾身失言,如今不该是沈大夫,而应该尊称为王妃。” “口不对心!”薄云岫送她四个字,当即拂袖离去。 “主子?”宜珠满心忧虑,“王爷似乎真的下定决心了,连桓主子都被夺了位份,若是沈木兮真的入主离王府,主子您的日子恐怕……” 魏仙儿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也不尽然。” 宜珠不解。 “王爷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魏仙儿轻轻抚过冰凉的面颊。 薄钰挨了沈郅一下,让太后从此对沈郅这孩子,恨之入骨;而薄云岫执意要立沈木兮为王妃,只会让太后对沈木兮更咬牙切齿。  皇室不承认这桩婚事,对沈木兮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算薄云岫真的娶了她,得不到薄氏宗亲们的承认,沈木兮入不了族谱宗祠,以后哭的日子多着呢! “主子,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宜珠问。 魏仙儿幽然长叹,“先去看看钰儿!饶是王爷待我无情,却不能亏待钰儿,他终是薄家的子嗣,也是唯一的子嗣。若有闪失,他也担待不起!” “是!”宜珠行礼,紧随其后。 薄云岫抱着薄钰赶到马车边上时,沈木兮和沈郅业已候着,这是皇宫,不是她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阿落是不能坐离王专用车辇的,当即拽了春秀退后。 “爹,我不要和他们坐在一起,他们差点打死我,是我的仇人!”薄钰躺在薄云岫的怀里,几近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沈郅,“爹,你不为我报仇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原谅他们?到底谁才是你的儿子!”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长篇大论?”薄云岫皱眉,抬眼瞧着沈木兮铁青的脸,回头便将薄钰递给了黍离,着黍离抱着。 “爹?”薄钰心惊。 薄云岫弯腰将沈郅抱起,快速推上马车。 “郅儿?”沈木兮快速跟上。 黍离一怔,王爷愈发懂得拿捏沈大夫的心思了,只要抓住了沈郅,沈大夫一定乖乖的,什么都能依从。 “爹!”薄钰惊呼,“爹你偏心,我才是你的儿子,爹你为何偏心一个外人?” “上后面去!”薄云岫挑开车窗帘子,幽幽的睨了黍离一眼。 黍离心领神会,当即抱着薄钰往后头的马车走去。 “我不去,我一定要和爹坐在一起,我不去后面,为什么我不能坐爹的马车,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薄钰不断的挣扎,奈何身上还有伤,挣扎了半晌就开始气喘吁吁。 “小公子,王爷的命令素来无人违背,魏侧妃不曾告诫过您这个道理吗?”黍离仔细的将薄钰搁在马车里。 这马车原就是给底下人准备的,青布马车,最是简易,里头坐着阿落和春秀。 骤见春秀,原想继续折腾的薄钰,冷不丁揪住了黍离的衣襟,“别走,抱着我!” “哟,真巧啊!”春秀嘿嘿的笑着,咧着嘴问,“脑袋伤着了?疼不?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薄钰惊慌的窝在黍离的怀里,吓得脸都绿了,“你别过来,黍离你快保护我!她好吓人,她太可怕了,黍离,快点把她赶走!” “小公子,春秀不会动你的,但你得乖乖的。”黍离佯装为难之色,“当然,她终是沈大夫的人,饶是到了王爷跟前,也有特权,若然她真的要对你做什么,卑职……也是无能为力。” “不不不,让她别靠近我!”薄钰是真的被春秀吓出了心理阴影,一看到春秀,就想起那天夜里被她丢出墙外的可怕场景。时有梦见,亦不免冷汗涔涔! 春秀一想起沈郅腿上的伤,更是心里窝着火,眼下魏仙儿和薄云岫都不在,这没爹没娘在身边的熊孩子,就应该吃点苦头。她哑着嗓子,幽幽的露出牙齿,“知道吗?其实我不只是杀猪的,我还会吃人!专吃你这种欺负弱小,耍心眼的坏孩子……嗷呜……” 阿落心里发笑,面上死死绷住,免得露馅,只觉得春秀这最后一声学狼叫,学得足足有八分像。    再看薄钰,瘪着嘴都快要哭了,死死拽着黍离的衣襟不敢放,那副想哭又不敢哭,想叫又不敢叫的表情,让春秀心里暗爽至极。 虽然不能给郅儿报仇,吓唬吓唬也是好的! 魏仙儿赶来的时候,离王府的马车早就走了,薄云岫终是没有等她。 待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薄云岫再次故技重施,直接抱着沈郅下了去,然后在车旁等着接沈木兮下车。沈木兮愣了愣,极不情愿的将手递给他,拎着裙摆落地。 哪知她还没站稳,身后忽然传出薄钰惊天动地的哭嚎,“哇,她要吃我!爹,救命啊……救命啊……爹啊……钰儿好怕……” 沈木兮身子一抖,忘了将手收回。 薄云岫不动声色,趁机握得更紧。 顺着哭声望去,薄钰窝在黍离的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春秀揉着鼻子下车,无辜的耸耸肩,“这可不关我事,我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他,他是脑袋有坑所以就自己哭了,若是你们不信,黍离可以作证!” 视线,齐刷刷落在黍离身上。 黍离张了张嘴,低头望着怀里鬼哭狼嚎的薄钰,满脸为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3章 我要去揍死他 正文 第74章 吓着她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屋子里一片死寂,诡异的气息在蔓延。 终是陆归舟低沉的叹息声,打破了沉静,“长生门!” “是!”暗影点头,“蠢蠢欲动的狗东西,终归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人极力遮掩真相,有人恨不能掘地三尺,把真相剖得血淋淋!你要护她,得拿出你的本事来!看离王的那副样子,怕是不会放手了。” 陆归舟沉默,不语。 “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到底不是我能管的。”暗影起身。 “这就要走了吗?”陆归舟问。 “不走?等着喝你喜酒?” 音落瞬间,人去无踪,烛火自燃。 屋子里有恢复了光亮,陆归舟站在烛光里,目色晦暗不明,若有所思的望着左右摇晃的窗户,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喜酒?我倒是想啊!” 只能想想罢了! 桌案上搁着一本册,陆归舟无奈的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 清光月影,回廊里波光嶙峋。 沈木兮带着儿子,并春秀和阿落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每每她做饭,这帮人总是胃口大开,最后吃得撑了又怨她做得太好吃。 为避免众人吃饱了就睡,到时候满院子养得圆滚滚,沈木兮便带着他们溜食。 阿落推着沈郅荡秋千,孩子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 “郅儿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沈木兮摇着蒲扇,笑盈盈的靠坐在花廊里,瞧着儿子那欢喜的模样,眸中满是宠溺。 春秀伸个懒腰,“这个年纪,就该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成日绷着脸跟个小老人似的,有什么好?你看看那混小子,再看看咱郅儿,简直是天上地下。所以说,上梁不正下梁肯定歪!” 沈木兮笑着白了她一眼,“背后不可说人闲话,别人心思不纯,咱们难道还要学着她吗?怎么教那是她的事,咱们管好郅儿便罢,莫要生事!” “是是是,不生事也不怕事!”春秀吃着花生米,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栏杆处,“按我说,这离王府住着也挺舒服,有吃有喝的,有什么事还能拿黑面神做挡箭牌!你看这几次,要不是靠着离王府,估计都惨咯!” 沈木兮摇着蒲扇的动作稍稍一滞,美眸微敛。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春秀慌忙坐直,“沈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离王好,我是说这里吃得好,就是吃得好而已,你知道的,春秀我有点贪嘴有点懒,别的没啥毛病,你、你……”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沈木兮浅笑,瞧着廊外的月光,“日子总归要过一过,才知道其中滋味。好与不好,自在人心!春秀,这些日子多亏了你,郅儿才能安然无恙。” “看你说的,咱们谁跟谁。”春秀吃吃的笑着,“好了,我去陪郅儿玩!” 春秀一走,沈木兮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眼睛发直的某人。蒲扇轻摇,她站起身朝着他走去,这人素来目的性极强,不会无缘无故的站在这里。 黍离隔了一段距离,事实上王爷已经站了很久,只不过春秀那个碍事的,一直拽着沈木兮扯犊子,王爷便一直没上去打扰。 说实话,黍离从未见过,王爷对一个女人如此容忍,连此前的魏侧妃也不曾有过这般待遇。当年魏侧妃因为小公子的事直闯,王爷说责罚便责罚,连眉头都未曾皱过。 可现在呢? 黍离摇摇头,又想起了房里的空碟子,原是以为东西被王爷丢了,谁知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半点痕迹,如此他才敢悄悄的肯定,定是被王爷吃了!一口都没剩下。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沈木兮今儿素衣白裳,颇为闲适,眉眼间染着月色,极是清爽,“别告诉我,一直在等着!” 薄云岫凉凉的横她一眼,不语。 “今晚的月色倒是不错,王爷这是出来赏月,还是消食?”沈木兮摇着蒲扇,难得对着他面带笑容。 但不知道为何,薄云岫看惯了她的冷脸,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忽然间有些心里发怵,负手而立,下意识的挪开半步,眉心拧得生紧,目不转睛的看她。 “哑巴了?”她问。 黍离想了想,还是再退得远点吧!干脆连退几步,将自个隐于暗中。 沈大夫直呼王爷名讳便也罢了,偶尔还得骂上几句,可王爷好似很受用。然而他们做奴才的,听得心慌慌啊!这要是被人听到,传了出去,他们这些随行的便会吃不了兜着走。 “出去走走?”沈木兮摇着蒲扇,转身朝着问夏阁外头走去,“来了离王府这么久,我还没好好逛一圈,来日迷了路可怎么得了?” 问夏阁里,笑声不断,她不忍乱了这样美好的局面。 知道她定是有话要说,又不想被院子里的人听到,薄云岫便跟在她身后,随她走出了问夏阁。 沈木兮走在前头,薄云岫跟在后面,她回头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人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跟着,这么一看,闷葫芦倒也乖巧。 “你不打算问点什么?”风吹着回廊里的灯笼左右摇晃,她背对着他,缓步走在前头,一袭白衣随风翩然。蒲扇轻摇,偶尔扑着飞来的小虫子,姿态优雅而轻缓。 身后没动静,沈木兮不由的站住脚步,回头望着略显痴愣的某人,“问你话呢!” 薄云岫轻咳一声,站在光影之下看她,“你若要说,自然会说,本王何必多问?” “跟你说话真能气死!”她嘀咕,转而一声叹,“我要同说的,是那日胭脂楼的事!” 眸,陡然冷冽,薄云岫面色沉沉的盯着她,“说!”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回头我想了想,许是我上次解开了蛇毒,你便想……”她意味深长的笑着,“我有法子,你想听吗?” 薄云岫眸色微恙,“你要谈条件?” “这不是离王殿下一惯的作风?”她反唇相讥。 薄云岫最喜欢谈条件,否则她怎会被他,一步步的诓到了离王府,住进了问夏阁,最后跑都跑不了。别忘了,她的医馆都是这样从他手里换来的! 她不能吃亏,不能白白忙活,他喜欢算账,那她就跟他算,横竖拗不过他,铁定要出手去做的,为什么不捞点好处。跟薄云岫,就是不能太客气,否则吃亏的是她! “说!”薄云岫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沈木兮张了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永安茶楼的事儿一说破,他一定会问,那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救?对你那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 她还没想好拿什么理由去诓他,便只得暂且不提。 “等我想好再说,但绝对不会违背道义,不违背律法。”沈木兮只得先把话说在前头,生怕他不答应,又或者来日后悔,“你且说,答不答应吧?” “好!”他没有犹豫。 反倒是这毫不犹豫,让沈木兮觉得不太真实,好歹也得防着点吧?可他没有!她说完,他便答应,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都应你了,还不相信?”他面色黢冷,忽然长腿一迈,冷不丁近前。 惊得沈木兮撒腿就想跑,事实上并非她真的想跑,只是这些日子被他养成的条件反射,本能的转身、抬腿、迈开,因为动作一气呵成,让人看着就像是开溜。 腰间颓然一紧,沈木兮业已被薄云岫捞起。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脑勺,将她抵在廊柱上,目光灼灼,看得沈木兮浑身发毛。  薄云岫喉间滚动,搁在她腰间的手正在逐渐收紧。 “疼!”沈木兮吃痛。 这人是铁打的? 胳膊硬得跟什么似的,硌得人生疼。 “知道疼,还敢跑?”他似是惩罚,并未松手,口吻倒是轻快很多,不像方才的生硬木讷,“条件应了你,你还怀疑本王?本王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问。 薄云岫别开头,呼吸沉重的叹口气,忽然将她拽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怀抱,烫得灼人,惊得沈木兮下意识的做出了本能反应。女子被轻薄,第一反应是耳刮子,可沈木兮不一样,她是个拿惯了银针的人。 “嗤……” 手一松,人一跳。 沈木兮面色发青的跳出了他的怀抱,呼吸微促的瞧着印堂发黑的薄云岫。 一声长叹,薄云岫慢慢低下头,瞧着胸膛上扎的几根针,昏黄的烛光下,银针散着幽幽寒色,风一吹还轻轻的晃了晃。再抬头,瞧着面色发青的女人,脖颈处青筋微起。 四目相对,两个人谁都没吭声,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因为血液逆流,薄云岫的面色愈发难看。 黍离远远的站着,奈何却不敢过来,王爷生气了,自个再往前凑,怕是要被一巴掌拍死?! “你莫碰我,我也不至于这般待你!”沈木兮近前,面上带了些许惧色,生怕他再动手动脚,可这针不拔了,他怕是要血液逆流而死。 这会,应该浑身疼吧? 可薄云岫习惯了面无表情,疼与痛,不会表露在脸上。此前被她扎过的,都疼得满地打滚,他却稳如泰山,依旧岿然不动的立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的拔针,他竟冷不丁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狠?” 沈木兮狠狠拔出最后一根针,冷眼看着冷汗从他额角滑落,“到底是谁心狠?” 当年那些烂账,是谁丢她在后院自生自灭?就算没有送过红花又如何?那些作祟之人,死得不明不白,他可有查过?那场滔天大火之后,他可想过她承受的剥皮之痛? 桩桩件件,夏家的债,她自己的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熬了一日又一日,熬了一夜又一夜,守着儿子守着对家人的思念,抱着遥遥无期的希望,绝望的活下去。 那日日夜夜,终成了一道过不去的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她从未想过会有救赎的那一天,过往种种,不是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就会说没关系。 风吹着烛影摇动,薄云岫站在原地,冷汗沿着面颊滑落,静静的望着她奔走的背影。 黍离赶紧跑过来,刚行了礼还来不及说话,便见着王爷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蒲扇。 “王、王爷?”黍离不知该说什么。 蒲扇轻摇,不气不恼,薄云岫学着她的样子,缓步朝着问夏阁走回去。 黍离瞧着自家王爷额头上的冷汗,原是想帮着擦一擦,可如今看着……还算算了吧!闭上嘴,黍离默默的跟在王爷身后,唯心中喟叹:这沈大夫,真厉害! 远处,魏仙儿站在精致的雕花小窗后,将方才的一切悉数看在眼里。 “主子,这沈木兮就是个成了精的狐狸,若是继续留她在离王府,只怕王爷的魂儿都要被她勾着走了。”宜珠愤愤不平。 魏仙儿垂下眉眼,“宜珠,我是不是老了?” 宜珠一愣,“主子容颜依旧,一如往昔。” “你说,他怎么就不愿多看我一眼呢?”魏仙儿苦笑着,抬步走到了光亮处,月色清冷,落在身上,那么凉那么冷。 “主子,王爷是被迷了心窍,待清醒过来,定然能待您如往昔!”宜珠宽慰。 魏仙儿深吸一口气,“原来人和人真的会不一样!” “主子,您被气糊涂了?”宜珠搀着魏仙儿往回走,“王爷始终是王爷,您始终是侧妃,只要王爷一日无妻,谁都不能拿您怎样!” 抚过掌心里的鸳鸯佩,魏仙儿目光沉沉如刃。 抬头望月,转瞬间,眉眼温柔。 晨起。 沈木兮熬了点小米粥,倒腾了几样小点心,阿落帮着打下手,日子过得倒也欢快,有亲人朋友在身边,什么难关都能过去。 趁着大家吃早饭的时间,她回屋换了身衣裳。胸口的位置,那道伤已经愈合,如今只剩下一条淡淡的浅色痕迹,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合上衣襟,沈木兮幽然轻叹,永安茶楼的人在牢里……是否安好?是否受了刑?待查出了那件事之后,薄云岫会答应她放人吗? 心事重重,五内陈杂。 因着薄钰受了伤,近段时间去不的南苑阁,所以沈郅便可放心的进宫。哪怕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此刻见着沈郅安然无恙,那些孩子都是人精,自然晓得沈郅不好惹,便也不敢轻易动他。 沈木兮刚进医馆,掌柜的就递了一封信过来,说是步棠送来的。 信上的意思很明了,陆归舟有了那两味药的下落,连夜出城去找,少则七八日,多则半个月,肯定能赶得回来,让她莫要着急。  “亲自去了?”沈木兮眉心微蹙,这两味药不好找,陆归舟未提半个难字,要么胸有成竹,要么凶险异常。估计这会人早就走远了,她赶到药铺亦是太晚。 “沈大夫!”小药童在楼下喊。 沈木兮将信小心收好搁在抽屉里,起身朝着外头走,小药童喊她,估计是来了病患。 果不其然,问诊台前站着一名男子。男儿一袭墨绿色长衣,于案前负手而立,见着沈木兮过来,当下抱拳作揖,算是全了礼数。 沈木兮一笑,这人生得眉眼周正,礼数齐全,一举一动皆属沉稳,观其衣着颇为贵重,显然非富即贵,并非寻常百姓之流。 “沈大夫!”男子开口。 “我看阁下面色红润,气定神闲,并不像身染疾病之态。”沈木兮坐定。 男子轻叹,徐徐落座,“在下洛南琛,祖上经商,却并非东都人士。在下近来颇感身子不适,然而整个东都的大夫我都看遍了,始终查不出所以然。听闻这医馆乃是离王府所盘,坐诊大夫必然医术高明,这才慕名而来,请沈大夫务必救救我。” “整个东都的大夫,你都看遍了?”沈木兮有些诧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前奉茶的阿落。 掌柜在边上站着,眉心微微皱起,隐约觉得这是个硬茬。 “我先给你把把脉!”既然人家来看病,自然得先看看,一面之词不可信,自己探脉最清楚。 洛南琛伸出手,搁在脉枕上,眸中略显晦暗,“事情还是前两月开始的,总觉得心慌意乱,偶尔还能听到别人的声音缭绕耳畔。可周遭又不见人影,让人真假难辨!” 眉心微微拧起,羽睫微扬,沈木兮若有所思的盯着洛南琛,“前两个月开始的?那你之前可有什么征兆?或者异常事情发生?” “倒是救过一名女子,其后便开始出现了异常。”洛南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略有闪烁,笑得有些尴尬,“初时有些精神恍惚,后来便总能听到别人的声音,整个人都是慌乱的。瞧着面色红润,大夫也诊不出个所以然,安神汤喝了一碗又一碗,什么法子都试过,就是不顶用!” 沈木兮幽然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劳累多思,以至六神无主。我给你开一副安神药,你且回去吃着,若是不奏效,三日后再来!” 说着,她提笔写了个方子。 掌柜的伸手接过,转回药柜前,递给小药童抓药。这方子,掌柜的也瞄了几眼,不过是寻常的安神汤,没什么稀之处。 “多谢!”洛南琛行拱手,付了诊金和药钱便拎着药离开。 待人走后,掌柜才低低的问道,“沈大夫,这分明就是普通的安神汤,您怎么……” 方才洛南琛说得很清楚,安神汤喝了不少,就是不管用,可沈木兮却照样开了两副方子,这不是很怪吗? 沈木兮起身,将针包收起,搁在自个的随身小包里,快速走到了门口,看准了洛南琛离去的方向,“掌柜的,如果我去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派人通知离王府。我会沿途做点标记,你且记住了!” 还不待掌柜的问及原因,沈木兮已冲了出去。 阿落心急,拿起药柜上的捣药小杵,紧跟着追去。 “哎哎哎……”小药童疾呼,“捣药杵!阿落姑娘,捣药杵……” “别喊了,姑娘家带着防身呢!”掌柜的心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落跑得快,终是追上了沈木兮,“沈大夫,怎么回事?” “那人有问题!”沈木兮掌心里捏着片药的锋利小刀,关键时候,刀子比银针更具有威胁,“我探他的脉,压根不像是久病成疾的样子,而且他所说的并非是病症,而是毒发之症。寻常大夫诊不出来,是因为不经常接触毒物,但师父一直以来教我的,皆是炼毒和解毒。” 洛南琛走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就闪进了巷子里。 沈木兮在巷子口,用手摸了一把,紧跟着疾步往里追,怪的是,这压根就是一条死巷,终点是洛南琛刚刚拿走的那包药。 “药在这里!”阿落快速提起,“人呢?” 环顾四周,高墙围拢,除了她们两个,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踪影。 “跑了!”沈木兮面色凝重,是自己太心急了,怕人跑了,所以才会打草惊蛇。 洛南琛? 只怕这名字也是假的! 狠狠一跺脚,沈木兮咬着后槽牙,“该死!” “沈大夫,那到底是什么人?”回来的路上,阿落心有余悸,那人跑得这么及时,必定是察觉了什么。幸好没有什么埋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紧了紧手中的捣药杵,阿落越想越后怕。 这个时候,要是小棠在就好了! “沈大夫!”掌柜如释重负,“你没事就好!” 事急从权,沈木兮交代了一下,掉头就往离王府跑。 街边一角,有人挽唇冷笑。 不过薄云岫今儿不在王府,正在六部衙门跟诸位大人商议国事,尤其是这些日子逆党作祟,朝廷也该拿出决策,不能听之任之,否则天下会乱,民心会散,数年前的覆辙将会重蹈!  沈木兮一介女流之辈,自然是进不去,只得在六部衙门外头徘徊。 一帮大臣其实是躬身驻足,各个瑟瑟发抖,但见离王殿下面黑如墨,也不知这雷霆之怒会落在谁的头上。 “王爷!”黍离疾步从外进来,行了礼便伏在薄云岫耳畔低语。 薄云岫面色微恙,“本王不问过程只要结果,限尔等明天日落之前拿出妥善的法子,否则,以渎职论处!” 音落,薄云岫再未多说什么,拂袖出门。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往日里议政,一提及长生门的事儿,王爷总要发好大的火,就算不治罪也会好好的训一顿,惹得六部衙门人人自危。 但是今儿……王爷似乎还来不及发火,怎么就走了呢? 刑部侍郎钱理正貌似猜到了些许,一抹额头的冷汗,紧跟着出门,还未至正大门口,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是见过沈木兮的,钱初阳这条命,都是沈木兮捡回来的,是他钱家的救命恩人。 “钱大人,这人莫非就是那位……沈大夫?” “听说沈大夫还救过钱小公子?” “钱大人,是她吗?” 众人七嘴八舌,钱理正点点头,“犬子性命,得亏了沈大夫!” 不过,看沈木兮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也不知跟薄云岫说了什么,便随着他一道上了马车离去。 钱理正不禁犯了嘀咕,这又是出了何事? 车子到了巷子口停下,沈木兮领着薄云岫走进之前的死巷,“我和阿落都亲眼看他走进来,可是等我们进来,他就不见踪影了!” 薄云岫凉飕飕的盯着她,“你和阿落?” “是!”沈木兮连连点头,“阿落可以作证。” “就你们两个?”他步步逼近。 沈木兮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我并未说谎,你为何不相信?若是不信,也可找掌柜的作证,就是我和阿落……” “不要命了?”薄云岫忽然音色狠戾,冷不丁将她逼退到墙根处,“就凭你们两个女人,也敢玩跟踪?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这一吼,登时眸色猩红,惊得沈木兮大气不敢出,脊背紧贴着墙壁站着,愣是半晌没吭声,就这么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心下一窒,薄云岫喉间滚动,紧绷的身子渐渐松懈下来:吓着她了? 穿堂风掠过,拍得衣袂猎猎作响。 “这次就算了。”他声音轻缓,身子微微前倾,单手抵在她耳鬓边的墙上,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额顶,“下次,别犯傻!” 她皱眉,方才他这一吼着实吓了她一跳,只顾着去解兄长之围,忘记自己的安危,是很件不明智的事。是她欠考虑,只想着青天白日的,那人绝不敢动手,却忘了作恶是不分白天黑夜的。  说到最后,她听得他的声音好似有些轻微的颤,“你若有事,你若有事,本……你儿子怎么办?” 心头微沉,沈木兮作势要推开他,然则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忽然就贴了上来。眼前忽然一黑,菲薄的唇,带着他的灼热温度,猝不及防的落在她的眼皮上,惊得她猛地绷紧身子。 黑暗中,她听见他喉间滚动的吞咽声,以及略显紊乱的呼吸声。 再睁眼,薄云岫已捧起她的脸,作势…… “嗤……唔……” 巷子口,黍离岂敢往里头张望,却见着沈木兮冷着脸若无其事的走出来。 怎么只有沈大夫一人出来? 王爷呢? 一回头,黍离骇然疾呼,“王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5章 东都第一醋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阿落不知道沈木兮做了什么,还不待开口去问发生何事,就被沈木兮拽着离开了。她们是走着回到王府的,刚进门,薄云岫的马车正好也停了下来。 然则下一刻,沈木兮却忽然甩开她,快速跑进了问夏阁。 阿落一脸懵逼,出了……何事? 后来才知道,王爷“病”了,这还是从黍离口中得知,黍离来请沈木兮给王爷瞧病,然则沈木兮死活不去。至于是什么病,黍离没说明白,话外之音是王爷“讳疾忌医”,不肯传别人来看。 春秀嗑着瓜子,“王爷什么病?” 阿落默默的塞了一块糕点,堵住了春秀的嘴。 请不动沈木兮,黍离只能黯然离开。 “怎么了?”春秀嚼着糕点,一脸迷蒙的盯着阿落,“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阿落拽着春秀往外走药庐外头走,沈木兮还在翻看医,便也随着她们去,横竖是女儿家的叭叭心。 “怎么回事?”春秀神神秘秘的问,眼珠子瞪得斗大。二人八卦小组,小心的蹲在篱笆墙外,时不时环顾四周,说个话也跟做贼似的。 阿落“嘘”了一声,确信四下无人才压着嗓门低低的说,“我看到,离王殿下回来的时候,好像腿伤着了,走路有些僵硬,虽然不至于一瘸一拐,但是瞧着就跟平常不一样,估计是被沈大夫扎了!” “扎了?”春秀哇了一声,“为什么扎他?他干啥坏事了?为何扎在腿上?” 阿落摇摇头,“没看清,也不敢看啊!当时黍离堵着,我寻思着王爷和沈大夫应该是去查那人的痕迹,可后来沈大夫黑着脸跑出来,拽着我就跑,连王爷的马车都不上了。” “那还有什么迹象吗?”春秀问。 阿落想了想,“王爷叫了一声,好像很痛苦!” 春秀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阿落不解。 春秀伏在阿落耳畔低语,阿落愕然面红耳赤,“你……你说什么呢?” “沈大夫知道男人哪个位置最疼,而离王呢?吃过银针的亏,肯定处处防着沈大夫,沈大夫若是出手,肯定会被逮个正着。”春秀笑得前仰后翻,“这下可有得他受了,难得他能忍着疼,正儿八经的走回来,换做旁人,估计早就满地打滚,生不如死了!” 阿落却是心慌,“那玩意给打坏了怎么办?” 春秀,“……” 这问题没想过! “没事没事,沈大夫能治!”春秀寻思着,沈木兮既然能对着那个位置打,估摸着也能治好吧?好歹掐准着力道,应该不至于把人弄残废吧? 若是王爷真的废了下半截,这偌大的离王府怎么办? 真的交给薄钰那混小子? 阿落暂且信了,想来沈大夫也未狠心到,让离王殿下断了后半生的幸福! 然则接下来,一连两日,薄云岫都没露面。 若薄云岫只是个寻常王爷倒也罢了,偏偏他得顶着摄政的虚名,得为皇帝处理朝政,他不露面,天下不得乱?朝堂不得闹? 这不,群臣上奏皇帝,说是离王殿下病得厉害,又闭门谢客,谁都不肯见,请皇帝赶紧想想法子。 太后心头纳闷,难道这薄云岫耍脾气?可朝堂之事,她又不敢明着操持,只得让皇帝去离王府瞧个究竟,看看薄云岫搞什么鬼。 薄云崇巴不得出宫,临走前还不忘去南苑阁抓个小奸细问情况。 沈郅眨巴着眼睛,打量着这富丽堂皇的车辇。 这可是皇帝的车辇,跟离王府是不一样的,更大更宽敞,更华丽更奢靡,最大的不同是,皇帝的车辇里没有薄云岫那么多的,到处都是好吃好玩的,连寻常百姓的拨浪鼓都搁了好几个。 沈郅最喜欢的还是那个竹蚂蚱,“我能玩一下这个吗?” “你很喜欢这个?朕送你便罢!”之前就会编蚂蚱,薄云崇原以为不过是手艺活罢了,如今才晓得,这小家伙是真的喜欢,“你说你的手艺是你娘教你的?” “是!”沈郅点头,“娘从小就教我,除去治病救人,娘也只会做这个!” 薄云崇靠着软榻笑盈盈的看他,“薄云岫幼时也最爱这玩意,还被诸位兄弟奚落了一番,身为皇子,竟然喜欢这种小老百姓哄孩子的玩意!为此,他还跟兄弟们打了一架,最后被父皇罚跪了几个时辰。” 沈郅皱眉,瞧着手中的蚂蚱,略带不解的望着他,“为什么不能玩?只要是喜欢便罢,小玩意还得分清楚……是给谁玩的?” “呐呐呐,你这口吻跟那块冻豆腐是一模一样!”薄云崇轻叹,“这件事,朕记得很清楚,他还把前太子给打了,后来他没防备,被人推进了水里,要不是老四救他,早就没命咯!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是个旱鸭子,差点没淹死。” “哦!”沈郅没打算多管闲事,那些陈年旧事跟他没关系,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薄云崇坐起身,“你哦就完了?” 沈郅不解,眉心紧蹙,那还想怎样? “朕跟你说了他那么大一个秘密,你不得给朕来点回报?”薄云崇理直气壮。 “我没让你说,你是自己说的,为什么我要给你回报?”沈郅忽然觉得,这薄家的兄弟两个,真是一个德行,干什么都喜欢交换,娘说的真没错,皇家的都喜欢算计。 薄云崇倒吸一口气,“诶诶诶,你这小子好没良心,朕可是皇帝,皇帝是不能轻易吐露秘密的。朕告诉你的乃是军机大事,你若不答应朕,告诉朕有关于薄云岫的事情,朕就把你当做泄露军机大事之罪,论处!” 沈郅极是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若是此前,不曾见过皇帝的真性情,沈郅一定会害怕,怕被杀掉。可是现在呢?早就摸透了皇帝的脾气,也料定皇帝不敢动离王府的人,那自己又何必害怕?! “哎哎哎,你这什么表情?朕好歹是皇帝,你就不能装得恭敬点?”薄云崇很不满意。 沈郅不理他。 “朕好歹威胁你了,你不装作恭敬,也得装害怕吧!”薄云崇无奈的凑上来。 沈郅把玩着手中的蚂蚱,当薄云崇是空气。 “哎呀好了,朕直接问你!”薄云崇愤愤不平,“薄云岫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这两日他不理朝政,朕都快被文武百官给逼死了!你知道他这一耽误,天底下会有多少人吃不上饭吗?如今你倒是能玩这蚂蚱,可有的孩子却只能饿着肚子挖草根吃,你于心何忍?!” 沈郅皱眉,“你不是皇帝吗?为什么自己不干活,总要让人替你做?” “这是朕自己的事,不用你管!”薄云崇轻哼,略带心虚,“是他自己答应的,他就得负责到底!” “我娘说,他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疼而已!”沈郅到底也是心软了,“具体没说什么病,我娘也没去给他看,估计是心里不舒服吧!” “他能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薄云崇一脸嫌弃。 沈郅歪着小脑袋看他,“我要是有个哥哥,天天差我做事,自己却在玩,我肯定也不高兴!” 薄云崇,“……” 好像有点道理?! 离王府门前停着不少车辇,连丞相尤重和关太师都来了,二人黑着脸站在门口,府门紧闭,愣是谁也进不去。 眼见着皇帝来了,当下松口气,皇帝这下总能进去吧?! 谁知…… “让薄云岫给朕死出来!”薄云崇双手叉腰,哪里还有半分帝王之态,“朕是皇帝,他竟敢连皇帝都关在门外,是不是活腻了?” 门内传出幽幽的声音,“王爷说了,谁敢开门,谁就得人头落地。皇上,您还是先去对付王爷,再来惩治奴才们,否则奴才们还是不敢开门!” “哎呦妈呀,皇上,王爷这次的性子使得忒大!”丁全道,“莫非是真的动了气?往日,王爷素以国事为先,今儿倒是特别!” “从善,给朕撞进去!”薄云崇愤愤,敢把皇帝关门外,看他不揍死这不成器的弟弟! 沈郅轻叹着摇头,“都闪开!” 众人心惊,默不作声的让开一条道,看着沈郅紧了紧身上的小包,轻轻拍打着门环,“开门,我是沈郅!” 旁人可以不管,沈郅却不能关在门外。 离王府的人也都学聪明了,当日桓姬被废,可不就是因为沈大夫吗?离王殿下把沈大夫母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把沈郅关门外,到时候沈大夫一生气,给王爷吹吹耳旁风,他们还不得全完蛋? 沈郅冲着薄云崇勾勾手指头,然后牵起了他的手,“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薄云崇竖起大拇指,“没问题!” 最终,薄云崇是被沈郅带进去的,其他人全部在外头候着,连丁全和从善都只能守在门外。 “没想到你小子在离王府的面子这么大?比朕的还大!”薄云崇不敢置信。 “承让!”沈郅面无表情。 薄云崇,“……” 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药庐内,沈木兮刚把院子里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晒好,却听得春秀带着沈郅气喘吁吁的跑来,惊得阿落下意识的站起身,捏紧了除草的小耙子。  这是怎么了? “娘!”沈郅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你不是在宫里吗?今儿放得这般早?”沈木兮不解,蹲下身子望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转而盯着他手中的蚂蚱,“你逃学了?” “没有!”沈郅急忙摇头,“是皇帝来看王爷,把我从太傅那里抓出来的!” 沈木兮皱眉,“抓出来的?” 春秀喘着气,“皇帝去了离王殿下的院子,估计这会真的闹大了!现在问夏阁外头,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的,大概都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就看吧!”沈木兮眉心微蹙,“郅儿,你去屋里看,其他的事儿就别管了!” “是!”沈郅不多话,抬步就进了屋子。 “沈大夫?”春秀有些担心,“你说若是皇上知道,王爷……会不会对你怎样?” 沈木兮解开围裙,心事沉沉的搁在一旁架子上,“爱咋样就咋样,进了这离王府,早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由得了我选吗?” “沈大夫!”阿落有些犹豫,“这些年皇上不理朝政,惯来是王爷在操持,如今王爷病着,想来耽搁了不少公务,所以皇上才会急着赶来。阿落有句话不知……能否说?” “你说便是!”春秀道。 阿落抿唇,“王爷身系天下大事,若是小病小痛便也罢了,可黍离说王爷讳疾忌医,不肯让人诊治,若是真的、真的有什么事,只怕牵连不少。” 沈木兮眉心微蹙,“罢了!我去看看。” “我……”春秀还没开口,阿落就将小耙子塞进她手里。 “眼下问夏阁会有些乱,你且看着公子,我去跟沈大夫!”阿落赶紧去洗手。 春秀想想也是,人多了难免乱子多,还是沈郅比较要紧,当即进屋看着。 薄云崇是闯进屋子里的,黍离拦不住,也不敢拦着,想了想,便只能在外头跪着。 王爷的卧房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黍离心颤,怕是又要挨打了! “哟,真的病上了?不如朕来给你瞧瞧,印堂发黑,这显然就是过度了呗!”薄云崇一脸得意,他拂袖落座的那一瞬,薄云岫手一伸,直接将床头凳给他拽了过来。 紧接着一提腿,薄云崇没想到这厮动作那么快,被他踹得一屁股跌坐在床头凳上,压根不让他靠近床沿。得,这矫情的洁癖又发作了! 薄云崇嘬了一下嘴,揉着被他踹疼的位置,“你说你,若是喜欢人家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睡了不就得了?女人嘛……弄个孩子留住她,这一年两年的不动心,日久天长之后还生不出点情意来?也就是你这榆木疙瘩,怕是要凭实力孤独终老咯!” 薄云岫靠在床柱处,掌心里抚过鸳鸯佩,眸色凛冽,“你来干什么?” “你落魄了,朕还不来瞧瞧,那像话吗?”薄云崇勾唇,坏坏的笑着,“欸,朕瞧着你这次好像是来真的,你且告诉朕,是不是真的?” 薄云岫不说话。 “罢了罢了,闷葫芦!”薄云崇又问,“你哪不舒服?为何不传太医?是不是等着沈大夫给你治?啧啧啧,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占便宜呢?” 然则这话刚说完,薄云崇发现薄云岫的脸色更是暗了几分,忽然间“哇喔”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朕瞧你不像是风寒痼疾,倒像是……离王府后院那么多女人,却没能给你诞下一儿半女的,眼下来了个沈木兮,你竟没吃到嘴,莫非……” “莫非你不行啊?”薄云崇瞪大眼睛,看怪物一般上下左右,把薄云岫打量得仔细,“是不是你正打算下嘴,却发现自己身体不行,于是乎得了心病,哎呦可怜死咯,看得见吃不着……” 薄云岫这会不是印堂发黑,是整张脸都黑得彻底。 眼前这人若非是当今皇帝,薄云岫铁定一掌拍死他,“堂堂一国之君,不怕贻笑天下?” “天下都是朕的,笑一笑又有什么关系?都是自家人嘛!”若是论脸皮厚薄,薄云崇的脸皮,足以抵挡千军万马,“薄云岫,你也有今天!” “把折子都搬回去!”薄云岫将鸳鸯佩往枕头底下一塞,翻个身便躺了回去。 薄云崇慌了,“唉唉唉,有话好说嘛!之前你答应过的,朕只需要坐在皇位上便罢,其他的操心事儿都归你,薄云岫,说话不算数是要挨雷劈的!” “那便劈死算了!”薄云岫背对着他。 “沈大夫!”外头响起了黍离的声音。 薄云崇如获至宝,哎呦,差点把这祖宗给忘了!二话不说,赶紧去把祖宗请进来。 “来来来,坐!”薄云崇赶紧把沈木兮拽到床头,“坐!” 沈木兮有些懵,这厢还来不及行礼,就被拽了进来,委实有些摸不着皇帝到底玩什么花样?然则更气人的是,还不待她坐下,某人忽然坐起来,一把将她拽到床沿坐着,猩红的眸冷冷盯着,她被薄云崇紧抓着的手腕。 “哟!”薄云崇赶紧收手,“东都第一醋!” “我……” “别说话!”薄云岫冷着脸,横了薄云崇一眼。 薄云崇哼哼两声,赶他走?不不不,他才不走,他要膈应薄云岫,做最扎眼的钉子。 文武百官已经把他逼到这份上,眼见着要被逼着熬夜批折子了,他得对得起自己这张保养得宜的脸,坚决不能放过薄云岫。他不好过,薄云岫也别想卿卿我我! 沈木兮自然是不介意,皇帝到底是皇帝。不过皇帝在这儿待着,她须得恭敬得宜,不能像平素这般对薄云岫大呼小叫,免得失了礼数,万一皇帝哪日追究起来,她便会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沈木兮用力挣开他的手,皓腕上一片殷红,“你可觉得好些?” “病因是你,你说呢?”薄云岫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狠狠盯着一旁幸灾乐祸,光明正大听墙角的薄云崇,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这么不要脸的人! 沈木兮忍了一口气,主动扣住他的腕脉。 她指尖微凉,落在他滚烫的肌肤上,倒是……让他心神一震,诧异的同时,面上神色稍缓,嘴角不自觉的挽起些许弧度。 “一脸的春意盎然!”薄云崇看戏还不忘点评。 沈木兮皱眉,之前听得他两日没爬起来,她还真以为自己抬腿太重,踢坏了他的命根子,把他家老二送去见了薄家的列祖列宗,如今才晓得,这男人不过是在矫情的装病。 脉象是有些浮躁,气血不匀,但着实没什么大毛病!  “王爷是心火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吃两副药便罢!”沈木兮起身。 “不准,再探!”薄云岫依旧伸着手,这副耍赖皮的模样,还真是少见得很,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惯以冷戾威严示人的离王殿下,私底下竟是这般矫情。 行,他是王爷,二探就二探。 沈木兮只得坐了回去,继续搭上他的腕脉,这回她学乖了,“王爷所言甚是,到底是沈木兮学艺不精,竟未发现王爷身患隐疾,只怕是性命攸关。” “嗯?”薄云崇愕然,“真的要命啊?” “何止是要命啊,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沈木兮收了手,“心火旺盛难舒于外,有恶毒缠身不能泄于表,可见是重症!我这厢倒是有个方子,专治这种病,皇上切莫担心。” “能治?”薄云崇忙问。 薄云岫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这两人一唱一和,当他是死的吗? “能!”沈木兮斩钉截铁,狠狠剜了薄云岫一眼,“一副药下去,保管生龙活虎,永不再犯!” “好说好说,赶紧去备药!”薄云崇幸灾乐祸的笑着,“二弟啊,你真是有福气,沈大夫医术高明,你这疑难杂症可算有救了!” 薄云岫面色黢冷,幽幽的盯着沈木兮。 “好了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朕就让人把这两日的折子悉数送过来,你且慢慢批阅!”薄云崇抬腿就往外走,压根不容薄云岫反对。 沈木兮自然也得赶紧走,否则留下她面对某人的盛怒,这把无名火非烧得她面目全非不可。 黍离站在门口,瞧着皇帝和沈大夫一前一后小跑着踏出房门,两人神色略显慌张。黍离眉心紧蹙,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黍离行礼。 薄云崇笑得格外得意,“薄云岫也有这一天,该!” “皇上?”黍离皱眉。 “报应!”薄云崇笑盈盈的望着沈木兮,就跟捡着宝贝似的,“千万别对他客气!” 沈木兮一脸懵,眉心突突的跳,他们不是兄弟吗?这弄得,怎么跟仇人似的? 眼见着薄云崇离去,阿落赶紧上前,“沈大夫?” “走吧,去给王爷煎药!”沈木兮快步离开。 阿落心想着,王爷真的病了?可王爷是什么病呢?病的这么严重,整整两日未曾下床。 “我记得前两日刚从医馆带回来一批上好的黄连。”沈木兮朝着药庐走去,“眼下正好能消消薄云岫的心头火,一准管用。” 阿落猛地顿住脚步,黄连?? 浓浓的一碗黄连,阿落闻着都觉得嘴里发苦,这要是送到王爷房中,王爷见着,怕是要勃然大怒…… 然则府内之人却只听说,沈大夫给王爷开了一副药,王爷旋即就下了床,几乎是药到病除。于是乎人人皆道,沈大夫简直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 主院内。 魏仙儿瞧着儿子头上的伤,“已经愈合,再过些日子这结痂便会掉落,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薄钰近来很是安静,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看着墙外飞过的鸽子,“娘,我还能像以前那样,得到爹的喜爱吗?我还可以吗?” “钰儿是离王府唯一的孩子,你爹又怎么会不喜欢你?”魏仙儿轻轻搂着儿子,“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不可操之过急。钰儿是娘的好孩子,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薄钰垂下眼帘,未有言语。 伤好了,自然是要去南苑阁的。 府门口,薄钰望着沈郅和春秀朝着马车走去,那辆车是父亲的专座,他也好想去坐一坐,可是……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沈郅在车门口愣了愣,却被春秀一把逮进了马车,“怎么,小子,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别忘了,这小子可有个高手段的娘,想想你娘和你之前吃的苦头!” “我没心软!”沈郅坐定,抱紧娘给做的新包。 “还说没有?”春秀嗤之以鼻,“真以为你春秀姑姑眼瞎吗?瞧着人家可怜,你就心软了。我可告诉你,这小子是个没良心的狼崽子,你今日心软,以后一定会吃他的苦头。记住了没?” 沈郅点点头,“春秀姑姑,我记住了!” “郅儿,姑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跟你娘一样,看什么都不忍心。但是郅儿,这是东都!我是看着你娘吃了多少苦头才走到这儿的,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春秀抱着沈郅,幽幽吐出一口气,“姑姑得保护你,你若是有什么事,你娘会疯的!” 想起当初在破庙里的凶险,春秀至今仍觉后怕,如果当时刘得安晚一步……世上就再也没有沈木兮了! 沈郅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对薄钰心软,时刻谨记着当初薄钰那一撞,险些让自己失去母亲。 待沈郅离开,沈木兮便也回了医馆。 不过今儿的医馆倒是有些怪,掌柜和伙计在后院嚷嚷了两句,说是发现了一只死猫。若只是一只死猫倒也无需嚷嚷,可能是吃了死老鼠所以死在这儿,然而怪的是这猫的死相…… “沈大夫,你来了!”掌柜迎上前。 “怎么回事?”沈木兮问,眉心陡然蹙起,“什么味儿这么大?” “昨儿还没有发现,今儿一早起来就看到了后院水井边上死了一只猫。”伙计将死猫放进麻袋里,准备拿出去埋了。 阿落捂着鼻子,“死了一晚上,也不至于这么臭!你们闻闻,这味儿好熏。” “味儿的确不太寻常。”沈木兮揉了揉鼻尖,“你且放下,让我看看!” “好!”伙计打开麻袋。 是一只通体发黑的猫,但是这猫…… 沈木兮猛地呼吸一窒,“发现的时候,它就是这样的吗?” “是!”掌柜点头。 外头传来女子的轻唤,“沈大夫?沈大夫你在吗?” 声音,略有点耳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6章 死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来的是个熟人,沈木兮只张望了一眼便赶紧缩回了后院。 “怎么了?”阿落甚是不解。 “见过面,不过当时情况特殊。”沈木兮想了想,便着阿落去取了一面轻纱,把自己的脸遮起,这才去了前堂看诊。 来的是牡丹,胭脂楼的牡丹。 不过今日她穿得倒也端正,不似那夜的风华妖娆。 牡丹的脸色不太好,褪却粉黛之后,眼下略显乌青,眼白枯黄,面色发青唇色发白,坐在看诊案前,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神思慌乱。 沈木兮落座,“姑娘气色不好。” “你便是沈大夫?”牡丹端正姿态,似怕人瞧出自个是青楼女子,到时候…… “是!”沈木兮点头,默默取出了脉枕。 牡丹有些慌乱,“听说此处是离王殿下命人所置,沈大夫一副方子药到病除,王爷……牡丹是慕名而来,想着沈大夫能不能救救我?” 沈木兮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此前还未见如此药效,如今瞧着倒像是毒入骨髓,怎么会这么快?上次探脉,明明…… “姑娘莫要心急,且让我看看再说!”沈木兮搭上她的腕脉。 心头愈发沉重,这毒似乎已有变化,变得更加狠戾,正在侵蚀血脉,再过些日子便会与骨血彻底融为一处。一旦如此,再想拔除,那是神仙都难倒。 饶是有解药,亦是于事无补。 “如何?”牡丹急忙问,见着沈木兮神色凝重的收手,心内更是慌乱。 “敢问姑娘,你是如何染上这样的病?”沈木兮试探着问,“哦,是这样,若你能说出个大概,我也好斟酌着确诊,不然不好断言。” 听得这话,牡丹面如死灰。 “这事,说来便话长了。”牡丹轻叹,“乃是偶然染上,不过是个挑货郎经过,随手翻了点东西便把人打发了,当天夜里便隐隐有些异常。初始是觉得皮肤有些痒,后来出了红疹,此后便没了动静。我原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自然没多想。” 顿了顿,牡丹垂下眼帘,“后来遇见一个游方郎中,他说我面色诡样,内有隐疾而不自知,我原以为这不过一句戏言,着实没往心里去。知道后来,常常在半夜里听到有人在耳畔说话,时间久了愈发的严重,听得更清楚。” 一旁的阿落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这不是跟洛南琛所述的症状,一模一样吗?难道,又是个假冒的,想要祸害沈大夫? 思及此处,阿落不动声色的退到了一旁药柜前,小心的摸上了捣药杵,快速捏在手里,藏于袖中,然后悄悄的回到沈木兮身边站着。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后来呢?”沈木兮追问。 牡丹似乎很谨慎,开言之前朝着门口张望了两眼。下一刻,她忽然眸光微凛,猛地站起身,惊得阿落险些捏着捣药杵就冲上去了。 好在牡丹并未做什么,只是呼吸微促的急言道,“不好意思,我想起我还有点事要办,沈大夫,你一定能救我的对不对?我明日再来,可好?” “好!”沈木兮点头。 牡丹身上的毒,她一时半会无法解,明日来也无妨。 临走前,牡丹回头看她,“沈大夫,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沈木兮隔着面纱笑道,“我在这儿坐诊时日不短了,怕是你经过街口,真的有过数面之缘。” “哦!”牡丹若有所思的点头,急急忙忙的跑开。 站在门口,沈木兮扯下面纱,瞧着牡丹这般焦灼跑开的样子,好像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阿落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将捣药杵重新放回去,惹得小药童一脸迷茫的盯着她瞅了老半天,估计闹不明白,为什么阿落姑娘对捣药杵这么感兴趣?  “沈大夫?”阿落上前,“你怎么了?” “她的毒,好像变化了!”沈木兮小声嘀咕,“跟之前我所探得不太一样,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还能在宿主体内产生变数?” 阿落不解,“什么变数?” 沈木兮摇摇头,“凶险得很!” “瞧着,不还好好的吗?能说话,能跑。”阿落皱眉。 “快剩空皮囊了!”沈木兮转身朝着二楼走去,对于牡丹的话,她是半信半疑的。胭脂楼出来的,说的未必是实话,大概是真假参半! 求生是真,坦白是假。 进来风热病症不少,夏日里贪凉,伤身不易好,最后只得来医馆抓药。 到了傍晚时分,春秀进宫接孩子,沈木兮便领着阿落回离王府。 经过街头的时候,阿落忽然捂着口鼻道,“街上怎么也这么大的味儿?” 沈木兮也注意到了,这味儿像极了后院里死猫的味儿,难不成是伙计没把死猫拿出去埋了,随便找了个街角便丢下?环顾四周,也没见着。 “真是怪,昨儿都没有。”沈木兮道。 阿落颔首,“我去问问!” 须臾,阿落回来,喘着气道,“我问过了,说是昨儿夜里,有死猫跑进了院子,死在了店里头。可见,不只是咱们一家进了死猫!” “哪来那么多的死猫?”沈木兮好似想到了什么,“那猫……” “全都没有眼珠子,是瞎猫!”阿落早就想到沈木兮会问,是以去打听的时候,便刻意留了个心眼。 沈木兮一声叹,“真是怪!” “这猫死了便死了,为何味儿那么大?”阿落不明白。 “走!”沈木兮拽着阿落进了一家铺子。 大批的军士在街上奔跑,甲胄声、脚步声,声声震人心,惹得百姓驻足,纷纷探头瞧热闹,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木兮和阿落也跟着出来,站在铺子前,瞧着这阵势,各自对视一眼,紧赶着便回了夜王府。 街上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进了问夏阁,薄云岫和黍离都不在,沈木兮直接进了药庐。 “沈大夫?”阿落蹙眉,瞧着沈木兮将瓷瓶里的黑血倒进了炼丹炉里,“你这是做什么?” 这血,还是从猫尸上得来的。 沈木兮当时进了铺子,将猫开膛破肚检查一番,外皮看着刚死的猫,实则内脏早已腐败不堪,所以这猫瞧着刚死,却臭成了这样。 “外皮不烂而内脏腐败,足以证明这些猫绝对是被人豢养或者是拿来做了宿主。”沈木兮盖上炼丹炉,仔细的搁在角落里,“这东西若是明日发生异常,就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阿落心里担虑,“沈大夫,若是真的有异常,那该如何是好?” “那就得知道,这些瞎猫是哪儿来的。”沈木兮有些头疼,“对了,你去问问,外头是怎么回事?我估计跟关家的事儿脱不了关系。” “欸!”阿落点头,快速离开。 那么多的军士往外涌,说不定是找到了关傲天的下落。 薄云岫和黍离彻夜未归,第二天一早,却是步棠身上染血的躲在医馆二楼的房间里。 初见时,阿落差点失声尖叫,所幸步棠快速捂住她的嘴,“别出声,去把沈木兮给我找来!” 步棠武功之高,甚少遇见敌手,是以沈木兮听得阿落来找,着实吓了一跳,紧赶着便拎了药箱上去。乍见步棠肩头的血,沈木兮面色一紧,“这是剑伤!”      “是啊!”步棠面色发青,坐在那里任由沈木兮快速解开她的衣襟。 伤口很深,皮开见骨。 “还好,若是再深那么一点,你这肩胛骨都要被砍断了!”沈木兮神色凝重,“忍着点,我先给你清洗伤口,再给你上药,会很疼!” 从伤口的形势来推断,应该是昨夜伤的,这会血液凝固,足见耽搁了不少时间。 “你这是怎么回事?”沈木兮问。 步棠冷汗涔涔,却是面不改色,“昨晚在城外,遇见了伏击,人在江湖走,多少会有仇敌,受伤是在所难免,没什么大碍!” 阿落瞧着步棠血淋淋的伤口,全身汗毛直立。 沈木兮心有余悸,步棠的伤口很深,刚好伤在右肩位置,可见对方是想直接废了步棠的右手,奈何步棠轻功极好,这才逃过一劫。 待包扎完毕,沈木兮便让阿落去煎药。 屋子里只剩下沈木兮和步棠,有些话便可敞开来说。 沈木兮取了一件干净的衣裳递给步棠,总不能一直穿着染血的衣裳,否则会被人怀疑,“你说实话,谁伤的你?小棠,你武功那么好,不是谁都能近你的身,除非是你没防备,或者那人武功远胜于你之上。” “是我没防备!”步棠面色微沉,“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我一时半会的没办法说清楚,沈大夫,你给我点时间,我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就别问了。” “这半个月以内,绝对不能动手,否则你这条胳膊可就废了!”沈木兮叮嘱,“记住了吗?” 步棠不说话,她原就是活在刀尖上的人,若是拿不动剑,等于要了她的命! “如果你不想这辈子都拿不了剑,最好听我的!”沈木兮可不是在威胁,“这几日你便住在这里,方便我照顾,莫要再东奔西跑!” “我……” “不许拒绝!”沈木兮直接打断步棠的话。 步棠有些仲怔,发愣的盯着沈木兮,半晌没有吭声。 “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了没。”沈木兮抬步出门。 合上房门,步棠拭去额头的冷汗,依旧沉默。 阿落在后院煎药,“沈大夫,你不觉得小棠有点怪吗?她武功那么好,就算有埋伏,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还有,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大批的军士往城外涌,小棠也是在城外受的伤,我亦有此担心,才会让她留在医馆里不要乱跑。这里是离王府所置,没人敢轻易搜查,对她来说是再安全不过的。”沈木兮拿了筷子,仔细拨弄着药罐里的药材,“小棠救过我,我不能看着她出事。” 不管步棠受伤,是否跟昨晚军士出城有关,步棠始终是步棠,那个救过她,帮过她的步棠。 阿落点头,不再多言。 因为汤药里放了点安神的成分,步棠吃了药便睡着了,阿落在旁看着,免得步棠醒来会悄悄离开。春秀既不懂抓药,又闲不住,过午便去街头溜达,总爱四处找点小玩意,带回去哄沈郅高兴。 “听说没有,昨天夜里,城外的月老庙闹腾得好生厉害。” 春秀正靠在街头的廊柱上啃着卤猪蹄,一听这话,当即竖起耳朵。 “说是闹了鬼,白衣女鬼!” 嚼着蹄筋,春秀眨了眨眼睛,月老庙里冒出个女鬼?那月老还不得跟女鬼打起来?东都的老百姓,真能胡诌,这种话也能编得出来。 “可不是,听说折了不少兵。” 蹄筋下肚,春秀舔了一下唇角的油花,这么说昨晚的确死人了?会不会跟小棠有关?思及此处,春秀扭头,瞧着一旁嚼舌头的两个长衫男子。 一人道,“我听说的可不是白衣女鬼,是猫妖!” “不对不对,是白衣女鬼,不是猫妖!”另一人争辩。 春秀啐一口嘴里的猪骨头,压着声音冲二人问道,“到底是女鬼还是猫妖?” “女鬼!” “猫妖!” “哎呦,是女鬼!” “不对,是猫妖!” 春秀翻个白眼,“两傻子!” “哎,你怎么骂人呢?”两人冲着春秀吼。 春秀懒得搭理,遇见这种事,得赶紧回去告诉沈大夫,若是真的跟步棠有关,沈大夫必须早作防备。只是这一会猫妖一会女鬼的,到底哪个是真的? 又或者,两个都不是真的? 阿落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权当是听春秀说。 “我说的是真的!”春秀拍大腿,“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现在大街上的人都在议论呢!一会说是女鬼一会说是猫妖,虽然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都是真的!”熟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孙道贤潇潇洒洒的进门,狗腿子德胜手里端着一碟糕点,身后的奴才还捧着杯盏,真是走哪都是爷,伺候得孙道贤,近乎四肢退化。  医馆里没人欢迎这位浪荡的世子爷,奈何世子爷脸皮厚得很,来了就坐,坐下就吃,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看众人的眼神,就好像看自家的家奴一般。 沈木兮示意春秀和阿落别紧张,这是离王府所置医馆,料孙道贤也不敢造次。 “我告诉你们,昨夜的事,我最清楚!”孙道贤双腿翘在看诊的桌上,身子倚着椅背,煞有其事的望着众人,“昨儿夜里,有消息说关傲天就在城外的月老庙里,王爷亲自指挥,率众出城。哪知道这是个陷阱,有人看到了白影,还有人听到了很多的猫叫声。” 猫? 沈木兮心头微恙,想起了后院的死猫。 孙道贤继续道,“当时具体发生什么事,我倒是没亲眼所见,听底下人说,白影如同鬼魅,抓不住拿不下,折损了不少军士,连黍离都没能将其降服。最后还是离王亲自出手,重创了那白影,如此方知那根本不是什么白衣女鬼,而是人装扮的。” 阿落和春秀面面相觑,隐约觉得这白影,只怕就是步棠。 想来也只有离王殿下,能把步棠伤成这样! “王爷出手了?”沈木兮只知薄云岫武功不弱,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步棠的武功何其高,沈木兮是见识过的,但如今连步棠都不是薄云岫的对手,可想而知…… “听说是出手了!”孙道贤喝口茶继续说,“小爷告诉你们,这都是真的!” 沈木兮有意试探,“既然你说是真的,我且问你,王爷用的是刀还是剑?我可没瞧着他有带刀剑的习惯。” “用的是剑!”孙道贤来了兴致,冲着沈木兮嬉皮笑脸道,“沈大夫,我这般诚实,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不错?我告诉你,我……” 春秀一个眼刀子甩过来,孙道贤猛地身躯一震,没说完的话自动噎回肚子里。 “我看你小子不是诚实,皮实!”春秀双手叉腰,“孙世子,我看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阿落偷笑,孙道贤快速放下双腿,这女人不好惹,他只要一见她就心里发怵,两腿止不住打颤,不知道是不是此前被她吓出毛病来了。 “那个……那个沈大夫,本世子今日来,是想、想问问你,三日后是否得空?宫里有赏荷宴,我这不是……哇……”还不待说完,孙道贤撒腿就跑,门口绊了一脚,连滚带扑的摔出了医馆。 春秀拎着菜刀冲到门口,指着孙道贤落荒而逃的背影破骂,“你要是再敢打我家沈大夫的主意,仔细老娘剁了你!” 阿落捂着嘴偷笑,回头去看沈木兮,却见其面色微沉,好似心事重重。 “沈大夫?”阿落皱眉,“你是担心小棠?” 步棠所受是剑伤,与方才孙道贤所言一致,这是否意味着她是被薄云岫所伤,而关傲天……可能就在步棠手里。 只是,步棠为何要抓关傲天呢? 上楼,推门。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早已没了步棠的踪迹。 “小棠?”沈木兮愕然。 桌上摆着一张纸,是步棠所留:多谢,告辞! 大概是左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人呢?”春秀忙问。 “走了!”沈木兮轻叹,心里太多的问题,没办法问个明白,只能下次再说。打从第一眼看到步棠,她心里就有所怀疑,隐约觉得眼熟。但因为步棠和陆归舟看似熟识,她便没有追根问底,只当是江湖侠女。 步棠来无影去无踪,好像藏着什么事,每每看她,眼神里总藏着一丝不忍,满满都是复杂之色。 “十殿阎罗?”沈木兮依稀记得,步棠提过这四个字。自己不曾行走江湖,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她清晰的记得,当时花老七听闻这四个字,脸上浮现的惊恐之色。 那应该,是很厉害的江湖门派或组织吧? 关傲天真的在步棠手里? 今儿的薄云岫,似乎是在刻意等她,她一回来便看见他坐在花廊里,而黍离则远远的站着。 阿落当即行礼,快速退下。 沈木兮有些心虚,生怕收留步棠的事情被人捅到了薄云岫这里,万一这厮要追究,窝藏朝廷钦犯,其罪不小,她委实担当不起。 “王爷今日怎么有如此雅兴?”沈木兮试图转移话题。 “本王是刻意在等你!”薄云岫剜她一眼,周身冷戾。 这一眼,让她止不住心肝直颤,上次差点踢坏他的子孙根,莫非他要秋后算账?想着上次是他轻薄在先,沈木兮又直起了腰杆,“王爷这是何意?” “自己看!”他伸手将一张帖子递给她。 沈木兮仲怔,慎慎的接过,却是帝王给的一张邀请帖,上头写的是两日后赏荷宫宴,请沈木兮入宫赴宴。 可她只是个大夫,非皇亲非贵族,按理说这种宫宴皆是命妇所赴,与后宫的妃嫔共同赏玩,怎么着都轮不着她这个草头大夫。  何况这种后宫宴席,往往是太后或者皇后主持,皇帝是不会插手的。眼下却是皇帝给的请帖……颇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 沈木兮目光灼灼的盯着薄云岫,“王爷,这真的是皇上……” “爱去不去!”薄云岫起身就走。 她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走得这么快,还敢说心里没鬼?然则皇帝给的请帖,就等同于圣旨,不去便是抗旨不遵。 薄云岫这是给她出了道难题! 既没收了皇帝给她的令牌,又给她一道皇帝的请帖,打量着是要让她去找他,求他带她入宫?? 一声叹,沈木兮只觉得头疼,收了帖子便朝着后院的药庐走去。 炼丹炉业已发生了变化,内里的猫血已腥臭难挡,隐约可见变异,所以这些猫真的有问题。但究竟是什么问题,还得再查,以各种药物去试。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谁拿这些无辜的小生命,做了毒物的宿主? 这事估计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沈郅去了南苑阁。 魏仙儿却等在了医馆里,阿落第一反应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沈大夫!”魏仙儿眉眼含笑,“你莫误会,我今儿来得唐突,但着实是诚心诚意。明日是赏荷大会,我想着沈大夫初来东都,理该多熟悉熟悉才是。王爷此前有心要立沈大夫为正妃,沈大夫早晚是要跟诸位娘娘打交道,眼下正是好时候。” 沈木兮眉心微蹙,不语。 魏仙儿上前,面色诚恳,“此事我已上禀太后娘娘,请沈大夫放心进宫。” 暗自庆幸,好在薄云岫提前给了她一张帖子,让她有了心理准备。  “不劳魏侧妃多虑,此事王爷已为我筹谋,转赠皇上的请帖,是以赏荷大会之事,我心里有数!”沈木兮拂袖,“魏侧妃若是没什么事,还是请回吧!医馆里往来皆是平民百姓,您若是在这儿待着,怕是谁都不敢再上门。” 魏仙儿敛眸,倒也知情识趣,含笑告辞。 “黄鼠狼给鸡拜年!”阿落咬着后槽牙,盯着魏仙儿离去的方向。 沈木兮倒是没那么气愤,寻思着魏仙儿邀她进宫,必定是宴无好宴,保不齐是挖好坑的鸿门宴。她若是贸贸然进宫赴宴,人生地不熟又没有靠山,肯定要吃大亏。 何况宫里还有太后那尊大佛,一旦出什么乱子,屎盆子肯定扣在她头上,无谓为了一口气,让自己身陷险境。 去不得,去不得! 半晌过后,街上似乎又热闹了,不过这次跑过去的是东都府的衙役。 阿落站在门口张望,瞧着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跑过去,老百姓七嘴八舌,貌似是胭脂楼出了事。具体是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 “胭脂楼?”沈木兮皱眉,“去看看!” “沈大夫?沈大夫,你去哪?我这……”掌柜疾呼,昨儿缺的几味药,他刚整理好清单,还等着她过目呢! 等着沈木兮赶到胭脂楼门前时,门口早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议论纷纷的,说是胭脂楼里有姑娘中了邪,瞧着好似疯了。 吵闹声,惊叫声,从楼内传出。 阿落帮着沈木兮挤进去,尽量挤到人群前面。 府衙里的衙役拦着百姓,不许任何人靠近胭脂楼的大门,沈木兮垫着脚往里头张望,耳畔是清晰的嘶吼声,这声音让人听得汗毛直立,就好像猫爪在坚硬的石块上挠出的“吱吱”声。 “沈大夫?”阿落直搓着胳膊,“听着好吓人!” 沈木兮刚要开口,忽见一道身影从门内窜出。 “是牡丹姑娘!”人群中不乏胭脂楼的熟客,一眼就认出那仰着脖子,仿若朝天吼的女子,便是牡丹其人。 衙役们想拦着她,又不敢轻易上前。 只见牡丹仰着头,脖子伸得笔直,脖颈上的静脉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一条条红线如同藤蔓,布满整个脖颈,蔓延至两颊,涂着蔻丹的修长指尖,死死抓挠着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东西堵住了嗓子眼,她想用手把这些东西扣出来。 人群瞬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牡丹如同鬼魅一般发出诡异的声音,脖颈上的红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她的整张脸,手背上亦是如此。 沈木兮猛地回过神,快速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了针包,然则还不等她冲上去,牡丹却忽然口吐鲜血,怦然倒地,血色眼眸瞪得斗大,恰好盯着沈木兮的方向,再无动弹。 衙役慌忙伸手去探鼻息,“没气了!” 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8章 身世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一觉睡醒竟然是第二天早上,脑袋晕乎乎的,还以为是前一日,可瞧着桌案上备下的锦衣玉服,再看眼中布满血丝的薄云岫,心头猛地一沉,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醒了?”他面色冰凉,眸光微冷。 “嗤……”沈木兮扶额坐起,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榻上。 是了,她被他砸了一棍,那铁棍!!砸得她好疼,脑袋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不知是睡太久还是被砸太狠,横竖都跟眼前这人脱不了关系。 气不打一处来,沈木兮咬着牙,“你若要杀我,动手便是,何必用这种法子折磨人?” 薄云岫起身,视线未在她身上逗留,离开床榻便背对着她,站在了桌案前。伸手抚过桌上的锦衣华服,其声低缓而轻柔,“洗漱一下,换上衣裳随本王入宫赴赏荷大会。沈郅……已经先一步进宫,此刻就是皇帝手里!” 赏荷大会? 她睡了一天一夜? “你这是威胁我!”沈木兮正欲发作,奈何额头一阵阵的疼,只得极力按捺住心内的怒意,“不过是赏荷大会,犯得着……犯得着拿一个孩子做饵吗?” 指尖稍稍一滞,薄云岫半垂着眉眼,没人能瞧得出他眸中神色变化,那敛尽锋芒之后的沉淀,“更衣吧!” 音落,人已跨出房门。 沈木兮想拒绝,可他不给她机会,孩子在宫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薄云岫的手段太过狠辣,若是把他逼急了,谁知道他会把孩子怎样?  阿落端着脸盆进门,瞧着坐在床沿的沈木兮,轻轻的叹了口气。 洗漱,更衣。 “未见着裁缝进门给沈大夫量身剪裁,可这衣裳却是出乎意料的合身。”阿落帮着沈木兮系好腰带,“这颜色穿在沈大夫身上真好看!” 今儿这一身碧水天蓝的衣裳,颜色较平素略深,但又不是很深,恰到好处的衬得她肤色雪白。衣服的领子和袖口上,绣着缠枝白梅,颜色很淡,精致至极。 沈木兮默不作声的抚过袖口花纹,梅花? 白梅花! 往事历历在目,却又不堪回首。 “沈大夫,宫里不太平,魏侧妃也入了宫,所以……”阿落深吸一口气,“奴婢会一直跟着您,您千万不要乱走,万一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保全自己,有事就往阿落身上推。” 沈木兮皱眉,“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阿落连连摇头,“不,阿落不是这个意思,阿落的意思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先保全自己。阿落当年的主子就因为太单纯善良,宁可自己身死也不愿连累阿落,所以阿落怕极了!真的好怕!” 鼻间猛地酸涩,沈木兮下意识的别开头,眼眶潮湿,“阿落是个傻子!” “所以沈大夫,千万不要妇人之仁!”阿落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当年的事情如何发生的,又是谁在背后作祟,尚无结论。可阿落相信,这些人一定还在虎视眈眈!” 沈木兮忽的抱住了阿落,“可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阿落还是当年忠心耿耿的阿落,可夏问曦已死,沈木兮无惧!” 阿落回抱着沈木兮,眼眶发红,“阿落是真的怕!” 说是宫宴,保不齐是鸿门宴! 沈木兮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继而推开她,摸了摸阿落的脸颊,“阿落以后可不许说这种胡话,不然我要生气了,我这一生气可能又要逃走,你还能再等我七年吗?” 阿落有些慌,连连摇头。 “阿落以后不要想着替我定罪,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同进退可好?”沈木兮笑问。 阿落红着眼眶,狠狠点头,“好!” 等了七年,受了七年的苦,阿落是真的怕。 不过现在,阿落什么都不怕! 离王府的马车在府门外等着,薄云岫早早的坐在了马车里。谁都知道,离王殿下从不等人,可遇见了沈大夫之后,时时刻刻都在等。 “沈大夫!”黍离躬身。 沈木兮额头上还缠着纱布,拎着裙摆上车。许是带伤的缘故,明明四平八稳的马车,她却坐得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身子骤轻,却是某人伸手一捞,快速将她捞到了软榻上靠着。她还来不及吭声,杯盏业已递到跟前,“喝口水。” 沈木兮见鬼般的盯他半晌,呐呐的接过,小小的喝上一口,视线始终落在他淡漠的脸上。这人素来这般凉薄,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这样。 罢了,许是因为她额头的伤,所以他心感内疚。 身子有些虚,沈木兮靠着软榻直犯困,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终是头一歪……却被那人快速以掌心捧起,就这么一路捧着她的脸,直到宫门口。 “王爷!”黍离在外尊呼。 沈木兮猛地惊醒,忽然间的四目相对,让车内的氛围变得格外尴尬。 一个僵坐在软榻上,一个双手捧在半空,大眼瞪小眼! “王爷?”黍离在外头,又低低的喊了一声。 薄云岫眉心拧起,眼神闪烁了一下,面颊微红。但见他慢悠悠的收回手,若无其事的走出马车,过程中没说一句话,好似是沈木兮看走了眼,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木兮揉着面颊,刚刚睡醒免不得有些发蒙。 是她看错了?还是她在做梦? “沈大夫?”阿落在外头轻唤。 沈木兮回过神,忙不迭下了车,外头早已没了薄云岫和黍离的踪迹,这厮走得倒是挺快。 月归躬身,“沈大夫,王爷去承宁宫叩见皇上,请您先去芙蓉渠赏荷。” 芙蓉渠的荷花,是整个皇宫里开得最好的。 莲叶无穷碧,荷花别样红。 沿着九曲廊桥,穿过一望无尽的荷花丛,偶有旁逸斜出,莲花、莲蓬直接挂在了栏杆处,盛放正当时,信手便可拈花。 一望无际的莲池正中,是莲花小筑,设有雀台可置歌舞。有青青草色,修整得极好,可席地而坐,成宴欢愉。一到夏日,此处便成了宫妃们极好的休闲去处。 左不过晌午日头太烈,在风雅小筑内站着,饶是有微风习习,仍是五内俱热。是以宫宴设在傍晚时分,日落之前,余晖万里,映照碧荷成波。 晨起天凉,还不算太热,穿梭在芙蓉渠内,正是赏荷的好时候。  昔年她就很想进宫看一看芙蓉渠的荷花,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又出了事,更是无缘得见。如今置身莲花从丛中,那淡雅的莲花清香在风中飘荡,却叫人五内陈杂。 “这里好似被人摘过了!”阿落说。 沈木兮眉心微蹙,果真见莲杆子被人胡乱折断。 “那边也是!”阿落不解,“虽说此处莲花千顷,可宫内有规矩,奴才们是不能采摘莲花的。连一片莲叶都不得动,否则以窃盗处置。何人这般胆子,竟敢折了这么多?” 沈木兮坐在石栏杆处,仔细观察着莲杆子,“摘的似乎不是莲花。” 阿落愈发不解,“不摘莲花,跑芙蓉渠摘莲叶吗?” “所折杆子不是嫩杆,而是老杆,可见摘的不是莲花也不是嫩莲叶,应该是嫩莲房或者老莲蓬。”沈木兮轻叹着浅笑,“是有人嘴馋了!” 阿落愕然。 嘴馋? 可不,念秋抱着一怀的莲蓬,快速跑进芙蓉渠外的假山群。 “快点快点,在这!”关毓青招手。 “小姐,先吃着吧!”念秋将衣袖一都,呼啦翻出一小堆莲蓬,有嫩的有老的,大小不一,颜色不一,“匆匆忙忙摘的,不知好不好吃,但好赖能解解馋!” 关毓青靠着假山壁坐着,“这一方莲,皆是宫里精心养着的,能不好吃吗?我跟你说,这莲蓬老一点,最能出肉,平素这莲心苦得厉害,但是鲜莲子,却是苦中带甜,最是有滋有味!” “恩恩,好吃!”念秋手脚快,快速拨开莲蓬掏出拇指大的莲子,剥开莲子的青衣外皮,露出白嫩的莲子,塞进嘴里轻轻一咬,满嘴嫩汁莲香,越是新鲜越好吃。 清心明目,果真是好东西。 主仆两个躲起来吃莲子,才不屑去看劳什子的莲花。 莲花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红瓣黄蕊,长得都一模一样,哪有新鲜的嫩莲子好吃。 蓦地,关毓青忽然冲念秋做了个“嘘”的动作,主仆两个屏气凝神,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要是被人抓住,二人摘了芙蓉渠这么多莲蓬,太后娘娘还不得往死里罚她? 不能出声,绝对不能被抓住! 好在脚步声停住了,好似没再朝着这边过来,二人捂着心口捂住口鼻。 听声音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人道,“让她为妃吗?” “就这般低贱的身份,还想做什么王妃,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这药……” “此物无色无味,绝对不会被察觉,你只管放在她的杯盏里,和茶水混在一处,到时候她肯定察觉不出。” “若是被人查出来怎么办?” “放心,这是宫里,该抹平的痕迹一定会抹得干干净净,你只管照做便是。” “到时候呢?” “到时候将人送到承宁宫便罢,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来操心,会有人去办!” “这是要入宫?” “入宫?妄想。” 脚步声渐行渐远,约莫是商量好了,又或者已经完成了某些东西的交接。 直到确定外面已无人,念秋和关毓青才各自探出脑袋瞅了两眼,再各自捂着心口大喘气,“差点没被吓死,吃个莲子都不静心,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念秋继续剥着莲子,“小姐说得是,没有王府好!王府后头的莲花池,咱们年年光明正大的摘莲蓬,也没人多说什么,左不过那里的莲子没宫里的块头大,瞧这一颗颗的……” “别吵!”关毓青往嘴里塞了一颗莲子细细的嚼着,“你方才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 “小姐,奴婢没耳背,都听得真真的呢!”念秋掰开最后那个大莲蓬,“是说什么下药,送进承宁宫来着!” 承宁宫? 关毓青顾自琢磨,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念秋的手,“承宁宫?!他们说把人送进承宁宫?” “小姐,疼疼疼,念秋不是要自己吃,这个大莲蓬,念秋是要剥给你吃的。小姐,轻点……”念秋急得直叫唤。 “不是!”关毓青松手,“我听他们说什么王妃的,宫里都是宫妃,按照品级也不至于有什么王妃的等级。眼下安王游历在外,他跟太后素来不对付,国无大事便不可能回来。剩下的就只有离王,可离王没有王妃啊!” 念秋揉着生疼的手腕,“对啊,王爷只有两位侧妃,就小姐你和魏侧妃,剩下的都是姬妾,哪有什么王妃!” “哎哎哎,不对啊!”关毓青好似想起了什么,“沈木兮,沈大夫!你还记得吗?那一日宫里传出消息,说是王爷拽着沈木兮去了太后跟前,直接提了婚事,要娶沈木兮为妻!” 念秋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就对上了!他们说的可能是沈木兮,要给沈木兮下药,再把她送到皇帝寝宫去,真是坏透了!”关毓青一咬牙,狠狠将手中的莲子丢掷在地,“这帮死女又要作妖,看姑奶奶怎么收拾她们!” “小姐,你就算不吃,也别浪费啊!”念秋慌忙捡起莲子,“这是奴婢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 见着关毓青好似来真的,念秋慌了,赶紧把莲子全部塞进袖子里守着,“小姐,小姐你考虑清楚,咱们虽然顶着离王府侧妃的名头,可您到底也是空有其名啊!何况这事,你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你要如何帮沈大夫?沈大夫有王爷护着,一定不会有事,您就别多管闲事了!” “你说我多管闲事?”关毓青哼哼两声,“万一真的出事,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念秋眨了眨眼睛,狐疑的摇头。 关毓青目光狠戾,“秽,乱宫闱,那是要被处死的!” “什么?”念秋骇然,“没那么严重吧?” 关毓青最恨的就是这种事,“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女人耍手段,用名节清白之事,害人性命!权当是给自己积福,也当时为了小郅。” 沈郅还那么小,如果他母亲因为这些事而死去,他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做人。有些东西,自己亲身经历过,便不忍心身边的人覆辙重蹈。 念秋不再多说,小姐经历过什么,她心里很清楚,更明白小姐不管闲事那么多年,唯一不能触及的便是这根底线,现在……小姐定是忆起旧事,所以伤心了。 沈木兮就在芙蓉渠晃悠,身子不适便在莲花小筑里歇着,静靠栏杆,赏满目莲影,饶是烈日灼灼又如何?心静自然凉,微风拂过,有汗亦是欢。 不知道郅儿身在何处? 真的是在承宁宫吗?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月归,月归自打跟着她就不怎么说话,不过一直跟着,显然是薄云岫授意,这是监视还是保护,论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沈大夫,日头愈发毒了,要不去御花园的亭子里歇一歇?那里比较遮阴!”阿落额头上满是汗。 莲花小筑里的人越来越少,许是都觉得顶着烈日受不住,趁着日头升高之前,去找个阴凉处歇着。倒是草地上的婢女还在不断的忙碌着,七手八脚的铺着席子,为傍晚的宫宴做准备。 婢女上前奉茶,这莲花小筑有桌椅小亭,亭子与亭子之间是连着的,小小的大理石桌上搁着糕点茶盏,毕竟往来此处的都是宫里有身份地位的女人。 不管是后妃还是命妇,谁敢怠慢? 杯盏搁在案头,沈木兮恹恹的伏在栏杆处,只是抬了眼皮瞧一眼,“阿落,你若累了就喝点水。”  阿落摇摇头,“阿落不累。” 想了想,阿落端起杯盏递上,“沈大夫,你身上有伤,可得仔细着,要不喝点水吧!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难受了一定要说!” 沈木兮随手接过,含笑靠在石柱处,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倒也真觉得有些口渴,“我自己就是大夫,若是身子不舒服,我定会第一时间知道,你莫要担心!” 说着,沈木兮打开了杯盏,浅呷一口。果真是宫里,连寻常一杯茶都是极好的,沈木兮又尝了两口,“茶香四溢,尝起来像是今年的新茶,滋味甚好!”  见着沈木兮笑了,阿落也跟着高兴起来。 一抬头,却见着不远处关毓青主仆,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及至跟前冷不丁夺了沈木兮手中的杯盏,两个人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 “你喝了?”关毓青面色发青,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 沈木兮愣愣的站起身,微微点了下头,没闹明白关毓青这是怎么了,“尝了几口,怎么了?” “茶里有药!”念秋脱口而出。 阿落骇然,月归快速上前,只身挡在沈木兮跟前,锐利的眸快速掠过周遭。 沈木兮眉心蹙起,“把茶给我!” 关毓青喘着气将杯盏递回,“这茶是谁给你的?我听到有人悄悄密谋,说是要给你下药,然后送你去承宁宫,到时候离王殿下就不能再娶你为妃,所以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沈大夫,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阿落快速去找方才递茶的人,可找了一遍也没瞧见那婢女的踪迹,心里愈发慌乱起来。 却见沈木兮低头轻嗅杯中水,若是水中被下药,她必定有所感觉。自己就是大夫,方才喝茶的时候她真的是半分都没有察觉。 水质清澈,入口甘甜,并未有任何异常。 “你确定这茶里下了药?”沈木兮狐疑的望着关毓青,“我没尝出味儿来!” “他们说是无色无味!”念秋忙道。 沈木兮摇头,“真的没有!” 关毓青骇然,扭头与念秋面面相觑。 忽然间,大批的军士呼啦啦的冲进了莲花小筑,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把所有人团团围住。 刘得安近前,到底也是相识一场,免不得抱拳以全礼数,“沈大夫,太后娘娘懿旨,请您过去一趟。” 长福宫。 沈木兮跟着刘得安进去的时候,魏仙儿主仆早已在殿内安坐。 “给太后娘娘请安!”沈木兮跪地磕头,这不是她头一回见太后,是以并不陌生,行礼之事也算恭敬,尽量别让人挑出错处。  “起来吧!”太后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瞧不上人的神色,“在宫里叫叫嚷嚷的,真以为这是自己家里?哼,简直不知所谓!” 沈木兮眉心微蹙,难道是因为关毓青之事?想了想,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关毓青。 怪的是,明明是本家的姑侄,瞧着却很是疏远,关毓青不过是跟在沈木兮身后一道行了礼,旋即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就跟空气似的当她自己不存在。 “沈大夫!”魏仙儿浅笑盈盈,端庄得体,“你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沈木兮笑了笑,“多谢魏侧妃关怀,民女没遇见什么难处,不过是天气炎热,心里躁了些,说话比较大声,若是惊扰了宫中贵人,还望太后娘娘和侧妃莫要怪罪!” “哼!好一张会拐弯的舌头。”关太后冷喝,“你在莲花小筑里叫嚷着,说是茶中被人下了药,打量着哀家不知道吗?” 阿落瞪大眼睛,原是怀疑月归,可月归一直跟她们在一起,也没时间通风报信,自然不会是她。然则这才眨眼的功夫,消息怎么就进了太后的耳朵里,而且还把她们几个逮了个正着? 沈木兮看了关毓青一眼,怕是连关毓青都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好心,办了坏事!  “宫中是什么地方,尔等信口雌黄,可知该当何罪?”太后厉喝。 刘得安竟把那杯茶也给带了来,此刻就摆在太后的跟前,这大概就算是所谓“证据”吧! 当时关毓青跑得着急,声音不弱,所以周遭有人听到也不足为,就在刘得安来得太及时,就跟事先说好了一样:只要有人来送茶,等关毓青跑进莲花小筑,马上派人把她们抓起来。 “这件事跟谁都没关系,是我思虑不周!”关毓青挺身而出,“若说是信口雌黄,也是我一人之过,跟沈木兮没关系。” 很明显,有人在大做文章,她中了圈套。救人不成反害人,关毓青做不到明哲保身,这个时候她必须站出来。不管怎么说,太后始终是她姑母,若然有罪,也不会真的杀了她! “哼,你倒是侠肝义胆!”太后冷笑,目光狠戾,“你还想替人出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关毓青扑通跪地,绷直了身子没有争辩。 念秋见状,慌忙下跪,“请太后娘娘明鉴,小姐着实不知情,只听说有人……” “念秋,别说了!”关毓青想要阻止,奈何念秋一心要保她,没料到正中他人下怀。 “呵呵!”太后忽然笑了,“青儿,你到底也是关家的女儿,哀家是你姑母,你既不知情,哀家自然不会跟你计较。但是有些人在后宫造谣生事,哀家绝不能轻饶!开此先河,来日如何整顿后宫?” 沈木兮明白,太后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挖了关家的祖坟,以至于太后这么阴魂不散,非得弄死她?如此不择手段,不惜连自己的侄女都利用。 “太后,这件事真的是……”关毓青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那一声脆响,惊得沈木兮亦愣住。 “太后!”魏仙儿忙不迭行礼,“太后息怒,此事尚未查查清楚,请太后莫要……” “都给哀家闭嘴!”太后冷然扫过眼前众人,“谁都不许求情。” “太后!”魏仙儿扑通跪地,“不过是三言两语罢了,当不得真,许是沈大夫开个玩笑,着实无伤大雅!”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关毓青咬牙切齿,狠狠瞪着魏仙儿,“我看这件事就是你干的吧!” 太后勃然大怒,“这宫禁之中,岂容你胡言乱语!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真是让哀家失望透顶!” 关毓青摸着脸,眸中潮涌,声音有些微颤,“太后娘娘,姑母,沈大夫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提前安排人在我面前说那些话?明知道,我最见不得……” “谁让你提那个贱人?!”太后的手高高举起,然则下一刻却被忽然冲上来的沈木兮快速抓住。 太后愤然,“放肆!” 沈木兮扭头看了一眼跪地的关毓青,但见关毓青身子绷得笔直,眼中有泪却死死不肯落下。 “后宫无主,太后娘娘统领后宫,为后宫典范。出手伤人,恐怕有损凤仪!”沈木兮用力推开太后。 太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所幸被墨玉快速搀住。 一味的忍让反而让人愈发欺到头上,最后变着法的要弄死她,还因此连累了身边真心待她之人。冤有头债有主,她沈木兮不是担不起的人! “反了!反了!”太后激动得不能自己,“来人,来人!把这贱人抓起来,敢跟哀家动手,哀家今日定要把她碎尸万段!来人!” 侍卫从门外蜂拥而至,快速朝什么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月归抬手便震飞两名侍卫,冷剑在手,且看谁敢近前?! “离王殿下有令,伤沈大夫者,格杀勿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1章 死的是他?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真的是愣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却坦荡得厉害。她在东都开医馆才多久?往来有多少病人,她心里清楚,并没有接过什么重症病人,若是寻常的风寒痼疾,又不可能用虎狼之药,怎么可能害死人? 府尹也愣了,这可是王爷悄悄护着的人儿,要是折在自个手里,回头王爷不得扒了他的皮?想那离王殿下,素来手段凌厉,万一真的…… “先问问!”府尹面色凝重,“沈大夫,你也别着急,本官先过过堂,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 沈木兮行礼,“谢大人!” “到时候你且在后堂,本官权当不知,你当自个在离王内待着,普天之下连宫里的侍卫,若无圣谕是断然不敢去离王府拿人的,沈大夫放心便是!”府尹还不忘宽慰沈木兮两句。 “谢大人!”沈木兮心头沉重。 沈木兮便在后堂安安静静的站着,且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落却是急得不行,思来想去得赶紧回离王府禀报一声,反正有月归留在沈木兮身边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 府尹一问堂,底下就抬进来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说是被沈木兮给治死的。 “怎么回事?”府尹问,“这沈氏医馆才开了多久,怎么就治死人了呢?眼下整个东都城,谁不知道沈大夫医术高明,太医束手无策,沈大夫一副汤药就治好了离王殿下。” “小人林泉,家住城外十里庄,家主姓洛,前些日子进城来找沈大夫瞧病,沈大夫开了一些安神药,谁知道回去之后吃了药反而神思不济,今儿一早竟然一命呜呼,请大人做主!”林泉磕头。 姓洛? 沈木兮思来想去,近来到医馆瞧病的人之中,姓洛的并不多,若说是印象深刻的,大概也只有那位“洛南琛”洛公子。 但是那人行为古怪,分明是来试探她的,似乎跟林泉口中家主,不太相似。何况当日她开给洛南琛的药,已经拿回来了,怎么可能…… “这么说,死的是你家的家主?”府尹道。 “是!”林泉点头,“家主,洛南琛!” 眉头骇然挑起,沈木兮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洛南琛?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当时的洛南琛一纵即逝,分明是有武功的,而且当时洛南琛根本没有中毒,他所描述的中毒症状,只是在试探她对当时的症状有几分了解,又或者是否有把握解毒。 现在听得洛南琛的死讯,沈木兮打心里无法接受,这绝对不是真的! 可当白布掀开,那张脸露出来,沈木兮浑身发凉,那种从脊背窜起的凉意,快速渗入骨血,冷的她直打哆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了呢?” 若非还保持了冷静,只怕她已经冲了进去。 “沈大夫,冷静!”月归也瞧出来,沈木兮不太对劲。 “洛南琛?”沈木兮扶着桌子,慢慢的坐下来,“他来医馆找过我,也说过一些症状,但是他当时并没有中毒,所描述的……” 月归眸色微转,“也许死的不是他,不过是披了一层皮罢了!” 羽睫骇然扬起,沈木兮皱眉盯着他,“易容?” “未尝不可!”月归点点头,想了想便低下头,再抬头那一瞬,赫然成了一张陌生的容脸。 惊得沈木兮差点叫出声来,“你怎么也会……” “换脸之术,乃是暗卫必须懂得的门道。卑职随身带着一两张皮面,为的是防备不时之需,所以沈大夫不必着急,可能是有人动了手脚。”说着,月归手一抚,又恢复了最初的容色。 沈木兮堪堪静下心,“原来如此。” 想想也是,哪有人会跟她一样,能浴火重生。 回过神来,沈木兮继续听着府尹问堂。 只听得府尹道,“这便是你家的家主?来人,让仵作过来。” 堂上静悄悄的,须臾便有仵作上前。 仵作上来便愣住了,一番验查之后,差点没把眼珠子抠出来,“大人,这……这分明是第三具!” “说人话,什么第三第四的!”府尹一时间脑子没拐弯。 可后堂里的沈木兮却听得清楚,第三具……第一具是牡丹,第二个具是乞丐,第三具……难道第三具是洛南琛?第三个死于蛊虫噬身之人? “第一位是牡丹姑娘,第二位就是今早的乞丐,第三……”仵作指了指担架上的洛南琛,“就是这位苦主,虽然卑职还不太肯定是不是死于同一种,但是看外表症状确实相差无几。请大人给卑职一点时间,卑职马上去验证是否属实。” 这么一听,府尹也跟着紧张起来,这要是落在沈木兮身上,那之前的案子岂非也要扣在……完了完了,这沈木兮若真的是凶手倒也罢了,若然不是,这冤枉大事是要出乱子的。 “快点去查!”府尹急忙下令。 尸体被抬下去的时候,林泉磕头,“请大人明察,为我家的家主申冤!” “不着急,本官立刻传唤沈氏医馆的人!”府尹打了马虎眼,沈木兮就在后堂,断断不敢轻易传唤,好在沈氏医馆又不止沈木兮一人,只要有人作证,当日洛南琛的药并非是沈氏医馆所出,那么此事就能暂且拖一拖。 “走!”沈木兮转身便走,直奔停尸房。 然则可怕的是,沈木兮和仵作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这洛南琛却没有半点易容的迹象,也就是说,这的确是洛南琛。沈木兮大吃一惊,如果这是洛南琛,那当日她见到的又是谁? “沈大夫!”仵作道,“跟那两个一模一样。” “同样的蛊毒,同样的死法。”沈木兮心里发怵,“是冲着我来的吗?” “未必!”月归摇头,“可能是觉得沈大夫您多管闲事,所以招来了灾祸。”  仵作表示认同,如果真的是沈木兮杀人,她完全没必要来戳穿真相,调查牡丹姑娘的死因,如果不是沈木兮出手,仵作未必能查出真正的死因,所以说沈木兮不太可能是凶手,否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大概知道,是谁在捣鬼了!”沈木兮也不傻,当初在湖里村,她破了蛇蛊,将那一窝子的蛇赶尽杀绝,坏了长生门的好事,如今她又插手猫尸之事。 牡丹找上门,应该是巧合。 就因为牡丹想逃,所以对方干脆杀了她,再设个局嫁祸沈氏医馆。 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三条人命,算是大案!饶是离王府护着她,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甘犯众怒。 “这是要置你于死地!”仵作摇头,“三条人命,桩桩件件都是血债,一旦查起来,免不得要先将你收押,到时候再细细的查验。查出来倒是罢了,万一痕迹皆消,你这辈子都出不了牢狱!” 刻意而为,势必不会留下痕迹,所以…… “眼下这种情况,我怕是有嘴难辨。”沈木兮心知肚明,“只是,断不能连累了医馆众人,他们这是要阻止我查下去,阻止我再像上次那样,制出解药,坏了他们的大计!” “大计?”仵作不解,“杀人计划吗?” “可能更恶毒。”沈木兮想起那些蛇蛊,如果不是自己做了解药,不知还要死多少人。那批蛇少说也有百来条,虽然后续的蛇出现了变异,毒性不及第一批,但是想想便觉得可怕。 这东西一旦窜出城中,死伤无可计量。蛊毒炼制出来,就是为了对付人的,难道真有闲情雅致,去折腾小动物吗?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仵作问,“沈大夫,你要早作准备,传讯上堂是免不了的,否则就有逃匿之嫌。其次,离王府……也会受到牵连。” 沈木兮点头,“我明白,谢谢!” 走出门,沈木兮面色凝重的站在院子里,瞧着明晃晃的阳光,只觉得心里沉甸甸得厉害,她现在最搞不懂的是这洛南琛。这个没有易容,那当日出现在医馆的是这个人,还是其他人假冒的?为什么要假冒洛南琛? “沈大夫莫要担心,到时候派人去查一查城外十里庄便罢!”月归道。 沈木兮眉心拧起,“我只怕,一招不成,又来狠辣之术!除非从那些猫的身上去查,若是能找到这些猫从何处跑出来的,许是能找到根源所在,到时候即便不能抓住凶手,也是极好的。” 月归的职责是保护沈木兮,沈木兮在哪,她就在哪。其他的事情,月归有心无力,她可以向上禀报,却不能擅自做主。 沈氏医馆的人都被带上了大堂,然则府尹没想到,沈木兮也跟着上来了,他不是让她暂时别出现吗? “沈大夫?”府尹面露难色,“此人你可认得?” 沈木兮摇头,“不认得!” 林泉怒然直指,“就是吃了你们沈氏医馆的药,家主才会死于非命,你一句不认得就想把罪责撇得干干净净吗?大人,就是她,她庸医误人,杀人害命!” 一声惊堂木,府尹愤然,“到底是你在审案,还是本官在审案?犯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林泉闭了嘴,眸光狠戾的盯着沈木兮。 沈木兮无惧,“大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洛南琛的确来过沈氏医馆,当时大家都在,我给他开的不过是寻常的安神药,没有任何的不妥。” “是啊大人!”掌柜磕头,“那药还是小人看着药童抓的,不会有错。” “你何以记得如此清楚?”府尹忙问。 掌柜解释,“当日这洛南琛好生怪,来了就说各种不舒服,可沈大夫诊脉之后却说并无不妥。小人在医馆里干了大半辈子,有病没病还是看得出来的。沈大夫当时开的是安神汤,最最寻常不过的药材。衙役们方才一说,小的便把那方子也一并带来了!” 说着,掌柜拿出了药方,毕恭毕敬的呈递,“若是大人不相信,可随便找个大夫问问,若是这药有什么不妥,小的愿意跟沈大夫同罪!” 衙役赶紧将药方上呈,搁在了府尹的桌案上。 有了这张方子,事儿就好办多了。 然则林泉冷笑两声,“一张方子罢了,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串通好,早早的换了?” “你!”掌柜愤然,“大人,小的并未撒谎,当日就是这张方子!” “空口白牙!”林泉深吸一口气,摆明了是不相信任何人。 沈木兮倒是淡然,“既然如此不信,你为何不把药渣带来,如此也可请人查看是否是药的问题。你一句家主吃了我开的药而死,就想把罪责都推在我身上,又何尝不是空口白牙!” 林泉一愣,府尹倒是心里乐了,“没错,凡事讲求证据,你既然说是洛南琛死于沈氏医馆的药,那也该把药渣带来,这般空口白牙的,跟诬陷有什么区别?” 闻言,林泉哑口无言,垂着眼帘没有再说话。 “证据呢?”府尹趁势追问。 林泉磕头,“大人,药渣还在家中尚未带来,但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半句诬陷沈氏医馆之意。小人跟沈氏医馆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横加诬陷!若是大人不信,可派人跟着小人,且带着沈大夫一道回去,让她亲眼看看这药渣,也好死心。” 话是没问题,可动机有问题。 若是换了别人,去指认一番也是应该,偏偏府尹忌惮着离王府,哪敢让沈木兮出城,闹不好出什么事,离王还不得拎着刀杀上门来,非剁了自个的脑袋不可。 脊背发寒,府尹打了退堂鼓。 “这样吧,本官让人跟着你回去,你且去把药渣带来!”府尹下令。 这会,林泉却是不肯了,“小人不能丢下家主不管。” “人都死了,你还谈什么管不管?”府尹冷笑,“莫非心里有鬼?” 林泉绷直了身子,“小人坦荡无愧,只想为家主申冤,请大人明鉴!药渣着实在府上,左不过一来一回,万一沈木兮跑了呢?” “跑了?”府尹目色凉薄,“你当这府衙是什么地方?这么多人,连个大夫都看不住?林泉,我看你居心不良,你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一声惊堂木,府尹冷喝,“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公堂之上,公然诬陷沈木兮,快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否则……” 话音未落,林泉忽然冲出了府衙。 这一举动,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待回过神来,府尹当即领着人冲出了门。 骤见林泉目露凶光站在府门口,对着路过的百姓一声大吼,“沈氏医馆杀人害命,府衙包庇纵容,我家主人无辜惨死,死不瞑目!敢问天道何在?” 说时迟那时快,林泉赫然撞向门前石狮。刹那间鲜血迸溅,染红了石狮子,惹得百姓纷纷驻足,皆议论纷纷,谈论着林泉死之前喊出的那些话。 沈木兮心头一窒,完了,众怒难犯! …………… 府衙这头出事的同时,刑部尚的府上,也是鸡飞狗跳。不是闹贼也不是闹盗,而是来一尊佛,偏偏这尊佛轻不得重不得。 皇帝堂前坐,非要问究竟。 “人呢?”薄云崇问。 刑部尚——刘风守一个头两个大,素来知道皇帝胡闹,朝政皆是离王殿下在处理,可没想到皇帝今儿竟然闹到了他家里来了。 这闹就闹吧,偏偏…… 后头跟着一票的嫔妃,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尚府要选亲,刘风守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看皇帝这架势,只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皇上,哪个人呢?”刘风守躬身低低的问。 “刘大人!”丁全轻叹,“您怎么还没想明白呢?皇上问的,自然是当日的那名女刺客!” 刺客? “哦,刺客!”刘风守咽了口口水,离王殿下尚且未有追问,怎么皇上还亲自问了呢?何况,那幅画像……看谁都像,看谁又都不像,上哪去找人? 当着皇帝面,刘风守自然不敢说皇帝画得太丑,免得落一个大不敬之名。 “启奏皇上,臣还在查!”刘风守行礼。 “这都多久了,还在查?依朕看,你这是在敷衍朕!”薄云崇端着杯盏,“诸位爱妃,你们觉得呢?” “可不!”后妃细腰一扭,各自掩嘴偷笑,瞧着刘风守发黑的脸,更是看笑话似的,“皇上,刘大人的冷汗都下来了,您瞧瞧……” 冷汗? 薄云崇想着,自个还是有几分威严的,当下端起了帝王的架势,“朕今儿就不走了!你若不把人交出来,朕就留在你的尚府,光你那点俸禄,朕领着诸位爱妃,能给你吃穷咯!” 这叫什么事? 刘风守战战兢兢,“皇上丹青已贴满大街小巷,可东都人来人往,城内着实找不到刺客踪迹。臣已经命人多番调查,但凡有蛛丝马迹,臣都会据实禀报,绝不敢窝藏钦犯。” “朕不管,朕要见到美人!”薄云崇杯子一丢,“诸位爱妃,自个去逛逛,待会找个舒适的院子,咱们就在这尚府安营扎寨!” “皇上,不可啊!”刘风守扑通跪地,“臣、臣哪敢伺候皇上,臣府上简陋,臣……” “废话少说,都去吧!”薄云崇决心已下。 妃嫔们快速出门,银铃般的笑声在尚府内此起彼伏。外人听着好生热闹,刘风守却是苦不堪言,这叫什么事?皇帝领着妃嫔驻扎在他府内,要找刺客…… “陈年,快去找离王殿下,皇上这么闹,天都要塌咯!”刘风守赶紧差心腹去离王府请人,这尊佛要是请不走,他这刑部尚真的要一脖子吊死在六部衙门的门前。 薄云崇是谁,素来胡闹惯了,此行更是早有准备,宫里随行伺候的奴才也都跟着来了,满满当当的占了主院,大咧咧之态,俨然是要鸠占鹊巢,当家做主了! 待薄云岫赶来时,面色黑沉如墨,宫里的婢女和太监正在尚府内忙忙碌碌的,眼见着是要把整个尚府当成行宫,“皇上在哪?” 陈年赶紧领着薄云岫前往主院,进出院的那一瞬,薄云岫更是眸光骤冷,周身寒意阵阵。 “哟,救兵来了?”薄云崇躺在软榻上,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这般惬意之态,倒像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相,“刘老头,今儿被说是薄云岫,便是太后来了都没用。你不把人交出来,朕是绝对不会走的,此番朕定要跟你死磕!” “王爷?”刘风守投来求救的眼神。 薄云岫手一抬,所有人鱼贯而出,哪敢在院子里逗留。 离王府的人快速包围主院,免闲杂人靠近。 清了院子,薄云岫放缓步子,幽幽站在薄云崇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软榻上的兄长,“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泼皮无赖嘛!朕体察民情,你难不倒朕的。”薄云崇干脆合上眼睛,“反正今儿朕是跟尚府杠上了,不把人交出来,朕一定不会走。” “要人是吗?有,给你!”薄云岫憋着一肚子火气,“我给你送马车里,你自个领着进宫。” 薄云崇猛地坐起身,“你找到人了?”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薄云岫面色黢冷,“走不走?不走就送牢里打死!” “走走走!不许骗朕,否则就是欺君大罪。”薄云崇麻利的起身,“人呢?人在何处?” “人家打了你一顿,你却记挂在心,果真是皮痒得很!”薄云岫冷嘲热讽,“皇上还是快点移驾吧,否则人跑了,可没地儿再给你找一个。” 薄云崇欣喜,“还是你有本事,刑部这帮酒囊饭袋,着实是废物,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老二,此番朕要重重记你一功,作为交换,朕一定帮你搞定沈木兮!” 在薄云岫进门之后,黍离第一时间让所有宫婢和宫妃退出了尚府,此刻一大波都站在府门外,瞧着好生热闹。 待薄云岫领着皇帝出门,黍离当即冲着刘风守使了个眼色。 尚府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合上。 薄云崇一愣,“这狗东西,竟敢……” “皇上,人要紧!”丁全忙道。 “对对对,上车上车!”薄云崇欣喜的上车,然则上去之后,笑容渐渐消失,眉头止不住颤动,登时怒喝一声,“薄云岫!” 车门吧嗒落锁,薄云岫冷着脸下令,“起驾!” “薄云岫!”薄云崇从车窗探出头来,“薄云岫,朕跟你没完!” “恭送皇上!”薄云岫行礼。 黍离低头偷笑,这种缺德的主意,亏王爷想的出来。 清一色丑女,特意挑得丑无比,一人脸上贴一张皇上亲手描画的刺客丹青,在车内齐刷刷的坐成一排,恭等着皇帝进门。 估计这会,皇帝快要被吓死了。 待车架离开,刘风守这才打开府门,感激涕零的跑来行礼,“多谢王爷!” “上禀太后,敕令后宫。从今儿起,后妃不许离宫。”薄云岫眸色幽冷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皇帝一个人胡闹就罢了,现在还领着整个后宫胡闹,真是岂有此理!” “王爷,那刺客……”刘风守有些紧张。 “宫内的刺客可以放一放,继续查月老庙的刺客。”薄云岫旋即拂袖而去。 刘风守颔首,“下官明白。” 宫里的刺客若真的有心杀人,不会只是揍皇帝一顿,当是一剑杀了皇帝便罢,所以不足为虑。但是城外的却是隐患,能设局引军士前往,又离王殿下手中逃离,摆明了是与朝廷作对。 此等行径,与逆贼无异。 “派人进宫盯着,若是皇上再闹,知道该怎么做吧?”薄云岫冷睨黍离。 黍离行礼,“卑职明白!” 若是如此,就得请皇上去冷宫走一趟,那里有的是疯女人,足以吓得皇帝屁滚尿流,能就此老实好一阵。这一招,百试百灵。 事罢,薄云岫倒是没急着回离王府,打算去沈氏医馆看看,谁知还没走两步,阿落火急火燎的跑来,二话不说就跪在了薄云岫跟前,眼眶红得厉害。 许是跑得太急,阿落光喘气不说话,急得黍离直跳脚,阿落如此,必定是跟沈大夫有关。这要是把王爷惹急了,他这个随行护卫怕是又要倒霉! “东都府……说沈大夫,杀人……”阿落跑回离王府的时候,薄云岫正好赶往了尚府,于是乎阿落又从离王府跑到了这儿,自然是精疲力尽,眼下嗓子里直冒火,压根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杀谁了?”黍离问。 却见薄云岫早已翻身上马,瞬时策马而去。 “欸,王爷!”黍离顾不得阿落,当即上马去追,但凡与沈木兮有关之事,王爷总是跑得比谁都快。 阿落无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抹额头汗珠子,晃晃悠悠的去追,然则没走两步,她隐约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慌忙搓揉眼睛,还以为自己跑得太久,眼睛都花了。 定睛去看,果然…… 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阿落当即提着裙摆就去追。 跑了那么久,腿肚子难免发颤,阿落有些跌跌撞撞,眼见着那人闪进了巷子里,更是心下一慌,有些不敢往里冲。 想了想,阿落快速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递给巷子口卖胭脂的女人,又在那人耳畔低语一阵,这才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巷子。 此后,再没见阿落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4章 郅儿,你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为 Joyce_林 马车加更1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屋子里,毫无声响。 别看春秀身子壮,动作却是极为灵敏的,伏在窗外悄悄的观察着屋内。怪的是,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阿落本分的坐在原位上,好似对周遭之事全然不觉。  春秀皱眉,心下琢磨着,难道是郅儿的消息有误?直到沈郅拿着药回来,阿落都坐在那里未有挪动,春秀始终盯着,眼睛都未敢眨一下。 “姑姑!”沈郅将一堆小瓷瓶搁在阿落跟前,“你看这些,够不够?” 阿落轻笑,“我哪吃得了这么多,还是先收着吧,我这厢也没什么事,别浪费了沈大夫的药。这些药,都是你娘精心调制的,可费劲儿了!” 沈郅一抹额头的汗珠子,“姑姑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那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去?” “拿吧!”阿落点点头。 沈郅抱着一摞药瓶离开,春秀绕道去了后院药庐。 “没有!”春秀斩钉截铁,“她动都没动。” 沈郅将药瓶摆回原来的位置,“她之前从不叫我郅儿的!” 春秀摸着下巴,“要不让你娘来对付她?沈大夫那么聪明,身边又有月归守着,月归武功高强,若阿落真当为假,定然能拿住她!” “好主意!”沈郅笑了笑,“你离开这一会,她估计已经上手了。” 春秀一愣,“那你还让我来这儿汇合!” “我只是想试试,她有多聪明,防备心有多重。”沈郅负手而立,勾唇笑着,“阿落姑姑从不会动我娘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又格外特别,她若是感兴趣,不止能证明她其实早就察觉了你在外头盯梢,还能证明她的身份。” “身份?”春秀倒吸一口气,“难道跟湖里村那帮人……” 沈郅冲她眨眼,“姑姑真聪明!” 被一个孩子夸,春秀倒有些难为情了,“是你提醒了我!”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抓住人,是要让她说实话,告诉我们真正的阿落姑姑在哪!”沈郅摸着下颚,幽幽叹口气,“希望姑姑没事,不然我真怕娘受不了。” “大抵,王爷也是这么想的。”春秀说。 沈郅身心一震,王爷……这么在乎娘亲的感受?细想起来,似乎真的是这样。 回到房间。 阿落不知所踪,沈郅快速取了桌案上,娘的簪子,轻轻挑开了抽屉,继而用簪子挑开了锦盒的盖子。青铜钥匙挪动了位置,但东西还在,说明人不可能走远。 “春秀姑姑!”沈郅叫住她,“别找了,她会回来的。” “你何以如此肯定?”春秀仲怔。 “东西还在,她验过真假了!”沈郅说,“王爷说,这钥匙上头擦了点金粉,沾着便很难洗掉,我估计她去洗手了。姑姑莫忧,那坏王爷虽然瞧着不像是好人,可确实聪明,他把什么都料到了。”  春秀恍然大悟,难怪沈郅用簪子去挑,只是…… “郅儿,你可莫要全听他使唤!”春秀提醒。 沈郅重重点头,“姑姑放心,郅儿只听对的!” 须臾,阿落转回,手里拎着食盒,瞧着好似去了厨房,“郅儿,我去厨房拿了些小点心,一会去看看你娘可好?” 春秀上前一步,“如今天都快黑了,郅儿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出门多不安全,还是乖乖在王府里待着便罢!沈大夫那头,有我春秀呢!” 阿落点头,“这倒也是,那我自己去,春秀你且照看好郅儿!” “阿落姑姑!”沈郅忙道,“明儿上午少傅告假,是以放了我们半日假,我们明儿一起去可好?”  “明日?”阿落犹豫了一下,转而含笑点头,“甚好,那我明日早起,多做些点心。” 春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沈郅这是要往火坑里跳,奈何她又不好阻止,毕竟论聪慧,自己这大老粗着实及不上沈郅的一半。思来想去,还是不做声为好,到时候且看沈郅的眼色行事! 因着沈木兮不在,春秀哪敢放沈郅一人去睡,万一半夜出点事儿可怎么好?是以沈郅睡着以后,春秀拎着被子席地而眠,若是有刀子,她能第一时间替郅儿挡了去! 这一觉,除了沈郅,谁都没睡踏实。 “春秀姑姑,你眼圈黑黑的!”沈郅皱眉,瞧着地上的被褥,“昨晚没睡好?” 春秀一笑,“哪能啊,就是离王府的地太硬,没家里的软和,有点硌着。” 沈郅心知肚明,“下回姑姑上来睡,不要再睡地板,郅儿个子小,这么大的床也占不了太多,姑姑不用担心会压伤郅儿。” “欸!”春秀吃吃的笑,她家郅儿就是懂事。 阿落早早的备下了食盒,沈郅打开来看过,确信眼前的阿落,着实不是他的阿落姑姑。母亲虽然会做不少糕点,但是有一样是从不做的,那便是凉夏糕。 娘说,凉夏不吉利。 沈郅从不问缘由,只记母亲说过的话。 母亲不做,不代表沈郅没见过,更不代表府内的人不会做,凉夏糕用的是最寻常不过的材料绿豆,是以人人会做,夏日里降火最得妙处。 盖上适合,沈郅敛了眸中微冽,抬头冲着阿落笑道,“姑姑,我能尝一尝这凉夏糕吗?” 阿落点头,却被春秀抢了先,“来来来,有啥好吃的,我春秀先尝!” 春秀二话不说便夺了阿落手里的糕点,塞进了嘴里,速度之快,连沈郅都跟着急了,“春秀姑姑!” “不着急,还有呢!”阿落轻叹,“春秀,你若是想吃,厨房里有不少,回来让你吃个够。” “成!”春秀冲着沈郅笑,“我这是嘴馋的,郅儿别生气。” 沈郅是有点生气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春秀,生怕这糕点里有什么问题。所幸,直到走出了府门,也未见春秀有什么异常,沈郅这才放下心来。 “郅儿,你老看着春秀作甚?”阿落牵着他的手,笑盈盈的低头问。 “看见春秀姑姑方才的样子,我便想起了娘亲,以前娘做的糕点饭食,我们几个总要抢着吃,如今娘住在牢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沈郅轻叹,小脑袋耷拉着,瞧着垂头丧气。 阿落笑了笑,“我们这就去看沈大夫,你不要这般唉声叹气,免得她担心。”  “是!”沈郅强打起精神。 “小郅!这里这里!”关毓青一声喊。 惊得沈郅猛地打了个哆嗦,赫然瞪大眼睛,坏了……毓青姐姐怎么在这里?! 关毓青正领着念秋,打算去大牢看沈木兮,谁成想刚出府门便瞧见了这三人,自然是难得热闹,一块前往岂非更好? 沈郅和春秀交换了个眼神,关于真假阿落的事儿,毓青姐姐浑然不知,若是现在掺合进来,万一打草惊蛇,岂非再也找不到真的阿落姑姑? 春秀紧了紧沈郅的手,示意他别担心。 “小郅,你们也去府衙吗?”关毓青笑问。 阿落行礼,“多谢关侧妃,咱们这厢正要去呢!” “好!”关毓青摸着沈郅的小脑袋,“一起啊!” 沈郅笑得有些心虚,“毓青姐姐,你今儿起得可真早啊……”真不是时候。 关毓青毫无察觉,“闲来无事,自然是早睡早起!” 行至街头,春秀瞧着四下人多,开口便道,“对了,我记得沈大夫喜欢吃城东那桂花糕,我去买点哈!郅儿,可行?” 沈郅点头,“姑姑小心!” 春秀心里揣着鼓,扑通扑通的跳着,面上还得摆出僵硬的笑,当即转身就走。 眼见着快要到府衙了,春秀还没回来,沈郅拽了拽关毓青的袖子,“毓青姐姐,你帮我去找找春秀姑姑吧,她总爱迷路,这会还没回来,不定丢哪儿呢!前面就是府衙,我在府衙门口等你好不好?” 关毓青皱眉,前面就是府衙,春秀还没回来,沈郅开了口,那她去找一找也无妨。 “小姐,奴婢去!”念秋忙道。 “你们一起去吧!”沈郅忙不迭接过念秋手里的食盒,“若是春秀姑姑丢了,娘定然要急死的!” 说得也是,春秀是跟着沈木兮来东都的,可见情谊匪浅,若是真丢了……春秀在东都人生地不熟,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行!”关毓青摸了摸沈郅的小脑袋,“阿落,你带着小郅先去府衙,我们一会就回来。” “是!”阿落毕恭毕敬的行礼。 眼见着关毓青离开,沈郅才堪堪松了口气,毓青姐姐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将她搅合进来。握紧手中的食盒,沈郅笑道,“阿落姑姑,我们赶紧走吧!” 阿落低头,含笑望着他,音色低沉的问,“郅儿,你想不想吃冰糖葫芦啊?阿落姑姑带你去买冰糖葫芦可好?” 沈郅猛地松开她的手,快速退开两步。 他直勾勾的盯着阿落,面色微微泛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5章 破解消失之谜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阿落慢慢悠悠的蹲下身子,将食盒轻轻搁在一旁,瞧着甚是温柔,“郅儿,你怎么了?阿落姑姑做得不好?或者哪儿做得不对吗?来,到姑姑这儿来。” 沈郅抬了眼皮,上下打量着她,“你知道哪儿不对吗?” 闻言,阿落伸出去的手于半空微微一僵,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烈,“阿落姑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只听得我叫阿落姑姑,却不知道阿落姑姑对我母亲的敬重。那不只是情分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阿落姑姑从来不会自称姑姑,更不会直呼我的名讳,她叫我小公子!”沈郅学着她的样子,将食盒搁在一旁,负手而立。 小小年纪,淡然有余,镇定从容。 阿落目光陡沉,直勾勾的盯着他,缄默不语。 沈郅笑盈盈的看她,此前她骤然变脸,他的确有些害怕,但是冷静下来,便什么都不怕了,“阿落姑姑知道很多事,包括……我娘不吃凉夏糕!” 闻言,阿落面色一紧。 “怎么,没想到啊?”沈郅撇撇嘴,“那你这个细作当得可真是失败,连人家爱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不晓得,怎么混到我娘身边呢?还有啊,我娘最不喜欢别人没经过她同意,碰她的东西,尤其是她药庐里的东西。我搬了那么大一堆,你竟然也没觉得怪。” “你是故意的!”阿落咬着后槽牙,“小小年纪,城府不浅。” “这不叫城府,娘说,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沈郅负手而立,昂首挺胸的看着她,“你觉得现在四下无人,就可以欺负我了是吗?你想抓我,用来威胁我娘,逼着我娘做她不愿做的事情,或者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不对?” 阿落起身,眼神极为冷漠的盯着沈郅,“那又如何?你现在还是落了单!前面是府衙,可后头离长街太远,你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想要那把青铜钥匙,不,你已经拿到了,还特意放了一把假的混淆视听。那把假的,跟我娘的不一样,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知道,自己拿到的是不是真的钥匙。”沈郅认真的想了想,“你知道春秀姑姑在盯着你,所以你什么都没动,直到春秀姑姑走了,才下手。” “只怪你们太蠢!”阿落朝着他走去,“你莫要挣扎,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请你去个地方。到了地儿,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娘……” “狼说,你别动,我虽然饿了,但是我不吃你,你觉得可信吗?”沈郅翻个白眼,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东西,我觉得你们应该不陌生,早前在湖里村的时候,有人倒在了我娘的床褥上,听说叫什么腐什么粉的,沾着必会全身腐烂,最后成为一滩血水。” 阿落猛地退开两步,格外惊悚的盯着他,“你、你竟然有这东西!” 沈郅笑了笑,“我娘留给我防身的,专门为了对付你们这种人!” 阿落深吸一口气,“是吗?呵,即便如此又怎样,该走的还是要走,由不得你!” “那也由不得你!”沈郅冷喝,“春秀姑姑!” 突如其来的杀猪刀,惊得阿落纵身一跃,快速落在不远处,眸光狠狠扫过,春秀冷哼着从边上的巷子里走出来,“老娘才不像你这么蠢,真以为我家郅儿身边没人,所以好欺负是吗?” 说着,春秀用力插在了地上的杀猪刀,吹一口锋利的刃口,“祖传的!宰的就是你们这种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欺辱弱小的混账东西。” 临了,春秀问沈郅,“我说得对吗?” 沈郅点头,“甚好!” “哼,那就杀一个,留一个!”阿落当即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黑影从天而降,各自黑衣蒙面,如同午夜鬼魅。二人的动作很快,又因为穿着黑衣,极是容易迷眼睛。 春秀二话不说就抱起沈郅,撒丫子往府衙跑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他们会咋样,春秀第一反应是,先护住沈郅再说! “春秀姑姑!”沈郅被颠得厉害,“你、你别慌,王爷早就派人、人看住了,我、我没事!” 春秀登时刹住脚步,“你不早说。” 沈郅喘着气落地,“你也没问呢!” “吓死我了,还以为就你一个,我怕我打不过她!”春秀揉了揉鼻尖,“郅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毓青姐姐呢?”沈郅问。 春秀摇头,“没瞧见。” 沈郅心里有些发虚,估计毓青姐姐正满大街的找春秀姑姑,待回了离王府,毓青姐姐肯定会戳着他的小脑袋,吐他一脸的瓜子壳。 缩了缩脖子,沈郅牵起春秀的手,“我担心阿落姑姑的安全。” 春秀轻叹,“人各有命,担心也没用。” 那头,黍离第一时间赶到,快速将人拿下,顺带着将附近蛰伏的同党一并抓住。 “就知道,会动手!”黍离冷笑,“动手必有同党,你不说自然会有人替你说,所以你的口供不再那么重要了!眼下,顾好你自己吧!带走。” 一声令下,人被送进了府衙。 “沈公子,很好!”黍离竖起大拇指。 沈郅单手背后,冲着黍离抿唇一笑。 眼见着黍离押着人快速离开,沈郅才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郅儿,你干什么呢?”春秀不解,“藏什么呢?” “一个瓶子而已!”沈郅摊开掌心,着实只是个瓶子,“我方才骗那人说这里装着很厉害的东西,那人吓着了,显然是认识的。” 春秀挠挠头,“那又如何?” “姑姑,你知道我骗她这里是什么吗?”沈郅面色微微泛青,“还记得当时撒在床褥上,差点让咱们死掉的粉末吗?娘说的,很厉害的那个,后来……” 不待沈郅说完,春秀连连点头,“记得记得!沈大夫把这东西交给你了?可那又如何?” “娘自然不可能把这种危险的东西给我,我是诓那人来着!”沈郅撇撇嘴,“里面装的是糖丸,不伤人的。我试探那人,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和养蛇人一伙的。” “那现在呢?试出来没有?”春秀忙问。 沈郅点点头,“他们是一伙的。” 春秀咬着牙,“这帮挨千杀的,真是该死!” “阿落姑姑落在他们手里,恐怕凶多吉少!”沈郅耷拉着小脑袋。 “先别管,赶紧去府衙看看再说!”春秀牵着他的手,急赶着进府衙。 府衙大牢。 “沈大夫!”府尹道,“人搁在刑房里,你且放心,一定会看得牢牢的。” 沈木兮的脸色不太好,黍离在旁不敢吭声,王爷吩咐,人抓到后直接送进府衙大牢便罢,其他的……不管沈大夫如何刁难,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毕竟……利用沈郅当饵,沈大夫免不得要大发雷霆。 黍离战战兢兢,只觉得煎熬。 “郅儿呢?”沈木兮呼吸微促,甚少有这般脸黑如墨的时候。 “沈公子啊,没事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连根毛都没碰着!”黍离慌忙解释,“沈大夫,你放心,王爷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只要她敢沾了沈公子,一准教她缺胳膊断腿。” 沈木兮咬着后槽牙,“狼不叼谁的孩子,谁不心疼!若是换做魏仙儿的孩子,他还敢这样吗?也就是我家郅儿,他才能下得去手。” 黍离还能说什么?尴尬的赔笑两声。 现下是没事,可万一有事呢?歹人可不会跟你讲规矩,该杀人的时候,他们是半分都不会手软的,哪怕你是个手无寸铁的孩童! “娘!”沈郅跑进来。 室内的氛围瞬时缓解,黍离恨不能抱住沈郅的大腿,谢过沈郅的救命之恩,否则真没法回去向王爷交代。到了眼下,黍离终于明白,为什么人都抓住了,王爷却不亲自来。 敢情,也是怕沈大夫发火。 “郅儿!”沈木兮慌乱的抱住沈郅,“伤着没有?方才……” “娘!”沈郅拍拍胸脯,“您瞧,郅儿什么事都没有,那女人没伤着我,我也没让她碰着,郅儿还吓唬了她一下,如今满心舒坦!” 沈木兮却吓得半死,听说是沈郅帮忙抓住的假阿落,这一颗心……不当娘,真的不懂这种感觉,恨不能处处挡在孩子面前,生怕孩子受一点点伤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木兮红了眼眶,“以后莫要犯傻,坏人是不会同你讲道理的,他们要干坏事要杀人,只管冲着娘来就好,小孩子不要掺合进来。” “可是娘,郅儿长大了!”沈郅捧着母亲的脸,乖顺的眉开眼笑,“郅儿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娘。男子汉大丈夫,理该保护女人!” 沈木兮皱眉,“这话谁教你的?” 沈郅抿唇,不语。 木架上的假阿落,目露凶光,“沈木兮!” “你们是来找我麻烦的,为什么要杀人?”沈木兮将沈郅交给春秀,冷然走到她面前,“阿落在哪?” “在哪其实并不重要,反正就是一条贱命罢了!”假阿落长长吐出一口气,“不如你猜猜,我们这次想干什么?沈木兮,不是每次都会有人保护你,你没那么幸运。” “娘,她在找那把钥匙!”沈郅说。 沈木兮面色骤变,“师父是不是你们杀的?” 女人不说话,垂眼。 “当日的穆氏医馆,是不是你们放火烧的?”沈木兮咬牙切齿。 黍离自然不能在这里耗着,早有酷吏赶着去审问这女人的同党,如此双管齐下,才能快速奏效,找到真正的阿落在哪。 “你到底是谁?”沈木兮愤然,身子微微绷直。 师父死得不明不白,连尸身都未能保全,穆氏医馆被一把火烧成了焦炭,那么多毒蛇为祸乡邻,一桩桩一件件,若细细算来,都是算不清的血债。 “我?”女人笑了,“你不是早就听过我的名字吗?千面郎君,我的名字。” 沈木兮瞪大眼,便是一旁的春秀也跟着傻眼了,“千面郎君不是死了吗?” “你猜啊!”女人大笑,“你们猜猜看,到底有多少个千面郎君,猜到有奖!” 春秀咬牙切齿,拎着杀猪刀就要去剁了她,“这该死的混账东西,杀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敢这么猖狂!老娘非卸了你不可!” 沈郅慌忙抱住春秀的腿,“姑姑,你冷静!冷静啊,我师公的尸体还没找回来呢!” 闻言,春秀僵在当场,面色担虑的望着神色黯淡的沈木兮。 最难过的,当属沈木兮,师父救她于危难之中,可最后她却连师父的尸身都找不回来,对沈木兮而言,愧疚与痛苦,无法用言语形容。  “混账,穆大夫的尸身在何处?”春秀扯着嗓门问。 女人笑了笑,“烧了?埋了?横竖是个死人,也许大卸八块,喂狗了也不一定。” “你们在离王府是不是有内应?”沈木兮此言一出。 女人面色稍变,转而又恢复了最初的傲慢,“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自尽,却与你废话这么久吗?沈木兮,不如你靠近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秘密?”沈木兮摇头,“你们是来拦阻我查猫尸的事情,所有的秘密都在猫的身上,你们拦不住我了,我很快就会找到真相,那个林泉身上的秘密,我想我大概已经解开了。接下来,我会解了猫尸的毒,你们所有的计划,又将坏在我手里,真是可惜了!” 女人咬牙切齿,“你放屁!你不可能解开,绝对不可能!” “那不如试试吧!”沈木兮深吸一口气,“且看看,到底谁输谁赢!今儿我把话撂下,我沈木兮与你们势不两立!” 下一刻,女人的身子开始颤抖,面色骤变,仿佛很是难受。 “沈大夫,她好像不太对!”春秀慌忙上前。 沈木兮一把拽住她,当即冷声厉喝,“所有人,马上退后!” 月归第一反应是护着沈木兮,虽然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但既然沈木兮说的,众人照做便是。 府尹是一脸懵逼,“发生何事?怎么了?” “去找仵作!”沈木兮冲着府尹高喊。 “哎哎哎,马上去!”府尹推了师爷一把。 仵作赶来的时候,木架上的女人腹腔已开,似乎是从内里开始消融的,就像是冰块融化一般,血水沿着木架慢慢流到地面,逐渐汇聚成一滩污血。 “这是……”仵作骇然,“和那具尸体一样!” “所以林泉撞死,尸身很快消融。”沈木兮冷笑,“她方才让我过去,我便知道她想干什么,体内以特制蜡体固封的毒,融开了蜡体,侵蚀内脏,最后由内而外,快速抹去所有痕迹。” “可她方才说的那些……”府尹不太明白,“既然是要死的,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 “是奉命转达!”沈木兮敛眸,“这些人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黍离从隔壁的刑房里出来,“问出来了,我马上带人去找阿落,沈大夫,这里交给你,若有需要请及时通知,离王府一定全力以赴。” “府衙内外,亦是如此!”府尹赶紧开口。 这个时候不表明态度博好感,更待何时。 黍离拱手,快速带着人退下。 尸身融化,所有人看得目瞪口段,最后的最后,只留下那把假的青铜钥匙,在血泊里倒映着刺眼的血色。 府衙外头。 薄云岫负手而立,等着黍离的消息。 “王、王爷?”黍离一愣,当即行礼,“王爷,您怎么不进去?” “如何?”薄云岫问。 黍离忙道,“已经问出了阿落的下落,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不过那女人自称千面郎君,与之前那个撞死在衙门前,诬陷沈大夫的人一样,尸身化为血水。” 薄云岫猛地转身,眸光冷戾的盯着他。 “哦,沈大夫没事,王爷放心!”黍离背上一片寒凉。 眸色稍缓,薄云岫深吸一口气,“她……没说什么?” “沈大夫的脾气,王爷您也知道,动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动沈公子,所以呢……”黍离想了想,这话该怎么说?说沈大夫发了好一顿火?哎呦,这么不给王爷面子,王爷只怕又要罚他去刑房挨鞭子。 干笑两声,黍离道,“好在沈公子很是聪慧,把话题岔过去了,沈大夫这才没有计较。” 薄云岫点点头,她那性子着实如此。好在他此前就跟沈郅打过招呼,也跟沈郅商量过,若是孩子不想做饵,他绝不会强人所难。 难得的是,沈郅这孩子格外懂事,竟是一口就答应了。 当时薄云岫很是诧异,论胆色,他自问薄钰的胆识不浅,没想到沈郅却被沈木兮教得极好,该出手的时候绝不犹豫,该思考的时候从不莽撞,有勇有谋,有进有退。 其实对战假阿落的时候,薄云岫也在,不过他没露面,只是看着罢了! 他也怕! 怕沈郅万一有个好歹,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不是当日在月老庙的女子。”薄云岫回过神来,“估计重头戏在后头,大鱼很快就会浮现。在这之前,继续留人守卫府衙大牢,绝不容许任何闪失。” “是!”黍离行礼,“王爷,那沈公子怎么办?” “继续派人跟着,确保安全。”薄云岫转身离开。 黍离直起身,当日月老庙一站,那女子身负重伤从王爷手底下逃脱,可见武功不弱。这假冒的阿落虽然也有伤,但绝对不是王爷所伤,当日的伤口在肩胛处,若非对方使诈,是绝对跑不出包围圈的。 好在关于林泉的事情,总算查得明白。 沈木兮以同样的手法,将当日从湖里村带来的尸毒,固封在特制的蜡体之中,置于温水里。隔了好一会,蜡体开始解封,渐渐的尸毒扩散于水中。 “尸体就是这么没的。”沈木兮解释,“都看明白了吗?” 府尹额头上满是冷汗,“沈大夫,这东西要是误吞了,可不得要人命吗?万一……你说要是万一,下在饭菜里,或者不小心吃了,那该如何是好?不是连尸体都没了吗?” “放心,这东西贵重,不是谁都有这福分的!”沈木兮笑了笑,“就我这儿瓶子里这么一点,不知道攒了多少年才有。药材得来不易,他们也舍不得给你用!” “如此,便好!”府尹拭汗,“那你……” “林泉的尸身消失,就是因为这个,但是呢……”沈木兮深吸一口气,“猫身上的,牡丹姑娘、乞丐、还有洛南琛身上的毒,我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关键是,找到那些猫的来源!” 府尹想了想,“猫啊?” 师爷举手,“大人,卑职想起一件事来。” “说!”府尹道。 师爷行了礼,“卑职前些日子经过乞丐窝的时候,瞧见了不少野猫,之前没留意。诸位也知道,猫这东西,生得多又好养活,是以到处都有野猫,可偏偏那一块的野猫叫得格外可怕!” “怎么个可怕?”春秀缩了缩身子,别看她块头大,内心却是脆弱,尤其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师爷说,“那里的野猫,叫的撕心裂肺,就好像被人踩着猫尾巴似的,让人听了几乎是毛骨悚然。卑职当时走得急,一步都不敢停留。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青天白日的,被猫叫声给吓得汗毛直立!” 众人面面相觑,猫…… “沈大夫且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查查看!”府尹皱眉,“死的三个人当中,不就是有一个乞丐吗?说不定,真的跟这些猫有关系,若非故意,便是误伤。” “又或者,是灭口!”沈木兮面色凝重。 乞丐窝里有不少乞丐,一不留神……不知要死多少人! 正说着话呢,就听得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关傲天出现了,此刻人就在大堂。 沈木兮愕然,“他不是失踪了?既是回来,为何不回太师府,跑府衙来干什么?” 月归绷直了身子,暗卫们没收到消息,说找到了关傲天,他又是怎么回来的?难道又是一个假冒的?心下生忧,这一桩桩的,都冲着沈木兮来了,难怪王爷如此担心沈木兮的安危。 有了假阿落的先例,府尹当即冷哼,“呵,又是一个冒牌货,且看本官如何对付他!” 手一挥,府尹领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娘?”沈郅担心,“又是假的吗?” 沈木兮摇摇头,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这次来的,到底是真的? 还是假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6章 小心咯,秘密! 为 Joyce_林 马车加更2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府衙的大堂上,府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关傲天。 关太师家的幼子——关傲天,跟宁侯府世子以及侍郎家那位,向来在东都街头瞎晃悠,所以这张脸对大家来说都不陌生。 然则那假阿落,乍一眼看上去完全难辨真假,是以这回不止是府尹,连带着师爷,都恨不能把眼睛睁大点,再睁大点! “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关傲天冷眼相看。 此人原算俊俏,肤色麦黄,此番却有些苍白之感,好像不太舒服,可表现出来的神态又格外的盛气凌人,愈发让人辨不清楚真假。 府尹绕着关傲天已经走了好几圈了,听得关傲天如此言语,止不住回望着师爷。 师爷摇摇头,肉眼凡胎,着实难辨真假。 “关公子!”府尹摸着下巴,寻思着该怎么办才好,“你从何处而来?” 关傲天轻嗤,“我是不是该答一句,从来处来?” 府尹瘪嘴,“本府问话,如实答来!” “放肆!”关傲天冷然,“我看你是忘了,我爹是谁吧?敢审问我,你是不是活腻了?小心我一状告到太后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府尹心里慌得一比,可这会还是得硬着头皮辨真假,万一这人又是冲着沈木兮来了,若有闪失,王爷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想了想,府尹一声喝,“来人,拿下!” 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先摁住再说。 “你干什么?”关傲天厉喝,“放开我!放开!” “上!”府尹忙冲着师爷使眼色。 师爷也是个上道的,二话不说就往上冲,对着关傲天的脸又是掐又是撕又是拧的……都快把关傲天的脸揉烂了,还是没有撕下任何的皮面。 “闪开!”府尹端起衙役递来的水,对着关傲天便当头泼下,“看你还不现出原形!”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 众人眼睛都盯累了,关傲天还是关傲天,只是眼神越来越狠,面色越来越难看,磨牙的声音越来越响。 师爷咽了口口水,压着嗓子低低的说,“大人,卑职瞧着不太对啊!” “废话,还、还用你说!”府尹两腿打哆嗦,“本府打了关太师的爱子,会怎样?” 师爷想了想,“大人,咱有沈大夫撑腰呢!” 府尹登时两眼发亮,“哦对,本府这么做都是为了沈大夫的安全,如此说来,离王殿下也得看在沈大夫的面子上,为咱们说两句。” “大人英明!”师爷重重点头。 “放开放开!”府尹拂袖,“来人,把关公子搀起来!” 关傲天起身就往前冲,作势要打死府尹,惊得众人赶紧拦住,“混账东西,竟敢这样对本公子,看本公子不撕了你!” “关公子息怒,息怒,此前有人冒名顶替,事儿发生得太多,所以本府不得不格外小心!”府尹慌忙解释,吓得拎了裙摆就跑,“关公子息怒!” 被撕了一顿脸皮不说,还被泼了一身的水,关傲天岂能甘休,拎着一旁的花瓶直追府尹而去。 于是乎,府衙彻底热闹了。 关傲天在后头追,府尹提着衣摆在前面跑,吱哇乱叫之声,响彻回廊。 春秀牵着沈郅的手,站在大牢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关傲天追着府尹大人,从眼前哧溜过去。 “郅儿,好好读的同时,也得好好的强身健体,瞧见没,府尹大人快被追上了,那瓶子万一砸脑门上,肯定要被砸死的。”春秀语重心长。 沈郅连连点头,“我有好好吃饭呢!” 春秀轻叹,“这东都真是不太平,府尹大人在府衙里头,都被人追着打,真惨!” “春秀姑娘,沈公子,帮个忙吧!”师爷喘着气,伸手拭汗,“咱家大人也是为了沈大夫,您瞧……哎呦,这是要打死了!” “既然是关家的公子,他在这里打人,为什么不通知他爹娘?”沈郅问。 师爷绷直了身子,“欸,对!” 衙役撒腿就跑,赶紧去请关太师。 别看府尹是个文官,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候,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这会,府尹是真的跑不动了,直接趴坐在沈郅跟前的石台阶上,拽了拽沈郅的裤管,“帮、帮个忙……” “姑姑!”沈郅瞧了春秀一眼。 春秀打个手势,“得嘞!” 杀猪刀寒光利利,春秀单手叉腰,往关傲天跟前这么一站,关傲天冷不丁退后,许是跑得腿软,这一退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晌没起来。 “你什么人?”关傲天也是跑累了,喘着气无力的喊。 “府尹大人到底是官,你是什么官?”沈郅问。 一个小屁孩都敢来质问,关傲天当下冷笑,“我爹是当朝太师!我姑母乃是当朝太后!你是个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还敢在这里嚷嚷,信不信我……” “你怎样?”春秀一刀子下去,若不是关傲天快速分开腿,急速往后退了一点…… 刀子正中裤裆的位置,差一点……就差一点。 关傲天脸都白了,手中的花瓶“咣当”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我不知道太师是多大的官,可我知道太后娘娘是住在宫里的。”沈郅说,“既然是宫里的,便是世上最尊贵的人,想来尊贵之人格外重视礼数,你拿着花瓶砸府尹大人,难道是宫里太后娘娘教的礼数?若真当如此,必得向这位哥哥好好讨教。” 关傲天哑然失语,这孩子瞧着羸弱,没想到竟是如此巧言善变。 “关公子!”师爷赶紧去搀关傲天,“您没事吧?” 关傲天冷然推开他,正欲开口,忽的身子一僵,再回过神来,眸中寒意尽显,“听说府衙里有个叫沈木兮的!” 春秀第一反应是退到沈郅身边,快速握住了孩子的手,以防有变。 “是啊是啊!沈大夫就在牢里!”师爷忙点头,“关公子,您是哪儿不舒服吗?沈大夫她医术高明,着实非同一般女子。” “我要见她!”关傲天音色低沉,面色冷冽。 师爷愣了愣,回看同样不明所以的府尹。 “你为何要见她?”沈郅问。 关傲天冷飕飕的睨着沈郅,一言不发。 只是这眼神惹得春秀浑身发毛,只觉得鸡皮疙瘩层层立起,有种难以言喻的发怵之感。想了想,春秀快速抱住沈郅,二话不说就往牢里走。 “姑姑,我们不是要回王府吗?”沈郅不解。 春秀摇头,“先跟你娘打声招呼。” “不是说过了吗?”沈郅又问。 春秀回头看了一眼正跨入大门的关傲天,干脆抱着沈郅小跑起来,“别问了,先进去!” 沈木兮正咬着笔杆子,眼下陆归舟还没回来,欠缺的两味药能否暂时有个替代?若是如此,便可应付眼前的复杂之事。  听得动静,月归愣了,“你们……” 沈木兮起身,瞧着春秀抱了沈郅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当下搁了笔,“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回离王府吗?郅儿过午得进宫……” “坏了坏了,真的来了!”春秀放下沈郅,全然没听沈木兮说话,“这瘪犊子,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沈大夫,我瞧着这人脑子坏了!” 沈木兮走出去,顺着春秀的视线望去,只见离王府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拦住了一名男子。 “娘?”沈郅握住母亲的手,“方才他的眼神好可怕!” “是关家公子!”月归说。 沈木兮皱眉,“真的是关傲天回来了?” 回来是回来了,只是这眼神。 沈木兮出现在牢门口的那一瞬,关傲天忽然不闹了,与她隔着一段距离,隔着离王府的侍卫,远远相望。 她看见他的唇角一点点的上扬,逐渐扯出邪凉的弧度,即便隔了距离,也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寒凉,他就这么看着她,笑得如同午夜里的鬼魅般,令人心惊胆战。 “这眼神好似在哪里见过?”沈木兮心头微颤,“他真的是关傲天吗?” “他方才追着府尹打,那般蛮横劲儿,好像不是装的。”春秀说。 沈郅点头,“我也看到了!” 蓦地,关傲天忽然仰头大笑,笑声惊得四下骇然,愣是谁都没敢吭声。 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他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面上表情全无。手,慢慢的抬起,缓缓的落在了心口位置捂着,视线未有离开过沈木兮半分。 呼吸微促,沈木兮下意识的捂着心口,这个秘密…… “小心咯!”关傲天压着嗓子,视线幽幽的转到沈郅身上。 沈木兮快速将孩子藏在自己身后,不安的情绪在胸腔里浮游,透过关傲天的眼神,她好似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眼睛,那眼神格外复杂,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夹杂其中。  忽然天旋地转,沈木兮眼前一黑。 “娘!” “沈大夫!” ………… 离王府。 宜珠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卧房,“主子,主子!” 魏仙儿正在修剪花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横竖屋内没有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薄云岫夺了她的理务大权,如同将她打入冷宫一般,是以这段时日,她便安安分分的在院子里待着。 只要她还能住在主院,就不算输,一切都还来得及! “主子!”宜珠行礼,“关公子回来了!” 魏仙儿手中的剪刀“咔擦”一声,将花枝修去,“那太师和太后娘娘也该安心了,这临城的事儿可以到此终结,告一段落。” 宜珠颔首,“不过出了点事儿!” “什么事?”魏仙儿瞧着心情不错,音色淡然。 “关公子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府衙,而且还闯进了府衙大牢,见到了沈木兮!”宜珠娓娓道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听说沈木兮看了关公子一眼,当场就晕倒了!” “嗤!”剪子咯噔落在桌案上,魏仙儿皱眉头,瞧着被花刺扎伤的指尖,娇眉微微拧起,“只是看了一眼就晕了?真的……晕了?” “大牢那头传出来的,如今王爷已赶去了府衙大牢,想来不会有假。”宜珠慌忙上前,“主子?” 魏仙儿拂开她,将染血的指尖置于唇边,“没什么,被花刺了一下,这世上之人、世上之事,总要让人望而不得,才会念念不忘。”  宜珠抿唇,“主子,关公子回来了,太后一桩心事落地,更没有理由刁难沈氏母子,万一沈木兮真的爬上来,岂非要夺了主子和小公子的位置?” “夏问曦已死,世间早已无人能替。”魏仙儿拿起剪子,继续修剪花枝,“去摘几枝荷花来吧,夏日里没个荷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主子,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赏莲呢?”宜珠轻叹,心里着急,“沈木兮心思城府何其深,她不择手段的靠近王爷,一直以退为进,这摆明了是要牢牢捏住王爷的心啊!” 魏仙儿不为所动,仔细瞧着自己插好的花,眉眼间满是温柔之色,“王爷的心是这么好抓的吗?若是如此,我还会等到今日?当然,如果王爷真的为此动了心,那我与钰儿……但求安稳,别的再无所求。” 幽然轻叹,魏仙儿慢条斯理的将花瓶放在窗口,且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7章 我就是来找麻烦的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府衙厢房。 薄云岫站在回廊里,大夫行礼退下,府尹站在一旁拘谨至极。 大夫说,沈木兮身体康健,并无任何异常。 正因为如此,才叫人担心。 沈木兮醒来时,正躺在府衙的厢房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一小,两双瞪鼓鼓的眼睛,春秀和沈郅就趴在床沿,就这么眼巴巴的盯着她。 “娘,你终于醒了!”沈郅哽咽,“娘,你这是怎么了?” 春秀赶紧将软枕垫在沈木兮身后,将她扶坐起来,“沈大夫,你觉得如何?” 沈木兮喘口气,轻轻抚过儿子的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上未觉不适,应该是最近累着了。” “没事就好!”春秀松口气。 “现在是什么时辰?”沈木兮一愣,“郅儿,你不是要去南苑阁吗?怎么还在这里?” “娘未能醒转,郅儿岂敢离开!”沈郅噘着嘴,“娘,我不放心你。” 沈木兮抿唇,“罢了!下次不可任性,娘身边有那么多人照顾,但你若是耽搁了学业,又该如何是好?郅儿,记住了吗?” 沈郅乖巧的点点头,爬到沈木兮身边,伏在她耳畔低低的说,“娘,我告诉你,王爷赶来的时候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他脸色好难看,抱着你就往外跑。” 语罢,沈郅坐直了身子,偷偷笑着,“娘,你开心吗?” “我为何要开心?”沈木兮先是一愣,转而诧异不解。 “之前他欺负你,现在你欺负他,你不觉得高兴吗?”沈郅的思路,绕得春秀有些犯糊。 春秀想了想,问,“这算不算报应?” 正巧,薄云岫进门,室内三人不约而同的抬眼看他。 三人的眼神看得薄云岫心头一震,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不得了之事。且说黍离应该已经挨了骂,沈木兮这股子怨气,也不至于延伸至现在才对。 “郅儿,我们先出去!”春秀握住沈郅的小手,二人心照不宣的跑出房间。 临了,沈郅还不忘冲里头喊一声,“娘,郅儿和春秀姑姑先回府,你们慢慢说!” 沈木兮张了张嘴,薄云岫趁势坐在了床沿,目色凉薄的为她掖好被角,她忙不迭闭上嘴,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下。 “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冷着脸。 “嗯?”沈木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症状? 是指她晕厥之事? 她皱眉,瞧着眼前这人,面色渐黑,下意识的喉间吞咽,“我是头一回莫名其妙的晕倒,你莫要听人胡说,我自己就是大夫,身子如何自己心里清楚,绝对没有任何的毛病!” 许是怕他不信,沈木兮又道,“你若不信,只管请宫里的太医来给我诊治,且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良久不见薄云岫开口,沈木兮一颗心高高悬起,寻思着,若他再不信,干脆把自己说得严重点?许是说得快要喘不了气,快死的那种,依着他这浑身洁癖的臭毛病,肯定会一脚踹开她,恨不能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这么一想,倒是好主意。 沈木兮有些后悔,方才该装成濒死之态才对。 要不,现在再晕一次? 可眼前这人,像座山一样坐在跟前,一言不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她,又是怎么回事?他面无表情,瞧着风平浪静,可她这心里翻山倒海,恨不能把所有的话本子都演一遍。 “薄、薄云岫!”沈木兮慎慎的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还知道喊本王的名字,就说明真的死不了!”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然后坐直了身子,不再与她对视。 她看见他好似如释重负般,幽幽吐出一口气,方才那神色,是真的怕她死了? “薄云岫!”沈木兮掀开被褥,赤脚下床。然则脚底还没落地,已有温暖的掌心,快速裹紧了她微凉的脚丫,脚底心的暖瞬时以猝不及防之势,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木兮骇然心惊,连呼吸都跟着乱了。 薄云岫亦是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快,她一伸脚,他下意识的便弯腰托住,几乎是毫无犹豫。姿势不雅,甚至于瞧着格外狼狈,堂堂离王殿下,坐在床沿弯着腰,以宽厚的掌心承托着——沈木兮素白如藕跟的脚丫。 他匍一抬头,正好撞进她眼里。 琉璃般的眸子里,散着迷人的流光,就这么盯着他,面色微泛震惊,何其不敢置信。 掌心微微收紧,薄云岫低眉瞧着掌心里的脚丫,终是将她的脚托起,温柔的放在自己的膝上,以掌心捂热之后,送回了被窝里,“暑热未退,身先凉,还敢说没病?” 沈木兮缩回脚,抓紧了被褥,下意识的别开头,避开了与他的眼神交汇。这人的眼睛犹如万丈深渊,只一眼就容易深陷其中,她七年前以身相试,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只剩下望而却步。  窗外,一帮人趴在窗口的缝隙看热闹。 关毓青皱眉:这个时候还不亲她,王爷真是没用。 念秋:小姐,王爷害羞了。 春秀:亲什么亲,沈大夫应该给他一针,还敢碰沈大夫的脚,活脱脱耍流氓。 沈郅瞧着这三个女人好事的模样,就差给她们一人端个小板凳,再搁着一盘瓜果。轻叹一声,小脑袋微微轻摇,女人啊…… 一抬头,黍离目光幽幽的盯着众人,若非念及关毓青的身份,黍离定是要动手的。窥探王爷,简直是罪不容赦,若是被王爷知道,铁定大发雷霆。 王爷若是发火,最倒霉的自然还是黍离! 三大一小,齐刷刷的站直身子。 “热闹看够了,春秀你留下,方便照顾沈大夫,我先带着小郅回去!小郅,走走走,快走!”关毓青牵起沈郅的手,“快走,待会王爷知道了,铁定要发火的。” 沈郅回望着春秀,边走边问关毓青,“那我春秀姑姑怎么办?王爷要是发火,春秀姑姑会倒霉的。” “放心,就你春秀姑姑那暴脾气,王爷敢发火,她非得拎着杀猪刀往上冲不可!何况,你娘身边只剩下春秀,王爷不会赶尽杀绝的,安啦!”关毓青走得飞快,念秋在后面疾追。 没瞧见黍离的脸都绿了吗? “毓青姐姐,你说王爷为什么要摸……碰我娘的脚?”沈郅问。 关毓青领着沈郅走上街头,眼下时近黄昏,天色晦暗,街边的铺子业已亮起了门前灯笼,风一吹,恍恍惚惚的甚是晃眼睛。 “大概是喜欢吧!”关毓青笑了笑,“小子,平时多听听话本子,就能明白这男女之事,远不是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还是得用心去体会。多听听,多看看,免得以后和王爷一般傻乎乎的不知进取,这样是找不到媳妇的!” 念秋心里腹诽:小姐你这样说王爷不知进取,王爷知道会送你去刑房的! “对了,小郅喜欢吃酥梅肉吗?”关毓青环顾四周,“我记得就在这儿的。” “小姐,就在街对面!”念秋忙道,“奴婢这就去。” 沈郅笑着仰头,“毓青姐姐好聪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 “那是!”关毓青拍着胸脯,“这么多条街,哪家铺子什么东西最好吃,你毓青姐姐是最清楚不过的,哪日少傅放你假,我且带着你在东都街头逛一圈,也让你见识一下,天子脚下是怎样的繁华。” “谢毓青姐姐!”沈郅笑说。 身后便是瓜子铺,关毓青拽着沈郅尽量站在檐下,避开街上的人群,转身挑着箩筐里的干果,“小郅,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沈郅想了想,“五香。” “掌柜的,我要这个,给我包点!”关毓青嗑着瓜子说。 身后,念秋惊呼,“沈郅!” 关毓青转身,赫然扑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沈郅扑倒在地,落地那一瞬,就势一个驴打滚。关毓青裹着沈郅在怀中,直挺挺的摔在了铺子一旁的台阶下。 “小姐!”念秋慌张的跑回来,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赶紧搀起沈郅,确认沈郅无恙,这才和沈郅一起扶着关毓青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方才沈郅所站的位置上,一个花盆被摔得粉碎。若不是关毓青方才眼疾手快,这花盆定会砸在沈郅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毓青姐姐?”沈郅脸都白了,他到底年纪小,此刻手脚冰凉,身子都有些轻轻的颤。 关毓青咬着牙抬头看起,二楼的栏杆位置的确摆着几盆花,应该是前几日刮风下雨,花盆被吹得摇晃,谁知今日正巧掉下来。好在没砸到人,否则……一个阿落便弄得沈大夫心力交瘁,若是沈郅出事,沈大夫还不得疯? 店家慌忙跑出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显然他也没料到,花盆会突然落下。 “伤着没有?我马上送你去医馆!”店家拱手赔礼,“姑娘,我这……我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您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出来,但凡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谁都看得明白,这么沉的花盆若是砸在脑门上,今日定会血溅三尺。 “毓青姐姐?”沈郅终于醒过神来,慌忙查看关毓青的胳膊。 “没什么,方才滚得太着急,磕着台阶了!”夏日里的衣衫本就单薄,关毓青的胳膊被台阶的锐口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但摩得鲜血淋漓,瞧着很是触目惊心。 念秋心疼得直掉眼泪,“这么大的伤口,怕是要疼死了,小姐……小姐你还有别的伤吗?” “扭了一下腰!”关毓青面色发青,揉了揉自个的小腰板,瞧着沈郅一副快要哭的表情,忍着疼笑道,“胳膊腿长久不抻巴,都有些僵硬了,若换做以前,来回滚十圈都没问题。没事没事,屁大点事!” 想了想,关毓青冲着店家道,“你上去看看,我瞧着顶上还有几盆花,别到时候再掉下来。” 店家应一声,关毓青冲着念秋使了个眼色,念秋点头,赶紧跟着店家上了楼。 二楼原是店家住人的地方,白日里都关着门,这店里卖的是坚果干果,是以除了晚上睡觉,基本不会上楼。房门完好,并没有被人撬过的痕迹,且看栏杆处完好,也不像是被人做过手脚。 念秋瞧着栏杆上的泥印,这些花盆放在这里怕是有些时日了。可瞧这栏杆的宽度和花盆的摆放位置,就算是风雨交加,也不至于掉在沈郅方才站着的位置。 思及此处,念秋扒拉着栏杆,使劲探出半个身子,只有这样抱着花盆往下摔,才能砸到正好在屋檐边边上的沈郅,风是绝对不可能把花盆甩出去这么远的。 何况,店家还在底下拦了一块遮阳布! 念秋咬着牙,“该死!” 下了楼,念秋伏在关毓青耳畔嘀咕了一阵,关毓青面色凝重,“店家,我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回去做你的生意便是!” 谁都不傻,不会在自家门前伤人。 关毓青一声叹,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店家过意不去,送了一大包瓜子花生。 “毓青姐姐,你小心点!”沈郅扶着关毓青进落日轩,“毓青姐姐,对不起,是郅儿不小心,如果……” “傻孩子,跟你没关系!”关毓青弯腰看他,“今晚你就在我这儿休息,如果春秀回来得早你再回去,好不好?” 沈郅点点头,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尤其是念秋下楼之后的神情,瞧着很是愤恼的样子。那个花盆,难道不是被风吹落的? 念秋取了小药包,坐在烛光里,为关毓青清洗伤口,因为是摩擦伤,所以伤口并不深,但是受伤的范围很广,小臂处整片红肿起来,还夹杂着掺入血肉中的泥沙。 “天气这么热,若不清理干净,明儿铁定要化脓的。”念秋红着眼,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小姐,你且忍着点。” “哪这么娇贵,你动手便是!”关毓青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冲着沈郅笑。 沈郅定定的站在一旁,眼眶有些湿润,都是因为他,毓青姐姐才会伤成这样,“毓青姐姐,你别吃了,这些东西上火,对伤口不好!” 说着,沈郅默默的收起桌案上的瓜子,“待春秀姑姑回来,我就去娘的药庐里给你找药。我娘的药,很管用,一定不会让姐姐留疤!” “真乖!”关毓青笑道,“对了,我有个小房,那里的都是我当年嫁到王府之前,悄悄从我爹房里偷的,好多都是孤本!你若喜欢,只管拿去看。” 沈郅很懂事,知道关毓青与念秋有话要说,点点头便应了,念秋当即领着他去了小房,掌了灯之后,在门外留了一个奴才守着,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小姐!”念秋快速合上房门。 关毓青面色凝重,“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念秋取了绷带,小心的为关毓青包扎伤口,“奴婢不知道,但是这一次显然是有人要沈公子的命。实在是太恶毒了,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沈郅随沈大夫来东都不久,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招来这样的仇恨?”关毓青吃痛,额头上汗涔涔,“松点,松点,疼!” 方才沈郅在,怕孩子心里难受,关毓青不敢喊出声。 “看小姐方才忍着不喊疼,还笑……”念秋落泪,“奴婢觉得心疼。” “沈郅太懂事,我这一喊,他铁定要哭的。我这厢已经受了罪,就不必招他哭了!”关毓青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没什么事,给我倒杯水。” 念秋系好绷带,赶紧去倒水。 递上水,念秋小心翼翼的将关毓青的袖管放下,“小姐,你说会不会是……” “你怕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关毓青冷笑两声,喝口水润了润嗓子,“若不是见过宜珠痛打阿落的场景,我定然也不会想到,她是这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若说沈大夫和沈郅碍了谁的路,估计也就只有她了!” 念秋垂眸,“小姐,你素来不管闲事。” “你没瞧管家动不动往我这儿跑?”关毓青起身,“大概是王爷在找执掌内务之人,没了权,就等于老虎拔了牙,还能抖什么威风?昔日恩威并施,大家都吃这一套,但她长久失宠,所谓的恩情,很快就会消散,她辛辛苦苦建立的威严,经不起任何的波折!” “小姐,你打算怎么做?”念秋知道,小姐是真心疼爱沈郅那孩子,如今沈郅差点死在她眼前,小姐一定会为沈郅出气,免不得要跟那边斗一斗。 关毓青深吸一口气,“你让人看着沈郅,别让他出来,我去会一会她!” “小姐,现在吗?”念秋担虑,“你的伤……” “死不了!”关毓青转身去换衣裳。 主院内。 关毓青长驱直入,王府内就这么两位侧妃,如今魏仙儿不得王爷欢心,被夺了打理府务的大权,而关侧妃大有兴起之兆,自是无人敢拦。 琴声幽幽,魏仙儿端坐凉亭,修长如玉的指尖娴熟的拨弄琴弦,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全神贯注的倾心琴音之中。微光里,倾世姿容,何其绰约。 “魏仙儿!”关毓青已经走上台阶。 宜珠在跟前拦着,“关侧妃,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该我来问她!”关毓青面色黢冷,直指魏仙儿,“到底想怎样?” “宜珠,退下!”魏仙儿轻轻拨着琴弦,流音婉转,眉眼温柔,“关侧妃这是吃了什么亏,无处发泄来这儿消火?” 关毓青直接推开宜珠,待宜珠再冲上前时,念秋插着腰堵住了宜珠的去路。 别看念秋个头小,若谁敢动她家小姐,她定然是会拼命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吃了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吃错了什么?”关毓青冷眼看着她拨着琴弦的手,这双手柔弱无骨,素白纤长,若不是知道为人,任谁都会被魏仙儿这副皮囊骗得死死的,“沈郅的事情,是不是你下的手?” 琴音若裂帛,“嗡”的一声长鸣过后,琴声戛然而止。 魏仙儿依旧坐在琴架前,眉眼冷冽,“关侧妃,说话要有证据,你空口白牙的诬陷他人,到底是何用意?” “空口白牙?”关毓青撩起袖管,“你且看清楚,我这是空口白牙吗?我不是你,会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在外人看来,魏侧妃温柔体贴,大度能容,可在我看来,你就是十足十的蛇蝎美人。利用孩子来伤害沈大夫,亏你也是个当娘的!” “放肆!”魏仙儿拍案而起,“我从未对付过沈郅,你这么说,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关毓青,我念你是关家的人,处处对你礼敬有加,谁知道你竟是如此的蛮横不讲理。不管你和沈郅发生何事,都跟我没关系,我未踏出过院子半步,你若不信大可去问!” 宜珠冷道,“关侧妃,你血口喷人,就不怕太后娘娘知道……” “别拿太后来压我,我是关家的人,但我也是离王府的侧妃!”关毓青打断宜珠的话,目光狠狠的剜过这对主仆,“我今日来此,也不是来算账的。如你所愿,我没有证据,不能拿你怎样!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太多,总有一日会自尝恶果的。”  “关毓青,你别欺人太甚!”魏仙儿的指尖落在琴弦上,瞬时被割出血来。 殷红的血滴落在琴弦上,琴音低鸣。 “魏仙儿,我会盯着你的,你若敢伤害沈郅,我关毓青第一个不会放过你!”关毓青咬着后槽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最好别惹我!” 魏仙儿浑身轻颤,极美的脸上,泛着难堪的怒色,“关毓青,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不争不抢,什么都没做,你竟敢欺上门来,真以为我性子好,便容得你这般凌辱践踏?” “性子好?魏仙儿,你是想笑死我吗?”关毓青忽然笑了,抚过受伤的胳膊,想起那落地的花盆,真是愈发后怕。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就算不是沈郅,难道别人命就这般如草芥? “当日在春禧殿,我为你向太后求情,你今日却这般恩将仇报!”魏仙儿满脸委屈。 不知道的,定是以为关毓青真的在欺负她。 “是求情,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端庄贤良,你自己心里有数。”关毓青深吸一口气,“为我拦下太后那一巴掌的是沈大夫,不是你!你别把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脸上贴,魏仙儿,若是真的论及出身,你又能比我好得到哪儿去?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你便忘了自己是哪儿来的?” 一番话,说得魏仙儿面色骤变,绝世容颜瞬时扭曲而狰狞,“关毓青,你给我住嘴!” “让我住嘴,那你就住手,否则我会时时刻刻提醒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关毓青拂袖转身,“念秋,我们走!” “是!”念秋疾追。 然则下一刻,关毓青忽然又转了回来,惊得宜珠慌忙挡在魏仙儿跟前。 “既然我是来找麻烦的,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魏侧妃空口无凭,怎么能让人相信,你平白无故受了委屈呢?”关毓青勾唇坏笑,“捂起耳朵!” 魏仙儿有些懵,宜珠也未来得及反应。 骤听得琴音炸响,那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主院。 “我的琴……” 当着魏仙儿主仆的面,关毓青将那把琴砸得稀巴烂,这才领着念秋扬长而去。 “小姐,你的伤怎么样?”念秋忙问。 “痛快!”关毓青揉着疼痛的胳膊,“伤口可能有点开裂,你再帮我上点药,这件事别告诉小郅。” 念秋翻个白眼,“明儿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 “罢了!”关毓青脚下匆匆,“这梁子算是结大了,但若是能就此一点点的撕开魏仙儿伪善的面孔,却也是值得的,否则来日不定要害多少人!” “小姐,奴婢好久没看到你这么横的样子了!” “真的?厉害不?” “简直就是念秋心中的大英雄!” “哈,其实我挺、挺紧张的……” ………… 府衙内。 黍离瞧着薄云岫走出厢房,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也不知王爷和沈大夫在屋里做什么?这么久的时间,屋内半点动静都没有,黍离想瞧又不敢探头,足足煎熬到了现在。 只是黍离不知道,屋内之所以没动静是因为,薄云岫这傻子就坐在床边跟沈木兮大眼瞪小眼。是的,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盯着她看,最后看得沈木兮都快哭了…… 这叫什么事? 好在时间久了,沈木兮终是累了,闭着眼睛睡着。 待她睡熟了,薄云岫为她掖好被子,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房间。 “王爷,您可算出来了!”黍离行礼。 这可算二字用得…… 薄云岫横了他一眼,面上的悦色一扫而光,“何事?” 黍离深吸一口气,伏在薄云岫的耳畔低语。 “抓到了?”薄云岫冷然。 黍离俯首,“已在大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8章 逐出王府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大牢内。 薄云岫冷然伫立,瞧着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吱哇乱叫的男子,“什么人?” 黍离躬身行礼,“回王爷的话,是街上的混混,不过是收了银子。” 音落,已有椅子呈上。 拂袖落座,薄云岫面无表情的捋着袖口褶子,任谁都瞧不出他真实的情绪波动。 那人嘴上的布团被拔出,当即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王爷!王爷,小人真的不知道那位公子是王府的小公子,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有罪,求王爷恕罪,饶小人一命,小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爷王爷,小人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王爷恕罪!” “谁的钱?”薄云岫居高临下,周身愈发寒戾。 男人哭得涕泪直流,“是一位小公子给的钱,但不知道是谁,给了一锭金子,说是只要看准时机,制造意外杀了那小孩,到时候会再给我、再给我一大笔赏银。王爷,小的真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那孩子什么模样?”黍离追问,心里却有几分战战兢兢。 一位小公子,一锭金子,意外? 若说是孩子之间的结怨,唯有王府的小公子薄钰,跟沈郅算是死对头,薄钰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沈郅,甚至于一心要杀了沈木兮母子。 而这一锭金子,足以说明来人出手阔绰,一个孩子,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身份绝非寻常。制造意外就不会惹人怀疑,到时候再遮一遮,谁都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  “让他去认一认!”薄云岫指尖摩挲,眉眼微沉。 黍离张了张嘴,王爷这是下定决心了?可若真的查出来是小公子所为,该如何是好?动魏侧妃母子,原就犯了太后的大忌,太后掌心里捏着那么重要的东西,万一触怒了太后……王爷岂非前功尽弃。 须臾,黍离领着那人转回。 “王爷,是他!”男人跪地磕头,“就是画上的那个孩子,给了我一锭金子,我瞧着他们走那条街,就悄悄的上了干果店的二楼,谁知运气正好,他们经过,所以……” 怦然一声巨响,却是椅背都被薄云岫徒手掰断,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无边冷戾,指关节泛着瘆人的青白色。 “王爷!”所有人跪地。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王爷?”黍离心惊。 薄云岫素来话不多,拂袖转身,大步离去,“守住沈木兮!” “放心,有月归!”黍离紧随其后。 虽然月归不太能伺候,但是保卫沈木兮周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问柳山庄收拾得如何?”薄云岫黑着脸。 黍离忙应声,“按照王爷的吩咐,业已收拾妥当,沈大夫随时可以入住!” 薄云岫没吭声,翻身上马,直奔王府。 看这阵势,黍离心里捏了把汗,王爷若是动手,那还得了?上次是山高皇帝远,太后未及,但如今是在东都,稍有风吹草动,宫里一定会知道。 王爷,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事…… 薄云岫进主院之时,魏仙儿正在薄钰房内,照顾薄钰歇息。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魏仙儿忙不迭转身,骤见薄云岫冷着脸进门,旋即上前行礼,“王……” “起来!”薄云岫落座。 这话,是冲着薄钰说的。 宜珠忙不迭搀着薄钰起身,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薄钰心里发虚,下床的时候腿脚有些发软,尤其是见着父亲这般凝重之色,心里隐隐有了担虑,慌忙冲着薄云岫行礼,“爹!” “跪下!”薄云岫冷声。 薄钰扑通跪地,呼吸都乱了。 魏仙儿忙不迭上前,紧跟着一起跪下,“王爷,到底发生何事?钰儿做错了什么,王爷要如此动怒?王爷,妾身惶恐,您一定要问清楚查明白,切莫任由外人冤枉了钰儿!” “好!很好!好得很!”薄云岫手背上青筋微起,“有其母必有其子,你真以为本王看不透吗?魏仙儿,若是以前,就算你和薄钰拆了整个离王府,本王都不会多说半句。横竖这天下,这离王府,对本王而言,早就失去了所有意义!” 魏仙儿泫然欲泣,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七年前的那一把火,薄云岫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他今日能说这样的话,就说明已经触及了底线,也证明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王爷!”魏仙儿流泪,“妾身这些年一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未曾出过大错。于王府也是尽心尽力,免王爷烦忧,可是王爷扪心自问,这些年王爷可曾真心待过我们母子?” “你要真心干什么?”薄云岫反问,“从你第一日入王府,本王就告诉过你,莫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说好!这些年王府后院不断有新人进来,但你始终是魏侧妃,掌王府大权。魏仙儿,你还想要什么?” 魏仙儿摇头,“妾身所要,从始至终都只是王爷一人!七年了,七年了,王爷!饶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妾身……妾身待您之心,难道王爷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吗?” 薄云岫很是烦腻,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情感纠缠,是以印堂愈发黢黑,“但本王所要,从始至终都不是你,魏仙儿,你太高看自己了!” “爹?”薄钰不敢置信的望着父亲。 “薄钰,你都听明白了吗?听清楚了吗?”薄云岫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慈柔,唯有陌生的疏离之色,“你总以为你母亲真如外人所言,深得本王恩宠?相敬如宾,也可以用在两个陌生人身上,懂?” “陌生……陌生人?”薄钰瘫坐在地,“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仙儿泣不成声,“王爷……” “不用再把你的鸳鸯佩拿出来了,那东西不是护身符,记忆里的东西会被岁月磨灭,经不起你三番四次的折腾!”薄云岫冷眼扫过跪地的母子,“一个不择手段,人前柔弱,人后狠毒。一个小小年纪,便学得满腹城府,如此恶毒!” 薄钰猛地抬头,但听得魏仙儿愣道,“王爷,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若是犯了什么错,我这个当娘的一力承担便是,王爷今日用恶毒这般字眼来形容幼子,岂非太过?” “是你让人去杀沈郅。”薄云岫盯着薄钰。 薄钰犹豫的瞬间,只听得“咣当”声响,身子骇然绷直。 薄云岫腕上微震,黍离手中的剑业已出鞘,不偏不倚的捏在薄云岫手中,“你是本王一手养大的,是世人眼中,离王府的小公子,就算卸胳膊卸腿,也该由本王亲自来!” “爹!” “王爷?” 此番,所有人才知道,薄云岫是来真的,这回真的不是开玩笑。 便是魏仙儿也急了,若是薄钰真的有所损伤,她这辈子都没有翻局的机会,再也没有!魏仙儿跪地磕头,哭得梨花带雨,“王爷,若是沈大夫有什么气,您只管冲着妾身来,钰儿还小,钰儿他什么都不懂,妾身愿意死在王爷剑下,只求王爷放过我无辜的孩子!” “薄钰,你无辜吗?”薄云岫问,“那沈郅呢?” “爹,我才是你的儿子!”薄钰干脆扯着嗓子喊,“那沈郅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野女人的儿子,他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我一出生就是离王府小公子,受皇伯伯和皇祖母厚爱,我才是你唯一的儿子,唯一有资格跟爹平起平坐,唯一有资格受人拥戴和喜欢的皇室子弟!” 黍离骇然,“小公子?!” “让他说!”薄云岫不怒反笑,目染血色,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魏仙儿。 都是养孩子,一个养得懂事乖顺,一个满身戾气,所谓言传身教,终归不假! “凭什么沈郅一来,父亲的宠爱就要分他一半,连我母亲的地位也岌岌可危?我才是皇家血统,他一个野孩子,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能堂而皇之的出入离王府,还要凌驾在我之上,占据父亲对我的疼爱,让我受人耻笑?”薄钰两眼猩红,咬牙切齿之态,与平素简直判若两人。 魏仙儿如今只剩下啜泣,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谁敢说出口?可现在……当着薄云岫的面,薄钰什么都说了,也就是间接承认,沈郅出事是薄钰派人下的手。 薄云岫的指腹,轻轻拭过刃口,“继续说!” “爹要娶了那沈木兮,要让沈郅取代我的位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这件事跟娘亲没关系,是我一人所为。”薄钰挺直腰杆,眼泪滚落,“爹要杀便杀,钰儿若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薄家的人!” “很好!”薄云岫起身,冷剑在手,居高临下的俯睨母子二人,“魏仙儿,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魏仙儿面如死灰,绝美的脸上漾开艰涩的笑,“王爷可曾有过一点真心?” 冷剑直指,薄云岫目色凉薄,“半点都没有!” “终究还是这样的结果吗?”魏仙儿抱住了薄钰,重重合上眉眼,泪流满面,“王爷要杀,便都杀了吧!我们母子两个,谁都不会怪您,只怪命运弄人。早知如此,当初王爷就不该把我们找回来,更不该带回来。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就不会今日之痛!” 黍离皱眉,所以……还怪王爷不好? 魏仙儿哭得肝肠寸断,颤颤巍巍的取出鸳鸯佩,塞进了儿子的手心里,“钰儿别怕,娘会永远陪着你,会永远保护着你,这世上谁都会不要你,但是娘永远跟你在一起,你放心!待会王爷动手的时候,娘先来!” “当初本王欠了老四一条命,如今该还的也都还了,再无所欠!”薄云岫手起刀落,他不会杀他们,毕竟还有一条命捏在太后手里。 魏仙儿也是料定了薄云岫不敢动手,可他没想到薄云岫这么狠。 刹那间,剑光闪烁,鲜血迸溅。 “啊……”魏仙儿厉声尖叫,登时捂着脸满地打滚。 这张脸,是她唯一引以为傲的资本,不管是夏问曦还是沈木兮,她自问有足够的资本去碾压,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她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 伤口很深,饶是以后好了,也会留下明显的疤痕,这辈子都不会消退。她赖以自傲的脸,将会变成她,噩梦般的存在。 “娘!娘!” “主子!” 薄钰和宜珠扑上去,想将魏仙儿搀起,奈何魏仙儿满脸是血,疼得连坐起来的气力都没了,鲜血沿着她的眼耳口鼻,在面上肆意流动。 “我……我的脸……”魏仙儿歇斯底里,“啊……我的脸……”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薄云岫却没有直接杀人,只诛其心。这张脸是她痴心妄想的根源,所以断其念最好的方法,就是断其根。 薄云岫居高临下,拂袖间冷剑归鞘,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传本王令,从今日起,废魏氏侧妃衔,并小公子薄钰一道驱逐出府。知会东都府、巡城使司,无本王手谕,不得放二人出城,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黍离应声。 “你连钰儿也不放过?”魏仙儿嘶喊,“薄云岫,你的良心呢?你忘了曾经答应过的事情吗?你忘了给予的承诺吗?你说话不算数,你枉为君子!” 黍离面色骇然,“放肆!” 薄云岫不屑计较,他下定决心的事情,断然无人能改,“带走!” “爹!”薄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娘亲?事情是我做下的,跟娘没关系,爹要杀只管来杀我,求爹给娘请太医诊治!爹!” 薄云岫站在门口,微光里侧颜如玉,他半垂着眉眼,面上无半点动容之色,“你问为什么?那本王就告诉你为什么!曾以性命相待之人,容不得他人觊觎,更不许任何伤之、毁之。覆辙已存,不可重蹈,是可忍孰不可忍!” 音落,他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薄钰歇斯底里的咆哮,“爹,你好狠心,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王爷?”黍离有些心颤,“小公子……” “你也想出府?”薄云岫剜了他一眼。 黍离当下闭嘴,不敢! 可是薄钰到底是皇室唯一的后嗣,若是有所损伤,皇上、太后乃至于薄氏宗亲,亦不会放过离王府,到时候闹将起来,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当天夜里,满脸是血的魏仙儿和薄钰就被赶了出去,宜珠被丢出来的时候,还剩下一口气,一张嘴便是满口的血。舌根被断,此生开口无望,只能做个哑巴! 事实上,知道离王处事风格的都晓得,王爷此番是手下留情了,留了宜珠性命,继续随在魏仙儿母子身边伺候。换做以前,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免不得要牵连族眷。 “王爷,人已经送走!”黍离在门外行礼,“魏氏疼得晕了过去,但无性命之忧。” 房内,烛光葳蕤,无声寂静。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解开画轴系带,画卷被轻轻放下,俨然是当年的夏问曦。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可惜再不复当年之景。 这幅画是他当年背着她,凭着心中所想,悄悄画的,原是要作为生辰之礼相赠。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言说自己的心思,便在画卷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落款“赠妻”二字。字迹有些模糊,有些潦草,他至今都记得,彼时怀着怎样激动难耐的心情,颤着手写下此生最重的承诺。 可最后,她等不到他的承诺,他等不来她的白首。 一场大火,剔骨抽髓! 微光里,他指尖温柔的抚过画中人,眼角濡湿,“回来,便好!” 甚好! 夜里,下了一场雨。 哗哗的雨声,遮住了多少歇斯底里的哀嚎,宫里自然第一时间得了消息,长福宫里灯火不熄,太后焦灼的在殿内来回踱步,恨不能冲出寝殿,亲自去找人。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人是派出去了,一波接一波,只去不回。 从善火急火燎的进了承宁宫,“皇上,皇上!” “唉呀妈呀,这是火烧眉毛啊?”丁全拂尘一甩,“怎么,太后娘娘那头还没找到人?巡城使司没帮着找?” “哪能啊!”从善疾步进了寝宫。 薄云崇正在编蚂蚱,奈何编得跟炸毛蜘蛛一般,委实丑得不堪入目,完全看不出是蚂蚱,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嫌弃,“这东西怕是哄不了小郅郅,哄不了小郅郅,就不能帮朕哄小兮兮,哄不了小兮兮,就不能帮朕哄薄云岫那个王八蛋开心。” 唉,当皇帝真难! “不玩了不玩了,改天给朕出宫买现成的!”薄云崇把东西一推,极是不耐烦的站起身。 “皇上!”从善行礼,“太后娘娘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侍卫出宫,始终未能找到魏侧妃,连带着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薄云崇“嗯哼”一声,摸着下巴想着,“难道这次,薄云岫玩真的?” 从善不解,回看丁全。 丁全翻白眼,君心不可测! “只怕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找到了也不敢带走!”薄云崇轻叹,“薄云岫那混账东西,怕是下了狠手,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只花在一人身上。魏仙儿,怕是自作自受!” 丁全不解,“皇上,魏侧妃素来温柔贤良,端庄贤淑,您怎么说她是自作自受?” “呸你个瞎了眼的死太监,亏你跟着朕这么多年!眼睛都长哪儿了,后宫那么多典范立在那儿,你还跟朕说什么端庄贤淑!你看后宫哪个不端庄了,哪个不贤淑?可最后争夺后位之时,又有哪个手下留情?!”薄云崇揪着丁全的耳朵。 丁全疼得嗷嗷直叫,“奴才错了!皇上手下留情,奴才错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薄云崇一脚过去,踹得丁全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捂着耳朵。 “魏仙儿那点心思,能瞒得过薄云岫吗?薄云岫是谁?当年那种局面,尚且让他活了过来,如今他还有什么看不穿,之前不说破,是因为身上背着人命,可一旦他确定了某些事情,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薄云崇负手而立。 “皇上,还是想想……太后那头?!”从善提醒。 薄云崇揉着眉心,“女人啊……最不让人省心,看着最弱小,实则狠起来比谁都狠。罢了罢了,这件事只有朕出面一趟才行,否则两死轴非得两败俱伤不可!” “皇上,怎么处置?”从善和丁全面面相觑。 “罢了,今晚朕就不等刺客了,出宫一趟!”薄云崇抬步就走,“告诉太后,不用等了,也无需再派人去找。如果朕能把人带回来自然最好,但若带不回来,她把全宫的侍卫都派出去也没用。” 丁全道,“皇上,魏侧妃再有错,小公子总归是薄家的子嗣。” “废话,朕不就是冲着钰儿去的吗?”薄云崇大步出门。 外头下着雨,丁全忙不迭撑伞,“皇上,小心脚下,别让雨淋着您……皇上……” 薄云崇冒雨赶往离王府,而薄云岫正在落日轩,弯腰抱起沉睡的沈郅。 关毓青皱眉,扭头望着直挠头的念秋,主仆二人在睡梦中被吵醒,现下是一脸懵。 两人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主院那头的动静,此前看到薄云岫进落日轩,吓得念秋扑通跪地,还以为薄云岫是来为魏仙儿出头的。 还不等念秋将罪责揽上身,薄云岫已迈步越过她,只问了一句“沈郅何在”,便没再也没有多话。 眼下瞧着薄云岫动作轻柔而谨慎,念秋狠狠搓揉着眼睛,脊背发凉的往小姐身边靠去,颇有种做了噩梦的惊颤之感。 薄云岫抱着沈郅离开时,因顾念外头下雨,随手给孩子添条小毯子。 “王爷,还是让卑职……” 不待黍离说完,薄云岫横了他一眼,大步离去。 “黍离!”关毓青压着嗓子喊了一声,一头雾水的拢了拢肩头的外衣,“王爷今晚是怎么了?”  “主院那头的动静,没听到吗?”黍离问。 关毓青摇头,念秋也是毫无察觉。 “主院空了!”黍离丢下一句话,快速离开。 “小姐,他这是什么意思?”念秋不太明白,“主院空了……难道是魏侧妃要入住问夏阁?又或者,是因为小姐您逐渐接手府务,所以王爷要把主院腾给小姐住?” 念秋挠挠头,怎么想都不太对。 关毓青推了她一把,“凭空想那么多作甚,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对哦!”念秋撒腿就往外跑。 “外头下雨,把衣服穿好!”关毓青站在门口喊,“别冻着!” “知道知道!” 薄云岫将沈郅带回问夏阁,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床榻上,他没带过孩子,自然没什么经验,盖被子的时候差点弄醒沈郅。 “毓青姐姐……”沈郅翻个身压住了被子,小胳膊小腿都露在了外头。 薄云岫有些手忙脚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能不惊动孩子,又能把被子抽出来?想了想,只得让黍离再去拿了条薄被,原先那条被子便让孩子搂着罢了。  “王……” “嘘!”薄云岫起身往外走,出门合上房门,“让人守着,除非春秀回来,否则谁都不许带走沈郅!” “是!”黍离行礼,这么一折腾都已经是下半夜。 黍离心想,王爷定是刻意挑了这个时辰去带孩子回来的。毕竟王爷搞不定沈郅,怕沈郅不肯单独睡,所以等沈郅睡着了再抱回来,便是最简单可行的法子。  高!实在是高! 帘外雨潺潺,薄云岫负手立于檐下。 黍离瞧着,王爷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王爷,时辰不早了,您去歇一歇,早朝……” “王爷!”管家冒雨跑来,急得不行,“皇上来了!此刻人已经进府,就在花厅里等着。” “皇上是为了魏氏和小公子的事情而来?”黍离都能想到,王爷不可能想不到,难道王爷方才在等皇上? 薄云岫冷笑两声,“来得正好!” 正好? 黍离心颤,未见得! 皇上和太后素来疼爱薄钰,此番前来还不得找王爷算账?这一算账,定会闹得人仰马翻。 花厅内。 一众奴才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薄云崇冷着脸坐在那里,甚少有这般威仪毕现的时候,杯盏在手,冷眼怒视款步而来的薄云岫,“薄云岫,你到底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都退下!”薄云岫冷然伫立,众人鱼贯而出,谁也不敢逗留。 黍离和从善在外头候着,免闲杂人靠近。 “薄云岫,你把薄钰弄哪儿去了?”薄云崇起身,怒然直指,“孩子有什么错,你竟然这样把孩子赶出去?纵然你不喜欢魏仙儿,也该顾念……顾念她的身份,到底是一脉连根,你怎么能赶尽杀绝?昔日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你全忘了吗?薄云岫,朕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简直残忍至极!” “说够了?”薄云岫淡淡然落座,“继续!” 薄云崇张了张嘴,“你说继续就继续?当朕是什么人?可以任你摆布?哼!” 鼻间轻哼,薄云崇傲然坐定。 “说完了?”薄云岫冷眼看他,“有意思吗?” 薄云崇眉心微蹙,呐呐的凑过脸去,“朕难得演一回侠义之人,演得不好吗?这般大义凛然!看看朕眉头的正气,看见没有?” 见薄云岫不说话,薄云崇干脆坐到他身边,“欸,你说说,到底为什么把魏侧妃和薄钰一块赶出去?可知道宫里找人快找疯了,太后派了人出宫,却始终……” “太后不可能把人带进宫!”薄云岫眸色凛然,“我下了死令!” 薄云崇一愣,死令? 彼时出现在沈木兮身上,如今却……出现在魏氏母子身上? 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好戏? “魏仙儿到底干了什么?”薄云崇悄悄的问,“她……睡了你?” 薄云岫猛地一记眼刀子横过来,惊得薄云崇当即挺了腰杆,坐得笔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0章 胸怀大志的男人 为钻石过12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步棠抬步进门,驻足阿落的病床前,“劳离王亲自动手去救,你说是不是阿落命不该绝?” “薄云岫亲自去的?”说不诧异是假的,沈木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冷面的男人,会亲自去救一个奴才?他的血,不该是冷的吗? “你不知道?”步棠错愕的盯着沈木兮,“按理说,男人做了这样的事情,不就是为了炫耀,为了哄女人开心?竟然没告诉你,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沈木兮敛眸,安然坐在阿落的病床前,“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那是你没看到当时的场景。”步棠将剑搁在案上,顾自倒了杯水,慢悠悠的喝着,“进密室的时候,我也在,不过我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因为碍于离王府的存在,我想着是等他们救不了人再帮忙不迟。” 放下茶杯,步棠回望着沈木兮,面色有些凝重,“虽然我很讨厌这个冷面的王爷,但我还是得实话实说,阿落是薄云岫救出来的,亲手救的!当时密室里有长生门的高手埋伏,离王府的人折了不少,最后跑出来数名黑衣人,武功高,黍离招架不住。” “眼见着局面不利,薄云岫亲自出手,他不是去杀人的,而是去救人。阿落脖子上的刀,差点就划开了颈动脉,是薄云岫用掌劲推开,才算捡回一条命。不过薄云岫也没落着好,凡有顾忌,必投鼠忌器!” 沈木兮骇然,“他受伤了?” 步棠仲怔,“看,心疼了吧?” “救命之恩罢了!”沈木兮五指蜷握,骤听得步棠那些话,心内波澜起伏。 薄云岫是离王,身兼重任,不可轻易赴险。何况阿落只是个奴才,饶是牵扯到了长生门,也没有离王亲自出手的必要,还为此……受了伤? “伤势如何,我倒是没瞧出来,他遮掩得极好,而且当时场面很乱,怕是没多少人注意到。”步棠细细的回忆着,“若不是看他真心实意要救人,我是断然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沈木兮颔首,“阿落醒来的第一句话是,王爷救了我!” 步棠低头一笑,“诚然如此!那地方现在被离王府的侍卫团团围住,估计是等着你亲自去查验,倒也是薄云岫思虑周全,不想放过丝毫的线索。” “我没想到薄云岫会放过你,你之前不是被他砍了一刀……” 步棠挑眉,当即打断沈木兮的话,一脸纳闷的盯着她,“谁告诉你,我是被薄云岫所伤?” 沈木兮错愕,“当时薄云岫下令,然后满城都在搜捕,身上有伤之人,不是你吗?” “谁说是在找我?我躲出去,是因为怕自己受伤之事被仇家所知,到时候趁势而来,伤害我身边的人,不是因为薄云岫下的追杀令。”步棠撇撇嘴,“你想哪儿去了?” “可是……”沈木兮真的有些懵。 步棠负手而立,说起这个,肚子里还憋着一把火,“我当时的确也去了,但跟我交手的不是薄云岫,而是一个黑衣男子,那人招招毙命,武功与我不相伯仲,我是没防备所以被他出的暗招所伤,差点没把我整条胳膊都卸下来。不过他也没落得好,挨了我一剑便跑了!” 伤步棠的并非薄云岫,那薄云岫伤的又是谁? “沈大夫?”步棠低低的喊了两声,“沈大夫,你在想什么?”  “你们去那密室,可有见到猫?”沈木兮问。 “猫?”步棠想了想,“猫倒是没见着,不过有听到猫叫,怎么了?” 沈木兮幽然起身,若有所思的走到门前,扶着门框站着,瞧着外头的雨,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容我捋一捋,我得想清楚一些事。” 春秀照顾着阿落,步棠很快就走了,说是陆归舟那里有了动静,得去看看。 直到关毓青赶来,沈木兮才知道昨晚,离王府发生了那么多事,薄云岫竟然把魏仙儿母子逐出了离王府,而魏仙儿还带着伤?! “我可告诉你,不能心软!”关毓青不忘出言警告,“虽然我不赞成趁人之危,但是我不赞成妇人之仁,那魏仙儿什么德行,咱们都是领教过的,莫要再引狼入室。” 沈木兮放下手中蒲扇,捏了湿布,瞧了眼药罐子里的药汤,“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废物?心慈手软到这种地方吗?” “这叫防范于未然!”关毓青没敢把沈郅的事儿告诉沈木兮,万一沈木兮着急,不得带着春秀,拎着刀去剁了魏仙儿?别忘了,魏仙儿还有太后撑腰,饶是现在被离王压着,但王爷终究奈何不得太后。 魏仙儿已经如此,没必要再搭上沈木兮,不值得! “你胳膊怎么了?”沈木兮眼尖,关毓青那条胳膊总垂着,傻子也能看出异常。何况两胳膊,一条粗一条细,定是里头绑了绷带。 “下雨天,摔了一跤!”关毓青踹开正欲开口的念秋,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她别乱说话。 取出脉枕,沈木兮以指尖敲着桌案,“来,我给你把把脉,夏日里的伤口得小心处置,不然沾了水或者闷了气,是要红肿化脓的。” “没事!”关毓青将胳膊藏在身后,“沈郅去拿了你的药,难道你对自己的药,也没信心吗?” 沈木兮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王爷为何赶魏仙儿出府?魏仙儿的手里拿着鸳鸯佩,那是正妻才配拥有之物,你别告诉我,是昨夜下雨,薄云岫脑子进水了才会有此决定。” 关毓青张了张嘴,也就是沈木兮敢说王爷是脑子进水。 “其实吧……”关毓青干笑两声,以掩饰内心的无措,“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等我晓得之时,是王爷亲自来落日轩抱小郅的时候。小郅睡着了,是薄云岫抱着回问夏阁的,然后皇帝也来了一趟,但最后谁都没说动王爷改变心意。” “是这样?”沈木兮看着念秋。 念秋咬着唇不说话,只狠狠点头,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春秀,你帮我看着阿落,有事让人及时来通知我,去回一趟离王府。”沈木兮总觉得有些怪异。 关毓青莫名其妙的受伤,藏着伤口也就罢了,理由亦是有些牵强。薄云岫忽然发怒赶走了视若珍宝的魏氏母子,还半夜来落日轩带走沈郅。 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沈木兮能心安才怪! “放心!”春秀应声。 月归紧跟着沈木兮出门。 念秋骇然,“小姐,怎么办?” “你两干啥神神秘秘的?”春秀拿起蒲扇煎药,“有什么事不能让沈大夫知道的?” “王爷赶走魏侧妃母子,是因为小公子让人去杀沈公子,结果被王爷的人逮个正着!”念秋嘴快,关毓青想捂也是来不及。 春秀勃然大怒,“什么!杀我家郅儿?老娘……” “别别别!”关毓青慌忙摁住春秀,这家伙的手都已经摸到了后腰,那杀猪刀一出来,魏仙儿和薄钰还不得被剁个稀巴烂,“王爷自有处置,你就添乱了!” “那小王八蛋敢动郅儿,我能饶了他吗?迟早是个祸害,早死早超生!”春秀咬牙切齿,她原就力气大,直接甩开了关毓青和念秋。 关毓青被摔在门口,爬起来就抱住了春秀的脚踝,“你就不怕连累沈木兮?” 春秀仲怔,“一人做事一人当!” “太后那里,定以为是沈大夫指使你的,她一心要杀沈大夫,哪里会跟你讲道理?!春秀,别犯傻了。郅儿没事,沈大夫也安好,你这一刀子下去,谁都落不了好!”关毓青苦口婆心。 想想也对,大家都没事,似乎…… 春秀弯腰,伸手就把关毓青拎了起来,“我听你的!若是那歹毒妇人,还敢对我家沈大夫和郅儿下手,我再剁了他们不迟!” “对对对!”关毓青如释重负,胳膊上的伤被跌得生疼,以后若是打架,带上春秀定不会吃亏。 离王府。 沈木兮突然回来,倒是把黍离吓了一跳。 “王爷在哪?”沈木兮冷着脸。 黍离指了指卧房,“王……” 他还来不及开口,沈木兮已快速推开房门,大步流星的进了卧房。 薄云岫正在更衣,中衣刚披上身,还来不及系扣子,房门就被人推开。心下微怒,正欲呵斥,“大……”话到了嘴边快速咽回,他下意识的拢紧衣裳,遮住了胸前的风光。 沈木兮先是一愣,骤见他拢衣,当即尴尬的侧过身去,“我、我没想到你在换衣服,我不是故意的。” “既不是故意的,那便是刻意的!”他音色微凉,紧盯着她逐渐浮起红晕的侧脸。 “薄云岫,你莫自以为是。我身为大夫,什么没见过?岂会觊觎你这点薄色?真是可笑。”沈木兮绷直了身子,想着还是先出去,等他穿好衣裳再说! 然则下一刻,薄云岫忽然扣住她的双肩,毫无预兆的将她扳过来,厉声冷问,“你还见过哪个男人的?” 因着男女身高差异,她被扳过身时,恰逢薄云岫衣衫大敞,她的视线正好对着他的胸怀……嗯哼,两痣!脸,噌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面颊滚烫得就跟下了油锅似的,就差头顶冒烟了! 心,咯噔一声,眉心突突的跳。 顶上传来某人喉间的声音,咕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1章 他没回来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当即往后退去,虽说倒也不是头一回见,可……今时不同往日,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然则她退两步,还不如薄云岫长腿迈一步,瞬时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如钳子一般的双手,用力钳制着她的双肩,容不得她逃离。 “你干什么?”她呼吸紊乱,再也不忍直视他的胸膛,使劲的抬头仰望,“薄云岫,你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为何要做登徒子?你若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 音落瞬间,却是薄云岫率先开了口,“来人!” 黍离心惊,忙不迭推门而入,王爷方才在更衣,自己没能拦住沈大夫,现在王爷唤人,怕是要责罚于他了。心里忐忑,黍离疾步进门。 骤见眼前情形,黍离猛地身心一震。 王爷衣衫大敞开,将沈大夫逼仄在两臂之间,在黍离进去的那一瞬,沈木兮满脸慌乱,王爷则是唇角勾起,一副似笑非笑之态。 深吸一口气,黍离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尊了一声,“王爷!” 然后……黍离默默转身,及至门口时,撒丫子跑出去,顺带把房门关好,老老实实守在外头,再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半步。 “看到了?”薄云岫低头看她。 沈木兮机械式的将视线从门口收回,娇眉微蹙,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提腿,顶膝…… “啊!”然而这次,沈木兮失算了。 刹那间天旋地转,再回神,沈木兮已被打横抱起。 “上次的账还没算,这次还来?”阴鸷的眸,直勾勾的盯着她,“沈木兮,你真以为次次都能得逞?” “薄云岫,你放开!”她咬着牙,“无耻!” 然则一扭头,又是他毫无遮拦的胸膛,沈木兮当即别开头,心跳得厉害。 “以后除了本王,不许看别的男人……的身子!”最后那三个字,他几乎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记住了吗?” 沈木兮喘着气,“凭什么?!” 闻言,薄云岫大步流星朝着床榻走去。 “记住了!”沈木兮登时高声回答。 大概这回答既干脆又响亮,让薄云岫颇为满意,他这才将她轻轻的放在软榻上,继而在她愤怒的目光注视下,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衫,“若没看够,本王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欣赏!” “无耻!”沈木兮转身就走。 走出门,沈木兮才想起,自己此番是来谢他的,顺便看看他的伤势,可方才……只顾着看他的胸膛,着实没留意其他。 现在回去? 沈木兮拉不下这个脸,这厮定会以为她是回去看……罢了罢了! “沈大夫?”黍离紧了紧手中的佩剑,“您这就要走了?王爷他……” “不走,难道留着伺候他不成?”沈木兮没好声好气的怼了一通,“对了,他的伤势如何?” 黍离想着,要不要说得严重点?看王爷方才的架势…… “沈大夫,您也是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事,王爷素来独自担当,所以这伤……暂时还没请大夫瞧过。何况若是请了大夫,势必会惊动宫里,惊动满朝文武,王爷心怀天下,必不愿朝堂动荡!”黍离躬身,“还望沈大夫能多多体谅王爷,替王爷诊治。” 沈木兮皱眉,方才生龙活虎的,哪里有黍离说的那么严重。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沈木兮抬步就走,“我会让人送药过来,且等着就是!” 黍离张了张嘴,“沈大夫,沈大夫……您不继续帮王爷诊治吗?现在就走?” 奈何,沈木兮早已走远。 “王爷?”黍离在外行礼,“沈大夫走了!” 屋内静悄悄的,黍离不由抬了一下头,“王爷?” 按理说,王爷若是不愿他人打扰,也会吼他两句,可这会……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过分。侧耳贴在门面上,竟听得屋内传来急促的喘气声。 惊得黍离慌忙推门进去,“王爷?” 薄云岫扶着桌案,身子半佝偻着,眉眼微垂,唇角残存着被擦拭过的血痕。 “王爷!”黍离骇然,当即冲上去将薄云岫搀坐在软榻上,“王爷,卑职这就去找大夫!” “滚回来!”薄云岫面色发青,强忍着喉间浓郁的血腥味,“本王无恙,不得惊动任何人。” “那卑职去找沈大夫!”黍离忙道。 却换来薄云岫一记发狠的眼刀子,“谁都不许找!” 黍离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吭声。 视线有些模糊,薄云岫无力的靠在软榻上,“去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黍离呐呐的应声,颓然退出房间,王爷这是新伤加“旧疾”所以才会如此严重,算算日子,长福宫的药也该送来了。 晌午时分,大雨终歇。 府衙那头传来好消息,找到了乞丐窝里猫窟的入口,并且又找了两具乞丐尸身,仵作按照腐败程度推算,应是一个月以前死去的,而当时沈木兮尚未来到东都,这便洗清了嫌疑。 “王爷此前吩咐过,但凡沈大夫想查,切莫拦阻,定要全力配合!”府尹领着沈木兮走进乞丐窝。 这地方很是偏僻,早前是个土地庙,后来逐渐荒废,乞丐白日里在城内行走要饭,到了夜里便都在这里落脚,因为不会被人赶,久而久之,老百姓便把这里叫做乞丐窝。 “附近的人家搬的搬,走的走,这儿就荒废了下来,平素压根没什么人来,时间久了,荒草啊树啊的,都是乱糟糟的。”师爷介绍,“白日里尚且阴森森的,到了夜里乞丐们为了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更是经常装神弄鬼的吓唬路人,入了夜就不敢往这儿走了。” 沈木兮环顾四周,不是断壁残垣,就是废弃的屋舍,着实有些阴森森的。 “猫窟呢?”沈木兮问。 “猫窟就在土地庙那个佛龛下面,之前衙役们一直在找,可只听到从地底下传来的猫叫声,怎么都找不到猫在哪。王爷的人早已包围此处,可那条密道什么痕迹都没有。”府尹边说边往庙内走,“能听到猫叫声,就是找不到猫在哪。” 佛龛底下的密道入口业已打开,里面黑黝黝的,瞧不清楚内情。 “为了以防万一,咱们没敢进去,只等着沈大夫您过来先看看,若是不担心咱们破坏什么,那咱再行动不迟!当然,前提是沈大夫的安全!”府尹差人备了火把,让衙役在前面带路。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月归旋即近身跟随。 里头黑漆漆的,走几步就能听到猫叫声,只不过在地道里亦是只闻其声,连猫毛都没见着一根。 “沈大夫,若是情况不对,请您务必第一时间撤离!”月归锐利的眸,快速环顾四周,时刻保持着最高警惕,“这里阴森可怖,不知道是否藏着什么机关。” “这里!”前面的衙役一声喊。 众人当即冲上去,衙役们用力的掰开一道石门。 月归第一时间护住沈木兮,“走远点,以免有诈!” 石门打开,里面是一间密室,摆着好多瓶瓶罐罐,却仍是未见猫的痕迹,叫声倒是越发清晰起来。 这密室让沈木兮生出几分熟悉感,瞧着好似来过一般,又或者是在哪里见过。因为石门的开启,室内的石台瞬时窜起火苗,密室亮堂得恍如白昼。 墙壁上被人凹出几个摆台,放着一个个瓷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衙役取下一个瓷罐,快速带到府尹跟前。 “这是何物?”府尹不解,“沈大夫,你看看!” 罐子里黑漆漆的,装着透明的,球状物体,这东西很小,葡萄粒似的,大小颇为均匀。 沈木兮蹲下身子细细查看,下一刻,咻的站起身,快速退开两步,“是猫眼睛!” 闻言,正蹲在罐子旁的府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幸好被师爷赶紧搀起,“猫、猫眼睛?这么多猫眼睛搁在这里是要做什么?这帮人真是、真是……” “听!”月归冷然,“是猫叫声,好像是从上头传来的!” 众人抬起头,各自惶然。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沈木兮吩咐,大家敲墙壁的敲墙壁,敲地板的敲地板,咚咚声此起彼伏。 突然“咔擦”一声,四下噤若寒蝉。 刹那间,半壁上出现一个个洞窟,铁密布,一只只黑压压的猫全部趴在了铁处,有些甚至血淋淋得可怕。所有的猫,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没有眼睛! 这些都是野猫,被带来这里做宿体,它们在这里被囚着繁殖,囚着等死,除了哀嚎,什么都做不了。会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同类死去,一只接一只!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真的没想到这方圆数里的猫,都被剜去了眼睛,在这里永无天日的被关着。 “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府尹面色发青,“这么多猫,全都剜了眼睛,简直是丧心病狂!饶是猫,也是条命啊!” “是为了防止猫跑出去,所以就剜了眼睛。”沈木兮目光沉冷,“没了眼睛,就能守住这里的秘密。” 人群中,忽然传来高喊,“这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半壁被打开,暗影悉数倒映在脚下,平阔的地面上,偌大的图纹清晰呈现。 沈木兮骇然瞪大眼睛,“这是……” “这是什么花?”府尹问。 “都出去!”沈木兮厉喝,“快点!” 来不及细问,府尹旋即下令,“快,都出去……” 然,为时太晚,石门轰然关闭。 有繁花似锦,悉数在脚下绽放,那晶莹剔透的花卉,泛着迷人的异香,一点点的侵蚀人的理智,慢慢的控制人的心神,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所有人都在手舞足蹈。 沈木兮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晃荡,什么都看不清楚。 耳边传来厮杀声,有人在高喊,“杀光他们!” 哀嚎,嘶喊,伴随着孩儿的哭啼声,接踵而至,刺得耳膜生疼,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一般。 血? 殷红的是血,飞溅在半空,染红了晶莹剔透的地狱之花,纷沓而来的马蹄声,终是渐行渐远。 “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算覆亡!活下去!” 脑子猛地清灵,沈木兮赫然捧着自己冰凉的脸,惶惶扫过周遭。 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要么满地打滚,要么又哭又笑,不知道的定是以为中了什么邪术。连月归都是晃晃悠悠,整个人失了心神一般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大家都是怎么了?”沈木兮下意识的攥紧袖中拳头,“大家都醒醒!月归?月归!府尹大人?府尹大人!” 可不管她怎么叫,谁都没有理她,就好像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沈木兮的呼唤,置若罔闻,怎么都叫不醒。 “大家……都醒醒!”沈木兮急了,可这次连银针都不管用,饶是月归武艺高强,这会也是迷了心窍般全无反应,“你们、你们……” “一帮蠢货!”石门冷不丁被人从外打开。 薄云岫领着人,面色黢黑的从外头冲进来,掌心用力贴在她后腰位置,腾空而起,快速将她带出了密室。但见他轻盈拂袖,石台上的火焰瞬间全部熄灭,室内疯癫的人瞬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个个七倒八歪的倒伏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沈木兮骇然。 他眸色阴鸷的盯着她,咬着后槽牙冷斥,“什么都不知道也敢闯进去,你是活腻了吗?既设密室,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让你得手的?” 还不待沈木兮解释,已被薄云岫连拖带拽的抓出了密道,黍离负责带出所有人。 沈木兮被塞进马车,许是薄云岫真的生了气,用力过猛,她一个踉跄扑在了马车里,姿势何其狼狈。胳膊被撞得生疼,却见那双金丝绣祥云的黑靴,擦着自己的身边走过去,径直落在软榻前。 匍一抬头,正好迎上那双幽邃如深渊的冷眸,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 揉着胳膊爬起来,沈木兮若无其事的掸去身上灰尘,淡淡然坐在一旁,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极力忽视某人递来的狠戾目光。 反驳不了,无视总可以吧? 不过,为什么自己方才没事,而薄云岫也没事? 是薄云岫进来的速度太快,所以有些谜障还来不及对付他?可黍离就不敢进去,方才一直站在外头候着,显然是有所顾虑。 按理说,黍离身为离王的护卫,应该冲在最前头。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薄云岫冷问。 马车内,寒飕飕的,沈木兮不自觉的搓揉着胳膊,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立起,“我……我没事。” “是吗?”音色冷若霜寒,字字瘆人,“沈木兮,你可想过若是自己死在那里……沈郅该当如何?难道你要指望本王,继续养着他吗?” 沈木兮张了嘴,险些脱口而出。 “此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我未觉有毒烟毒物,便没放在心上,谁知道……” “这世上不是只有毒物才会迷人心窍!”薄云岫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过来!” 现在过去? 沈木兮打心里发怵,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不要过去……过去会被掰折的! “滚过来!”薄云岫一声冷喝。 车外的侍卫都跟着身子发抖,隔了大老远没敢靠近。 沈木兮呼吸微促,拔腿就想往外跑。 哪知薄云岫眼疾手快,身形一晃,还不待她跑出车门,业已被他拂袖捞回,狠狠压在软榻上。猩红的眸狠狠盯着这张陌生的脸,薄云岫眦目欲裂,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改不了遇事落跑的毛病。 沈木兮的身子被重重甩在软榻上,因着他的速度太快,用力太猛,甩得她有些脑袋发蒙,意识都不太清灵。 “真想打断你的腿!”他眸中猩红渐褪,雾霭重重冉起,看不清楚个中情绪变化。 时间仿佛在此定格,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到底灼痛了谁的心。 “走!”薄云岫冷喝。 马车当下启动。 “你要带我去哪?”沈木兮回过神来,“薄……唔!” 眸,骇然瞪大。 沈木兮的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 刹那间的唇齿相濡,恍若昔年的生涩,牙齿碰到唇,有血在嘴里蔓延,带着令人嫌恶的咸腥味,冲撞着所有的感官。 “薄……”沈木兮痛苦的拧眉。 终于,薄云岫松开她,面色稍缓的坐直了身子,仿佛出了恶气,五内顺畅不少。 沈木兮快速捂着唇,唇瓣被他咬破,唇上满是鲜血,“你、你怎么咬人?” 她以前不就是这么咬的吗? 越是欢喜,咬得越狠! 许是年纪渐长,全忘了自己当年说过的话。 唇上的伤会好得很快,可是……让她这几日怎么出去见人?血倒是一瞬便停了,然则嘴唇会肿,旁人问起,她该如何回答? 说是被某只狗咬的?? 沈木兮气急,黑着脸捂着嘴,再不肯说一句话,至于要去哪,她哪里还有置喙的权力,听之任之便罢! 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沈木兮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然则…… 脚一软,她差点从车上跌下。 幸好薄云岫眼疾手快,快速将她打横抱起,这才稳稳的落地。 “走路都不会吗?”他皱眉,瞧着她唇上的齿痕,口吻极尽低柔。 “问、问柳山庄?”沈木兮站在那里,顿觉寒意入骨,不自觉的回头望着薄云岫,“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你到底想怎样?” 薄云岫没说话,牵起她的手便往里面走。 可沈木兮不敢,她没脸进去,没脸踏进这个门,快速甩开薄云岫的手,直挺挺的退后几步,“我为何要听你的?我为何要进去?” 她掉头就走。 “这是离王府的产业。”身后传来薄云岫低冷的声音,“现在是你的!” 脚下骇然一滞,沈木兮不敢置信的转身看他,“你说什么?” 薄云岫缓步走到她面前,从侍卫手中接过盒子,塞进了沈木兮的手里,“你自己看着办!” 他低咳两声,转身回了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沈木兮还没回过神,手里的盒子,真的好沉。她白了一张脸,颤颤巍巍的打开盒子,里头静静的摆着问柳山庄的地契。 所以,薄云岫是认真的。 问柳山庄从此以后,便属于她了! 当年从这里任性离开,后来再也没脸踏入,而现在…… 沈木兮红了眼眶,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慢悠悠的跪在门口,朝着门内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她想喊一声“爹,我回来了”,可时隔多年,她这个为了情爱而任性离去的女儿,再也等不到老父亲的含泪相迎。 家还在,爹却早已不在,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不管薄云岫给她这个地契是出于什么理由,哪怕他已识破她的身份,但凡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她都不会再退回到夏问曦的位置。 “我是沈木兮。”她低头,忽然间笑得泪流满面,“我是沈木兮!” 马车内。 薄云岫面色惨白,额头有冷汗涔涔而下,身上如万蚁啃噬,五脏六腑若千刀万剐。喉间腥甜浓烈,眼前的一切都在晃荡,视线愈发模糊。 恍惚间,他听到了黍离的声音。 “王爷?王爷!王爷……” ………… 猫窟的事情交给了府衙处置,但自从那一日之后,离王薄云岫一连数日都未曾回府。 “郅儿,你没见着王爷吗?”春秀问,推着沈郅荡秋千。 夜色垂沉,沈郅摇头,“没有!我问过少傅,少傅也说不清,只说王爷这几日都没上朝,政务都是丞相大人和太师在料理。大家都不说,我也问不出名堂。” “那就怪了!”春秀不解,“王爷为什么也会失踪呢?难道是跟你娘吵架了?” “毓青姐姐也不知道其中缘由。”沈郅歪着头,“连离叔叔亦不知所踪,真是怪。”    “嘘!”春秀示意沈郅别再说。 沈郅一回头,沈木兮就在回廊里站着,面色略显沉冽。 “娘!”沈郅当即从秋千上跃下,疾步跑到沈木兮跟前,“娘,你是不是担心王爷的伤?” 沈木兮抚过儿子稚嫩的小脸,笑而不语,只是这笑容带着极为复杂的神色,连沈木兮自己都觉得可笑,这患得患失的感觉,为什么又回来了? “沈大夫,你唇上的伤好了?”春秀试图转移话题。 可这话一出口,三个人都愣了,各自面面相觑。 阿落扶着门框站着,对于陈年旧事,阿落看得最清楚,是以自然懂得沈木兮的心思,“沈大夫,你若是担心,就进宫去求皇上吧!皇上仁德,一定会帮你的。” “你们都在胡说什么?我是我,他是他!”沈木兮松开沈郅,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子,房门合上的那一瞬,她回眸望着梳妆台上的盒子。 那是薄云岫当日给的地契,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回离王府。 “我不会原谅的。”她顾自呢喃,可这鼻尖酸涩,又是怎么回事? 翌日晨曦,薄云岫还是没回来。 沈木兮在厨房里做早饭,不慎烫了手。待沈郅进了宫,她想着去医馆里坐诊,只待陆归舟带着药回来,就能研出解药,走半道上又差点摔一跤。谁知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走错了道,饶了两条街才绕回来。 一声叹,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般心神不宁。 她前脚进门,步棠随后便跑了进来,“沈大夫,快,跟我走!” “怎么了?”沈木兮错愕,“出了何事?” 步棠甚少有这般慌乱的时候,莫非是……莫非陆归舟出了事? “带上药箱,快走!”步棠拽住沈木兮的手,压着嗓子低语,“陆大哥出事了!” “好!”沈木兮急忙接过掌柜递来的药箱,“我去去变回,医馆里烦劳掌柜多照看。” 掌柜一点头,“可是沈大夫,到时候若有什么事,上哪找你?” “城东,陆府!”步棠丢下四个字,扯着沈木兮快速离开。 掌柜站在门口,眉心微微拧起,“城东何时多了个陆府?” 沈木兮随着步棠进了陆府,这府邸甚是幽静,未见什么奴才行走,四处都是茂盛的花木,但看得出来人工栽培的痕迹。 “沈大夫!”知就在回廊里,骤见沈木兮前来,当即哭出声来,“快,快救救我家公子,公子他……他快不行了!” “人呢?”若只是步棠一人之言,沈木兮还不太相信,陆归舟会出这么大的事,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陆归舟素来沉稳至极,从不做没把握之事。如今见着知都哭了,这才惊觉此事非同小可。 床榻上,陆归舟浑身血迹斑驳。 但见他双眸紧闭,面如死灰,好似真的快要不行了! “陆大哥?”沈木兮忙放下药箱,疾步走到床前为陆归舟探脉。 知哭哭啼啼,“公子就是刚才回来的,只留了一句话便再也喊不醒了。” 步棠忙道,“我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到了陆府,他留了最后一句话,找兮儿!所以我就马不停蹄的去医馆找你,所幸你真的在医馆。沈大夫,他到底怎样?” 气若游丝,脉象几近消失,体内隐隐涌动着一股难言力量,外伤不足以导致这般,可见是中毒?!眉心陡蹙,沈木兮快速翻看陆归舟的眼皮,然后费力的打开陆归舟的嘴,一股芳香味瞬时迎面而来。 沈木兮大吃一惊,“怎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2章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为钻石过15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陆大哥可有带回何物?”沈木兮忙问。 “有!”知慌忙将一旁的袋子拖出来,“就是这一袋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扒开看看!” 沈木兮起身,快速打开了袋子,里面装着一些杂草,但是扒开这些杂草,能看到中间藏着的一个小布袋,“是了!一定是这个!” 陆归舟之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而离开东都,如今身负重伤,恐怕也是因为这些东西。 “这些是什么?”步棠不解,“我看他昏迷之前,一直死拽着不放,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是!”沈木兮握紧手中的布袋,里面这两味药极为珍贵,放眼天下都未必能寻着太多,是以就这么一星半点,亦胜过黄金万两,“有这两样足矣!步棠,你脚程快,我开了药,你现在马上回医馆抓药,我在这里调制药引等你。” “好!”步棠颔首。 待写了方子递给步棠,沈木兮瞧了眼巴巴的知,“你现在去帮我准备热水和浴桶,再帮我把你家公子放进去。” “好!”知点头,临了呐呐的问了句,“要、要扒衣裳吗?” 沈木兮捏着药材的手猛地一抖,竟是有了几分心虚,“哦……不用!” 须臾,待步棠抓了药回来,知已经将还剩一口气的陆归舟放在了浴桶里。 内室薄雾氤氲,沈木兮让二人将药炉药罐搁在外屋,关上房门不许二人进来。 “你说我家公子,还能有救吗?”知捏着蒲扇,一个劲的趴在门口张望,奈何就这么一条细细的门缝,而里面雾气太大,什么都看不清楚。 “哎哎哎,疼疼疼疼……” 步棠扯着知的耳朵,笑得凉凉的,“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沈大夫说了不许靠近,你都当耳旁风?既然这耳朵没什么用处,不如掐下来与我下酒正好!” “疼疼疼疼!你放手,你快放手!”知疼得就差喊娘了。 步棠一脚踹去,踹得知那小身板,在地上连滚了数圈,重重的撞在墙角,这会连疼都喊不出声了。 “再敢废话,我就废了你!”步棠冷哼,手中剑重重落在桌上,“沈大夫说不许靠近,那便是谁都不许!听明白了吗?” 知只觉得骨头都断了,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再也不敢趴着门缝偷看。步棠这死丫头是个十足十的狠角色,她说一,绝对不会做二,是以……知是真的怕了她,老老实实的蹲在墙角。 “还愣着干什么,滚过来煎药!”步棠一脚将地上的蒲扇踢到知跟前。 知差点没哭出声来,狠狠的抽泣两声,捡蒲扇乖乖蹲坐在门槛上煎药,这女人如此凶悍,活脱脱一母夜叉,看以后谁敢娶! “你最好不要在心里骂我,否则我就扒了你的皮!”步棠瞧着知那小声嘀咕的模样,勾唇笑得邪冷。 知手一抖,赶紧煽风、点火、煎药! 室内。 沈木兮已经划开了自己指尖,将鲜血滴在杯盏里,喂进了陆归舟的嘴里。 她的血,能解百毒,但是极损其身。可是解百毒,不代表能解百蛊,能解蛊的是用心头血,喂饲原蛊而在丹炉里生出的幽冥之花。  然则心头血何其珍贵,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去剜的。昔日留在心口的伤,早已完好如初,连半分伤痕都没留下。 热水浸泡,陆归舟面如死灰的容脸,渐渐的浮现青白之色,好似有了几分生气。 “陆大哥,你是怎么沾上美人恩的呢?”沈木兮皱眉,继而以银针渡穴,令毒汇于一处,以便她能引蛊出身,不至于蛊虫乱窜,否则……陆归舟必定心脉俱损而亡。 是那些人想要夺药? 他们知道她会解毒,所以百般对付她。 知道陆归舟去找药,所以千方百计要杀了他。 沈木兮的额头上有汗涔涔而下,施针是容不得半分疏忽的,否则扎错了穴位,会出人命。 事毕,她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枚丹丸塞进嘴里,剧痛瞬时从心口处传来,过了半晌才缓过劲来。因为这般疼痛,折磨得她有些气虚,便倚着浴桶坐定,以刀刃划开了陆归舟的掌心,继而又划开自己的掌心,两手贴合,双手紧握,置于水中。 血一点点的溢出,慢慢的晕红了浴桶里的水。 有东西从伤口处窜出,磨灭,再窜出再磨灭,周而复始,源源不绝! 脑子有些发沉,沈木兮伏在浴桶边的小桌上歇着,想着先歇一歇,待外头的药熬好了再说。 可这一睡还真是了不得,却不是被步棠和知唤醒的,而是被踹门声惊醒的。匍一睁眼,是某人狠戾如刃的眸,就这么咬牙切齿的盯着她。  沈木兮倒吸一口气,因着刚睡醒,又因失血,这会还有些发蒙,当即白了一张脸,望着门口捏着蒲扇直打哆嗦的知,“怎、怎么了?” 薄云岫周身寒戾,眼神就跟刀刃似的,恨不能将眼前这两人千刀万剐。且看这两人,一个泡在浴桶里,满面红光,一个伏在浴桶旁,睡意朦胧。再看这两人的双手,饶是紧闭双眼,也不忘十指紧扣,真是“情深义重”得很! 他一去数日,她浑然不觉,还跑来这儿跟陆归舟同处一室,十指紧扣??! “啊啊啊,薄云岫,你干什么?” 猛地一个倒栽葱,沈木兮已被薄云岫扛在肩头,他没有杀了陆归舟,是因为浴桶里的血色太过刺眼。 “给他喂药,一个时辰一次,连喂三次!”沈木兮喘着气,费力的喊着。 “记、记、记住了!”知结结巴巴的回声。 黍离皱眉,瞧了一眼知,又看了一眼浴桶里依旧昏迷不醒的陆归舟,轻叹着疾追主子而去。这次,王爷怕是不会轻饶了! 骤见月归罚跪在回廊里,关毓青差点一口瓜噎死,“这是什么情况?” 念秋忙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奴婢方才去拿瓜的时候,正好看到王爷扛着沈大夫回来,而且一脸杀气,瞧着好像是要吃人!” “那你不早说!”关毓青骇然,“可王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这几日不是……不在府内吗?” “可不,一回来就扛着沈大夫进门。”念秋啃一口瓜。 关毓青啐一口瓜籽,“今天小郅不是在吗?” “哦,沈公子跟春秀在管家那里领瓜吃呢!”念秋又啃了一口瓜。 “去把他们找回来。”关毓青皱眉,“若是出什么大事,还得小郅和春秀来兜着!” “好!”念秋撒腿就跑。 一行四人,仰望着问夏阁高高的墙头,然后又齐刷刷的看着春秀。 没法子,谁让薄云岫进去之后,命人关了问夏阁的大门!! 可惜这会阿落在药庐里收拾,压根没办法通知阿落给他们开门,所以谁都进不了问夏阁。 春秀眨眼,轻叹着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我当然知道,我胖嘛……肯定上不去!来吧!别客气!” 沈郅比较轻,是第一个上墙的,这祖传的爬墙术,手脚麻利,动作娴熟,脚尖一蹬,身后被人托一把,沈郅稳稳的坐上墙头。  也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 “薄云岫,你发什么疯!”沈木兮跌坐在花廊处,“你知道被扛着有多难受吗?” 薄云岫冷眼睨她,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前脚刚答应不会去看别的男人,结果这会……还跟人同处一室,十指紧扣,真真是应了那一句——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掉头就走,一路小跑。 谁知刚步上台阶,身子就被狠狠抵在了廊柱处,廊柱坚硬,脊背被撞得生疼,差点没让沈木兮叫出声来。 “薄云岫,你、你想怎样?”沈木兮眨着眼看他。 这厮忽然发这么大的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他怎么了! “这话该本王来问你,你想怎样?”他紧扣着她的双肩,“沈木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知不知道何为授受不亲?” 闻言,沈木兮眉心陡蹙,默默的伸出手指,戳着他的心口,作势要将他推开。 薄云岫印堂发黑,瞧着她细细的指尖,用力的戳他胸膛,似要逼退他,嫌弃的样子,好似他身上淬了毒,她沾着必死。 可对于陆归舟,她却能做到如此亲密无间! 思及此处,薄云岫的脸都黑了,“欠教训!” 音落,俯首。 沈木兮猛地身子僵直,脊背牢牢贴在了廊柱处,美眸快速合上,这厮又要咬…… 嗯? 娇眉陡蹙,沈木兮倒吸一口冷气,慌忙以手抵住薄云岫的胸膛。 “薄……”她一张嘴,他快速趁虚而入,将她所有的话,彻底堵了回去。 薄云岫,你混蛋! 唔…… 黍离怀中抱剑,冷飕飕的瞧着坐在墙头的吃瓜群众,“关侧妃,沈公子,墙头的风景好看吗?要不要提前欣赏一番,秋日里的枫叶之色?” 浑然都是不怕死的,问夏阁的墙也是外人能随便爬的?若非王爷此前下过令,内外暗卫,谁都不许碰沈郅一根毫发,否则他们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墙上的沈郅和关毓青满脸尬色,蹲在墙下啃瓜的念秋和春秀,免不得面面相觑。  黍离冷声厉喝,“还不下去!” 若侍卫禀报王爷,这顿责罚谁都跑不了,包括黍离自己。 刑房的鞭子,又该蠢蠢欲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3章 你为什么没死?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黍离自然不会为他们开门,王爷合上的门,只有王爷能开,又或者等王爷下令。是以这帮人只能在门外候着,但也不敢再爬墙,免得到时候真的被蛰伏在暗处的暗卫,当成鸟打下来。 至于问夏阁里会发生什么事,那是王爷的事儿,黍离岂敢窥探分毫。连刚刚走出药庐的阿落,都被黍离塞了回去,嘱咐她不许踏出药庐半步。 口中弥漫着血腥味,薄云岫终于松开沈木兮,呼吸沉重的扣着她的后颈,听着她彻底紊乱的呼吸声,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拭去她唇上的血,阖眼以额头交相抵着,“不要再挑战本王的耐性。” 没重遇之前,他自认为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哪怕以一生为代价。可是现在,他所有的耐心、定力,都成了空话,他做不到清心寡欲,也做不到漠然自持。 尤其是看到她跟陆归舟十指紧扣,心里就跟千刀万剐一般,恨不能剁了陆归舟的手,将他丢到天涯海角,让她再不会将心思,分到陆归舟身上分毫。 “你要什么,都给你好不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清晰的疲惫,如同掺了一把沙子,何其沙哑,“不要再骗我!” 沈木兮猛地扬起羽睫,到底是谁在骗谁? 当年不是他先负了她? 不过现在,他为刀俎她为鱼肉,激怒他,无疑是自找死路。她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夏问曦,岁月的磨砺,让她变得圆润而更知进退。 眼下这种情况,约莫是要哄一哄的。 “好!”她软着声音回答,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位置,轻轻的推了一下。 嗯,推不动?! 银针和提腿都试过了,现在再试,薄云岫定是要撕了她的。 思及此处,沈木兮忽然以最快的速度在他面颊上,“吧唧”啄了一口,惊得薄云岫猛地僵直身子,赫然愣在原地,目色略显痴愣的盯着她。 奏效了!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主动,更没想到,这不过是她的御敌之策。 身上的束缚尽退,沈木兮快速窜开几步,喘着气跟他保持安全距离,“王爷,有话好好说,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有理有据,咱都好商量。”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眼下独独差一句:你别过来,不许动手动脚了! 但眼下,不能刺激他,得用怀柔之策! “你过来!”他眉心微蹙,眸中晦暗渐褪。 过去? 沈木兮摇摇头,“嘴疼!” “不咬你!”他说。 如此,沈木兮才迈开一小步。 然则下一刻,薄云岫忽然迈一大步,快速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朝着后院走去。 “薄云岫,我有腿!”她抗议。 “本王也有!”他低眉看她,唇瓣被鲜血浸染过,如今愈发的鲜艳,又因为微肿,瞧着很是赏心悦目。内心深处的欢悦是瞒不住人的,会通过人的气息、眼神、以及微微挽起的唇角,为人所知。 沈木兮皱眉,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看到他完美的侧颜,微光里高挺的鼻梁,根根分明的睫毛,恰似黑鸦羽的浓密。 他匍一回头,正好撞进她的眼底。 沈木兮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 薄云岫抱着人进了药庐,刚刚放下就在屋子里翻找着,“金疮药、止血散在哪?”  阿落跪在门口,抬头看了黍离一眼。 黍离一点头,阿落当即冲进去,“王爷,奴婢帮您找!”三下五除二就从抽屉里找出了药,毕恭毕敬的递给薄云岫。 “去拿纱布!”薄云岫吩咐。 这药庐他甚少进来,俨然是个陌生人,压根找不到东西在哪,少不得要借助阿落的跑腿。 薄云岫坐在沈木兮跟前,仔细的为她清理掌心的伤口,他包扎的手法很是老练,速度亦是很快,看得沈木兮娇眉紧蹙。 “疼?”见她蹙眉,薄云岫手上一滞,将包好的绷带稍稍扯宽松些,“这样呢?” “你倒是像个大夫!”沈木兮瞧着他麻利的系好结,如释重负的松口气,“这伤口包扎得极好。” 听得这话,薄云岫面色微变,眼中有复杂的情绪渐渐浮起,却在抬头时,又被他深深压下。 “下不为例!”他起身去洗手。 她仲怔,若有所思的品着他说的这四个字。 薄云岫是不是知道什么? 事实上,她也想问一问,这些日子他都去了何处?为什么没有回离王府?可话到了嘴边,都化作了一声轻叹,她是他的谁?凭什么去问?为什么还要问? 七年了,说好的山高水阔呢? 时间久了,什么情啊爱的,都该淡了吧! “能问个问题吗?”沈木兮说。 薄云岫正在洗手,剑眉微拧,“说!” “猫窟里的东西,你似乎认得,我……” “如果你想死,最好死远点。”若是近了,他会拼命。 薄云岫音色沉沉,说话之时依旧背对着她,未让她见着他的面上情绪变化。 沈木兮起身,想起之前的事,不免心内存疑,“那图纹我曾经见过,那花……是幽冥之花,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能惑人心、迷人智?厉害得连月归这样武功高强之人,亦瞬间入局!” 言外之意,他为什么没事? 速度似乎不是问题,月归亦是瞬时入局。 毕竟眨眼间发生的事情,非人力可以抗衡。 那是局,是诡局! 薄云岫没回答,只是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神色漠然的将视线挪开,“本王也想知道为什么!” 她一愣,他也不知其中内情? “对了,你的伤……”沈木兮犹豫半晌,呐呐的开口,“好些吗?” “现在问,会不会太晚?”薄云岫居高临下的睨她,“若是伤重,怕是要有劳沈大夫收尸!” 嘲讽之意,何其明显。 沈木兮干笑两声,“是,是晚了点,我也不是故意的,是王爷数日不在府中……” “还知道本王数日不在府中?”他冷笑,口吻揶揄,“若不是沈大夫提及,本王真不晓得,沈大夫原来也会关心本王。” 对他的关心只限于嘴皮子,临了还跑到野男人那里,跟人十指紧扣!! 沈木兮张了张嘴,“王爷此言何意?沈木兮并非无情之人,王爷救了阿落,我满心感激……” “如何感激?”他问。 沈木兮,“……” 一时半会的,她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厮怎么反应这么快? 薄云岫直勾勾的盯着她,奈何他左等右等,也未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木兮始终没开口,果真……那家伙的法子不靠谱! 黑着脸,薄云岫一言不发的掉头就走。 阿落一脸懵逼,“沈大夫,王爷好像生气了?” “他哪日不生气?”沈木兮瞧着手上的纱布,蜷起指尖握了握掌心,包扎得极好。 黍离在外头候着,“王爷!” “回房!” 想了想,黍离疾追,“王爷,问夏阁的大门……” “打开!”薄云岫顿住脚步,瞧了一眼黍离,“那边有什么动静?” 黍离先是犹豫,转瞬又明白了过来,“小公子暂时安好,只是魏氏高烧褪却之后,见着脸上的狰狞血痕,当场厉声尖叫,整个人忽而清醒忽而神志不清。” 薄云岫点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问夏阁的大门被打开,沈郅是第一个跑进来的,直到确定母亲无恙,才算彻底放了心。至于母亲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沈郅只字未问。 既然问夏阁的门已经打开,沈木兮当然是要走的,陆归舟伤成这样,她岂能坐视不管。谁知道,她前脚出门,黍离后脚便跟了上来。 薄云岫派了亲随与她寸步不离,名为保护,实则……怕是应了皇帝当初那句评价——东都第一醋! 沈木兮无奈的摇头,罢了罢了,陆归舟性命要紧,无谓为了这些小事而耽搁。 陆府。 陆归舟已经被搬回床榻上躺着,双眸紧闭,并无清醒的迹象。好在知听话,按照沈木兮说的法子,不断的给陆归舟喂药,算是保住了陆归舟的性命。 知挠着头,扭头望着春秀和沈郅,“怎么回事?为何王爷的亲随也跟着来了?他凑什么热闹?” “嘘!”沈郅招招手,三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回廊尽处,尽量离房门远点,“我娘能出来已是不易,你莫要再胡说,到时候王爷把我娘关起来,陆叔叔可就没人照顾了!” “照顾?”知挑眉,“这是照顾吗?这是添乱!” 可不! 陆归舟昏睡中有些挣扎,沈木兮刚要伸手,竟被黍离抢先,于是两个大男人双手紧握……看得一旁的沈木兮眼皮子突突直跳。 眼见着陆归舟唇瓣皲裂,沈木兮端了水想喂陆归舟喝点水,又被黍离抢过,差点呛着陆归舟。 此等种种,凡是沈木兮要对陆归舟做的,黍离全都挡了去,最后弄得沈木兮坐在床尾好尴尬,说也不是,做也不是。 薄云岫这是打定主意,不许陆归舟与沈木兮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沈大夫?”知趴在门口,探着头问,“我家公子大概什么时候能苏醒?” “毒蛊消失,心血重生,最少需要两日。不过这两日你得看紧点,若是出现高热或者痉挛,都不是什么好现象!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大碍。”沈木兮轻叹,“度过这两日,就没事了!” 黍离忙问,“既然等待无用,沈大夫还是早点回去,免得王爷担心。” 瞧,这狗腿子派遣得甚有用处,干完了活,还不忘来一发温馨提示。 “罢了!”沈木兮起身,“月归!” “是!”月归在门口行礼。 “这东西务必帮我保管好!”沈木兮将小布袋递给月归,“里面是救命的东西,万万不能遗失或者被人抢了去,明白吗?” 月归毕恭毕敬的接过,继而贴身收好,“沈大夫放心,月归必定誓死保护。” “知,看好你家公子,我明日再来!”沈木兮往外走,“药不能停,按时辰准时喝,若是他醒了,定要让人第一时间来通知我。我若不在离王府,必是在医馆!” “好!”知点头,继而送了众人出去。 眼见着众人走远,步棠翩然落地,还好隔得远,否则被黍离察觉便不太好了。 “你不是帮过他们吗?”知不解,“为什么还要躲起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为何要跟离王府的人打招呼?你别以为我怕了他们,左不过是不想牵扯其中!”步棠抬步往房内走去,“更不想把沈大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她死里逃生,理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知撇撇嘴,“不牵扯也牵扯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进了离王府,还想独善其身? 往昔旧事,终将一层层的剥开,迟早要露出最狰狞可怖的面目。  因着这几日耽误了公务,薄云岫不是在房,就是在朝堂,忙得脚跟都着不地,自然也无暇再顾及太多。何况黍离也说了,陆归舟晕厥,压根不可能对沈木兮做什么。 猫窟的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经过上次的事情,府尹更是小心翼翼,干脆让人拆了土地庙,一点点的挖下去。白日里干活,夜里派人守着,不再冒进,而是循序渐进的来,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沈氏医馆。 “步姑娘?”掌柜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沈大夫在吗?”步棠手里捏着一张纸。 掌柜点头,指了指二楼,“在上头呢,要不我替你叫一声?” “不用,我自己去找。”步棠小跑着上楼,直接推门进去,“沈大夫,我问你件事!” 月归正在帮沈木兮换药,见着步棠闯进来,皆抬头看她。 沈木兮微怔,“怎么了?” 骤见月归,步棠面色微恙,捏紧了手中的纸张,“我改日……” “月归长日在我身边,你打量着一辈子都不跟离王府的人接触?”沈木兮笑问。 月归系好结,继而躬身行礼,“沈大夫,卑职先出去!” 眼见着月归出去,房门合上,步棠才缓过气来,走到桌案前将手中的纸张铺开,继而双手抵在桌案上,目色微冷的望着沈木兮,“府衙的事,我听得七七八八,不是太完整,今儿府衙张榜说是查察此人的真实身份,我发现我似乎认得!” 沈木兮上前,只一眼画像,登时倒吸一口冷气,“你认识洛南琛?” “他叫洛南琛?”步棠皱眉,“我并非真的认得他,只是觉得他的眼,很像!” 说着,步棠以手遮住画像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睛在外。 像,真的很像! “像什么?”沈木兮忙问。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伤我的那人武功和我不相上下吗?”步棠冷睨着画上的人,“洛南琛,哼,洛南琛!这人真的死了吗?府衙说是毒死的,真的是……” “是!”沈木兮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是毒死的,我亲自去验看的尸体。而且当时还有一个叫林泉的,为此污蔑我庸医杀人,我还在大牢里待了一段时日呢!” 步棠诧异,“可是……” “我不怀疑你的话,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在洛南琛变成一具尸体之前,我见过他。当时我跟踪他进了巷子,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彻底消失了!阿落醒来之后也说看到了洛南琛,所以才会急急忙忙的追去,因此中了他们的圈套。”沈木兮深吸一口气,“这就说明,有两个洛南琛。” 步棠冷哼,“该死的东西!” “人不可能死而复生,除非是双生胎,又或者是易容,听说这千面郎君……” 还不待沈木兮说完,步棠猛地盯着她,“你知道了?” 沈木兮仲怔,心里有些怪异。 许是忽然明白过来,步棠当即干咳两声,“罢了,暂时不说这些了,我且告诉你,如果再遇见这人,有多远就走多远,切莫再轻举妄动。连我都伤在他手上,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我晓得!”沈木兮点头。 楼下的掌柜在喊,沈木兮随口应了声,“我先去忙。” 步棠颔首,将画卷收起,看样子得让人好好查一查这个叫洛南琛的,到底是死是活?到底有几个洛南琛?人都找到医馆来了,可见此事已经刻不容缓!  沈木兮在前堂问诊,步棠是从后门走的,所以并未打照面。 不过今儿来的病患,倒是有些稀。 “小女子芍药,沈大夫好面熟啊!”芍药笑了笑,别有深意的打量着沈木兮。 自然是面熟的,当初在胭脂楼,沈木兮女扮男装,出了不少风头。不过沈木兮倒是没想到,走了一个牡丹,又来一个芍药,不过当日牡丹身上带蛊,这芍药既然同为胭脂楼的人,是否会知道点什么? “我成日在这里坐诊,许是姑娘经过,见过几次也不怪!”沈木兮落座,熟练的取出脉枕,“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浑身都不舒服!”芍药含笑望她,可这眼神格外诡异,仿佛淬了毒一般,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不放,似要在沈木兮身上,戳出个洞来。 沈木兮有些不自在,“你且让我看看!” 芍药捋起袖口,露出一截皓腕。 只一眼,沈木兮抬起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呼吸都跟着稍稍一窒,但见芍药的皓腕上,赫然刺着一个五芒星。瞧着芍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沈木兮只当是巧合。 指尖搭在芍药的腕脉处,沈木兮凝神静气。 “沈大夫是不是觉得我手腕上的五芒星很好看?”芍药笑问,“这东西其实牡丹也有,不过在她临死前的那几日,忽然消失了。沈大夫,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沈木兮不语,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不是所有胭脂楼里的女子,都有资格刺上这东西的。”芍药笑盈盈的摇着团扇,香肩半露,好一副妖娆美艳之态,“一旦烙印,终身不得背叛!” “姑娘最近可有感觉什么异常?”沈木兮收起脉枕,说话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比如说日夜难安,食不下咽!” “有啊!”芍药笑盈盈的伏在案头,“何止是日夜难安,我夜夜都能听到猫叫声呢!” 沈木兮手上一滞,“猫也是有灵性的,残杀生灵,必有报!” “是啊!”芍药点头,“可是这报应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牡丹死了,沈木兮,你为什么没死?” 眉心陡然拧起,沈木兮幽然盯着她。 “就因为你,她有了异心。你不会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当天夜里的男子,就是你吧?”芍药幽然吐出一口气,“她原本不会死,是你给了她希望,又让她死得那么惨!”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木兮冷着声音问。 芍药将手中团扇留下,眉眼间带着一股死气,“你探过脉,应该也知道。” 就因为知道,所以沈木兮才会问她想干什么。 “我跟牡丹自小一块长大,也是一起进的胭脂楼!”芍药起身,慢条斯理的拢着衣襟,“牡丹死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语罢,芍药抬步而去。 “沈大夫?”掌柜上前,“她……” 月归一直在旁边守着,时刻准备着护主。好在芍药并未做什么,是以月归才按捺至今,不过这团扇……莫非是有什么玄机? 团扇? 沈木兮眉心微蹙,拿起团扇的那一瞬,心里猛地一沉,转身便上了二楼。 在团扇的扇柄里,藏着一样东西。 ………… 时近黄昏。 沈郅今儿散学早,春秀便带着他去接医馆见沈木兮。 然则刚走到街头,沈郅便拽了拽春秀的衣裳。 “怎么了?”春秀不解。 顺着沈郅的视线望去,春秀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身邋遢的薄钰被人围在巷子口,为首的是两个孩子,年纪不大,可气派不小,这帮人显然都是这孩子的随扈,似乎是刻意来羞辱薄钰的。 薄钰的手里正捏着一个冷馒头,早已没了昔日离王府小公子的凌锐之气,狼狈得犹如丧家之犬。 “哟,薄钰,好巧啊!”尤天明笑得凉凉的,周身华贵非常,与薄钰几乎是鲜明的对比,慢悠悠抚过头上的紫金冠,尤天明缓步上前,“饿了?这馒头好脏哦!离王府的小公子,怎么能吃这些呢?来人,给小公子弄点好吃的!” 关宣站在边上,冷眼旁观。原以为魏仙儿深得太后宠爱,不管发生何事,都会有太后这个靠山,而他与薄钰双双联手,将来长大了更是…… 谁想,离王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魏仙儿的后路,连带着薄钰的前程,亦是一并葬送! 所有人哄堂大笑,薄钰面色发白,想要往外挤。奈何这些家仆都是成年人,薄钰养尊处优了太久,哪有什么力气。反而被家仆撞翻在地,疼得他龇牙咧嘴,脏兮兮的小脸上凝着浓烈的恨意。 “来,给他赏点好吃的!”尤天明仰头大笑。 有家仆从周边的商铺里端了滚烫的面疙瘩,还有馄饨,这些个东西冒着热腾腾的白烟,也不知尤天明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薄钰跌坐在地上,几近咬牙切齿。 此番着实应了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那冷馒头有什么好吃的,看看我对你多好,大家朋友一场,总不好意思让你饿着!来,趁热吃吧!”尤天明冷笑,“愣着作甚,还不快点伺候小公子吃饭!” 音落,一名家仆快速摁住了薄钰,使其不得挣扎,而另一名家仆则手脚麻利的钳住薄钰的下颚,端起滚烫的面疙瘩,作势就往薄钰的嘴里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6章 孩子 为钻石过18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拂开薄云岫的手,缓步上前查看。 不过薄云岫并未听之任之,照样站在她身边,她迈一步,他比她更进一步。 罐子里黑乎乎的,说不清楚是什么。 “这里面是什么?”阿落皱眉,掩着口鼻仍觉得莫名的恶心,“难道是什么活物?” 薄云岫扭头,骤见沈木兮的面色渐渐变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出不敢置信的青,当即拽着她连退数步,“可是中毒了?哪里难受?何处不舒服?” “不是中毒!”沈木兮摇头,神情略显慌乱的看他。 这眼神,看得他满心不安,“那是为何?” 为何脸色全变了。 沈木兮指着陶瓷罐,“里头装着的,是婴儿的骨骸!” 四下骤然安静得落针可闻,有风掠过满地的木屑,卷起木屑飘扬,屋子里的原木味愈发浓烈。 饶是月归与黍离早已无感于生死,也未曾想过竟是这样的场面,婴儿的骨骸被放在这罐子里,到底是想做什么?难怪这般令人作呕。 “婴孩?”阿落面色发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猛地窜起,“为什么这样残忍,把孩子……难怪这棺里全都是孩子的物件!莫非这些都是用来陪、陪……葬?” “为什么会这样?”黍离冷声厉喝。 老汉轻叹,“受人之托罢了!那女子瞧着很是可怜,来的时候很是神色慌张,只匆忙将一个包袱搁下,说是要打造一副棺木,用来盛放罐子和这些孩儿衣裳。走的时候拿走了我一根钉子,便再也没来过。如今你们带着这钉子过来,我便知道,你们定是来看这个的。” “什么样的女子?可有说名字?”沈木兮忙问。 老汉摇摇头,足不出户的人,哪里晓得什么胭脂楼,更不识牡丹其人。 “她鬓边总是簪着一朵牡丹,还有,她眉梢有一颗朱砂痣!”沈木兮尽量去回想牡丹的形容,“生得很是貌美,个头约莫和我差不多,皮肤很白,瘦瘦的。” 老汉想了想,“牡丹?耳鬓倒是簪着一朵花,眉梢的确有一颗朱砂痣,但当时她很是狼狈,像是很慌张似的,出了门还左看右看的,很害怕的样子。” 薄云岫眉心微蹙,扭头望着沈木兮沉思之状,她约莫是想到了什么。 “这些东西,能否由我们带走?”沈木兮问。 “自然可以,那姑娘临走前说过,来日以钉子为凭。”老汉点头,“你们都把这些都带走吧!” 阿落不敢下手,月归和黍离当即收拾了一番,跟着薄云岫和沈木兮,朝着门口走去。 不知道为何,沈木兮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望着老汉,娇眉不自觉的蹙起,心里隐隐有些异样。 “怎么了?”薄云岫问。 沈木兮摇摇头,抬步出门。 棺材铺的大门合上,沈木兮面色凝重的望着紧闭的木门,俄而大步流星的离去。 老汉仍是站在门后,听得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终是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合上房门,老汉缓步朝着后院走去,在一间破落黑屋内,一名老汉横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之态,约莫是已经死了。 一旁的廊柱处,绑着一人,身上有伤,浑身血淋淋的。 仔细一看,不管是刚进来的,还是死了的,又或者绑在廊柱上的,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面孔。 三人,同脸。 老汉居高临下,“我不管你是长生门的人,还是其他什么门路,有些事最好适可而止,否则……你们会知道什么叫惩罚。” 音落,他蹲下身子,随手撕下这人的皮面。望着这张陌生的容脸,老汉不自觉的勾唇一笑,“就这么点本事,还敢自称千面郎君,也不知道洛南琛是怎么想的,手底下弄出这帮废物,一个个都来坏千面郎君的名声,真是要笑死人吗?” “皮面做得厚薄有失,已然是败笔,还找了这么玩意来装腔作势,简直是败笔中的败笔!”老汉捏起这人的下颚,左右查看,仿佛是在看面相一般,“这张脸……差强人意!” 嫌弃的起身,老汉双手叉腰,“啧啧啧,洛南琛是个真眼瞎无疑。” “你到底是谁?”男人龇牙咧嘴,“知不知道长生门……” “闭嘴吧!”老汉揉着眉心,“长生门算什么东西?你们只知道长生门,可知道长生门是从哪儿来的?若不是看在你们老门主的份上,就你们这帮歪瓜裂枣,我能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当球踢!” “你!啊……我的眼睛,我的……” 刹那间鲜血飞溅,老汉拂袖出门,“睁眼瞎没资格当千面郎君,现在,你可以去个当名副其实的瞎子了。” 因着边关八百里加急,薄云岫不得不火速赶往六部衙门。 东西被摆在桌案上,阿落和月归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 沈木兮淡然坐定,瞧着桌案上的小衣裳,想起了沈郅刚出生时的样子,整个红红的、皱巴巴的,身上还沾着娘胎里带出来的血,他捏着小拳头,在她身边张牙舞爪。 那一刻她觉得,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是值得的,就算为了孩子拼了命,亦不会有丝毫后悔! “沈大夫,我来的时候遇见小公子了!”阿落不想瞒着,“不过小公子看起来不太好。” “郅儿见过他。”沈木兮回过神,温柔的整理着案上的衣裳,仔细的包裹在一处,“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自然不会太好,但若是能习惯,并且随遇而安,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历练。” 阿落摇头,“阿落说的不好,不是指身体发肤,是神情不太对。” 沈木兮手上一滞,“这是何意?” “好像很慌张,像是在找什么。”阿落皱着眉,“当时以为他可能是饿了,所以阿落去买了一碗小公子爱吃的凉糕送去,但是被他打翻了,然后他就跑了!” “你说,他在找什么?”沈木兮觉得怪异,魏氏母子流落在外,只有一个宜珠相陪,按理说这种状况下,求温饱便是最低的要求,还要作什么妖?想想,似乎有些自不量力。 阿落颔首,“不过他跑了!” 沈木兮面色沉沉,莫要祸害她郅儿便好,其他的……魏仙儿母子想怎样便怎样罢! 夏日炎炎的午后,最招人昏昏欲睡,医馆里很是安静。 阿落伏在桌案上午睡,月归则是阖眼靠墙小憩。 沈木兮安静的在伏在窗台处,瞧着街上被晒得反光的青石板,依稀想起当年女扮男装跑过东都街头,然后悄悄躲起来,害得兄长满大街找人。 蓦地,她下意识的直起身子,冷眼看着站在街对面的那人。 “关傲天?”沈木兮皱眉。 但见关傲天站在那里冲着她笑,饶是隔着一条街,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诡异非常。他张了张嘴,不知在说些什么?听不见,但是口型……隐约能看出一点。 月归猛地睁开眼,三步并作两步,站在了窗前,冷眼望着街对面的男人。 没错,的确是关傲天。 “沈大夫,你莫要再看他!”月归心有余悸,“上次你就是……” “我没事。”沈木兮报之一笑,上次虽然不知是怎么了,但她不惧这些,只是觉得关傲天很怪,尤其是他说的那些话,以及…… 嗯?人呢? 沈木兮猛地站起身,方才关傲天还在街对面,冲着她张嘴,现在竟是毫无踪影。说时迟那时快,沈木兮拨开月归,靠近窗口探着身子往外看。 街头街尾都没有关傲天的踪迹,许是这人跑进了哪家铺子吧? 关傲天方才说什么来着? 沈木兮眉心微蹙,脑子有些发懵,那是什么意思? “沈大夫,王爷交代过,请您离关傲天远点,他是关太师最宠爱的幼子,平素任性惯了,若是伤着您便不大好,请您见谅!”月归行礼。 沈木兮点头,“我自不会让你难做,你且放心便是。” 话是这样说的,可两个时辰后,知跑来说陆归舟醒了,沈木兮便把自己说过的话都抛在了脑后,头也不回的就跟着知跑了。 月归赶紧让店里的伙计去一趟六部衙门,尽了本分,王爷未得空,便怨不得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不尽心。  陆府。 步棠也在,陆归舟正虚弱的靠在床柱处,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 “所幸沈大夫医术高明,否则你怕是要风光大葬了!”步棠搅动着手中的粥碗,“待她来了,你可想好要怎么说?总不至于告诉她,你为她拼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弄到这两种药材。” “什么都不用说!”陆归舟耷拉着眼皮子,目不转睛的望着门口,“心甘情愿之事,同谁都没关系。” 步棠冷笑,“你这么痴心不改,她知道吗?” 陆归舟瞥她一眼。 “得,当我没问,她知道,但她只当你是朋友,是生死之交,是兄弟手足,就是不可能做夫妻。”步棠喂他一口粥。 仿佛赌气,陆归舟别开头,愣是不张嘴。 “行,我做的不好吃,让她亲手给你熬粥。”步棠将粥碗往床头一放,“我且看看,薄云岫那个醋坛子,能把你剁成多少块?” 骤听得门外的脚步声,陆归舟忙抬了眼皮子,略带难耐的盯着房门口,好一副翘首期盼之态。 步棠眉心微蹙,除了知,还有三人的脚步声。 一个定是沈木兮,一个应该是阿落,还有一个…… 眉心微沉,步棠纵身跳出后窗。 “陆大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7章 让她身败名裂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快速进门,骤见陆归舟倚着床柱坐着,心下大喜,“终于醒了!” 然则,还不等沈木兮端起床头的粥碗,月归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握在手中之时尚且心惊肉跳,差点……差点让沈大夫抢着机会。 “沈大夫,此事还是卑职代劳为好!”月归想了想,坐在了距离陆归舟最近的位置,只留个床尾给沈木兮。 宁可被沈大夫责怪,好过王爷大发雷霆。 最懵的当属陆归舟,一个陌生女人坐在自己床前,给自己喂粥,那他是张嘴呢?还是不张嘴?心下惶然,陆归舟狐疑的探了身子,望着坐在月归身后的沈木兮。 好歹出来个人,给他解释一下这尴尬是如何形成的吧? “我来我来!”知可算是服了这些离王府的奴才,此前那个侍卫,紧握着公子的手,占公子的便宜也就罢了,如今来个女的,还要给公子喂粥? 就算沈木兮答应,知也不答应。 “男女授受不亲!”知慌忙接过月归手中的粥碗。 奈何月归是个只认命令不认人的,饶是知把眼睛都瞥歪了,她还是坐在床沿纹丝不动。没办法,她这一走,万一沈大夫凑过来,靠近了陆归舟,身为离王府的暗卫,如何向主子交代? 不让! 坚决不让! “喂!”知忽然一声吼,倒是把沈木兮给惊得站起来。 知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死盯着月归,“要不要我拿粥喂你啊?” 既然沈木兮都站了起来,月归自然也跟着站起,如此知才得以坐在床沿,继续给陆归舟喂粥。 最可怜的当属一旁的阿落,看得哭笑不得,又得把情绪憋在肚子里,不敢轻易的表露,万一传到王爷的耳朵里,还不得捅出大篓子。 沈木兮笑了笑,“陆大哥,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只要将养几日,你就会痊愈。” “亏得你救了我。”陆归舟轻叹,“我欠你一条命。” “不欠!”提起这个,沈木兮面色有些尴尬,这条命到底是谁欠谁? “让他们都出去吧!”陆归舟音色孱弱,“我知道,你必定有话要问我,我等着你来问呢!” 阿落倒是很知情识趣,早早的退了出去,知亦是如此。 沈木兮抬眼望着月归,“我保证,坐在床尾,不会有身体上任何接触。” 月归正欲开口,却又听得沈木兮道,“你若是执意要听从王爷的,那你就回离王府去吧!” 如此,月归行了礼,略带不甘的走出去,但为了以防有变,房门敞开着,未有关闭。 坐在床尾,沈木兮瞧着面色苍白的陆归舟,唇角带着几分无奈的笑,“见谅,寄人篱下,自然有不得已的地方,但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情义。” 陆归舟颔首,“你问吧,但凡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你为何会伤成这样?”沈木兮低低的问。 瞧着她明眸璀璨,涌动的期许,陆归舟轻叹,“当时我去求药,着实不易,却被长生门的人算计,暗下蛊毒,好在最后步棠赶到了,我才捡回一条命。” 沈木兮敛眸,“蛊,是怎么下的?” 闻言,陆归舟微微一怔,盯了她足足半晌。 “不方便说吗?”她问。 陆归舟摇摇头,“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蛊毒是如何种下的,只觉得当时五脏剧烈,那种意识神游,人鬼难辨的感觉,真是不敢回想。那些药,对你有用吗?” “有!”沈木兮颔首。 “那便好!”陆归舟低头浅笑,“你……离王待你可好?” “谈不上好不好,日子总是要过的。”沈木兮一言以概之,“我有医馆,无需倚靠任何人,待我在东都站稳脚跟,我便……” 陆归舟苦笑,“可惜那已经变成了问柳山庄,不然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曾经以为你不愿回来,所以未有任何的打算,着实是我错了。” “不必了!”提起旧事,沈木兮面色微沉,“地契在我手里,我还没想好,也没有勇气进去。陆大哥,以后这种事就不要烦心了,我不想提。” 陆归舟先是一愣,转而好似有些诧异,最后神色复杂的望她。 不提,是不忍,还是不愿呢? 又或者,一心想要重新开始。 陆归舟不敢问,面上带着淡然的笑,“你高兴就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木兮起身,想了想又探着脑袋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月归不在门口站着,压着嗓子低低的开口,“我,替你把把脉!” 陆归舟被她逗乐了,憋着笑点头。 沈木兮悄悄迈腿,悄悄的坐在床头。 陆归舟捋了袖口,看着她将指尖搭在自己的腕脉处,她的指尖光滑而冰凉,落在他的肌肤上甚是舒服。腕脉轻跃,换来她指尖在他腕上的轻缓挪移。 “你们干什么?”平地一声冷喝。 惊得沈木兮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缩手,却忘了自个还在床沿坐着,若非知道她是个大夫,且看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定会惹出不少风、流韵事来。 薄云岫如同乌云盖顶,一步一顿的朝着沈木兮走来,那气势像极了几欲上战场杀敌的大将军,目光狠戾而坚毅。扬起的杀气中,夹杂着浓烈的酸醋味,足以让人浑身发毛。 他猛地迈步,沈木兮旋即起身,奈何脚下一软,冷不丁压在了陆归舟身上。 这可把某人彻底惹毛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扛起人就走。 “兮儿!”陆归舟骇然,然则身子太虚,下床便已滚在地上,只得跌坐在地,撑着身子咬牙,“兮儿……” “公子?”知忙不迭冲进来搀扶。 薄云岫来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几个守在门外,亦没有及时回过神来。 “薄云岫……”沈木兮开了声,“你快、放开我!我快,喘、喘不过气来了,啊……” 身子一滑,业已被他抱在怀中,她心惊肉跳的抓着他的衣襟,掌心都是冷汗。不得不说,眼下的薄云岫太过可怕,让人瞧一眼便心内打怵。 陆府门前,拴着两匹马。 沈木兮皱眉,离王府的马车呢?莫非他是策马而来? “要骑马,还是陪你走回去?”他口吻冰冷,语气生硬,宛若下达命令,丝毫不像是商量的意思。 “走、走回去!”沈木兮哪敢骑马,万一他忽然发了脾气踹一脚马屁股,她不得颠死在马背上? 安全第一,走路! 可实际上呢? 走路也不安全。 身边这么大一尊佛,走哪都有人侧目,哪里安全? 且不说他这离王殿下的身份,只这张脸,不知要生出多少痴儿怨女之心,一脸垂涎的看过美男子,少不得要一脸怨恨的怼她两眼。 沈木兮摇头,失算! 好不容易顶着日头回了医馆,某人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策马离去,敢情回来一趟,就是来捉、捉她回医馆的? 阿落挠头,瞧着掌柜手中端着的杯盏,“王爷那么忙,还得顾着沈大夫,倒也不容易!” 说得众人不约而同的齐点头。 沈木兮轻嗤,转身上楼,“不容易个鬼,吃饱了撑的。” “沈大夫似乎不领情。”掌柜说。 阿落无奈的笑着,倒也没解释。有些事情,旁人不知道,她却是亲身经历,知道得一清二楚,想要回头哪有如此容易?当然,也得看王爷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心之为物,一旦冷了,便很难再捂热。 “阿落!”沈木兮在楼上喊了声。 “欸!”阿落回过神,赶紧往上走。 不多时,又急急忙忙的下楼,走出了医馆。 “阿落姑娘,你去哪?”掌柜问,“带把伞!估计要下雨的。” 阿落没应声,颇有几分着急忙慌之意。 过午之后,余热渐渐散去,眼见着天色暗下来,好似真的要下雨,风吹得阿落有些眯眼睛,之前她就是在这里看到薄钰的,跑的方向是这边,没错啊!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孩子,就这么高!”阿落打个手势,“瞧着挺漂亮的,衣服穿得还算体面,但是可能有点脏,兴许还有点臭!” 被赶出来了,应该不可能沐浴更衣,这夏日炎炎,定是会生出臭味。 “哦,你说那个孩子啊?之前还在那箩筐里找吃的,瞧着不像乞丐又像乞丐!”摆着小摊的妇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口,“他每次都从那里头出来,姑娘你去那里找找。” “谢谢婶子!”阿落撒腿就跑。 死巷森森,因为无人走动,这地方便显得格外阴翳。 阿落进来的时候,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外头热得燥热,此处高墙围拢,安静之余更是阴凉瘆人。 壮着胆子往里走,阿落对巷子是有阴影的,上次就是在巷子里被人差点杀了,所幸那些人顾念她还有利用价值,这才留下她的小命,也亏得王爷及时相救。 拔下头上的簪子,阿落紧攥在掌心,亦步亦趋的往里头走去,走两步,看一下身前身后。 拐个弯,阿落猛地退了回来,这里面的窝棚里…… 魏氏母子果然在这里,只不过,似乎未见宜珠踪迹。 想了想,阿落扒着墙角探出头,悄悄瞄了一眼,又快速缩回身。脊背紧贴在墙壁处,一颗心砰砰乱跳,这次她是真的看仔细了,宜珠真的不在! 是去要饭了吗? 鼻间轻嗅,似乎是小笼包。 热腾腾的小笼包? 毕竟冷包子是不会有这样浓烈的香味。 阿落挠了挠下巴,既然吃得起包子,应该不用再去要饭,按理说宜珠也该在这儿伺候。让薄钰去伺候魏氏,宜珠跑到哪个角落里躲懒? 这似乎不太可能! 真是怪! “娘,你说宜珠会去哪?”薄钰问,小心的将小笼包喂进母亲的嘴里。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竟然在窝棚边上放了点碎银,让薄钰总算可以喘口气,不用再厚着脸去箩筐里翻找那些剩菜剩饭。 何况……哪有那么多的剩菜剩饭,饭食是很珍贵之物,唯有馊得发毛的食物才会被丢弃。 魏仙儿面无表情,眼神带着痴傻之色,只顾着吃,没有只言片语的回答。 “娘,宜珠会不会出事?”薄钰有些担心,说到底他只是个孩子,没那么大能耐一直照顾疯癫母亲。何况,吃完了这顿,谁知道还有没有下顿,薄钰自问没有能力去赚钱养活母亲。 宜珠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个成年人,哪怕是去为奴为婢,也能赚点零碎银。 没了宜珠,薄钰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娘,你就不担心宜珠吗?”薄钰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母亲的嘴里,“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她,你说她是不是出事了?” 阿落皱眉,宜珠出事了吗? “好吃!好吃!”魏仙儿笑嘻嘻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真是好吃,我还要!” 薄钰抿唇,瞧着掌心里为数不多的钱,“那我再去给你买点!” “好!”魏仙儿连连点头,“要买好吃的,好吃的!” “你乖乖的在这里别走开,我去买!”薄钰吃力的起身,走出去两步,腹内便传出了饥肠辘辘之音。吃的要留给母亲,自己……找点馊食也就罢了! 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跟狗抢食,抢到一顿热乎的。 眼见着薄钰出来,阿落撒腿就往外跑,一直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外头,赶紧进了一家铺子里待着,直到薄钰走了,阿落才探着头走出来。 回看巷子口,阿落眉心紧蹙。 “魏仙儿疯了?”沈木兮仲怔。 “是!”阿落点头,瞧了一眼门外,略带不屑的撇撇嘴,“不过我不可不相信她是真的疯了,一个女人执掌离王府这么多年,这心里得多硬,脑子得多全乎,才能把王府料理得找不出错漏。” 尤其是刘侧妃的事情,阿落虽然没敢告诉沈木兮,但心里却亮堂得很。 沈木兮颔首,“我站你这边。” “沈大夫相信我?”阿落笑得眉眼弯弯。 “自然!”沈木兮没有犹豫,“因为你是阿落,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阿落点头,这才继续道,“小公子似乎在找宜珠,但是一直没找到!”  “宜珠丢了?”沈木兮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宜珠的死活,只是担心魏仙儿派宜珠去做了什么坏事。心下微沉,可莫要说准了才好。 “我知道沈大夫在担心什么。”阿落悄悄说,“我去找过了,没找到宜珠。不过我找附近的乞丐打听过,听说有天夜里,巷子里跑出来两个人,扛着一黑袋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商贩未必日日都盯着巷子口,夜里都撤了回家睡觉。 唯有这街头的乞丐,因着夏日里不怕挨冻,随处可以窝着睡一晚。乞丐都有自己的地盘,所以阿落给了点碎银,这地头的乞丐便把什么都说了。 沈木兮皱眉,“扛着一黑袋子?” “是不是想一块去了?”阿落以手挡唇,“我怀疑,宜珠是被人卖了,因为我看到魏氏在吃热腾腾的小笼包,小公子手里还捏着一点钱。” 沈木兮猛地僵直身子,神色有些冷冽。 只听说过卖主求荣的,没说过卖奴求荣的。 “狗急跳墙。”沈木兮倒上一杯水递给阿落,“坐下慢慢说吧!” 阿落喝口水继续道,“再怎么着,小公子总归是她亲生的吧?我可没瞧见她有多疼,那包子全让魏氏吃了,小公子走的时候还摸了摸肚子,估计没怎么吃。” 沈木兮紧了紧手中的杯盏,自己也有孩子,若是遇见这种情况,她宁可不吃也不能饿着儿子。 “对了,厨房还有饭吧?”沈木兮问。 阿落被这无厘头一问,有些发蒙,“啊?有、有的!” 沈木兮起身,“郅儿应该快回来了,你搭把手,我给你写个单子,帮我去买点菜回来。” “好!”阿落有些莫名。 及至看到沈木兮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做米饭团子,阿落回过神来,原来是给自家小公子做饭团呢! 待春秀和沈郅回来,老远便闻到了饭团的香味,春秀拽着春秀直奔厨房。 医馆里每人分一个饭团解解馋,剩下的两个就交给了沈郅。 “娘,我有!”沈郅挥了挥手里的饭团,“你给春秀姑姑留着吧!” “娘不是给你的。”沈木兮蹲下身子,“还记得你上次放小笼包的地方吗?” 沈郅何其聪明,母亲提个醒他便想明白了,小脑袋点头如捣蒜,“我记得!可是娘,为什么是两个呢?” “郅儿如果有一个饭团,娘和你一起饿肚子,你会怎么做?”沈木兮低头问。 “娘,我明白了!”沈郅双手接过,“可是我怕他们不会接受。” “那是他们的事,不是郅儿该想的。”沈木兮深吸一口气,幽幽的蹲下身子,柔柔的抚过儿子的眉眼,“娘其实也有私心,这么做不是为了讨好,也并非为了可怜,娘只是想留条路而已。你上次给薄钰留包子,他肯吃,就说明他和他母亲是有些区别的,娘希望有一天,他能明白一些道理,而不是越陷越深。” 沈郅眨了眨眼睛,“娘是给我留退路吗?” 沈木兮笑而不语。 她的儿子果然极为聪慧,在某些事上,一点即通。 “娘你放心!”沈郅伏在母亲的耳畔说悄悄话,“我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让他们害了我,更不会让娘因此而担心他们对我下手!” 沈木兮扭头望着懂事的儿子,谁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没教过,但是孩子都看见了,所以看懂了。连沈郅都知道,沈木兮怕极了那些手段,更怕那些手段会用在他身上。 亲了亲儿子的小脸,沈木兮满腹心酸,又是满心安慰,“我的郅儿,悄悄长大了!” 沈郅冲着她笑,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宠溺,伸手拍拍母亲的肩膀,“所以娘要放宽心,郅儿是个男子汉,可以保护娘亲了!” “是!沈公子!”沈木兮起身。 方才外头下过雨,到处湿哒哒的,好在沈郅思虑周全,用油纸包着饭团,这样就不会被水浸湿。跟上次的时辰差不多,沈郅将饭团搁在箩筐上,想了想又将自己的伞靠在墙角。 做完这些,沈郅才退回到母亲身边,笑盈盈的仰头。 沈木兮含笑低眉,“做得很好,我们回家!”   沈郅点头,牵起母亲的手。 薄钰红着眼眶从箩筐里爬出来,手中捏着热乎乎的油纸包,打开来是喷香扑鼻的饭团。他之前想杀了沈木兮,也的确动过手,差点害死了沈郅,可他们…… 沈木兮应该很恨他母亲,可是现在有了退让,两个饭团,母亲一个儿子一个,避免了儿子为了母亲,放弃自己的那一份。他们想得很周到,没有伤及他那可笑的尊严!  墙角的伞,是沈郅留下的。 薄钰蹲下身子,取出一个米饭团子,快速塞进了嘴里。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饭了,都是捡着什么就吃什么,离开了王府,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曾经的耀武扬威,曾经的不可一世,简直是滑稽可笑至极。明明是离王府唯一的孩子,如今却活得连街头的狗都不如! 有咸涩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留了一个饭团,薄钰拭唇,然后深吸一口气往巷子里走。趁着这个米饭团还热乎着,留给娘吃是最好不过的,娘虽然疯疯癫癫,但是娘……始终是娘! “这是哪儿来?”魏仙儿横着眼瞧他,“是哪儿来的?钰儿,你告诉娘,这东西是你买的吗?” “是我捡来的。”薄钰张了张嘴,心里有些发虚。 魏仙儿笑了,面色温柔,“钰儿,你告诉娘实话,娘不会生气的,现在娘身边只有你了,你怎么忍心骗娘呢?娘愿意把心肝都挖给你,你不能骗娘的,否则娘真的会死给你看!” 薄钰心惊胆战,魏仙儿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胳膊,抓得他生疼,“我、我真的是捡来的!” 刹那间一个耳刮子打过来,直接将薄钰打翻在地。 魏仙儿目露凶光,倨高冷睨这地上的儿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也不例外!呵呵,都不是好东西,骗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薄钰慌乱无措,这会连哭都忘了。 娘又打他了?! 娘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要吃人一般! 魏仙儿眸色猩红,“这是不是那贱人给你的?还热乎着,肯定是特意送来的,专门来讨好你的?不,是来毒死我的!你为了回离王府,连你娘都不要了?你连你娘都要毒死吗?” “没有!没有毒!”薄钰惊慌的连连后退,身子已经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眼睛瞪得斗大。他捂着脸,弱小的身子止不住颤抖,生怕娘会忽然扑上来,一口吃了他。 这东西没有毒,他都吃过了,可是他不敢告诉娘,娘会发疯杀了他…… 薄钰不想死,他还小,哪怕日子再苦再难,他都想要活下去。 “娘?”薄钰哭了,“娘,你别吓我,我怕!娘……” 魏仙儿蹲下身子,面色稍缓,残存的微弱烛光照着她脸上狰狞的疤痕,就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魔,尤其是这咧嘴一笑。 薄钰缩成一团,身子抖如筛糠,他真的是怕极了这样的母亲! “你放心!”魏仙儿笑说,音色诡异而凉薄,“太后很快就会来接我们了!很快我们就可以东山再起。” 薄钰颤抖得厉害,眼泪挂在脸上,却不知母亲这么说到底是什么用意?宜珠丢了,娘不着急,现在反而越来越糊涂了,皇祖母若是要来接他,何至于等到今日? “娘,皇祖母不会来的。”薄钰面色惨白,“你、你醒醒吧!” “她会来的!”魏仙儿赫然怒喝,“她怎么可能真的不管我?她若是敢如此绝情,我就让她身败名裂!” 眦目欲裂之态,惊得薄钰“哇”的哭出声来。 太可怕了! 薄钰是真的没想到,母亲一语成箴。 夜色诡谲。 长福宫里,灯火通明。 有奴才急急忙忙的进了春禧殿,又急急忙忙的退出去。 须臾,有马车从皇宫偏门出,尽量避开所有人,悄悄的驶离皇宫,直奔东都街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8章 他不是我儿子 正文 第100章 皇帝的心·“刺客”·宝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这可了不得,步棠一脚踹出个皇帝。 不,应说,一脚踹飞了皇帝。 “哎呦呦……呵呵……疼死朕了……”薄云崇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睁开眼,疼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被踹飞的那一瞬,他觉得魂和身子砰的一声分裂开来,什么感觉都没了。 “皇上?”丁全声音颤抖,这要是让群臣知道,让太后晓得,不得扒了他们这些奴才的皮? 薄云崇嗓子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眼睛半睁着,又快速合上,“朕快不行了……朕是不是要死了?哎呦,朕快死了……” “皇上,您死不了!”沈木兮收了脉枕,小心拔出薄云崇手背上的银针。 薄云崇又开始嚎,“哎呦……” “闭嘴!” 平地一声吼,薄云崇冷不丁闭嘴,咻的摘去脑门上的湿布,就这么瞪大眼睛惊坐起,“这声音……哎呀呀呀,不得了,是是是她,刺客!快抓住她!抓住她!” 沈木兮捏着银针着了急,快速挡在步棠跟前,“皇上,步棠不是故意踹您的,是您悄悄的在门外偷听,步棠不查……沈氏医馆始终是我地方,若是有什么事,沈木兮一力承担!” 步棠冷哼着推开沈木兮,“人是我踹的,谁都不用担这干系。皇帝是吗?冤有头债有主,大不了……” 还不待步棠说完,薄云崇几乎是跳下床的,直扑步棠而去。 这一举动,惊得月归快速拽开了沈木兮,快速护在自个身后。王爷说了,不许除却沈郅之外的任何男儿,触碰沈大夫! 薄云崇扑了空,只碰着步棠横在身前的,冷冰冰的剑鞘。 步棠是谁,岂是你能随便碰的。 “你是那个刺客对吗?”薄云崇伸手,凭空掩着步棠半张脸,登时在房间里直蹦跶,“是你是你就是你!” 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皇帝这是气过头了?疯了吧? “朕要带你入宫!”薄云崇双手叉腰,“朕要封你为妃!” 沈木兮眼皮子直跳,又来?怕是这皇帝没吃够苦头,不知道小棠这暴脾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小棠说这样的话,回头就该被打死了! 到底还是陆归舟了解步棠,第一反应就是摁住几欲拔剑的步棠,声音里带着焦灼,“有话好说,小棠,别冲动!这是沈氏医馆,沈氏医馆!” 若不是怕连累沈木兮,步棠真的会剁了这狗皇帝。 “小棠?你的名字真好听,听得朕浑身舒畅,朕瞧着你眉眼熟悉,怕是与朕前世便熟识,这辈子朕要还你一段姻缘,只要你跟着朕回宫,朕……” 还不待薄云崇说完,丁全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都打着颤,“皇上欸,您可别说了,没瞧见这姑娘满脸杀气吗?您这一脚挨得还不够疼啊?” “你一个太监懂什么?朕与小棠姑娘,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怎凑对?”薄云崇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轻轻摸着步棠横在身前的剑,“这剑鞘都是暖暖的,抚着就跟小棠姑娘一样。” 步棠牙根痒痒,如果不是碍于沈木兮的关系,她真的想……揍死眼前这不知死活的男人!没看到她咬牙切齿吗?他还嬉皮笑脸的凑进来,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皇上,您不是要抓刺客?”沈木兮眉心微蹙。 “抓啊!这不是抓住了吗?”薄云崇满心欢喜的盯着步棠,“你叫小棠,姓什么呢?姓小?” 步棠剜了他一眼,“姓姑,叫奶奶!” 语罢,她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别走你别走,姑奶奶……”薄云崇忽然扑上去。 刹那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是什么状况?这是皇帝吗?哎呦这皇帝忒不要脸,哪有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抱未婚女子的腿?  步棠面黑如墨,呼吸微促。 薄云崇死死死抱着步棠的大腿不放,“姑奶奶,你不能不管……朕被欺负死了,你要是再不理朕,朕就死给你看!真的会死哦!” 沈木兮皱眉,瞧着皇帝脑门上的绷带,心里隐约有些惊诧,“步棠慢动手,我估摸着他是……”她指了指自个的脑袋。 是了,薄云崇方才被步棠一脚踹下了楼,没砸死都算是运气的。 一双双眼睛,都把视线落在了皇帝包着厚厚绷带的脑门上,还真别说,步棠这一脚是带了劲道的,保不齐真的把皇帝的脑子踢出了毛病。 “唉呀妈呀,沈大夫,您可别吓唬杂家!”丁全吓坏了,“皇上要是被踢傻咯,咱们怎么跟太后娘娘,跟文武百官交代?您倒是有离王殿下护着,杂家和从大人,可就要被生吞活剥咯!” 从善骇然,“踢、踢傻了?” 都听说过脑袋被驴踢了,没想到皇上也会…… “我再给把把脉!”沈木兮示意步棠稳住薄云崇。 步棠也是心里已经,怎么就把皇帝给踢傻了呢?但是瞧着他抱了她的腿不撒手,除非是喝醉了酒混子,要不然哪个男人会这么厚颜无耻? 沈木兮上前把脉,眉心微微蹙起,冷眼看着,冲自己挤眉弄眼的薄云崇,这货没安好心,敢情是装傻充愣的要哄小棠? 呵呵,好啊! 薄家的男人,果然手段了得! 想了想,沈木兮起身,“皇上撞到了头,怕是一时半会的好不大齐全,小棠,你得多费心了,这毕竟是你闹出来的麻烦。” 步棠刚要辩解,沈木兮轻轻摁了一下她的手腕,“我知道你不情愿,可这世上总归是有债的。欠债还钱,伤人可不得伺候吗?虽说这种事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说这话的时候,沈木兮低眉看了一眼皇帝,“但多少得有点责任心,得负责!” 听得沈木兮将最后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步棠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再回头望着陆归舟,陆归舟点点头。 如此,步棠算是缓过劲来。 “小棠姑娘!”丁全战战兢兢,“您……可一定要……” “我答应!”步棠咧嘴一笑,嫌恶的踹了薄云崇一脚,“放开,我答应照顾你至康复便是。” 丁全赶紧去掰自家不要脸的皇帝,“皇上皇上,赶紧松手,小棠姑娘答应了!” “答应跟朕进宫?!”薄云崇仰头问。 “是!”步棠冷声回答。 她这辈子最不待见的就是皇室中人,奈何临了临了的,还是跟他们扯上了关系,真是造化弄人。 薄云崇屁颠颠的站起来,兴奋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全然不顾脑门上还顶着白灿灿的绷带,“那就回去吧!朕带你好好去宫里逛逛,先熟悉熟悉环境,到时候你就不会走丢了!” 步棠满脸嫌弃,那地方她飞一圈就摸透了,要不然上回怎么能潜入承宁宫,实打实的揍了他一顿?奈何这皇帝脑子不好使,她揍了他,他还满脸欢喜。 难怪太后也不敢把朝政搁皇帝手里,这样的皇帝,许是哪日一高兴就把朝廷送人了! “收拾收拾,回宫!”薄云崇欢欢喜喜的带着自家“刺客”回宫。 从善赶紧跟着,丁全却是面色惨白,趁着皇帝走出房间,赶紧行至沈木兮跟前,红着眼急问,“沈大夫,你跟杂家说句实话,咱们这皇上的脑子……还好吗?” “他好不好,你没看出来吗?”沈木兮连药方都懒得开,“跟着回去吧,你家皇上主子,皮厚得能挡千军万马,就这么点伤不妨事!” 丁全瞪大眼睛,这话听着倒是有些不太对味。 皮厚? “回去吧!按时换药,伤口愈合之前莫要沾水便罢!”沈木兮将一瓶金疮药放下,想了想,又取出另一瓶金疮药,意味深长道,“如果伤得太重,就多上几次药,然后吃点补血益气的!” 丁全不明所以,揣着两瓶药便疾追帝王而去。 “你……”陆归舟轻叹,“皇帝会怎样?” “皮厚之人,多挨几顿揍也就罢了,何时兴致过去,小棠就会出来。”沈木兮收起药箱,“否则依着皇帝那性子,不得死赖在我这医馆里不走?” 顿了顿,沈木兮皱眉看他一眼,“你先回去吧!”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机,陆归舟点点头,“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找你叙叙旧。” 沈木兮颔首,亲自送了陆归舟离开。 医馆里忽然空了下来,沈木兮还站在门口痴愣,阿落上前喊了声,“沈大夫,皇上会不会被小棠打死?” 沈木兮打了个激灵,“莫要胡说,小棠下手有分寸,不会伤及性命,左不过是……” 就因为下手有分寸,所以皇帝是真的惨咯! “沈大夫?”门外有小乞丐呐呐的喊了声。 沈木兮仲怔,“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进来。” 小乞丐摇摇头,只是将手中的一封信塞给沈木兮,“有位公子让我把这东西送到医馆里,交给沈大夫,说是请沈大夫过目!” “是谁给你的?”沈木兮伸手接过,蹲下身子瞧着这个年纪和沈郅差不多大的乞丐,“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里给你的?” “就在前面街口给的,没说他叫什么名字,只说你看了就会明白的。”小乞丐说的是实话,“不过他穿得很好,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沈木兮敛眸,知道从这孩子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回头便让阿落拿了点银子塞给小乞丐。 小乞丐得了赏钱,高高兴兴的跑了。 “沈大夫?”阿落有些担心。 “沈大夫!”月归伸手,“为防有诈,还是交给卑职处理吧!” 沈木兮犹豫了半晌,“莫要撕坏了!” 月归颔首,将信放在桌案上,隔着一段距离以剑刃快速挑开剑锋,掌风陡凝,强大的气劲瞬时破开了信封,里面的信件飘飘摇摇的落在地面上。 “无毒!”沈木兮轻叹,到底是离王府的人,处事格外仔细。 信件上只画了一个图纹。 “五芒星?”沈木兮重重的吐出口气,“怎么又是这个?” “长生门?”月归蹙眉。 沈木兮抬步上楼,将信纸重重搁在桌面上,“这帮人老围着我转干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般穷追不舍的?还是我欠了他们什么?” 从湖里村,穆氏医馆被烧,师父身亡开始,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冲着她来而来。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沈大夫,您莫要多想,许是您医术高明,所以长生门颇为忌惮。”月归其实也不懂,这些年王爷一直在调查长生门的事情,只说是与当年的先太子有关,其他的着实不知。 “是吗?那杀了我便是,为何还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不知道为何,沈木兮觉得这不是炼蛊那么简单,蛇蛊,美人恩,接下来会是什么?像是有人在图谋,更可怕的东西,而眼前这些,缺了一味药引,不能串联一起。 待来日串联起来,只怕非同小可。 “可能……”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可能?”沈木兮打断了月归的话,只觉得心内烦躁,“从牡丹死亡开始,到猫窟,这五芒星就没有消失过。如影随形!” 阿落心慌,“可是以前都没有出现过!” “现在出现了,说明时机差不多了。”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我总觉得,他们隐约猜到要找的东西在我身上,所以百般试探。” 陆归舟说,他们在找幽冥之花。 幽冥…… 默默抚上心口,沈木兮面色凝重,是在找这个? 心头骇然一窒,身子都跟着轻颤起来,这件事怕是没几个人知道,为什么会……难道是那次她解了蛇蛊,所以暴露了身份? 沈木兮有些发慌,面色渐渐发白。 “沈大夫,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阿落忙问,“别想太多了,赶紧歇着!这东西怕是不怎么吉利,许是一种诅咒之类,还是交给月归呈递王爷吧!王爷见多识广,想必能弄明白。” “月归,你把东西送去吧!”沈木兮坐在窗口,“我不想看到。” 月归赶紧收起,“卑职这就送去!烦劳沈大夫能好生留在医馆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卑职很快就会赶回来。” 事关长生门,断然不敢马虎。 “去吧!”沈木兮颔首,“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等你先回来。” “是!”月归转身就走。 待月归走后,阿落心慌意乱的问,“主子,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很可怕?以前没听你说过,它怎么就这般阴魂不散的跟着您呢?” “大概是我解了蛇蛊,所以被他们惦记上了,以为我有幽冥之花。”她的确有那东西,不管对方做什么幺蛾子,炼什么蛊,都能一一破解。 也就是说,只要她活着,就会成为那些作恶者的宿敌。偏偏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幽冥之花能解百蛊,也能制成世上最难解的蛊。  一声叹,沈木兮苦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什么花?”阿落不解,“主子您养花?阿落没瞧见呢!” 那可不是寻常的花,所用皆是心血,岂是随处可见的。 “或许有个人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东西。”连沈木兮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似乎是从她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血有这等妙用。 但是父亲和兄长,只说是她小时候吃伤了东西,才会这样。 直到后来那一场大火,她终是明白,这压根不是吃伤了东西,而是她身体里带了某样怪而诡异之物。 “谁?”阿落忙问,忽然想起,“是少公子?” 沈木兮点点头,“不过,我没脸见他!” “当年主子诈死,情非得已,后来王爷瞒着,是以谁都不知道实情。”阿落轻叹,“但是主子不妨仔细想想,若是您当年没有诈死,也许已经跟着少公子一道被流放,又或者……” 阿落没敢继续往下说,有些话不中听,但是沈木兮却听得明白。 女子与男儿不同,男儿被流放,女子……怕是要被充入军中为妓。依着她自己的性子,若然真的这般结果,她一定会一死了之,绝不会任人欺辱。 “所以王爷当年瞒着所有人,也是为了保全您的性命!”阿落不敢为薄云岫解释,但所言句句属实,该说的照实说,“至于少公子的腿……无凭无据的,哪知道是谁下的手?” 沈木兮没说话,只是看了阿落一眼。 “主子,时隔七年,很多事情都不似当初您所见着一样,奴婢总觉得这里头有人动了手脚。”阿落抿唇,想了想还是得把话说明白,“主子,您比阿落聪明,应该能想明白,王爷那性子哪来的风花雪月?这些年伺候王爷的唯有黍离一人,再不亲近旁人。” 沈木兮皱眉,“我记得,他当时身边跟着的,不是黍离。” “听说那是先太子派来监视的。”阿落环顾四周,尽量压低嗓子,“后来当今皇上、太后娘娘,连同咱们王爷一道,借助关家的势力,平了先太子之祸,王爷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沈木兮正在承受着换皮之苦,湖里村偏僻,她哪里晓得这些朝堂变数。 静静的看着阿落,沈木兮眼睛里有无边的情绪在涌动,又被她生生压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子之故,王爷执掌大权之后,再未真心展露过笑容!”阿落轻叹,“当初大火之后,阿落被王爷关了起来,很多事情都没能亲眼看到,自然无法详细的向主子复述,如若不然,定能给主子更多线索。” 沈木兮揉着眉心,瞧了一眼窗外,忽然间身子绷直,“关傲天!” 顺着沈木兮的视线望去,阿落亦是心慌起来,“真的是他!” 但见关傲天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说着什么,可是他站在街对面,隔了一条街哪里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回,来,了!”沈木兮面色凝重。 “我回来了?”阿落不解。 沈木兮颔首,“他上次说的,也是这四个字!” 阿落心慌,“怪瘆人的!主子您别看他眼睛,上次您就是看了一眼就晕厥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缘故,总归还是安全第一,别看了!” “他眼睛里好像藏了一个人!”沈木兮略显痴愣,“我……” “主子!”阿落快速关上窗户,“您别看了,阿落瞧着害怕。” 沈木兮冷不丁回过神来,瞧着阿落这般模样,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还好! 那个关傲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瞧着像个正常人,一会又怪异得让人心惊胆战,看样子事情的关窍还是在芍药身上。 胭脂楼里,到底有什么? 所幸今儿除了皇帝这事,倒也没出别的大乱子,待沈郅散了学过来,沈木兮便吩咐掌柜关了医馆。 “娘,我今日在宫里听得一些闲碎。”沈郅牵着母亲的手。 沈木兮一愣,瞧了一眼嗑瓜子的春秀。 春秀摇摇头,啐一口瓜子皮,“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儿我入宫的时候关侧妃来找我,我便同她一起整理王府的库房,委实不知宫内出了什么事。”  “皇上被打了!”沈郅说。 阿落噗嗤笑出声来,许是觉得不厚道,便只得忍了。 “听说打得可惨了!”沈郅又道,“整个承宁宫的人,都听到了皇上的叫声,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呢!” 沈木兮担虑,“太后没说什么吗?” “皇上不让管,说是在舒经活络,打通任……任什么来着?”沈郅挠挠头。 月归深吸一口气,“任督二脉。” “对!”沈郅继续道,“太后娘娘也没办法,只能由着皇上去了,回来的路上,我听宫人们都在说这事,可稀了呢!” 沈木兮抿唇,有什么可稀,还不是你的小棠姑姑大闹承宁宫! 进了王府才知道,薄云岫入宫了,关毓青端着一碟瓜子等在问夏阁外头。 “我能进去吗?”关毓青问。 “王爷不在,我说了算,进来!”沈木兮领着关毓青主仆进门,便坐在花廊里,此处风凉,傍晚时分最舒适。 除了月归,一帮人都围在嗑瓜子,说着宫里的八卦。 关毓青煞有其事道,“都听说没?皇上带了个女魔头进宫,把承宁宫闹得鸡犬不宁,皇上脑门都给磕破了,现在人都傻了呢!” 沈木兮与阿落面面相觑,这主意还是沈木兮自个出的…… “还听说,太后娘娘气得都晕过去两次。”念秋补充道,“连咱们王爷都紧赶着进宫了呢!” “可你们也知道,皇上素来胡闹惯了,怎么可能听人劝?惹毛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关毓青这话一说完,沈木兮一口咬在手指尖儿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关毓青一愣,“你慢点,我特意多带了点瓜子,够吃的。” 嘬一口被咬红的指尖,沈木兮面露难色,“皇上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刚来东都,怕是不知道咱们皇上之前干的丰功伟绩吧?”关毓青嘿嘿一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当初皇上登基,执意不肯临朝,连折子都不肯批,最后就在离王府门前打滚。” “打滚?”沈木兮瞪大眼睛。 关毓青点头,“可不,就跟碾子一样,滚来滚去,太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最后离王看不下去了,这才接了这摊子。这一接,皇上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成日往朝臣家里窜门,跟着后宫妃嫔胡闹。这些年后宫的人倒是进来了不少,可谁的肚子都没动静。久而久之,太后便认了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薄钰那小子身上!” 沈木兮轻叹,“太后也算是一世英名,怎么就……” “谁知道呢,可能是报应!”关毓青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听说年轻的时候没少干缺德事,所以把薄钰也惯得没边,一尸两命都能这样遮掩过去,哼……真是造孽。” 沈木兮愕然抬眸,“什么一尸两命?” 阿落慌忙笑道,“对了沈大夫,你之前进宫是去给谁看病?” 闻言,关毓青转了话锋,“对了,府里人说你大半夜的进宫,出什么事了?” “薄钰被吓疯了!”沈木兮轻叹,“我瞧着大抵是因为魏仙儿的缘故,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谁都认不得了。” 关毓青诧异,“疯了?那么小就疯了?” “是啊!”沈木兮无奈,“原本该跟郅儿一般无忧无虑,进学堂好好念的年纪,却落得如此下场。” 关毓青撇撇嘴,“所以说,投胎是个考验人的活计!” 待众人散去,沈木兮让春秀照顾沈郅,自己领着阿落和月归去了药庐。 月归守在外头,阿落随沈木兮进门。 取出丹炉的时候,沈木兮的面色稍变,“果然同我猜测的没什么两样,这是药引!” 阿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孩子的骨骸?” “浸泡在特制的汤药里,待时日长久,这里的阴寒怨气就能凝结,若是取之入药,那可真是怨念丛生!”沈木兮轻叹,“芍药想告诉我的,大概不止这些,我得想个法子再去胭脂楼见她。” “她这些时日未曾出现,怕是自由受限。”阿落说。 沈木兮点点头,“该怎么进胭脂楼呢?” 上次是薄云岫带着进去的,这次呢?她可没胆子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万一出了事算谁的?饶是她想解开心头疑惑,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月归肯定会拦着,不会让自己进去。 难不成要找薄云岫商议? 下意识的抚过唇瓣,这厮动不动就来这一套,她主动送上门,估计会有危险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4章 你来欺负我,好不好?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魏仙儿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寝殿内瞬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说实话,太后心里也跟着抖了抖,毕竟连自己都为了薄钰而服软,一心只想着孩子的周全,而魏仙儿却这般言语,若说不是真的疯了,那便是真的铁石心肠。 甚至于可能…… 太后扭头瞧了墨玉一眼,心里有些惶惶的。 墨玉是谁,还能不知道太后的心思?太后这是有些担心了,生怕沈木兮所言属实,自己反倒养了一头狼。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这是我的儿子,谁都不能碰他,谁都不可以!”魏仙儿眦目欲裂,“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碰我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沈木兮不温不火的看着她,如斯丑态毕露,想来在场的人都该看清楚了,自己再扇扇风点点火,估摸着魏仙儿就得自己把自己烧死。 “如果是我的儿子病了,我会不计前嫌,只要能有一线生机,我都会竭尽全力去试,绝不会有任何的犹豫。”沈木兮淡然自若,如此一来,反而跟魏仙儿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的对比,“毕竟这世上可以有千千万万个薄钰,却没有一个,是你怀中的唯一。” 魏仙儿恨恨的盯着她,“你是谁,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害他?你要杀了他,为什么不先杀了我?我的命就在这里,你只管来拿就是,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的儿子!” “不放过他的是你,当然,也可能是我刚才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这安神露会让孩子变成傻子,就像现在这样痴痴呆呆,等年岁渐长,脑子越不好使,最后吃喝拉撒都不知道了。”沈木兮瞧着太后,“太后娘娘,您可听明白了?” 太后骇然,面色骤变。 这可如何是好? 以后连吃喝拉撒都不知道,这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仙儿,你快放开钰儿!”太后疾呼,“你这样会害了他的!” 魏仙儿咬着牙,死死抱紧了薄钰,许是薄钰觉得疼了,哇的哭出声来。 “哭什么?”魏仙儿勃然大怒,厉声嘶吼。 刹那间,薄钰如同见了鬼一般,快速缩紧了身子,苍白的小脸瞬时浮起莫大的惊惧之色,浑身颤栗着推开魏仙儿,“不要,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娘,我很乖,我很乖的,钰儿会乖乖听你的话,钰儿不会、不会不管你的,娘你不要吃我……” 薄钰所在床角,流着泪却不敢哭出声,整个人抖如筛糠。 曾经这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多少人宠着多少人护着,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看得太后瞬时老泪纵横,连声音都为之哽咽,“钰儿,哀家是皇祖母,你别怕,别怕啊,皇祖母在这儿!” “太后娘娘,别过去了!”沈木兮拦住太后,“请魏侧妃离您的宝贝儿子远点吧!你再吓他几次,他这辈子都好不了。” 那一瞬,太后面白如纸,“什么?” “魏仙儿,你为了自己利用儿子倒也罢了,可你被逐出王府还不忘对孩子下手,于心何忍?薄钰已经疯癫无状,你还给她下药,简直就是豺狼!不,虎毒不食子,你比虎狼更毒!”沈木兮冷声责问,“现在,请你离薄钰远点,再远点!” “这是我的儿子,沈木兮!”魏仙儿咬牙切齿。 沈木兮如释重负,“你能喊出我的名字,就说明你其实心里很清楚,别装了,太医都在这儿,你有没有疯,其实太医都看得出来。至于那安神露,我有法子解,你且离薄钰远点便是!” “不可能,安神露不可能会让钰儿变痴傻!”魏仙儿厉喝,脖颈处青筋毕现。 “哦……是吗?”沈木兮双手环胸,无奈的摇着头,“你倒是清楚得很!” 太后差点没厥过去,幸而被墨玉快速搀住,“为什么?仙儿,真的是你对钰儿下手?他可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做?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啊!” 魏仙儿面如死灰,转瞬间目露凶光,“沈木兮,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你可看清楚我脸上的伤痕,都是拜你所赐!” “王爷一刀子下去,留你性命,断你的痴心妄想,我不觉得有错。”沈木兮起身站在一旁,她又不是傻子,眼前的魏仙儿就是炸了毛的鸡,随时会冲上来啄自己一口,她得找个安全的地儿待着。 想了想,沈木兮若无其事的走出去两步,转而又绕回来,就站在墨玉身侧,“牛不喝水难道要强摁头?我沈木兮自问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而你却处处视我为死敌,我招谁惹谁了?薄钰一个聪明伶俐的离王府小公子,因为你而受到连累,被逐出离王府。” “魏仙儿,你倒是潇洒,装疯卖傻的连儿子都不管,可你知道薄钰在街头挨饿,捡人家的剩菜剩饭吃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懂得一个年幼的孩子流落街头,是怎样危险的事情,你压根没资格做一个母亲!” “你说够了没有?”魏仙儿怒目圆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如果不是你,我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是离王府的侧妃,王爷会把所有的王府大权都交给我,离王府只有薄钰一位公子。假以时日,王爷一定会另眼相看,到时候我就是离王妃!” “你没资格当离王妃!”沈木兮冷笑,“无德无能,无耻至极,凭什么要所有人都让着你?非你手足,又非你父母,为何又要惯着你这不可一世的臭毛病?” 太后愣了愣,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沈木兮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面色旋即暗得厉害。 魏仙儿身子剧颤,“沈木兮!沈木兮!都是你……” 刹那间,魏仙儿发了疯似的扑上来,眼见着便要挠上沈木兮的脸。 所以说,这人的心长歪了,怎么都补救不回来的。尤其是这魏仙儿,她自己无颜见人,于是乎作祟的时候,也要让沈木兮皮开肉绽。 说时迟那时快,墨玉抬腿便是一脚踹去,直接将魏仙儿踹出去甚远。 魏仙儿压根没防备,不知墨玉这力道何其重,身子直接被踹飞,狠狠撞在一旁的柜子上,最后重重落地。 太后猛地站起身,墨玉躬身退到一旁,“太后娘娘,事情已经清楚明白,您下个决断吧!” 经墨玉这么一提,太后赫然想起了自己此前说过的话,墨玉这是在为她维护颜面呢!这一脚下去,想来沈木兮也就什么可说了。 然则墨玉这一脚…… 太后喟叹,“自作孽不可活!” 魏仙儿被这一脚给踹得,还剩下半条命,挣扎了半晌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她喘着气,伏在地上冷笑,笑声诡谲而阴冷,“太后娘娘也觉得、觉得失望了是吗?可那又怎样,太后娘娘自己不、不也是这种人吗?我这都是跟太后娘娘所学,当年……” “来人,还不把这疯女人押下去!”墨玉快速上前。 侍卫不容分手,挟起瘫软的魏仙儿便拖了出去。 沈木兮还站在原地,脑子里有些发蒙,倒不是因为魏仙儿扑上来,吓着了她。毕竟进门之前,沈木兮的牛毛针早早的为魏仙儿备下,就待着魏仙儿扑上来,把她扎成刺猬。 眉心微蹙,沈木兮瞧了瞧墨玉的下盘,然后又想了想魏仙儿那番话,这太后和魏仙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太后怎么毫无理由的维护这么一个歹毒之人? 尤其是方才,太后生气归生气,墨玉一脚出去,太后脸上便生出了百般心疼与慌乱。那种神色,可不是谁都会有的,只有至亲…… 太后当年也是这种人? 什么人? 虎毒食子的人? “沈大夫!”墨玉疑虑的盯着发愣的沈木兮,“您没事吧?吓着了?” “哦,有点!”沈木兮紧了紧衣襟,“我这厢没经历过这么疯狂的病患,难免有些惊着了!待我回去,多喝两碗安神汤便是!便是!” “沈大夫,那小公子……”墨玉有些为难。 沈木兮轻叹,“放心吧,他会好的,只不过……皇宫里可能不太适合养病,孩子没有安全感,得回到他长久生活过的地方。” “离王府?”墨玉皱眉,回看太后一眼。 太后也没辙,薄云岫那天坑里冒出来的石头疙瘩,说一不二,太后饶是用身份去压,估计也压不出个屁来,最后还得被气得半死。 “如果太后娘娘能放心的话……”沈木兮亦是有些犹豫,毕竟薄钰不是自己的孩子,任谁都不敢轻易的把孩子交给别人。 自己也是当娘的,这份心思这种感觉,沈木兮深有体会。 “薄云岫不会答应!”太后还不知道薄云岫?让她去求,绝无可能。 “离王府是薄钰从小长大的地方,只有去那里,他才能慢慢的找回自己,慢慢的清醒,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远离自己疯癫的母亲,不再受到二次伤害。这次是安神露,下次是什么,我也不敢肯定。”沈木兮朝着药箱走去。 然则她刚走到桌案前,骤觉一阵冷风蹭的迎面扑来,刹那间就被圈在了某人的怀里。这勃然而起的滔天怒气,排山倒海似的,快速弥漫在四周,充斥着整个寝殿。 连床角的薄钰,也跟着停止了呜咽。 “伤着哪了?”薄云岫第一反应是检查怀里的人,从天灵盖到指甲盖,恨不能把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检查得仔仔细细,“如何?” “我没伤着,倒是魏……” 还不待沈木兮说完,已被他牢牢的摁在怀里,容不得她挣扎。 沈木兮听得耳畔那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胸腔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她有片刻的晃神,只是晃神过后又渐渐的回复了最初的清醒,覆辙重蹈这种事,着实不适合她。 “薄云岫!”太后低喝,“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薄云岫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任由他人说去,他顾自紧拥,天知道,阿落来报,说是太后带走了沈木兮,他这颗心便如同被人生生剜走似的,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 事实上,他着实是飞过来的。 于是乎一路上的宫人纷纷仰起头,见着素来威严的离王殿下,在皇城墙头飞檐走壁,身形快得像一阵风,直奔长福宫。 “薄云岫!”沈木兮在怀里低低的喊了声,见他浑然无反应,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抚上腰间软肉,就势便是一记大飞旋。 “嗤……”薄云岫眉心微皱,低眉看她时,竟是眸色微暖的斥一句,“没心肝的东西!” 沈木兮趁势从他怀里出来,舒坦的喘上几口大气,差点没被他勒死。 “太后娘娘!”沈木兮行了礼。 太后却是黑着脸,直面薄云岫,“哀家问你一句,若是让你把薄钰带回去,你可愿?” 沈木兮算是明白了,太后那臭脾气,生怕欠了她人情,宁可跟薄云岫杠着。心里发笑,沈木兮只觉得,真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皇家,简直是一脉相承的执拗! 薄云岫没吭声,极是戒备的盯着太后,转而将视线落在薄钰身上,小家伙已经谁都认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俨然是只刺猬。 对于薄云岫的顾虑,沈木兮倒是略知一二,怕就怕这一接回去,某个疯女人也会跟着回来作祟。 “魏仙儿对薄钰用了安神露,借此来陷害我,但是方才已经被戳破!”沈木兮直言,“所以太后娘娘把人拖下去了,魏仙儿为此还挨了墨玉姑姑一脚,想来伤得不轻。” 薄云岫印堂发黑,鼻间轻哼,“陷害?太后又信了?昔年太后宠冠六宫时的精明和手段哪去了,如今倒是越老越糊涂,魏仙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不来问问,魏仙儿唆使薄钰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出事就找别人麻烦,太后真当本王是死人吗?” “薄云岫,你敢说哀家老糊涂?”太后愤然起身,“哀家就算是老糊涂,好歹也是你的养母!生娘没有养娘大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吗?” “如魏仙儿这般吗?”薄云岫反唇相讥。 瞬时堵得太后面色发青,颤着手指着他,抖了抖唇瓣,愣是说不出话来。 “太后,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你能成为贵妃,难道不也是利用了我?”薄云岫不傻,他只是在乎自己所在乎的,其他无关紧要的,未曾放在心上罢了! 墨玉慌忙搀住摇摇欲坠的太后,面色紧张的捋着太后的脊背,“太后息怒,太后息怒!息怒!离王殿下是担心沈大夫安危,咱把话说开也就罢了!” 语罢,墨玉回头看了沈木兮一眼。 沈木兮眨了眨眼睛,权当不知,你们既然要逞强,她干嘛送人情?她不欠魏仙儿不欠薄钰,更不欠太后,和这宫里宫外的所有人。饶是曾经有过,夏问曦的那条命早已用作偿还! “太后娘娘若是没什么别的吩咐,沈木兮告退!”她行礼,回头便拎着药箱往外走。这种氛围不适合她这种看热闹的人,不然看得多了,半夜做梦笑出声,可怎么好? “沈木兮!”太后面呈猪肝色,“你、你不是答应哀家……” “答应太后什么了?”沈木兮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后娘娘,沈木兮无权无势,一介平民百姓,除了这不入流的医术,什么都没有,怕是不能伺候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一口气上不来,眼一翻,瞬时背过气去。 薄云岫手一挥,一旁两股战战的太医赶紧上前救治,转身便牵着沈木兮的手往外走。 “沈大夫!”墨玉疾呼。 沈木兮想了想,墨玉好歹路见不平拔脚相助,她理该道一声谢的。松开薄云岫的手,沈木兮将药箱递给刚刚赶到门口,气喘吁吁的阿落,回头便冲着墨玉弓身作礼,“多谢姑姑出手相救!” 虽然她足以应付,但是别人愿意救你,那便是善,理该致谢,至于回报……就得看自己愿不愿意了。 “沈大夫!”墨玉面露难色,“能否通融,与王爷说一说?老奴保证,绝对不会让魏侧妃再去离王府闹事,你们把小公子带回去,好生治病好生养着便是,其他的无需担心。” 沈木兮淡然轻笑,“姑姑救我,这份情我会还你的!” “唉!”墨玉无奈的笑了笑,“沈大夫果然是个恩怨分明之人。” “多谢姑姑夸赞!”沈木兮再次躬身,“告辞!” 太后喘过气来,“沈、沈木兮!真的要哀家求你吗?好,哀家答应你,只要此番你能治好薄钰,从今晚后哀家再也不会寻你麻烦,不管魏仙儿说什么,哀家都不会再听之任之。你若不信,哀家可以发誓!” “发誓就不必了,请太后娘娘动动手指头,给沈木兮白纸黑字。”沈木兮可不蠢,口说无凭的东西,来日说翻脸就翻脸,“老天爷太忙,发誓这种事,沈木兮早就不信了!” 曾经许过的诺,会变成一场空欢喜,她浴火重生,哪里还敢相信什么口头承诺。白纸黑字,还算有些保证,若是太后敢反悔,她就贴到城门口,教天下人都看看! 太医拔掉银针,太后终是站起身来,明明气得七窍生烟,奈何回头一看床榻上的薄钰,什么气儿都给压了下来,“好!哀家给你写,笔墨伺候!” 薄云岫侧脸看她,没心肝的人儿,眼睛里掠过一闪而逝的狡黠,他下意识的勾起唇角。  太后很是不甘心,可又不能看着薄钰这样不管,太医院那帮人左商议右商议的,拿不出个管用的法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耽误了孩子。 沈木兮在旁看着,瞧着太后刷刷刷的写完,“行了吗?” “太后娘娘不得签字画押吗?最好盖上您的凤印!”沈木兮温柔提醒。 太后咬着牙,墨玉赶紧宽慰,“太后娘娘,写都写了,就不差这几个字了!小公子要紧,小公子要紧!” 一声叹,太后眼一闭,签上了名,回头就把凤印给戳上了。 “行了吗?”太后忍着顶膛火,只要沈木兮再提要求,她铁定当场就炸了。 沈木兮欣喜的折起,乖乖贴身收着,“行了行了!多谢太后娘娘,沈木兮一定说到做到,好好的照顾薄小公子,治好他!” 薄云岫轻咳一声,她答应得倒是爽快,似乎忘了还得过他这一关。 “王爷?”墨玉为难,瞧着薄云岫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众人皆是怀疑,沈木兮真的能搞得定? “问夏阁里多得是空房间,多一个薄钰似乎也不多!”沈木兮捋了捋袖口的褶子,“这承诺都收了,王爷是不是该给点面子?” 薄云岫皱眉,面色黑沉,“你的面子值多少钱?沈木兮,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三两句就想打发他?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太后刚要发作,墨玉赶紧拦着,“息怒息怒!相信沈大夫,她一定能说服王爷的。” 沈木兮想了想,缓步走到薄云岫跟前,冲他勾勾手指头。 薄云岫瞧着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快速弯下腰,“怎么,要……” “吧唧”一口,沈木兮大步流星走出大门。 太后惊得下巴都险些掉下来,不敢置信的望着门口这闪现的一幕,待回过神快速搓揉着眼睛,“墨玉,哀家是不是眼花了?” 墨玉“嗯”了一声,自个都有些愣住,“奴婢……大概也有些眼花!” 打脸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薄云岫心满意足的转身往外走,“黍离,吩咐下去,马上把薄钰带回离王府,交由沈大夫安置!” 黍离、阿落和月归都在外头,自然没能看到这精彩的一幕,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们只看到沈木兮心满意足的离开,继而王爷便面色红润的从里头走出来,脚下略急,似要去追沈木兮。 “小公子?带回去?”黍离瞧着阿落。 阿落慌忙摆手,撒腿就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月归紧了紧手中的剑,当下疾追。 谁能解释一下?? 宫内传出消息,说是太后心绞痛的毛病又犯了,太医叮嘱,没个十天半月的千万不要下床。殊不知看到沈木兮与薄云岫这般相处,太后便想起了先帝,想起当年也是与先帝,亲一口,他便什么都肯答应…… 触景伤情,心不绞痛才怪! 虽说薄钰是在主院长大的,但沈木兮不想把他一个人搁在那儿,否则与宫里何异?问夏阁里环境雅致,照顾他的人也多,对孩子有好处。 阿落却是不怎么高兴,毕竟这薄钰是魏仙儿的儿子,此前还差点害死沈郅。可善良的人,做不到心狠手辣,瞧着薄钰缩成一团,蜷在角落里一动不动,阿落的心便软了。 “主子,他这样还能好吗?我觉得他怕是一辈子都要这样了。”阿落皱眉。 沈木兮笑了笑,“放心吧,他不是天生被吓坏的,能治好!薄钰生性聪慧,只是被魏仙儿教坏了而已,趁着现在年纪还小,还能救!” “主子倒是好心!”阿落抿唇,端了水盆去给薄钰擦脸。 薄钰因为哭过,这会面上满是泪痕,许是对离王府感到熟悉,薄钰没有大喊大叫,低着头颤着身子,任由阿落仔细的为他擦脸,拭手。 “经脉淤塞,待我调个药浴,晚上给他泡一泡就是了!”沈木兮执笔写,“以前在湖里村的时候,有人上山睡了一夜,结果回来便疯疯癫癫,还是师父开了方子给治好的,后来跟没事人一样。待会你去煎药,准备药浴便是!” “好!”阿落端起水盆往外走。 沈木兮笑了笑,她的阿落,刀子嘴豆腐心。 待沈木兮药庐里抓好药,阿落便开始煎药,月归抱着薄钰回去。 回廊里,薄云岫负手而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月归见状,快速带着薄钰离开。 “知不知道自己在宫里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你背上秽,乱宫闱之罪!”见她站着不动,他毫不犹豫的朝她走去,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先迈步。 她不愿,那他来便是! “知道!”当着太后的面,等于给太后留把柄,可沈木兮不在乎,死过一次的人,脸面其实不值钱,值钱的是命和情。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神情格外认真,“所以,你是故意的?想跟本王一起,成为秽,乱宫闱的元凶?” 故意? 她是有点故意,故意做给太后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待消息传出,所有人都会对她退避三舍,她能免去不少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薄钰是谁的儿子,我都会救他,但我不能平白无故的吃闷亏,这么多债,总要讨点回来才公平!”她是脾气好,性格也好,但不代表能任人触及底线,“我得保证身边之人的安全,薄云岫,我没那么好欺负。” 他眉心微皱,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快速握住她的手腕,转身从背后抱她在怀,“沈木兮,你来欺负我,好不好?” 磁音带着颤,萦绕在她的耳鬓间,温热的呼吸灼灼脖颈间。腰间的胳膊这样的强健有力,恨不能将她揉进胸膛,惊得她脑子里,瞬时空白一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6章 你可知她是谁?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刹那间的面红耳赤,阿落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听得这话恨不能一头扎进泥坑里,脸上烧得厉害。 月归倒是明白了,“在女子身上豢养蛊毒,然后借着夫妻之礼,控制男子?” “是!”沈木兮颔首,“就是这个理儿。” “好歹毒的心思!”月归面色沉沉,“如此说来,姓陆的中招了?” 沈木兮轻叹,“此前在临城,是因为女子身上的蛊没有孕育成功,所以传蛊之后,钱初阳就出现了那种状况,那是他们失败的例子。后来到了牡丹身上,牡丹没有听从吩咐,于是毒发身亡,芍药也是如此!” 月归想了想,“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养在人身上,既然是养,就得喂?” “对!没有得到喂养,美人恩就会开始反噬宿主,牡丹和芍药的死因便是如此。”沈木兮想起牡丹临死前的死不瞑目之态,始终耿耿于怀,“唯一成功的,可能就是陆大哥身上的蛊,不过……” “不过什么?”阿落忙问。 沈木兮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陆大哥的处境恐怕有些困难,短时间内他不会来找我。” 陆归舟心细如尘,若是钟瑶的出现,真的印证了沈木兮当初的推测,陆归舟绝对不会再来医馆,免得牵连到她和沈郅。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还是得找步棠才行。 若说这世上谁的行动最快,不是曹操,是步棠! 步棠冷不丁从窗口窜进来,沈木兮毫无防备,脸都被惊得白了一阵。 “医馆有门的!”沈木兮捂着心口,“下回别再爬窗户了!我知道你们武功高,能飞来飞去的,可我哪经得住你这吓,再来几次,怕是医馆都得关门!” “我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来你这儿歇歇脚,讨杯水喝的!”步棠顾自坐下,阿落赶紧给倒了杯水。 “小棠,你下回走正门吧,看把沈大夫给吓得,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阿落满脸写着不高兴。 步棠喝口水,极是不耐烦的将腰间令牌往桌案上一丢,“知道知道!下回我记住了!” 阿落撇撇嘴,哪次不是这样说?又有哪回真的做到? “这个?”阿落眼前一亮,“令牌?” “皇帝给的,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步棠放下杯盏,挑了眼皮子,略带戏虐的瞧着沈木兮,“听说皇帝给过你一块,但是被那东都第一醋给没收了?” 沈木兮皱眉,款步行至桌案前落座,“左不过跟皇帝相处了短日,竟活脱脱复刻了一般,连说话的口吻都愈发相似。” 敢给薄云岫起个“东都第一醋”的名号,除了皇帝,谁敢?  “哪有!”步棠将令牌往她手心里塞,“沈郅经常出入宫禁,我不是很放心,但又帮不上什么忙,送你这东西许是能派上用场。薄家的人,素来心狠手辣,反复无常,还是防着点为好!” 沈木兮瞥一眼边上的月归,月归默不作声的出门,步棠不是男子,她出去守着也无妨,很多话不该听,不能进耳朵。 “你跟皇室……”沈木兮别有深意的瞧她,“有过节吧!” “何止是过节,简直是有仇!”步棠一声叹,“倒不是自己有仇,而是上一代人留下的,同你差不多。” 沈木兮心神一震,是啊,夏家亦是被朝廷……若是细论起来,还真是跟朝廷有仇,但现在兄长无恙,她愿意放下仇怨,只求兄长能安然度过余生。 “死去的人永远都回不来,活着的人却要为之付出代价,其实是件很悲哀的事情。”沈木兮神情暗淡,想起了问柳山庄,也不知道那棵枣树啊,还在不在? 过两日,就是…… 步棠点点头,“行了,我得走了,若是皇帝再来找我,权当没见过我!” “他还没挨够?”沈木兮有些不敢置信,皇帝这般厚实?步棠的手劲有多重,沈木兮是知道的。原以为皇帝会受教,谁曾想这还能玩出瘾来? “鬼知道!”步棠提起薄云崇,生生变了脸色,“分明是细皮嫩肉,非要死拽着不让我走,一顿胖揍还凑上来逗我笑……我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皇帝!” 她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阿落干笑两声,“这都行?” “我是怕了他了,赶紧开溜,多少大事等着我办,哪有闲工夫陪他在宫里逗猫玩狗。”步棠端起杯盏,又喝了一口,忽然神神秘秘的压着声音说,“近来薄云岫是不是很怪?” 沈木兮皱眉,毫不犹豫的点头。 “皇帝口口声声说,薄云岫拿了什么东西不还,你留心点。我估摸着应该是拿来对付你的,不晓得具体为何物。”步棠放下杯盏,“我先走了!” “哎!”沈木兮忙道,“陆大哥……” “我知道!”步棠纵身跳出窗户。 阿落狠狠一跺脚,“说好的走正门呢,又走窗户!” 一声叹,沈木兮面色微沉,但愿步棠能帮着点,陆归舟那边应该很棘手。 街上忽然响起了马蹄声,紧接着是高喊声,“边关捷报!大捷!大捷!” “是与瀛国之战。”沈木兮抿唇,“来东都的路上,不都在说此事吗?眼下大捷,估计瀛国很快就会来投诚,估计东都城要彻底热闹了!” 阿落点点头,瞧着报捷的策马而过,背上的小红旗迎风招展。 喜讯传遍东都,薄云岫旋即入了宫。 傍晚时分,春秀带着沈郅来医馆。 沈郅第一时间去看薄钰,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放着春秀刚给他买的汤包,“喏,这是春秀姑姑给的,说是东都城最好吃的汤包,一咬一口汤,不过有点烫,不能直接塞进嘴里。” 薄钰迟滞的盯着他,脑袋微微歪着。 同龄人之间,沟通无障碍。 “娘说,让我多跟你说说话,你能快点好起来。”沈郅鼓着腮帮子,吹着手中的汤包,“我跟你说,我是看在我娘的面上才可怜你的,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喜欢跟你玩。” 薄钰忽然痴痴的笑了一下。 “真是傻子!”沈郅吐槽,将汤包塞进薄钰嘴里,“慢点咬,外头凉了,里面裹着的汤汁还是烫的,别到时候烫着了又找我娘麻烦。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麻烦鬼,自己心里发霉,看谁都是臭的!” 春秀在旁嗑瓜子,边听边笑。 阿落叹息,面色微沉。 “你莫叹气,这是好事!”春秀冲着阿落招招手,“我跟你说,教你个好法子。” 阿落皱眉,不知春秀何意。 “这小兔崽子是那死女人的儿子,改日咱给他换一副心肠,保准能气死那女人,能吐血的那种!”春秀啐一口瓜子皮在碟子上,“瞧好吧,我家郅儿肯定能做到!” 阿落瞪大眼睛,“小公子说的?” “哪能啊,郅儿心善,不屑这种手段。”春秀笑嘻嘻的说,“这种挑拨离间的事儿,我可看过不少热闹,又在茶馆里听了不少,学得七八成。” “你是说……”阿落揉了揉鼻尖,“可莫把沈大夫和小公子搭进去。” “放心呗,我又不是那女人,心狠手辣没心肝!”春秀姿势娴熟的嗑着瓜子,瞧着沈郅吹着汤包,喂着薄钰。姑奶奶宝贝的郅儿,是你们说害就能害?说对不起,就能没关系的?门都没有。 薄钰这笔账暂且搁着,不能和一个傻孩子计较,但是魏仙儿三番四次的要弄死沈木兮,春秀可不答应。 沈木兮不晓得的是,近段日子春秀一直在城内晃悠,说是到处见识见识,偶尔出入茶馆的,实则一刻也没闲着。除了青楼,什么酒坊、赌坊、茶馆……她都去溜了一圈,街头的小流氓都认识大片! 春秀不识字,可脑子还算灵活,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与东头的猪肉铺子老板熟络了,回头就帮她介绍了贩子,若是她来日想开个铺子,还能帮着说说。 可春秀不想离沈木兮太远,寻思着该怎么倒腾才能两全其美。 “春秀?”沈木兮连唤了两声,“你发什么愣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哪能!”春秀捋起膀子,“壮实着呢!沈大夫,我想重操旧业,可是不知道怎么倒腾,你能帮我看看吗?这事还是得你帮衬着,读人到底见识广,我怕我这一露头,万一被骗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沈木兮笑了笑,“这还不容易,大堂对街的门口,你摆个肉摊子,夜里收回来,就搁在大堂里,反正白日里虽有病患往来,夜里却是空着的,让掌柜和伙计帮忙,腾出个位置给你专用便是。” “这哪成!医馆里搁着猪肉摊子,万一让人瞧见……”春秀压了压嗓子,“万一被王爷那个醋坛子晓得,不定要怎么拆了我的骨头。” “那便让他来找我算账!”沈木兮可不怕薄云岫找茬。 春秀腼腆的笑着,“他哪敢。” “交给我!”沈木兮也知道,春秀是闲不住的,来东都这段日子,让她接送沈郅,其实就是想让她打发时间。春秀在医馆里待不住,回来就到处逛,也是该找个活计。 人总要为自己活下去,才算踏实,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领着薄钰回去的路上,天色沉沉,瞧着夜里怕是要下雨,经过那条巷子口的时候,薄钰忽然浑身剧颤,整个人都挂在了月归身上,仿佛是害怕到了极点。 “我来吧!”春秀伸手,将薄钰从月归怀里抱过来。 沈郅拽了拽春秀的袖口,“姑姑,你让他下来,我牵着他走。” “可以吗?”春秀望着沈木兮。 沈木兮点点头,“也好!看着点就是。” 沈郅牵着薄钰的手,只觉得薄钰的手冰凉,一个劲的往他身上凑,连看都不敢看那条漆黑的巷子,那是他此生最大的阴影所在。 “你别怕!”沈郅小声的说,轻轻拍着薄钰的肩膀,“我会陪着你走过去,一条巷子有什么可怕,要知道好多人的心,比这个可怕多了。光明正大的人,不怕黑!” 薄钰呼吸急促,一手握着沈郅的手,另一手则箍紧了沈郅的胳膊,边走边颤,整个人看上去很慌乱无助,连春秀看着,都觉得心生不忍。 “看人家这娘当的……都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春秀愤愤的嘀咕,“真不是个玩意!” “春秀!”沈木兮摇摇头,“以后这话莫要再当着孩子的面说,知道吗?” 春秀撇撇嘴,“亲娘还不如你这个仇人来得仁厚,也不知是什么世道!罢了罢了,还是我家郅儿好,又乖又聪明,还特别善解人意!” “春秀姑姑教得好!”沈郅回头便冲着春秀夸。 这一夸,夸得春秀眉开眼笑,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夜里吃过饭,沈木兮与阿落筹备着给薄钰泡药浴,春秀则带着沈郅在院子里玩耍消食。 墙外忽然“哎呦”一声,春秀第一反应就是拔了别在腰后的刀,护在沈郅前面,院子里不算太黑,挂着花灯尽显昏黄之色。 “春秀姑姑,你莫紧张,毓青姐姐肯定不会爬墙,府内之人也没胆子这么做。”沈郅面色平静,这是离王府,尤其是问夏阁。离王府内的人,乃至于管家都不敢轻易的踏入,除非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听沈郅这么一分析,春秀想想也对,“那会是谁?” “谁不怕王爷?”沈郅问。 春秀掰着手指头,“这就容易多了,太后不怕,皇帝也不怕,还有你娘!沈大夫在房内帮着薄钰泡药浴,肯定不能出现在这里,太后那老太婆忙着跟疯女人合计什么鬼主意,肯定不能来这儿。” 顿了顿,春秀慌忙收了刀,“皇……皇帝?” “嘘!”沈郅勾勾手,示意春秀不要喊出声来,一大一小蹑手蹑脚的跑到院门口张望着。 果不其然,院门口围着一堆人,离王府的暗卫齐刷刷的现身,堵住了问夏阁的大门,饶是皇帝也不让进,否则王爷怪罪下来,他们这帮人都得被流放边关吃沙子。 “好你个薄云岫,你有种,你有种!”薄云崇双手叉腰,袖口高高挽起,一旁的丁全还在快速拍着皇帝的衣摆,仿佛是沾了脏秽。 沈郅扭头望着春秀,“姑姑,皇帝要爬墙?” “暗卫不敢动皇帝,可皇帝始终是皇帝,王爷下令不许任何人进门,没说不许爬墙。”春秀指了指一旁的墙,“走,姑姑带你去墙头看热闹去。” 沈郅连连点头,瞧准了位置,被春秀送了上去,挂在了墙头位置。 外墙上,从善猫着腰,薄云崇踩着从善的脊背扒拉着问夏阁的墙,墙不算太高,可也不矮,别看皇帝喜欢胡闹,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儿,实际上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 从善使劲的托着皇帝上去,“皇上,您可站稳了!” 丁全在薄云崇身后拦着,没法子,自打太后在离王府闹过之后,皇帝来了离王府都只能带亲卫,也就是丁全和从善,其余人等一律在府门外候着。 薄云崇奋力的扒着墙头,“再高点,朕就可以……翻过去了!朕的小棠棠,朕来了……” “哇!”沈郅冷不丁探出头。 刹那间刺耳尖叫,紧接着是沉重的闷响,以及……震耳欲聋的哀嚎声,“谁!哪个兔崽子敢吓朕……哎呦,朕的腰啊,薄云岫,你大爷!” 丁全被砸得差点喊不出声来,可皇帝比他喊得更惨,临了临了的,丁全哭丧着脸,“皇上,您都压在奴才身上呢……” 皇帝压根没摔着,从善反身便拽了一把,于是乎丁全毫不犹豫的当了凳子,被皇帝一个屁股蹲压在地上,半晌喘不上气来,差点憋死。 “闭嘴!”薄云崇翻个白眼,“朕喊得惨一点,沈郅那小子肯定能心软。” 丁全和从善满脸黑线,他们家皇帝陛下又要开始登台表演了!! “哎呦,朕的腰快断了……疼死了,快,快来人扶朕一把,朕……” 沈郅倒是没吓着,虽然没听到外面三个人嘀咕什么,但皇帝这性子,他相处了几次倒是摸了个大概,八成是觉得自己年纪小,容易骗,所以这会嚎得要多惨有多惨。 “你把皇帝怎么了?”春秀忙问。 沈郅落地,不屑的嗤嗤两声,“外头唱戏似的,姑姑不都听见了?” “皇帝此前挨了打,现在又摔了,会不会真的脑子坏掉了?”春秀问,转而担虑的望着沈郅,“万一扣在你头上怎么办?太后这般不讲道理,生的儿子八成也是个蛮横的。” “我现在放他进来,回头王爷得吃了我娘!”沈郅双手环胸。 春秀不明白,“为何?” “都以为咱们仗着我娘才敢擅自做主。”沈郅撇撇嘴,听着外头这刺耳的嚎叫,皱眉捂住了耳朵,“叫得好大声!” 春秀笑了笑,“跟杀猪声比,还是逊了点。” “沈郅!”薄云崇在外头喊,“朕好歹帮过你,帮过小兮兮,你就这么狠心,这么狠心对待朕?朕的命好苦啊……沈郅,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东西,没心肝啊……哇,朕真的好惨啊,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朕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也教老天爷长长眼,一个雷……” “皇上皇上,别嚎了,人来了!”丁全慌忙拦住薄云崇,毒誓可不敢随便乱发,万一真的一个雷劈下来,劈歪可就惨了。 薄云崇装腔作势的抹眼泪,瞧着面黑如墨的沈郅,“不得不说啊,在离王府待得久了,这副黑脸的模样都跟薄云岫一模一样。” 沈郅印堂发黑,“皇上应该撞上去,如此我才能以救驾之名,带着皇上进门。” 听得这话,丁全真当去摸了摸墙壁,“皇上,这墙太结实!” 薄云崇一脚过去,“滚!” 回回都对脑袋出手,真以为他这个皇帝是傻子吗?万一真的撞傻了,他怎么完成人生大事? 丁全被踹了一脚,一头撞在了墙上,疼得脸色都变了。 “你们什么事?”沈郅问。 薄云崇笑嘻嘻的问,“小郅郅,朕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回答。你家小棠姐姐去哪了?能不能帮朕找到她呢?只要能找到,朕一定重谢!” “她不在离王府,没跟着我娘。你去医馆等着便罢,许是运气好,等个一年半载的能见着一面!”沈郅掉头就走。 “哎哎哎,除了医馆呢?”薄云崇可不傻,上次就是在医馆见着步棠的,如今步棠被薄云岫赶跑了,她肯定不会再去医馆,免得再遇见他。 “皇上会飞吗?”沈郅问。 薄云崇一愣,老老实实的摇头,“朕没有翅膀!” “可是小棠姑姑会飞哦!”沈郅勾唇一笑,“等皇上学会了飞,再来找人吧!” “沈郅!”薄云崇歇斯底里,“朕要见你娘!” “你就不怕被王爷丢出去?”沈郅往院子里走去。 薄云崇想了想,“舍得一身剐,也要把小棠找回来!” 因为是沈郅带头,暗卫岂敢拦着,王爷都说了,谁都不能碰沈家这位小祖宗,上回这位小祖宗领着关侧妃爬墙头,王爷连半句苛责都没有,可见地位非同一般。 惹不起!惹不起! “薄云岫那混账东西,打理起院子倒是挺有一套,弄得跟女儿家的闺阁院子似的,这么懂得享受。”薄云崇左顾右盼的“你娘在哪?” “你最好别打听我娘在哪,还是乖乖坐在花廊里等着吧!若是随便乱逛,万一你那火爆脾气的弟弟回来,会把你挂在墙头的。”沈郅翻个白眼。 说句实话,薄云崇还真是有点怕了薄云岫,毕竟这小子素来不讲情面,早些年是活腻了的缘故,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如今就跟护犊的老母鸡似的,见谁都啄,尤其是靠近沈木兮的。 想了想,薄云崇乖乖坐在了花廊里,“要下雨了!” “春秀姑姑,烦劳转告我娘一声,就说有人来找小棠姑姑。”沈郅冲着春秀使眼色。 春秀大了个手势,紧赶着就进了竹林。 “小棠真不在啊?”薄云崇试探着问。 沈郅盯着他,人是他带进来的,可不得防着嘛,万一出什么事,王爷怪罪下来,遭罪的又该是娘亲。他可不想连累母亲! “你既不信,为什么还要问?”沈郅反唇相讥。 薄云崇,“……” 这孩子嘴皮子真厉害,倒是随了沈木兮。 “小棠平时会去哪?”薄云崇又问。 沈郅面不改色,“她会飞!” 薄云崇满脸黑线,“……” 自己都这般年纪了,还斗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薄云崇想想都觉得头疼,还好不是自个的娃,否则这孩子长大了稍稍动点心思,都能玩死老子?! “你到底还知道什么?”薄云崇冷着脸追问。  沈郅认真的想了想,“她不喜欢你!” 薄云崇,“……” 这么实诚的孩子,让人好气哦…… ………… 薄云岫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瀛国的投诚事宜暂且交给六部衙门和丞相妥为商议。 问夏阁门前跪了一溜的暗卫,谁都没敢吭声。 进了门才知道,薄云崇竟然自己挑了个屋子,打算长住下来。 好嘛,上回闹大臣,这次闹兄弟。 “皇上在哪?”薄云岫冷着脸。 底下人指了指,“在、在练武场!” 一听练武场三个字,黍离当下咽了口口水,坏了,那可是王爷为沈大夫备下的地方,皇上去那里作甚?所有的兵器皆是王爷从自个的兵器库里一手挑拣,样样都是王爷的心头好,若是皇帝…… 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薄云崇那义薄云天的豪迈之气,“朕今儿就在此立誓,定要勤学苦练,争取追上小棠棠的轻功!” 待近了,黍离两眼发直。 满地都是丢弃的兵器,刀枪剑戟,棍棒斧钺。 “太沉了,皇上,奴才抬不起来!”丁全拖着大铁锤,“皇上,这些怕是不适合您!” 薄云崇捋着袖子,往掌心里“呸呸”了两口,捏着铁柄就往上提。 一口气,纹丝不动。 再来一口气,纹丝不动。 最后一口气,算了…… 从善在台下无奈的摇头,皇上压根没有武功底子,台上的兵器怕是都不适合,刀剑倒是轻巧,奈何皇帝那性子,到时候一不留神抹了脖子可就糟了。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薄云岫冷喝。 薄云崇手一松,铁锤的猛地倒下来,险些砸着脚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 “唉呀妈呀,皇上,您可别说气话!”丁全慌忙行礼,“王爷明鉴,皇上可不是爬墙进来的,是沈大夫和沈公子允了咱们进来的。” 薄云岫冷眼扫过眼前三人,如今各个都是好本事,都晓得拿沈木兮当说辞,觉得一提沈木兮他便会没了脾气。 “瀛国投诚在即,使团已在来东都的路上,皇上却还有这等闲情雅致舞刀弄剑,是想着等使团进宫,亲自上台表演吗?”薄云岫长腿一迈。 惊得薄云崇当即拽过丁全做挡箭牌,“你莫过来,朕此番是虚心求教,朕要学轻功。宫里的侍卫无人敢当朕的师父,思来想去你是朕的兄弟,如此重责大任,理该你这做兄弟的来当!” 薄云岫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恨不能一巴掌把他拍回太后的肚子里去。 临了,薄云崇还不怕死的探出头,冲他补上一句,“你也不希望,朕后继无人吧?”  “后继无人?皇上可知她是何人?可知她姓步?”薄云岫咬着后槽牙,言辞凛冽,“可知二十多年前,先帝座下有一位大臣,被满门抄斩,他便是姓步!” 薄云崇骇然僵在当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7章 一声舅舅,泪流满面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崇是懵逼的,他素来不参与朝政,哪里能想这么多,若不是此番听得薄云岫提起,他早就忘了早年的事情。那似乎是二十多年前吧,貌似是因为先帝剿灭了那一支部族所牵扯出的祸事。 “想起来了?”薄云岫敛去面上冷寒,“黍离,送皇上回宫,把这里收拾一下。” “谁说朕要回宫!!”薄云崇猛地醒过神来,“朕不会回去的,朕不回宫!不管她是谁,横竖朕没动步家一根毫发,那些事儿不是朕干的,为何要算在朕的头上?” 薄云岫冷着脸,“你是听不明白吗?你不找她算账,她却是要为家族报仇的,你以为这些事不是你做的,你便能置身事外?别忘了,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父皇传给你的,也就是说,当年的恩怨情仇,你也一并扛在了肩头。她这次没杀了你,那是看在沈木兮的面上,你真以为是自己脸大?” “哎哎哎,你说这话,朕可就不爱听了!朕的脸哪里小了?”薄云崇愤愤不平,“小棠棠跟朕在一起的时候,那叫一个高兴,怎么可能杀朕!不要什么事都往小兮兮身上揽,你以为朕不知道,你霸占了小兮兮,这些功劳就都是你的!” 都这个时候了,皇帝还只想争强好胜。 薄云岫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这到底是哪个外人坑里冒出来的同父异母兄弟??脑子被鬼啃成这样? “丢出去!”薄云岫不想同这人废话。 毕竟正常人和疯子吵架,别人不会觉得这疯子疯得厉害,只会觉得你这人也有病,跟疯子还能吵起来! “沈郅!”薄云崇扯着嗓子喊,“小郅郅,救命啊……” 薄云岫满脸黑线,廊柱后头,某小只探出头来,“我、我不是故意偷听。” “告诉他,是沈大夫同意我留下的!”薄云崇插着腰。 “我娘说……”沈郅趴在栏杆处,“进门便是客。” “听见没,朕是客!”薄云崇大摇大摆的走向回廊,大摇大摆的跟着沈郅离开。 黍离捏了把冷汗,皇上这是要弄啥?沈大夫如今倒是愈发敢作敢为,且瞧着王爷……王爷的脸上竟也未见怒意,若是往常,真是要把皇帝丢出去的。 难道是因为沈大夫那句话? 进门便是客,那可是当家女主子才能说的话…… 事实上,沈木兮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压根没想到薄云崇竟然当了真,以至于薄云岫找上门的时候,沈木兮还有些仲怔,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彼时薄钰正在泡药浴,我无暇分身,随口说了那么一句。”沈木兮退后几步,“委实不是故意的,若是、若是你不高兴,我去同皇上解释!” 薄云岫忽然逼近,沈木兮冷不丁退后,身子骇然贴在了廊柱处。 “这些日子东都城内不太平,带着孩子不要随便乱跑。长生门找上了陆归舟,你最好离他远点!”他提及陆归舟,着实出乎沈木兮的预料。 眉心微蹙,沈木兮避开他的视线。 “提到陆归舟便不高兴?”他忽然攫起她的下颚,“沈木兮,你就那么喜欢他?” 她平静的看他,不解释,不争辩。 他的力道在加重,临了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一样东西塞进她的掌心里,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一幕,弄得沈木兮措手不及。然则待她看清楚掌心的东西时,身子骇然一震,忽然疯似的朝着房跑去,在薄云岫踏进房门的刹那,猛地抓住薄云岫的衣袖。 黍离慌忙上前,谁知薄云岫伸手一挡,直接把黍离挡了出去,任由沈木兮拽着自己的衣袖。 “这个印鉴,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饶是学士府被他保留下来,但是当年夏家的东西,尤其是父亲的贴身之物对于朝廷来说那都是罪证,都是需要被带走销毁,留有重要的,于刑部封存。 “哪儿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喜欢?”沈木兮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窗户纸,其实一捅就破。 他早就怀疑她是夏问曦,可没有得到本人的亲口承认,他始终悬着一颗心。如今这般,不过是逼着她去承认,逼着她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沈木兮捏着手里的印鉴,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捅破了之后呢?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到过去,难道他还指望她再次成为,那个日日翘首,期盼着他能多看她一眼,来陪她度过漫漫长夜的夏问曦吗? 不可能了,夏问曦已死! “王爷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自然是喜欢的。”她松开他的衣袖,“我来,只是想说声谢谢!” 一句谢谢,她退开几步远。 薄云岫站在门口,瞧着她淡漠疏离的眼神,袖中的指尖几不可见的颤了颤。有那么一瞬,他想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可她没有给他机会。 沈木兮快速转身,头也未回,如多年前一般决绝,走的时候连一句话都不愿留给他。 “王爷?”黍离上前,“沈大夫已经走远了。” 是啊,早就没影了,估计已经回到了房间。 薄云岫仍是站在门口,指尖轻轻抚过被她拽过的袖口。 风吹着回廊里的灯笼左右摇晃,夜色微光,唯剩满地孤寂。 院内忽然响起纷乱声,薄云岫眸色陡沉,“去看看!” 黍离抬步就走,问夏阁里的防备最是森严,若真的有人能闯进来,绝非泛泛之辈,不可掉以轻心。好在沈木兮那头有月归守着,若要靠近必得费一番心思,而皇帝身边是从善,从善身为御前侍卫,手脚功夫自也不弱。 说来也怪,暗卫们回禀,说是有黑影一掠过而,但没看到人,搜了一遍院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黍离皱眉,要么这人轻功高,要么此人善于遁术,否则很难避开这些暗卫的眼睛。 阿落推门而入,她刚把薄钰哄睡了,临睡前来看看自家小公子,目光扫一遍屋内周遭,竟未见沈郅踪迹,“小公子呢?”  “去茅房了,很快就回来!”春秀在铺床,头也不回的应声。 阿落点点头,“外头乱糟糟的,可能有人闯进来了……哎,你干什么去?” 还不等阿落说完,春秀撒腿就往外冲,“我去找郅儿!” 寻常倒是无妨,若是问夏阁闯入了生人,春秀岂能放任沈郅一人在外头待着,人不在自个跟前看着,她都放不下心。 “砰砰砰”的敲着茅房的外门,春秀扯着嗓门喊,“郅儿,你好了没?我在外头等你呢,你好了应一声。”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蝈蝈的簌簌声,春秀眉心微蹙。 阿落喘着气,别看春秀胖,跑得那叫一个快,“小公子呢?好了没有?” “不太对!”春秀力道大,敲得整个木门直摇晃,砰砰声传出去甚远,“郅儿,郅儿?” 阿落有些慌,“别是掉下去了吧?” 吓得春秀当即踹开外门,直接往茅厕里头冲,“郅儿?哎呦,掉哪儿了?郅儿?郅儿?” 然则,春秀和沈郅找遍了整个茅房,压根没瞧见沈郅的踪迹,饶是掉下去也该有个痕迹吧? “快!你快去找沈大夫!”春秀推了阿落一把,“我去找人帮忙一起找!” “欸!”阿落撒腿就跑。 不瞬,整个问夏阁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小公子?” “沈公子?” “郅儿?” 连落日轩的关毓青都赶紧披着衣裳往问夏阁里冲,正逢着沈木兮急红眼,“小郅怎么了?” “郅儿不知道去哪了,帮忙,快点找找!”沈木兮心慌意乱,“薄云岫说,若是有人来带走沈郅,不可能躲得过暗卫的眼睛,所以人肯定还在府内,但是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眼下必须打草惊蛇,兴许还能找到郅儿!” 关毓青连连点头,“这样找不是办法,念秋,吩咐下去,每个院子的人都只负责找自家院子,不要随意出来走动,免得乱了方寸,记住,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念秋撒腿就跑。 外头找得热火朝天,漆黑的屋子里却安静得出。 沈郅扒着门缝往外看,“这样真的没事吗?” “记住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了吗?”低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戏虐,“这帮废物,怎么总围着不肯走呢?” “记住了!”沈郅点点头,“可是……” “不许告诉你娘!”男人打断他的话,“这东西是玩命的,也是保命符,切记……不能丢!” 沈郅抿唇,“我记住了!” “真乖!”男人深吸一口气,“我走了,若是真的遇见什么难处,而薄云岫那个冰块脸又搞定你娘,记得来永安茶楼找我,我在那里订了地字一号雅阁。” 沈郅继续往外瞅,“为什么是永安茶楼?” “废话,只有那个地方,没人敢去查!” 沈郅噘着嘴,“上次不就查了吗?” “果然读读傻了,上次查了,只抓了一个,其他人有缺胳膊少腿吗?你去打听打听,这东都城谁不知道薄云岫的厉害?只要跟长生门有关的,这辈子别想走出大牢,能囫囵个的已经是了不得。” 沈郅恍然大悟,“原来是王爷护着!” “这小子别看冷冰冰的,脾气一上来,完全是不讲道理的护短,你只管靠着他,莫要怕他。他呢,不太会做人,但是挺会来事!”男人拍拍沈郅的小脑袋,“出去,帮我把人引开!” “我会挨打的!”沈郅撇撇嘴。 “说你蠢,你还不信!”男人轻叹,“不是让你靠着薄云岫吗?蠢!” 沈郅鼓着腮帮子,还不待反应过来,冷不丁被人推出房间,脚下被门槛绊住,当即摔了个狗啃泥。身后一阵风,回廊里的灯笼霎时晃得格外厉害,很快又归于平静。 “我、我在这里……”沈郅摔得不轻,翻个身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差点没把他五脏六腑都给摔碎了,疼得他两眼直发黑。 “郅儿!”春秀冲过来,“沈大夫,在这里!人在这里!” 刹那间,所有人都朝着这边围拢过来。 沈木兮跑过来的时候,春秀已经把沈郅抱起,就坐在栏杆处。 “怎么回事?伤着了吗?”沈木兮慌忙蹲下身子,左右查看沈郅的双手双脚,“怎么回事?” “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沈郅耷拉着小脑袋,“再醒来的时候,人就被丢出来了,幸好春秀姑姑救了我!” 说谎的时候千万不要盯着娘的眼睛看,否则是要穿帮的。   “可看清楚是什么人?”薄云岫居高临下的问。 沈郅慌忙摇头,“没、没看清楚!” “郅儿!”沈木兮皱眉,“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习惯,那就是说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盯着我的眼睛。” 沈郅骇然,忽然窜出去,快速拽住了薄云岫的袖子,“王爷救命!” 这次别说是沈木兮,饶是薄云岫也跟着愣了,众人面面相觑,竟极为默契的保持了集体沉默。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沈郅竟然求助于薄云岫?? 沈木兮下意识的心里发虚,身子微寒,郅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薄云岫抬了眼皮子,瞧着沈木兮一言不发的样子,转头便冲着黍离使了个眼色。 黍离会意,当即退了众人,连带着自个一并退下。 回廊里,只剩下薄云岫与沈木兮母子。 沈郅依旧拽着薄云岫的衣袖,半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母亲生气的容脸,可有些事他不能说,答应过别人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郅儿,你过来!”沈木兮冷着脸,“娘与你说过,说谎是不对的。你方才到底为什么躲起来?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或者知道了什么?” 沈郅唇线紧抿,仰头看了薄云岫一眼,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眉心微蹙,薄云岫不是傻子,这小子是在求助。 沈郅素来独立,从不肯轻易求人,除非真的遇见了难处,而这难处…… 薄云岫眉峰微挑,“孩子摔着,先给他看看再算账。” 他这一开口,沈郅和沈木兮齐刷刷盯着他看。还记得薄钰犯错的时候,薄云岫从未说过软话,这次虽然口气依旧微冷,但话里话外却透着和解之意。 “回屋去吧!”薄云岫冲着沈郅使了个眼色。 沈郅撒腿就跑,压根没敢去看沈木兮的神色。 “你会把孩子惯坏!”沈木兮气不打一处来,不当娘不知育儿苦,“薄云岫,你没教过孩子,可知道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会有什么后果吗?”    薄云岫没想到,维护沈郅,会招致沈木兮这么大的敌意,简直是看死敌一样对着他。按理说维护了她儿子,是件好事,说明他也是有心要照顾孩子的,不是吗? 沈木兮气冲冲的离开,留下薄云岫一人站在回廊里凌乱。 好吧,他这诈尸般的维护,直接导致沈木兮第二天都没给他好脸色。 薄云岫想不明白,这到底回事? “还不明白?”倒是薄云崇,嗑着瓜子坐在摇椅,在院子里逍遥自在的瞥他,“孩子你没养过一日,也没教过一日,沈木兮之前都教得好好的,被你这么一护,胆子就大了,以后可就不好管了!” 薄云岫原是不打算理睬,转而又觉得说得有道理,之前带走了沈郅,沈木兮就乖乖来了东都,想来还是应该从沈郅身上入手。 “虚心求教要有个虚心求教的态度,还给朕!”薄云崇手一摊,“朕的三十六计!交出来!” “先把话说清楚。”薄云岫负手而立。 兄弟两个,一个冰冷如霜,一个热情似火。 “好吧好吧,朕先吃亏点,告诉你一点做人的道理。薄钰是跟着你长大的,所以你管束于他,那是你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可沈郅是你什么人?你插手人家的家事,跟女人讲道理,你还有理了?”薄云崇一脸嫌弃,“都带坏了一个孩子,再带坏沈郅,沈木兮不得找你拼命才怪!” 给你个臭脸,都是客气的! “就这样?”薄云岫问。 薄云崇摊手,“拿来!” “养育之恩,教养以德!”薄云岫顾自念叨,看样子光靠一本三十六计是不管用。 “哎哎哎,朕的册子呢?”眼见着薄云岫转身离开,皇帝当下急了,“还来!” 薄云岫轻哼,“我只说,让你先说清楚,没答应还你!” 音落,他已拂袖而去。 “薄云岫,你大爷……” 丁全慌忙劝慰,“皇上,王爷的大爷,也是您的大爷,皇上息怒!息怒!” ………… 对于沈郅的秘密,沈木兮没有追问,她知道儿子是什么脾气,不愿说的,打死都不会说。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郅许过了承诺,至于到底对谁许了诺……便不得而知了!  但是沈郅从小懂事,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对于这一点,沈木兮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儿子。 “娘?”沈郅弱弱的喊了声,“您还生气吗?” 沈木兮轻叹,轻轻抚着儿子的小脑袋,“郅儿长大了,许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但是如果很危险,郅儿不许瞒着娘。娘想放郅儿,但也担心郅儿的翅膀不够丰满,会摔着!” 沈郅点点头,“娘,郅儿答应了那个人,所以不能说。” “那是郅儿的小秘密,娘不会再问。”沈木兮神色哀伤,“郅儿总归是要长大的!” “娘今日帮我与少傅请假,是为何?”沈郅不解,瞧着阿落手中拎着的食盒,春秀提着一篮子的元宝蜡烛,小脸微微皱起,“娘是要去祭奠谁吗?” 沈木兮点头,牵着沈郅的手出了城。 今儿黍离特意交代了,让月归不许靠太近,只要人不跟丢便罢!  出了城,往东边走是一片坟岗,今儿不是清明,所以没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 “娘一早做了桂花糕,原来是……”沈郅定定的望着墓碑,上头没有名字,旁边的坟茔皆是蔓草丛生,唯这座坟除外,可见经常有人来这里祭扫。 沈木兮将一碟桂花糕摆在坟前,“爹最喜欢吃的便是我做的桂花糕,女儿不孝,一去数年未能回来看您!可惜今年的桂花还早着,用的是去年的干桂花,香味兴许会差点,但口感差不离,依旧是爹喜欢的味儿。” “娘?”沈郅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眼阿落。 阿落点点头。 沈郅扑通跪地,冲着墓碑磕头,“外祖父,郅儿给您磕头。” 这地儿还是阿落跟了夏问卿,才找到的。 “今儿是你外祖父的生祭!”沈木兮忍着泪,冲着沈郅笑得酸涩,“他若是在天有灵,能看到你给他磕头,一定会很高兴。” “可为什么,外祖父的墓碑上没有名字?”沈郅环顾四周,所有的墓碑都刻有名字,有些被日晒雨淋,字迹已不是太清晰,但终究是有名字的,唯有他的外祖父…… 沈木兮没忍住,眼泪吧嗒落下,罪臣是不能有名字的。 能有个全尸,已属不易。 “娘别哭,郅儿不问就是!”沈郅慌了,赶紧伸手去擦母亲脸上的泪,可他越擦,娘哭得越厉害,到了最后,沈郅也跟着哭,母子二人在坟前抱头痛哭。 沈木兮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沈大夫?”一声熟悉的低唤。 惊得众人面面相觑,沈木兮骇然松开儿子,眼泪还挂在脸上,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突然出现的夏问卿。不是说,他今日跟掌故告假,说是下午才会过来祭拜? 正是因为如此,沈木兮才会一大早带着儿子过来,就是打算避开夏问卿。 眼下撞个正着,谁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大夫?”夏问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手里拎着篮子,里头搁着元宝蜡烛。瞧着眼前的一幕,又是元宝蜡烛,又是桂花糕,又是抱头痛哭,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那一日,沈木兮站在永安茶楼街对面盯着看,夏问卿心里就隐隐生出了几分怪异,如今瞧着这一碟桂花糕,心里忽然明白了。 陌生的皮囊里,藏着熟悉的心。  兄妹两个,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足足盯了半晌。 春秀手一抖,一串元宝落进了火堆里,风卷起灰烬,刹那间灰尘漫天。 “沈大夫?”春秀低低的喊了声,“你们能不能,说句话?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是要看到什么时候?” 夏问卿率先回过神来,看了看沈木兮,又瞧了瞧跪在坟前的沈郅,眼眶登时红了。抻着腿,夏问卿艰难的跪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舅舅,我叫沈郅!”沈郅瞧了沈木兮一眼。 家被抄,父亲被杀的时候,夏问卿没哭过;饶是被打断腿的时候,他也没掉过一滴泪,却被沈郅一声“舅舅”,叫得泪流满面。 沈木兮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可沈郅懂得娘亲的心思。 一声舅舅,叫得兴奋而又夹杂着感伤。 “沈郅,真好!”夏问卿擦着泪,欢喜的望着沈郅,“真乖!” “舅舅,我给你磕个头!”沈郅磕头,“多谢舅舅这些年,替娘亲在外祖父坟前尽孝。” 沈木兮捂着嘴,唇瓣都咬出血来,眼泪死命的往心里流。 夏问卿连连点头,止不住流泪,“乖!乖!起来让舅舅看看,嗬,长这么高了,舅舅头一回见,没什么能送你的,改日舅舅一定给你补上。” “舅舅,郅儿什么都不缺!”沈郅红着眼摇头,“郅儿会好好读,会像娘一样学好医术,帮舅舅治腿。” 阿落不忍看这一幕,背过身去痛哭流涕。 然则总有人,特别喜欢煞风景。 月归冷然伫立,“站住!” 早前在医馆,月归是见过钟瑶的,知道钟瑶武功不弱,岂敢让钟瑶靠近沈木兮,万一图谋不轨,岂非坏事! 钟瑶站在树荫下,眉眼带笑的瞧着她,“你是离王府派来保护沈木兮的,左不过……薄云岫太小气,就让你一个人来守着,真是失算!” 月归眸色陡沉,慌忙扭头望着坟茔方向,“你是在拖住我!” 音落刹那,月归飞身而起。 洛南琛慢悠悠的从树后走出,“沈大夫,别来无恙!” 眸色骇然,沈木兮的第一反应赶紧护住沈郅。 春秀拎着刀拦在最前面,“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沈大夫,你们先走,我殿后。” “他……”阿落呼吸急促,“洛南琛!春秀,你不是他对手,要小心!” “沈大夫,你那么害怕作甚?我若是真的要杀你,早前在医馆不就已经得手了吗?”洛南琛瞧着坟前的桂花糕,“哟,手艺不错!沈大夫心灵手巧,难怪离王殿下百般护着,你这还没进东都城,我们的明哨暗哨几乎都被端了个底朝天!真是了不得!” “你是什么人?”夏问卿冷问,“想干什么?” 洛南琛抚过墓碑,“夏家这老东西死得可真是冤,无端端受了牵连,以至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最后连尸体都被野狗啃得七零八落。” 顿了顿,洛南琛瞧了一眼夏问卿,“你是夏问卿……夏公子是吧?夏公子仪表堂堂,倒是可惜了这腿。你是不是没告诉沈大夫,当年夏礼安是被谁监斩的?!” 夏问卿面色骤变,怒然直指,“你给我闭嘴!” 洛南琛咧嘴一笑,目色幽冷而诡谲,“薄!云!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9章 夏问曦,闹够没有? 为钻石过21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是夏问曦又如何? 终不会有人乖乖的等在原地七年,等你一句够了。 “这回,确实闹大了!”薄云崇晃着摇椅,“啧啧啧,没想到啊,她就是夏问曦,竟然就是老二要找的小夏夏!不过这次呢……他打算怎么做?” 黍离忙道,“王爷如今就等在草庐外头,死活不肯走!卑职没办法,只能求助皇上。好在王爷带去的都是亲卫,无人敢泄露沈大夫的真实身份。” “好看!这出好戏真好看!”薄云崇幸灾乐祸,“也让他尝尝,什么叫相思苦,苦相思!朕不能找到小棠棠,让他在夏家门前蹲着去吧!” 一想到薄云岫胡子拉渣,整个人憔悴下去,消瘦得跟猴似的,薄云崇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毕竟众多兄弟之中,就属薄云岫生得最是人模狗样,要是能倒腾成自己想象中的鬼样子,那可真是太好了!  “皇上……”黍离轻叹,“若是如此,那府中的公文只得先行转回各部衙门,再由各部衙门转呈殿前,请皇上御批!皇上,您要不早点回御房?” 薄云崇咻的站起身来,义正辞严的开口,“薄云岫是朕的兄弟,兄弟有难,朕岂能袖手旁观!且等着朕去更衣,去去就回……” 黍离大喜,“是!” 然则,等皇帝出来之后,黍离旋即变了脸色,难怪从善和丁全离皇帝几步远,难怪让他走在皇帝身后,却原来……黍离心里百般不愿,若不是为了王爷,他是打死也不要跟皇帝走在一起。 一路上,薄云崇洋洋得意,摇着鹅毛扇笑问,“朕这身行头怎么样?特意让宫里的匠人做的,刚送到的。” “皇上。”黍离战战兢兢,“您……” “称号也得改,就叫朕赛诸葛!”薄云崇欢快的摇着鹅毛扇。 黍离哭笑不得,赛诸葛? 前两字倒是对的,最后那个字去掉还差不多。 草庐便是夏问卿的草庐,就在城外不远,因着一无所有,又不愿接受离王府的馈赠,夏问卿便自个搭了个小屋,原是孤身寡居倒也宽敞,但现在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瞬时变得狭仄至极。 左右影子业已消失,月归退下疗伤。 唯有阿落和春秀,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俨然两尊门神。 “春秀,他是王爷啊!”阿落倒是不忍,心里也有些担心,把离王殿下拦在门口,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来者也是客!” 春秀身上还疼着呢,但也得严防死守,不能让薄云岫进去扰了沈大夫一家的清静,“你瞧瞧,他个头那么高,回头把夏大哥的茅屋给捅破了,屋子再塌了怎么办?” 阿落,“……” 个高也是谢绝进入的理由? “不过哈,他之前哭得挺可怜。”春秀揉了揉鼻尖,凑到阿落耳畔低低的说,“他跟沈大夫……” 阿落悄悄说了两句,春秀瞬时恍然大悟。 两人面面相觑,这种情况,到底是放薄云岫进去呢?还是不让进? “要不石头剪子布吧?看天意?”春秀说。 阿落点点头,“好!” 于是乎,薄云岫黑着脸站在院子里,看屋檐下那两傻子,嘿咻嘿咻的玩起了石头剪子布…… “三盘两胜!” “五盘三胜!” 屋子里,夏问卿有些尴尬的拢了拢床褥,“一个人住,未能收拾,见笑了!” 沈郅环顾四周,“舅舅,这些都是你写的吗?” 满屋子都挂着纸张,上头密密麻麻的写着诗词,偶尔还有描摹的字画。 “在外头的时候不小心石头砸了手,废了!”夏问卿腼腆的笑着,“平素生活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笔……不大能拿起来了。” 沈木兮垂头。 “你莫难过,我倒是觉得甚好。年轻的时候气盛,总觉得万物皆为我所有,如今倒是知道沉下心来,看清楚了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反而不再浮躁,平静得很!”夏问卿知道她这一低头,怕是又要哭,赶紧宽慰着,转身去端了两杯水。 竹子自作的杯盏,很是简易,倒是适合夏问卿的风骨做派。 “舅舅,你写的字真好看!”沈郅笑说,“改日能否教教我?娘写的字也好看,可是她谦虚,从不肯教我作画,以后由舅舅当我的先生可好?” “好,好!”夏问卿笑道,“小妹,你这儿子比你会说话,你那画功……还谦虚呢?” “哥!”沈木兮翻个白眼,娇嗔着低喊,“别说了!” 小时候哥哥怎么教都没用,她还是鬼画符一般的画功,当初她还嚷嚷着要给爹画一张画像,结果爹累得半死,回头一看她画的,拎着镇纸便追着她满院子跑。 “哥,回学士府住吧!”沈木兮思虑再三。 夏问卿愣住,“你说什么?” “现在叫问柳山庄,房契在我手里。”沈木兮起身,“没必要为了那些所谓的虚名,让自己吃这些不必要的苦,那七年太苦了!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都不敢去回想,可既然现在都还好好的,就当做重新开始吧!” “舅舅!”沈郅拽着夏问卿的手,“一家人要住在一起才叫一家人,以后娘看病,舅舅教我作画,郅儿会好好学的。” 夏问卿张了张嘴,外头却响起了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皇上?”夏问卿忙不迭出门行礼。 四下安静得出,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伴随着薄云崇爽朗的笑声。 众人,“……” “习惯就好!”沈木兮凑近夏问卿耳畔,低低的说了句。 夏问卿满脸懵,一时间手足无措。 “都起来都起来,朕其实是来微服私访的!”薄云崇摇着鹅毛扇,转头瞧着薄云岫,“朕是赛诸葛,你若有什么难处,不妨求求朕,朕与你出谋划策搞定他们!” 薄云岫满脸黑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眼见着没人理睬,薄云崇尴尬的笑了两声,随手将鹅毛扇丢给丁全,“没意思,都是睁眼瞎,没有眼力见。” “夏问曦!”薄云崇双手叉腰,“朕可以为你夏家平反,并且你想要什么,只要说得出来,朕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如何?” 沈木兮行礼,“谢皇上恩典,民女无所求!” 薄云崇一愣,软的不吃? 来硬的! “夏问曦!”薄云崇愤然,“朕……” “皇上!”夏问卿忙道,“小妹冲撞皇上,委实是她不对,左不过……” “添乱!”薄云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冷不得扛起了沈木兮在肩头,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薄云岫!你、你放我下来……薄云岫!” 薄云崇眨了眨眼睛,瞧一眼即将跑出门的春秀,“前脚出去剁前脚,后脚出去剁后脚!春秀,你旁的不认得,皇帝是什么,总归晓得吧?” 春秀揉了揉鼻尖,“晓得!” “滚回来,所有人不得偷窥,不得去追,谁敢打扰了离王殿下追女人,朕……就罚他三天不准吃饭!”薄云崇哼哼两声,自个却拎着衣袍,一溜小跑冲了出去,“丁全、从善,盯着他们!” 丁全和从善面面相觑,无奈的齐摇头。 这是圣谕…… “皇上说,平反?”夏问卿有些紧张的上前,“当初离王殿下也曾为我夏家平反,但是……” “皇家无错。”从善意味深长,“离王殿下为夏家平反,是因为夏姑娘,但是当初的证据都、都在太后娘娘手里,无凭无据,饶是皇上开了口,那也是难以服众!” 夏问卿眸色微暗,“草民知道。” “王爷有心,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找证据,皇上也一直在说服太后,可是……”从善轻叹,“这些事咱们当奴才的也不好多说,夏公子心里有数。您这条命当初能保下来,是离王殿下用自个的命换来的。” 夏问卿张了张嘴,默默点头。 沈郅上前,“舅舅,不着急!” “其实爹都没了,舅舅也不在乎那些东西,只是你和你娘得生活,若是被戳破了身份,背负是曾经的罪名,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郅儿,舅舅担心的是你!”夏问卿自身遭受了太多白眼和咒骂,不愿沈郅和沈木兮被人戳脊梁骨,骂成逆贼。 “他们骂我又能如何?我不会因为他们而少吃一口饭,更不会因此而掉一块肉。既然互不影响,我为什么要在意?”沈郅眨着明亮的眼睛,笑得那样从容淡定。 夏问卿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 也不知道,薄云岫会把她怎样…… 怎样? 还能怎样? 她又抓又挠,闹不好还能给他几针,他得防着自己下半生的幸福根源受损,又要费心去想,该怎么哄她接受,一颗心被掰成几瓣,简直是心力交瘁。 “夏问曦!”他一声吼,将她摁在树干上,“闹够了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0章 薄家的人,护短1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平静的看他,“闹够怎样?没闹够又怎样?离王殿下,您执掌朝中大权,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何必一棵树上吊死?缘分这东西,当初既得了就该珍惜,若没有珍惜,便只当缘尽。物是人非的道理,想来也无需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吧?” 她作势要挣开他,奈何这人不依不饶的,眼睛红得吓人。 “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她咬着牙,这次是真的动了气。 “喊什么?”他问。 沈木兮愣了一下。 “非礼?”他又问。 沈木兮不做声,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他更明知故问之人。 “是吗?” 沈木兮咬着牙,“知道还问。” 然则下一刻,沈木兮后悔了。 “唔……” 什么情况? “非……”她几欲张嘴,谁知声音还未匍出唇,便已被他生生推回了嗓子眼。薄云岫这人素来聪明,很多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前两次倒是只会咬,如今倒是愈发得出了经验。 他堵着她的嘴,进则痴,缠不放,濡以唇齿;退则噙唇,辗转轻碾。 这是将对敌策略悉数用在了她的身上,所谓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之战。 如今倒是:以手束其腰,轻揽入怀。 不战而屈人之舌,柔则进,刚则退。 如擒孟获,七擒七纵。 始于挣扎,终于凌乱。  皆,为战术! 最后的最后,沈木兮腿软得站不住,这人却是兴致勃勃,委实来劲了,若非有他撑着,只怕这会是要跌坐在地,丢人丢大发了。 薄云岫意犹未尽,却是缓了面色,扣着她的后颈,以额相抵,鼻尖相触,“下次再闹,便不会给你停下来喘,息的机会。” 沈木兮差点没被憋死,额头上满是薄汗,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拿眼睛狠狠剜着他。 须臾,她起身,掉头就走。 “去哪?”他拦着不让。 “横竖不是离王府便罢!”沈木兮气冲冲的离开。 “啧啧啧,追啊!”薄云崇直摇头,赶紧冲出来,“方才还以为你小子开窍了,知道以柔克刚,这会怎么就蠢了?不知道赶紧追?” 薄云岫冷眼看他,“好看吗?” 薄云崇干笑两声,“有一点好看,就是不够带劲!” “改日你与你的女人试试!”薄云岫抬步就走。 “哎哎哎,去哪?”薄云崇忙问。 去哪? 还能去哪? 她不愿回离王府有什么打紧的,他跟着走不就成了?! “你家王爷啊……”薄云崇瞧着黍离,“魂丢了!” 黍离皱眉,无奈的摇摇头,“您才知道?” 眼下什么都戳破了,相处便生出了尴尬,沈木兮领着一干人等住进了问柳山庄,虽说这是薄云岫给的,可说到底还是她夏家的地方,来日兄长娶妻生子,总归要有个安置的地方。 曾经的家,最合适不过。 后头的祠堂里,供奉上了父亲夏礼安的灵位,分离了数年之久的一家人,如今算是囫囵的团在了一起。各自回到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心酸与感慨已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别数年,归来时,物是人非。”沈木兮瞧着自己的闺房,年轻时候的任性,用了大半生的泪水和苦头去偿还,也算是报应了。 “娘?”沈郅笑问,“这便是娘以前的房间吗?” 沈木兮点点头,“娘是在这里长大的,以后郅儿也会在这里长大!走,娘带你看看那棵枣树!” 沈郅应了声,走过去的时候,夏问卿已经站在树下,“这次不会再挪开你的梯子了,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再爬上去了。” “以后每年枣子熟了,我照样会上去,带着郅儿一起爬!”沈木兮打着趣儿,却见着阿落急急忙忙的跑来。 “沈大夫,王、王爷……”阿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爷他……跑进去了!” 之所以用跑,是因为薄云岫这厮是翻墙进来的,没走正门。 正门早早的被沈木兮合上,他轻车熟路的从后墙翻进来,精准无误的找到了沈木兮的院子,将她闺房的隔壁屋子收拾出来,直接住了进去,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是以等着沈木兮急匆匆的赶来,一众暗卫愣愣的站在原地,黍离正弯腰准备打开木箱。 “你们都在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沈木兮愤然。 薄云岫这会正在后院的摆棋盘,听得阁楼上的动静,夏问卿行至亭前喊了声,“小妹,来者便是客!” “哥!”沈木兮快速下楼。 “草民的手脚不太利索,王爷莫要见怪!”夏问卿行了礼。 “又不是头一回,这般生疏作甚?下棋便好好下棋。”薄云岫与他倒也不算生分,顿了顿,他盯着夏问卿,别有深意的补充,“到底是,客随主便。” 夏问卿手脚不好,脑子却是极好,听得这话,不免意味深长的笑了,“王爷可要小心了!” “薄云岫!”沈木兮愤然,“这地方……” “小妹,爹当初的待客之道,可不似这般!”夏问卿落子,“王爷,叫吃!” 薄云岫瞥她一眼,便不再看她,心思全落在棋盘上,压根没拿自个当外人。 难得兄长展颜,沈木兮话到了嘴边亦只能咽下,夏家得他庇护,才能有今日的幸存,她是该感激的。 可男人这种生物,总是这般的自以为是,觉得说声对不起,给予弥补,女人就该笑逐颜开的摒弃一切愁怨,自此欢天喜地的回到怀抱。 对于女儿家的心思,某些直,男晚期之人,真的不懂! “我让春秀把薄钰也接来,你都在这儿了,薄钰……该由谁照顾?”沈木兮转身就走。 “唉,刀子嘴豆腐心。”夏问卿落子,“王爷心不在焉,想来很快就要认输了!” “每次都赢,有什么意思?”他抬头,凉凉的瞥了夏问卿一眼,“腻了!” 夏问卿摇摇头,真是半点都不懂谦虚为何物。 离王府当下冷清了,问柳山庄却是热闹得透顶。 左不过隔日又闹出了乱子,说是皇帝丢了。 黍离寻思了半晌,当日他是护着皇帝回了竹屋的,后来皇帝不是跟着从善和丁全走了吗? 丢了?这又是如何丢的? 薄云岫揉着眉心,瞧了一眼跪在跟前,嚎了半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的丁全,“都给本王闭嘴!” 沈木兮皱眉,她这正准备去医馆,谁知道便撞见了哭哭啼啼的丁全,门一开,丁全就冲进了山庄。 “到底是在哪丢的?”沈木兮问。 丁全摇摇头,“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从善忙道,“昨儿个王爷领着人住在了问柳山庄,皇上自觉无趣,便回了宫,今儿一早便跑出来了,谁成想皇上到了街上要吃什么馍,丁公公赶紧让人去找,就这么一回头一说话的功夫,皇上忽然就跑了。” 最后的结果是,皇帝没影儿了。 肯定是跑进了哪户人家,可谁敢对外说皇帝丢了?若是传扬出去,还不得天下大乱?是以丁全和从善只能赶紧跑来求薄云岫。 这么大的事,谁敢担着? 不要脑袋了吗? 沈木兮没说话,心里盘算着,别是半道上看见了步棠,不成器的皇帝,闻着味儿就跑了,毕竟步棠肯定还在东都城内,保不齐……运气就是这样背。 匍一抬头,骤见薄云岫盯着她看。 沈木兮心里发虚,“我去医馆,你们慢慢商议。” “步棠在哪?”薄云岫问。 沈木兮翻个白眼,抬步就往外走,“东都城又不是我的天下,我怎么知道?要找人自己去找,莫要胡乱差遣。” 腕上颓然一紧,沈木兮心头微骇。 却听得薄云岫冲着众人道,“都出去吧,待会还你们一个囫囵个的皇帝!” 一听这话,丁全和从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赶紧退出门外,黍离自然是唯命是从,顺带着很贴心的将房门合上,让人拦住了几欲上前查问的阿落和夏问卿。 这一大早的究竟怎么回事? 房门一直关着,足足半盏茶之后,屋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是沈木兮黑着脸,气冲冲的开门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快去跟着!”夏问卿忙道。 阿落撒腿就追,这是怎么回事? 夏问卿皱眉,瞧着不紧不慢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薄云岫,“王爷,怎么了?” 怎么了? 薄云岫咂吧一下嘴,“甚好!” 丁全和从善眼巴巴的瞧着,那皇上的下落呢? 皇帝的下落,自然没问题…… ………… 今儿沈郅入宫,倒是把薄钰给带上了。 薄钰这几日被照顾得甚好,虽说仍是有些神志不清,好在很是乖巧,沈木兮便把令牌给了春秀,由春秀照顾着,一道进了宫,入了南苑阁。 “哟,倒是把傻子也给带上了!”一进门,尤天明便笑出声来。 音落,哄堂大笑。 “吵什么?”沈郅冷着脸,“谁说他是傻子,不过是有些身子不适罢了!再不济也是离王府的小公子,轮得到你在这里笑话?” 尤天明笑容微僵,没成想这沈郅竟还怼上了,“你别忘了,当初薄钰可是要打断你的腿!”    “此一时彼一时!”沈郅将薄钰领进门,将他安置在原来的位置上。 可薄钰仿佛有些吓着,死拽着沈郅的手不放。 见状,尤天明又笑了,“沈郅,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傻儿子?” “闭嘴吧!”言桑翻个白眼,他原是和宋留风同桌,眼下瞧着沈郅搞不定,干脆和宋留风一道走开,将这并排的位置留给薄钰和沈郅,“你两坐这儿,我和宋留风坐你们的位置便罢!” “呵,一帮蠢货!”尤天明双手环胸,“这傻子好不了了,你们还当宝!不管他是不是离王府的小公子,如今都傻成了这般,还指望他能干什么?听说魏氏已经被废,连脸都被离王划伤了,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若不是太后照顾着,只怕早就弃尸荒野了。” 宋留风轻咳两声,“你这人嘴上怎么这般不饶人,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你、你……咳咳咳,你真是……” “一个病秧子还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尤天明嗤之以鼻,“小心会气死你自己。” “你……”宋留风被气得拼命咳嗽。 言桑忙不迭上前捋着宋留风的脊背,“你莫听他胡说,嘴上不留德,来日是要吃苦头的,咱们不理他!” 尤天明哼哼两声,冷眼瞧着沈郅和薄钰,上次街头那笔账,他可还记着呢!回头,望了一眼不吭声的关宣,瞧关宣这副模样,似乎另有打算。 李长玄进了门,殿内便安静了下来,骤见薄钰坐在沈郅的边上,李长玄先是一愣,转而颇为欣慰,面上满是赞赏之色。 成大事者,心有百川。 春秀百无聊赖的坐在外头嗑瓜子,听得里头的声琅琅,干脆坐在台阶上,靠着廊柱打盹。 到了休息的空档,薄钰有些尿急,沈郅便与言桑和宋留风交代了两声,牵着薄钰去茅房,好在他都习惯了照顾薄钰,是以出门见着春秀在打盹,沈郅并未在意。 可是……直到上课了,少傅问起,宋留风和言桑才觉得不太对。 去个茅房,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 “春秀姑姑!”言桑赶紧跑出来叫人,“春秀姑姑,能陪我一道去茅房看看,沈郅和薄钰去上茅房,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春秀猛地一个激灵,瞬时从地上弹起来,“什么?哎呦,我这误事的,赶紧赶紧的!” 茅房空荡荡的,既没有沈郅也没有薄钰。 言桑是一间一间找过去的,重复找了三遍,没有就是没有,倒是在茅房外头的小路上,捡到了一只鞋子。 “郅儿的鞋子?”春秀捏着鞋子,心都开始抖了,“这宫里……我知道是谁干的了!一定是那个死老太婆,一定是她!我找她算账去!” “春秀姑姑!”言桑慌忙拽住她,“不能就这样去,你没证据!” “这不行那不行,万一郅儿出事……”春秀不敢想。 言桑招招手,伏在春秀耳畔嘀咕了一阵,“记住了吗?” 春秀点点头,“记住了!” “我们分头行动!”言桑撒腿就跑。 “欸!”春秀早就没了主意,丢了孩子,她早就慌了神,当即顺着小路便寻了过去。 假山后头,沈郅和薄钰被绑着,嘴里塞着厚厚的布团,眼睁睁看着春秀从前头跑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1章 薄家的人,护短2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事实上,春秀并没有走远,只是跑开了一段距离,眼见着到了南苑阁的偏门出口,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春秀又悄悄的绕了回来。 言桑说了,南苑阁里的孩子,家中不是皇亲贵胄,便是一品大员,若是出了事,更会惊动朝野。所以南苑阁的戒备很是严密,若有异常一定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是以言桑先去找太傅,查阅进出南苑阁的登记册子,若是没有进出记录,说明人还在南苑阁,春秀若是嚷嚷,反而会逼得人狗急跳墙,对沈郅和薄钰早早下手。 春秀不怕惹事,但怕坏事,她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没旁人这般好头脑,所以言桑说得这般郑重其事,春秀冷静下来想想,觉得应该信一信,毕竟沈郅说过,言桑和宋留风是他的挚友,理该相信。 李长玄虽说是个文弱生,性子颇为迂腐,然则脑子确实灵光,又博学多才,否则不至于被请到此处教授这些贵人子弟。 骤听得言桑偷偷的禀报,李长玄先是吓了一跳,回头就反应过来,找了个由头出了大殿,吩咐人守住整个大殿,不许任何人踏出殿门半步。 “少傅是担心……”言桑不解。 “嘘!”李长玄示意他莫要说话,“先去看看册子,若是没有人进出,自然是最好的,若是真的有,可就不太好办了!记住了,丢的不是沈郅,是薄钰!” 言桑皱眉,“可是……” “傻孩子,薄钰是离王府的小公子,沈郅是什么身份?要救沈郅,就得先抬了薄钰的身份!”李长玄行色匆匆,言桑在后头快速跟着。 他们这一走,殿内就开始喧闹不休。 宋留风心里悬着,言桑是去找沈郅的,如今沈郅和薄钰都没回来,言桑还把少傅请走了,这就说明沈郅或者薄钰出了事。 南苑阁戒备森严,要在这里做手脚可不容易,除非……是窝里反。 这三个字瞬时让宋留风警戒起来,他身子不好,素来不与人争执结怨,正因为如此,心思格外敏锐,默默的留意着关宣和尤天明的动静。 沈郅提过,之前在街上和关宣、尤天明的争执,所以这两人,比谁都有动机,尤其是关宣。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方才尤天明出言不逊,关宣一声不吭。 万幸的是,南苑阁没有闲杂人进出的记录,也就是说,除非那些人劫了薄钰和沈郅,插上翅膀飞上天,否则人就还在南苑阁内! 地方不大,要找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少傅,怎么找?”言桑忙问。 李长玄压着声音道,“现在去看看,偏殿里少了谁家的奴才。” 言桑点头,“少傅是怀疑……” “嘘,慎言!”李长玄摇摇头,“君子不可非议,切忌口说无凭。”  言桑颔首,紧跟着李长玄,心里倒是有些诧异,少傅成日只会摇头晃脑,没想到遇事竟是这般处变不惊,难怪父亲总要提及,好好向少傅学习。 偏殿内的奴才,少了两家。 关宣的奴才,尤天明的奴才。 这两家各自剩下亲随一人,再无别的奴才踪影。 “寻常总是三五成群的招摇过市,今儿只剩下一个。”言桑咬着牙,“一定是他们做的!少傅,他们……” “嘘,方才我怎么教你的?进了南苑阁,是让你们动脑,不是让你们动手的,切忌浮躁。”李长玄牵着言桑行至回廊处,瞧着四下无人便压了嗓子在他耳畔嘀咕两声。 言桑诧异,“这样行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乐而不为?”李长玄笑了笑,“旁人说这话定是不信的,但你是个孩子,能打消她很多顾虑。” “是!”言桑撒腿就跑。 跑到偏门的时候,言桑慢下了脚步,瞧了瞧四下,这才低低的唤了声,“春秀姑姑?” “在这!”春秀晃了晃手中的鞋子。 言桑环顾四周,再次确定无人,赶紧上前吩咐道,“一会就有人来了,你在这里躲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吭声,要保持冷静!沈郅和薄钰还在南苑阁的某个角落里,定要看紧偏门,莫放了人出去。” “欸,我记住了!”春秀连连点头,“我家郅儿真的不会有事吗?” “太傅说,放心!”言桑说完就往外跑。 放心? 春秀这一颗心就跟擂了战鼓似的砰砰响,怎么放得下心?! 更让人不放心的是,一盏茶过去了,春秀没等到言桑回到,倒是瞧见了熟悉的身影,疾步进了偏门,朝着南苑阁后头走去。 南苑阁的后头是荷池,这荷池面积不小,池中还有亭子,以供学子们清晨朗诵之用,周遭则以假山与紫竹环绕,平素也没什么人会过去。 “她怎么还没死呢?”春秀直犯嘀咕,起身就想跟过去,可言桑说让她不要离开,一定要守住偏门。 春秀急得直跺脚,到底是跟过去呢?还是守住偏门? 蓦地,又有一人蹑手蹑脚的进门。 春秀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她倒是认得出来,不就是关宣身边的那些后腿子之一?当初在街上可是打过照面的,化成灰也是认得。 说时迟那时快,春秀冷不丁冲上去,直接将人摁扑在地,对着那人的面门抬手便是一拳…… “钰儿?钰儿你在哪?我是娘!钰儿,是我,我是你娘!”魏仙儿低低的唤着,视线在周遭假山处逡巡,“钰儿,你别躲了,我来了!” 不远处,几名家奴赶紧将五花大绑的薄钰和沈郅丢在地上,各自悄悄躲在暗处窥探。 谁不知道魏仙儿跟沈木兮的仇怨,当初在长福宫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如今沈木兮不在,沈郅身边的胖女人也不在,沈郅自己还被五花大绑,可想而知……当沈郅独自一人面对魏仙儿时,魏仙儿会怎么做。 “钰儿!”魏仙儿急忙冲上去,手忙脚乱的去解薄钰的绳子,“谁把你绑起来的?是谁?告诉娘,娘一定会杀了他们……” 薄钰被解开了绳子,自己取下了塞在嘴里的布团。 魏仙儿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幽冷的盯着眼前的沈郅。 吓得沈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说,魏仙儿的眼神太可怕,早前娘或者春秀姑姑在身边的时候,沈郅尚且无惧,可现在……他被绑着,又没办法喊出声,四下无人可救他,若是魏仙儿要在此处杀了他,估计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沈郅,不想死! 薄钰愣愣的盯着沈郅,还是那副傻呆呆的模样。 沈郅嘴里被塞着布,只能冲着薄钰发出呜呜声,使劲的对着薄钰瞟眼色,尽管他也知道,薄钰的病还没好,薄钰……还是个傻子! 可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薄钰。  “沈郅!”魏仙儿笑了笑,脸上结痂已落,疤痕如同蜈蚣一般蜿蜒在面上。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拜你娘所赐,你可还记得?” 沈郅瞪大眼睛,不敢吭声。 “你娘给的药,的确能让我脸上的伤好得更快,可是……可是我每日每夜都寝食难安,一闭上眼睛就会噩梦缠身,伤口痒难耐!”魏仙儿咬牙切齿,“你娘的药,有问题!” 沈郅当然知道,娘不可能给魏仙儿治脸,那方子许是能治浅伤,但若是长久服食肯定是要出问题的。而现在,药的副作用出来了,因整夜整夜睡不着,魏仙儿精神萎靡,几乎可以用“形销骨瘦”来形容,完全脱了相。 干了那么多坏事,还想仗着太后庇护,装疯卖傻的蒙混过关,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饶是疯子……也不例外。 既然魏仙儿要疯,就让她当个真正的疯子。 “你是沈木兮的心头肉!”魏仙儿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死了,你娘可能会痛不欲生?沈木兮也会死吧?” 沈郅骇然,不断的摇头。 魏仙儿眦目欲裂,猛地扑上来掐着沈郅的脖颈。 窒息的感觉,让沈郅发不出声音来,一双眼睛赫然瞪得斗大。 “啊!”魏仙儿冷不丁吃痛,当即缩了手,手背上清晰的齿痕,伴随着鲜血一点点的渗出来,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儿子,“钰儿,你干什么?我是你娘,你竟敢咬我?” 沈郅喘不上气来,薄钰伸手便扯下了布团。 如此,沈郅终于透了口气,脖颈上辣辣的疼,让他整张小脸都拧巴了起来,这魏仙儿下手太狠,虽然没掐死他,但是伤及了咽喉部位,估计这几日,沈郅吃饭、说话,哪怕咽口水都会觉得疼痛难忍。 还不等魏仙儿反应过来,薄钰面无表情的去解沈郅身上的绳子。 “钰儿!”魏仙儿面色狠戾的拽住了薄钰的双手,“他是我们的仇人!钰儿,你忘记娘跟你是怎么落得今日的下场吗?钰儿,你是不是被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看清楚,他死了,我们才能回到离王府,只有他和沈木兮都消失了,我们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薄钰没理她,狠狠挣开她的手,继续去解绳子。 “薄钰!”魏仙儿面目狰狞。 薄钰猛地一颤,许是想起了什么,身子骇然缩成一团,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瞪大眼睛,惊恐的盯着眼前的魏仙儿,脊背贴在了冰凉的假山处,死命的靠近沈郅。 沈郅知道,薄钰这是害怕了,如此神情,跟当初被母亲接回来时的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薄钰,别怕!”沈郅声音沙哑,咬着牙低低的说,“别怕!” 薄钰忽然抱住了沈郅,浑身都得愈发厉害。 魏仙儿笑得冷冽,“果然,沈木兮该死得很,她迷住了王爷,如今还教坏了我的儿子,是想让我一无所有,痛苦一生?我不会让她如愿的。” 音落瞬间,魏仙儿一巴掌扇开薄钰,快速抱起了沈郅,抬步就朝着荷池走去。 薄钰被扇倒在地,赫然晃了晃脑袋,抬眸间愣了半晌。 不远处传来极力压制的嘲笑声。 “都不用小公子动手了!” “淹死他!” “小杂种,活该!” “他既然要护着薄钰,跟咱们公子作对,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错,是自寻死路,一个野种罢了,无权无势,还敢那么嚣张。” “哼,他不是能耐吗?救了狼,喂了虎,简直痛快!” 救了狼,喂了虎?! 沈郅瞪大眼睛,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别杀我,不要杀我,我娘救过你救过薄钰,你放开我……” “去死吧!”魏仙儿欣喜若狂的将沈郅抛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两声“扑通”响,连魏仙儿都愣了,“钰儿,你干什么?” 薄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托起沈郅游向岸边,“你莫挣扎,不然会拽着我一起沉下去!” 沈郅呛了两口水,听得薄钰这话,猛地醒了神,“你、你好了?咳咳……”嗓子疼得厉害,又呛了水,再想说话,已是不能。 好了吗? 薄钰不知道,被自己的母亲一巴掌打醒,算好?还是不好?但他知道,如果沈郅死了,自己一定不会好。 救了狼,喂了虎! 那是以前。 到了岸边,还没能薄钰把沈郅推上岸,匍一抬头,便瞧见了高高举起大石头的魏仙儿,惊得薄钰慌忙将沈郅推开。大石头哗的一声砸在了两人中间,顿时激起巨大的浪花,狠狠溅了二人一身。 拽住沈郅,薄钰只能游离岸边,一手托着沈郅,一手解开沈郅的绳子,如此沈郅才算重获自由。 薄钰毕竟年纪小,这来回一折腾,力气已经耗得所剩无几,若再不回到岸边,只怕是要和沈郅一道,死在这池子里。 可是魏仙儿在岸边,举着石头,疯狂的往水里砸,薄钰哪敢再游回去。 倒是不远处探着脑袋的家奴们,看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低低的喊着:砸死他们!淹死他们! “我撑不住了!”薄钰说,下意识的扣紧了沈郅的腰,无力的喘着气,伏在沈郅耳边说,“待会去湖心亭,你先上去,她不敢动我,我是她儿子!” 沈郅愕然盯着他,身子已随着薄钰朝着岸边游去。 两个孩子在水里泡了太久,这荷池本来就是淤泥密布,稍稍踩错了位置,就会陷在泥里,那时候便是真的死路一条。两人你托我一把,我托你一下,好不容易凫到了岸边,一抬头,魏仙儿又捧着石头站在那里。 “我是你儿子!”薄钰拼尽气力的仰头喊着。 魏仙儿举起了石头。 “住手!”身后一声愤怒的疾呼,伴随着扑通一声入水之音。 魏仙儿骇然回头,墨玉如风一般掠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魏仙儿手中的石头,快速丢在一旁,转身便拽起了奄奄一息的沈郅。 言桑就是方才跳入水中的,此刻正好推了薄钰一把,薄钰才没有沉下去,被墨玉姑姑拽上了岸。 三个孩子浑身都是湿哒哒的,除了沈郅伤着咽喉,薄钰伤着胳膊,倒也没有大碍。 “太后娘娘放心,孩子们没事!”墨玉让人赶紧带着孩子下去换衣裳,这般在水里泡着,饶是夏日,也会惹出病来。 太后愤然上前,抬手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把魏仙儿打蒙在地,“虎毒不食子,今日是哀家亲眼所见,由不得哀家不信!之前,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是看在钰儿的面上,如今你连钰儿都不放过!魏仙儿,你简直就是个毒妇!” 魏仙儿倒伏在地,墨玉快速拽了她腰间的令牌,毕恭毕敬的呈上,“太后娘娘,该收回成命了!” “以后,你就乖乖的待在冷宫里吧!”太后咬牙切齿,狠狠接过墨玉手中的令牌,“这宫禁不适合你自由出入,无心之人,理该去无心之地,你连反省的机会都用不着了!” 她为魏仙儿去求药,为了魏仙儿不惜跟薄云岫翻脸,跟皇帝翻脸,昧着良心干了不少有违体统之事,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执迷不悟! 残杀幼子! “狠毒得令人发指!”方才那一幕,可算是把太后给吓坏了,这一石头下去,薄钰和沈郅全得死!一想起险些面对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太后这会还在心肝直颤。 魏仙儿抹一把唇角的血迹,笑得阴狠,“儿子是我生的,可他背叛了我,难道不该死吗?沈郅是沈木兮生的,害我至此,我杀了他报仇,又有什么错?” “冤有头,债有主!”太后厉喝,“你有仇就去找沈木兮,找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墨玉搀着摇摇欲坠的太后,慌忙宽慰,“太后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跟这样的人没必要争辩,她没救了。” “是没救了,是没救了,哀家真是恨不能戳瞎自己的眼睛!”太后气得差点厥过去,“简直是造孽啊!” “太后娘娘!”墨玉忙不迭捋着太后的脊背,“您悠着点!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可别再气坏身子,喘口气,慢慢说,慢慢说!” 太后眼眶都红了,“造孽!造孽啊!” “更造孽的在这里!”春秀随手便将晕过去的家仆丢在太后跟前,抬脚便踩在了那人的背上,“用你们文绉绉的话来说,这是第一个造泥人的。” 墨玉愣了愣,“始作……俑者?” 春秀一拍脑袋,“答对了!” 不远处那帮人,惊撒腿就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2章 长生门的故事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抓住他们!”墨玉姑姑一声厉喝。 侍卫们悉数冲上去,快速将人逮着,一个个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还没被拎到太后跟前,便已鬼哭狼嚎。 “这、这又是些什么人?”太后冷问。 “都是这些歪瓜裂枣挑唆的。”春秀轻哼,双手环胸,“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可得好好收拾,要不然以后能上天!” “怎么回事!”太后咬牙切齿,转而望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魏仙儿,“谁来告诉哀家,到底发生何事?” 少傅李长玄缓步行来,躬身行礼,身后的三孩子,也已经换好了衣裳,沈郅面色发青,薄钰面色发白,言桑冷眼盯着魏仙儿。 须臾,关宣和尤天明被“请”了上来。 “太后娘娘,容微臣细细为您道来!”李长玄直起身子。 太后颔首,瞧一眼被人摁住的魏仙儿,冷着音色道,“说!” “此事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李长玄指了指被抓住的那帮家奴,“这些都是关小公子和尤小公子的家仆,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绑了薄钰和沈郅。然后呢,这些人想法特别好,抽个身去找魏氏前来,借刀杀人!” 顿了顿,李长玄特别解释,“杀沈郅!毕竟魏氏是薄钰的母亲,再怎么狠心,也得先报仇再屠子不是?” 尤天明慌乱得不知所措,扑通跪地,“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我、我就是想教训一下沈郅,没想着伤害薄钰,沈郅一介贱民,为什么能和我们平起平坐?这不公平。” “学问之事,无谓出身。太后娘娘,此事的真谛不在这儿,莫要被人误导!”李长玄轻叹,“现在的孩子啊,嘴里没半句实话,真是让人伤感啊!” “钰儿!”魏仙儿忽然开口,“我是你娘,你连娘都不认了吗?你帮着沈郅,就等于帮着沈木兮背叛你的母亲,你的生身之母!” 薄钰不做声,目光冷得厉害。 言桑上前,生怕薄钰真的反水,到时候又会伤害沈郅,“可你方才要砸死他们两个,虎毒不食子,这岂是为人母能犯下的恶行?” “钰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魏仙儿眦目欲裂,奈何被人死死压着,浑然无法动弹,“钰儿,钰儿……” “你给哀家闭嘴!”太后愤然,“李长玄,你继续说。” 李长玄点头,“这两位小公子,打算让魏氏杀了沈郅,又把自个撇得赶紧,所以把薄钰也带上了。魏氏来了之后呢,确实不负所望,瞧沈郅的脖颈,那鲜红的五指印,就是魏氏的爪子挠的,这便是魏氏杀人的证据!哦,他还打了薄钰,瞧瞧孩子脸上,看给打成什么样了?” 薄钰面颊红肿,唇角都有些破皮,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他自己……” “是是是,魏氏说得对,是薄钰自己不小心,撞上了您的巴掌,是薄钰的错,您没错!”李长玄皮笑肉不笑,“太后娘娘,您觉得呢?” 太后现在已经不是生气了,是心寒,彻头彻尾,彻骨的心寒,“那是你的儿子!你亲生的儿子,你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你怎么舍得?!” “既然命是我给的,为什么我不能打他?为什么不能?”魏仙儿疯了一般的嘶吼,“母亲教训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谁都管不着!薄钰,你今日是不是连娘都不要了?我生你养你,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李长玄摇头,“生养之恩着实比天都大,可虎毒不食子,你方才险些要了他的命,这恩情也可以到此为止了!”他拽起薄钰的手,“看看吧!” 薄钰的手背上,是方才推开沈郅时,自己躲闪不及,被魏仙儿砸下的石头刮伤的。他换好衣裳就跑来了,一则是担心母亲,二则也是想留个证据。 如今,薄钰定定的望着自己疯癫的母亲,扭头瞧了沈郅,笑得有些酸涩,“我忽然明白,当初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了!我大概,是真的嫉妒你。” 沈郅皱眉,伸手想拽住薄钰。 却见着薄钰上前几步,走到了魏仙儿面前。 魏仙儿被侍卫扣着,压根无法动弹。 “钰儿,快点帮帮娘,娘被他们弄得好疼,钰儿……快点让他们滚!娘是爱的你,娘那么疼你,娘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能当上离王府的世子啊!”魏仙儿泪流满面。 若是以前,看到母亲流泪,薄钰一定会暴走。 可现在,他面无表情,“每次娘挑唆我去伤害沈大夫和沈郅,都是这样的表情,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最后,娘从来不帮我,出了事也只会怪我。娘,我很羡慕沈郅,因为不管沈郅做了什么,只要是对的,沈大夫就一定会拼死护着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魏仙儿泪落,软着声音哭着,“难道娘对你不好吗?娘也是拼死护着你,你都忘了吗?” “你知道皇伯伯和皇祖母疼我,拿我当借口,让我去杀人,娘……沈大夫从来不让沈郅干坏事,更不会让他杀人,你为什么就不一样呢?”薄钰反问。 魏仙儿答不上来,太后一颗心都拧着疼,“哀家的好孙子,来,到哀家这儿来,皇祖母疼你!” “皇祖母,你说呢?”薄钰站在原地未动。 太后噙着泪,“哀家……也有错,一惯的纵容,倒是害苦了你。” “娘说,我这条命是你的,我也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娘一定会有更多的借口,而皇伯伯和皇祖母顾念这我是薄家现如今唯一的血脉,不会伤了娘。”薄钰深吸一口气,“娘,我醒了!” 魏仙儿忽然慌了,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薄钰很固执,很执拗,他的性子全然随了她这个当娘的,所以……若有决定,无人可改! 说时迟那时快,薄钰冷不丁拔出了一旁侍卫的剑,快速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这条命,还你便是,以后你再也不能拿我当刀子使。皇祖母,请在钰儿死后,赐死我的母亲,被让她再作恶杀人了!” “钰儿!”太后歇斯底里,“不要,不要,快,快把剑放下!皇祖母什么都答应你,你快放下剑!” 魏仙儿笑了,“你敢自尽?薄钰,你现在倒是长能耐了是吗?我是你的母亲,你竟敢让太后赐死我!” “娘,我恨你,但你是我的母亲,既然母子一体,我走的时候自然要带着你走的!”薄钰握紧了剑柄,掌心濡湿,满是冷汗。 “薄……钰!”沈郅捂着嗓子,喊不出声音来。 薄钰站在那里看他,唇角微扬,他看着沈郅要冲上来,却被言桑快速抱住了身子,沈郅的眼眶都红了,却始终喊不出声音来。 “对不起,让你娘……白忙活了!”薄钰一咬牙,刀子划过脖颈,刹那间鲜血飞溅。 他是认真的,真的想结束这条命! “钰儿!”太后一头栽倒在地。 “太后娘娘!” “太后?” “太后!” “嗨,小子!”春秀一声吼。 薄钰心惊,他不是…… 刀子划破了皮,但血却不是他的,而是春秀的。 春秀用手握着刀刃,生生夺下了刀,狠狠丢在地上,她掌心被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直流,“小孩子不许玩这些危险的东西,你娘不教你没关系,姑奶奶教你!” “来人!快来人!” 四下乱做一团,太医、侍卫、太监、宫女齐刷刷的跑着。 薄云岫带着沈木兮赶到的时候,薄钰脖子上的伤已经包扎妥当,太医正在给春秀缝合伤口。 春秀坐在那里,额头上满是冷汗,一个劲的叫着,“轻点!轻点!沈大夫下手可温柔了,你们这些宫里的大夫,竟是这般粗鲁。要是再不行,让我家郅儿给你示范一下,哎呀,这样包扎不好看……嗤……轻点轻点!你们到底是不是大夫?” 沈郅站在一旁,脖子上擦了膏药,仍是说不出话来。 “春秀?郅儿?”沈木兮骇然,慌张的跑过去,瞧着春秀掌心绷带上透出的血色,又瞧着沈郅脖颈上的伤,面色瞬白。 薄云岫来医馆带她进宫,说是沈郅出了事,沈木兮差点没厥过去,提了药箱便急急忙忙的进了宫,如今见着沈郅和春秀都受了伤,更是心疼得险些掉泪。 “都没事!好着呢!”春秀失血过多,唇色都发了白,“就是郅儿这嗓子,不大好,可能要你多费点心,孩子吓着了,你多哄哄!” 沈郅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冲着母亲笑了笑,示意沈木兮不要担心。 沈木兮一把抱住儿子,连呼吸都乱了。 “王爷,魏氏已经被太后娘娘下令关进了冷宫。”黍离压着嗓子,低低的说,却也不敢抬头去看主子的脸,免得主子大怒,自个又得领鞭子。 “又是魏仙儿?”沈木兮恨得咬牙切齿,一路上薄云岫什么都没说,在她看来,这就是包庇!他还在包庇魏仙儿是吗? “此番倒是多亏了薄钰!”春秀说了句公道话,“郅儿的命,是薄钰捡回来的,魏仙儿是真的疯了,连自己儿子都杀,差点把薄钰也给弄死在水里。是太后赶到,救了这两小子。说起来薄钰这小子真是有种,拿刀抹脖子,让太后在他死后,一定要赐死他母亲!” 沈木兮仲怔,有些不太相信。 沈郅连连点头,证明春秀所言不虚。 “加上铁索拴着,疯子就该有疯子的待遇!”薄云岫面色幽沉,尤其是听到薄钰拿刀抹脖子,他的内心也是震撼的。早就知道这孩子性子拗,没想到竟是拗到这样的程度。 到底是离王府养大的孩子,薄云岫心里也不好受,见着春秀和沈郅没事,抬步便朝着薄钰走去。 “皇祖母!”薄钰跪地,给太后磕头,“惊扰皇祖母,钰儿知罪!” 太后抱着薄钰,浑身透凉,“哀家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人,逼你做不想做的事!” “爹!”薄钰抬头,仰望着薄云岫,“爹!” “没事就好!”薄云岫素来严厉,是以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 但在薄钰听来,这是父亲说过的,最温柔的话。 太后放开薄钰,薄云岫便跟着太后行至僻静处,“薄云岫,你打算如何处置关家和尤家的孩子?一个是太师,一个是丞相,你可想清楚了?” “太后顾念关家,难道就此听之任之?”薄云岫负手而立,面色黢冷,“都知道借刀杀人了,来日长大那还了得?是否连谋朝篡位这种事也敢做?” 太后张了张嘴,心里又觉得理亏,音色微沉道,“这话太严重了,毕竟是孩子……” “杀人偿命,没听说过要分年龄!”薄云岫也是后怕,若是沈郅和薄钰出事……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就因为是太后的母家,所以太后要本王开一面?” “钰儿也是哀家的孙子!”太后愤然,“哀家没说要包庇关家,只是觉得不必赶尽杀绝,尚且顾念这两家对于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手下留情。” “他们要杀沈郅的时候,可没想过手下留情,凭什么要本王手下留情?太后想着自己母家,他们可想过你?”薄云岫满面嘲讽,“眼下是孩子们都没事,若是真的出事,太后还能这样轻描淡写的让本王放过他们吗?” 太后答不上来,这事说到底也是魏仙儿造的孽。 若真的追究起来,魏仙儿那块令牌还是当初,太后自己给的。 “能想出这么狠毒的主意,若是不能早早的处置,只怕养虎为患,定是要惹出大祸来!”薄云岫咬着后槽牙,“此事本王会秉公办理,就无需太后娘娘费心!您也累了,回长福宫去歇着,本王会让人专门盯着冷宫,还望太后娘娘莫要再靠近冷宫半步!” 太后抿唇,“那你就看好点,别再让她出来祸害钰儿!” “看在钰儿的面上,本王不会杀她,但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出冷宫。”薄云岫冷哼。 前提是,太后莫要再靠近冷宫,否则再心软一次,魏仙儿必定会更疯狂。 这次的事情,也亏得李长玄神机妙算,否则薄钰和沈郅只怕都没了。沈木兮特意去致谢,倒是惹得李长玄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在南苑阁出的腌臜事。 “王爷!”李长玄行礼,“下官人微言轻,不涉朝堂之事,左不过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儿,免不得得多说几句。此事根源在于王爷,王爷以为呢?” 薄云岫不说话,眸光微沉。 李长玄继续道,“沈大夫住在离王府,无名无分,沈郅入南苑阁,也是王爷一句话所致,归根究底,出师无名!沈郅那孩子,秉性聪慧,天赋极高,是个难得的好苗子,理该好好栽培,若是教这些腌臜事白白耽误了,也是可惜啊!” “本王知道了!”薄云岫敛眸,“此番也是多谢了!” “不敢当!”李长玄躬身,目送薄云岫离去。 回到问柳山庄,薄云岫便冷着脸回了房。 花厅里,夏问卿面色担虑的瞧着沈郅的脖子,“这伤……要不要紧?” “放心吧,就是内里出了点血,待服上几服药便也罢了!”沈木兮宽慰,“这次没出什么事,也亏得薄钰了!” 一回头,薄钰站在角落里没敢坑声,小脑袋垂得很低。 “夸你呢!”春秀笑了笑,“过去啊!” 阿落推了春秀一把,“别说了!” “罢了罢了,我去喝点红枣汤,看给我这血流得……”春秀笑着出门,阿落紧跟其后。 花厅里安静下来。 “你过来!”沈木兮招招手。 薄钰站在门口看着,小心的挪了几步。 最后还是沈郅跑过去,拽着薄钰过来的。 一声叹,沈木兮握住薄钰的手,将他与沈郅握在一处,“前尘不记,以后相互扶持,互为依靠,能做到吗?” “能!”薄钰点头。 “那好!”沈木兮笑了笑,“我以后就叫你钰儿,你与沈郅算是过命的交情。我沈木兮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以后有沈郅一口饭吃,绝不让你喝粥。” 薄钰看了沈郅一眼,沈郅说不出话来,只是笑了笑。 “出去玩吧!”沈木兮道,“以后这就是你们家!” 她不管魏仙儿做过什么,但薄钰醒了,且救了沈郅,以前的事儿就当是一笔勾销。在沈木兮心里,没有什么,能比沈郅的命,更重要。 瞧着两个孩子出门,夏问卿难免愁虑,“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母亲如此恶毒,难保养出来的孩子,也有虎狼之心啊!小妹,那孩子不该留。” “哥,我知道你的担虑,我作为母亲,难道不担心吗?可若是置之不理,来日才是祸患。人只有在孤独和寂寞中,才会生出渴望,因为望而不得,必生幽怨。”沈木兮轻叹,“他能拿刀自尽,说明他真的想跟过往一刀两断,若是此刻我不能拉他一把,他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夏问卿点点头,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罢了,你看着办吧!别让人伤着郅儿便是,我瞧着那南苑阁都是达官贵人之子,此番是第一次,以后还不知会怎样?郅儿真真是不能在那里待了!” 沈木兮没说话,这话很有道理。 望子成龙,但也不想入虎狼窝呀! 屋内,薄云岫大笔一挥,“待会送去礼部,着礼部速速去办!” “王爷,不禀报皇上吗?”黍离问。 “他挨打挨出了瘾头,眼下满心思都是那女人,不必报了!”薄云岫取了离王金印,重重落下,“这事宜早不宜迟,李长玄的话提醒了本王,她虽不愿为妃,但有时候能走个偏门!” 黍离知道,王爷不愿让沈大夫为难,领了公文便急送礼部。 眼下这件事,派人去查一查便也晓得了大概,关宣出的主意,尤天明记恨当初长街上的事,于是乎两个孩子便密谋杀人,偷偷绑了薄钰和沈郅,然后去找魏仙儿,借了魏仙儿的手去杀人。 不紧不慢的抽出几份公文,薄云岫幽幽的提笔,笔尖蘸墨,奋笔疾。 大家都没事,沈木兮松了口气,继续回医馆里看病,知却是哭着跑进来,说是府衙的人抓了陆归舟,说陆归舟是什么逆党同伙。 “沈大夫,您可得给作证,我家公子平素结交不少江湖好友,可他从不做那些坏事,委实是个好人!”知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因为钟瑶?”沈木兮问。 知点点头。 “钟瑶肚子里的孩子,果真是你家公子的吗?”沈木兮问。 知摇头,“不知,公子未曾说过!” “那钟瑶此刻人在何处?”沈木兮又问。 知还是摇头。 罢了罢了,一问三不知,沈木兮只得凭着当日与府尹大人的交情,悄悄去府衙探监。 “王爷吩咐过,若是旁人来了,一律不许见。但若是沈大夫来了,必得让您见一见,想来有些话也只能由您来问。”府尹在前面领路,“沈大夫,陆公子自打进了大牢,就一句话都没说,咱们也没动手,您自个掂量着吧!” “谢大人!”沈木兮进门。 牢里倒是颇为安静,陆归舟面壁而坐,牢里黑漆漆的,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陆大哥!”沈木兮轻唤。 陆归舟身心一震,快速转身下床,疾步走到了牢门边上,“你来干什么?此处不是你该来的,赶紧走!” “钟瑶在哪?”沈木兮问。 “长生门的窝点,差不多都让离王给端了干净,所以她现在在哪,我着实不知。如今我在这里待着,也是在等着他们来找我!”陆归舟担虑的望着她,“快些走吧!” 沈木兮蹙眉,“他们为何要找你?” “狗急跳墙罢了!”陆归舟定定的看着她,“你气色不太好,近来忧心过度,莫要再担心我的事,我……” “长生门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小棠,她和长生门又是什么关系?”沈木兮冷着脸,“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又或者当年救我,原就是目的不纯?陆大哥,我不希望你我之间,越走越远,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陆归舟发誓,“我与长生门无任何关系,但是我祖上确实与他们同属一脉。” 沈木兮一怔,“祖上?” “是啊!上代人的事。”陆归舟轻叹,“我晓得,今儿我若是说不清楚,你那性子,定是再也不愿理我了。罢了,我今日同你说个明白,也免得我日日悬心,怕你被人蒙蔽。” “自打本朝创立,便有一护族,守卫皇室久安,以炼药为己任,颇得高祖信任,册为长生门。长生门的门主,皆是世袭。后来到了先帝这一代,便生出了异样。”陆归舟娓娓道来,“先帝多疑,后因南贵妃之死而迁怒于护族,将这一族赶尽杀绝。” 南贵妃? 沈木兮依稀记得,这好像是…… “南贵妃,莫非就是……” 陆归舟点头,“离王薄云岫的生母,先帝最宠爱的女人。” 沈木兮愣在当场,怎么这事还跟薄云岫的母妃扯上了关系? “南贵妃昔年病重,先帝几欲拿到护族的镇族之宝,可整个长生门奋起反对,以至于朝堂之上也有不少臣子反对,为此先帝杀了不少朝臣,其中就包括步棠的族人。”陆归舟幽然轻叹,“步棠的祖上,是武将出身,可惜啊……为国尽忠,却落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沈木兮心里砰砰乱跳,步棠没杀皇帝,真是万幸了! “后来南贵妃还是死了,先帝覆灭了整个护族,长生门就此消失殆尽。”陆归舟无奈的干笑两声,“这些事谁都没敢提,毕竟先帝已逝,很多东西能抹去的都被抹去,非议帝王过,乃是大忌!” “长生门既然覆灭,为什么后来……”沈木兮不明白。 “护族虽然覆灭,但总有漏之鱼啊!也有一些忠心之人,曾经效忠过长生门,于是乎重立长生门,但因为朝廷的追杀,颇为艰难,最后投靠了薄云列!”说到这儿,陆归舟犹豫了片刻,“你……知道薄云列吧?” 沈木兮点点头,“略知道一些,前太子。” “前太子薄云列,本来是温皇后之子,是嫡非长。”陆归舟道,“皇后久立,却始终无嗣,倒是贵人关氏抢先一步诞下了皇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其后是南贵妃所生的二皇子,薄云岫!薄云岫一出生就被立为封王,虽说没有直接立为太子,可皇帝宠爱南贵妃,立太子那是迟早的事。” 沈木兮静静听着,昔年只知薄云岫身为二皇子,乃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于朝堂之事她确实一无所知。如今才晓得,身为皇子,终是难免陷入诸子夺嫡的厮杀。 “若不是南贵妃早早去世,只怕如今这局面早已更改!”陆归舟苦笑,“薄云列收容了长生门,却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不断的招兵买马,不断的陷害朝中忠臣良将,甚至于陷害诸位皇子!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正是因为如此,长生门中有人反抗。” 反抗? 沈木兮皱眉,“是……你的祖上?” 毕竟陆归舟说了,他不是长生门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3章 某人当年的糗事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我父亲曾经是护族族长的结义兄弟,因为看不下去薄云列的所作所为,最后领着一部分长生门的人离开。薄云列恼羞成怒,一路追杀不休!”陆归舟轻叹,“我母亲当年就是死于那场混乱之中,好在后来薄云列兵败,事情才算有了转机。” 沈木兮想起了步棠当日说的话,“你们是……十殿阎罗?” “那只是个称谓罢了,糊弄人的。”陆归舟笑了笑,“咱们不干坏事,为了和长生门的门人区别开来,所以才会有自己的代号。十殿阎罗行走江湖,只为找寻曾经失落的族人,从不滥杀无辜。” 这点,沈木兮倒是深信,毕竟她是这样的相信步棠和陆归舟。 “长生门和我们同属一脉,但是行事作风却是大相径庭,在薄云列死后,长生门一度隐匿,并且将薄氏一族列入死敌的行列之中。昔年护族被灭,后来长生门被追杀,现在都被算在了薄云岫的头上!”陆归舟颇有些难色,“薄云岫这些年一直派人追杀长生门,也是因为恨!” 沈木兮敛眸,不语。 “因为薄云列,夏家被抄,你父亲被诛,兄长断腿流放;而族人,死的死,散得散,你当年又……”陆归舟摇摇头,“兮儿,薄云岫对长生门咬牙切齿,多半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还是言归正传吧!”沈木兮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他们找我,是不是因为……师父说过的那样东西在我身上?那场大火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小时候吃伤了东西,所以我的血异于常人。后来被师父所救,师父说,那是凤凰蛊!” 陆归舟颔首,“穆大夫只说对了一半,你身上的并非是完整的凤凰蛊,浴火涅槃是为火凤!” 沈木兮仲怔,“一半?那另一半呢?” “他们在找。”陆归舟轻叹,“我也不知道东西在哪!这东西,只有族长才知道下落。若不是当初穆大夫救了你,我正好发现了这个秘密,让步棠帮着穆大夫带你离开东都,也许我根本找不到凤蛊。” 伸手捂着心口位置,沈木兮面色微沉,“你就没想过,占为己有吗?” “这东西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的,除非是护族的族人,经过精挑细选之后,从小种入体内,否则容易折寿。”陆归舟苦笑,“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沈木兮不解,“那他们拿这个作甚?” “你的心头血不是能喂出幽冥之花吗?那是解蛊的好东西,但你要知道,凡事都有两面。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晓得这东西能解毒,也能成为剧毒。”陆归舟定定的看她,“兮儿,我看得出来,薄云岫是真的想护着你,若是有机会,铲除长生门吧!” “那不是与你一脉连枝吗?”沈木兮问。 陆归舟负手而立,幽然轻叹,“他们造的孽太多,也该收手了!身为同脉相连,我们不好出手,但薄云岫是朝廷中人,让他出手剿灭长生门,最是名正言顺!” “钟瑶。”沈木兮抿唇,“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陆归舟只是冲她笑了笑,并未回应。 沈木兮明了的点头,“我知道了!” “现在极乐阁的阁主,是当年护族族长的师妹,此人阴狠毒辣,最善用蛊用毒来控制他人,你一定要小心。”陆归舟叮嘱,“兮儿,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沈郅,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受伤。步棠已经在调人追查他们的下落,但是极乐阁太过隐秘,未必真的能找到。” “我会小心的。”沈木兮颔首,“关于你的事情,我会去找薄云岫说清楚。” “别!”陆归舟忙道,“你不说还好,这一说,那醋坛子铁定要关我个十年半载的!” 沈木兮皱眉,那厮着实…… “放心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试探过了薄云岫的底线。”陆归舟轻叹,“当日永安茶楼的事情,可还记得?那就是薄云岫的底线。唯有你保护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薄云岫才能毫无顾忌的动手!” 所以薄云岫的底线,是她沈木兮。 感动吗? 有点吧! 从大牢出来,沈木兮一直没说话,有些东西陆归舟刻意的回避了,没有完全告诉她。他能一次性告诉她这么多,实属不易,她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告诉她的那些事,多半是跟她自身有关的,其他……陆归舟再也不肯轻易吐露。 “沈大夫?”知凑上来,“能不能求求王爷,不要对公子用刑?就算是关着也无妨,别动手!” 沈木兮抬步朝着府尹走去,刚要行礼,却见府尹见鬼似的躲开,“不敢不敢!下官刚刚得了消息,王爷着礼部即刻督办,认了沈小公子为义子,也就是说沈小公子如今是离王府的小公子,您是小公子的母亲,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下官岂敢受礼?” “义子?”沈木兮仲怔,“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才!”府尹道,“消息还热着呢!估摸着再过一会,榜文往城门口一贴,整个东都的人都知道了。” 沈木兮转身就跑。 府尹愕然,“沈大夫,您慢着点,王爷还没昭告天下呢,莫着急!” 昭告天下?! 屁大点功夫,薄云岫便干了这些事儿,沈木兮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认义子便认义子,做个便宜父亲,世上有这么容易的事儿吗? 然则,等沈木兮匆匆忙忙跑回来,薄云岫已经喝上了茶。 沈郅敬的茶! 夏问卿就在边上坐着,众人面面相觑,不解的望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木兮,没闹明白她这是作甚? “郅儿?”沈木兮不解,“你不是……” “少傅让我回来的。”沈郅不解,瞧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薄钰,“薄钰可以作证!” 薄钰举手,“我作证,是少傅让我们回来的!” “然后呢?”沈木兮喘着气问。 薄云岫不言不语,端起杯盏慢悠悠的喝上一口,黍离眼疾手快,赶紧将改口包塞进了沈郅手里,看得沈郅一愣一愣,转而茫然的瞧着自己母亲,紧了紧手中的红包。 室内的气氛很是诡异,春秀和阿落推搡着,悄悄出了门。 连黍离都憋了一口气,默默的退到一旁,背过身去,权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薄云岫,你什么意思?”沈木兮咬牙切齿,“擅自收了郅儿为义子,你可经过我这个当母亲的同意?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夏问卿有些愣住,同为男人,兴许真的无法理解一个母亲的“无理取闹”。 唯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一个女人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产子,此后相依为命,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扛过多少煎熬,方能把孩子抚养成人,教得如此乖巧。 可忽然有一天,冒出个人,坐享其成。 沈木兮没办法平静的对待,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知道了太多的真相,薄云岫……没有给她缓冲的机会,对她来说,薄云岫正在抢她的儿子。 谁都可以当孩子的义父,就是薄云岫不行! “小妹,你是不是太激动了点?多个人疼孩子也是好事,义子终究是义子,没说改名换姓入皇室宗谱。”夏问卿笑着宽慰,“孩子有个倚靠,于你而言也是极好的。” 沈木兮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眶泛着红,不管有没有红花,当年的事情她还没有原谅,凭什么他就这么自作主张? “娘?娘!”沈郅骇然,慌忙疾追。 沈木兮回了房,重重关上房门,“都别来吵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娘!”沈郅扑通跪地,“是郅儿错了,娘你别生气!” 薄云岫是懵的,多个人疼孩子,她也不用那么辛苦的一个人扛着,有什么不好?他到底错在哪?她那死鬼丈夫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她为何还这般惦念着? “小妹她性子要强,王爷您莫见怪!”夏问卿轻叹,“她觉得你是来抢孩子的。” “本王没让沈郅改名换姓!”他只是认个义子罢了。 寻常人家,磕个头敬个茶,不就完事了吗?为何到了她这里,态度这么激烈?这倒是出乎薄云岫的意料,他只是觉得李长玄的话有道理,给沈郅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方便进出南苑阁罢了。 仅此而已! 想了想,薄云岫离开问柳山庄,叩响了某院的大门。 薄云崇捂着脸出来,“谁啊?” “出来!”薄云岫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口,“有事问你。” 院子里,步棠面黑如墨,这厮缠着她那么久,她整个人都快魔怔了。可她前脚走,他后脚就开始放火烧房子,又或者进她闺房……于是乎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谁也别跑! 有那么一瞬,她真想拧下皇帝的脑袋。 奈何薄云崇动不动将沈木兮挂在嘴上,步棠这想法,想想也就罢了! “不出来,有话就在这里说!”薄云崇死活不肯出来,就在门口守着。 薄云岫冷着脸,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仔细,“委实不明白她心里怎么想的?为何如此激动?” 薄云崇皱眉,“这倒是怪了?很激动?除非心虚,沈郅是你生的,要不然同你置气作甚?” “呸!”步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薄云崇身后,“沈大夫丧偶那么多年,守了那么多年的寡,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如今忽然冒出个男人要当她孩子的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那死鬼丈夫诈尸了!” 薄云崇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甚是有理!你若不想诈尸,就安分点,容小兮兮缓缓。这么着急,只会让她以为你是来抢孩子的。” 说完这话,薄云崇眉心紧皱,“不对啊,又不是亲生的孩子,认个义子怎么算是抢孩子呢?除非沈郅是咱们薄家的种,要不然不改名不换姓的,激动个什么劲儿?” 步棠一脚踹在皇帝的屁股上,直接将人踹开,指着薄家兄弟破口大骂,“就是你们这些无情义的男人,才会害得女人吃这么多苦。现在想坐享其成?换做是我,我也不答应。需要你们的时候,一个屁都见不着,如今熬过来了,一个个都冒出来赶着当爹,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薄云崇从地上爬起来,“你要是有朕的孩子,朕一定随叫随到,绝对不当死鬼!” 步棠:“滚!”  一回头,门口已没了薄云岫的身影。 步棠挠着头,恨不能撕了薄云崇,就因为进门的时候被他瞧见了,于是乎这厮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现在谁都知道她住在这里了,简直…… “薄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步棠咬牙切齿,忽然一道身影猛地从墙头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步棠快速拎起薄云崇,猛地拽到身后,硬生生接下一掌。轰然一声响,步棠拽着薄云崇连退数步,喉间瞬时泛起浓烈的咸腥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院子里的从善反应慢了一步。 “皇上!”从善飞身而起,刀剑相向。 步棠的胳膊垂着,鲜血沿着指尖不断滴落。 “你受伤了?”薄云崇骇然,慌忙捧起她受伤的胳膊。 “嗤!”步棠甩开他,“别碰我!” 掌心,乌黑一片。 “钟瑶!”步棠咬牙,长生门和他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极乐阁的阁主下过密令,不许对十殿阎罗的门人动手,没想到钟瑶竟然违反禁令。 眼前一黑,步棠瞬时瘫跪在地,“是黑煞……” “拿下她!”薄云崇厉喝,快速将步棠打横抱起,“小棠?小棠?小棠!沈木兮!沈木兮,救人啊!沈木兮救命啊……” 薄云崇抱着步棠在前面跑,丁全带着人在后面追,从善领着侍卫负责截杀钟瑶。 场面,乱作一团。 整个东都都在搜寻钟瑶的下落,她受了伤又没有及时疗伤,伤口已经开始红肿溃烂,胭脂楼被烧,而陆府又被薄云岫先一步设下埋伏,控制了陆归舟,她又中了离王府的埋伏。 无奈之下,只能去找步棠。 好不容易找到了步棠的下落,谁知皇帝竟然在步棠这里,对钟瑶而言,简直是老天爷开眼。自己俨然如丧家之犬,拉个皇帝当垫背,自然是最好不过。 “沈木兮,快救人!”薄云崇冲进问柳山庄的时候,沈木兮仍关在房间里,压根没打算理睬任何人。 “沈大夫!”春秀一脚踹门,“步棠快死了!呸,是中毒了!哎呦我这乌鸦嘴,是中毒,还活着呢!” 沈木兮撒腿就跑,步棠武功那么好,谁能伤得了她?事实证明,人总有大意的时候,比如情绪激动之时,步棠当时被薄云崇缠得烦了,委实没防备其他。 “一帮祸害!”沈木兮直接将薄云崇推出门外。 这下好了,难兄难弟,可以一起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步棠,你莫提气,否则毒入肺腑,神仙难救!”沈木兮慌忙去用金针封住步棠的经八脉,“待我……” “少、少主……”步棠喘着气,唇色发黑,整个人神志不清,“少主、少主……千万不要、不要把族谱交出去,千万不要……” “步棠?”阿落在旁帮忙,拧了帕子快速擦着步棠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步棠?” “她已经神志不清了!”沈木兮仔细施针,速度极快,“待会我为她祛毒,春秀,你务必要摁住她。她这毒似乎很烈,可能会很难受。” 春秀点头,“放心。” “少主!”步棠忽然坐起身,面色发青,唇色发黑,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走、走了就别回来,走……” 沈木兮有些恍惚,瞧着步棠的眼神,脊背阵阵发寒。 少主? “少主是谁?”沈木兮声音沙哑。 “少主!”步棠盯着她,“少主!” ………… 门外等得焦灼,屋内传来步棠歇斯底里的喊声,听得薄云崇直跳脚,“那该死的女人!该死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了救朕,小棠不会……” “稍安勿躁!”薄云岫黑着脸,“人已经过去了,她跑不了!” “那人是死是活,与朕何干?朕要的是小棠的安全,是屋子里的人!”薄云崇可不管钟瑶死活,死与生比起来,终究是活着更重要。 薄云岫不吭声,抓住了一个洛南琛,再来一个钟瑶,长生门很快就能一锅端了。 “皇上,您莫着急,小棠姑娘福大命大,有沈大夫在,肯定会没事的!”丁全赶紧宽慰。 薄云崇能不着急吗? 这可是生死大事! “你去哪?”薄云崇喊。 薄云岫大步流星的离开,帝王遇刺,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他必须在影响深远之前,先稳住朝局,万一有人心思不纯,借此大做文章,以步棠为借口……牵连到沈木兮就坏了。 红颜祸水的骂名,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沈木兮出来的时候,没有见着薄云岫,一直到夜里也没见他回到,但是东都城却很是安静,对于皇帝遇刺一事,都保持了闭嘴的状态,没有朝臣也没有百姓敢轻易议论。 一直到第三日的清晨,薄云岫才回到问柳山庄,眉眼间带着难掩的倦怠,倚在栏杆处歇着。 “王爷不眠不休,身子会吃不消,卑职扶您回去歇着吧!”黍离担虑的望着自家主子,“王爷……” 薄云岫喉间腥甜,面色微白,“喘不过气来,缓缓再说!” “王爷,您近来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了,太后娘娘的解药似乎不怎么管用了,您要不去求求太后娘娘?再这样下去,您会扛不住的!”黍离忙道,“要不,去请沈大夫瞧一瞧!” “闭嘴!”薄云岫撑着起身,“这话咽回肚子里去!” “可是王爷……”黍离是真的担心,七年了,王爷从最初的大半年发作一次,到现在几乎……长此以往,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薄家各个都是硬骨头,倔成一根筋。 可黍离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这次不去找沈木兮? 沈大夫医术高明,能解蛊也能解毒,为什么王爷要隐着? “王爷!”沈郅和薄钰行礼。 “告示都已经贴出去了,以后改口!”薄云岫敛了神色,瞧着这两个孩子,“你们是兄弟了,以后相互扶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定的相信对方,守望相助!” 薄钰点头,“爹,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请沈大夫帮着看看吧?” “无妨!累着而已!”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时辰不早了,赶紧进宫!” 两个孩子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果然……孩子需要正确的引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郅没走几步,顿住脚步回看,但见薄云岫略显脚步沉重,不由的皱起眉头,“王爷这是旧疾吗?” 薄钰想了想,“我不知道,爹很少让我靠近他。” “你不觉得他很虚弱吗?”沈郅问。 薄钰点点头,“是有点!要不,让沈大夫去看看?” “我娘正生着气呢!”沈郅有些为难,“连我都没搭理!” 薄钰不解,“是不是因为我爹夜不归宿?” 沈郅,“……” 还能有这个说法? “是吃醋?”沈郅问。 薄钰想了想,“要不去问少傅?祸是少傅惹的,是他出的馊主意,这笔账得记在他头上!” “回头让咱两罚抄千字文就惨咯……”沈郅摇头,这主意不好。 “怕什么,若真是这般,回头让言桑和宋留风帮着一起抄便是了!” 春秀早就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你们两个兔崽子能不能快点,待会来不及了!” 二人撒腿就跑,快速上了马车。 薄云岫回屋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一口气才算顺畅不少。 因着中毒太深,步棠暂时还没醒,但并无生命危险,只是此毒太过阴狠毒辣,排出余毒比较困难。薄云崇依旧守在床边,沈木兮去医馆之前总要过来看看情况,确定步棠无恙才会放心的出门。 数日未见薄云岫,今儿他却在回廊里等她。 沈木兮掉头就走。 “若我哪日死了,你是不是也会掉头就走,连一滴泪都没有?”他忽然开口。 脚下一滞,沈木兮冷然转身,“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那你回来,我同你说点好听的。”薄云岫站起身。 说是让她过来,最后还是他自己走过去的。 阿落拎着药箱,匆匆对着薄云岫行了礼,然后与黍离一般,撒腿就跑。这场面不是少儿不宜,就是火花四溅,闲杂人等有多远就跑多远,以免误伤。 沈木兮站着没动,他消失数日,她这口怨气也就渐渐散了,不过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想想,也是自己太激动,但她不觉得有错。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薄云岫问。 沈木兮,“??” “宁愿让孩子没有父亲,也不愿让我认他当义子?”他盯着她。 沈木兮,“……” 压根不是这个理儿。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他做世子。”他说得很认真,似乎是真的考虑过了。 沈木兮皱眉,“这根本就不是身份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追问。 沈木兮满肚子怨气,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离王府的后院除了关毓青,不会再有一个女人。”薄云岫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以后也不会有!” “你消失数日,就是去清理后院了?”沈木兮略显诧异。 他没正面回答,“我薄云岫,此生唯许过你夏问曦一人承诺。我知道你不是曾经的夏问曦了,离开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可我不好。” “你不好,与我何干?”她问。 “因为这里会疼!”他指了指心口位置,“你在这里造作的,所以我过得不好,你得负责。” 沈木兮气不打一处来,“关我何事?” “那年你坐在墙头说了什么,可还记得?”他问。 那年,墙头?? 沈木兮一时间被他问懵了,想来半天没记起来,“年纪大了,记不住!” “可我记得很清楚。”薄云岫牵着她的手,快速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 薄云岫没说话,直接带着她去了枣树下,“知道为什么这枣树还在这里吗?” 沈木兮皱眉,依稀好似想起了点……不由的面色微臊,陈年旧事,一句玩笑话竟也记得这般清楚??这男人果真是记仇得很! “那日我从墙外头,你坐在墙头,指着我说了什么?”他问。 沈木兮快速抽回手,扯了扯唇角,略显尴尬。 “嗨,墙下那位少年郎,生得这般俊俏,待本姑娘长大了,嫁给你如何?”    记忆里,少年人眉目如画,仰头望她时,眼睛里缀满了辰光。 她一口一个枣子,笑声格外清脆,“看什么看,小心本姑娘现在就娶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4章 吃瓜群众很欢乐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眉心微蹙,这都是多年前的老黄历了,他竟还记得那么清楚。 何况当时她也不知道他是当朝二皇子,只觉得一个人坐在墙头颇为无趣,寻了个路人打趣。偏偏这路人生得貌若潘安,于是乎才有了那么一出雅剧。 “谁没有个年少轻狂,少不更事?”沈木兮瞥他一眼,不欲与他再忆彼时的稚嫩,“薄云岫,人该往前看,不该再回头。” 昔年一句戏言,换得此后颠沛流离,业已为自己的口债付出了代价,也该够了! 薄云岫似乎早有准备,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枣子递给她,“事儿可以不记,话总该还作数吧?” 她张了张嘴,这人……怎么就没完了呢? “你若是再上一次墙头,把之前的话再同我说一遍!”他将枣子塞进她手里,“你若敢,我便休。” “敢就敢!”她气急,捏了枣子就去爬墙,以前墙下竖着梯子,这会她怎么能上去?后腰忽然一暖,身子猛地腾空而起,冷不丁坐在了墙头,惊得她赶紧抱住了枣树。 枣树是有刺的,扎得她生疼。 而薄云岫却越过墙头,稳稳的落在了墙外,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她,一如当年那般。 沈木兮忽然红了眼眶。 记忆里,少年人扬起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坐在墙头的娇俏姑娘,她笑得那样灿烂,像极了母妃宫中盛开的向阳花,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没能挪开视线。 那便是……他心中的太阳吧?! 薄云岫站在墙外,目不转瞬的看她,“为何不敢说了?” “谁说不敢?”可这枣子刚咬下去,眼睛就下了雨,怎么都止不住。 “磕着牙了?”他急忙问,疾步走到她脚下,仰头望着她,“咬着舌头了?” 沈木兮捧着那一手的枣子,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兄长,想起了当年的夏家,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昔年的青葱岁月,那一去不回的单纯惬意……从什么时候开始,忘了最初一个枣子的快乐? “说话!”他皱眉,之前不是横得很? 她生气,冷不丁捻了颗枣子砸向他。 薄云岫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忽然张了嘴,刚好咬进了嘴里。 她愣,他也愣。 这倒不是故意的,她丢来的东西,他未想过要防备,所以张嘴便去接了。 嘴里“嘎嘣”脆响,他低头自言自语,“很甜。” 沈木兮坐在墙头看他,风吹着枣树叶子在她身后飘动,四下安静得出。 薄云岫伸出双臂,“下来吗?此番就算你哥撤了梯子也无妨,我接着你。” “薄云岫,你什么都不懂!”她坐在墙头。 “我不懂,你教我便是!”他认真的望她,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离王殿下,大权放下,空了双手只想与她紧握,“我自小学什么都很快,你可信?” 沈木兮说不出话来,教……说得倒是简单。 “昔年不闻不问,如今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便什么都肯依你吗?”她别开头,这股怨气不消,她是断然不会跳进他怀里的,“薄云岫,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很多年前,我想过依赖,全身心的依赖你,可你把我推开了,现在的我已经滚远了……” 薄云岫想了想,“那话,还作数吗?” “不作数不作数,什么都不作数!”她想跳下去,可墙有点高,年轻的时候无所畏惧,后来……便不行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别的女人身边,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还跑来做什么?薄云岫,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也许男人真的不太明白女人在想什么,尤其是某些凭着实力单身了一辈子的直男。 渣男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就能摆平的事儿,他们得想半天,甚至于更久,久得墙上的女人已经开始自救了,他还没想出症结所在。 沈木兮踮着脚尖,打算沿着枣树爬下去,数年没爬树了,技术很是生疏,再加上现在怕高,更是畏首畏尾。 薄云岫皱眉,瞧着她正扒拉着树干,纵身一跃,安安稳稳的坐在她边上,“还作数吗?” 惊得沈木兮差点掰断了树枝摔下去,幸好被他快速捞回来。 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沈木兮见鬼般盯着他,“薄云岫,你脑子没事吧?这一大早的拎不清,把我丢在墙头跟你吹风晒太阳?你……” “脑子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有事,总揣着你。”他一本正经的说,“所以我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给自己一个交代,折腾我作甚?”她一心要下去,阿落还在门口等着呢,医馆不能没有人。 薄云岫轻叹,“沈木兮,我要同你在一起。” 沈木兮皱眉,不答。 “我问过阿落,她说当年有人借着我的名义送了红花汤,我问过太医,太医说那是伤女人身子的东西,也是伤胎之物。”薄云岫目不转睛的看她,“我们……是不是有过孩子?” “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她知道那碗红花,应该不是出自他的手,只是有人假借着他的名义。可若不是他后院有那么多的女人,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薄云岫耐着性子又问,“那你能听我解释吗?” “你不是素来,最不耐解释?”她反唇相讥,“当年那么多次机会,你一语不发,如今再解释不觉得苍白无力吗?你知道,我站在府门口,看着一顶顶花轿被抬进门,心里有多绝望吗?后来的你,就算来了倚梅阁,也只是半夜悄悄的来。” 深吸一口气,沈木兮苦笑,“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怎么撑下来的?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坐到天黑,你来了也只是温存一夜,天不亮就走了。心就是这么冷下去的,渐渐的便也没了期待。” 薄云岫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直到魏仙儿的出现,我便晓得所有的一切只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你们连孩子都有了,而我……不过是你闲暇时打发的一个玩意罢了!”她半垂着眉眼,“薄云岫,我有多恨你,你可知道?但后来我明白,因为有爱才有恨,所以后来……我不恨你了。” 心,忽然沉到了谷底。 因为用力紧握,他的指关节泛着瘆人的白,“连恨都没了吗?” “是啊,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去记住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她问,“所以我不恨你了,尤其是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完全没必要因为你的伤害,让我这后半生再无欢愉。我很好,没有你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也不会去找你报复,我只想平安度日,别无所求。” 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沈木兮冲着他一笑,“不过,还是得谢谢你,救了我哥。夏家的事情由不得你,我爹是你监斩的,但是……当时的情况由不得你,我怪你却不恨你。没有哪一条律法规定,必须奋不顾身的去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之人。” 没有谁,必须为谁做点什么。 谁都不欠谁。 不欠! “放我下去吧!”她很是平静,“该说明白的,我想我都说够明白了,以后还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薄云岫,我不适合东都,不适合你。我们两个不在一条线上,我要的你不懂,你要的我给不了,现在就连说话都会觉得费劲,根本没必要相互折磨。” “沈木兮,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薄云岫冷着脸,阴鸷的眸狠狠剜过她的脸,“你只知道自己的委屈,可你听过我一句解释吗?你跟我之间,不是不在一条线上,而是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我说过要娶你,所以我薄云岫从未娶过妻,魏仙儿是老四女人,薄钰是我薄家的种,但不是我薄云岫的!” 沈木兮赫然瞪大眼睛,老四? “四皇子?”她愣住。 “当年为了和我在一起,你装死瞒过了夏家的人,可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感动?我对自己发过誓,此生非你夏问曦不娶。后来我以为你死了,可没能在火场里找到你的尸体,我便知道你又诈死。就在你诈死之前,先太子以谋逆之罪秘密将我拿下,我差点死了,你知道吗!”他咬着牙,双手钳着她单薄的双肩。 沈木兮恍如隔世,这件事她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从她进入离王府,她就一直无名无分的被他关在倚梅阁,像极了自生自灭的狗尾巴草,哪知道府外的厮杀。 “老四拿命换了我,嘱咐我务必给孩子一个家,父母双全的家。魏仙儿是我弟媳妇,也是我救命恩人的女人,薄钰是薄家的孩子,是老四的遗腹子,我薄云岫能活到今天,都是老四替我承担了罪名。”薄云岫目色猩红,“夏问曦,我非完人,我也会死!” 有风拂过,佛说七年一轮回,一度轮回之后,彼此红了眼。 少年轻别离,重逢非年少。 薄云崇为长子,薄云岫为次子,老四薄云郁,他们三个都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 薄云崇和薄云郁是亲兄弟,薄云岫的母妃是南贵妃,可惜天不假年,南贵妃早逝,所以先帝便将薄云岫寄养在关太后膝下。 诸多兄弟姐妹之中,老四薄云郁性子最温和,先帝最不喜欢的就是他。 大概是老四性子太平和,最不像先帝。  “可偏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跑了!”他音色沙哑,“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你说过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骗了我!” 沈木兮的眼泪“吧嗒”一声落下,“明明是你骗了我,是你负了我。你说过要和我白首,可最后那么多的女人,你让我怎么信你?你说你要娶我,可你先娶了魏仙儿,还有了孩子,即便那是四皇子的女人和孩子,可你有过解释吗?没有,一句都没有!” 薄云岫呼吸急促,“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夏家出事,你瞒着我,现在你说你出事,瞒着我也是为了我好?”沈木兮笑得泪流满面,“薄云岫,我夏问曦连死都不怕也要跟着你,在你心里,便是如此不能与你同甘共苦之人?到底是谁不信任谁?” 远远的,一排众人悉数托腮,看着坐在墙头边哭边吵架的两个人。 “为啥要坐在墙头吵架呢?”念秋不解。 一大早过来,谁知道就看了这般好戏,关毓青自然是要凑热闹的。 念秋将刚买的瓜子取出,众人干脆坐在栏杆处,边嗑瓜子边讨论那头的话本子。 “依着小妹的性子,她对薄云岫很抵触,若是能下地,早就跑没影了,还能跟人好好说话吗?”夏问卿轻叹着摇头,“也是皇上的法子好,先困住,再深入。” 关毓青与念秋齐刷刷扭头看他,“皇上果然英明!” “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下来?”阿落凑上前,“夏公子,主子怕高,总待在上面也不是个事儿!” 夏问卿皱眉,“总得说开吧?不然咱们集体没好日子过。这两人抬头不见低头间,见面就黑脸,我瞧着都心肝颤。当年的事情说到底都有错,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怪得了谁?最可怜的是郅儿。”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夏问卿,默默的倒吸一口气。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相信我家小妹不是这么容易见异思迁之人,瞧沈郅的年纪,最多是她离开东都之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那么快就冒出个孩子。”夏问卿解释。 关毓青摇头,“王爷还不如你的脚趾头,真是悲哀!” 夏问卿张了张嘴,他不是这个意思!! 阿落轻叹,“主子心里苦,王爷这些年也不好受,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又不肯把话说开,让人瞧着都急死了!奈何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们总觉得对方欠了自己一个对不起,却未想过当年那么多的事儿掺合在一起,哪有这么多的周全。” “命运弄人,能活着就不错了!”夏问卿摇头,“不相拥而泣,却坐在墙头吵架,倒也是稀罕!” “就跟茶馆里看说似的,不过这个更好看!”关毓青嗑着瓜子,“都别吵了,影响我看戏。” 夏问卿皱眉,薄云岫的后院,进的都是些什么女人? 关于信任的问题,两个人吵够了,回头想想,其实是彼此互不信任,谁都没信任过谁,所以谁都不占理儿,谁都怨不得谁。 “以后,我不会瞒你。”薄云岫软了音色,“你……能不能说话算数?” 沈木兮狠狠拭泪,“什么话?” “那年你坐在这墙头,说的话!”他还是死揪着她的糗事不放。 “那你是要娶还是要嫁?”她红着眼睛问。 薄云岫认真的想了想,“都可以。” “……” 解开心结非一朝一夕之事,七年……存了七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不过眼下,薄云岫有件事要好好查查,关于当年那碗把她逼走的红花,有个人,兴许知道真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5章 她的噩梦开始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但凡是人做的,总归会有痕迹,何况还有个活生生的人证。 “王爷,人在屋内!”黍离在外行礼。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进去,好不容易哄了自家女人下了墙,这会她去了医馆,他紧赶着来收拾,当年的事情若是没个交代,他自己心里也觉得膈应。 非他伤人,非她舍弃,而是有人从中作梗,耽误了他们七年之久,怎不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阴冷的房间内,宜珠扑通跪地,止不住的磕头。 负手而立,薄云岫背站在桌案前,“你既不能说,且好好写着,本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宜珠磕头,起身执笔,她不能说话了,但是可以写,对于当初发生的事情,她亦是写出来的。 “七年前,魏仙儿刚入府,谁给后院递的红花?”薄云岫冷声开口。 手中微颤,宜珠瞪大眼睛,面色惊慌。 “写!”薄云岫冷喝。 宜珠咬咬牙,若是不写,怕是又要回到那穷山恶水。她不敢也不愿,横竖都是你不仁我不义的局面,何必要委屈自己便宜了他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执笔,写:侧妃知晓,但具体是谁,不知! 那么说,魏仙儿是知道的?! 眸光狠戾,薄云岫周身冷冽,“本王再问你,那些送药的莫名惨死,也是故意的吗?” 宜珠颤着手,写了个:是! 那一刻,薄云岫恨不能咬碎后槽牙,“为什么?因为恨?因为老四救了本王,所以魏仙儿深爱着老四,就想为夫君报仇?” 可就算是要报仇,也该去找薄云列,为什么要害他的女人? 宜珠连连摇头,又写了一行字:因为她想当离王妃。 如此,薄云岫更是无法理解,当离王妃? “那不过是本王初次见她,找到她接回王府,为何就生出了这般歹毒的心思?本王自问不曾薄待她,为什么要害本王的挚爱?”薄云岫只觉得,魏仙儿是个疯子,无端端的要害了后院里的人,到底所谓为何? 爱? 初次见面罢了,何来的情爱? 若不是老四给的那幅画,他连魏仙儿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还是挂在房里多看了几遍才晓得是那般容色。后来他按图索骥找到了魏仙儿,才晓得魏仙儿的肚子竟已这么大,留在府外怕是不安全,所以就给接了回来。 因为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他和夏问曦的分崩离析? 简直是不可理喻,真是荒唐透顶! 宜珠继续写:因为魏仙儿第一眼见您,就想做您的王妃,得知您后院还藏着女人,她便觉得那是最大的威胁。即便打听过,您不常去后院,可是她觉得,在当前的局面下,那是您最大的重视。 薄云岫心下一怔,万没料到连夏问曦自个都没明白的事儿,魏仙儿一个外人竟然看得如此透彻,知道他当时是在保护夏问曦。 深吸一口气,宜珠提笔蘸墨:那件事的确不是她做的,但她知道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奴婢真相,奴婢是在她悄悄让人弄死那几个送药的,才晓得此事同她有关。 另外,她还经常跟一些神秘的人来往,不知门路,素来不让奴婢插手。 “神秘的人?”薄云岫仲怔,“什么神秘的人?” 宜珠摇头:从未让我参与,只是偶尔送个信,其他的问了也不会说。 关于此事,薄云岫倒是头一回知道。 这七年,他要么在操持朝政,要么就在找夏问曦的路上,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心去管离王府的内务,干脆就交给了她。横竖他打定主意,若是夏问曦真的找不回来了,这离王府留给魏仙儿母子便是。 反正他没孩子,让薄钰继承离王府的一切,侍奉魏仙儿终老。 如此一来,他薄云岫也算是对得起老四。 是以离王府的后院进了多少人,进的什么人,薄云岫压根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让人造个册子,就算是打发了,其余的任由魏仙儿倒腾。 就算当初那个什么刘侧妃出事,他亦没管,横竖都是女人之间的事情,只是薄钰伤人便不行了,孩子终究是薄家的骨血,得好好的教育。 否则这薄家的天下,以后交给谁呢? “魏仙儿还有什么事瞒着?”薄云岫追问。 宜珠写着:之前在府衙,一直在试探沈大夫,后来就教唆小公子去杀人。对付不了沈大夫,就对付沈公子,装柔弱博取小公子的同情和愤怒。 薄云岫当然知道,若不是他当时也对沈木兮的身份生疑,怎么会允许她对沈木兮动手。 “还有……”薄云岫面色沉沉,若有所思的盯着宜珠。 宜珠面色惶然,隐隐觉得王爷怕是真的起疑了…… ………… 从屋子里出来,黍离便觉得王爷的脸色很难看,看到到什么程度呢?眉头紧锁,面色漆黑,乍一看,宛若乌云盖顶,恐有倾盆大雨将至! 王爷这是听了什么?还是说,宜珠讲了不该讲的? “王爷?”黍离道,“宜珠她……要不要?” 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薄云岫摇摇头,“送进宫去,让她进冷宫伺候去吧!” 黍离皱眉,“还是伺候魏氏?可是王爷,魏氏配有人伺候吗?” “她能卖了宜珠,给穷山恶水之中的鳏夫做女人,那么宜珠也能出卖了她,让她生不如死的活在冷宫里!”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会脏了本王的手,却也能让恶人自有恶人磨!” 黍离恍然大悟,“王爷英明!” 宜珠当初是被魏仙儿给卖了! 魏仙儿真的以为薄云岫不再管他们母子,所以心里是恨得咬牙切齿,奈何她当时脸上有伤,薄云岫分文不给,半点情面都没留,无奈之下,魏仙儿便动了宜珠的主意。 宜珠虽然成了哑巴,但好歹也是个女子,收拾收拾卖了点银子,就能让魏仙儿过得好一些,还能拿这些银子去宫里打点,如此才有了太后,亲自出宫去接的戏码。 可魏仙儿打死都没想到,薄云岫其实一直派人盯着,对于宜珠倒不是见死不救,而是快要死了再救。所谓教训,总要疼得厉害才算! 宜珠丢了,又找回来了,还被送进了冷宫伺候。 对魏仙儿来说,简直比见鬼……更可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6章 沈木兮,你够狠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自打从墙头下来,黍离便发现王爷的心情跟吃了蜜糖似的,处置完了宜珠的事儿,虽说心里不太痛快,然则回头便亲自去接了沈郅和薄钰。 春秀一脸懵,沈郅和薄钰面面相觑。 一个两个都觉得王爷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以至于这般不正常。 瞧,素来冷得跟冰疙瘩似的门神脸,这会竟然有了开裂,任谁都能瞧得出来,王爷嘴角带笑…… “爹,您没事吧?”薄钰恭敬的问。 薄云岫眉峰微挑,“有事?” 薄钰自然不敢,当即低头退下,与沈郅走在一起。 “我瞧着是有事。”沈郅压着嗓子低低的说。 薄钰点点头,表示赞同。 “爹很少笑的……”至少在薄钰的印象里,薄云岫这个父亲,素来是威严不可犯的存在,即便面对着他这个儿子,亦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别说是笑,连个温柔点的说话语气都很少。 “是不是我娘做了什么?”沈郅皱眉,“给个甜枣?” “爹不吃枣子!”薄钰摇头,“爹只会批公文。” 春秀凑上来叨叨,“高兴成这样,就跟当爹了似的!” 两孩子大眼瞪小眼,登时谁都没敢再开口说话。 及至医馆,亦是安静非常。 掌柜冲着薄云岫行了礼,眼见着薄云岫上了楼,这才回望着站在门口的一大两小,三人的脸上齐刷刷的透着一股别样的怪异。 “你们三个,怎么了?”掌柜问。 春秀一把拽过掌柜,“问个事,沈大夫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掌柜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没什么怪异。你成日在门前卖猪肉,不也能瞧见吗?” “好像是!”春秀皱眉,缓步走到肉摊前,捋了条围裙系着,“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沈大夫毕竟是个大夫。郅儿,你且上去看看你娘。” 沈郅回过神,带着薄钰直奔二楼,然则到了门口,薄钰却退缩了,竟是没敢进门。 “怎么了?”沈郅不解。 “小公子,怎么不进去?”阿落去备茶,见着此情,不由弯腰笑问。 薄钰面色微青,被沈郅拽着进门。 就算进了屋,薄钰也站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这三人。 沈木兮瞧着薄云岫,薄云岫看着沈郅,三人一头雾水,着实不明白薄钰此番是为何? “吵架了?”沈木兮低低的问沈郅。 沈郅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吵架,绝对没有吵架!关宣和尤天明都没来上学,我们都有老老实实的听少傅讲学!” “薄钰,怎么了?”沈木兮起身。 薄钰瞪大眼睛,忙不迭退后,“你莫过来。” 沈木兮僵在当场,阿落刚刚从外头进来,端着杯盏愣了半晌,一时间还真的没闹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待放下杯盏,阿落抬头便见着沈木兮冲她使眼色。 起身,阿落走到了薄钰跟前,蹲下身子笑问,“小公子可要吃什么?奴婢帮您备着可好?” 薄钰不吭声。 阿落又问,“小公子是哪里不舒服吗?沈大夫可以帮你瞧瞧,如何?小公子,有什么事要说出来,憋在心里是要憋坏的,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到时候惹出误会来,何其不值!” 想了想,薄钰伏在阿落耳畔低语了两句。 阿落眉心微蹙,“是因为这样?” 薄钰点点头,小脸耷拉着,没敢抬头看任何人,“我没脸让你们对我好!我干过很多坏事,很坏很坏的事,是个坏孩子,谁都不会喜欢坏孩子的。大家都喜欢聪明乖巧的孩子,都喜欢……” “大家也都喜欢坦诚的孩子!”阿落郑重其事。 薄钰眨了眨眼睛,“真的?” “沈大夫放下成见,你是不是也该有点诚意?小公子,事情已经过去,大家都想翻篇,可你若还驻足在原地,谁都帮不了你!”阿落抿唇,“小公子,勇敢点,你难道不想走出来,还是想一直留在你母亲给你的阴影中?” 薄钰是怕极了魏仙儿,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脖颈,然后瞧了瞧沈郅脖颈上未褪的瘀痕。 “钰儿,你过来!”薄云岫拦了手,“到这来。” 薄钰半低着头,缓步走到薄云岫跟前,紧咬着下唇,面上青白相间,“爹,我……” “怎么了?”薄云岫问。 “爹,我……”薄钰深吸一口气,“当年那个刘侧妃是、是我故意推倒的,宜珠说,若是她生下孩子,离王府就不会只有我一个孩子,若然是个男孩,就会跟我抢爹……爹就不会再疼我娘和我,那么离王府世子的位置,怎么都轮不到我了!” 说完这话,薄钰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却是没脸再看沈木兮和沈郅。 薄云岫一声叹,扶额揉着眉心,猛地触及沈木兮冷冽的眸,当即站起身来,“黍离!” 黍离在外头守着,着实不知王爷为何忽然让他进来,行了礼便愣愣的盯着自家主子半晌,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 “当年刘侧妃的事情!”薄云岫皱眉,赶紧冲黍离使个眼色。 “刘侧妃?什么刘侧妃?”黍离问。 薄云岫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看样子离王府后院,有很多刘侧妃。”沈木兮冷笑两声。 黍离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解释,“沈大夫莫要误会,王爷素来不怎么去后院,所以后院到底是刘侧妃还是关侧妃,王爷全然不知情,连那本册子都交付在管家手里,王爷压根没过目。至于这刘侧妃,到底是哪家的,卑职委实忘记了,但的确有这么个人。” “当年貌似莫名怀了身孕,依着王爷的意思是送出去便罢,尼姑庵什么的,随便挑个。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一尸两命就没了!”黍离能记得就这么多,“卑职常日跟着王爷,对于后院的事儿,着实不太清楚,也就知道这么点罢了!” 阿落点点头,“主子,是这事。当时刘侧妃大出血,太医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连人带孩子都没保住。” “对、对不起……”薄钰愈发垂着头,战战兢兢的退到一旁,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是、是我杀了人,是我、是我……” 阿落轻叹,瞧魏氏给祸害的,如今这罪孽倒是都由薄钰这小小年纪来背。所以说,人不能做错事,哪怕是个孩子亦是如此。 “孩子不是我!”薄云岫盯着沈木兮,“那刘侧妃生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怎么可能……” “卑职作证!”黍离忙道,“那孩子着实不是王爷的,只后来听说,这刘侧妃素来与娘家表兄来往甚密,后来出了事也没见娘家人跑来闹,自然不了了之。” 闹? 哪敢闹? 若是离王府有心追查下去,这事儿闹大了是要出大乱子的,万一将九族的性命都搭进去,谁能担得起?死了便也死了,权当是没福气。 薄钰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薄云岫,“爹此前不也去后院吗?” “那是纯属路过!”薄云岫揉着眉心,这一个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路过?”沈木兮端起杯盏浅呷一口。 “着实是路过。”黍离忙道,“否则王爷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子嗣?” “那我呢?”薄钰问。 屋内寂静一片。 薄钰心想着,自己说错了什么吗?爹没有子嗣,自个莫非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荷花池里捞出来的?不过是随口一问,大家犯得着用这种眼神盯着他? “钰儿……”薄云岫刚开口。 却被沈木兮抢先一步,“薄钰,你过来。” 薄钰皱着眉,小心翼翼的走到沈木兮跟前,袖子里的食指不断的绞着衣袖,心里如同揣着一只活奔乱跳的小兔子,慌得一比。 “你还想要离王府世子的位置吗?”沈木兮问。 薄钰慌忙摇头,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沈木兮眸色微沉,“我不认识那个刘侧妃,但我得告诉你,女人怀着孩子是件很辛苦很累也很危险的事情,如今因为你而一尸两命,这是大孽。不管是你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别人授意,你都犯了错,是不是?” 薄钰点点头,满面惶恐,“我、我要偿命吗?” 黍离急了,“沈大夫?” “明儿我带你去寺里立个长生牌,以后你好生供奉。”看到薄钰,沈木兮便想到了薄钰的生父,四皇子若是还健在,薄钰不至于犯下那么多的重错,不会任由魏仙儿操纵愚弄薄钰。 薄钰郑重其事的点头,“我改了,我真的改了,我不会再害人。” “娘,我相信他!”沈郅站在薄钰身边,“娘。” 沈木兮颔首,略显沉重的叹口气,杀人偿命,何况一尸两命。造孽的魏仙儿,担了这罪孽的却是孩子,都是当娘的,沈木兮真的想不明白,魏仙儿是如何做到这般狠辣决绝的? 唆使自己的孩子去杀人,只是为了世子之位?! “若真要论起责任,当家人的责任更大!”沈木兮冷睨着薄云岫,“若非风。流事,何来风。流债?” 薄云岫不吭声,挨了训也只是乖乖的坐回原位。 挨训罢了,总比她一跑就七年要好得多。 “子不教,父之过!”沈木兮冷着脸。 黍离愣了愣,这倒是想囫囵的一家人,不过王爷有点妻管严……思及此处,黍离低下头,乖乖的退到一旁候着,临了还不忘偷瞄主子一眼。 王爷不生气?还笑! 外头,掌柜疾呼,“沈大夫,山庄来人了,说是小棠姑娘醒了!” 听得这话,沈木兮率先跑出门。 步棠终于醒了! 然则……醒是醒了,就是有点不太对。 薄云崇站在门口,瞧了一眼气喘吁吁的众人,伸手就去拽沈木兮的胳膊,却被薄云岫狠狠拍开,“有话直说,别毛手毛脚的,让人看着厌烦。” “最厌烦的就是你!”薄云崇有些哼哧哼哧的,有些生气,“小兮兮,到底怎么回事?” 沈木兮迈步进门,瞧着坐在床边傻乎乎的步棠,慢悠悠的探上腕脉。 “你是谁?”步棠皱眉,“不对,我好像认识你!” 薄云崇蹑手蹑脚的进来,指了指自个,“那你认识朕吗?” 步棠歪着脑袋瞧了他老半天,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认识!” “瞧,没白忙活!也不枉费朕守着她,还算有良心,认得朕!”薄云崇冲着进门的薄云岫挤眉弄眼,好一副洋洋得意之态。 步棠高兴的喊,“爹!” 众人,“……” 薄云岫轻咳一声,不温不火的道一句,“恭喜!” 薄云崇气得直跳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朕,朕到底做错了什么?朕的小棠棠啊,你们把朕的小棠还给朕!那些该死的长生门,朕要剁了他们,一定要把他们剁碎了喂狗!可爱的小棠棠,竟然被他们害成这样!该死的东西……” “人已经调到了刑部大牢,皇上要去见见吗?”薄云岫问。 “见个屁,朕看到他们就觉得恶心,让他们有多远给朕滚多远!人生苦短,与其对着他们,还不如多看两眼朕可怜的小棠棠……”薄云崇凄凄惨惨戚戚。 有那么一瞬,薄云岫真想颁个奖给自家兄长。 演技不怎么好,戏倒是挺多…… “余毒未清,所以有了这样的反应,只要坚持服药,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便也罢了!”沈木兮起身,“这毒来势汹汹,当时有些耽搁了,所以有些进入了肺腑,难免清不干净。我不敢下虎狼之药,毕竟那些东西药效虽强,却也极为伤身,着实没必要因小失大,慢慢调理就好。” 薄云崇问,“能好吗?” “我保证!”沈木兮点头,“照着原先的方子继续吃着便罢!” “那就好!”薄云崇点点头。 薄云岫冷哼,“皮痒!” “朕就是欠揍,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薄云崇咬牙切齿,“朕可告诉你,你有今日全都是靠着朕的计谋,不要过河拆桥,不然朕随时翻脸,专门写个册子揭你的短!” 薄云岫满脸不屑。 “你还真别不相信,朕……” “爹?” “欸!”薄云崇咧着嘴,笑嘻嘻的走到了步棠跟前,一脸慈爱的望着傻愣愣的姑娘,“在!” 沈木兮瞬时抖了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扭头望着眉头紧锁的薄云岫,只见着他袖中拳头紧握,指关节都有些微微泛白,可见是强忍着揍人的冲动。 “先、先出去吧!”沈木兮快速抓住薄云岫的手腕,当下把人拽了出去。 眼不见为净! 原是恶心到了激动难耐的地步,可她这一握,薄云岫便觉得什么事都没了,恶心便恶心吧,待会丢出去就是,无妨无妨! 出了门,沈木兮便撤了手,“钟瑶在哪?我要见她。” “拿解药吗?”薄云岫问,“长生门的人,可没那么好对付,不会给你解药的。他们宁愿死,也会死扛到底,那个洛南琛便是如此,断了一臂仍是一句话都没说。” “旁人问兴许不会说,我问了,兴许还能有效果。”沈木兮目光微沉,“长生门的事情不弄清楚,我此生都难以有安稳日子。” 这话是真。 不管是她身边的人,还是她自己,陷在这局里出不来,对谁都没好处。 “准备一下,我去安排提审。”薄云岫转身就走,临了又若有所思的回眸看她,仿佛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她问。 薄云岫摇摇头,带着黍离疾步离开。 “王爷,您怎么了?”黍离诧异,王爷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 “许是为了他?”薄云岫苦笑两声。 他? 黍离想了想,是哪个他?俄而忽然想起个人来。 “王爷是说陆归舟?”黍离脱口而出。 薄云岫没说话,只是安排了提审事宜。不管是洛南琛还是钟瑶,都是朝廷重犯,整个刑部大牢严阵以待,只等着长生门自投罗。 此处防范严密,最是稳妥不过。 钟瑶和洛南琛是被分开关押的,洛南琛为薄云岫所伤,最是伤重。钟瑶最后是因为疲于车轮战,被从善拿下,所以伤势并不太重,都只是些皮外伤。 墙壁之上,钟瑶被铁索绑缚,压根无法动弹。 洛南琛则是锁在铁床之上,伤口被精心处理过,疼却不致命,每日都有人精心照料,让他能苟延残喘,又不会完全好起来,只能如同废人一般,躺在此处动弹不得。 “长生门的人,始终不来救你们,这刑部大牢怕是要成为你们的终老之地了!”薄云岫负手而立,冷然扫过二人,“作恶多端,终有报!你们要找的东西,其实并不在沈木兮身上。” “薄云岫,你觉得自己赢了吗?长生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钟瑶有气无力,面色惨白如纸,“你很快就会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 “放肆!”黍离冷喝,“已经是丧家之犬,还敢在这里猖狂!” 薄云岫面色清冷,“极乐阁的阁主,赵涟漪!” 钟瑶瞬时咬牙,“薄云岫!” “赵涟漪与韩天命乃是同门师兄妹,昔年韩天命死于朝廷之手,赵涟漪逃出生天,自此下落不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一把年纪了吧?”薄云岫勾唇冷笑,“你们烧了穆氏医馆,劫走穆中州的尸体,是为了找一把青铜钥匙,为了打开秘盒!” “这秘盒,只有护族的族长才有资格打开,代代相传的东西,自然是守护严密,藏得严严实实,无人知晓。”薄云岫深吸一口气,“你们连秘盒都没找到,就想着找钥匙了,简直可笑至极!” “你所言不虚!”洛南琛开了口,“可那又如何?拿到了钥匙,还怕找不到秘盒所在吗?薄云岫,你知道这么多,就说明你也在找这东西。” 薄云岫敛眸,“听说秘盒里藏着的东西,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若是服用得当,能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长生?”洛南琛笑得何其嘲讽,虚弱的扭头望着薄云岫,“你信吗?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想要长生不死,可是……谁能?” “本王不需要长生,也不要方子,只要长生门都死绝便罢!”薄云岫面色黢冷,目光冷戾,“若非因为你们,夏家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洛南琛放肆大笑,“夏礼安吗?那老东西不肯合作,既然不顺应天道,自然是该死的。” 室内,冷寂无声。 沈木兮进来的时候,微微皱了眉,这浓烈的血腥味,刺得人很不舒服。她是大夫,望闻问切惯了,对于气味的感触很是敏锐。  “沈木兮!”洛南琛定定的望着她,眼神颇为诡异,“你到底是谁?先别说,让我猜猜……夏问曦?你是夏问曦吗?夏礼安那老东西的女儿?” “你给我闭嘴!”沈木兮冷着脸。 薄云岫眉心微蹙,不动声色的站在她身边。 “夏礼安他谋逆造反,按律当斩!”洛南琛瞧着薄云岫,“还是你身边这位亲自下的手!离王殿下,您亲自监斩老丈夫,不知有何感想?” 沈木兮咬着后槽牙,“都是拜你们所赐,如今却还敢提,果真是心狠手辣的牲畜,你们这样的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夏姑娘?”洛南琛眉开眼笑,“你是不是想知道,你爹当年……” 沈木兮疾步上前,抬手便是一枚银针狠狠扎下,速度又快,下手又准。 刹那间,洛南琛眦目欲裂,浑身青筋皆凸,“你……” “看样子你是断了一臂还不觉得疼,那我成全你,把你这辈子都没尝过的疼,如数奉上!”沈木兮又取了一枚银针,慢悠悠的扎下去,“好好感受吧,血液逆流的滋味,你定然能记住一辈子!”    “夏、夏问曦!”洛南琛痛苦着嘶吼。 “现在轮到你了!”沈木兮站在钟瑶面前。 钟瑶冷笑,“都以为当大夫的慈悲为怀,没想到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跟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沈木兮,我如今被缚,你趁人之危,也不怕人笑话!” “别拿那些框框来要求我,我沈木兮死过一次,可不在乎那些!何况此处也没有旁人了,都是自家人,怕什么笑话?”沈木兮将针包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面色平静的打理着,“对付歹人,若还用君子之法,岂非自讨苦吃?钟瑶,你可听过一句话?” 她取了一根细长的金针,“佛能渡人,亦需降魔。” “你要干什么?”钟瑶骇然。 金针很长,足足有一掌长度,若是刺进身子,只怕是要疼死的。 洛南琛痛苦的哀嚎还在耳边回响,钟瑶此刻的心情,几乎可以用心惊肉跳来形容。 沈木兮就是故意的,有洛南琛作例,看钟瑶还敢不敢嘴硬! “他呢,是血脉逆流,所以疼得跟拆骨一般。你呢是个女子,若是血脉逆流,万一爆了可就不好看了,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当初我吃了你的亏,就是因为你欺负我不会武功,不是吗?”沈木兮笑得温和,“在我问你话之前,我得先讨点债,免得一个个都以为我好欺负!” “你、你要作甚?”钟瑶慌了,“我还怀着陆归舟的孩子,你就不怕……” “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又忘了我沈木兮是个大夫呢?”她无奈的摇头,“记性不好,也得治!” 烛光里,金针灼灼金华。 “我知道下手轻重,不会拿孩子下手,我可没你们那么卑鄙!”一想起当日,他们准备对郅儿下手,沈木兮就打心里恨得牙根痒痒,动她的儿子,真以为她这个当娘的好欺负? 尖锐的疼痛袭来,钟瑶撕心裂肺,“沈木兮,我要杀了你,沈木兮,啊……” “金针断脉,原是来日可续。但是我这人比较记仇,你恃强凌弱,仗着武功好欺负我们母子两,还伤了小棠,我自然要废了你!”沈木兮捏着金针,猛地推进钟瑶的体内。 刹那间的歇斯底里,连黍离都觉得心肝直颤,没看出来,沈大夫下手还挺狠…… 第二根金针取出的那一瞬,沈木兮冷眼睨她,“这一针再下去,你的武功便算是废了个彻底。但是我可以给你机会,你且回答我几个问题便罢!” “沈木兮,你妄想!”钟瑶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我师父的尸体,在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7章 好你个薄云岫!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钟瑶笑得何其嘲讽,“一个老东西罢了,没想到沈大夫这般上心?蠢成这样,也不知道离王殿下看中你什么,这么多年了还对你念念不忘?” 如此,沈木兮倒是松了口气,“那我便放心了。” “你什么意思?”钟瑶面色惨白,狠狠瞪着沈木兮手中的金针,“沈木兮,你到底、到底知道什么?” 沈木兮已经走到了她跟前,“第二个问题,你们对关傲天做了什么手脚?” 薄云岫瞬时面黑如墨,关傲天? 骤见自家王爷变了脸色,黍离慌忙行礼,“王爷,咱们一直派人盯着,关公子平素并无异常,着实还是当初那副纨绔姿态。” 黍离这话所言不虚假,关傲天除了经常去医馆的对面街上站一站,别无其他异常。 后来沈木兮不再经常开那扇窗,关傲天自然不怎么去了。原以为事儿到此为止,黍离只当关傲天受了刺激,所以回东都后,出现了短暂的行为异常。 谁知现在,沈木兮竟突然有此一问…… 钟瑶皱眉,似乎是在思虑所谓的关傲天之事。 沈木兮心下微震,钟瑶似乎并不知道关傲天的事? “关傲天身上未见美人恩,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定然是你们对他动了手脚。”沈木兮的金针已经对准了钟瑶,“这一身的功夫还要不要,全在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习武多年委实不易。” “关傲天中招了?”薄云岫冷着脸。 “若是肯定,还用得着问?”她反唇相讥。 薄云岫,“……” 当日在胭脂楼,不是都看到了? 沈木兮至今想起,都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当初关傲天看她都眼神。仿佛隔了阴阳的依依不舍,关傲天在那一瞬,成了另一个人。 亦是在那一瞬,她好似也成了别人的影子。  做影子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被人惦记上,经常五内惶惶而不安。 “你们在湖里村炼蛇蛊,还对我动用了尸毒粉,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明明对我除之而后快,后来却处处留了一线,是为了那把钥匙!”沈木兮目不转瞬的盯着钟瑶,“或者你想试试尸毒粉!” “不可能!”钟瑶切齿。 眸,陡然拧起,薄云岫惊觉沈木兮的脸色,竟是全变了,连呼吸的节奏亦是乱了些许,不知发现了什么异常。提及湖里村,莫不是知道了那件事? 按理说不太可能,他这厢拦了所有的消息,理该不会知晓。 沈木兮沉默些许,转身走到了洛南琛跟前,抬手间拔了他身上的银针。 因着血脉逆流,洛南琛双目充血,浑身上下亦是布满了皮下出血的痕迹,可见不过短短片刻,他便吃尽了苦头,断臂处的伤口正有血往外流,伤口再次开裂。 洛南琛奄奄一息,瞧着只剩下出的气。 “放心,死不了!”沈木兮以银针封穴,“我为你止血,待会让人重新为你上药,二次开裂的伤口会更深一些,好得更慢些,横竖这胳膊是不会再凭空长回来的。” “沈、沈木兮!”洛南琛浑身上下,皆被冷汗浸湿。 这刑房里的刑罚,都不及她这两针来得厉害。 想想也是,一种是皮外伤,习武之人皮糙肉厚,压根不惧。可沈木兮用的是内里的惩罚,从筋脉里下手,可不得疼得死去活来嘛! “尸毒粉!”沈木兮盯着他,“源于何人,用于何处?蛇蛊上,没有用过这东西,但却出现在湖里村,你们中间怕是有了叛徒。” “绝不可能!”洛南琛已经疼糊涂了,虚弱到了极点,便有些神志不清,“尸毒粉是不可能落在外人手里的,若无必要……岂能……” “洛南琛,你疯了吗?跟她说这些干什么?”钟瑶厉喝。 沈木兮重重阖眼,略显无力的睁眼,叹了口气望着薄云岫。 被她这么一看,薄云岫当即心下一虚,快速盘算着自己错漏了什么?思来想去,似乎只瞒着湖里村的事情,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疏忽。一番自我反省过后,薄云岫眉心紧蹙,扭头回看黍离。 黍离紧了紧身子,心里慌得一比。 怎么了? 又怎么了? 沈大夫和王爷,到底什么意思? 洛南琛咬着唇,几近晕厥。 钟瑶更是歇斯底里,断脉之痛,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最后一个问题,少主是谁?”沈木兮问。 室内,落针可闻。 饶是薄云岫也跟着愣住,这个问题…… 钟瑶狠狠盯着沈木兮,“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们口中,知道真相!啊……” 歇斯底里过后,是沈木兮愈发拧紧的眉头,以及……心中层层叠叠的迷雾。少主二字是从步棠口中得来的,此前陆归舟提过,他们与长生门不一样,并不作恶。 所以方才,沈木兮只是试探。 如今肯定,这少主定有其人,只是……步棠神志不清,所言不能相信,但钟瑶没有反驳,显然是刻意的避开。这般行径,是保护?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 收回金针,沈木兮幽然叹口气。 “王爷,晕了!”黍离查看,钟瑶着实是晕了,不过这一身的功夫也废了。 这等毒妇,若不拔了毒牙,万一不慎被其逃出去,来日还不定要怎么祸害。 出了门,沈木兮瞧着心事重重,黍离隔着老远跟着,压根不敢靠近。 “你……发现了什么?”薄云岫与她并肩走着。 “如果我说,我可能知道少主是谁,你会怎么做?”她顿住脚步,扭头看他。 能怎么做? “自然是除之而后快。”薄云岫并不觉得这问题,会有什么争议,除非这少主其人,身份不俗,又或者……是他身边较为亲近之人,这丫头又在质疑他。 思及此处,薄云岫冷不丁扣住她的双肩,弯腰盯着她的双眼,“你在怀疑我?” “你若是少主倒也是极好的,这帮人兴许就不用对付我了!”她翻个白眼,准备拂开他的手。 奈何这人死活不肯放她走,就这么扣住她,大有不回答便不撒手的意味。 “若我说,魏仙儿可能就是长生门的少主,你作何感想?”沈木兮轻叹,“在县衙的时候,我的床褥上被人撒上了尸毒粉,这东西能化骨为血,沾着皮肤便了不得。其后出了真假洛南琛之事,我便心里存疑,直到步棠喊出了那两个字!” “少主!”薄云岫眯了眯眸子。 沈木兮颔首,“我觉得步棠是神志不清,所以误打误撞的喊了出来,方才看钟瑶的神色,这少主是真实存在的,而且长生门的人要么在保护少主,要么另有所图。尸毒粉这种东西极难炼制,若是用在炼蛊之上倒是可行,但若是用来杀我和郅儿,岂非大材小用?” “不是大材小用,是用心狠毒。”薄云岫冷不丁将她揽入怀中,心有余悸,“那东西……你觉得不是长生门的人所下,而是真的宜珠?” 她点点头,仰头挑了眉看他,“之前以为是千面郎君假扮的,后来我多番遭遇长生门袭击,那些人都是来要我命的,可洛南琛似乎不是,钟瑶也没有必杀我不可,足见当初那些人,是奉命而来,但绝对不是奉了洛南琛或者钟瑶的命令!” 薄云岫有点心不在焉,尤其是她仰头望着他说话,唇瓣一张一合的,总觉得像是在暗示什么。想了想,他冷不丁低头,快速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又木愣愣的站直了身子看她。 沈木兮原是与他说正事,谁知突然被啄了一下,脑子当即懵了片刻。 见着她似乎没什么反应,薄云岫又低下头,方才是试探,带着偷香窃玉的小欣喜,碾过她的唇,尽量和缓轻柔,免得伤着她。 黍离默默的背过身去,王爷真是不容易! “这是刑部!”沈木兮面色黢黑。 薄云岫意兴阑珊的叹口气,掌心都贴在了她的后腰上,却不得松开,还不忘舐过自个的唇,滋味甚好,就是火候不够。好在比起前两次,愈发进步! 如薄云崇所言,女人喜欢懂得上进的男人。 “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听进去几分?”她问。 薄云岫想了想,“那你……再说一遍。” 沈木兮,“……” 这话题,没办法继续了! 沈木兮疾步离去,薄云岫在后头默不作声的跟着,不管她跑得快还是慢,总归跑不出他的视线,且只距离一步之遥。 到了最后,沈木兮也不跑了。 跑什么? 她长了翅膀飞,他也能弯弓射大雕。 “魏仙儿的事情我会继续调查。”薄云岫冷着脸,“若然她真的是长生门的人,必定不会绕了她。国法森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斩首吗?”她问,“不怕薄钰恨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我自小便教了他。”对于公事上,薄云岫从不含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亲疏无别,公私分明。 沈木兮瞧了他一眼,“你的后院,自己收拾去!” “王爷,沈大夫又生气了?”黍离瞧着自家王爷略带无奈的模样,当即上前关心两句,“您悠着点,其实女人嘛,哄哄就好!” 薄云岫冷飕飕的瞟他两眼,“连女人都没有,还好意思教本王哄女人?” 黍离,“……” 底下人匆忙跑来,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有人劫牢,府衙大牢里的陆归舟……” 还不等来人说完,薄云岫如箭离弦,直奔府衙大牢。 黑衣人包围了整个大牢,正在与大牢的守军厮杀,大批的军士正赶往府衙大牢,场面一度乱成一团。 “王爷!”府尹吓得不轻,“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王爷您可不能过去,王爷……” 亡命之徒又如何,他薄云岫什么没场面没见过,左不过……拽住身边的沈木兮,为了安全起见,他得护着她,免得待会见着陆归舟,她便耐不住性子往上冲。 “你干什么?”沈木兮可没他想的那么冲动,她又不蠢,已经是当娘的人,凡事总归念着家中稚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三思而行。除非是至亲,又或者挚爱,否则…… “放肆,哪有大夫……走得比本王还快?”话虽如此,却是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大步流星的朝着大牢走去。 府尹挠了挠脖子,有些发怔。 眼见着黑衣人快要闯入大牢,冷不丁又从屋顶上跳下了一拨人。然则这两拨人似乎并不对付,之前还是与军士交战的黑衣人,掉头就开始跟新加入的黑衣人厮杀。 沈木兮眨了眨眼睛,原以为自己看错了,愕然扭头望着薄云岫。 “傻了?”他问,转而无奈的轻叹,“看着吧,待会让你犯傻的事儿还多着呢!” 果不其然,陆归舟被人挟着出来,刀子架在脖颈上,惊得沈木兮身子僵直,不敢发出一声,生怕惊了对方。 瞧着沈木兮担心的模样,薄云岫面色沉沉,愈发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就这么肩并肩的站着。若不是要循序渐进,此刻他便拦了她入怀,免得某些人日日惦记着。 “兮儿?”陆归舟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回廊下的沈木兮,“你莫过来,也莫担心,他们不是来杀我!” “之前不是,但是现在……既然带不走你了,怕是得带走你的项上人头!”刀子的主人,音色冷戾的伏在他耳畔冷言,“都给我住手!” 一声令下,黑衣人分退两拨。 一波投鼠忌器,不敢近前。 一波围拢上前,将陆归舟包围在内。 陆归舟两手的手腕上拴着铁链,脖子上又架着明晃晃的刀,已然受制于人,不过神色却淡定得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看着她被薄云岫紧握着手腕,眼睛里的光渐渐晦暗。 “兮儿!”陆归舟轻唤。 沈木兮几欲上前,奈何薄云岫却是拦着不松手,“有话便说,听得见。” “你……”陆归舟犹豫了半晌,“在担心我吗?” “这些都是什么人?”沈木兮扯着嗓子,“他们……” “一波是来抓我,一波是来救我,不知兮儿是想救我,还是想抓我?”临了,陆归舟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薄云岫,这才将视线转回沈木兮身上,“兮儿,我若死了……” “你莫胡说!”沈木兮用力挣开薄云岫的手,手腕都被挣红了,可见她是真的急了,“陆大哥!” 陆归舟眉眼含笑,温柔如初,“你……真的在乎我吗?” “你我相处七载,我心里怎么想,难道你不清楚?”沈木兮急了,“陆大哥,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是我的陆大哥,郅儿的陆叔叔。此番只要能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情义!”挟着陆归舟的黑衣人幽然开口,“你是沈木兮!来得正好。只要你能自己走过来,我便不杀陆归舟,如何?” 陆归舟面色陡沉,双手微微蜷握成拳。 “沈木兮,你别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薄云岫面黑如墨,刹那间目光霜冷,脑门上的无名火快速窜起,那股子咬牙切齿的狠戾,惊得周遭军士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黍离喉间滚动,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剑,生怕沈木兮真的往上冲,到时候王爷勃然大怒,非得真的宰了陆归舟,断她念想不可。 陆归舟一笑,“兮儿有此心,还能将我当成朋友,我陆归舟死亦足矣!兮儿,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以后也不会再让你有事。薄云岫做不到的,我来做;他做得到的,我亦可以做,你信我!” 黍离脊背发凉,这陆归舟真是个不怕死的,敢当着王爷的面说这些,没瞧见王爷这会都乌云盖顶,待会就要狂风暴雨?再说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人命了! “你们别伤他,我过去便是!”沈木兮深吸一口气,若说这世上还有人非得盯着她不放,自然是长生门。长生门的人就算抓了她,也不会立刻杀了她,因为她身上的价值,还没彻底发挥。 薄云岫杀气腾腾的擒住沈木兮的手,“你敢过去,本王现在就让他死!本就是一帮逆贼,你竟还敢跟他纠缠,就不怕……” “薄云岫!”沈木兮亦是恼怒。 他不懂,这些年她在湖里村是怎么过的,若不是师父和陆归舟,她与儿子会过得何等凄惨,无半点欢愉。是他们施以援手,在她最困难,最需要的时候帮了她一把,救了他们母子的性命。 再造之恩,何以为报? “兮儿!”陆归舟笑了笑,“无需为难。” 一声叹,他又怎么舍得让沈木兮为难?!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铁链赫然被扯断,反手擒刀,身如闪电,刹那间反杀断颈。鲜血迸溅的瞬间,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陆归舟淡然将染血的刀子丢掷在地。 从断锁,到反手握刀,极地反杀,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陆归舟垂着手,指尖有血快速滴落,他抬眸望着沈木兮,淡然浅笑,“我没事!你放心。“ 刹那间,两拨黑衣人交锋。 军士亦是加入了战局,陆归舟拨开人群,走向沈木兮。军士刀剑相向,他终是无法走到沈木兮面前,因为前面挡了个薄云岫。 沈木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瞧着那血一直滴落,于他身后蜿蜒成线。 “你不是大夫吗?看不出来我是自封武功?”温和的笑,一如往昔,陆归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又或者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改变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兮儿,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薄云岫音色冷冽,“不能!” 陆归舟皱眉,两个人男人隔着一大波军士,就这么杠上了。 其实薄云岫也知道,陆归舟不会伤害沈木兮,可是……只要一想到陆归舟在她身边七年,将她藏了七年,心头的怒火便燎原不熄。 七年,人生又有几个七年可以虚耗? “陆……”沈木兮被某人挡着,心内不平,“薄云岫!” 他回头睨她一眼,“你莫要忘了,他是逆贼,同长生门有关,就算证明他是清白的,也得与你保持距离。本王是公事公办,你别以为是危言耸听!” “请王爷收手,放了我的人,我且与你合作,共同铲除长生门!”陆归舟负手而立,不愿沈木兮再盯着他的手,为他担心,“十殿阎罗,很适合做这种事。” 十殿阎罗的名号,薄云岫倒是知道,那些卷宗还在他桌案上搁着呢! “他说的是实话!”沈木兮急了,“薄云岫,你不要意气用事,长生门……” “好!”薄云岫应得爽快,倒不是真的顾忌什么十殿阎罗,而是他真的急于铲除长生门,解除对沈木兮的威胁。长生门存在一日,他就得日防夜防,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生怕她有所闪失。 黍离都愣了半晌,没想到王爷竟是这般毫不犹豫,似乎就等着陆归舟这话。 听得这句好,陆归舟眉心微蹙,隐隐觉得……好似自己上了薄云岫的当?难道薄云岫早就怀疑他的身份,所以就等着他说这句话?! 话已经说出口,自然不能当众反悔。 见着陆归舟面色黑沉,已然察觉,薄云岫面色渐缓,扯了唇角反握住沈木兮的手,“好了,现在你放心了?我既不会伤他,又不会治他罪,而他跟朝廷合作,算是半个朝廷的人!来日若是护着你,那也是分内之事,你无需对他心存感激。” 沈木兮瞪大眼睛,“薄云岫,你阴了他!” “这话委实太难听,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是为了你才顺水推舟,倒是便宜他了!”薄云岫牵起她的手,“累了吧,去医馆歇会!” 陆归舟难得垮了面色,冷脸瞧着挡在跟前的黍离。 一声令下,长生门的门人或被杀,或被擒,速度极快! “陆公子的人,咱们一个都不会动。”黍离笑了笑,“你没发现吗?王爷到了这儿,一声令都不曾下,真以为王爷奈何不得?” 陆归舟轻叹,“薄云岫……” “王爷名讳,还望陆公子莫要再轻唤!另外,对于沈大夫的事儿,请陆公子少担心,少费心,这本就不是您该操的心。”黍离笑着劝道,“您方才也看到了,王爷护着沈大夫,谁都不敢靠近。” 陆归舟轻哼,“薄云岫对付女人没法子,处事倒是颇有一套。” “陆公子明白就好!咱家王爷,只是奈何不得沈大夫,不是奈何不得您!饶是十殿阎罗又如何?王爷一心只想铲除长生门,若是动了旁的心思,您这十殿阎罗恐怕也是难逃一劫!”黍离拱手,“您的陆府已经解封,您随时可以回去住!人呢,一个都没动,还是您原来的那批奴才。” “想得可真周到!”陆归舟嗤冷。 黍离笑道,“那是自然,打从您进这儿,王爷就知道早晚得有人来找您,待您出来了,可不得谋退路吗?沈大夫三番四次的遇险,但凡陆公子有点心,都该明白要怎么做最稳妥!”     “哼!”陆归舟委实说不出话来,瞧了一眼掌心的血,冷着脸走出府衙。 好你个薄云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8章 母妃的秘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府衙内交给黍离处置,倒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只是这医馆内大眼瞪小眼的,气氛委实诡异得紧,让人瞧着都有些心肝颤。 阿落奉茶之后,紧赶着溜出门,哪敢在屋子里待着,抱着托盘跑出来的时候,一张脸都是青白青白的。 掌柜指了指里头,阿落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众人切莫打扰里头,否则后果自负,饶是后来黍离来了,也是没敢进去,只管在外头候着,生怕殃及池鱼。 沈木兮坐在中间,端起杯盏的时候都未敢去看任何人,这夹心饼着实不好做,弄不好便是里外不是人。 “既然是与王爷合作,想来也该开诚布公的论理。”陆归舟端起杯盏。 “陆大哥,你的伤……”沈木兮担虑的看他。 “已然挣开,便无大碍!”陆归舟报之一笑,“倒是你,这两日清减了不少,定要仔细身子。此前太苦,如今能脱手的,莫要执着不放,为难自己。” 沈木兮干笑着,悄悄睨了薄云岫一眼。 嗯,好大一股酸醋味。 “我会武功这事……瞒着你,着实也是……” “可以赠你个牌子,挂在陆府门前,茶楼第一说先生,昔日在湖里村那副虚弱姿态,从头至尾装得跟真的似的,真真是了不得,连本王都被你瞒过了!”薄云岫接过话茬,“陆归舟,你不去戏台子上唱戏,倒也可惜!” 陆归舟理亏,可也只是对着沈木兮理亏,“离王殿下所言极是,那就烦劳离王殿下,为在下搭个戏台子。改日,请离王殿下一道上台唱着!” 薄云岫弯了唇角看她,“你可欢喜?” 嘴里呷了一口清茶,沈木兮瞧了瞧薄云岫,又瞧了瞧陆归舟,无奈的扶额,“你两在一起便罢,何苦拽上我这看客?” 四下,万籁俱寂。 腿上微热,沈木兮猛地僵直身子,陡然皱眉去看薄云岫,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点。当着陆归舟的面,沈木兮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当即又道,“既然是合作,大家是不是该细谈?我这厢刚刚问过了钟瑶和洛南琛,怀疑长生门的少主,便是魏仙儿其人。” 陆归舟许是有些惊诧,没想到她会提及“少主”这事,但听得她说少主可能是魏仙儿,他便松了口气。 “少主另有其人!”薄云岫一手端着杯盏,一手轻垂在身侧。 “既是钟瑶和洛南琛所言,想来不虚!”陆归舟有些心虚,“兮儿,你是从何得知少主之事?” “从小棠口中得知!”沈木兮道,“怎么,陆大哥不知?” 陆归舟摇头,“步棠走的路子素来和咱们不太一样,十殿阎罗,不是你们想那样,我们都是……” 说到这里,陆归舟神色微恙。 提及护族,总是要跟皇室算账的,当年若非薄氏皇族的赶尽杀绝,又怎么会有今日的长生门和十殿阎罗。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怎么不说下去?”薄云岫面无表情,“是没脸,还是不敢说?长生门原就是护族的一部分,你们也不例外,需不需要本王再提醒你几句?” 陆归舟咬着牙,“如果不是先帝……为了你母亲,护族怎么会被赶尽杀绝?离王殿下现在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可有半点心虚?” “先帝和本王的母妃之事,无人可置喙,你若真要问,可下去亲自问问!”桌案底下,薄云岫握紧了某人的手,“本王不介意亲自送你一程。” 沈木兮挣扎了两下,又唯恐动作太大被陆归舟瞧出来,只能拿眼睛瞪他,可这人的脸皮厚得很,饶是她目光锐利,亦穿不得分毫。 临了,她只能就此作罢。 “看样子,今日不适合商议!”陆归舟起身。 “黍离,送客!”薄云岫一声低喝,黍离赶紧推门。 沈木兮压根来不及留客,便听得黍离躬身道,“陆公子,请!” 陆归舟皱眉回看沈木兮一眼,“兮儿……” “是沈大夫!”薄云岫冷着脸,口吻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离王殿下似乎很不满意?可你别忘了,她现在是自由身,一则未嫁,二则你未娶,各不相干!”陆归舟绝不拱手相让,除了身份悬殊之外,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输给薄云岫。 “婚事很快就会提上议程,就不劳陆公子操心了!”薄云岫一脸嫌弃的摆摆手。 陆归舟拂袖而去,沈木兮扶额不语。 “你不会是想食言吧?”薄云岫凉凉的睨着她。 “你何必针对他,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总归要和和气气的,先铲除长生门这个祸害,你这厢总抬杠,以后如何相处?”沈木兮终于抽回手,眉心微微拧起,这手都教他捏红了,简直不可理喻。 薄云岫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认真的点头,“说得甚好!” 嘴上说着甚好,至于心里怎么想……便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陆归舟不在,他自然不会与沈木兮抬杠,她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薄云崇说了,女人得顺着,得惯着!哪日惯得无法无天,再也无人受得了她,她就跑不了了…… 想想,甚是在理。 沈木兮的话到了唇边,终是生生咽下,罢了罢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般模样倒是让她不好下手,干脆抬步往外走。 “王爷?”黍离行礼,“陆公子回去了。” 薄云岫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本王只想着陆归舟可能同长生门有关系,早该想到,早该想到。他也姓陆!陆如镜的儿子!” “王爷是说,当年护族的族长,韩天命的义兄陆如镜?”黍离皱眉,“卑职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是陆如镜的儿子,如此说来,十殿阎罗之内,多数为护族余孽!” 这也是陆归舟之前犹豫的原因! 护族啊! 护族为薄氏皇族所灭,内里的仇恨可想而知,陆归舟若不是真的对沈木兮上心,是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陆如镜也不会允许,所以…… “盯紧陆府,陆如镜很快就会出现。”薄云岫眯了眯眸子,“他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跟朝廷合作!十殿阎罗的门人,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除非,有极为特殊的理由,而这理由当得起所有人为之拼命!” 黍离颔首,“卑职明白!” “韩天命!”薄云岫冷着脸,“少主?” “王爷?您去哪?”待黍离回过神来,薄云岫已经大阔步离开。 沈木兮正在底下整理此前的药方,骤见薄云岫疾步离去的背影,心下微微仲怔,他这么着急,可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怀疑了什么? 薄云岫走得飞快,黍离诧异,王爷多年不来关雎宫,今儿怎么想起来了? 关雎宫,乃是南贵妃生前的居所,一直到先帝去世,此处仍保持着最初的模样。每每南贵妃生辰或者死忌,先帝总会把自己关在这里一天一夜,年年如此,从未断绝。 宫里人都知道,先帝昔年最爱的便是南贵妃,可惜南贵妃走得太早,否则……什么皇后什么关贵妃,哪有她们什么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薄云岫深吸一口气,宫门还是先帝所赐,可惜物是人非。 关雎宫不似外人眼中的奢华,相反的,此处最多算得上雅致,比起各位娘娘的寝宫,着实逊色不少。可他母妃就喜欢这样的清静,没有金碧辉煌,未见楼阁精致。 有的,是满目的竹翠,如同问夏阁里的竹,那样的郁郁葱葱。 风过竹林梢,让人瞧着很是心安。 穿过竹林,推开母妃的寝殿,薄云岫静静的站在原地,母妃走的时候,他还不懂事,只在后来魂梦中经常梦到有个女子弯下腰,轻轻抚过他的小脑袋。 可他看不清楚她的脸,若不是寝殿里挂着的这幅画,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母妃生得什么模样。 这幅画是父皇亲笔所画,统共两幅,一幅挂在御房,另一幅就挂在此处。 画卷上,女子眉眼如画,所有人都说他的容貌传承于母亲,都说他的母亲何等天姿国色。在母妃过世之后,父皇每每看到他,总要伤心难过。 父皇一伤心,便是可劲儿的待他好。 他当时年纪小,不明白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为什么能这样思念,为另一个人肝肠寸断,伤心不已?直到遇见夏问曦,他才知道,有些人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却能刻进你的骨子里,若要除去,必如千刀万剐。 “母妃!”薄云岫一声叹,瞧着挂在墙壁上的画卷,指尖轻轻抚过,还未懂事就失去了母亲,没来得及伤痛便已经长大,这种缺憾大概是谁都无法了解的。 越渐长大,越发觉得自己和其他的皇子不太一样,他自卑、也自负。 他有父皇的宠爱,却不能像其他的皇子那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享受片刻的天伦。朝廷上对他议论纷纷,他无枝可依;后宫对他阳奉阴违,他孤身一人未敢辩驳。 很多时候,他都是安安静静的待着,跟谁都不说话。 后来不慎掉进水里,说是不慎……其实是被人推了一把,至于是谁并不重要,因为后宫里有太多的替死鬼。父皇为此杀了一批他身边的奴才,以至于他在后宫更加被人孤立,尤其是先太子薄云列。 好在四皇子薄云郁救了他,至此,他便进了长福宫。 许是父皇怕极了,怕他被人暗害,着意交给关贵妃照顾,在后宫里唯一能与皇后抗衡的,只有关氏。关氏如今得了薄云岫,更是如虎添翼,皇帝动不动就去长福宫,以至于冷落了皇后也冷落了后宫诸嫔妃。 试想一下,后宫统共就五个皇子,长子和四子都是关氏所出,二子为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一出生就封为离王,蕴意永不相离。 皇后只有嫡子薄云列,五皇子薄云风,其母出身卑贱,不过是个歌舞姬,所以不足为虑。 关氏一下子有了三位皇子,单凭这一点,胜算就在皇后之上。再加上皇帝钟爱二子薄云岫,所以皇后郁郁寡欢,薄云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的太子之位终将拱手让人。    然而从始至终,薄云岫都没想过要当皇帝。 这话,父皇问过,问他想不想要? 当时他毫不犹豫的说,他不喜欢这个位置,一点都不喜欢。 父皇问他为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说,他说:身为皇帝,不能专心的喜欢一个人,饶是生离死别,也得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他怕极了像父皇这样,直至孤独终老的感觉。 原以为父皇会生气,可父皇什么都没说,只是红了眼眶,抱了抱他。 “母妃!”薄云岫笑得有些无奈,“我不会赴父皇的后尘!” 拨开画卷,他掌心用力摁在墙上,墙后瞬时出现一条密道。 深吸一口气,薄云岫快速走进密道,身后的密门重重合上。这地方,是他跟父皇的秘密,父皇说,是当初母妃非要留下的,他拗不过,便随了她。 母妃藏了好多,有些是她亲笔所著。 薄云岫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妃会写这么多的东西?而在母妃死后,父皇便再也没有打开过,让他务必要保守这个秘密。 在夏问曦消失之前,他是真的很少关心这里的东西。后来她走了,他颓废而绝望,却莫名的发现了这里的秘密,竟然跟当年的护族有些关系。 偌大的密室,墙壁上全部是架,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有些册已经泛黄,还有一些则是手稿,父皇说过这些是母亲写的。 从架顶部取下一个锦盒,薄云岫吹一口气,慢悠悠的打开了盒子。这盒子里放着的东西,他没有动过,但是以前看到过父皇对着盒子发愣,所以……  一朵干枯的花,静静的搁在盒子里,瞧不出品种,但看着很是怪。许是年头久了,所以这东西有些发黑,早已不复最初的状态。 是的,盒子里就这么一朵花,没有其他。 合上盒子的那一瞬,薄云岫猛地皱眉,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盒子,盒子底部有些中空?父皇不曾撬开过,所以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母妃留下的。 年头久了,这盒子便也没了最初的严丝合缝,很容易便撬开了底部,果然是中空的,里面搁着一张纸,纸张被保存得很好,可见父皇未有发现,自然没有动过。 “五芒星?!”薄云岫猛地捏紧手中的锦盒,眸色略显猩红的盯着手中的纸张。 这五芒星…… 边上一排极为娟秀的小字:冥花绕眼,五芒相随;九幽之镜,广开冥府,是为之长生! “重生之眸?”薄云岫冷然,快速收了纸张在怀,转而开始在密室内搜寻。 蓦地,他快速取出一本册子,这里面的东西是她母亲生前所写。既然母亲知道这诡异的图纹,想来也该晓得这图纹背后的秘密。 这本册子上写的是护族的秘密。 前三页是护族的符文,第一页是五芒星,第二页是文芒星内蓄满幽冥之花,第三页才是刚刚那张纸上的图纹,有一只半闭半合的眼睛。 这代表的是等级,也就是说,他现在看到的图纹,唯有护族内部身份最高的人,才配享有! 难怪每个长生门人的骨牌都不一样,不过薄云岫至今也没发现过刻着眼睛的骨牌,连洛南琛和钟瑶都没有重生之眸,可见他们的等级还不够。 至高无上,怕也只有极乐阁的阁主了! 里面记录着护族的历史,从秦开始,护族就存在于各朝各代,大部分时候都是蛰隐山林,唯有在本朝因着救了高祖,才会走出山林。 这似乎是一本族谱,从第一代护族的族长,到最后一位是韩不宿…… “韩不宿?”薄云岫愣了一下,不应该是韩天命吗? 可薄云岫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还真的没有找到韩天命三个字。这就了怪了,这护族的最后一位族长不是韩天命吗?韩不宿是谁? 册子的最后一页似乎被人撕掉了,是父皇撕掉的吗? 薄云岫皱眉,倒数第二页,写的是族长该尽的责任,以及每个族长都必须付出的代价。在代价这一页,什么都没了! 代价是什么? 当个族长还有代价? 一声叹,环顾四周,这东西还是带回去给她看看扒。想了想,他赶紧收了这东西,虽然这里头的东西,早晚都是她的。 出了密室,薄云岫瞧着画上的母亲,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薄云崇站在宫道里等着他,“朕听说你入宫,就急急忙忙的赶来,没想到你竟然进了关雎宫。怎么,来禀报你母妃,你要成亲了?朕可是听说了,你夸下海口,要跟人家小兮兮成亲!太后那一关,你打算怎么过?” “要么,成全我,要么,废了我,她自己看着办!”薄云岫转身就走。 “哎哎哎,朕这话还没说完呢!”薄云崇忙道,“过几日便是老四的日子,薄云岫!薄云岫!” “皇上,别喊了,人都走远了!”丁全在边上轻叹,“您呢就别再提这个了,四皇子的事儿就跟刺儿一般搁在太后和离王殿下的心上,提一回,闹一回。” 薄云崇轻叹,“朕何尝不知,老四的事儿,母后一直恨着薄云岫。时至今日,朕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老四不要命也得救老二??谁的命不是命,这般不要性命,着实难得!” 丁全挠挠头,大概是手足情深吧! “王爷?”黍离疾步追上,皇帝方才说的话,王爷应该都听到了。 过几日是四皇子薄云郁的忌日,王爷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往年都是带着魏仙儿母子前往祭拜,如今魏仙儿在冷宫,王爷去了陵前,怕也不知该如何交代吧? 薄云岫瞧了瞧天色,犹记得当日也是这般天气吧?薄云郁换了他出来,最后在牢里用腰带悬梁自尽,听得消息的那一刻,薄云岫觉得自己似乎也死了半条命。 “本王没想过让他替死。”这是薄云岫的心里话,也是他的心结所在。 当时薄云郁说,换他出去是为了大局着想,让他能有机会反戈一击,利用手中先帝给予权势,驳了薄云列,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夏家已然是这般模样,若是再不反击,牵连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包括薄云崇和太后也会跟着死去。 “那时候,本王一心只想护住身边的人!”可最后,他除了权势,什么都没护住。人没了,倚梅阁也没了,最后的最后,差点把自己也给作没了。 “王爷!”黍离轻叹,“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也放下吧!权当是,放过自己!这么多年,您怎么待魏氏母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当初四皇子忽然自尽,并不在您的预料范围。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薄云岫也没想到,老四那些话,竟是在交代遗言,连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他。 到了晚饭时分,沈木兮领着两个孩子回来,今儿茶楼有些忙,夏问卿暂时不回来吃晚饭。 吃过饭之后,春秀和阿落,跟着沈郅和薄钰跑后花园玩去了。 薄云岫则领着沈木兮进了房,将密室里取出的册子递给她,“我母妃的遗物!” 沈木兮愣了愣,没敢伸手。 “接着!”他说。 沈木兮皱眉。 “你婆婆的遗物!”薄云岫直接将册子塞进她手里,“自家的东西,好好保管!若是丢了,知道后果。” 临了,他还不忘加上一句,“不许让陆归舟过目,一眼都不行,听明白了吗?” 沈木兮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婆婆的遗物?亏他说得出来。这厢还什么都不是,就敢堂而皇之的说是自家的东西,真是脸大如盘,厚颜无耻。 “护族的秘密!”薄云岫说。 闻言,沈木兮当即坐下,“你怎么不早说!” 害她还以为是什么女则女戒之类的东西,险些就这么还给他了。 “这图……”沈木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薄云岫,“护族?永安茶楼里的……” “那只是个小喽啰,问不出什么,只是单纯的牵扯进永安茶楼,试探我的底线罢了!所以那幅图是画给别人看的,比如说你,又比如是我。”薄云岫倒上一杯水,轻轻的搁在她手边位置。 沈木兮点点头,“兄长身上无伤,在狱中能行动自如,我便晓得是你关照过了。那墙还有那凳子,也是你刻意为之。” 薄云岫眉峰微挑,声音沙哑的凑上去,“自家大舅子,得护着点!” 她白了他一眼,这人何时变得这般会哄人? 想了想,多半是他那个不着调的皇帝兄长,传授给他的不要脸神功。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大的不好,教坏小的。 “洛南琛和钟瑶的骨牌,似乎也没有这眼睛。”沈木兮细细的想着,“迄今为止,你有见过吗?” 薄云岫摇头,“不曾。” “猫窟里,倒是有过这样的痕迹,容易迷了人的心智。”沈木兮皱眉,“重生之眸?九幽地府?长生门还真是够诡异的。这韩不宿是谁?你可听过?” 薄云岫摇头,“不曾!” “你母妃能有这些物件,是否说明……”沈木兮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她是不是护族之人?若是如此,那你岂非也是护族后裔?” 薄云岫没说话,他想过,只是没敢继续往下想。 护族,是被薄氏皇族所灭。 若然他薄云岫和母妃都是护族之人,那父皇的所做,又是何意? 为了他母妃,灭了母妃的族人? 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沈大夫,你快来看!”外头陡然传来春秀洪亮的喊声,“快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9章 学会讨好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并薄云岫一起出来的,人都在后院,东西是在假山边上的枫树下挖出来的。 “娘,是个坛子!”沈郅欣喜若狂,“是宝贝!” 见状,沈木兮面色微红,当即上前,快速拦住了众人,“都别动,这是我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着沈郅与薄钰,悄悄蹲了身子,快速撬开了坛盖子,合力将里头的东西哗啦啦全部倒了出来。 “你们!”沈木兮面上发烫。 薄云岫长腿一迈,已然走到了跟前,竟同两个小的一起胡闹,蹲在那里拨弄着地上的小玩意。 有拨浪鼓、有绣帕,都是女儿家小时候玩过的物件,零零碎碎的,竟攒了这么多,皆藏在这坛子里,埋在此处枫树下。 “这是什么?”薄云岫提着一香囊,满面为难的回头望着沈木兮,“野鸭子?夕颜?” 沈郅仔细瞧着,“好像是牵牛花和狗尾巴草!” “什么嘛!”沈木兮快速夺回,“这是我第一次做女工所绣,哪里是什么鸭子,分明是鸳鸯!还有还有,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明明是莲花和莲叶,怎么就成了牵牛花和狗尾巴草?真是不识货!” 薄云岫挑眉,她绣的?? 野鸭子? 鸳鸯!! 想想也是,他当初与她在一起,还真没见她拿过针线,所幸没拿过,这鸳鸯都能绣出野鸭子的感觉,来日若是绣什么龙凤呈祥之类的,估摸着会变成没腿的蜈蚣和杂毛的斗鸡? 罢了罢了,想想便罢! 沈郅眨了眨眼睛,“娘以前绣的?” “娘现在好多了,你小时候的衣裳可不都是娘亲手做的?”沈木兮面上发烫,瞧了一眼在旁偷笑的阿落和春秀,“谁生来就会倒腾这些?何况我从小没有娘,自然没人教我。” 夏问卿正走到回廊里,骤听得这话,眉心微微拧起。 “咦,娘,这是什么,好漂亮啊!”沈郅提着一枚玉佩,满脸欣喜,“娘,这也是你小时候玩过的吗?可以送给郅儿吗?” “咦,这玉佩好生怪异。”薄钰不解,“这是什么材质,不像是羊脂白玉,瞧着莹润光滑,但是却很轻,应该不是玉吧……” “那是什么?”沈郅不解,搁在手中掂了掂,“确实很轻。” 两孩子捏着玉佩对着光亮处,竟是异口同声,“哇,里面好漂亮!” 薄云岫冷不丁夺过,眉心紧皱,学着两个孩子的模样,对着光亮处照着,只见内里带着些许鲜红的脉络,如同血色。 这不是玉佩,是长生门代表身份的骨牌。 “春秀,阿落!”沈木兮也意识到了不对,“你们带两个孩子去前院玩!” “好!”春秀和阿落当即领着两个孩子离开。 如此,夏问卿才疾步走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这东西,哪来的?”薄云岫摊开掌心。 沈木兮当即拾起,“骨牌?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不是我放进去的。哥,这东西是你放进去的?或者是爹当年……” “你们胡言乱语什么,不过是个玉佩罢了!”夏问卿面色微恙,略带心虚的瞧着她手中的骨牌,“这东西,夏家多得是,当初爹是大学士,所以……” “所以你心虚什么?”薄云岫横插一嘴。 夏问卿抿唇,他不过是个文弱生,素来与世无争,哪里会说谎,这般说了两句,掌心里已经冒汗,再被薄云岫这么一顶,更是面色全变,“我、我哪有心虚?” “哥,你每次一说谎就会掌心冒汗。”沈木兮轻叹,“这东西到底是谁给我的?” “我不知道!”夏问卿掉头就走。 “哈,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且找找看。”说着,沈木兮蹲下身子,再次拨着成堆的小物件。 “别找了!”夏问卿有些慌,急忙拦着沈木兮,“这里的东西都是你自己藏的,到底藏了什么东西,难道你心里没数吗?这东西就一块,只这一块,没有了!” 薄云岫“哦”了一声,“就一块!” 夏问卿瞬时僵在当场,再说不出话来。 “哥,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沈木兮轻叹,“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薄云岫,你觉不觉得这东西很是眼熟?一只眼睛,幽冥之花,五芒星……对了哥,永安茶楼里,画在墙壁上的那幅画,是不是跟这个很像?哥,要不比比??” “长生门的身份象征。”薄云岫负手而立,“窝藏长生门的钦犯,夏家之前所受的多年冤屈,似乎也不算冤屈,怕是要坐实了!” 一听这话夏问卿自然是急了,“王爷,这东西虽然是我爹……” “嗯?”沈木兮和薄云岫齐刷刷的盯着夏问卿。 三个人面面相觑,如今这是什么意思,显然不必多说什么了。 “你两,联起手来诓我!”夏问卿略显懊丧,“你两……太过分!” “哥,我是夏家的一份子,当初夏家蒙受冤屈,我未能尽心,今日定是要一查到底的,你若是不能实话实说,我只好自己去查。至于能查出什么,虽未可知,但是纸包不住火!”沈木兮素来执拗,若是下定决心,绝对会死磕到底。 当初她能诈死离开夏家,也要与薄云岫在一起,其后又诈死离开薄云岫,走得这般决绝,足见其刚烈。 夏问卿面色沉沉,倒也着实是怕了她。 “罢了,你跟着来!”夏问卿转身就走,“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住在府中的姨娘吗?” 姨娘? 沈木兮摇摇头,“没什么印象。” 夏问卿顿住脚步,略带迟疑的看了她一眼,“你真不记得了?” 事实上,薄云岫也没听沈木兮提过什么姨娘之类的,只听说夏礼安的夫人是因为难产才去世的,而夏礼安此后未有续弦,自然也不晓得有什么姨娘之类。 夏礼安一生洁身自好,从不沾染这些东西,甚至于真的做到了滴酒不沾的地步。 按理说这样的一位长者,不可能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女人藏在后院。若然真的有相好的女人,娶回来便是,毕竟夏礼安妻子已逝,寻个女人持家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什么姨娘?”沈木兮想了半天,脑子里也就是个模糊的影子,“是个漂亮的女子?” “你果真是不记得了!”夏问卿轻叹,领着二人进了院子。 这原是父亲夏礼安的院子,夏夫人去世之后,夏礼安仍是一直住着,院子里的花草依旧是最初的模样。 薄云岫自然不会告诉兄妹两个,当初院子里的花草死了好几拨,但最后都被他着人,重新换上。眼下的花草早已不是最初的花草,不过……品种一致罢了!  “这姨娘我也只见过几回,不过你当时年纪小,记不住倒也是情有可原。”夏问卿一瘸一拐的进门,指了指院子里的花草,“还记得这些吗?” “昔日里踩坏了,被爹吊起来打过一顿。”沈木兮面上有些臊得慌,尤其是薄云岫就在边上跟着。 夏问卿笑了笑,“娘留下的东西,爹怎么舍得?王爷,这边请!” 薄云岫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抬步往前走。 “爹的东西当初被搜得差不多了,房也被翻了个底朝天,该拿走的都拿走了,是以剩下的不多。前两日我清点过一批,这会才算完事。”夏问卿进了房,从画缸里取出一幅画来,“看看这个!” 薄云岫先一步伸手接过,沈木兮落了空,只得跟在他身边,瞧着他打开了画卷。 画上是个女子,但…… 眉心陡蹙,薄云岫斜睨这兄妹二人,“这人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姨娘?” “是她!”夏问卿很是肯定,“爹一直收着,平素也不怎么拿出来,我当初就是不小心看了一眼。爹说这位姨娘对咱们家有恩,所以才会这般仔细收着。” “有恩?”薄云岫若有所思的望着二人,“什么样的恩情?” 夏问卿想了想,“好像是救命之恩,爹说的,一命换一命。” “你不会人的吧?”沈木兮问。 薄云岫点点头,“还真的认识!” 沈木兮愕然,“离王府的人?” “不,是关雎宫的人!”薄云岫轻叹,将画卷递给她,“母妃去世以后,她照顾过我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失了踪!” “失踪,那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沈木兮瞧着画卷上的女子,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影子,像又不太像,毕竟她着实记不得了。 薄云岫点头,“是!我记得当时大家都叫她韩姑姑。” 年纪轻轻便当了关雎宫的掌事宫女,可见当初南贵妃对其的重视。 “韩姑姑,那为什么会失踪?是发生了什么事?”沈木兮急忙追问,“这韩姑姑在东都可有熟人?她是何方人士?” “关雎宫的宫人,素来都是父皇亲自挑选的,宫籍卷宗全部由父皇交给专人保管。母妃死后,这些卷宗全部被父皇焚毁,所以你们想找这人,想知道她的死活与下落,恐怕难比登天!”薄云岫说得很是直白,他当初也不太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后来,自己把夏问曦藏在后院,他才晓得,软肋为何物! 既然是软肋,就该不惜一切的藏起来,藏得越严实越好。 父皇时常念叨着,若是当初能藏着恩藏着爱,兴许心爱之人不会离开得那么早,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 薄云岫牢牢的记住了这句话,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在了夏问曦的身上。 “关雎宫的人,为何会跟我爹有所关系?为什么会有救命之恩?她往来夏家,是什么目的?”沈木兮满脑子的问号,“是受你母妃所托?” 薄云岫哪里晓得,上一辈的事情,到了他们这儿早就冲淡了,剩下的唯有不明不白的疑问。 “哥,救命之恩是怎么来的?”沈木兮问。 夏问卿想了想,“貌似是因为你!” “我?”沈木兮瞪大眼睛,“救了我?” 她还真的不记得有这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夏问卿扯了扯唇角,“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本就是个闷葫芦,一板一眼的,问什么都不会说,咱们哪敢问他!” 这倒是。 夏礼安这人素来按规矩行事,整个夏家,也唯有他这闺女是不守规矩的,不是爬墙就是闹事,更有甚者,干脆诈死与薄云岫私,奔了! 所幸父亲至死都不晓得他这闺女还活着,否则更要伤心难过了。 “这件事,我去查!”薄云岫收了她手中的画卷,“说说骨牌的来历吧!” 夏问卿一愣,完了,这都没给绕出去,这薄云岫怎么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哥,骨牌怎么回事?”沈木兮光顾着去想姨娘的事儿,险些忘了正事。 夏问卿干笑两声,难得抖个机灵,竟被薄云岫给躲过了,这人果然是……不好应付,“自然是这位姨娘所赠,当初说是留个纪念,给你把玩的,后来爹放哪儿了,我便不晓得了!如果不是方才从坛子里掉出来,我都不知道,爹竟是藏在了你的坛子里。” 薄云岫若有所思的望着沈木兮,眼睛里漾开些许复杂之色,“你埋坛子的时候,还有谁知道?” “没人知晓!”沈木兮摇头,“彼时是我鬼迷心窍,想着……” 想着诈死,与他在一起。 “所以这东西只有我自己晓得,至于爹……”沈木兮也是诧异,“许是偷偷瞧见的?昔年这棵枫树还不大,如今业已亭亭如盖。” “我观察过,那位置不像是近期被人撬开过,应该是你埋了之后,就被人打开了,放了骨牌进去!”薄云岫敛眸,“知女莫若父!” 羽睫骇然扬起,沈木兮登时面色青白,“你说什么?” 薄云岫一声叹,抬步出门。 夏问卿有些愣,“什么意思?” “爹早就知道我要走,所以这骨牌刻意留给我。”沈木兮鼻尖酸涩,“爹其实料到了,也知道这位置唯有我晓得,来日我若是归来,再开这坛子……” 夏问卿诧异,“那就是说,爹早就知道你是诈死,故意当你死了,不去寻你!” “爹当时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先太子的威胁,所以我诈死的时候,爹干脆顺水推舟,当我死了!”夏家的人,能活一个算一个。 只有跑出去,才能活下去。 薄云岫在外头等着,夏问卿出来的时候,两个人交换个眼神,夏问卿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一时半会很难接受。”薄云岫微微躬下了腰,“沈木兮,事情过了七年,你现在难过是不是太晚了点?与其纠缠其中不能自拔,倒不如振作起来,先还你爹一个清白,证明他无罪!” “我爹不会谋逆造反,那本来就是欲加之罪!”她梗着脖子,面色铁青。 “想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沈木兮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依旧弯着腰,不开口,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杵着,如同两尊泥塑木雕一般。 “同你商量个事!”他一本正经的望她,口吻如同商议天下大事一般,规矩至极,略显严肃,“时刻准备着,表示你对我的信任,还有你的诚意!” 沈木兮愣了愣,信任倒是好说,她信便是,只是这诚意嘛……面色微沉,浑然是个厚颜无耻之辈,“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君子理该胸怀天下……和你!”他极是认真的瞧着她。 她不说话,只是拿眼睛剜着他。 “罢了,胸怀唯你!”他想着,说得这么清楚,又这般诚恳,她总能听明白了吧?用薄云崇的话来说,凡是不能太着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理该循序渐进。 沈木兮的性子有多烈,薄云岫是监视过的,但凡她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全都不作数。就好似她问他,是娶还是嫁,其实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若她心里没有彻底解开这个死结,来日闹起来,终究是进退两难。 薄云岫是怕极了,万一这丫头扭头又跑了……天下之大,他得找到猴年马月才能刚找回来? 煎熬备至的七年,他是真特么的受够了! 瞧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沈木兮的眉心愈发蹙紧,环顾四周,所幸无人,踮起脚尖便在他唇边吧唧了一口,然后快速退开一步,“可以说了?” “甚好!”薄云岫直起身,“且跟着吧!” 沈木兮便随在他身侧,竖起耳朵听他提及当年夏家的案子。 “你入离王府不久,夏家便出了事,你爹被冠上谋逆之名,在夏家的院子里搜出了诅咒先帝之物。”薄云岫娓娓道来,“是个木人,上面刻着先帝的生辰八字,彼时先帝正病着,所以此物一出,夏家便已经是万劫不复。” 说到这儿,他眉峰微挑,慢慢的弯腰注视着她,“沈木兮,那东西已经被焚毁,但是当初的绘影图形还在,你想看吗?” 沈木兮狠狠的瞪着他,幽幽的往前迈一步,继而在他唇上碰了碰。 得了奖赏的某人站直了身子,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强忍着笑意,又不得不绷着一张脸,假装一本正经,“当时先帝病入膏肓,皇后连同太子薄云列掌握朝政大局,以太子监国为名,肆意的铲除异己。” “我爹素来行得正做得直,怎么可能谋逆?那些人也信!”她冷着脸。 “信不信是一回事,当时薄云列掌握了东都城的禁卫军,皇宫内外的侍卫军,还有巡城使司的兵权,也就是说,那时候东都城内的所有人,都是俎上鱼肉,任其宰割。”薄云岫负手而行,回忆起当年那场厮杀,至今仍是恨得咬牙切齿。 沈木兮心下微沉,薄云岫口中的“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 “薄云列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所谓的罪名不过是个名头罢了!”阴鸷的眸中,淬了幽暗流光,若然冷凝便能滴水成冰,“你父亲被逮入狱之后,也有不少官员求过情,想过办法,但是最后呢?株连的株连,贬斥的贬斥,一个个都没有好结果,如同昔年厌胜,牵连甚广。” “我当年在牢里见过你爹最后一面,他没有求生欲,但希望我能保住你兄长夏问卿。”薄云岫顿住脚步,“于是我潜入父皇寝殿,求了父皇临死前的最后一道圣旨,赦免你兄长的死罪。” 沈木兮猛地惊住,“最后一道?” “我前脚出宫,后脚……便传来父皇驾崩的消息。”薄云岫苦笑。 如今想起来,当年的自己还真是鲁莽之,也是太过自信,太过年轻气盛,他要求的不该是赦免的圣旨,应该是废太子的圣旨才对,如此……就不会有后来的厮杀。 “你……弑君?”沈木兮下意识的喉间滚动,“弑君之罪?” “嗯!”他点点头。 弑君之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但我还是没保住夏问卿,薄云列虽然松口留他性命,半道上却打断了他的腿,让他此生都……”薄云岫想着,自己终究是不愿意当皇帝的,所以对皇位委实没有那份觊觎。 乃至于……明明可以求父皇废太子,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作罢。一念之差,让他与她,隔了整整七年才能重新站在一起。 “不怪你!”沈木兮一声叹,“交换的条件,是监斩我爹?对吗?” 薄云岫张了张嘴,想着自己有些理亏,虽说的确是作为交换的条件,但……毕竟是自己的老丈人,“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音落,他忽然凑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惊诧痴愣的神色里,瞬时碾过她的唇,“赔你!” 沈木兮眨了眨明亮的眸,眼眶微微泛红。 “太重了?”他一愣,有些慌。 她不语。 “太轻了?”他慌忙捧起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莫难过,都过去了不是?” “你说的,我都没经历过。”她哽咽。 薄云岫如释重负,“幸好你没有经历,若然被流放,被断腿的是你,我会疯!” 她红着眼抬头看他,用力的将眼泪逼回眼眶里,“后来呢?” “后来我便入了大狱,是老四替我担了罪名,换我出来,他却……”薄云岫绷直了身子,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瞧着漆黑的夜,像极了大牢里的不见天日,“我知道自己会死,可又怕自己死了,你一个人在王府怎么办?所以我自私了一回。” “我出来之后,老四在大牢里留了血,便用腰带悬梁自尽了!”他将她用力的摁在自己的怀里。 沈木兮呼吸微促,却被他抱得紧紧的,压根无法看见他此刻的神色,“薄云岫!” “我在!” “薄云岫!”她又喊了声,“你房里的那幅画……” “什么画?”他没明白。 她终于仰头看他,夜色朦胧,衬着他那张俊美无双的容脸,漾开几分妖冶之色,“你在房里的画架上,挂了一幅魏仙儿的画!” 薄云岫愣了愣,半晌才道,“老四托我照顾他的女人和孩子,我又不认得魏仙儿是谁,不问他要来绘影多看看,到时候如何认得?这天下女子生得都差不多模样,除了你,我哪分得清谁是谁?” 沈木兮皱眉,“只是这样?” “你以为呢?”他反问。 沈木兮,“……” “那里一直挂着你的绘影,也就是那几日我要找魏仙儿,才会悬了她的图像几日。”薄云岫甚是不解,“怎么,有什么问题?” 沈木兮咬咬牙,真是…… 薄云岫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好似生气了?! 他实话实说,难道还错了?! 嗬,女人呐! “你……”沈木兮直跺脚,“随随便便挂女人的画像在自己的房,你说有什么问题?” 薄云岫不觉得有问题,“房重地,除了你,旁人不得擅入,又有什么打紧的?” 有什么打紧的?! 沈木兮咬着后槽牙,“你不就是挂着给我看的吗?” 音落,沈木兮推开他,疾步跑开。 薄云岫一脸懵,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可以发誓,那画真的只是挂着看看,免得到时候找错人而已!!! “所以,吃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0章 我想要个妹妹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入宫的时候,薄云崇正领着步棠蹲在地上抓蚂蚁玩,听得他如此言说,当即瞪大眼睛看他,“你跟她这般说?不打紧?哎呦,小兮兮没拿针扎死你,真是手下留情了。” “为何?”他问。 房重地,连黍离都不许踏入。 当年魏仙儿擅闯,他亦是出手惩治,没有半分心慈手软。 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唯有她是他的心上人,唯有她可以肆意出入他的禁区,不管什么时候,他唯一能允准肆意妄为的,只有她?! “为何?”薄云崇袖子高高挽着,险些愤世嫉俗的冲他啐一口口水,“魏仙儿是什么人,凭什么她的画能挂在你的房里?你把她当自己人,可她只觉得你对魏仙儿有情。处理国事一套一套的,办起这活,简直蠢得可以!女人,要的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你这不是让魏仙儿取代她吗?!” 薄云岫张了张嘴,“我从无此意。” “以后有事,直接同她商议,莫要再擅自做主,你觉得无关紧要,她却看得甚重。男人和女人在某些点上,理解和接受能力是不一样的,不要用你的想法去考虑她的感受!”薄云崇轻叹,“听明白了吗?” 薄云岫难得虚心受教,重重点头。 成,那就凡事商量。 “想好什么时候成亲了吗?”薄云崇问,“是在担心太后?” “怕她作甚!”薄云岫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只是担心长生门的事情,若是成亲必得昭告天下,定不能委屈了她。可如此一来,长生门会有所动作,成亲之日,我不能时刻守在她身边,万一有什么事……” 他顿了顿,简直不敢想。 七年的煎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薄云崇倒是没想这些,“长生门为何非要将夏家斩尽杀绝呢?” “长生门不知她是夏家的人,但是穆中州的东西在她手里。”薄云岫面色沉沉。 却听得步棠扯了嗓子喊,“爹,蚂蚁跑了……” “哎哎哎,来了来了!”薄云崇屁颠颠的跑开,“丁全,赶紧拿蜂蜜罐过来,小棠棠的蚂蚁跑了!” 薄云岫满脸黑线:“……”以前是皇帝一个人发疯,现在倒好……凑一对,两傻子! 不知道步棠以后恢复了,对自己做过的这些事,会作何感想??听说太后来闹过两次,奈何步棠发起火来,依旧厉害,打得那些侍卫满地找牙,又有皇帝拼死护着,太后来两回气晕两回,最后都是被抬着回长福宫的。 太后捶胸顿足,奈何膝下只剩下薄云崇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骨肉,若儿子不再是皇帝,那她这个太后自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后宫沉浮了一辈子,不就是想成为最后的赢家? 奈何……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哀家就不该把、把她送走!”太后靠在床前,真真是悔不当初,“哀家后悔了!墨玉,哀家好悔啊!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情?” 墨玉端着药碗,近前伺候,“太后娘娘,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四皇子已殁,您就别再……” “你看看冷宫那个,若不是哀家未尽到教导之责,她会变成这样吗?当年若是没把她和老四交换,她身为皇室的公主,必定是安享富贵,如今却落得冷宫安置的下场。”太后是真的气糊涂了。 斗了一辈子,最后被自己的儿子气得半死,到底求的什么? 还不如那南贵妃,活着的时候,先帝宠了她一辈子,死了……儿子还执掌朝廷大权。此前只是嫉妒,如今却是恨,可恨一个死人又觉得荒唐。 太后红着眼眶哽咽,“仙儿她本该平安喜乐,是哀家、是哀家……早知道,哀家就不该拿她去换了老四。哀家没能保住老四,也没……没能扶着她成为离王妃,哀家才是最大的失败者!” “太后!”墨玉慌忙制止,所幸四下无人,“您真的病糊涂了?这话可不敢随便说,您如今是太后,太后娘娘啊!不管以前发生何事,那都跟您没关系,您尽力了!” 太后垂着眸,悔恨的泪徐徐落下,“哀家,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放着自己的孩子不要,去换别人的孩子,哀家糊涂啊!” “太后娘娘,当初事态紧急,您也是万般无奈,所以这事怨不得您!”墨玉轻叹,“药凉了,您赶紧喝!” 太后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魏若云,如果不是她诓了哀家,哀家怎么会答应?是她!是她!” “太后娘娘,这么多年过去了,魏若云如今是死是活都未能知晓,您这样揪着不放,岂非为难自己?咱们的人一直在找她,可是……”墨玉将药碗递上,“您呢就别再想了,事情到了这儿,早已没了挽回的余地。” 说到这儿,太后老泪纵横。 可见,是真的后悔了。 人只有在无力挽狂澜时,又或者见证了恶果之后,才会表露出悔恨之色,奈何……为时已晚! 殿门外,薄云岫冷然伫立,他原是来找太后提当初夏家的事儿,是以进来的时候,示意底下人莫要通传,眼下看来没这必要了。 转身离开,薄云岫脚步匆匆。 魏若云? “若本王没记错,当初因为护族一事被父皇诛了九族的,还有魏氏一族吧?”薄云岫顿住脚步。 黍离是见过那卷宗的,夏若曦失踪以后,王爷一直在追查夏家的事,后来又着手调查长生门的种种,对于韩天命周围的人和事,查得颇为仔细。 昔年被先帝一手覆灭的除了步家,的确还有魏氏一族。尤其是魏氏一族,与韩天命相从甚密,事发之后魏氏同步家一般,被铲除得干干净净。 不对,黍离愣了愣。 “魏氏并非全部死绝了,本王记得卷宗上写着,魏氏曾逃出了一女犯,就叫魏若云。”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魏若云! 但凡会跟夏家扯上关系,但凡与长生门有关之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半分都不敢马虎。方才太后说的那些话,再联想到魏若云姓魏,与韩天命相从甚密。 如此种种拼凑起来,可见…… “王爷?”黍离担虑,“太后娘娘……” “先回去再说!”薄云岫冷着脸。 薄云郁的忌日快到了,他暂时不想节外生枝,否则依着太后那脾气,怕是要气到吐血。今儿天气不好,下着雨,稀里哗啦的。 医馆里没什么人来,春秀的生意也不好,干脆叫上关毓青,一帮人正琢磨着去永安茶楼里听说,可薄云岫一进来,众人旋即禁声不敢语。 “你跟我上来!”薄云岫瞧了一眼众人,心想着这不是说话的地儿,一个个尊他敬他,总归有些压抑,沈木兮定是放不开。 可他不知,这与生俱来的冷冽和严肃是无法改变的。饶是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用他自以为随和的语气说出来,亦是这样的威严不可犯。  “快去!”关毓青和春秀忙催促。 沈木兮点点头,这两人如此神色,弄得她都有些紧张了。 阿落端着洗好的果子走出来,“主子呢?” “王爷带走了!”春秀捡了个果子顾自嚼着,“你去泡茶送进去瞧瞧,我看王爷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沈大夫又做了什么?” 关毓青与念秋对视一眼,“王爷方才说……我?” 念秋点头,“对着咱们,王爷素来是本王本王的,方才用的是我这个称谓!” “果然不一样了!”关毓青皱眉,“阿落,你去看看情况。” 阿落颔首,“好!” “那我们呢?”春秀问。 关毓青拿了果子,“走,我们去永安茶楼,莫要扰了他们。” 春秀点点头,屁颠颠的跟着走。 王爷和沈大夫如今到了什么地步,她们可早就看明白了,谁待着谁碍眼,若是沈大夫一不小心又给王爷霍霍一顿,王爷保不齐会灭口。 阿落端着茶水进去的时候,薄云岫正握着沈木兮的手,惊得阿落慌忙低下头,赶紧放下杯盏往外退。 “瞧明白了?”黍离问。 阿落白了一张脸,“明白了!” “以后还担心不?”黍离又问。 阿落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再也不担心了!” “里面,是正儿八经的离王妃!”说完,黍离觉得不对,摸着下颚自言自语的改口,“若是沈大夫要娶……怕是要入赘了!” 阿落瞪大眼睛,入赘? 入夏家? 夏氏云岫?? 阿落咽了口口水,悄悄的退下,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堂堂王爷,入赘夏家,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何况薄氏皇族也不会答应。 房门合着,薄云岫握着沈木兮的手不放。 她顾自挣扎了两下,终是无奈的叹口气,“放手,喝口水!” 薄云岫终是松了手,“且冷静冷静,同你说件事。” 沈木兮足足愣了半晌,她哪里不冷静了? “方才你们是在商议着离开医馆去何处?”他问。 沈木兮皱眉,不会以为她要离家出走吧? “今儿下雨,医馆冷清,想着去永安茶楼里喝喝茶罢了!”她如实相告,端起杯盏浅呷一口,“你不去处理你的公务,跑我这儿作甚?” “莫要去永安茶楼了!”他瞧了一眼案头的茶盏,“在这里陪我喝茶也是一样,我同你说话。” 沈木兮觉得今儿的薄云岫怕是吃错了药,伸手便想给他把把脉。 奈何她的手还没搭上他的腕脉,就被他见鬼般的躲开,“你作甚?” “看看你今儿是不是病了,说话语无伦次。”沈木兮挑眉看他,“薄云岫,你这一大早的进宫出宫,回来就躲我这儿,到底想干什么?我可不想被满朝文武追得满大街跑,回头又该说我是妖妇了。” 语罢,她端起杯盏幽幽的喝着,说得这么清楚,他总归能明白了吧? “魏仙儿是太后的女儿!”薄云岫说。 “噗!”沈木兮一口茶水喷出。 薄云岫未躲,被她结结实实的喷了一脸。 沈木兮生生咽了口口水,愣愣的盯着他半晌,俊美无双的面上,茶水沿着他的面部轮廓不断的滴落,好看的人,狼狈时亦是颇有风情,说的约莫就是眼前的他。 “你、你为何不躲?”回过神来,沈木兮慌忙取了帕子,快速替他擦拭。 薄云岫坐在原地,任由她站在身边为他擦拭,在沈木兮看来,今儿的薄云岫真真是乖巧得出,“对不起对不起,太吃惊了,所以、所以没控制住!” “幸好茶水在你嘴里滚了一圈。”他意味深长的说。 沈木兮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赫然惊觉这厮怕是故意不躲的,依着他这身好武功,想躲开一口水还不容易?何况之前他的注意力,原就是在她身上。 一声叹,沈木兮将帕子往桌案上一丢,“你故意不躲?” 他将凳子挪到自个身边,“坐我身边来,我再同你细说。” 沈木兮站在原地。 想了想,薄云岫干脆将凳子挪开,拍了拍自个的大腿,“来!” 她瞪大眼睛,“……” 还不待她开口,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力道掐得正好。对于薄云岫而言,她那点小挣扎,压根不算挣扎,如同隔靴搔痒似的。 “我也是刚知道的,老四是当年魏家的后人,而魏仙儿才是太后所生。当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太后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同魏氏的儿子做了调换!”薄云岫圈着她在怀中,那姿势就跟抱孩子似的。 沈木兮有些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热络,但大秘密的惊讶冲刷了内心深处的羞赧,“你是说,魏仙儿是太后的女儿,也就是当朝公主?可她又和四皇子生了薄钰,这绕来绕去的……太后没有参与吗?” 薄云岫在她眉心浅啄了一口,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果然不错,“你觉得呢?” 她翻个白眼,这不等于没回答?! “定然是有的。”他说,“但是没有证据的事儿,说了也无用!此事我会细查下去,不过当初太后这么做,老四的来历……更值得深究。” 沈木兮骇然盯着他,“也是,身为母亲,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别人的孩子?” “何况当初魏家遭遇灭门之灾,把自己的孩子送进魏家,无疑是送进鬼门关。哪个做母亲的,能舍得自己的骨血?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缘故。”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知道混淆皇室血统,是什么罪名吗?” 沈木兮愣了愣,“死罪?” “如同谋逆!”薄云岫轻叹,“冒着这样的危险,割舍自己的孩子,却换魏家的孩子,而且这魏若云并没有夫婿,那老四的生父又是谁呢?” 沈木兮一脸迷茫,“这能查出来吗?” 他在她脖颈处轻轻啃了一口,只觉得滋味不错,听得她这话又开口道,“不一定,但既然是线索,自然不能放过。魏氏一族当年是以为护族之事而受到牵连,与步家一般情况,待步棠彻底清醒,问一问便罢了!” 沈木兮眉心微蹙,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怎么觉得绕来绕去,他其实什么都没说明白,还把锅丢给了步棠,最后的最后……占尽了她的便宜?? “薄云岫?”她呐呐的开口,“我为何觉得你又在诓我?” 薄云岫直起身子,搁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用了些许力,“何以见得?” 瞧,他坐得这样直,怎么可能诓她? 沈木兮张了张嘴,却听得他一本正经的开口,“我且问你,没告诉你之前,你知道魏仙儿是太后所生吗?” 她摇头。 “那我再问你,我若不告诉你此事,你知道老四和魏仙儿其实是互换之身?老四非我兄弟,而魏仙儿才是薄家的骨血?”薄云岫又问。 沈木兮敛眸,摇头。 “既然如此,怎么能说我诓你?”他倒是委屈。 沈木兮皱眉,这…… “你都说不上来,可见真的是冤死我了!”他面色严肃,一副讨债模样,猛地扳直她的身子,让她与自己面对面坐着。 沈木兮顿时面红,“薄……” 他将她圈紧,在她唇上碾过。 “沈大夫,相思病怎么治?”他音色慵懒。 沈木兮呼吸微促,“阉、阉了便是!”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看她,俊眉拧起。 “斩草除根,莫过如此!”她煞有其事,“这叫治本!” 薄云岫轻叹,“缓缓而治当如何?” 她翻个白眼,作势要下来。 然则他死扣着她不放,“过两日同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问。 原本,按照他的行为习惯,素来只有命令,没有解释。但既然是她问的,自然要有问必答,毕竟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老四的陵前!” 音落,万籁俱寂。 外头的雨,哗哗下着。 这两日,陆归舟一直忙着联络十殿阎罗的事儿,不是他单方面答应,这事儿就能敲定的,他上面还有个爹,父亲陆如镜才是十殿阎罗的首领,而且……余留下的护族族人,是不会答应跟朝廷合作的。 朝廷,是灭了护族的元凶巨恶,对护族的族人而言,就是死对头一般的存在。饶是他们不再心心念念着报仇,也不会跟仇人为伍。 这些都是需要陆归舟去斡旋的,非一朝一夕之功。 “娘,我们这是去哪?”沈郅和薄钰手牵手,扭头问。 沈木兮想着,这该如何开口呢? 薄云郁救了薄云岫,也就是说,救了她孩子的父亲,可她没有告诉这对父子真相,没有戳破的窗户纸,就算是透明的,那也是隔了一层不确定。 “我知道去哪!”薄钰与沈郅手牵着手。 如今这两兄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去哪?”沈郅问。 “这条路,是去四叔的墓前!”薄钰说,“以前爹年年都带着我们……” 说到这儿,薄钰旋即顿了顿,小心的环顾四周。自己的母亲做了什么事儿,薄钰心里清楚,是以多多少少有些负担,不敢在众人面前提及。 沈郅紧了紧他的手,“你不必如此,谁都不会介意,大家在乎的是你,只要你好好的便罢!” 薄钰连连点头。 “可是,为何要带我去你四叔的坟前?”沈郅不解。 薄钰也不明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 薄云郁当初是自尽的,虽然是皇族,但终究身负谋逆弑君之罪,死后被鞭,尸三日。薄云列甚至下令,不许任何人给他收尸。 其实薄云岫也清楚,薄云列这么做,是因为记恨了他。 “我至今还记得薄云列临死前的那些话!”薄云岫苦笑,扭头瞧着身边的沈木兮,“有兴趣吗?” 沈木兮点头,“你说。” 他幽然轻叹,“他说,你薄云岫生来就是父皇最爱的儿子,即便生母早逝,可父皇仍是心心念念着你,至死都忘不了你们母子。甚至于想废了我的太子之位,将天下都送给你们母子。凭什么?凭什么这般不公平,都是一脉所出,为什么父皇要如此偏心于你?” “连兄弟们都护着你,老四甚至不要自己的性命,宁可死在牢里,背负着弑君骂名,也要保全你!薄云岫,你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有什么值得那么多人帮你?我母后是当今皇后啊,为什么到了最后,我还是一无所有!” 沈木兮敛眸,偏心这种事,真的很难说清楚,许是……母子缘或者父子缘的缘分不够吧! “那个皇位,我从未动过念头。”薄云岫盯着她,“遇见你之后,我只想离皇位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别靠近。我不想与父皇那般,身不由己的陷在四方城里,不得生死相随。” 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沈木兮抿唇,甚少在他脸上看到这般哀伤的神色,可如今似乎真的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她想,他终究是个血肉之躯,终究也是会疼的。 只是旁人的疼兴许会歇斯底里,但薄云岫生母早逝,早就习惯了敛尽情绪,喜怒不形于色,在宫里孤独而坚强的活下去。 “从始至终,我要的只是你。”他牵起她的手。 沈木兮没有拒绝,跟着他往前走。 在平叛之后,薄云岫才敛回了薄云郁的尸骨,重新安葬在陵园里,可他知道,薄云郁从容赴死,早就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死后荣耀,不过是活人为了心安,而所做的举动罢了。 薄云郁的墓园不大,坐落在僻静的角落里。 这是当初薄云郁自己说的,若是他身故葬入陵园,必定不要离父皇太近,活着的时候便有些害怕,死了便离得远点,也教自己魂魄能自由点,不至于一辈子被父皇压得喘不过气来。 阿落和黍离去摆放元宝蜡烛,沈郅和薄钰则乖顺的站在一旁。 “你怎么想起,带我和郅儿一道?”沈木兮还是觉得心里憋得慌,“按理说,是该她来。” 她,当然是说魏仙儿。 这里埋着的是魏仙儿的亡夫,来祭拜的也该是魏仙儿和薄钰,而薄云郁想看到的,应该也是自己的妻儿。 “今儿放下心结,便算是过了!”他郑重其事,“我会告诉老四,以后我不会再因为他的缘故,而招致你的误会。我会告诉他,夏问曦回来了,我此生起伏便都有了着落!” 沈木兮愣了愣,“你……” “诸事皆缘分,缘分到了就该牢牢抓住。当年没能抓住你,是我不对!”他拾起她的手,将一样东西塞进她的掌心里,“当年就想给你,却固执得觉得,应该留到成亲,谁曾想竟是没了送出去的机会。如今老天爷开眼,终是还了我一个活生生的你。不管你是沈木兮还是夏问曦,我此生都不会再放你离开!” 他俯身,在她眉心浅浅落吻。 掌心里凉凉的,沈木兮心下骇然,“这东西不是……” 不远处,传来薄钰窃窃的声音,“兄弟,有你一个就够了,我想我还是要个妹妹吧!” 沈郅揉着眉心,“我得考虑考虑!” 众人沉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1章 沈郅,你大概姓薄!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瞧着掌心里的鸳鸯佩,沈木兮打心眼里不想接受,“还给你!” 薄云岫愕然。 许是觉得他说了这么多,自己多少得有些回应,沈木兮冷着脸道,“我不稀罕别人的物什,这东西你既然已经送了出去,就不该再讨回来给我。我沈木兮不愿作践自己,吃人家的嗟来之食!” 薄云岫眉心微皱,“谁说我送出去了,这东西一直在我手里,何时送与他人?” 回头一想,明白了。 “你吃醋了?”他慎慎的问,心里旋即乐开了花,“你误以为魏仙儿手里的鸳鸯佩是我送的?沈木兮,你可曾看清楚了?” “看得清清楚楚!”魏仙儿拿出来好几回,沈木兮自认为没有认错。 “真的?”薄云岫一把拽过她,直接圈在怀里,愣是将鸳鸯佩重新塞进她手里,“看仔细了,这东西若是认错,怕是连夫婿都要认错了。我这块鸳鸯佩上面刻的是我的名字,你确定魏仙儿那块也刻了我的名字?” 有名字? 沈木兮愣了半晌,这才仔细盯着手中的物件细看。昔年这东西总被他手捏在手里,只晓得是极为珍贵之物,哪知道上面刻了字。 果不其然,鸳鸯佩上面刻着清晰的“岫”字。 “魏仙儿手里拿着的是老四的鸳鸯佩,上头刻的是郁字。”薄云岫轻叹,伏在她耳畔低语,“如此,可认得自家夫婿了?” 耳畔陡然滚烫,沈木兮红了脸推开他,“你不说,谁晓得这玩意还能分好多块,兄弟众人各一块,没得让人误会,如今还来怪我?” 听得这话,薄云岫郑重其事的点头,“以后不懂便问,不知亦多问。” 她愣了愣,“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嗯,上下皆随你!”他面色严肃的执起她的手。 待沈木兮回过神,一张脸已然红到了耳根,再瞧着黍离和阿落快速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沈木兮当即一脚踹向薄云岫,面红耳赤的想骂人。 可是憋了半天,又觉得孩子在场,太难听的话骂出来,免不得有损形象,万一被孩子听了去,来日闹腾起来说出去,她这面子里子都得掉干净。 临了临了的,她一跺脚,骂了句,“死相!” 沈郅捂着嘴偷笑,薄钰皱眉扯了扯沈郅的衣袖,“什么是死相?” “就是骂人的话。”沈郅解释。 薄钰似懂非懂的点头,骂人的话他倒是听得多了,骂死相的着实没听过,确实很稀罕,“这话可是能随便骂的吗?” “不,得冲着自己喜欢的人,或者至亲的人,才能这样骂!”沈郅煞有其事的解释。 薄钰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盯着沈郅半晌,试探着骂了句,“死相?!” 沈郅,“……” 黍离憋红了脸,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阿落狠狠掐了一下自个的腿,这才忍了过去,果然是童言无忌。 待一切准备妥当,薄钰跟沈郅率先给薄云郁磕头,正打算跪下,却见着沈郅猛地拽了薄钰一把,小脸瞬时泛白,“别!” “怎么了?”沈木兮快速上前,“怎么了?” 沈郅的声音很慌,沈木兮听得出来。 “走开!”薄云岫快速拨开两个孩子,上前蹲在陵前细看,“黍离,挖开。” 黍离二话不说便拔剑去挖,拨开表层的土,忽然间如同捅了蚂蚁窝似的,黑色的蜘蛛倾巢而出,惊得黍离大喊,“快闪开!” 沈木兮和阿落一人拽了一个孩子,薄云岫快速挡在跟前,当即挥出去一掌。长袖卷风,蜘蛛刹那间被拂开,生生辟出一条路来。 “这是皇室陵园,为什么会有这些?”沈木兮惊问,须知此处日日有人看守,按理说不可能有闲杂人等进入。本朝历代君王安歇之地,必是重兵防守,没有皇令,便是连朝廷大员都无法进入。 好在孩子没什么事,这些蜘蛛似乎是在守着什么东西。 想了想,沈木兮将孩子推给阿落,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根小竹棍,从里面倒出些粉末,快速撒在四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那些蜘蛛又爬回来就麻烦了。 “王爷!”待蜘蛛爬尽,黍离用剑鞘,从土里拨出个东西来,像是个盒子。 “什么东西?”两个小的探着脑袋看。 盒子不大,埋在土里。 “你是如何发现这里有问题的?”薄钰问,“我来来回回了那么多次,都没瞧出问题来。” “那土是新色的,而且我闻到一股腥臭味。”沈郅道,“娘说过,若有疑便不可轻为,安全起见,自然是要先退开。你我没有自保的能力,若是不慎着了道可怎么好?” 薄钰点头,“有道理!” 盒子上布满了蜘蛛的毒液,自然不能以肌肤触碰。 “让开!”薄云岫上前,“退开些。” 黍离护着众人退开些许,但见薄云岫掌心凝力,拂袖间盒子怦然碎裂,里头竟是哗啦啦的掉出来一堆小物件,什么虎头帽虎头鞋的…… 薄云岫皱眉回望着沈木兮,这般埋东西的习惯,可都是夏家的传染的? 不只是薄云岫,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木兮身上,那模样那神情,好似这东西是沈木兮所藏。 “不是我!”沈木兮急忙摆手,她压根不认识薄云郁,哪来的这般恩怨情仇,跑到人家坟前埋点东西,“你们莫要这般看我,我埋的东西都在夏家,怎么可能在这陵园里。” “王爷,底下是个蜘蛛窝。”黍离俯身蹲下,用一旁的树枝轻轻拨开些许,“方才卑职应该是捅了蜘蛛窝,所以它们才会集体跑出来。” “找人处理!”薄云岫黑着脸。 陵园内有这样的东西,迟早是隐患。 “是!”黍离行礼,“那这些东西……” “全带回去再说!” 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是谁放的,为什么要放在老四的陵前,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孩童之物? 孩童之物! 眸色陡沉,薄云岫冷不丁倒吸一口气,快速握住了沈木兮的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木兮不解。 “魏若云!”薄云岫咬着后槽牙。 沈木兮心惊,四皇子的生母!!! 待祭拜结束,薄云岫马不停蹄的带着所有人回去,生怕半道上出什么意外。东西搁在老四的陵前,那就说明魏若云还活着。 “老四死的时候,她定是还活在这世上,否则如何能把东西埋在陵前?”进了花厅,薄云岫面色黢冷,“魏若云原就憎恨薄氏皇族,如今又加上丧子之痛,只怕愈发疯狂。” 阿落领着两个孩子在后院,薄钰和沈郅正兴致勃勃的下棋。 黍离守在门口,面色微沉,当年这魏若云能逃出生天,不知道现在死没死? “魏若云是四皇子的生母,太后……会不会有所联系?”沈木兮问。 薄云岫摇头,“当初便是交换了幼子,说明是抱着必死之心,如今太后年迈,魏仙儿又是这般,太后悔不当初,所以绝对不会再帮魏若云。只是不知,当年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缘故,竟然让太后抛下亲子,而……” 说到这儿,薄云岫面色黢黑的站起身,若有所思的望着沈木兮。 “你想到了什么?”沈木兮忙问。 看他这神情,约莫是猜到了什么。 “太后一直促成我与魏仙儿,试问……若是魏仙儿为父皇所生,与我岂非是兄妹?”薄云岫问。 沈木兮,“……” 是这个理儿! 哪有人明知是兄妹,还这般乱点鸳鸯谱的? 太后饶是老糊涂,也不至于糊涂成这样,看她如此护着魏仙儿,势必不会让魏仙儿做出这样的事情。能这般促成,无所顾忌的要推了魏仙儿当离王妃,无外乎只有一个前提。 魏仙儿和薄云岫并非兄妹! 于是乎,问题来了。 “到底是你父不详,还是魏仙儿父不详?”沈木兮不解。 薄云岫睨了她一眼,“莫要疑心我母妃。” “那便是太后出了墙头。”沈木兮道。 薄云岫哑然,“……” 似乎也只有这样的可能了。 否则,亲兄妹怎么可能凑一起,岂非乱了纲常? “若是如此,那事情倒也简单了。”薄云岫音色沉沉,目色阴鸷,“除非魏仙儿和老四是同一个生父,留子去女,保下一条血脉,留下那人的一条根!” 沈木兮骇然皱眉,“同为母亲,对自己的女儿都下得去手,果真是狠辣至极!饶是心头深爱,孩子总是亲生的吧?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就没有半点母女之情?我许是这辈子都不能理解,这样的爱!” 薄云岫亦是心惊肉跳,没有再说话。 狠心至此,寻常不及。 明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却还是将女儿换出去,宁可养着别人的儿子…… “此事暂且保密,待我细查再说。”薄云岫叮嘱。 沈木兮点点头,“这是自然。” 细想起来,太后还真是处心积虑,当初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去换了别人家的儿子,后来又心生愧疚,在寻到女儿之后,必定是做了思量。 否则人海茫茫,为何偏偏是魏仙儿同四皇子处在了一起?还生了薄钰?若说是缘分,那这缘分未免太巧了,多半是刻意为之吧! 见她沉思之态,薄云岫想了想,顺手揽她入怀,如今这动作倒是越发的熟练,轻车熟路的像是胭脂楼里的熟客,“既是收了鸳鸯佩,便是应下了。待我平了长生门之事,便再不管朝廷之事,守你百岁无忧。” 沈木兮推开他,一脸的嗤之以鼻,“鸳鸯佩贵重,我这厢穷得很,自然是要收下的。左不过七年前的事情还没算个清楚,这笔账你休想就此翻页,什么时候我放下了,你再同我说什么百岁不百岁的。否则,来日与我白首之人,未必是你!” 薄云岫倒是有些急了,“如何能翻页?” “等着便是!”话虽然说得硬气,怀里的鸳鸯佩却揣得格外小心翼翼,沈木兮掩着心头的小鹿,敛了眉眼微笑,大步流星的走出门。 “王爷?”黍离不解,“沈大夫走了,可是定了婚期?” 薄云岫双手叉腰,若有所思的瞧着自个的脚尖,“如何翻页?” “翻越?”黍离想了想,“王爷是要爬墙吗?” 翻页? 翻越? 俊美无双的脸上,瞬时溢开妖冶笑靥,“甚好!” 黍离挠挠头,这又是哪一出? 白日里出了那么多事,总归是要细查的,陵园那头倒是来了线索,说是四皇子迁入陵园之后没多久,便有一陌生女子在附近出现过。 具体的音容相貌,已经着宫中画师详细描绘,应该明儿便会有消息。 待沈郅与薄钰歇了,沈木兮才带着阿落去后头药庐,当时薄云岫一掌下去,扇死了不少蜘蛛,回来之后沈木兮便让黍离给她送了些许这些蜘蛛的尸体。 “主子,这东西真恶心!”阿落瞧着蜘蛛腹腔内流出的绿液,眉心都拧了起来,“闻着还臭烘烘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将这些东西搁在了四皇子的陵前,真是可恶!” “蜘蛛是刻意放着的,用来守护这个盒子。”沈木兮用小木片,将碎盒子外皮的毒液刮下,又将蜘蛛的毒液提出,两相比较,发现盒子上还沾了点别的东西。 阿落戴了沈木兮给的手套,一点点的翻找着带回来的这一堆小东西,虎头鞋虎头帽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但凡是富庶人家,都有这些,不足为。 “咦……”阿落诧异,“主子,这是什么东西?” 亮闪闪的,像是珍珠,又不像是珍珠。 “夜明珠?”沈木兮皱眉,“这东西应是进贡宫里的,民间不许买卖。我若没记错,也就是咱家王爷有这般骚,气十足的物件,还嵌在了马车里。” 阿落诧异,“这么大一颗,得值多少钱?” 昔年沈木兮所见过的夜明珠,也就是眼珠子大,这可能有鸡蛋般大小,放在掌心里都是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想了想,阿落猫着腰蹲在了桌子底下,“主子,这东西果真是要在夜里才好看,亮闪闪的,就跟点了根蜡烛似的,又不会像蜡烛这般灼得眼睛疼。” “是个好物件!”沈木兮道,“你起来。” 阿落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夜明珠搁在案头,“主子,这玩意如此贵重,不会是宫里送出去的吧?” “咱们这儿不产夜明珠,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外来的,一定会记录在册,所以不必担心,到时候让薄云岫查一查册子便罢!”沈木兮眉心皱起,“倒是这蜘蛛,竟是驯化过的。” “蜘蛛也能驯化?”阿落不解,“主子,不会又是那些人干下的好事吧?” “罢了,你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可用之物。”沈木兮道。 阿落颔首,“倒是没有什么了,哦,还有个襁褓,上头写了生辰八字,约莫是四皇子的。” “那你先搁在一旁。”沈木兮正忙着,“若是再有什么要紧的,都放在一处,到时候我再看,这会先让我把手头的活做完。阿落,你若是累着,且回去歇着便是!” “阿落不累!”阿落急忙摇头,然则瞧着窗外的人影,阿落旋即一愣,快速打了个哈欠,“主子,那阿落先回去歇着了!” 沈木兮浑然不在意,随口应了声,“去吧!” 阿落疾步出门,薄云岫便压着脚步声进门。 “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沈木兮头也不曾抬一下,“对了阿落,你给我倒杯水吧!” 薄云岫去倒了水,转而递给她。 沈木兮直起腰,“我明白了,这些盒子上沾了雄性蜘蛛的毒液,又被抹上了那些吃食的气息,所以这些蜘蛛便在盒子周遭寄居下来,若是有人发现了盒子,蜘蛛的毒液足以杀死入侵者。好在黍离够谨慎,否则怕是要着了毒蜘蛛的道!” 退下手中的手套,沈木兮在边上洗了手,这才回头去接杯盏。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沈木兮微微一怔,“你怎么过来了?” “查出什么了?”薄云岫问。 “夜明珠都有,难怪得埋在地下那么深,否则到了夜里,墓前光芒闪烁,不得吓死多少人!”沈木兮打着趣儿,行至桌案前,“还有这生辰八字,你且看看是不是四皇子的。” 以木签子轻轻挑开了那块黄色的帕子,薄云岫面色幽沉,“我若是没记错,老四的生辰八字不是这般,这上头不是记错了,便是写了旁人的生辰八字。” “不是?”沈木兮赶紧放下杯盏凑上来,“你是说,这些东西未必是四皇子的?” “我只是说,这帕子上写的不是老四的生辰八字。”薄云岫解释,“不过这块襁褓上绣着蟒纹,倒像是皇家所用,应该宫里的东西。” 蟒纹? 沈木兮皱眉,“若是魏若云埋的儿子遗物,理该是孩子幼时的襁褓,四皇子非太后亲生,入宫之前必定用的魏家之物,魏家会用蟒纹?他们有这么明目张胆吗?”    薄云岫摇头,“魏氏不敢,这东西肯定是宫里的,莫不是写的魏仙儿的生辰八字?太后生产的记录都在宫内记册,明儿我查查看再回复你。” “嗯!”沈木兮又端起杯盏喝了口。 俄而,两人大眼瞪小眼杵着。 “你还不走?还有事?”她问。 薄云岫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要等着翻越?” 沈木兮一脸迷茫,翻什么? 他指了指窗口,“是这样吗?” 她愣愣的盯着他,是哪样? 于是乎在沈木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注视下,薄云岫走到了药庐外头,然后堂而皇之的爬了窗户进门。再在沈木兮呆若木鸡之时,将她打横抱出了药庐。 沈木兮一脑子浆糊,谁能告诉她,他今夜做的又是什么戏??? 当着她的面,爬、爬窗户? 然后呢??? “薄云岫,你玩什么花样?”直到被薄云岫抱回了房间,沈木兮才算醒过神来,落在床榻上的那一瞬,她旋即翻身落地,一颗心砰砰乱跳,“薄云岫,你别装神弄鬼的,出去!” 薄云岫盯着她半晌没吭声,看得沈木兮浑身发毛,默默的竖起了浑身的刺。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黍离都没见着王爷出来,寻思着是不是得手了?正窃窃的得意,却见着王爷捂着脸出来,黍离愣在当场。 完了,又失败?! 黍离寻思着,若是皇上出手,怕是娃都大了吧? “王、王爷?”黍离慎慎的上前,“您没事吧?” 薄云岫不吭声,一个人走到后院的亭子里坐着,不多时,竟是小小的人儿攀上了他对面的凳子,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其实我该尊你一声义父,可我自小便没有父亲,这声义父亦是叫不出口的。” 沈郅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像极了他母亲,“我知道你挨了打,是我娘动的手。” 被一个孩子指着鼻子说这话,薄云岫脸上挂不住,不过终究是自己造了孽,面子什么的,哪有她来得重要,“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跟娘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我晓得你很喜欢我娘,而且我娘也原谅了你,只是她没有原谅自己。”沈郅定定的看他,一副少年老成之态,“你若是想赢得我娘的心,就得让她放过她自己。” 薄云岫皱眉,“放过她自己?” “当年外祖父和舅舅的事情,一直是娘心里抹不去的伤,你若是能抚平,她便能遂了你的心。”沈郅梗着脖子,“成与不成全在你自己,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你为何要帮我?”薄云岫问。 沈郅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开口,“薄钰想要个妹妹,我也想。” 一大一小,神色凝重,烛光里神情如出一辙。 “你爹姓甚名谁?他真的死了?”薄云岫问。 沈郅眼珠子一转,“死了!” “轰”的一声炸雷,惊得沈郅咻的站起身来,脸色都变了。 薄云岫微微凑过身去,压着声音阴测测的开口,“老天爷很忙,有时候是顾不上,但若是被盯上了,可就不好说了。瞧见没有,听见没有,小孩子不要说谎,说谎是会被抓的。” 沈郅眨了眨眼睛,瞧了瞧漆黑的夜色,“明明是要下雨了,你少来诓我!” 夏日的夜里,打几个雷算什么稀罕。 “那你敢再回答一句吗?”薄云岫坐直了身子,“你爹真的死了吗?” 沈郅用力吸口气,“他……” 薄云岫指了指上头,示意沈郅想清楚再说。 孩子有些心慌,平素小小撒个谎倒也无妨,奈何方才那一记炸雷太响,沈郅又是最怕打雷的,所以……这会真当不敢开口。 “你爹,真的死了吗?”薄云岫冷着脸问,口吻严厉而狠戾,如同问供一般不带一丝温度。 沈郅白了一张脸,半晌没开口。 “爹!”薄钰没忍住,挣开春秀的手跑出来,拽着沈郅便到了边上,挺直腰杆拦在沈郅跟前,“爹不是说过,不能仗势欺人,不可以大欺小吗?如今又算怎么回事?” 薄云岫喘口气,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但凡养大了,都是习惯性外拐,还是理直气壮的那种。 “走!”薄钰拽着沈郅离开。 薄云岫揉着眉心。 “你当晓得,不可轻易赌誓,万一不小心被老天爷听到,是要当真的!”薄钰压着嗓子冲着沈郅低低的说,“都记住了?” 沈郅点头,“我晓得,所以没敢应声。” 薄钰冷不丁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绕着沈郅走了一圈,“你这般犹豫,难道真的晓得什么?沈郅,你莫非真的是我爹和你娘所生?”  “我不知道!”沈郅摇头,“横竖我没见过我爹,清明时节也不曾去给爹上过坟。但是问起我娘,娘便说是死了,死得很是干净,死得不能再死了!” 薄钰皱眉,“你娘很……恨你爹吧?” 沈郅做了个“嘘”的动作,“不能提!娘最讨厌提及这个问题,从小到大,我都没敢问过。” “你不想有个爹吗?如果你真的是我爹生的,那咱们就是亲兄弟,以后不管谁欺负你,或者欺负我,咱们都是名正言顺的。”两个小的,蹲在台阶上说悄悄话。 春秀轻叹,干脆回屋睡觉去。 “我不想要爹!”沈郅道,“我跟王爷说那些,左不过是希望他能好好待我娘。对于我自己,小时候没有爹,现在就更不需要,横竖我已经长大,已经过了需要父亲陪伴的年纪。” 薄钰说不出话来,“我把爹分你一半!” 沈郅摇摇头,“不用。” “其实你跟我爹有些习惯很像!”薄钰托腮,“对了,那个陆归舟呢?” “陆叔叔待娘亲和我都很好,是看着我长大的,可我既然叫他叔叔,你便晓得我们的关系是怎样。”沈郅撇撇嘴,“叔叔始终是叔叔!” 薄钰抿唇,“清明不上坟,家里无灵位,那就说明你爹其实是没死的,只是死在了你娘的心里。” 沈郅翻个白眼,“你什么时候了悟得这般透彻?” “其实你是知道的吧?你娘洁身自好,必定不会有别的男人,连陆归舟都没让靠近,反而……跟我爹搂搂抱抱,还收了鸳鸯佩。沈郅,你大概姓薄!”薄钰欣喜。 沈郅扯了扯唇角,“薄郅太难听,我还是喜欢沈郅!” 薄钰,“……” 暗处,有人暗戳戳的勾了唇角,窃窃的欢喜。 薄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2章 住在眼睛里的人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人生总要有点小惊喜,就好比沈木兮一觉睡醒,嗯……身边不知何时倚了个“美人”。 美人盈盈一笑,抬手抵着太阳穴,姿态妖娆而妩媚,也不知他这般盯着她看了多久?不不不,更要紧的是,不知道这美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爬到了她的床榻,就这么厚颜无耻的与她共眠了一夜?! “薄云岫!”她咬着牙。 “一大早生气,对身子不好。”薄云岫优雅起身,“东西都收了,我自然是要从了你的。” 沈木兮抹把脸,让自个能更清醒点,毕竟某人的话说得……让人很是眼前一亮,浑然不知他竟然这一面,平素真是被他的一本正经给骗了。 “你这是同皇帝学的?”她冷着脸起身,然则脚尖都还没落地,却被他快速拽回来,摁在了床榻上。 黑发如缎,轻轻飘落在她眼前,遮了她视线里的光亮。 某人如此妖娆,惊得沈木兮心头止不住打颤,果真是病得不轻……病入膏肓! “薄云岫,你一大早的抽哪门子疯?”她皱眉,“放手,我还赶着去给郅儿做早饭。” “沈木兮,你就没什么要交代的?”他问。 说话间,这人的手竟搁在了她的腰上。 是了,她怕痒。 咧了咧嘴,沈木兮慌忙摁住他极不安分的手,“你要作甚?交代什么?若要交代,也是你跟我交代,昨儿夜里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为何如此厚颜无耻,全然不顾男女之仪?你这厢,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你自个悄悄做了个人儿,打量着蒙我?”他的手稍稍用力,她登时如同泥鳅一般滑开些许。 “别、别闹!”她有些着急,“放开!” “把话说清楚就放,不说清楚,你知道后果!”他俯首贴在她耳畔低语,“夏问曦,你瞒得我好苦!” 她仲怔,难道真的是自己一大早脑子不好使,所以想不明白薄云岫到底是什么意思?偷偷摸摸倒也罢了,还出言威胁恐吓?谁给的胆子? “有病!”她翻个白眼,下一刻,“哈哈哈哈,等、等会……哈哈哈哈,等会……别、别闹,没病!薄云岫,你没病,有病的是我!是我是我!” 薄云岫居高临下的看她,“沈郅到底是谁的儿子?” 沈木兮被他挠得,真是半点气力都没了,“什么、什么儿子?关你什么事?” “交换秘密如何?”他问。 她摇头,“走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交换、交换秘密!答应你,停……哈哈哈哈……真的答应!” 薄云岫收手,但依旧压得她无法动弹,“沈郅是不是我的?” “你为什么不干脆问我,还有谁同你一样,以这种姿势碰过我?”她心里是有气的,知道她怕痒还敢挠她,回头不把他挠成大花脸,她就不叫沈木兮。 身上骇然一凉,原就单薄的中衣,冷不丁被褪了去。 沈木兮慌忙捂住风光,“薄云岫,你给我滚下来!” “沈郅是不是我儿子?”他煞有其事的问,“夏问曦,还记得当初你怎么对我的吗?” 目光一凛,沈木兮干笑两声,在这个问题上,她是心虚的,“这喝了酒做下的事,哪里能作数?男人不都这样?何况吃亏的……” “我吃亏了!”他理直气壮的压着,“我没做好准备。” “薄云岫,你别蹬鼻子上脸!”沈木兮面色泛红,羞恼交加,“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要不试试?” 她一愣,“试什么?” “你说呢?”他俯身欺了她的唇,力道微沉,“沈木兮,除了我,还有谁这样待过你?” “多了去!”她别开头,避开他的碰触。 薄云岫很是认真的点了头,“夏问曦,如果我说岳丈还活着,你能陪我喝酒吗?” 提到岳丈的时候,沈木兮有片刻仲怔,从她认识薄云岫到现在,他可从未说过这两个字,而且……七年前也是他亲自监斩的,兄长虽然宽厚,说是身不由己,但父亲总归是死在他眼前的。 这是事实,铁打的事实。 当时东都城的老百姓,都眼睁睁的看着呢! 薄云岫目不转瞬的盯着她,想起了昨夜沈郅说的那些话,果然……夏礼安是她心里的死结,身为儿女,在家里最需要的时候诈死离开,虽然不知情,但总归是对不住父兄。以至于在后来,她都没能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这种痛不是谁都能感同身受的。 默默的为她拢好衣裳,薄云岫翻身落地。 想了想,他抬步就走。 身后,传来沈木兮幽幽的哭腔,“可是真的?” “人在太后手里。”他绷直了脊背,“原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可若是不说,你便将此事当成毕生之憾,始终耿耿于怀,我到底没能忍得住!”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歇斯底里,“薄云岫,你混蛋!” 枕头飞过来的时候,他随手捏住,面色微青的回头看她,“因为我知道,你若晓得此事,一定会去找太后要人!” “她凭什么扣着不放?”沈木兮赤着脚冲到他跟前,眼眶红红的,可见是陈年旧伤又撕开了口子。 薄云岫伸手,“过来!抱一下。” 沈木兮鼻尖酸涩,“你今日不说清楚,我……” “沈郅是我儿子吗?”他问。 沈木兮皱眉。 “我是沈郅的爹吗?”他又问。 沈木兮唇瓣微颤。 薄云岫长腿一迈,她不愿靠近,他走这一步便是。谁让他,长得比她高,可不得先低头吗?轻轻揽着她入怀,他幽然叹口气,“这件事,我想了许久,原是真的不打算告诉你。可沈郅说,你的心结是当年夏家的事,不肯放过你自己,我想着与其让你怨自己,倒不如让你怨我。” 他云淡风轻,圈着她的腰,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恨不能就这样牢牢的黏在一处,再也不松手,“给我点时间,我把人带回来。” “你真的不是在说梦话?”沈木兮不敢相信,七年啊……白骨都快成灰了,他如今却说她父亲还活着?!竟然还活着?如同做了梦一般不真实。 薄云岫冷不丁低头,快速碾上她的唇,力道略沉,带着不容挣扎的强势,温热的呼吸相互胶着。 沈木兮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肆意的翻搅着,掠夺所有的呼吸,置于腰间的手,掌心烫得吓人,以至于身子都好似飘飘然…… “娘!” 晴天霹雳。 沈木兮急了,几欲推开薄云岫。 奈何某人正在兴头上,死活不肯放手。 “薄……薄……” “唔……”薄云岫皱眉,嘴里满满都是血腥味。 这女人下嘴太狠,一口咬在他舌尖上,若不是她心里发慌,怕是要学池子里的王八,死咬着不撒嘴,非得咬下他的舌头不可。 “郅儿!”沈木兮面红耳赤,局促至极。 沈郅之前有些仲怔,但他素来能很快的藏好自身情绪波动,瞧一眼母亲脸上的窘迫,沈郅淡淡然转身,一句话都没说。 倒是薄钰,赶紧给带上房门,一溜烟的追了沈郅而去。 “你莫难过。”薄钰道。 沈郅幽然轻叹,“我不难过,就是有些难受,总觉得他抢了我的人。” “抢不走,你还是你娘生的。”薄钰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待会若是迟到,李长玄那家伙又得罚我们去扫宫道了,这家伙最近盯得紧!” 沈郅颔首,甚是有理,上回爬墙差点被抓着,还是小心为好。    房内,沈木兮宛若置身滚油之中,孩子面前如此失态,着实该死!再看始作俑者,竟是一脸惬意,好似早早有了这般打算。 “早晚是要知道的,何必像做贼一般?”他抬步往外走,“我今日会入宫细查当年的事,你晚些再去医馆,等我回来!” “为什么我要等……”还不等她开口,薄云岫已经拂袖而去。 沈木兮皱眉,此事要不要告诉兄长?又或者兄长早就知道了? “主子?”阿落在外头端了水。 “我哥呢?”沈木兮问。 阿落道,“公子出门了,许是去茶楼里。”  深吸一口气,沈木兮眯了眯眸子,心里有些微恙。 许是担心自己肆意,薄云岫便不再透漏父亲的事,沈木兮还真的没有去医馆,倒是先去了茶楼一趟,可去了茶楼才晓得,是陆府的人将兄长叫走了。 “陆府?哪个陆府?”沈木兮忙问。 “就是陆归舟陆公子府上!”伙计开口,“说是让他过去一趟,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给他。” 沈木兮凝眉,还没走出茶楼,便被关傲天堵在了门口。 “沈大夫,好久不见!”关傲天负手而立,倨傲的打量着她,“有空喝杯茶吗?” “没空!”沈木兮是半点都不想面对关傲天,总觉得这人阴森森的,靠近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然则,关傲天手一挥,底下的奴才当即堵在了门口。 “月归!”沈木兮冷喝,月归默不作声的从门外走进来。 此前月归在养伤,但沈木兮出门,她必定跟随。 “这么不赏脸?”关傲天冷笑,“看样子,是离王把你惯上了天,浑然不知天高地厚。沈木兮,上回可是我救了你们,否则这盆污水足以让你和离王……”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沈木兮眸光冷冽,“你什么心思,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就更该好好坐下来喝杯茶了!”关傲天径自朝着楼上走去,见着沈木兮未动,不由的回头笑道,“你担心夏问卿吗?放心吧,他现在一定还活着!” 眸陡沉,沈木兮骇然僵直身子。 “主子,咱们快走!”阿落忙道。 “阿落,你去陆府问问,看我哥是不是在他们那里,快去!”沈木兮面色发青。 阿落不解,“主子,您不走吗?” “我这里有月归,你赶紧走!”沈木兮转身,竟是跟着关傲天上了楼。 月归退出茶馆,冲着街口的影子点了一下头,俄而疾步进门,紧随沈木兮进了雅阁。 关傲天冷眼睨着月归,“离王府的狗,很是讨厌!” “关公子只管讨厌,月归是人是狗都无所谓,只听王爷吩咐!”月归就站在沈木兮身后,离王府的暗卫,只听命令行事。 “关公子也看到了,月归不归我管!”沈木兮冷然落座,“你有什么话最好快点说,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里瞎耗着!” “你……”关傲天伏在案头,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挽唇笑得邪冷,“不是在怀疑我吗?何必装。” 沈木兮挑眉,心里有怀疑,但她还没蠢到就这样去问他。 “我说,我回来了,可算听明白了?”关傲天笑问,“夏问曦!” 他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月归已摁住了剑柄,已然全身心戒备。 沈木兮的真实身份,也就是他们这些人晓得,对于外头的人而言,尤其是关傲天,不可能探知,除非关傲天动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段。 但无论是什么手段,其用心皆可诛! 沈木兮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她倒是没有月归这般简单。兄长如今就在永安茶楼里做工,谁都晓得夏家当年的事情颇为冤屈,是以就算她是夏问曦又能怎样? 夏问卿能安然过活,她夏问曦亦是。 “当年夏姑娘为了离王,不惜诈死与父亲断绝关系,勇气可嘉。后来离王将你藏在了后院,一场大火,你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关傲天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笑得阴森森的。 小厮进来奉茶,转而快速离开。 “与你何干?”沈木兮惬意的端起杯盏,优雅浅呷。 关傲天把玩着杯盖,“我可否说过,你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沈木兮皱眉,若有所思的端详着眼前的关傲天,他说她的眼睛像极了某人,可知他此刻的神情,倒像是眼睛里藏了某个人。 “像我爹?”她没见过母亲,自然不能说是母亲。 关傲天没有应声,“神情也像!” 沈木兮幽幽的放下杯盏,“原来关公子是来看面相的,如此本事,应该去天桥下支个摊子。若有需要,我能赠你一块招牌,定分文不取!” “夏姑娘好大方!”关傲天喝口茶,仿佛略有些伤感,“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月归险些没按住,这般话语,若是被王爷知晓,定是要雷霆大怒的。 “这话轮不到你说。”沈木兮有些不耐烦,只觉得屋子里气氛太过诡异,压抑得人喘不上气来,“罢了,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告辞!” “你母亲真的是死于难产吗?”关傲天揉着眉心,“你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就这么急着要走?夏问曦,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好好查清楚,自己到底是哪来的。” 沈木兮猛地转身,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关傲天,我不会相信你的。你身子里住着一个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但不管你是谁,休要挑拨离间,我沈木兮不吃这一套。” “知道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出来,唯有你能看出来吗?”他问。 沈木兮轻嗤,“是个人都知道你有异样!”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他起身。 沈木兮退后一步,说实话,她的确不敢看关傲天的眼睛,每每对上便觉得心慌意乱,如同遇见了克星一般。为了安全起见,沈木兮转身就走。 关傲天的指尖轻轻瞧着桌案,“你会回来找我的。” 鼻间轻哼,沈木兮拎着裙摆,急匆匆的下楼。 就这么会功夫,阿落已经跑了回来,边上还跟着气吁吁的知。 “主子!”阿落捂着肚子,喘得说不出话来,“没、没、没……” 知推开阿落,喘着气道,“我家公子今儿一早就去了医馆等着,没、没找夏公子,所以、所以夏公子没去、没去陆府!绝对不可能在陆府!” 心头咯噔一声,沈木兮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拳头。 “卑职马上让人去找!”月归俯首。 人只要还在东都城内,依着离王府的势力,应该能找到。若是再找不到,大可去找巡城司,着巡城司帮着找。 “沈大夫!”知缓过劲儿来,“掌柜没告诉您,今儿公子要跟您商议正事吗?” 沈木兮愣了愣,“不知!” 脑子里蓦地回过神来,难怪薄云岫让她先别去医馆!!! “先找到我哥再说!”沈木兮顾不得其他,赶紧让大家都去找人,每条街每条巷都不要放过。 走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关傲天就站在窗口,一如每日站在街对面时的神色,笑得满脸邪气。 一咬牙,沈木兮头也不回的离开。 关傲天站在那里,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是冷着脸合上窗户。 不多时,有人从外头进来,“阁主!”    关傲天反手就是一声脆响,耳刮子打得又狠又干脆,“舍得出来了?” 斗笠慢慢取下,露出熟悉的面容,赫然是当日胭脂楼的老妈子。 “云娘,你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没想到这般耐不住?”关傲天咬着牙,“胭脂楼就这么没了,洛南琛和钟瑶都落在了薄云岫的手里,你还有脸躲起来?!嗯!” “属下该死!”云娘俯首,“事发突然,属下焚毁胭脂楼之后,马上着手转移城内的暗哨,所以没能及时赶来面见阁主,与阁主解释。属下该死,请阁主恕罪!” 关傲天负手而立,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但见其眸色猩红,周身杀气凌然。 “本尊让你别动沈木兮,你为何要动她!”关傲天低喝,“我说过,除了我,谁都没有资格要她的命,你们一个个都当耳旁风了吗?” 云娘瑟瑟发抖,“阁主……” “连钥匙都拿不到,还有脸!”拂袖间,强大的气劲猛地将云娘震出,狠狠撞在墙上。 落地的那瞬,云娘“哇”的吐出血来,愣是伏在地上半晌没能爬起来,“阁、阁主……饶命!” “当年要不是本尊,你们一个个早就见了阎王爷,如今都翅膀硬了,以为本尊闭关,便都开始肆意妄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不错,但你们别忘了,自己的命是从哪儿借来的!”关傲天居高临下。 “客官!”敲门声响起。 关傲天微微合上眉眼,待睁眼,已无半分戾气可寻,清澈的眸中,黑白分明。 “什么事?”关傲天应声。 “要添水吗?”小二低低的问。 关傲天敛眸,“不用。” 云娘从地上爬起,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请阁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将洛南琛和钟瑶救出来,只是十殿阎罗那头出了问题。陆归舟率先违背约定,擅自与朝廷合作,因此伤及了不少咱们的弟兄,请阁主示下,该如何处置?” “陆如镜的儿子,果真是好样的!”关傲天深吸一口气,“跟他爹一样,是块硬骨头。此事不用你管,护族的那些族人,饶不了陆归舟!” “是!”云娘俯首,不敢有半分质疑。 眼眸眯起,关傲天轻哼,“陆如镜也该现身了!” 是该现身了,如今十殿阎罗和长生门闹成这样,再不出来捋一捋,怕是要惹出大祸来。 医馆内。 沈木兮和薄云岫是前后脚进门,还不待沈木兮开口,薄云岫业已拽着她往楼上去。 “薄云岫,我哥……” “我知道,已经知会巡城使司,连离王府的暗卫都打发出去了,若是这样都找不到,夏问卿要么凶多吉少,要么已经不在东都城内。”说话间,薄云岫领着她进门。 陆归舟旋即起身,笑容还僵在脸上,便被薄云岫挡了视线。 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的对立着,气氛很是尴尬。 “你们两个,别每次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能不能好好说话,好好的相处?”沈木兮率先坐下。 “不能!” “不能!” 沈木兮看看这个,再看看两个,“幼稚鬼!” 于是乎,一个幼稚鬼坐在了她与陆归舟的中间,硬生生将她挤歪在一旁,险些没坐住。再回头望着这两个幼稚鬼,一副大眼瞪小眼的姿态,委实让人哭笑不得。 幽然轻叹,沈木兮只得稍稍挪开些许,顿生出强烈的多余之感。仿佛这两位才是主角,自己是横插一杠子,屋子里的氛围……要多怪有多怪。 “我今儿来是想跟兮儿……” “你该叫她沈大夫!”薄云岫打断他的话。 陆归舟咬着牙,“薄云岫,你莫要太过分,我与兮儿相处了七年……” “今儿一早,我是从她房里出来的!”薄云岫又接过话茬。 沈木兮张了张嘴,怕是又找了薄云岫的道,这个满腹算计的伪君子! 果然,陆归舟憋了一口气,愣是没能接下这话,只得拿眼睛睨着沈木兮。 “陆大哥,你今儿来可是有什么大事?”沈木兮转移话题,倒了一杯水递给陆归舟,这般境况,怕是连阿落都不敢进来奉茶的。 薄云岫不温不火的接过,“不用这么客气!” 陆归舟的手僵在半空,俄而狠狠剜了薄云岫一眼。 “极乐阁的阁主出现了。”陆归舟冷着脸,“赵涟漪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与韩天命是师兄妹,当年韩天命是怎么死的,离王殿下可知道?” 薄云岫不语。 陆归舟轻叹,“能困住韩天命的,是情。” 情? 沈木兮不解,“儿女之情?”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陆归舟眸色幽沉,“当年的韩天命,真真应了那四个字,狂妄不羁。武艺高强,心智过人,从无败绩!何况他善用毒善解毒,已然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说到这儿,陆归舟苦笑,“可是……人总有软肋。” 薄云岫看了沈木兮一眼,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握紧自己的软肋,就等于握紧自己的性命,昔年彼此都死过一回,如今……终是皇天不负。 “当年韩天命是收到了一张纸条,然后束手就缚的。”陆归舟继续道,“这纸条上写了什么,无人可知,是谁所赠,亦是一个谜!韩天命死后,尸身悬于城门口,但是第三天的时候,尸身却不翼而飞,有人说看到一个黑衣女子把尸身抢走了。” “是极乐阁的阁主?”沈木兮问。 陆归舟轻叹,“迄今为止,谁都不知道赵涟漪把韩天命的尸身葬于何处,而她自己也跟着消失不见,这么多年没人知道她的藏身之地。” 沈木兮点点头,“可见师兄妹感情很深。” “赵涟漪是爱着韩天命的。”陆归舟道,“不过听长辈的口气,这韩天命似乎不怎么中意她,是以对这个师妹,总是若即若离的。” 眉心微微蹙起,沈木兮好似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坐直了身子,“可有赵涟漪的画像?若是没有,韩天命的也行!” 陆归舟摇头。 薄云岫轻哼,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抽出画轴,“就怕你不问。” 他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进宫之后便着人调了出来,随手带了出来,免得到时候风头都被陆归舟占了,显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陆归舟咬咬牙,皇家出来的果然各个精于算计,就等着说完了,然后由他薄云岫来个漂亮的收尾?! 画卷有些年头了,二十多年前的老物件,即便妥善保管也免不得发黄。 “这便是韩天命?”沈木兮皱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4章 到底谁才是少主?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陆归舟自然是敌不过父亲的,这一身武艺便是父亲所授,他哪里有还手的余地。硬生生接下父亲的一掌,陆归舟咬着牙连退数步,堪堪站住。 呼吸微促,气息紊乱,陆归舟当即行礼,“父亲!” 陆如镜负手而立,一身黑衣隐于暗中,只在回眸冷睨儿子时,墨色的瞳仁里漾开些许光亮,“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止水,你太让我失望了!” “爹!”陆归舟直起身,“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 “还敢顶嘴!我让你出来是为了什么?”陆如镜音色狠戾,“钱财尚且是身外物,要紧的是青铜钥匙和秘盒,可你倒好,竟然跟夏家的女儿牵扯不清,那夏礼安当初为什么会死,难道还需要我来重申?她若是知道真实缘故,只怕会恨所有人。” 陆归舟深吸一口气,“爹这话错了,兮儿仁厚,对于当年夏家的事情,她恨的只有长生门,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已经从长生门中分出,对她而言,已经不是长生门的门人。” “那有什么区别?十殿阎罗收容了多少护族之人,本质上根本没有区别。”陆如镜深吸一口气,“止水,你该收心了!” “爹,她不一样!”陆归舟瞧着温润,实则是个很执拗之人,执拗的护着沈木兮,当年大火之事,都是半真半假的上禀,连着千面和步棠,三个人谁都没有透漏当初沈木兮逃出生天的缘故。 “何处不一样?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陆如镜冷哼,“拿到钥匙,离开东都,这不是咱们该待的地方。赵涟漪在东都城内动了手,咱们就更不该留了。” “爹!”陆归舟退后几步,“请恕儿子不能答应!” “混账!”陆如镜愤然,登时抬手。 这一掌若是劈下去,不死也能去掉半条命。 “慢来慢来!”有人影从墙外跳进来,慌忙摁住了陆如镜的手,“老大,你这一掌劈下去,怕是要摁不住你老婆的棺材板!” “你!”陆如镜咬牙,“千面,你干的好事,现在还敢来!” “夏家那丫头是我救出来的,一时贪玩怎么了?”穆中州不是真的穆中州,却是顶着穆中州皮面的千面郎君,真正的千面郎君,“我千面什么都玩过了,就是没玩过师父和徒弟的游戏,老大,你羡慕?” “你!”陆如镜气得心肝颤,“夏家那丫头……简直就是个祸害,如今薄云岫因着她而盯着我儿子,你说我要不要撕了她!” “哎嗨,陆如镜,我可警告你,你别动我家小丫头,不然我跟你急!”千面插着腰,“我养了七年,你若是给我一巴掌拍没了,我……来年清明时节,我非得跟老二告状,说你欺负我!” 陆如镜这会不想拍死夏问曦了,只想拍死千面。 兰娘扭着细腰,“要不,你们三个好好商量,我这厢先……” “赶紧走!”千面忙道,“十里外都闻到你这骚味了。” “老东西!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兰娘转身就走。 千面扯了扯唇角,冲着兰娘的背影反讥,“光棍怎么了?又没求着你嫁给我,碍你什么事?”一回头,陆家父子都齐刷刷的盯着他。 “看我干什么?”千面哼哼两声,“我说错了吗?吃你们家饭,喝你们家水了?我能上南山抓蛇,下五洋捉鳖,文治疑难杂症,武能飞檐走壁,像我这么优秀至极的男人,岂是寻常女子可以般配的?” 陆归舟轻咳两声。 “吹,你继续吹,可劲吹!”陆如镜转身进了房,“二十年多前就放大话,如今还是死性不改,活该你光棍一辈子。” “哎嗨,你能比我好哪儿去,不就是多了个儿子吗?我还多个徒弟呢!我徒弟现在可厉害了,但凡蛊毒都能解,你陆如镜都未必能做到这点吧!”千面咋咋呼呼的进门。 “你给我闭嘴!”陆如镜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三结义,韩天命那小子怎么就拽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东西?!这些年,在外头肆意妄为不说,年纪越大玩心越重,收都收不住。 千面落座,知赶紧进来奉茶,“老爷!” “可是我欢喜的碧螺春?”千面问。 知颔首,“是!” “乖!下去吧!”千面端起杯盏就往嘴里灌。 “把你脸上的皮面给我扯下来,戴着一张死人脸,不觉得恶心吗?”陆如镜黑着脸。 “你是死鱼眼,我是死人脸,这不是正好?”千面呷一口茶,“不错不错!陆小子,你过来,你跟我说说,是不是对夏丫头动了心思?” 陆归舟不语。 陆如镜倒是耐不住了,“你给我闭嘴。” 千面懒得理他,“当年让你趁虚而入,你摆什么君子之仪,如今晓得吃亏了吧?听说你还跟钟瑶搞在了一起?那丫头是母老虎养的小母老虎,生出来的是小老虎,可得小心了!” 一回头,陆如镜杀气腾腾的盯着他。 千面放下手中杯盏,一本正经的说到,“钟瑶是赵涟漪的徒弟,配你儿子也算门当户对,你莫要不高兴,听说要当祖父了!” 陆如镜正端起杯盏喝一口,听得这话,冷不防一口水喷出。 “你儿子自己睡回来的。”千面默默起身,瞧着同样面黑如墨的陆归舟,“你没告诉你爹?钟瑶怀着你的孩子?” “什么?”陆如镜一掌劈碎了桌子,直扑而来。 陆归舟慌忙闪开,窗户被生生破开一个大洞。 “孩子不是我的。”陆归舟冷然,却也不还手,只是满屋子的躲着父亲,“当时我受了伤,陷入了昏迷,但有没有做过,我自己心里清楚。” 陆如镜收手,“此话当真?” “那你为何之前不解释?”千面问。 陆归舟没吭声,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钥匙拿回来,其他的不必再说!”陆如镜拂袖出门。 “那钥匙是我送出去的,我没说拿回来,你着什么急?那东西是我送给小郅儿的生辰大礼,你莫要再动这心思!当初老二送了我,便是由我做主,陆如镜你讲讲道理!”千面这回倒是生了气,“秘盒失落,就算拿回钥匙又能如何?不过是把青铜废物。” 陆如镜愤然,“那是老二留下的东西,若是落在长生门的手里,一旦打开秘盒,后果将不堪设想!整个天下,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凤凰蛊重现,那要死多少人?若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拿!” “爹!”陆归舟急了,“我去拿!” 四下沉沉,安静得落针可闻。 率先离开的是千面,一帮人总念叨着钥匙钥匙的,可想过就算拿到钥匙又能如何?找不到秘盒,钥匙也只是个青铜废物。一帮人还没抓到鱼,就已经准备好了下鱼的锅,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问柳山庄内。 黑影悄悄的摸了进来,“小郅……嗯?” 薄钰率先抬起头,沈郅慌忙捂住他的嘴,“别出声,是我师公。” “怎么这小子跟你睡一块?”千面扯下遮脸布,“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当初这小子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师公是怎么教你的?恩怨分明,恩怨分明,你这是恩怨不分啊!” “师公!”沈郅爬下了床,“您怎么来了?” “把钥匙给我!”千面忙道。 沈郅捂着脖子退后两步,薄钰当即冲上来,拦在沈郅面前,冷眼盯着千面,“你想干什么?若是你不老实,我就喊人了!” 千面轻叹,“这东西是师公送给你的生辰大礼,但是眼下的情况有些特殊,大家都觉得钥匙在你娘身上,所以……我得让人转移一下注意。” 说着,千面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猜猜里面是什么?” 薄钰猜不出来。 沈郅皱眉,“钥匙!” “跟你脖子上的换一下。”千面道,“若是有人来抢,知道怎么做吗?” 沈郅点头,快速将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取下,然后将锦盒里的假钥匙挂在脖子上,“若是有人来抢,我必定舍命护着。” “假的还护着作甚?不要命了?”薄钰皱眉。 “只有让他们看到我不要命,才会觉得这就是师公当初给的钥匙。你不是说,假的无需护着,那么真的肯定是要舍命相护。”沈郅捏紧手中的锦盒,“可是师公,这东西为何非要留给我们?” “这原就是你娘的东西,留给你自然是极好的。此物关系重大,能兴天下,也能亡天下。”千面拍拍孩子的肩膀,“好好护着吧!以后会有大用处。” “师公?”沈郅还不待开口多问,千面已经快速离开。 薄钰皱眉,不解的瞧着沈郅脖颈上的钥匙,“什么东西,这般要紧,还得虚晃一枪?若是不小心伤及性命,又该如何是好?我不能眼看着你有危险。” “放心吧,我有分寸!”沈郅坐在床沿,“也许这样,能让我娘少受点罪!” “那你想过自己吗?”薄钰问。 沈郅点点头,郑重其事的望着他,“自然是想过的,我还不想死!” 薄钰敛眸,若有所思的望着沈郅脖颈上钥匙,“这东西,瞧着瞧着好似有些熟悉,能让我看看吗?” “好!”沈郅毫不犹豫的解下来,“你见过吗?” “长得都差不多,哪里说得上见过没见过,只是觉得……和我娘胳膊上的胎记很像!”薄钰皱眉,“我娘右胳膊上有这样一个印记,说是胎记,但是我瞧着痕迹,像是烙印上去的。” 沈郅睁大眼睛,“烙印上去的?真的很相似吗?” “是!”薄钰点头,“我见过一两次,不是太清楚,但是这形状的确就像是这枚钥匙。不过形状模糊,未必是这个,我就是觉得大小、形状、尺寸差不多!” “哪日咱们去确定一下。”沈郅道。 薄钰颔首,重新将钥匙挂在沈郅脖颈上,“明儿午饭之后,咱们悄悄的去一趟就是。” “好!”沈郅点头,“赶紧睡,万一吵醒了两位姑姑,定是又要告诉娘亲了。” “嗯!” 第二天一早,两个小屁孩乖乖的起床洗漱,吃饭入宫。 临走前,沈木兮轻叹,“舅舅还没找到,你出入宫闱必须小心,知道吗?” “知道!”沈郅颔首,“娘还有别的吩咐吗?” “晚上吃过饭,娘要跟你谈谈。”沈木兮想了一晚上,终是觉得应该说开,孩子虽然小,可早就懂事了,有些事是不该瞒着孩子。都是家里的一份子,也该知道真相才是! 沈郅犹豫的望着母亲,终是呐呐的点头,与薄钰一道离开。 夏问卿还没找到,薄云岫也没回来,问柳山庄的警戒还没撤,这就意味着东都城内不太平,长生门的人劫走了洛南琛和钟瑶,兴许还在城内逗留。 “沈大夫,你莫要担心!”月归道,“南苑阁外头有暗卫守着,内里闲杂人不许入内,是以安全得很。” 沈木兮定了定心神,“上次……” “上次魏氏是得了太后的令牌,才得以进入南苑阁,但如今她被王爷以铁索困在冷宫里,听说业已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所以不会再跑出来作祟了!”月归忙解释,“王爷留着她的性命,多半是为了对小公子有个交代,请沈大夫莫往心里去。” 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木兮还能说什么? “但愿都能平平安安的。”沈木兮敛眸,心下沉甸甸的。 不过说来也怪,最近这几日,总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疼,好似里面的凤蛊有些蠢蠢欲动,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落上前,“主子,您怎么了?” 沈木兮摇摇头,眼下桩桩件件,让她有些捋不清楚,但她总觉得这里头的千丝万缕,似乎都是从二十多年前开始的,那块帕子上的生辰八字,跟她的很是接近,不过她比上头的要晚一些。 帕子上不是四皇子的生辰,难道是魏仙儿的? 事实上,薄云岫早已派人调出了魏仙儿生辰八字,魏仙儿是孤女,她与四皇子的事儿压根无人知晓,老四性子内敛,若不是临死前托付,连薄云岫也不晓得还有魏仙儿这么一号人物。 魏仙儿的生辰八字倒是和黄布上的很像,然而还是有些差别,总归是对不上号。 午饭过后。 宋留风和言桑寻了一遍,也没找到沈郅和薄钰的下落,心下有些诧异。 “这两人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干什么?”言桑不解。 “他们经常跑路?”李长玄问。 言桑和宋留风吓了一跳,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我们瞎胡说的。” “骗人不是好孩子!”李长玄盯着二人。 宋留风拽了一把,言桑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只听得宋留风轻咳两声,笑盈盈的望着李长玄道,“少傅还没有孩子呢!” 李长玄面色微沉,这是埋汰他呢?小屁孩。不过环顾四周,着实没有薄钰和沈郅的下落,心下总归有些担虑,这两个自从和解,便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走哪都在一处。 鉴于上次发生的意外事件,李长玄转身就走,该去找找,免得出事。 “上来!”沈郅递了手。 薄钰咬着牙拽住,被沈郅拽上了墙头,然后沿着墙外的树慢慢滑下去。 不远处,阿左和阿右面面相觑,这是第几次了?? 爬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阿左在前清了一路,阿右则在后面跟了一路,奴才们纷纷绕路走,谁都不敢跟离王府的对着,毕竟那两个小家伙,可是离王府的小祖宗,万万不敢惊着。 “今儿宫里的人似乎不太多。”薄钰诧异。 沈郅敛眸,“别傻了。” 薄钰一愣,“什么?” “没瞧见都绕路走了吗?瞧着我们跟见了鬼似的。”沈郅端端正正的走着,眼睛都不斜一下,似乎早就猜到了,“阿左和阿右护着我们!” 薄钰抿唇,“我以前可没这待遇,爹之前拨了个孙贤给我,后来直接掉走了,不知道打发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做苦力去了。” 沈郅被他逗笑,唇角弯了一下,“若是你有危险,阿左和阿右不照样得救你?” “托你的福!”薄钰撇撇嘴。 二人大大咧咧的去了冷宫,倒也不是刻意避讳,毕竟魏仙儿就在冷宫里待着,薄钰去探视也说得过去。又因着有沈郅撑腰,即便王爷怪罪,也会顾及沈大夫的面子,不敢真的苛责。 刚踏进冷宫,薄钰快速拽了沈郅一把,一疯女子扑在了沈郅脚尖前,惊得沈郅连退数步,瞬时连面色都变了。 “这冷宫原就是被废的后妃所住,见惯不怪咯!”薄钰上前挡在沈郅跟前,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管事何在,出来!” 管事的太监和宫女赶紧从屋内出来,“谁啊,在这里嚷嚷,没瞧见……” “混账!”薄钰冷喝,“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是本公子吗?” “哦,小公子!小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地方需要奴才效劳的?是为了魏氏?”管事的太监和宫女赶紧行礼,且不管这魏氏是何等落魄,小公子总归是离王府的小公子,又有太后娘娘护着,自然得供着。 提起魏氏的时候,沈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薄钰。 薄钰面上有些难堪,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人在哪?带我过去!” “是是是,您二位这边请!”太监赶紧在前头领路,将人往僻静处带去。 阿左和阿右坐在屋脊上,看着两个小的走在回廊里,进了关押魏仙儿的房间。 “宜珠?”薄钰诧异,当即迎上去,满面欣喜,“宜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失踪了吗?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你,你怎么会进宫?” 宜珠皱眉,没有说话。 “小公子,宜珠姑娘不能说话,您忘记了?”太监提醒。 薄钰这才想起,宜珠被断了舌根。 “宜珠,你没事吧?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我找遍大街也找不到你?”薄钰不解。 宜珠躬身,恭敬的站在门口,浑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连带着表情都是冷冷的,甚至隐隐带着薄怒。 “先进去吧!”沈郅抬步进门。 屋子里很黑,到处都是尿骚味。 两个孩子进门便捂住了口鼻,回头便瞧见被铁链锁在角落里的魏仙儿。 薄钰浑身一震,刚要迈步又退了回来,只是定定的望着披头散发的魏仙儿,神情有些发怔,也不知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跟她有仇,但你是她生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沈郅说。 薄钰感激的看他一眼,“我的命早就还给她了,现在只剩下同情罢了!可怜她一辈子都陷在自己的虚妄里,觉得自己有多美丽动人。可是心坏了,再漂亮的脸都补不上这黑窟窿。” “你说她是在右边胳膊吗?”沈郅问。 薄钰回过神来,“对!宜珠!” 宜珠行礼。 “帮我把她的右胳膊捋起来。”薄钰道。 宜珠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薄钰问,“为什么不照做?” 宜珠敛眸,缓步走到魏仙儿身边。 “贱人!”魏仙儿忽然发疯的往前扑,险些将宜珠扑倒,所幸被铁链拴着。粗重的铁链,让她只能一鼓作气的挣扎片刻,很快便力气耗尽而偃旗息鼓。 薄钰单手挡在沈郅跟前,仿佛又想起了当日的事情,面色青白相间。 宜珠好似习惯了,出手的速度很快,冷不丁擒住了魏仙儿的右胳膊,快速将胳膊捋上去,整条胳膊青紫交加,不是烫伤就是鞭痕,还有一些好似掐出来的。 刹那间心头狠狠揪起,薄钰身子僵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魏仙儿胳膊上的伤,瞬时红了眼眶。 沈郅握住薄钰的手,牵着他往前走,“往前能看得清楚点。” 薄钰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在魏仙儿的胳膊上,的确有个印记,而且这个印记果真和师公给的钥匙痕迹很像。 “宜珠,你下去吧!”薄钰道。 宜珠面色有些慌乱,疾步退下。 “这伤,其实是打的吧?”沈郅说。 薄钰深吸一口气,“也是她该赎的罪,你赶紧干正事。” 沈郅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偷看,便将脖颈上的钥匙取下来,跟魏仙儿胳膊上的印记做了比对,不管是大小还是形状,皆是一模一样。 这枚钥匙虽然是假的,但是做得真假难辨,是以形状大小乃至于花纹都几乎是一样的,一般人看不出来,唯有真的见过这枚钥匙的人,才晓得真假! 只存在细微的,肉眼不可见的差别。 “怎么会这样?”薄钰诧异。 沈郅将钥匙收好,徐徐起身,面色有些沉重。师公明明说,这东西是娘的,可为什么在魏仙儿的身上,又有这样的烙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叹一声,沈郅默不作声的往外走。 薄钰回眸望着魏仙儿胳膊上的伤,斑斑驳驳的,可见这些日子她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你干了很多坏事,但这些日子我跟着沈大夫和沈郅,心里倒是宽松了不少。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沈大夫说凡事有因才有果,我权当你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 语罢,薄钰起身,“保重!” 长发覆面,魏仙儿阴测测的笑着,嘴里发出低低的痴笑声,听得薄钰心里直发毛。 “你怎么才出来?”沈郅问。 薄钰没说话,“我心里不怎么舒服,下午想同少傅告假。” 沈郅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屋子里什么状况,大家都看到了,亲娘变成这般模样,怕是谁都接受不了。对此,沈郅表示理解。 “小公子,您没事吧?”太监凑上前,一脸讨好。 薄钰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廊里,眸色晦暗。 “宜珠当初被王爷送来的时候,身上亦是带伤,听离王府的人说,当初魏氏为了能回宫,竟是将宜珠卖了,用宜珠换了点银两,这才有机会送信入长福宫,请了太后娘娘亲自去接人。”太监在侧低低的解释。 脚步骇然一滞,薄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当初宜珠失踪,是我、我母亲卖了她?” “是!”太监赔笑,“离王府的人所言,怕是不会有假,人还是他们找回来的。听说带回来的时候,神志有些不太清楚,还有了身孕。好在最后王爷开恩,让人治好了宜珠姑娘,也帮着宜珠姑娘做掉了肚子里的孩子,送回来照顾魏氏。到底是旧人旧主,伺候惯了。” 沈郅皱眉,“公公,不必在这儿伺候了,您忙去吧!” “诶!”太监行了礼,当即退下。 “薄钰?”沈郅抿唇,“王爷他……” “我知道。”薄钰点头,身子绷得生紧,几近咬牙切齿,“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当初被逐出王府,宜珠伺候她,去要饭去做工,为的就是让我们能活下去,能有一口饭吃。可我没想到,她这么狠!连宜珠都不放过,宜珠可是伺候了她很多年啊!就算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 沈郅敛眸,“醒醒吧,你是她儿子,她对你有多少感情?何况宜珠只是个外人,是个奴才!” “她自己又好得了哪儿去?”薄钰气急了,“原就不是什么千金之躯,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糟践人?” “至少,你跟她不一样!”沈郅道。 薄钰微微红了眼眶,下意识的攥紧了掌心里,母亲给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5章 拉个垫背的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还没到南苑阁,沈郅便瞧见了远处急急而来的李长玄,紧赶着便推开了薄钰,“你快去躲起来,绕个圈儿回山庄去,这里我顶着!” 薄钰的额头上有些薄汗渗出,被沈郅这么一推,险些没站住。 所幸沈郅眼疾手快,又赶紧冲上去搀住了薄钰,心头微微的颤了颤,但见他面色发青,唇色有些发白,瞧着的确不太舒服,“你脸色好差。” “我是真的有点不舒服!”薄钰呼吸微促。 沈郅搀着他,扶着他靠在墙角,“我先挡着少傅,你赶紧回山庄去,且让我娘给你瞧瞧。” 薄钰点点头,“那我……” “快走快走!”沈郅没能细看,只瞧着薄钰袖子里的拳头死攥着,指关节都有些青白。想了想,他还是先拦住少傅再说,若是被王爷晓得他们两个爬了南苑阁的墙,跑出去找魏仙儿,只怕薄钰回去要挨罚。 “少傅!”沈郅迎上去。 李长玄环顾四周,“怎么就你一人,薄钰呢?” “薄钰没和我在一块。”沈郅忙道。 李长玄皱眉,瞧着面不改色的沈郅,慢悠悠的蹲下身来,“沈郅,我素以为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怎么也敢说谎了呢?你跟薄钰两个人,如今是什么模样,我还不清楚?人呢?” “真的没和我在一处!”沈郅解释,“薄钰身子不大舒服,吃了饭就去歇着了,说是若还不行,就会同您告假回王府。少傅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问柳山庄问问,看薄钰是不是回去了,是不是不舒服。” 李长玄一怔,“真的不舒服?” “是!”沈郅重重点头。 “罢了,我待会派人回去问问,若是有假……”李长玄盯着沈郅。 沈郅负手而立,“我愿替他受过,也会自请责罚!” “好!”李长玄转身,“跟上,别误了时辰。” 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沈郅忙不迭追上去,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方才看薄钰的神色,真的像是病了。虽说这病来得真突然,却也不像是装的。  不会有事吧? 薄钰是真的不太舒服,仰头望着头顶上的太阳,这晃晃悠悠的感觉,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让人很是难受。喘口气,好在爹的马车最是舒服,靠着车窗坐着,倒也还能撑得住。 回到问柳山庄,薄钰耷拉着脑袋进门。 阿落正从库房里抱了一沓布匹出来,打量着夏日过去了,秋日即来,得给两个小公子做两身衣裳,衣裳得早日备着,何况两个小公子又是进出宫闱的,理该顾着点门面。 “小公子?”阿落紧了紧怀中的布匹,“您怎么回来了?” 回头瞧着薄钰身后,也没见着沈郅回来,莫非薄钰是一个人回来的? “小公子,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阿落不解,“怎么了?” 薄钰面色发青,眼前的东西有些晃晃悠悠的,“阿落,沈大夫在哪?我有事找她。还有,我爹呢?爹回来了没有?” “沈大夫在后院呢,说是要入秋,怕你们睡得不安稳,正准备给你们每人置个安枕。”阿落这话还没说完,薄钰已经朝着后院走去。 月归正手忙脚乱的帮着沈木兮,往枕巾里装药材,她一个舞刀弄剑的,如今要拿秤杆子,自然是无法适应的,“沈大夫,要不我还是干点别的吧?” 沈木兮笑着点头,“等秋日过去,我再给你们都弄个菊花枕,清心明目的,安神极好。薄钰?钰儿,你怎么回来了?” “沈大夫?”薄钰有些晃,就跟喝醉酒一般,“我找你有点事。” “这是怎么了?”沈木兮慌忙迎上去,一把抱住了险些摔在地上的薄钰,“薄钰,你……” 薄钰靠在沈木兮的怀里,身子很是冰凉。 “钰儿?”沈木兮惶然,“月归,快,快去把薄云岫找回来!阿落,快去准备药箱,快!” 阿落心里发慌,一把将布匹丢在栏杆处,撒腿就跑去准备药箱。 沈木兮快速抱起昏昏欲睡的薄钰,疾步便朝着房间走去,没走两步,薄钰胳膊一垂,沈木兮便瞧见他紧握的掌心,有暗色的痕迹一点点的从虎口处蔓延出来。 心下骇然,沈木兮咬着牙抱着孩子跑。 六七岁的孩子,分量不轻,沈木兮的确是咬着牙跑回房间的。 “主子,怎么回事?”阿落惴惴不安,快速打开了药箱,动作娴熟的递上了脉枕,又翻出了针包捏在手里备用,紧张的望着躺在床榻上,神志尚算清醒的薄钰,“小公子,这是怎么了?吃坏了东西?” “是中毒了!”沈木兮快速搭上薄钰的腕脉,眉心皱得紧紧的。 果不其然,是中毒!这毒很是诡异,毒性很烈,但是带了些许麻醉的作用,是以人不觉得太难受,只会逐渐呼吸困难,最后来不及呼救,便错过了机会。 “沈大夫?”薄钰张了张嘴,“我不觉得太难受,就是有点晕。” “你别说话,我能救你!”沈木兮将脉枕递给阿落,随手接过针包,“这毒……” “我娘……给了我一样东西,我知道她肯定是要做什么,可我不敢告诉别人,我怕大家都不相信我,觉得我又要干坏事了。”薄钰喘着气,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沈大夫,你信我吗?我带着东西就回来了,若是娘要做、做什么,你和爹肯定能、能……” 沈木兮心惊,“你去冷宫了?” 薄钰眨了眨眼睛,没把沈郅供出来,低低的应了声。 “别说话!阿落,帮忙解开他的衣裳!”沈木兮去净手。 阿落快速扒了孩子的衣裳,却骤然瞪大眼睛,“主子,这……” 暗色的痕迹,如同蜿蜒的蛛,在孩子身上蔓延,从胳膊到身子,似乎已经融入了血管,慢慢的侵蚀着孩子的身子,诡异而可怕至极。 沈木兮倒是没那么惊慌,“莫怕,没事的。” 心里却是提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孩子那么小,若是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但身为大夫,就必须做到处事不惊,必须临危不乱,若是连她都慌了神,岂非更糟? 金针银针,快速护住薄钰的心脉。 她得先控制毒素的蔓延,保住孩子的命,再进行祛毒,否则还不等解药产生效用,孩子就已经没救了。 期间,薄钰的掌心一直握着,始终没有展开。 因为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说完那些话,已经拼尽了全力。 沈木兮的额头满是汗,心里不断的祈祷:薄钰,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 南苑阁。 沈郅恹恹欲睡,瞧着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李长玄皱眉,“沈郅,你作甚?” 言桑和宋留风第一时间回头,两人距离沈郅较近,登时喊出声来,“少傅,沈郅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生病了!他不舒服。” 不舒服? 李长玄诧异,之前派去的人回禀,说是薄钰的确回了问柳山庄,如此一来,他便晓得沈郅所言不虚,薄钰着实是身子不舒服,所以回了山庄。虽然未有告假,但许是孩子太难受了,来不及说实属正常。 可现在,怎么沈郅也不舒服了? “沈郅?”李长玄放下手中的册,疾步过来。 然则还不等李长玄近前,外头陡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却是薄云岫黑着脸,风一般从外头冲进来,二话不说便抱了沈郅往外走。 “王爷?”李长玄愣住。 什么情况? 待回过神来,李长玄当即追去,“王爷?沈郅这是……” 但见薄云岫怀中的沈郅,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掌心里有些怪的暗色痕迹,李长玄愣了愣,瞧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声张!”薄云岫音色狠戾,“做好你自己的事便罢!” 闻言,李长玄站在原地,目送薄云岫快速消失在宫道尽处。 薄钰身子不舒服,沈郅又……这两者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马车内,薄云岫伸手摁住沈郅的腕脉,将内力输入孩子体内,暂且护住沈郅的心脉。 眉眼微沉,沈郅昏昏欲睡,“王爷?” “要叫爹!”薄云岫面色黑沉,“把眼睛睁开,不许睡!” 沈郅困得厉害,眼皮子上下打架。 “不许睡!”薄云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沈郅,你现在听着,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和薄钰一样都是中了毒,若是闭上眼睛,也许再也见不到你娘了!听到没有?” 沈郅强撑着,睁开了眼睛,眸中迸出些许不敢置信的,继而是浓烈的惊恐之色,“若是娘、娘没了我,会疯的……娘……” “不只是你娘,我也会疯!”薄云岫咬着牙,“你多与我说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好,我都会应你,你别睡,一定不能睡,听到了吗?” 沈郅点头,面色青得厉害,依偎在薄云岫的怀里,“王爷,那你同我说说话,就说你跟我娘的事,好不好?” “好,都依着你,但你绝对不能睡,我们很快就到家了!”薄云岫哄着他,“昔日是你娘先招惹的我,我从墙下过,她坐在墙头,说要娶我回去。” 沈郅虚弱的笑了一下,“我原以为,娘是个正儿八经的闺阁姑娘,不会这样……” “那你便错了主意,她以前从不知稳重为何物,冲动得像个毛头小子。”薄云岫额头有薄汗渗出,指尖依旧扣着沈郅的腕脉,丝毫不敢松开。 “后来呢?”沈郅问。 薄云岫继续道,“后来我便着意让人打听了,原来是夏大学士的女儿,自小便是娇生惯养,出门皆是女扮男装,是以寻常人还真不知道她就是夏家的女儿,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 提起那些往事,薄云岫脸色稍缓,不似方才冷冽,“我知她不过一句戏言,可那日我看她坐在墙头,恣意的笑着,让我好生向往,便故意寻了机会,处处与她偶遇。奈何每次,她总给我意外惊喜。” 沈郅努力睁着眼睛,“什么意外惊喜?” “我走岸边,她以为我要自尽,说是要救我,结果把我推进水里,差点没真的淹死我!风筝挂在树上,非要帮着去捡,结果挂树上爬不下来了,最后还得我在下头接着她。”想起那些事,薄云岫唇角微微挽起,“你娘的那些事,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桩桩件件都在我心里藏着。” 顿了顿,他瞧着沈郅发青的脸,嗓子里如同含了一把沙子似的,沙哑得不成样子,用力的抱了抱孩子,“无人敢说,你是第一个倾听的。” 沈郅心下一愣,呼吸微促,“我是第一个?” “是!”薄云岫点头,“她的事儿,是我最大的秘密,怎么能说给别人听呢?” “你小气!”沈郅说。 薄云岫想了想,“算是吧!” “七年前……”沈郅喘着气,“到底怎么了?” 他终是问了出来。 “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所以现在,你必须撑住!”薄云岫郑重其事,“我说话算话,你也答应我,可好?” 外头响起了黍离急促的声音,“王爷,到了!” “好!”沈郅咬咬牙,努力的睁着眼睛。 醉意朦胧,真是好困啊…… 下车的时候,黍离打算去接一把。 然则薄云岫登时横了他一眼,“不要命了?” 黍离骇然,乍见沈郅唇色发白,摊开的掌心里满满都是暗色的痕迹,当即退开几步,示意底下人莫要靠近。 薄云岫抱着沈郅进门的时候,沈木兮双腿打颤,好在快速醒过神来。 “两个是一样的毒!”薄云岫将沈郅放在一旁的软榻上,“怎么治薄钰,就怎么治儿子。”  沈木兮呼吸微促,“你……” “我没中毒!”薄云岫退开两步,“他们两个应该是前后脚中的毒,快些!” 沈木兮点头,阿落赶紧将药箱送到了软榻边上。 如此,薄云岫快速退出房间,“阿左、阿右!” 暗影落下,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 “说!”薄云岫负手而立,面色黢黑,饶是傻子也能瞧得出来,这是动了真格的。 阿左道,“两位小公子去了冷宫。” 阿右道,“一起见了魏氏。” 薄云岫眸光狠戾,“为何不拦着?” 二人面面相觑,“王爷只让跟着,没说……拦着!” “王爷,是魏仙儿给他们下了毒?”黍离不敢置信,“若说是针对沈郅,卑职倒是相信,可是……可是小公子是她的亲生子,当年生死一线,差点难产而死,这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啊! “虎毒食子的事,她干得还少吗?”薄云岫回眸,正好能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薄钰,眉心微微蹙起,他旋即返回屋内,拂袖坐在薄钰的床边,终是掰开了薄钰的拳头。 “这是什么?”黍离皱眉,“是魏氏给的?” 一旁的沈木兮紧跟着心惊,魏氏……魏仙儿……魏仙儿这该死的东西!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不是人! 是一张纸条,里面写着一个字——死! “同归于尽?”薄云岫面色发白,“好,好!好得很!做干净点。” “卑职明白!”黍离行礼,当即离去。 待给沈郅喂了药,沈木兮才算安心,浑身汗涔涔的走到薄云岫跟前,“纸条呢?” 薄云岫递上,“纸条上沾了毒粉,薄钰不知情,以为是魏仙儿传的消息,以至于在回来的路上,不慎沾到了郅儿身上,招致两个孩子险些一起殒命。” “他可是魏仙儿的亲生儿子,亲生儿子!”沈木兮也是当母亲的,若说是误伤倒也罢了,这故意、故意毒死自己的儿子,怎么下得去手? 还有这张纸,魏仙儿是怎么得来的?毒粉又是从何而来? “她疯了!”薄云岫面色黢黑,“郅儿如何?” “你用内力护他心脉,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沈木兮不敢想,若是沈郅出事,自己该如何是好? 薄云岫点点头,起身走到沈郅的边上,拂袖落座,“你去准备药浴,待他们苏醒尽快洗去身上的残留。这毒来势汹汹,诡异狠毒,非寻常可见!” “你身上没有沾上?”沈木兮狐疑的望着他。 薄云岫没吭声。 “我与你瞧瞧吧!”她伸手。 他抽回,“我没事!还有,夏问卿的下落业已找到,他没什么大碍,你只管放心。阿落,你先下去!” “是!”阿落行了礼,出门的时候顺带关好房门。 沈木兮心下微怔,“你跑去救我哥了?”所以才没有回来? “我……”他顿了顿,神情略显扭捏,“我不舍得让你担心。” 她心下微恙,视线淡淡然的从他身上挪开。 “还有!”薄云岫又道,“那张黄布上的生辰八字,原是魏仙儿的入我王府时,所呈报的日子。但是宜珠说,此前魏仙儿说漏了嘴,说自己真实的生辰八字,比之更早一些。也就是说,魏仙儿冒充了那黄布上的生辰八字,具体冒充的是谁,宜珠并不知晓。我着人查遍了卷宗,未找到真正的归属之人。” “也就是说,魏仙儿知道,那生辰八字的主人是谁?”沈木兮皱眉。 薄云岫颔首,“兴许吧!” 成功的将话题岔开。 室内安静了片刻,须臾,是薄钰率先醒来。 “疼……”薄钰低低的喊了声,只觉得浑身无力,挣扎了两下,也没能坐起身来。 “怎么样?”沈木兮坐在床沿,伸手去探薄钰的腕脉,“还好,这毒虽然诡异,终究还是止住了!待会我开两副药,去去余毒便罢!你莫担心,也莫害怕!” 薄钰急了,伸出手,掌心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我娘……” “忘了她吧!”薄云岫冷着脸,“她不再是你母亲!” 薄钰红了眼眶,不语。 孩子其实心里都明白,但薄云岫说话太直接,难免还是难过。 “哭什么?”薄云岫轻哼,“你以为她向你求救,你以为她是真的悔过了,受不住冷宫凄苦,受不住宜珠的折磨,可你想过没有,她素来便是个自私自利之人,在她眼里,你背叛了她。” 薄钰瞪大眼睛,眼角有泪不断流下。 薄云岫面无表情,“她要杀了你,但你跟沈郅在一起,所以她便连同沈郅一起杀,饶是她要死了,也得拉着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的孩子,给自己做垫背!”  沈木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薄钰哭得厉害,却没有半句反驳。 “为了这样的女人哭,你还是我离王府的人吗?”薄云岫冷若霜寒,眸色锐利如刃,狠狠剜过薄钰的面庞,“狠心毒妇,莫过如此!她要杀你,你还为她哭,真出息!从今以后,你不再有母亲,记住了吗?” 沈木兮拽了薄云岫一把,“说够了吗?” “魏仙儿要杀他,还要杀你儿子,你觉得我说错了吗?”薄云岫周身寒戾,“情归情,账归账,该清算的一笔都不能少。我未让他母债子偿,已经是宽宏大量,若是……” “沈郅呢?”薄钰哭着问。 沈木兮瞧了一眼软榻,“还没醒!” 薄钰终是撑起了身子,“是因为我?” “多此一问!”薄云岫冷着脸。 若不是他的好娘亲,怎么会连累沈郅? “我没想帮着她干坏事,我真的不想的!”薄钰拭泪,“我只想着赶紧拿回来给你们看,我真的……真的没有,我不是有心要害沈郅的,沈大夫,我……” “我信你!”沈木兮拍了拍薄钰的肩膀,“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沈郅醒来,看着你痛哭流涕的模样!薄钰,吃一堑长一智,下不为例!” 薄钰满脸是泪,狠狠点头。 眼见着薄云岫又要张嘴,沈木兮登时白了他一眼。 如此,薄云岫才乖乖的闭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我们去冷宫,其实不是去看她的。”薄钰伤心了许久,脑子总算清醒起来,“我们是为了沈郅脖子上的钥匙,去找、找那个女人的。” 钥匙? 薄云岫皱眉,“你如何知道钥匙的事?” “你娘知道钥匙的事情?”沈木兮推开薄云岫,这人说话太狠,孩子都快吓死了,还有胆子说话吗? 薄钰战战兢兢的点头,“我娘胳膊上有个印记,和这钥匙很像,我们去比对了一下,发现大小形状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木兮皱眉,当即回眸望着薄云岫。 “别看我,我不知道!此生,我只沾过你一人。”他又没碰过她,哪里晓得她这里有个疤,那里有颗痣。 “后来呢?”沈木兮问。 “后来沈郅出去了,我娘就塞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救她。”薄钰心有余悸,身子止不住轻颤,“我没想到,没想到她要杀我,她真的要杀死我,还连累了沈郅。” 沈木兮一声叹,转身往外走,“我去给你们准备汤药浴。” 待沈木兮出去,薄钰瞬时眸色惊惧的望着薄云岫,快速用被子裹紧了自身,生生缩成了一只刺猬,真是怕他怕得要死。 但见薄云岫黑着脸,神情严肃,眸光冷戾,不带一丝温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6章 要你的一句实话 为钻石过24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一直到沈郅醒来,薄云岫和薄钰还是这般大眼瞪小眼,竟是谁都没说话,害得沈郅大气不敢穿,只是眨了眨眼睛,默默的观察。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人,是要坐化了吗? 问柳山庄内还算太平,外头可就没这么安生了。 夏问卿倒也不着急,被人逮着就逮着吧,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要是他们敢动手,他就拿腰带一脖子吊死,反正现在夏家也没了,自家小妹也成家了,他这孤家寡人又是个废人,活着也会拖累别人,死了也图个清静。 连长生门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夏问卿被抓之后,一直关在这里,饭照吃,偶尔还要点水喝。不给也不着急,照样靠着墙壁坐着,就跟坐禅似的,一脸的云淡风轻。 “门主!” 外头一声喊,夏问卿睁开眼,瞧了一眼,又慢慢悠悠的闭上眼。 “你倒是惬意,竟是不怕死的。”云娘冷笑,“夏家有这般男儿,倒也不易,但那又如何,夏礼安那老东西还不是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要杀就杀,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夏家的人!”夏问卿闭着眼睛,“废话少说,下刀子吧!” 云娘猛地蹲下身子,掐住了夏问卿的脖颈,“你们夏家的人,还真是硬骨头,当年帮着韩不宿逃跑,后来又非要跟长生门作对,简直是自找死路。” “明明是偷来的东西,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就是你们这种人。”夏问卿冷笑,脖子被勒得喘不上气来,却也没有丝毫挣扎,杀就杀吧,杀了他就不会再有人拿他威胁到夏问曦。 如此,也好! “哼!”云娘狠狠将他丢弃在地,“你暂时还不能死,若是没能救出我的人,你再死不迟!” 夏问卿可是要挟薄云岫最好的把柄,若是没办法救出洛南琛和钟瑶,夏问卿就能起大作用。当然,死人不作数,若是夏问卿死了,就失去了谈判的价值。 “你们在利用我,要挟王爷!”夏问卿只是手脚废了而已,脑子却清醒得很,“可你们想过吗?这般刚愎自用,是要吃苦头的。” “等着吧!”云娘冷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夏家的人,早晚都得死!” 夏问卿不以为然,“是吗?那我倒要好好看着,到底是谁先死!” 云娘皱眉,“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跑!”夏问卿揉着眉心,“人若无脑,与木头何异?说的便是你这样的。以自身思维去套用他人的心思,稍有差池,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云娘听不懂,“你少跟我咬文嚼字。” “听不懂就听不懂,要知道自己的弱处,才能找到自己的长处!”夏问卿起身,瘸着腿走到了窗前,窗户被木条封锁着,但是足见外头光亮,斑斑驳驳的漏进来,“有两种结果,你可以选择!” 云娘眯起危险的眸,夏家的人,一个个都神叨叨的,“都是阶下囚了,看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一种!”夏问卿回头看她,“我死,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反而被离王追得跟丧家犬一样,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 云娘冷笑,早就是丧家犬了,还用得着他说? “第二种,我活,看着你们被抓住!”夏问卿负手而立,俨然还是昔年风光正盛的翩翩少年郎,“当然,很快!很快!” “薄云岫是找不到这里的。”云娘深吸一口气。 夏问卿环顾四周,“风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应该是在酒巷附近,东都城内有三条酒巷,可这酒香里又带着茶香的,是在我永安茶楼后面那条巷子。” 云娘猛地瞪大眼睛,狠狠盯着他。 “灯下黑,我懂!”夏问卿笑了笑,“你们以为离王掌握大权,真的只是因为皇上不想执政?有了沈大夫,他便会色令智昏,变成傻子呆子?这些年长生门的事儿,我也是听说了不少,你们那些分舵分坛,被王爷端得所剩无几,前些时候连胭脂楼都烧了!” 一声叹,夏问卿瘸着腿走了两步,“薄云岫太过清醒,所以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如果他能够像你们所想这样,可以处处感情用事,他和沈木兮就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理智有理智的好处,感情用事也有感情用事的好处,求仁得仁罢了!” 外头忽然响起了纷乱的声响,云娘忙不迭往外走。 夏问卿笑着双手环胸,无惧生,不惧死,淡然处之,果真是舒坦。 外头乱糟糟的,似乎是打起来了,打得好热闹。 突然间鼻间好似嗅到了什么味儿,夏问卿顿觉天旋地转,登时一头栽倒在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好似被遮住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夏问卿皱眉,身上被五花大绑,这会倒是没有半分自由可言了。 没人回答他。 “来个人,说个话!”夏问卿竖起耳朵去听。 嗯,好像有脚步声。 “是谁?”夏问卿忙道,“谁?” 有低哑的呜咽,好像身边还有女子,侧耳听着,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又很难辨别,毕竟眼睛被黑布遮着,身子被绑着,夏问卿什么都做不了。 “夏问卿!”有人低声喊着他的名字,像是云娘的声音,“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保护身边的人?又或者,你如此淡然自若,是觉得薄云岫能保护好你的妹妹和……你妹妹的孩子!” 夏问卿呼吸急促,“你们……你们抓了她?” 难怪方才这声音好熟悉,原来是他的小妹?! “小妹?”夏问卿急了,他若是自个死了倒也罢了,但小妹是无辜的,他们怎么可以伤害她,“小妹?是不是你?小妹,你应个声!” 熟悉的呜咽声传来,夏问卿面色骤变,“小妹!” “夏问卿,你现在还觉得,薄云岫能保护好你们,能保护好你的妹妹和沈郅?”云娘冷笑两声,“薄云岫果真是蠢呢,他想剿灭长生门,却把自己的弱点置于众人面前,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你们放开他们,我小妹和这些事情都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夏家覆灭,她完全不知情,她已经死过一次,你们放过她,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我夏问卿贱命一条,不怕死。”夏问卿嘶吼着,脖颈处青筋凸起。 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夏问卿的面上,好像是刀面,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夏家的人都该死!”云娘道,“夏问卿,你知道为什么!” “不,你们放过她,她死过一次,已经不算是夏家的人,她现在是沈木兮,沈木兮!不是夏家的人!”夏问卿急了,慌乱得无法言语,“放过她。放了她!” 有温热的东西忽然喷薄在夏问卿的面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呜咽声忽然停下来,紧接着是一声闷响。 “小妹?小妹!”夏问卿嘶吼着,“你们这帮混账东西,你们应该下地狱,应该被千刀万剐,我夏问卿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小妹?小妹!你们到底把她怎样了?你们放开她,她不是夏家的人,她不是,她不是!” “哟,还能喘气!”云娘啧啧啧的轻叹,“一刀子划开了脖颈,不知道能撑多久?” 夏问卿哭了,撕心裂肺的喊着,“她不是我娘生的,真的不是夏家的人!你们放过她,她真的不是夏家的人,她不是……她只是我爹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而已!你们放过她……” 四下一片死寂。 呜咽声消失了,云娘的声音也消失了。 夏问卿慌了,“你们把我小妹弄哪儿去了?你们到底还想怎样?我是夏家的人,我是堂堂正正的夏家人,夏礼安的儿子,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放过我妹妹,她不是夏家的人,跟所有的仇恨都没关系,你们放过了她,我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她,放过她……” 饶是身子五花大绑,夏问卿还是跪直了身子,狠狠的磕着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救自己的妹妹,除了最原始的方式,最卑微的方式…… “下去吧!”熟悉的声音传来。 一双手扶住了夏问卿的双肩,继而解开了遮眼布。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夏问卿快速合上了双眼,直到逐渐适应眼前的光亮,他才幽幽醒过神来。赫然见着眼前的黍离,夏问卿面色瞬白,“怎么是你?!” 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什么云娘,也没有什么沈木兮。 泼在身上的只是一点鸡血,再无其他。 黍离轻叹着,徐徐解开夏问卿身上的绳索,“夏公子,回家吧!” 夏问卿一把拽住黍离的胳膊,“方才、方才都是你们在做戏?怎么回事?我不是落在长生门手里吗?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是落在长生门的手里,可长生门的人来大牢救人,咱们就顺藤摸瓜,于是端了他们在东都最隐秘的巢穴,找到了你。这里……和问柳山庄只有一墙之隔,你方才听到的声音,只是江湖艺人的口技罢了!”黍离搀着他起身,“王爷要的,只是您的一句实话,仅此而已!” 夏问卿只觉得一颗心陡然下沉,刹那间寒彻骨髓,“实、实话……” 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8章 固执的一根筋 正文 第129章 在一起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刹那间的巨力碰撞,沈郅压根抓不住屋脊,身子如同纸片似的被震飞出去。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快速拢了沈郅在怀。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沈郅缩成一团,死死抓紧了薄云岫的衣襟。 那一瞬的父子相拥,让人忽然生出几分幻想。幻想着呱呱坠地时,那为人父的欣喜,缺失了七年的情感,从内心深处渐渐涌出,逐渐遍布四肢百骸。 饶是稳稳落地,薄云岫依旧紧抱着沈郅在怀,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大概是真的吓着了。相比薄钰的结实,沈郅很是消瘦,抱在怀里似乎没什么分量,骨量轻轻,像极了她母亲。 消瘦,纤弱,却从骨子里透出那份与生俱来的坚韧。 紧闭的眸终是慢慢睁开,沈郅小脸微白,仰头望着正俯视自己的薄云岫。他不是三岁的孩子,从小跟着母亲长大,他知道自己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他也晓得自己是有爹的。 难道没有过渴望吗? 不,他很想。 很想有个爹。 因为别人的孩子都会骑在爹的肩头,会有爹背着去看花灯,树上爬不下来的时候,爹会张开怀抱在底下接着,而这些都是沈郅的童年里,所缺失的、并且很难再弥补的东西。 现在薄云岫独自一人来救他,沈郅心里的某个位置,冷不丁亮堂了些许。 四下有了动静,薄云岫敛眸,戒备的环顾四周,低哑的道了一句,“别说话,我带你走!” 沈郅很是乖顺的窝在他怀里,任由薄云岫带着飞,窜过屋脊,飞过墙头,夜风掠过耳畔,抚过面颊。他仰望着薄云岫光洁的下颚,那极是完美的脸部轮廓,在星辰漫天的映衬下,让人满心安然。 “原来……这是爹!”他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神,身后便是遮不住的星光耀耀。 “你说什么?”薄云岫低头。 风太大,他只顾着施展轻功,委实没听到。 沈郅摇摇头,随着他一道落地,竟是落在了问夏阁,未回问柳山庄。 诧异过后,沈郅不解的望着扶着花廊站住的薄云岫,“为什么要回这里?为什么不回山庄?娘在山庄里,一定是担心坏了。” 薄云岫没应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你受伤了吗?”沈郅忙问,快速搀住了他胳膊。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子,正好与他保持平视,“你一定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陪着你娘。有你在她身边,她什么都能放下,什么都能熬过去。” 沈郅皱眉看他,一大一小,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对视着。 良久,沈郅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人手里?为什么要一个人来?你不是有很多兵吗?你是王爷,一声令下什么都可以。” 薄云岫摇摇头,“我会顾着你的生死,可我的兵……只会执行命令。就好像若是有人要杀你,别人都只会保护你,而我和你娘可以替你死!” 沈郅一言不发,静静的望着褪却锦衣华服,穿着一身夜行衣的薄云岫。 所以,薄云岫是为了他才穿成这样。想了想,沈郅觉得至少应该表示感谢。可自己什么都没有,该怎么表示感谢呢?  薄云岫起身,喉间有些涌动,被他生生压下。然则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腰间忽然一紧,那双小胳膊竟然从后面抱住了他,身子微微僵直,他皱眉望着那双小手,一时间不明白沈郅这是怎么了? “义父!”沈郅声音沙哑,似乎带了些许哭腔,“我只能叫你义父。” 薄云岫快速转身,蹲下身将沈郅揽入怀中,“也好!” 沈郅红着眼眶,在他怀里悄悄抹眼泪,“娘会偷偷的原谅你,那是因为娘喜欢你,可我不一样。小时候,我曾经很想有个爹,后来我不敢去想自己会不会有爹。七年很长很长,我原谅不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空缺,空缺就是空缺,这是事实。” 薄云岫抱紧了他,他的儿子比他更恩怨分明,更理智。 “我会等你原谅,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薄云岫含笑望他,“郅儿!” 沈郅点点头,狠狠吸了吸鼻子。 “甚好!”薄云岫猛地别开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义父?”沈郅瞪大眼睛,瞬时呆若木鸡。 薄云岫拍拍他的肩膀,微光里,面色苍白得吓人,“别告诉你娘,算是我们男子汉的约定,好吗?” “为什么?”沈郅摇头,“我不会瞒着娘,你生病了受伤了,得让娘给你看看,娘是大夫,很厉害的好大夫,她会解毒也会解蛊,能治疑难杂症,也能治好你的伤!” 薄云岫摇摇头,牵着他的手坐在了花廊里,生生压下喉间的腥甜滋味,“那我问你,若是你娘治不好呢?” 沈郅愕然盯着他,答不上来。 “若是治不好,是不是让你娘徒添烦恼?”薄云岫问。 沈郅耷拉着眼皮子,转而眼前一亮,“我找师公,他一定能治好你!” “你师公会医术不假,但他着实不擅长解蛊,因为他无法自生蛊血。”薄云岫抚过孩子的小脑袋,“现在这样挺好,不是吗?不要给你娘添烦恼。” 沈郅摇头,直挺挺的站起身,两条胳膊垂着,一本正经的盯着薄云岫,“你了解我娘吗?你知道她是怕麻烦,还是怕你瞒着她?两个人之间,如果什么话都不说,什么都瞒着,以后怎么走下去?一辈子那么长,还得没完没了的猜,有意思吗?” 原以为薄云岫会生气,然则最后,沈郅却发现,薄云岫好似……听得很认真。 愣了愣,沈郅想起了宫里那些公子哥们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你是雏?” 薄云岫登时没忍住,又是一口血吐在地上,半晌没能缓过劲儿来,眼前阵阵发黑,良久才扶着沈郅的肩头,迎上沈郅担虑的眼神,“这话,谁教你的?” “大家经常这么说的。”沈郅抚着他的脊背,见着他吐了这口血,面上好似隐隐有了血色,似乎缓和了不少,心下微松,“你没事吧?” “以后这话,莫要再说了,听到没有?”薄云岫坐直了身子,幽然轻叹,“我这辈子就沾过你娘一个,再无旁人。” 沈郅见他脸色好了不少,如释重负的坐在了他身边,翘首期望着他,能多说点有关于他们的事情。 “我今日所有,都是从你娘身上所学,亦只用过她身上。”薄云岫脱力般靠在廊柱处,“她走后,我无心儿女私情,满心都是朝堂天下,那些东西能会让我觉得,饶是被剔了软肋,这条命依旧还在。七年,我走遍了山山水水,名为微服,实则是在找她。” “她走的时候,是我最难的关卡,要么赢了天下,得以护她周全,要么失败被擒,与她黄泉共赴。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现在去查也未有什么线索可寻,只知道当年一场大火,我如千刀万剐,受了七年的剜心之痛。是以在湖里村初见时,我是那样又爱又恨。” “你赢了。”沈郅说,“他们说,你替代了皇上批阅天下大事,等同于无冕之王。” 薄云岫点点头,“王又如何?无人共享,天下于我何用?” 沈郅不解,“可大家挤破了脑袋也想要你的位置。” “我不要天下,我只要你娘和你。”薄云岫盯着他,“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所谓的皇位与权势,否则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地步。莫要学我,但人各有志,你长大后若是喜欢这些,我给你便是!” 沈郅敛眸,不语。 须臾,沈郅又问,“抓我的那个……” “他不是真的关傲天,他身体里藏着一个人,那人很是凶残,不过他没动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薄云岫轻叹,“我伤了他,伤及命脉,他身体里的那个人必定会舍弃他。” “那接下来会怎样?”沈郅问。 薄云岫笑了笑,“短期内,不会再作祟。” 蓦地,他眉心微凝的瞧着沈郅脖颈上的伤,细细的红线,若是他低头站在阴翳中,着实瞧不清楚,此刻他低下头,看得格外清晰,“钥匙被抢走了?” 沈郅点头,继而爬上栏杆,伏在他耳畔低语。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抱着他坐在自己膝上,“此前是谁告诉我,一家人有话要直说?你这厢瞒着,若是被你娘知道,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屁股被打烂。”沈郅说,“一天没饭吃。” 可见以前犯了错,她便是如此惩罚儿子的。 “我与你保密!”薄云岫说,“你也莫提我的伤势,可好?” “可我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沈郅摇头,“不公平,我不答应你。” 薄云岫轻笑,这小子倒是猴精猴精的,“那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你娘,当做我们男人之间的约定。我们一起护着她,可好?” 沈郅伸出小拇指,“我不说,我们拉钩!” 这么幼稚的事,若是换做以前,薄云岫必定面黑如墨,不屑一顾。 但是现在,他徐徐伸出了小拇指,这是他们薄家的种,他薄云岫的儿子,担得起放得下,铁铮铮的小男子汉。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郅说,“骗人就是——小黄狗!” 薄云岫皱了皱眉,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小拇指,孩子的世界真简单,勾勾手指头就成交了…… 沈郅回来的时候,沈木兮抱着孩子不敢撒手,狠狠亲了亲孩子的脸,差点没哭出来。 一旁被完全忽略的薄云岫,眉心微微皱起,难道她就不能看看看他,光顾着看孩子,可见她这心里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娘,是义父救我回来的。”沈郅说。 薄钰尖叫,“沈郅,你喊义父了?” 沈木兮原是没反应过来,如今听得薄钰这么一喊,当即醒过神来,沈郅很是固执,即便薄云岫昭告天下,沈郅是他的义子,沈郅也没大庭广众的开过口。 眼下…… “郅儿?”沈木兮愣了愣,“你……” “娘,义父和那人打了一架,才把我救出来的。”沈郅郑重其事,“他们打得可厉害了,我差点被震飞了,是义父抱住了我!娘,你能不能替我谢谢义父?义父背上受伤了。” 薄云岫愣了愣,二话不说便出了门。 “没事就好!”沈木兮抱紧了儿子,心下微微沉。 孩子回来是好事,可沈木兮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沈郅脖颈上有伤,钥匙被抢走,也不知那些人拿到了钥匙,会不会闹出什么大祸来? 待哄了孩子们去睡,沈木兮熬了一碗莲子羹,打算去敲薄云岫的房门。 “沈大夫,您不用敲门,自个进去便是!”黍离在外头笑道。 沈木兮紧了紧手中的托盘,“他受伤严重吗?” 黍离想着,是不是该说得严重点?毕竟,患难见真情。 如斯,黍离愣是挤出眼角两滴泪,汪汪的盯着沈木兮道,“沈大夫,您有所不知,这些年王爷经常被长生门的人伏击,不管是伤还是痛,都是自个扛着的,从来不与外人说,也不许咱们伺候。王爷这是拿曾经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可人吃五谷杂粮,又不是喝铁水的,终是扛不住的,您说呢?” 沈木兮不说话。 黍离又道,“沈大夫,您就当可怜可怜咱们王爷,别再让他落得跟皇上一般的下场。” 沈木兮皱眉,想起了蹲在墙外扎营不走的皇帝,不免幽幽叹口气,“我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沈木兮推门而入。 外屋没人。 黍离眼疾手快,见着沈木兮进门,二话不说就把房门合上,可惜没有锁扣,否则他定是要落几把锁,如此一来……王爷明儿定是眉开眼笑,心情甚好。 内屋传来些许水声,沈木兮端着莲子羹往里头走。迈步进门的刹那,她快速背过身去,断然没想到薄云岫竟然、竟然在沐浴! “又不是没见过。”薄云岫磁音微沉,“把衣裳给我拿过来。” “你自己沐浴,不知道拿衣裳?”话虽如此,沈木兮还是挪开了步子,将莲子羹放在一旁,摸了衣裳往后退。倒也不是没看过,但是……隔了那么多年,有些东西早已模糊不清。 薄云岫单手抵着太阳穴,靠在浴桶壁处,瞧着这个像虾一般倒退的女人,颇为无奈的摇头。 下一刻,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快速起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便已将她拽到了跟前。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沈木兮快速合上眼,不该看的不看! “睁眼!”他的嗓子里若掺了旁的东西,沙哑得不成样子,“沈木兮,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我身上哪一处是你没见过的?还是说,你等着我将你抱进来?” 腕上他的手,掌心烫得吓人。 沈木兮慢慢睁开眼,视线尽量盯着他的脸,避免往下看。七年前,他便是身材健硕,想起那些年那些事,她至今还是心如鹿撞。 蓦地,沈木兮微微僵直了身子,记忆中的薄云岫,肤光如玉,似乎…… 沈郅说过,薄云岫的背上有伤,像是很久之前烫伤留下的痕迹。 “你这……是烫伤留下的疤痕?”她亲眼瞧着那烫伤从他肩头开始,蔓延至整个脊背,如同斑驳的花纹,丑陋又诡异,看得她触目惊心,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云岫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指尖在他背上轻轻拂过,带着轻微的颤。 “冲进火场里救你,房梁塌了。”他言简意赅。 沈木兮的指尖猛地一滞,鼻尖陡然泛酸,“为我?” 房梁塌了之后呢? 喉间生涩,沈木兮红着眼眶站在他身后,瞧着他满身的伤痕,这斑驳的烫伤痕迹,是七年前留下的。七年前她火中逃生,他竟不顾一切的闯进了火海之中,去救那个……早就逃之夭夭的她。 所以初见时,她恨着他,他又何尝不是恨着她。 她尚且换皮重生,可他换不了,所以留下了浑身的疤。 “我以为你死了,冲进去的时候就没打算活下来。”他背对着她站着,“可最后却发现这只是你的一个局,一个不惜一切逃离我身边的局,于是我疯了,恨不能掘地三尺把你找出来。夏问曦,我受过大火焚烧之痛,但更痛的是七年的相思之苦。” “我承认,当年我不言不语,瞒下一切是我的错,我应该同你坦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关于夏家的事情,保不住夏家……我不能连你保不住。魏仙儿是个意外,我从未往那处想,可诸多误会,却让你误以为我与她不清不楚。没有解释,是我的错。” 他慢慢转过神来,目光灼灼的望她。 隔着氤氲雾气,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我说过,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我也说过,会和你从红衣到白头;我还说过,此生唯有你一个妻。现在,还来得及吗?” 沈木兮忽然落下泪来,唇角凝着七年的苦涩,她扬唇笑了笑,“墙下哪位少年郎,生得这般俊俏,待本姑娘长大了,嫁给你如何?”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泪流满面,“看什么看,小心本姑娘现在就娶你!” 七年。 佛说,七年一轮回。 红了眼,疼了心。 兜兜转转,心上的那个人,依旧是你! 唇上的春,裂出温暖的阳光,暖了心也暖了身。 我行过山,也淌过河,只为这向往,用尽全身气力。我吻过山峰,也吻过大地,只为虔诚的等待你的归来,号令千军万马,列阵卿前,搏红颜一笑,此生无遗憾。 “薄……薄云岫!”她喊他的名字是那样的断断续续,喊得急了,便只剩下最后那个字,一直萦绕在唇齿间,怎么都喊不够。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将她狠狠揉进怀里,恨不能就此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这辈子再不会有人,能将她剔除。 “夏问曦。”他伏在她耳畔,喊着她的名字,“夏问曦!” 她哭着点头,在,以后会一直都在。 两个人一起颤抖,便会明白,什么叫彻骨的温柔。所有的逞强,终究会变成相濡以沫,从此一遇终身,一睡……到底。 一直到日上三竿,沈木兮都没能起身,薄云岫亦舍不得起身。 他素来很是忙碌,作息还算是规律,今儿却是连朝都不上了,只想看着她窝在自己的怀里,那么近,那么安然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沈木兮是真的累极了,她若是知道某人憋了七年,一旦开闸就如同山洪一般,她是抵死都不会让他肆意妄为的。昔年涅槃换皮,昨夜倒像是拆骨重组,最后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约莫是晕的…… 一睁眼,便是某人妖孽般的容色,扬着不知餍足的笑,“醒了?” 身上有些凉飕飕的,沈木兮默默扯了扯被褥,将自个埋进去。 “是去检查武器装备?”薄云岫问。 沈木兮的脸瞬时烧了起来,赶紧冒头,一时间不知该把视线搁哪儿,“素来一本正经,今儿倒是邪了门,难道以前都是装出来的假正经?” 她不知,这世上有一种男人,外人瞧着森冷威严,关上门来便只对一人好,只对一人疯,只对一人情有独钟,且热衷于某些事情,一辈子都保持着乐此不疲的热情。 瞧着她翻了身背对着自己,薄云岫毫不犹豫的贴,了上前,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还能说这些话,说明脑子还是清醒的,并未糊涂。” 沈木兮皱眉,这跟脑子清不清醒,糊不糊涂,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别腻!”她耸了耸肩,作势要推开他。 哪知下一刻,某人却厚着脸凑了上来,“不服再战!” 沈木兮骇然瞪大眼睛,心中叫苦不迭。 今儿阳光甚好,黍离一直在院子里守着,这一个个出门的时候,都要趴在院子门口探头,然后捂着嘴偷笑,继而快速离开,谁也没有进来打扰,倒也颇有默契。 薄钰瞧着倚在车窗口,默不作声的沈郅,心下有些担虑,“怎么了?” “我心里的宝贝被人挖走了!”沈郅垂着眼皮子,“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像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白白送了出去一般。” 薄钰倒是高兴,沈大夫和爹在一起,那沈郅也会一道留下,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你的宝贝还在,只是多了个人疼她而已,这有什么不好?” 沈郅扭头看他一眼,“你不懂,是我教义父,定要敞开了说心里话。” 所以,是他亲手把娘送出去了。 “你脖颈上的伤怎么样了?”薄钰转移话题。 沈郅叹口气,继续靠着窗口瞧着外头的风景。 “对了,阿左和阿右没事了,他们两个貌似是中了邪。”薄钰挨着沈郅坐,“你莫要这般唉声叹气的,我瞧着大家都挺高兴的。” “你爹被人抢走了,你也高兴?”沈郅问。 薄钰细细的想着,“若是别人,我必定不肯的,可那人是你母亲,我便觉得极好。他们在一块,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兄弟,到时候我们兄弟两个便不会分开了。我终也只认你这么个兄弟!” 沈郅抿唇,“你倒是想得开!” “我瞧着,你似乎有别的心事。”薄钰皱眉,“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沈郅面色微沉,自然不能说,男人的承诺,一言九鼎。 答应过的事情,拉过勾,就是永远。 今儿大街上一直在说,太师府的事,说是昨儿夜里,太师的幼子——关傲天,突发疾病,眼下已经昏迷不醒。连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怎么诊治都未见成效,身子以极快的速度干枯下去,隐隐好似中了什么邪。 沈郅皱眉,“关傲天?” 薄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太过在意。 眼下瀛国的使团将至,这事很快就会平息下去,听说瀛国的公主貌美如花,仰慕离王薄云岫之名久矣!此番随着使团来东都城,似乎也是抱了别样的心思。 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若是能就此平息战争,倒也是极好的。 东都街头已开始装扮,巡城司除了搜寻长生门的余孽,更是加强了东都城内和城外的防备,准备迎接使团入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0章 下不去手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宫里很是忙碌,走在宫道上,到处是行色匆匆的宫人。 “瀛国与咱们打了很久的仗,一直都是相持不下的,后来听说是换了新帝君,局势才逆转,所以此番打平手,也算是他们有心议和,说是战败国……其实并不算!”薄钰解释。 沈郅点点头,收了心往前走,却在下一刻猛地拽住了薄钰。 “怎么了?”顺着沈郅的视线望去,薄钰看到了站在宫道尽头的太后。 心头一惊,薄钰左顾右盼,拽着沈郅就走了另一条道,“跟我走,这宫里我比你熟!” 两个小的在宫道上急奔,沈郅吃不准太后是刻意来找他们麻烦,还是寻常路过,是以没跑几步,沈郅便停了下来,“我们为什么要跑?” 薄钰喘着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啊,为什么要跑?” 是啊,没做错事,这么心虚作甚?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对视一笑,颇为滑稽。 沈郅缩回手,缓步往前走,“这算不算是惊弓之鸟?” “许是谈虎色变。”薄钰笑了笑,瞧着双手负后,一副少年老成的沈郅,“其实我以前跟你一样,总是这样一板一眼,如今却觉得委实无趣。不过……你做得比我好,瞧着你这副样子,委实有几分世子之态。” “你不想当世子了?”沈郅问。 薄钰想着,“我想让你当世子。” 沈郅顿住脚步,眉心微蹙的盯着他。 “两位公子!”墨玉行礼。 惊得薄钰差点腿软,当即拦在了沈郅面前,一副如临大敌之态,薄钰深知,有墨玉的地方,必定有太后,这二人素来形影不离的。 果不其然,太后端着太后之姿,不紧不慢的从偏门里走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太后的脸色不太好。”薄钰半侧过脸,对着沈郅使了个眼色,“待会情况不对,你就马上跑,去南苑阁找少傅,我负责拖着他们!” 回过头,薄钰和沈郅齐刷刷冲着太后行礼,该有的礼数不能废,免得太后又要寻个理由抓人。 “为什么看到哀家就跑?”太后冷问。 薄钰撇撇嘴,略带撒娇道,“皇祖母,我们没瞧见您,只是怕迟到所以打算抄近路去南苑阁。您是知道的,少傅素来不讲情面,若是迟到了,势必要责罚我们!再这样下去,南苑阁的院子都无需派奴才打扫了,咱们两个就可以代劳!” 对着薄钰,太后是拉不下来脸的,“经常迟到?” “没有没有,就偶尔罢了!”薄钰慌忙摆手。 太后将视线从薄钰身上挪开,继而目不转瞬的盯着沈郅,“你,过来!” 沈郅心惊,薄钰更是面色瞬变,“皇祖母!” “沈郅!”太后音色微沉。 深吸一口气,沈郅徐徐上前,毕恭毕敬的行礼,“请太后娘娘吩咐。” 太后拂袖,底下的奴才快速退去,唯有墨玉在侧伺候。 “听说你母亲医术了得。”太后略显犹豫。 她这一开口,沈郅便已了然,还以为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如今看来——是为了关傲天求医的。奈何太后始终是太后,昔日这般待他母亲,是以这会就算想求医也是拉不下老脸的。 沈郅直起身子,面色沉冷的应声,“母亲之事,沈郅素来不掺合,请太后恕罪!” 太后一愣,薄钰也愣了。 换做寻常人,太后开了口,便是给沈氏母子台阶下,正好能修复关系。可沈郅倒好,推得一干二净,一句不掺合,几乎是毫无商量的余地,让太后瞬时颜面扫地。 “沈郅?”薄钰低唤。 沈郅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便是这副沉稳之气,愣是让太后半晌憋不出话来。 “罢了,权当哀家没问。”太后转身就走。 “太后娘娘!”墨玉轻叹,疾步跟上,“太医束手无策,再不想个辙儿,只怕老太师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您看……” 太后顿住脚步,“简直跟薄云岫那混小子,是一个脾气!” 此前看着沈郅像极了沈木兮,可入了离王府后不久,这沈郅竟是越发神似薄云岫,不得不说是缘分使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奴婢瞧着,沈小公子同王爷相处下来,眉眼愈发相似了!”墨玉柔声劝着,“昔日钱家公子命悬一线,正是沈木兮所救。眼下形势不对,能救关公子的,放眼天下,怕也只有沈木兮一人了!” 太后紧了紧袖子里的手,“难道真的要哀家去求她不成?” 她,拉不下这个脸。 不远处,沈郅已经掉头离开,薄钰急忙跟上,“你为何不答应太后?若然答应,太后必定感激,以后就不会再为难你和沈大夫。” “那你就错了,今儿我低了头,她就会觉得我和我娘好欺负,到时候更得欺上头。”沈郅负手而行,“有本事让她去找我娘!” 薄钰摇头,“皇祖母是不会去找沈大夫的,她放不下太后之尊!” “到了生死面前,她不去求,也会有人去求。”沈郅可不担心这些,关傲天那一身邪气,若是真的还有救,就必须母亲去救,但……母亲并非任人欺负之辈,也不会死端着什么救死扶伤的名号不放。 母亲素来恩怨分明,你都要杀我了,我还得拼了命去救你? 抱歉,做不到! “关太师?”薄钰抿唇,“他会来求太后的。” “这是他们的事,同我没关系,我何必费这份心。”沈郅轻哼,“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唯有难求,才会珍惜,才会忌惮!” 薄钰皱眉盯着沈郅,忽然觉得沈郅并不像表面上看得这般简单,“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 沈郅皱眉,“兵啊!” “哪来的?”薄钰问。 沈郅敛眸,“问夏阁,义父房里的。” 薄钰笑了笑,“看完能借我看看吗?” “你若欢喜,我悄悄带你进去。”沈郅猛地顿住脚步。 薄钰欣喜,“好啊好……啊!” 南苑阁门口,少傅李长玄手持戒尺,已等候多时! 事实诚然如沈郅所料,太后在宫里碰了一鼻子灰,打算下懿旨让沈木兮去瞧病,可连发三道懿旨,都被薄云岫给挡了回来,一句“不便”轻飘飘的把台阶给卸了。 再然后,关太师是老泪纵横的求到了长福宫。 关傲天是老太师的老来子,最得其宠爱,如今眼见着是要不行了,关太师自然是五内俱焚,可他太清楚薄云岫的性子,太后身为薄云岫的养母,若是薄云岫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遑论他们这些朝臣。 倚老卖老这一招,对薄云岫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薄云岫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没办法,关傲天只能来求太后,太后终是对薄云岫有养育之恩,就算薄云岫不看太后的面,也得看皇帝的面,薄家兄弟的情分,天下人可都看在眼里。  没奈何,太后只能领着人,亲自去一趟问柳山庄。薄云岫为了沈木兮,连离王府都不要了,可见……她此番前去,免不得要被算账。 问柳山庄门前,太后冷眼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你是一国之君!” 竟然在问柳山庄门前扎营?! 哎呦这心……太后闭了闭眼,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太后!”墨玉骇然,慌忙搀着太后在门前台阶上坐下,“太后?太后您怎样?” “来人,快让沈大夫出来救人!”薄云崇眼尖,当即冲着门内大吼,“若是太后在此处有什么大碍,薄云岫你就等着被口水淹死吧!” 太后喘着气,“你这不成器的混账东西!” “不成器的混账,还不给朕滚出来,太后快不行了!”薄云崇又冲着里头喊。 太后气得浑身打颤,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母子两个大眼瞪小眼。 一个眼中冒火,恨不能一掌拍死这不成器的;一个暗自窃喜,终于寻着机会可以进去了。 外头闹哄哄的,沈木兮头疼的揉着眉心,“怎么回事?” 夜里被折腾了一夜,难得睡个懒觉,又被吵醒,醒了……肚子咕咕的叫,想再睡怕是不可能了。干脆坐起身来,瞧着业已取衣更上的薄云岫。 不得不说,这厮动作极快,她坐起身的功夫,他已经披上了皮,恢复了白日里衣冠楚楚的模样。  黍离在外头行礼,“王爷,太后娘娘在府门外晕倒了!” “让大夫过去看看!”薄云岫也不着急,瞧了一眼面颊微红的沈木兮,继而打量着满地的衣服残片。 黍离犹豫,“可皇上高喊着,非要让沈大夫出诊。” “她现在只给本王看病,让他们找太医去!”薄云岫打开柜子,竟从里头摸出了一整套新衣裳,“你入府之时便已经开始准备,奈何你性子要强,我知你不会要,只得替你先收着。” 沈木兮示意他放下,然后转过身去。 可某人好似一夜开了窍,愣是坐在床沿,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着她从被窝里先伸出一条胳膊,然后抓了肚,兜在被窝里悄悄的换。 床边的衣裳一件件的被她拽进被窝里,待她换好,已是满头大汗。 沈木兮一脸嗔怨的瞪他一眼,“太后在外头,你不去迎,窝在这里折腾我,来日若是被人知道,不定要怎么说我!” “薄夫人。”他说,“我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够。” 闻言,沈木兮宛若煮熟的虾,连脖子都红了。 出去的时候,沈木兮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分明吃亏的是她,可小心翼翼的也是她,许是当年留下的阴影,总觉得是见不得光的。 薄云岫在后面看着她,从头到脚,带着些许急促,好似要刻意跟她保持距离。可女人的步子哪里及得上男人,眼见着到了门口,他大跨步,当下与她比肩,眼疾手快的牵着她的手出门。 “总算出来了!”薄云崇作势要往上冲,却被从善和丁全赶紧拦下。 “皇上,冷静!冷静!眼下是太后娘娘的事儿要紧。”从善忙不迭劝慰。 薄云崇想着,自己还不够冷静吗?他在问柳山庄外头扎营,简直是从头冷到脚,奈何眼下太后那头事关人命,薄云崇只能咬咬牙,暂时退后。 “太后娘娘!”沈木兮行礼。 太后缓过劲来,奈何又不愿自降身份,站在原地受了礼,竟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沈木兮,哀家数道懿旨落下,你为何不遵?” 沈木兮愣了愣,什么不遵,什么懿旨? 哦,恍惚间好似听到这么一耳朵,薄云岫貌似回过一句。 当时她睡得迷迷糊糊,哪里晓得这么多。 “太后是来兴师问罪的?”薄云岫缓步上前,握紧掌心里的柔荑,始终不愿松手,“黍离,吩咐花厅备茶,好生伺候着!” 太后愕然,这可不成,太师府里还等着救命呢! “薄云岫,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咬着后槽牙,她都亲自登门了,他竟还摆这般架势,简直是岂有此理。 薄云岫幽幽的睨她一眼,“合了太后娘娘的心意,请您兴师问罪,难道这也有错?另外,沈木兮是本王的人,太后跑到家门口闹腾,本王这当家做主的若不出来说两声,旁人还以为……本王的女人好欺负!” 一口一个他的女人,说得沈木兮面颊发烫。 “薄云岫!”太后怒意盎然,“你这是要跟哀家抬杠吗?” “是又如何?”薄云岫反唇相讥,“都找上门来了,不就是自找抬杠又是什么?” “你!”太后磨着后槽牙,狠狠瞪着沈木兮。 沈木兮瞧着太后这阵势,算是明白了些许,左不过这般盛气凌人的求人方式,她倒是头一回领教。有薄云岫当着,她也乐得轻松,懒得应付。 “瞪她也没用,如今她归本王管!”薄云岫面色黢冷,扫一眼台阶下众人,“送太后娘娘回宫。” “薄云岫,人命关天。”太后切齿。 薄云岫,“关本王何事?” 薄云崇摸着鼻子,小声符合,“确实!” 太后一个眼刀子刮过来,薄云崇冷不丁站直了身子,义正辞严的指着薄云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身为离王,岂能罔顾性命?关太师为本朝鞠躬尽瘁,若是朝廷不能护他幼子周全,岂非要叫天下人寒心!” “太后娘娘喊打喊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日?”薄云岫阴测测的冷笑,“有求于人还这般高高在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太后哑然,理亏。 薄云崇揉了揉鼻尖,薄家的人惯来护短。 方才薄云岫说沈木兮是他的女人,沈木兮没反对,就说明这两人如今……嗯哼!见色忘兄的混账小子!吃上了煮熟的鸭子,却忘了自家兄长在墙外吹风,狗都比薄云岫有良心! “太后请回!”薄云岫牵着沈木兮,抬步就往门内走。 “沈木兮!”太后软了声音。 倒是墨玉,轻叹着上前,“沈大夫,此番着实是没了法子,太后娘娘有心请您去太师府看诊,然则您也晓得,此前太后与您不怎么愉快,是以太后担心您不会答应。沈大夫,关太师疼爱幼子,您体谅一个老父亲的心,请您过府给瞧瞧吧!” 薄云岫周身冷冽,“怎么,现在知道要让人体谅了?当日你们对着本王的女人孩子,喊打喊杀的时候,可曾想过本王为人夫,为人父的心情?!” 太后诧异,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先帝。 当年先帝护着南贵妃的时候,怒怼满朝文武,也是这样蛮横之态,完全没有道理可讲。在先帝的眼里心里,南贵妃就是道理! 眼前的薄云岫,不也是如此吗? 沈木兮就是他道理,谁跟他讲道理,他就跟谁谈死字怎么写! “沈大夫!”太后绷直了身子,缓步走到了沈木兮跟前,终是微微弯下腰,“哀家……求你!” 四下万籁俱寂,沈木兮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太后素来孤傲,从来不会折腰。 沈木兮没说话,眉眼半垂着。 刀子没有架过脖子,旁人是不会体会当时的恐惧和无助。事后的一句对不起,未必能换来没关系,不是谁都能原谅曾经的伤害,只是在学着成长的路上,学会了放过自己。 “沈大夫!”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知道之前的事情是哀家过激,哀家如今只想救自己的侄子。” “如果不是为了关公子,太后娘娘会说对不起吗?”沈木兮问。 太后一愣,心道:不会。 薄云岫担虑的望着沈木兮,忽然间当着众人的面揽她入怀,俄而在她眉心轻轻落吻,“不管是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 “去拎药箱!”沈木兮道。 “卑职这就去!”黍离率先跑开。 直到薄云岫带着沈木兮上了车辇,太后都没能回过神来,“她……怎么就答应了呢?” “她没接受您那虚假的诚意,她只是做她自己而已!”薄云崇双手环胸,坏坏的笑着,“终于都走了……丁全、从善,快点把朕的东西都拿进去,找最好的厢房,冲!” 丁全应了一声,从善已经领着人往山庄里冲。 此番薄云岫和沈木兮不在,太后在门口待着,薄云崇不掐准这样的好时机,更待何时!   搬进去! 都搬进去! 太师府。 踏入关傲天的房间,别说是沈木兮,饶是薄云岫也跟着仲怔了片刻。 这哪里还是关傲天,分明就是皮包骨头的人形架子。干瘪下去的肌肤,能看到清晰的,凸起的筋脉,周身缭绕,简直可以用可怖至极来形容。 太医在旁边行礼,一个个束手无策,没敢吭声。 “沈大夫!”关山年一把年纪,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惊颤,哽咽着开口,“您给看看吧!” 他是知道的,当日钱初阳命悬一线,若不是沈木兮吊着他的命,钱初阳根本回不到东都。是以现在,除了沈木兮,关家已经没有任何法子,能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救关傲天一命。 再看关傲天的情况,怕是挨不过今夜。 “去取一碗水来,我先看看情况。”沈木兮也不好判断,这到底还能不能救活,眼见着形同枯槁,怕是难了! 黍离端上一碗水,搁在了床头位置,徐徐退到一旁。 “若是不行,就不要勉强!”薄云岫低语。 沈木兮点点头,若是以前,她定是以为他又不信她,如今想明白了,才晓得这不过是他给的退路。无论何时,如论成败,他是她最后的屏障。 银针刺入血脉,引出些许黑血落入碗中。她将粉末倒入,暗黑的血忽然活了一般,在碗内肆意游走,隔了许久才停下来。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个个都不知道沈木兮到底在做什么。 “完了!”沈木兮皱眉,寄身太久,连同骨血都浸染得差不多了,饶是她除了这蛊毒,关傲天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常,“他和钱初阳不一样,钱初阳中毒尚浅,他……太深了!” 薄云岫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那夜为了沈郅而给了关傲天一掌,他就知道关傲天很快就会,只剩一副躯壳。 关山年眼一黑,登时晕死过去。 人被抬下去,太医紧赶着去诊治,气急攻心之症,太医倒是拿手。 关太后在门口驻足,垂头半晌才抬步进门,“若是不能救了,便不用折腾,留他个全尸。”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面哀伤,可她终是太后之尊,依旧昂着骄傲的头,用最平静的口吻,掩藏内心深处的痛彻心扉。 “我可以试试,但是……他未必能醒来!”沈木兮望着她,“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 关太后定定的审视着沈木兮许久,抖着唇瓣,匍出一个字,“好!” 待一切需要准备妥当,薄云岫下令,“都出去!” 太后端着仪态,一步一顿的走出门,然后用力的深吸一口气,站在了回廊下。有她在,谁也不敢靠近这屋子半步,同时,她也能第一时间得到屋内的消息。 薄云岫眉心皱得紧紧的,瞧着她拿起刀子,面色黑了一层又一层,真恨自己,当夜怎么没一巴掌拍死这关傲天,作甚留他一口气?!! “要不,割我的吧!”薄云岫捋起袖子,伸出胳膊。 沈木兮瞧着他这白灿灿的手腕,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的笑出声来,“下不去手。” 说话间,她将掌心的血滴进关傲天,合不上的嘴里,“划开他心口处的肌肤,将生肉放上去,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1章 人设,崩! 为 Joyce_林 马车加更1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不得不说,薄云岫是个好助手,动作干脆利落,很多事几乎用不着她动手,挪一挪嘴皮子便也罢了。就好比现在,攒了一碗的虫,这会半瓶粉末下去,全都化为了泡沫。 “你、你用了我大半瓶!”沈木兮抽了抽嘴角,“可知这东西有多难得?” 薄云岫捏着瓶子,半晌没吭声,倒多了? “罢了!”沈木兮轻叹,坐在床边为关傲天包扎。 “起开,我来!”薄云岫不容分说的拽开她,“男人的事情,哪用得着你沾手!” 她翻他个大白眼,吃醋就吃醋,还非得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关傲天的身子依旧是最初模样,太后给的药亦是吃了下去。 虽说虫子尽去,但是经八脉受损,连带着骨头缝里都留下了窜过的痕迹。唯一庆幸的是,心脉和脑子保住了,毕竟心脑位置若是损伤,这便是名副其实的尸体,到时候肢体僵硬,压根无法操纵。 左不过关傲天所中并非“美人恩”之毒,具体是什么,她还得回去好好查一查。 处理完关傲天,薄云岫回过头来瞧着她掌心里的血痕。 眼见着这人又要乌云盖顶,沈木兮忙不迭凑上去,吧嗒在人脸上亲了一口,“很快就会好的,不留疤痕的那种,你且放心!” 薄云岫皱眉,只是亲一口,然后……这就完事了? “回去再说!”沈木兮去洗了手,面色有些白,瞧着颇为吃力。 人又不是机器,这骨血乃是人的精气神所在,不管失了多少,总归是有所损伤的。 薄云岫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回头洗了手便将她打横抱起,“你别动,把眼睛闭上,出了门之后,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睁眼,也不要说话,听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从顶上飘来,格外悦耳。 沈木兮原是想着,外头这么多人,这样子出去不太好看,然则听薄云岫这么一说,好似别有深意,当即乖乖的闭嘴闭眼,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瞧着怀里这安然静卧的人儿,薄云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黍离拎了药箱跟上,且瞧着自家主子脸色不大好,沈木兮伏在主子怀里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心里惴惴不安,可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王爷!”关太师业已苏醒,这会挣扎着起身行礼,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只得回望了太后一眼。 太后面色微沉,“沈木兮这是怎么了?” “你们自己干的好事,还要来问本王怎么了?本王自个都舍不得动她,你们倒是有本事,把人折腾成这样。本王今儿就把话撂下,若沈木兮有什么闪失,谁都比想好过!”音落,薄云岫抱着沈木兮,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太后,与自家兄弟面面相觑。 所以,这是治好了? 还是没治好? 容不得迟疑,关山年抖着腿往儿子房间去。 上了马车,沈木兮才睁开眼,于薄云岫怀中坐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如此这般,打量着作甚?” “你不觉得解气?”他拥着她,舍不得放手,就让她在自个的膝上坐着,如同抱孩子一般哄着她,“即便没瞧见他们的脸色,也该能想到吧?” 沈木兮点点头,“能!” 他问,“痛不痛快?” 她笑,“自然痛快!” 可只是图痛快,似乎不是他的本意。 “你还有什么目的?”沈木兮凑上前,轻轻吻在他的唇角,给点好处,总能…… 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容不得她这蜻蜓点水般的恣意。 她的背抵在软榻上,他的胳膊托在她的后背处,将她承起,让这蜻蜓瞬间成了豺狼,粘着不肯放。须臾,她出了一身汗,才热热的推开他,“要死啊,这是马车。” 薄云岫将她扶坐起来,“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要让你装。唯有如此,众目睽睽,来日不管这关傲天是生是死,都怪不到你的头上,也是防着某些白眼狼,反咬你一口!” 闻言,沈木兮噗嗤笑出声来,“所以说,这东都委实没什么好的,看个病还得勾心斗角,连个太平日子都过不了,真是讨厌。” “你讨厌东都?”他问。 沈木兮点头。 他抱紧了她,“我也不喜欢,但好在……现在有个你,我勉强可以将就。” 沈木兮皱眉,推开薄云岫,仔细瞧着这人,五官没变,身段也没变,可这嘴皮子怎么变了这么多?扯了扯面颊,也不像是易容的。 “你干什么?”他黑着脸。 瞧,这才是薄云岫的真面目。 “总觉得你说话怪怪的。”沈木兮一脸狐疑。 “用你们女人的话来说,睡了一觉,想开了!”他音色暗哑,嗓子里好似含了一把沙子,配着这张妖冶容色,简直可以用勾魂摄魄来形容。 沈木兮抖了抖身子,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住!打住!”沈木兮别开视线,“我睡会!” “嗯,多养养精神。”他抱她在怀,意味深长的说。 她皱了皱眉头,暂时不与他计较。 至于这关傲天能不能活,的确是看运气了,她已经尽力。 直到傍晚沈郅和薄钰回来,沈木兮才知道,太后在宫里就找过他们了,可见当时太后的确没法子了,只能来问柳山庄碰碰运气。 “如此说来,太后还真是颇重情义。”沈木兮给两个孩子夹菜,“你们的手是怎么了?” 薄钰和沈郅面面相觑,埋头扒饭。 有人高调的嚷道,“还能怎么着,定然是去迟了被李长玄那个顽固不化的给罚了呗!说不定又是罚扫院子,南苑阁的清扫宫人都裁了大半,就指着你们犯错呢!”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转过去,气氛陡然冷凝。 薄云崇咬着筷子,扫一眼众人,“朕说的是……事实!” “这是本王的家务事,你,要么吃饭,要么滚!”薄云岫黑着脸,默默的将桌上的菜悉数挪到了沈木兮跟前,目光飒冷的盯着吃白饭的某人。 薄云崇站起身来,“朕是客人,哪有这般待客之道?” 薄云岫,“黍离,送客!” 众人,“……” “反应这么快?”薄云崇呐呐着扒拉着白饭,眼巴巴的瞅着桌案上的菜,身为皇帝,何时这般惨烈过! 丁全俯身,“皇上,光吃饭……不沾油水可不成,伤身!” “沈郅!”薄云崇巴巴的瞅着,可怜兮兮的盯着他,“小郅郅……郅儿,阿郅,小郅……” 沈郅皱着眉,端起红烧肉放在了薄云崇跟前,“我只能出这么多!” “薄钰!”薄云崇又来,“钰儿,朕是你的皇伯伯,此前朕可是最疼你,最护着你的,钰儿……” 薄钰瞧了沈郅一眼,端起一旁的烧鸡,默默的放在了薄云崇跟前。 “阿落姑娘,朕……” “皇上!”阿落自是惊颤,那可是皇帝,皇帝喊她名字,自然是要把跟前的菜送过去的。 春秀默默的扒拉着饭,她的东西,皇帝开口了也不好使,左不过瞧着……皇帝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便将青菜推了出去,这已经是底线了,“荤素搭配,油而不腻!” 夏问卿心里发慌,每个人都给了,他不给,岂非很失礼?默默的将蘑菇汤推了过去。 薄云崇乐呵呵的瞧着自家兄弟,一脸的得意。 “一口汤都不许剩下,否则就丢出去,永远别想踏入问柳山庄半步!”薄云岫淡淡然的瞥了皇帝一眼。 众人:真惨! 最后,薄云崇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薄云岫此人言出必践,若不吃完,真的会把人丢出去。  睡前,阿落和春秀进门,各自为沈郅和薄钰上药,两个小家伙掌心里磨出了茧子,可见平素没少吃苦头。 “你们这是进宫当奴才呢?”春秀关上脂膏盒,“明明去得都挺早,为何会迟到?” “今儿是太后……”薄钰有些犹豫。 春秀脸一沉,“不许说谎!今儿是太后,可若是就今儿一次,掌心也不至于生出茧子来,你们没说实话!” “每日出门的时辰都差不多,两位小公子可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阿落笑问,收了脂膏盒,抬步朝着外头走,“我去提热水。” 眼见着阿落出去,屋内只剩下春秀一人,沈郅才低语道,“孙家的世子,总在宫门口拦着,戏弄我们。” “阿左阿右只负责护着咱们,但也不好跟孙道贤动手。”薄钰皱眉,“孙道贤倒也不是欺负咱们,偶尔还给咱们点有趣的小玩意,然这么一耽搁,便是真的迟到了!” 沈郅点头,“回回都让少傅堵在门口。” 春秀摸着下巴,“孙道贤这小子,真是吃饱了撑的!不过他老盯着你们两个作甚?” 两人摇头,不语。 “好说!”春秀拍着胸脯,“明儿我不去开铺子,亲自送你们进宫,若是遇见,看我不揍死他!这人就是贱皮贱肉的,皮痒了打一顿就好!” “可他是宁侯府的世子!”薄钰忙道,“打坏了怎么办?” 春秀翻个白眼,“我打的,你怕什么?” 薄钰与沈郅面面相觑,可别惹出祸来。 薄云岫变着花样的折腾了一夜,沈木兮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再死一回。奈何这人像是脱缰的野马,自打开了闸,便只剩下奔流到海不复回。 高冷孤傲人设,崩!! “薄云岫,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最多不成功变成人!” “你无耻……” “有齿,想试试?” “别……” “还是试试吧……” “薄……薄云岫!” “再来!” “不……” 天还没亮,两个小家伙就收拾好了细软,将各自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一个盒子里带着,若是春秀姑姑真的揍了孙道贤,这盒子里就是逃命用的盘缠…… “还好沈大夫今儿没出现,不然铁定要问的。”薄钰松口气。 沈郅定定的看他,“春秀姑姑是杀猪的,力气很大!” 薄钰面色发青,心慌慌的干笑两声,“不、不会打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2章 白捡一个媳妇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打死是不可能打死的,春秀还不至于蠢成这样,杀人偿命的道理,她可记得真真的。何况那孙道贤是什么人?细胳膊细腿,春秀若真的用力,还怕把人给掰碎了呢! 今儿孙道贤运气不好,拿着两串糖葫芦站在宫道处等着。 “世子,您最近都不去花楼了,一大早总在这里等着,算什么道理?”德胜轻叹,万分不解的望着自家公子,平素那是花天酒地,最近……光顾着玩孩子了。 “你懂个屁,这叫迂回策略!”孙道贤抖着腿,“你这猪脑子,能想得明白吗?只要小爷搞定了沈郅,到时候沈木兮还不得乖乖的来求我?就算有他薄云岫拦着又能怎样,沈木兮只要还没跟他拜堂,那就是自由之身,谁都管不着!” 德胜恍然大悟,“英明!” 马车停下,孙道贤笑嘻嘻的凑上去。 春秀猛地走出马车,吓得孙道贤撒腿就跑。 还真别说,这小子瞧着游手好闲,跟个弱鸡似的,可逃跑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反应速度很快,撒腿就往回撤,没命的奔跑在宫道上。 可他快,也快不过春秀。 春秀在湖里村,那可是出了名的泼辣,别看她壮实,山里跑大的孩子,腿脚利索着呢!春秀憋了一口气,呼啦啦的拽住了孙道贤的后衣襟,冷不丁用力拽回来,就跟拎小鸡一般,直接将人托在了半空。 “世子!” “姑姑!” “姑姑!” 春秀扫了一眼紧张的三人,一脸无所谓的开口,“怕什么,真以为我会摔了他吧?” 沈郅和薄钰瞪大眼睛,春秀这模样,不就是想摔人吗?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可紧着心,轻点轻点,莫要摔了我家世子爷!小的给您磕头,给您磕头!若是世子有所闪失,小的性命难保!”德胜跪地磕头。 春秀觉得无趣,“那么紧张干什么,我还不至于在宫里杀人!” 孙道贤原是憋了一口气,就怕春秀真的摔死他,如今骤听得春秀说杀人二字,脑子里一发懵,“哇”的哭出声来。 “要死啊!”春秀心一惊,手一松。 孙道贤快速坠落。 “世子!” “姑姑!” “姑姑!” “没事!”春秀皱眉,瞧着被自己稳稳接住,然后稳稳躺在她怀里的孙道贤,满脸都是嫌弃,“一个大男人,鬼吼鬼叫的干什么?干什么!伤着你皮了还是伤着你毛?我可警告你,以后再敢来打扰我家两个小的,就把你耳朵揪下来!我春秀向来说到做到,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 语罢,春秀手一松,孙道贤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嗷嗷叫。 “凭什么?小爷是宁侯府世子,你个死胖子,你敢威胁小爷,等……哎……哎哎哎,你松手,你松手!”孙道贤慌了。 春秀揪着他的衣襟,直接将他提在了半空,“你再嚷嚷,我就把你挂在宫门口!” “放开本世子,信不信本世子到时候找人揍你!”孙道贤悬空踢蹬着腿,“放开我……” “世子!”德胜冲上来。 春秀岂是好惹,一拳薅过去,孙道贤瞬时鼻血直流,待德胜到了跟前,春秀随手就把孙道贤砸在了德胜身上,主仆两个瞬时摔了个大马哈。 “你两赶紧走,这儿我收拾。”春秀瞧着两个小的。 沈郅和薄钰傻傻的站在墙根边上,看得目瞪口呆。 “还不走,又想扫院子?”春秀皱眉。 “姑姑,您手下留情,别把人打坏了!”沈郅叮嘱。 薄钰连连点头,“春秀姑姑,您可千万不要……” “行了,我知道!”春秀捡起地上的两根糖葫芦,冷不丁递给孙道贤,“蹲宫门口吃完,就可以走了!” 孙道贤梗着脖子,捂着鼻子,满手都是血,“你个泼妇!” “不吃?”春秀往前迈一步。 “吃!”孙道贤怒喝,“我吃还不行吗?吃!吃!” 于是乎,今儿走过路过宫门口的宫人,都能看到极为诡异的一幕。 宁侯府的世子爷,流着鼻血,蹲在宫门口,哭着吃完了两根冰糖葫芦。 春秀哼哼两声,“还治不了你!” 左不过回到医馆的时候,掌柜和伙计倒是忧心忡忡的盯着她半晌没说话,瞧着她系了围裙,拿起了杀猪刀,齐刷刷摇头。 “干什么?”春秀一刀下去,剁了根小排搁在一旁,“我不过是打了一拳,请他吃了两根冰糖葫芦,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谁让他招惹郅儿他们,满肚子的坏水,总归要教训教训才好!” “你是不知道啊!”掌柜语重心长,“宁侯府虽说及不上离王府,老侯爷也不敢动离王府的人,可这侯爷夫人不好惹啊,那可是出了名的泼辣户,你打了世子爷,回头这侯爷夫人不得削了你!” 春秀“啪”的将杀猪刀剁在木墩上,“削我?哼,只管来!” “哎呦,你是真的没听懂吗?”伙计凑上来,“全东都城的人都知道,老侯爷惧内,你想啊,连侯爷都怕的婆娘,那得厉害成什么样子?想当年侯爷起了心思,说是要纳妾,结果呢?连人带轿子给甩出墙去了,侯爷自个还被吊起来打了一顿!啧啧啧……” “吊起来打一顿?”春秀瞪大眼睛,“这倒是稀罕。” “侯爷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跟宝贝似的,惯得无法无天,在东都城内横行无忌也没人敢真的说什么,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那侯爷夫人……能给你把屋顶都掀了去!”伙计摇头,“你闯祸了!春秀,你闯大祸了!” 春秀翻个白眼,“我可不信。” “说什么呢?”沈木兮进门。 后面跟着薄云岫,如今这离王殿下像极了跟屁虫,走哪都得黏着沈木兮不放,恨不能日日对着,好似怎么都不腻。 “春秀,把宁侯府的世子给打了!”掌柜轻叹,“惹祸咯!” 薄云岫眉头挑了一下,身后的黍离差点打翻了怀里抱着的公文,“什么,打了宁侯府的世子?” 若是在东都城外还好说,这在城内…… 黍离咽了口口水,“春秀,你闯祸了,你闯大祸了!” “孙道贤?”沈木兮皱眉,“打得严重吗?” “我下手轻,没打断鼻梁骨!”春秀插着腰,“就两道鼻血。” 沈木兮点点头,“哦,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众人,“……” 若是春秀手下未留情,那得什么样? 薄云岫默默捏紧了沈木兮的手,“上楼!” 言罢,推搡着沈木兮进了房间。 “你干什么?”沈木兮甩开他的手,颇为不解。 黍离赶紧将公文放在桌案上,屁颠颠的跑出门,顺带合上房门,乖乖守在外头。 “宁侯府不足为据,宁老侯爷不敢找上门。”薄云岫示意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但是宁侯夫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沈木兮皱眉,“很凶吗?” “没见过母老虎吧?”薄云岫问。 沈木兮愣了愣,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这得有多凶悍,以至于薄云岫都能说出“母老虎”三个字?这泼辣的名号,可真响亮。 孙道贤是哭着回府的,哭着喊着,还挂着两行鼻血,要多惨烈有多惨烈,刹那间整个宁侯府鸡飞狗跳,侯爷夫人一声吼,谁都别想安生。 中午时分,沈木兮做了几道小菜,医馆里正打算开饭呢,就听得外头闹哄哄的。 “卑职去看!”黍离赶紧出去,然则刚到大堂,慌忙折回来,“春秀,快躲起来,侯爷夫人来了!” 一听这话,掌柜和伙计当下躲在了廊柱后头,都活到这把年纪了,哪敢跟母老虎掰扯,到时候缺胳膊断腿的,委实太冤。 “侯爷夫人?”沈木兮抬步就走。 “王爷?”黍离面色发青,“怎么办?” 若是宁侯爷上门,薄云岫倒是没什么可怕,三两句就能把人打发了,可侯爷夫人……最怕女人死缠,而且还是蛮不讲理的泼妇!! 薄云岫面色黑沉,“你马上去宁侯府,把孙家父子都给本王带过来,另外调一支精兵过来,若是真的动手,先护着人再说!” 女人打架,是不分招数也不讲套路,到时候挠得满脸血,抓得满头包,换谁都觉得瘆得慌。然后隔三差五来闹一场,方圆十里都能听到破口大骂的声音,简直就是最可怕的折磨! 如今春秀打人在前,算是理亏。 沈木兮见着侯爷夫人的时候,还真是被惊着了,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她忽然有些明白,宁侯爷为什么这般怕夫人,瞧瞧这身板,有魁梧又壮硕,若是跑两步,连地板都跟着抖三抖。 宁侯夫人目光狠戾,“当家的给我出来!” “我、我是!”沈木兮行礼,“这医馆,是我的。” 宁侯夫人捋起袖子,当即冷哼一声。 阿落赶紧拽着沈木兮往边上靠,声音都直打颤,“主子,您可别靠近,她的胳膊比您的腿都粗,拎您还不得跟拎小鸡似的,您可千万要当心呢!” “没事!”沈木兮心里发慌,“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春秀呢?”宁侯夫人冷问,“小蹄子打了我儿子,便想躲起来了事?把人交出来!要不然,本夫人就拆了你这破医馆。” 底下人忙道,“夫人,这是离王殿下给置办的,拆不得!” “就算是他薄云岫来了,也得讲讲道理。杀人偿命,打人难道就不犯法了?”宁侯夫人声音洪亮,冷然扫一眼门外围观的百姓,愤然跺脚,“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这一声吼,惊得老百姓撒腿就跑。 谁不知道宁侯夫人泼辣不讲道理,如今连离王府都杠上了,还有谁敢再去招惹,是嫌自家屋顶太牢固,想让人来掀一掀? “让春秀,别出来了!”沈木兮身子发凉,低声叮嘱阿落。 阿落点点头,转身就跑。 可春秀岂是躲藏之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儿子是我打的,与沈大夫没关系!” 不得不说,在形态上……二人是有些相似的,同样的壮实! 两人站在一处,这气势……绝非寻常人可有。 阿落拽着沈木兮到了柱子后,“主子,咱就在这儿待着,万一真的动起手来,也能躲一躲。您瞧侯爷夫人和春秀那架势,怕是要打起来了!” 可不,一个两个怒目圆睁。 “你儿子不务正业,成日游手好闲,竟跑去宫里打扰我家郅儿的学业,我岂能饶了他。揍他,那都是轻的,姑奶奶手下留情,没打断他鼻梁骨,没废他胳膊腿,都是手下留情了!”春秀理直气壮,“侯爷夫人若觉得我下手重了,打回去便是,但必须答应,不许你儿子再去扰了离王府两位小公子的学业!” 宁侯夫人不说话,一张脸冷得像凝了霜似的,拿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春秀。  春秀冷哼,“但若是想仗势欺人,姑奶奶绝对不答应。比泼辣嘛……谁不会!” “夫人!夫人!” “娘!” 宁侯爷和孙道贤进门。 孙道贤见着春秀那架势,登时跟猫见了老鼠一般,吓得快速躲在了父亲身后,“爹,看她,泼妇!娘,打她,就是她打的我!差点没把我的鼻梁打断了,毁了我这英俊的容貌!” “你是哪里人?”宁侯夫人问。 “乡野之地,怕污了夫人的耳。”春秀还手环胸,狠狠的瞥了孙道贤一眼。 龟孙子,自己不敢来寻仇,找老娘上门算账,真有出息!   宁侯夫人深吸一口气,“你把我儿子拎起来了?” “拎了!”春秀歪着头,打定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 “手下留情了?”宁侯夫人又问。 春秀皱眉,“怎么?” “听说,你是杀猪的?”宁侯夫人追问。 春秀咽了口口水,“有什么问题吗?整个东都城的人都知道我春秀是杀猪的,一刀一个准,绝不缺斤短两的,您若不信,就出去问问,谁不知道我春秀行得正做得直?!” 宁侯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瞧了一眼自家儿子,然后又打量着春秀。 这眼神,看的春秀浑身直发毛。 倒是宁老侯爷算是看出门道了,一脸同情的望着孙道贤,“儿子啊,保重!” 孙道贤一脸懵逼,“爹,你不替我报仇吗?那女人打了你儿子!” “你觉得你娘和爹的日子过得如何?”宁侯爷问。 孙道贤想了想,“还好吧!” 宁侯爷一声叹,拍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咱们宁侯府的男人,都是能屈能伸的汉子。” “爹啊,我不懂。”孙道贤是真的没明白。 只听得宁侯夫人忽然道,“春秀姑娘,可曾婚配?” “咚”的一声响,阿落的额头狠狠磕在了木柱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脸惶恐的望着沈木兮,“主子,阿落怕是耳背了吧?” 沈木兮愣了愣,还真是有些醒过神来。 春秀皱眉,回头看了沈木兮一眼,转而瞧了瞧,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孙道贤,一时间还真的没闹明白,这画风急转是怎么回事? “春秀姑娘,有空多来府上走走。”宁侯夫人忽然变脸。 所有人都跟泥塑木桩似的杵在原地,说好的来干架,怎么好像……突然成了相亲??? “娘!”孙道贤惊叫着追出去,“娘,你这是干什么?说好的来替我报仇呢?” “看到她,我就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宁侯夫人爬上马车,“那么年轻,浑身充满了正气!侯爷,你说是不是?” 宁侯爷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夫人所言极是。” “爹啊!”孙道贤尖叫,“我是你儿子,你不能坑了自己,再把我给坑了!我要的是沈大夫,不是春秀那死胖子!” “混小子,说谁死胖子呢?”宁侯夫人瞪着眼。 孙道贤怂了一下,“娘,我不是说你!” “我瞧着这春秀姑娘不错。”宁侯夫人笑着进了车。 东都城里的姑娘,从大家闺秀到小家碧玉,宁侯夫人早就挑了一遍,不是嫌这个太瘦,就嫌那个窝囊,一个个瞧着病怏怏的,看着就来气。如今见着春秀,身板壮实有力气,说出来的话那都是掷地有声,可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吗? “夫人?”丫鬟低低的开口,“奴婢瞧着,世子不太高兴。” “宁侯府人丁单薄,贤儿瞧着肆意,可也只是仗着宁侯府的祖荫罢了。哪日我与侯爷去了,他连个撑腰的都没有,万一再娶个包子婆娘回来,吃不了苦受不了罪,临了还得给他添堵!”宁侯夫人轻叹,“我瞧着,春秀这姑娘还真不错!” 丫鬟尴尬的笑着,“夫人说的也是,若是春秀姑娘进门,谁敢欺负咱家世子?” “可不!”宁侯夫人拍着大腿,心里那叫一个美,“改明儿你去递个帖子,就说我要请她吃饭。” 挑来挑去,挑不到满意的儿媳妇,如今倒是不打不相识,平白捡了一个,真是高兴死了。 “怕是不会来。”丫鬟道,“许是觉得鸿门宴。” 宁侯夫人一想,“也对,那就请他们家的大夫!” “沈大夫!”丫鬟忙道。 宁侯夫人连连点头,“我得试试,她是不是真的仗义,只有真性情之人,才会跟着来,若是真的跟着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丫鬟心里汗涔涔,夫人呐……就算您答应,人家春秀姑娘也未必肯嫁!这都和世子结仇了,还能嫁过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绝对不可能。 春秀那脾气,可不好应付。 送走了宁侯府这帮人,春秀挠了挠头,“问我有没有婚配?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的生辰八字?然后给我做个木头娃娃,扎几针,诅咒我?”  沈木兮皱眉,瞧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在了后堂门口的薄云岫,“你怎么看?” “这段时间,务必要盯着宁侯府!”薄云岫轻叹,回头便叮嘱黍离,“如果看到宁侯府的人,喜气洋洋的送东西出来,且是送给皇帝的,半道上劫了!” 黍离瞪大眼睛,“劫了?” 沈木兮犹豫,“你是说,宁侯夫人看上春秀了?可春秀打了她儿子!莫非是变个法子,折磨春秀?” “对,一定是这样!”阿落连连点头,“娶过门,然后关起门来折腾春秀,到时候谁都不能多说什么,这毕竟是宁侯府的家务事。” 春秀挑眉,“要娶我吗?” 众人齐刷刷点头。 “切!”春秀可不怕这些,“还是先吃饭吧!让他们这一折腾,都快饿死了。” 沈木兮担虑,薄云岫轻轻揽过她,“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孙道贤,看他是不是能跟宁侯爷这般扛揍!” 这话逗得沈木兮“噗嗤”笑出声来,一记软拳落在他的胸口,“胡言乱语!” “七夕灯会要到了,好好准备!”他伏在她耳畔低语。 准备? 准备什么? 沈木兮不明白。 眼下的日子倒也过得太平,沈木兮翻着手中的册子,薄云岫在旁批阅折子。 册子是师父留下的,且不说这最后一页的缺失,中间这些部分,也是写得有些粗糙,并不详尽,三言两语的,说了跟没说似的。 对于关傲天身上的蛊,竟无任何记载,真是怪。 “难道是新炼的?”沈木兮自言自语,“好生厉害!可又是如何进入身体的?” 无解。 委实无解。 “或许你可以换种思路。”薄云岫笔尖蘸墨,“可能不只是蛊毒的作用,想想那诡异的图纹,也许是因为那些东西,所以在人意志薄弱的时候,控制了心神。这其实和以前的厌胜之术差不多,护族原就是个诡异的部族,他们修习的东西是寻常人,闻所未闻的。”  沈木兮静静的听着,“你是说,蛊毒可能只是一种外在假象,为的是事情败露之后的毁尸灭迹?” “未尝不可。”薄云岫眉心微蹙,捏着笔杆子奋笔疾,“赵涟漪能藏这么多年,半点痕迹都不露,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木兮点头,“不知道,陆大哥是否晓得?” 笔尖一顿,薄云岫挑眉,幽幽的抬头盯着她,“想去找他吗?” “不想!”沈木兮慌忙摇头,“我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我想!”薄云岫慢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笔,“有些账,得好好算一算。” 沈木兮愕然,“你要算什么账?” “若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是忘了!”薄云岫面色微沉,眸光陡戾,“陆归舟!” 沈木兮终是没能拦住薄云岫,这人就跟冒了火一般,领着兵包围了整个陆府,然后横冲直撞的进了陆府,那气势,好似要拆了陆府,拆了陆归舟一般。 “公子!公子!”知连滚带爬的跑进房,“离王殿下带兵包围了府邸,这会已经到了花厅了,你快点跑吧!这架势,还有离王殿下的脸色,好像要吃人!” 陆归舟将信件递给兰娘,“你先走!” 兰娘扭着腰,“少年人,贪嘴是要惹祸的!” “多嘴!”陆归舟拂袖出门。 到了花厅,还不等陆归舟行礼,肩头业已挨了薄云岫一掌,登时连退数步,若不是快速扶住了门框,只怕是要摔出去了,“你作甚?” “陆大哥?”沈木兮骇然,当即拦在陆归舟身前,以防薄云岫再动手,“薄云岫,你疯了!” 薄云岫负手而立,面色黢冷至极。 但见他周身杀气腾然,音色狠戾,“陆归舟,本王原是不想这么快找你算账的,奈何薄夫人提起,自然得好好算一算。陆归舟,你伤本王之子这笔账,该怎么算?”  沈木兮快速转身,不敢置信的盯着唇角溢血的陆归舟,“怎么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3章 陆归舟做的事 为 Joyce_林 马车加更2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怎么回事?”薄云岫冷笑,“陆归舟,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自己做得很好,薄夫人半分怀疑都没有。消耗别人的信任,时日长久,你将一无所有。” 陆归舟沉着脸,捂着肩头的手徐徐放下,终是露出了愧疚之色,“兮儿……” “是薄夫人!”薄云岫突然上前,冷不丁将沈木兮拽回身边,“不许靠他太近!” “薄云岫,你……”陆归舟站直了身子,“是我!” “郅儿脖子上的伤,瞧着是拉扯链子造成的,但是那枚钥匙藏于何处,却没人知道。”薄云岫冷笑两声,“当初知道这个的,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陆归舟,想拿钥匙又不想了郅儿,怕也只有你了吧?” 为了能有个交代,得给沈郅身上留点伤,但又不能留得太重,所以扯沈郅脖颈上的链子,陆归舟用了巧劲儿,扯断了链子伤了沈郅,又不至于伤得太重。 “可你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批人来,而这帮人凶神恶煞,是真的来杀人的。”薄云岫娓娓道来,“沈郅被带走的时候,其实你也跟上去了,但你始终没有动手,你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担心不是对手,反而误了自己的大事。” 陆归舟垂眸,不语。 “本王同关傲天交手的时候,你就在边上。”薄云岫轻嗤,冷然瞧着自家的薄夫人,“你现在看明白了吗?他是关心郅儿和你,但是他更在乎他自己。你见着本王救走了沈郅,便一路尾随,直到本王带着沈郅进了离王府,你怕被暗卫发现,只得作罢!” “所以郅儿出事,与你有关?”沈木兮不敢置信的望着陆归舟,“陆大哥,为什么?” “因为父命难为!”薄云岫替陆归舟回答,“陆如镜是什么人?他能带着一帮的护族离开最初的长生门,说明是个有担当有魄力之人,青铜钥匙能开秘盒,为长生门所觊觎,所以陆如镜必须在长生门得到这钥匙之前,率先一步下手。” 沈郅呼吸微促,“陆大哥,是真的吗?” 薄云岫继续道,“陆归舟怕陆如镜伤及郅儿,干脆自己下手,至少知道分寸,能拿捏力度。他尽量的避开了他父亲的势力范围,带的大概都是自个的亲信。那日归来的侍卫,本王亲自问过,说是第一波刺客,未有伤人之势。倒是第二次上来的,招招致命!” “兮儿,对不起!”陆归舟直起身,“钥匙我已经交给我爹,他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你放心便是!” 沈木兮倒不是伤心,只是失望,很失望,“你我结交七年,我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知道师父无恙,诈死骗了我而逃生,我对这钥匙早就没了执念,你想要你就说,我和郅儿一定会双手奉上!” 陆归舟张了张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倒是薄云岫,方才打了陆归舟一掌,这会已经浑身舒畅,拂袖坐定,一副气定神闲之态,“他不做个样子,长生门的人怎么知道钥匙丢了?不还得找你们母子麻烦?” “你现在才说?”沈木兮仲怔。 薄云岫挑眉瞧她,早说了,这一掌怎么打得心安理得? “看我作甚?犯错的是他,又不是我。”薄云岫极是不屑。 沈木兮抿唇,这话……也对! “事情到此为止。”陆归舟道,“谁都不会再因为这枚钥匙,找你和郅儿的麻烦,关傲天身上藏着赵涟漪的牵丝蛊,所以一旦命脉被击中,这副傀儡之身就作废了!” “我知道。”沈木兮颔首,“我也去看过关傲天了,眼下是听天由命。你既知道这是何物,是否可以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又是怎么进入身子的,来日还能有所防备。” “无解之物。”陆归舟伤得不轻,薄云岫这厮刁钻得很,竟是打在肩胛骨处。 用了七八成的功力,有所保留,下手又准,没打断他的肩胛骨,却能疼个半死,且不会损伤腑脏。 “别问了,他不会告诉你,保不齐又是什么护族的秘术。”薄云岫早就瞧出来了,陆归舟是有意隐瞒,不愿告知。 闻言,沈木兮只得作罢。 “陆归舟,你伤本王之子,本王打你一掌,算是扯平了!”薄云岫幽然开口,俄而剜了沈木兮一眼。 她若敢与他瞧伤,他今晚就弄死她,怎么痛快怎么来,且让她看着办。 沈木兮犹豫了半晌,东都城不是只有她一个大夫,陆归舟之伤也不是非要她来治不可,是以最后,她只得乖乖的站在一旁看着,“陆大哥,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可以直说。我与你相交七年,郅儿尊你一声陆叔叔,真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陆归舟呐呐的点头,却也只有一个字,“好!” 四目相对,各自轻叹。 薄云岫乌云盖顶,面色越渐黑沉,明明是来算账的,最后变成了看戏的……看着陆归舟和自家薄夫人互诉衷肠,一个相交七年,一个好…… 当他是死的吗?! “本王……” “我们走吧!”沈木兮率先出门。 薄云岫袖中的手,握得咯咯作响。 “王爷,您的薄夫人走了!”黍离提醒。 “本王没瞎!”薄云岫面上凝着霜,眼里夹着刀子,带着人包围了陆府,最后什么都没做,哪里像是他薄云岫的行事风格? 可若是做得过火,万一沈木兮真的生气了,到嘴的鸭子也得伸了爪子,拍死他。为了自己下半身的幸福,那些个抄家灭族或者下狱的事儿,想想也就罢了! “公子?”知搀着陆归舟坐下,“我马上去找大夫!” 陆归舟摆摆手,“无妨,薄云岫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他的功力,能卸我整条胳膊。” “公子为何不还手?”知不解,“您若是还手,也不至于受伤。” “我若还手,兮儿当如何看我?郅儿是她命根子,到底也是我自己下的手,伤了沈郅。”陆归舟一声叹,“打从薄云岫领着人进门,我便晓得他是为了这事来的。挨了一掌,化干戈为玉帛!” 知撇撇嘴,“就为了让沈大夫,不与您介怀,平白挨了一掌,便宜了离王爷!” “离王说,薄夫人,本王之子。”陆归舟苦笑,“兮儿终究是选了他。” “孩子都那么大了,不早就选了吗?”知抿唇,“我去拿药,好歹擦一擦。” 知刚走,陆归舟便扳直了身子,冷声厉喝,“还不滚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4章 骗来一纸婚书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钟瑶慢悠悠的从窗外翻进来,冷眼瞧着淡然自若的陆归舟,“你对沈木兮还真是情深义重,薄云岫都对你动了手,你竟没有还手!真是愚不可及。” “到底是谁更蠢?”陆归舟负手而立,“钟瑶,我都能感觉到你在外头,你觉得薄云岫没感觉吗?” 钟瑶心神一震,沉默不语。 “他不想在这里动手,免得伤及兮儿,唯有你这蠢货还自以为是。”陆归舟抬步往外走,“要么滚蛋,要么老老实实待着,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能活着离开东都。” “你还真是安心,做朝廷的走狗。”钟瑶冷笑。 陆归舟并不打算理她,抬步往外走。 “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该如何处置?”钟瑶音色沉沉。 顿住脚步,陆归舟绷直了身子。 知取了药回来,骤见此情此景,忍不住怒火中烧,“你这女人怎么如此阴魂不散?此前坑害我家公子,险些害死沈大夫,如今还有脸来!” “陆归舟,这可是你陆家的孩子!”钟瑶冷笑,“你我算是从小的缘分,难道你不想说点什么,负点责任?” 陆归舟深吸一口气,“你怕是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吧?” 钟瑶心神一震,“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归舟转身,容色温润,“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真相,永远都不会。你只管生下来,到时候且看看,孩子长得像谁?” 钟瑶有些心慌,“你……你……” “当日我是中了招,你又何尝不是意识不清楚,不过我比你好点。”陆归舟幽然吐出一口气,“钟瑶,刚愎自用的人,往往会输得很惨。你师父输了,你也不例外!” “陆归舟!” 输赢这东西,原就没有标准。 须臾,陆府闹出了些许动静,离王殿下走的时候,把陆府的侧墙给拆了,这怦然巨响,惊得陆府鸡飞狗跳,一个个心内惶惶。 “你作甚?”沈木兮皱眉,“这般稚气未脱,还真要做那东都第一醋了?” 薄云岫揽她入怀,“来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正好问柳山庄的后头,我打算开块地出来,前两日瞧着那两个小子在挖蚯蚓,倒腾着要钓鱼。” 这厮话题转得这么快,还不是心内有鬼? 不过沈木兮并未拆穿,只是淡淡然的应了声,“池子里有锦鲤,你再挖个池子作甚?” “荷花池里有淤泥,终归是不太安全。”薄云岫解释,“另外起个池子,以后厨房里要用的什么鱼,都往这儿养着,让两个小子折腾去。” “倒也是!”沈木兮点点头,瞧了一眼被风吹开的车窗帘子,“薄云岫,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那日是陆大哥下的手?” “能手下留情,不忍杀人的长生门门人,除了他……还真猜不着第二个!”薄云岫愈发将她抱紧,“当着我的面,不要提别的男人,还有啊……不许给他看病。” 她翻个白眼,“规矩真多!” “把脉是不是要抓手?”他问,“看伤还得扒了衣裳,上药又得动手动脚的,你说……我能放心吗?” “小气!”她轻嗤,“我是大夫!” 薄云岫,“我有病!”  沈木兮,“……” 真是,病得不轻! 沈木兮回医馆的时候,正巧馆内来人问诊,便坐在了堂内。 薄云岫冷着脸上楼,黍离垂头跟在后头。 “王爷!”进了门,黍离躬身行礼,“着实是有人进去了,暗卫来报,瞧着身段像是女人!” “钟瑶?”薄云岫落座,“已然敲山震虎,约莫很快就会被陆归舟送走。待她走后,盯紧点,若是能顺藤摸瓜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宁醒勿丢!” “是!”黍离颔首。 陆归舟所言不虚,他都能感觉到外头有人,薄云岫又岂会毫无知觉,左不过当时沈木兮在场,薄云岫不想在陆府内大动干戈,到时候惹得沈木兮左右为难。 男人之间的事情,不该把女人掺合进来。 拆墙只是个借口罢了,敲山震虎,警告陆归舟。陆归舟是个聪明人,对薄夫人亦是看得很重,定能明白薄云岫的意思。 夜里的时候,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缠着春秀,让春秀讲一讲单挑宁侯府的经过。 春秀想了想,回头望着阿落。 阿落轻咳两声,抱着水盆就往外走,“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跟宁侯府的梁子是结大发了,这宁侯夫人打不过我,保不齐要出阴招,不过没关系,我春秀什么没见过!”春秀拍着后腰的杀猪刀,“咱有这辟邪的东西,什么都不怕!” 沈郅和薄云岫齐齐股掌。 “快点睡,听黍离说,王爷特别叮嘱过。明晚的灯会,会弄得比往年都隆重,想必会有很多好看的节目,你两赶紧睡,免得明天晚上没精神。”春秀起身。 沈郅皱眉,“比往年都隆重?” “我爹从来不管这些。”薄钰托腮,“他只知道朝政,就知道批折子,处理公务,连陪我踏青的时间都没有,此番能看中这灯会,必定有大招!” 沈郅敛眸,不语。 “别这样咯!”薄钰笑了笑,“就当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闻言,沈郅噗嗤笑出声来,“哪有人说自己父亲是猪的,你爹是猪,你又是什么?” 薄钰戳着鼻尖,学着猪“奴奴”的叫了两声。 “早点睡,别玩了!”春秀叮嘱两声,缓步走出房间。 阿落在外头笑着,“相处得极好。” “所以当初沈大夫的决定是对的,孩子应该好好养,好好教。”春秀眉心微蹙,“我就是有些担心,那个死女人到现在都没动静,你说她到底死哪里去了?若是真的死了倒也罢了,就怕阴魂不散,好死不死的又回来作死,那才是真的要命!” 阿落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担心,好在月归一直跟着,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你不懂,那死女人心思太沉,不怕她明刀明枪,我的刀都能剁了她。我是担心,她来阴的!”春秀坐在台阶上,“沈大夫素来光明磊落,不屑动手脚,可魏仙儿不一样,连儿子都能杀的人,这心得有多狠,手得有多毒!” 阿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抚了抚自个的胳膊,“你别说了,说得我浑身汗毛直立的。没瞧见王爷现在寸步不离吗?我估摸着,王爷也是担心的。听说她跑出去,跟长生门有关。” “那就更完犊子了!”春秀一拍大腿,愁得最近吃饭都减了半碗,“一个长生门,就是贼窝,再跑进去一个死女人,出来之后那就是狼……什么奸来着?反正都是一身烂泥。自打这女人跑了,我这心里就没安生过,总觉得慌得厉害!” “沈大夫倒是不怕,有王爷呢!”阿落抿唇,“我担心的是两位小公子。” 两人齐齐回头,瞧着紧闭的房门。 这才是沈大夫的软肋。 翌日。 天还没亮,东都城内就热闹起来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都开始往外挂,街上满是人。 小贩们笑逐颜开,人越多,今夜的生意自然越好。 沈木兮站在医馆门前,瞧着街上的人潮涌动,不自觉的笑了笑,“好久没见着这般热闹了。” “王爷着意叮嘱,说是今年的灯会得好好的办,乞巧原是放在宫门前的,眼下就搁在离王府门前,离王府还特意准备了糕饼点心,到时候肯定很热闹。”掌柜笑道。 伙计笑着附和,“王爷之前从不关心这些,但凡有什么大事,也都是礼部的人操办,王爷不露面不参与。连元宵灯会都见不着王爷,何况是这女儿家的乞巧!” 沈木兮敛眸,这般招摇,倒不像是他的风格了。 到了晌午时分,某人闻着饭菜的香味来了,沈木兮这厢正盛饭呢,薄云岫毫不犹豫的端走,坐下。 伙计和掌柜的没敢坐,大眼瞪小眼,不能回回都跟王爷平起平坐吧? “关上门,你们是薄夫人家的伙计,本王……我只是来蹭个饭吃。”薄云岫示意众人都坐下,“不用拘谨,该吃就吃,莫要浪费便是!” “是!”众人齐刷刷落座。 对于沈大夫的手艺,自是无可挑剔,满心欢喜。 “你不是去六部衙门议事吗?”沈木兮落座。 薄云岫往她碗里夹菜,“饿了,自然是要回来吃薄夫人亲手做的饭菜。” “衙门没饭吃?”她轻嗤。 “没薄夫人做的好吃。”薄云岫又往她碗里夹菜。 沈木兮发现,这人现在似乎又有了不轨意图,每次吃饭,从头到尾一直往她碗里夹菜,一早起来就开始以掌丈量她的身量,估摸着是要将她喂胖。 “我吃不了,你别夹了!”她翻个白眼。 再往她碗里夹菜,大家都不用吃了。 薄云岫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方才还伸长脖子盯着看的众人,赶紧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权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薄夫人……太瘦。”他郑重其事的解释,“得多吃点。” 春秀狠狠扒了两口饭,真希望以后也有人,能让她多吃点,而不是想现在这样,谁见着都让她……少吃两口! 按理说吃完饭,薄云岫也该回六部衙门,夜里这般热闹,免不得要加强防备,瀛国的使团快要进城了,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他这个全权处理朝政的离王殿下,定是要背锅的。 然则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各式各样的理由,编得不厌其烦。 沈木兮将昨儿的药方收了,悉数放进库房里,瞧着身后的薄云岫,忍不住发笑,“你是怕我在医馆里迷路吗?跟得这么紧!饭吃了嫌太饱,要在医馆里消消食;茶喝着,觉得烫了舌头,要让我给你瞧病。这位爷,您现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碍着你什么事。”薄云岫依着门框,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沈木兮轻叹,盖上盒子,转身往外走,“你还是回你的王府或者衙门去,老守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想你。”他淡淡的开口。 她一愣,“分开才多久。” 早上才分开,哪有人这样粘腻。 “还是想。”他堵在门口,“七年,日想夜想怎么都见不着,如今见着了,自然是要看个够。” “不腻?”她作势要推开他。 反被他一把拽进怀里,低头便吻上她的鼻尖,然后轻轻的碾上她的唇瓣,“甜而不腻,正合我意。” “看样子,得把皇上赶出问柳山庄才是,都把你带坏了,出口成骚!”她翻个白眼,唇角却扬着迷人的弧度,笑靥如花,“薄云岫,其实你是在担心我,今夜是灯会,你怕节外生枝。” 薄云岫着实是这意思。 她捧起他的脸,“放心吧,有月归呢,不会有事!” “薄夫人。”他特别喜欢这个称谓,不是沈大夫,不是夏问曦,也不是离王妃。 单纯的,是他的夫人。 薄云岫的——薄夫人! 连黍离都不得不承认,以前的王爷,只在公务上颇有耐心,但如今瞧着,王爷对薄夫人更有耐心,甚至处处亲力亲为,恨不能日日拴在腰上,日日捧在手心里。 瞧这会子的劲儿,派侍卫便衣行事,绕着医馆不断的巡逻,就是担心夜里太热闹,万一有所损伤…… 阿落瞧了一眼蹲在门口的黍离,“黍大人,您这都坐了一下午了,进去喝口茶吧?” “我搁这儿蹲着,王爷瞧着能痛快点,我若是进去,王爷会怪我没守好门!”黍离无奈的摇头,分明是离王殿下的亲随,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侍卫首领出身,谁知今儿……倒成了医馆的门神。 黍离睁着眼睛,瞧着太阳徐徐落下,夜幕徐徐降临。 花灯璀璨,整个东都城彻底热闹开来。 乞巧原是女儿家的节日,可薄云岫愣是让底下人,操办出了中秋节的感觉…… 月不圆,人也得团圆。 “作甚?”沈木兮皱眉,“春秀和阿落他们都在院子里呢!” 薄云岫拽着她进了房门,忽然间将她抱起,坐在了桌案上。 沈木兮心惊,一脸懵逼的坐在桌上,不知所措的盯着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喜欢薄夫人这个称号吗?”薄云岫问。 沈木兮尴尬一笑,“你这话问得,我该如何作答?” “那我换个方式。”薄云岫深吸一口气,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一份红纸,“可以签字画押吗?” 她一愣,“什么?”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嫁给我!” 四下安静得只剩下室内的烛花崩裂,发出细碎的哔啵声,轻轻的,脆脆的。 “薄云岫。”她低柔的喊着他的名字,“你是要我写婚吗?” “不管你是夏问曦,还是沈木兮,只要是你就行。”他轻轻的拦着她的腰肢,就站在她两条腿的中间位置,她坐在桌案上,却如同挂在了他的腰上,“薄夫人,我原是想等着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许你天长地久,可后来想想,总归是要先定了名分,才算稳妥。” “怕我跑了?”她笑得极好。 他想了想,认真的点头。 “以前,我总觉得应该有个名分,才算是你情我愿,可经过了那么多事,我反而不着急了。”她将胳膊轻飘飘的搭在他的肩头,“薄云岫,我觉得我不应该答应你,毕竟……若是中了你的圈套,来日吃亏的定然是我。我不想被套起来,现在似乎也不错。” “那你把我当什么?”他问。 口吻里倒是委屈至极。 沈木兮捏起他的下颚,眼睛里闪过细碎的邪气,“胭脂楼的花魁娘子。” “沈公子,我想从良,从了你!”薄云岫猛地张嘴,瞬时含了她的指尖在口中。 沈木兮心惊,“欸,你这人……” “嫁给我!”他又道。 “哪有人这样求的。”她别开视线,笑得合不拢嘴。 想了想,薄云岫有些为难,“要我跪下求你?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不得。” “你敢跪下跟我说句对不起,再把我爹找回来,我就答应你!”她双手环胸,晃荡着双腿,俨然重现昔年的不羁之态。  “有何不敢!”薄云岫站直了身子,“你且说话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她趾高气扬。 深吸一口气,薄云岫敛了面上神色,一本正经的开口,“你夜夜都得跪着,我这厢只是跪一次又何妨?横竖,你是要跪回来的。” “等等!”沈木兮忙喊住他,“不、不用了!” “真不用?”他问,就这么邪邪的盯着她,“可想好了?” 沈木兮翻个白眼,“死相!” 于是乎,沈木兮极不情愿的签字画押,被人骗了一纸婚。 不过,为了让她觉得心里平衡,薄云岫背着她在房内,围着桌子绕圈圈。 薄云崇扒拉着窗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真没出息!” 丁全抱着拂尘,在旁可劲翻白眼,当初还不知道是谁,由着小棠姑娘,满院子的骑大马呢! 半空中,烟花炸开,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薄云岫却已经带着沈木兮,悄悄的从后院溜出,花灯沿着河道顺风顺水的漂流,画舫轻摇,偶尔撞开成堆的花灯,迸开满目的星火点点,落在河面上,转瞬消弭无踪。 和风吹着,岸边杨柳低垂。 仰头便是烟火绚烂,低头唯见彼此眸中星光。 “我从未想过,你我还有今日,还能有今日。”沈木兮窝在薄云岫的怀里,坐在船头瞧着岸边的人潮涌动。 暖风微熏,人心已醉。 “薄夫人,以后可以放肆的去想。”他抱紧了她,将面颊轻轻的贴在她的脸上,恨不能胶着在一处,“以后再也不能跑了,薄夫人是我的!” “可以翻供!”她说。 他以唇相堵,这种话也敢说,欠教训! 忽然间,前头拱桥上好似出了什么乱子,所有人都往桥上跑。 “怎么回事?”沈木兮推开他,当下坐起身来,骤见水面上的巨大涟漪,忙唤道,“船家,快靠过去,好似有人落水了!快!快!” 船夫赶紧划船过去,原是用竹竿子去捞,然则黑灯瞎火的,看得不太清楚。 最后还是船夫跳了水,才把人救上来的。 “我看看!”沈木兮疾步上前,然则还不到跟前,就已经被薄云岫猛地拽住,“你干什么?” 薄云岫冷眼扫过船家,“你们救活她,救不活就送府衙,莫要提及其他。” 音落瞬间,他挟住沈木兮的腰肢,飞身离船。但见起脚尖凫过水面,有如轻舟过境,快速滑向岸边,终抱着沈木兮稳稳落地。 “薄云岫,你作甚?”沈木兮皱眉,“那人还没死呢!” 她都看到那人胸口起伏,显然是还活着。 “事出有异必有妖。”他拽着她快速挤进了人群里,“不管是巧合还是刻意,救了人便算是全了仁善之心,其余的交给天意便罢!” 沈木兮张了张嘴,隐隐觉得他有些草木皆兵,但细想起来,似乎也颇有道理。 “非我心狠。”他定定的望她,“唯你生死,与我有关!” 花灯璀璨,沈木兮痴痴的笑着,“今夜的你,特别好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5章 薄云岫的贼船 为钻石过27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并不喜欢旁人盯着他看,他知道自己的容貌遗传了母亲,但母亲或多或少也是因为容色而困锁宫闱一生,所以他甚少照镜子。 但是对于沈木兮不同,他很喜欢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她眸中,占据所有的黑暗与光明。 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甚好! “薄夫人高兴就好!”他牵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里。 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离王殿下,手里握着的不是朝廷大权,他只是个丈夫,带着以命相护的爱妻,凑一凑东都城内的繁华。 仅以这俗世繁华的喧嚣,搏吾妻一笑。 “我又不是郅儿,你递我这糖葫芦作甚?”沈木兮笑着,话是这样说,手还是伸了过去,接了他递来的糖葫芦,“甜的吃多了,容易牙疼。” “小孩子不都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吗?”他伸手抚过她的脑袋。 沈木兮红了脸,轻轻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 嗯,真甜! “歇会吧!”薄云岫牵着她上了茶楼。 关上雅阁的房门,他瞧了一眼托腮瞧着窗外的沈木兮,抽身退出了房间,叮嘱店家上茶上点心。 黍离在外头候着,“王爷!” “如何?”薄云岫面色冷冽。 “阿娜公主独自进了东都城,这会不知藏在何处,其漠太子来消息,说是公主素来任性,怕是冲着您来的,请您当心,也请您手下留情!”黍离躬身。 深吸一口气,薄云岫只觉得头疼,“冲着本王来的?” 他回头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自己倒没什么怕的,一个女子罢了,还能翻了天去?怕就怕这阿娜公主是个硬骨头,到时硌着他的薄夫人便不太好了。 “王爷放心,问柳山庄和离王府如今业已加派人手,但凡公主冒个头,咱就能抓住她!”黍离道。 薄云岫眸色幽沉,“有没有公主的画像,回头给本王挂……挂薄夫人房间!” 黍离险些咬着自个的舌头,“挂夫人房间?” “有意见?”薄云岫横了他一眼。 黍离紧忙摇头,“卑职不敢!” “还有,今晚落水之人,去查一下,别到时候真的惹出祸来。”薄云岫叮嘱了一句,重新推门而入。 今晚落水之人? 当时王爷不许任何人上船,所以救人的时候,黍离并不在场。王爷说了,要同薄夫人逛一逛东都城,毕竟这么多年都只是想想而已,如今难得能做到,自此以后每个节日,都得陪着薄夫人好好过。 “是有什么猫腻?”黍离皱眉,旋即招手。 随扈上前,黍离叮嘱了他两句,随扈急急忙忙的跑开。 “烟花好看吗?”薄云岫走到沈木兮身后,微微弯下腰,凑在她耳畔笑问。 沈木兮一直盯着外头,“这些年在湖里村的时候,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好看的。” “上了天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你这夜夜上天的滋味,是否也是这般美好?”他磁音低沉,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颈项间,惹得她有些不太舒服,“若不回答,就当你默认了!默许了……” “你才上天呢!”语罢,她扭头。 唇,擦着他的面颊滑过。 羽睫骇然扬起,沈木兮愣在原地,保持着唇瓣贴在他面颊上的动作。 “甚好!”薄云岫不温不火的直起腰,淡淡然坐在她对面,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木兮还保持着扭头的姿势,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这人还真是…… “果然,男人在某些事情上,的确能无师自通。”沈木兮揶揄般扯了扯唇角。 “薄夫人的悟性也不赖!”他端起杯盏,优雅浅呷。 沈木兮翻个白眼,“无赖!” “这辈子就赖你一个,知足吧!”薄云岫放下手中杯盏,眼睛、耳朵却都没闲着,不敢松懈半分。 “你是在担心瀛国使团的事?”沈木兮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薄云岫的神色异常,“一张脸绷得跟什么似的,担心……就说出来嘛,我又不会干政!” “咱们和瀛国算是在谈判的阶段,若说实力,真的是相持不下,但现在是瀛国愿意退一步,向本朝称臣,原因是因为瀛国出现了动乱,刚刚经历了一场宫变。”薄云岫轻叹,“所以新君得跟咱们讲和,在某些问题上,咱们占了优势。” 沈木兮点头,“既是优势,为什么你是这般表情?” 薄云岫轻叹,“多少人希望建功立业,可又有多少无名小卒,于这一路做了奠基的白骨?” 沈木兮不敢想,她是大夫,知道生命有多可贵。 “此番和谈,事关重大,不可小觑。”薄云岫笑了笑,“罢了,今儿是出来陪你玩的,想这些作甚?”  他不愿说,她也不问。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的能力范围,就不该多问,免得适得其反,反而惹对方忧心。 两人共提一盏花灯,走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头,走过漆黑的小巷,瞧着府门前那一张张美丽的笑容,沈木兮忍俊不禁,“明明乞巧,你倒是弄出了旁的感觉!” “他们乞巧,我乞嫁。”他提高了花灯。 光照落在她脸上,能清晰的看到她面上洋溢的笑容。 低头,吻上她的唇,就这么蜻蜓点水般掠过。 沈木兮心里暖暖的,然而下一刻,却骤听得这人音色沙哑的伏在她耳畔低语,“先放过你!” 吧嗒一声,她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忽然绷断。 唇角止不住抽抽,沈木兮呼吸微促,“那个……能不能打个商量,我这厢……” “应该是还有三天吧!”薄云岫牵着她的手,朝着后院走去。 沈木兮不解,“什么三天?” 蓦地,她登时红了脸,“你这人真是无赖,竟是连这点事都记着。” “何止是记着,是掰着手指头算着呢!”薄云岫倒是大言不惭,“欠了七年,得连本带利的都算回来,否则怎么对得起我这空等的青春年少。” “你!”她气急,甩开他的手,快速跑进后门。 瞧着沈木兮安然进了门,薄云岫顿住脚步,黍离旋即上前。 “王爷!”黍离行礼,“卑职已经查过,掉进水里的是个女子,船家说,你们走了之后,那女子自己爬起来就走了,全然不像是呛了水晕厥的样子。” 所以,是假装的? 薄云岫庆幸,自己这时时刻刻保持的警惕,也是能起作用的。 “卑职问过了周边,都说没看到这女子去了何处。”黍离跟在薄云岫身后,缓缓进了门,“不仅如此,连附近的百姓也都说,没见过这女子,瞧着像是外乡来的,不像是咱东都城的人。” 眉心微蹙,薄云岫负手而立,长长吐出一口气,“公主病!” “什么?”黍离一愣。 “这公主真是病得不轻!”薄云岫冷着脸。 黍离骇然,“王爷的意思是,落水的是、是阿娜公主?” “敢戏弄本王,敢无所畏惧的,除了她还能有谁?难不成是长生门那帮蠢货?长生门的人虽然蠢,却各个傲气,绝不会做这种蠢笨无聊的勾当。何况他们若出现,要的就是命,还能有这般闲情逸致装死?”薄云岫眉心紧蹙,“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再找不到,也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是!”黍离行礼。 薄云岫进门,沈木兮正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瞧着挂在房中梁下的仕女图。 说是仕女图,倒不是本土风情,颇具异域之色。 “这是送给我的吗?”沈木兮回头问。 “瀛国公主的画像!”薄云岫合上房门,略带心虚的上前解释,“先说好,只挂一日,你莫吃醋,且多瞧两眼便是。” “为什么要我瞧?”沈木兮不解,“这是朝廷之事,该识得此女容貌的,应该是你,同我什么关系?” 薄云岫想了想,“我瞧着天下女子都一个模样,唯你不同,是以……让我如何记得?” 她噗嗤笑出声来,想想也是,魏仙儿的容貌那可是一等一的出挑,饶是如此,他都不曾多看两眼,可见这人不是眼瞎就是脸盲。 “暴殄天物!”她轻嗤,将花灯搁在了窗案上,“且瞧瞧你身边哪个不是容色倾城,哪个不是风姿绰约?” “醋了?”他问,眼睛晶亮。 沈木兮翻个白眼,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瀛国公主叫阿娜,不过呢……她跑出了使团,悄悄进了东都城,方才被你救下的那个落水女子,可能就是她。”薄云岫拽着她,重新回到画前站着,“你且看仔细了,用心看,定要记住这张脸,莫要吃亏了!” 沈木兮仲怔,“落水的那个……” “这女人脑子有病,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若是她对你做什么,只管扎她几针,其余的我来收拾,别让自己吃亏便是。”薄云岫细细叮嘱,“不必跟她客气!” “冲……你来的?”沈木兮挑眉,上下仔细打量着他,“果然是招妖体质。” 他倒吸一口冷气,“招你不?” 沈木兮愣了愣,未应。 他猛地掐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桌案上,如同审问犯人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她,音色严肃,“招你吗?” 嗬……这人真是个认死理的一根筋。 “招招招!”沈木兮随口敷衍,心里却盘算着,这阿娜公主身处瀛国,薄云岫是在东都城,相隔何止万里之遥。不远万里跑来找薄云岫的麻烦,要么真的脑子有病,要么……异域女子委实放得开,意图不轨。 唇上一热,沈木兮赫然回过神。 “既然能招你,那我也认了!”他声音沙哑,墨色的瞳仁里,倒映着明灭不定的烛火。 沈木兮微微痴愣,已被他托了起来,整个挂在了他的身上。 “薄夫人,婚都写了,是不是该深入了解,关于余生的问题?” 沈木兮的眸,骇然瞪大。 完了…… 贼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6章 我要当离王妃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翌日,天还未亮,院子里便热闹得不成样子。 这吹吹打打的,也不知闹得哪门子幺蛾子? 薄云崇独坐在院子里,死命敲着锣,“朕好惨啊……没人管,没人要!别人成双成对,洞房花烛,朕孤家寡人,叫小棠,小棠不应啊,朕好惨啊……” 整个问柳山庄的人都起来了,虽说无人敢来看热闹,可这么个闹法,一大早的嗷嗷叫,别说是睡意全无,简直就是耳朵受罪,是个人都受不了。 薄云岫黑着脸,拂袖便震飞了薄云崇手中的破锣,“一大早的,发什么癫?” “把朕的小棠还来!”薄云崇愤然,“只要让朕带走,朕保证再也不来你这破什么山庄!谁要看你们卿卿我我,朕正伤情,你们这是往朕的心口上撒盐。当初教你三十六计的是朕,临了临了的,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朕不干!不干了!” “鬼知道你那什么小棠去哪了!滚回你的承宁宫去。”薄云岫正软怀香玉呢,结果一破锣声,生生敲醒了怀里的沈木兮,若不是念及兄弟情分,他定是要爬起来杀人的。 薄云崇红了眼眶,“薄云岫,你冷酷无情,你卸磨杀驴,你过河拆桥,你……你……” 丁全皱眉,慢慢放下紧捂着耳朵的双手,皇上没词儿了? “说不出来了?”薄云岫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扭头望着扒在门口的两个小家伙,“都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不好好读的下场,骂人都词穷,是不是丢人现眼?” 薄钰和沈郅面面相觑,然而端端正正的站好,齐刷刷点头,“是!” 薄云崇“哇”的哭出声来,“没天理……” “去把太后找来,顺带请诸位娘娘也过来。”薄云岫负手而立,“瀛国使团将至,皇上也该回宫了!” 猛地吸了吸鼻子,薄云崇妆模作样的擦眼泪,“反正朝政都交给你了,这使团来了,也同朕没什么关系,何况朕还没找到小棠,打死也不离开这里。” “那便打死吧!”薄云岫转身就走。 丁全和从善急了,“王爷!” “爹?”薄钰皱眉,“这……” 沈郅倒是没说话,打死是不可能打死的,最多是两兄弟之间的气话,既然是气话,何必劝?思及此处,沈郅拽了薄钰一把,示意他别插嘴。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还是别管为好。 薄钰撇撇嘴,“我们去吃早饭!” “嗯!”沈郅点头。 薄云崇咬着牙,“两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皇上,王爷所言不虚,使团将至,您总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先回宫去吧!太后娘娘这厢顾着太师府的事儿,故而未与您计较,如今怕是不能了……”丁全软语宽慰,“皇上,回吧!” “皇上!”从善行礼,“请皇上回宫!” 薄云崇抵死也不回,他就不信,沈木兮真的不知道步棠的下落。 待薄云岫转回自己的院子,沈木兮已经起来了,此刻正扶着腰站在门口,皱着眉瞧他,那副神色让薄云岫瞧着格外舒坦。 “薄夫人。”他缓步上前。 沈木兮慢慢放下扶腰的手,天晓得这人的精力有多旺盛,折腾得腰都要折了,最后若不是她求饶,约莫是要死在床榻上。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皇帝要回宫,提前欢送一下。”薄云岫走到她面前,“怎么不多睡会?” 白日里睡觉,夜里折腾,倒是遂了他的心。 “你别靠近我!”沈木兮腿肚子都有些打颤,“最好离我远点,你莫理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薄云岫眉心微蹙,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面,她走快,他也走快,她慢下来,他亦慢下来,始终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让她缓缓也好。 见着王爷如此,阿落和月归更是避得远远的,谁敢近前。 好在,用过早饭之后,沈木兮便不再那么虚,算是喘过气来,只是这眼下的乌青,到底是遮不住的。且看始作俑者,明明出力的是他,可精神奕奕的还是他。  太后来的时候,沈郅和薄钰由春秀送着,去了南苑阁。 薄云崇倒是安生了,一口一个母后的喊着。 “皇帝,使团将至,你不回去主持大局,躲在这里作甚?”太后冷着脸,“还不快回去!” 薄云崇张了张嘴,奈何太后都来了,只得眼巴巴的瞅着沈木兮,“能不能答应朕一件事?” “如果小棠来找我,我会告诉她,皇上曾经在这里等了她很久。”沈木兮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薄云崇点点头,如此便也放了心。 “皇上!”后妃们一拥而上,“回宫打马吊多舒服,跑这儿待着作甚?” 薄云崇无奈的撇撇嘴,打什么马吊,骑马的人都跑了…… “所以,对付不听话的孩子,还是得母亲出手。”夏问卿无奈的摇头,“兮儿,我去茶楼了。” “好!”沈木兮点点头,“阿落,收拾一番,咱们也去医馆。” 阿落紧赶着边去收拾。 “步棠,真的失踪了?”薄云岫问。 沈木兮站在屋檐下轻叹,“真的走了,还让我最近不要去找她,我是真的不知道小棠去了何处。不过……我真的没料到,皇上坐拥三宫六院,竟也是这般执着!” “薄家的男人,都是如此。”薄云岫刚要靠近。 沈木兮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要理我,告辞!” “薄、薄夫人……”薄云岫轻叹,瞧着沈木兮头也不回的背影,默默的反思,是不是真的做得有些过火?下手明明也不重……力道嘛,偶尔会有难以把控的时候! “王爷,薄夫人走了!”黍离低声提醒。 薄云岫回过神,横了黍离一眼,“本王没眼瞎!公主找到了吗?” 黍离喉间滚动,“暂时、暂时还没有!” “那还不去找!”薄云岫冷声低斥,拂袖而去。 黍离捏了把冷汗。 街面上,昨夜留下的花灯多数被摘下,商贩依旧做着自己的生意,瞧着没什么异常,可是……不知道为何,沈木兮总觉得今儿不太对。 “主子,您看什么呢?”阿落不解。 “我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沈木兮皱眉,“月归,你有没有觉得?” 月归冷眼扫过四周,“有!” 阿落瞬时汗毛直立,“何处?” “要么对方武功很高,要么对方乔装易容,横竖都不是好事。”月归的感觉和沈木兮相似,她也叮嘱了身后的暗卫,加强医馆附近的戒备。 王爷特别吩咐,务必保证沈大夫的安全。 要说,这阿娜公主还真是怪得很,怎么偏偏冲着王爷来了呢? 沈木兮倒也不着急,安安心心的给人看病,安安心心的去查牵丝蛊的事情。经历过那么多事,她对于很多东西都没了最初的执着,唯独对于蛊与毒之事,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 瞧着画出的图纹,想起当日在猫窟里发生的诡异之事,沈木兮便有些心慌。指尖轻轻抚过纸上的图纹,眉心微微拧起,“牵丝蛊?这东西是如何养出来的?” 师父的图册上没有,而且…… “沈大夫?沈大夫!” 大堂里有人在喊。 沈木兮忙收了图纸,快速开门下楼,掌柜站在楼梯口,“沈大夫,瞧病了!” “欸!”沈木兮疾步下楼。 来的是个英俊的少年人,眉眼深邃,鼻梁挺括,压根不是中原人士的容貌。且瞧着此人坐在问诊案前,侧头看她时,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尤显风情。 “这位公子,似乎不是东都人士!”沈木兮落座,阿落递上脉枕。 “是!”少年人摸着自个的小胡子,将手腕搁在了脉枕上,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木兮,“姑娘就是沈大夫,好年轻的女大夫!” 沈木兮没吭声,指尖搭上她的腕脉。 月归和阿落,一左一右的站在边上,谁都没有吭声。 “沈大夫,我近来觉得心跳加速,寝食难安,您说这是什么毛病?莫不是我已经病入膏肓?”少年人皱着眉头看她,面带忧虑,眸中却带着狡黠。 沈木兮低头一笑,“我给你写个方子!” 众人颇为怪,平时沈大夫看诊,素来问得细致,可今儿却是什么都没问,就开始写药方,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月归的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摁在了剑柄处,只要对方轻举妄动,她会第一时间剁下这人不安分的手。 “沈大夫,为什么不问仔细点?你们大夫不都是要望、闻、问、切?难道你与寻常大夫不一样?”少年人略带不解。 身后的奴仆微微绷直了身子,显然是有些紧张了。 “自然是不一样的。”沈木兮执笔写,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若是都一样,阁下又怎么会特意来找我呢?” 少年人仲怔,“你如何知道,我特意来找你?” “东都城内,素以青石板铺地,这几日没有下雨,按理说阁下若是这几日进城,鞋子不太会沾上泥。”沈木兮放下手中的笔杆,吹了吹之上的墨迹,“可公子绕着我沈氏医馆走了几圈才进来,可不是特意吗?” 语罢,她抬头望着他,“后巷那个位置,原是没多少人走,离王帮我起了几块青石板,上了一些软泥,铺了些许鹅卵石,乡邻得空经常在上面走一走,帮着舒经活络。落了雨,就拿石板盖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碍!” 顺着沈木兮的视线望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少年人的靴上。 “要验一验吗?”沈木兮笑问,将药方推过去。 少年人黑着一张脸,只见药方上写着:脸皮太厚,应自行撕下,以免有碍瞻观。 “你!”少年人拍案而起。 月归冷剑出鞘,“什么人?” 刹那间,门外的暗卫悉数涌入,有乔装成商贩的,有乔装成路人的,快速将这对主仆围困其中。 “月归!”沈木兮示意月归别紧张,回头便冲着少年人浅笑,“阿娜公主,好玩吗?” 少年人眸光冷戾的盯着她,“沈木兮,沈大夫!” “薄云岫让我看过你的画像,所以我隐约能判断你的面部骨骼轮廓。虽然你现在乔装易容,可大夫既能看出你戴假脸,也能诊出你是女儿身。你气血两虚,定是因为长途跋涉,身上不痛快所致,这可不是男儿该有的病症!”沈木兮轻叹,“好生养着吧!”  月归的手脚自然是极快的,拂袖间便撕下了少年人的假面。 阿娜公主眉眼深邃,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比画上的女子更美艳,更妖娆。 “中原人的皮面,不适合你!”月归随手将皮面丢在地上,“阿娜公主,您应该随着使团进东都,而不是悄悄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阿娜冷笑,“那又如何?横竖是要进来的,我先进来看看情况又怎样?难道你们不欢迎?” “公主殿下,今儿不是咱们头一回见面吧?”沈木兮温柔浅笑。 阿娜黑着脸,目光狠戾的盯着她,“你不是个好东西。”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难听,主子哪里得罪你了,开口便是这般污言秽语!”阿落气急了,主子人好心善,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沈木兮拍拍阿落的肩膀,示意她莫要激动,“若是公主下次再跳河,请您自己爬上来,我定会安心坐在岸边瞧着!如此,公主可还满意?” “你!”阿娜咬着唇。 年纪轻轻,容貌冠绝,绝对有骄傲的资本。 “哦,姜汤挺贵的,医馆里赊不起。”沈木兮含笑补上一句。 “沈木兮,你好生放肆,在我们瀛国,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阿娜愤然,“你竟敢说我买不起姜汤,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是是是,我不是东西,公主您千金贵体,是个好东西!好东西!”沈木兮退后几步,“月归,人还没来吗?” “放心!”月归躬身,“很快就到!” 既知道公主在这儿,自然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通知了。 侍卫的确很快就到,尤其是听闻阿娜公主就在医馆,薄云岫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好在他今儿总觉得心不安,到了六部衙门便跟诸位大人,速速确定了使团入城后,最后的细节问题。 薄云岫放翻身下马,就听得里头传来杯盏掼碎在地的声音,伴随着女子极为不屑的冷哼,“什么破东西,喝着苦哈哈的,是想毒死我吗?我要喝酒!” 春秀“啪”的将杀猪刀剁进了木墩里,扯了嗓门厉声怒喝,“雄黄酒喝不喝?能驱邪!” “王爷!”底下人一声喊。 堂内瞬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阿娜公主站起身,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薄云岫,“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薄云岫懒得理她,径自走向沈木兮,“没伤着你吧?” 沈木兮摇头,“没事。” 松口气,薄云岫转身冷睨,这刁蛮任性的公主,果真如消息中所言,是瀛国最美丽的女人,也是当今国主最宠爱的女儿,她执意要随使团来东都,说是要挑一个东都城最好的男人。 见到薄云岫的画像时,阿娜便指定要这个男人。 “我阿娜要的人,肯定能得到!”阿娜笑得何其骄傲,“我是瀛国的瑰宝,如今我的父亲做了应该的君主,是以只要是我想嫁的,父王一定会成全。” 沈木兮揉着眉心,“又是一笔桃花债!” “烂桃花!”阿落小声的补充。 薄云岫手一挥,“把她送进宫去,好生伺候着,派人通知太子,就说公主找到了!” “是!”黍离行礼。 沈木兮摇摇头,端起杯盏喝两口,嗓子里都气得冒烟,奈何脸上还得陪着笑,不能失了自己的气度。 “我不要进宫,我要和你住在一起。”阿娜高喊。 “噗!”沈木兮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梗子呛在嗓子里,眼泪都快咳出来。 “慢点慢点!”薄云岫慌忙扶着她坐下,不断捋着她的脊背,“慢点喝,没人同你抢,你这般着急作甚?好点没?舒服点没有?” 许久,沈木兮才缓过劲来,戳着他的心窝,“你死定了!” 薄云岫仲怔半晌,未能明白。 “我要住离王府!”阿娜气势汹汹,一副即将当家做主的派头。 春秀皱眉,瞅着阿落低语,“当初的死女人也没这般自信,沈大夫说她昨夜跳水,八成是未能及时诊治,脑子进水了?” 阿落不敢笑出声,偷偷憋着笑。 “要住你的离王府!”沈木兮挑眉望着薄云岫。 薄云岫横了阿娜一眼,“要当奴婢就进宫,想去哪个宫殿就哪个宫殿,离王府里的奴婢太多,不劳烦公主亲自动手!” “谁说我要去当奴婢,我是要当你的女人,当你的王妃!”阿娜气得鼓鼓囊囊,“离王殿下,你可要搞清楚我的身份!”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半晌,谁家女子不是细声细语,不是温柔贤淑的,可这公主呢?大庭广众之下,嚷嚷着要嫁给离王,做离王妃? 她怕是不知道,离王殿下当日领着沈大夫,绕了整个东都城走了几圈,如今全东都城的人都知道,沈大夫就是离王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离王妃?”春秀眨了眨眼睛,“怎么又冒出个抢男人的?我们湖里村也没见着这么横的,出来就敢抢人家丈夫,难道是我太正直了?” 阿落煞有其事的点头,“你一身正气,自然不能做这等勾当,连心思都没有呢!” “有病!”春秀翻个白眼。 阿娜自然是全听到了,春秀那嗓门,压得再低也能传得甚远。 “你这死肥婆,竟敢这样骂我!”阿娜指着春秀冷喝,“你们口口声声礼仪之邦,却是这般对待远方来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开啊开啊!我何止能让你大开眼界,我还能让你开开脑,放放水!”春秀作势要去收刀,惊得阿落慌忙拽住她,说说便罢,动手是万万不能的。 到底,是瀛国的公主之尊! 王爷没吭声,都是看在沈木兮的面上,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开口骂人,便由着春秀出出气,算是给自家媳妇平一平心内郁结。 “住离王府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老老实实的。”薄云岫开口,该收拾一下烂摊子了,仍不忘轻轻捋着沈木兮的脊背,时刻关注着薄夫人的神色变化,“主院那头空着,你随便住,不许踏入问夏阁半步!” 阿娜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冷眼瞧着被呛得满面通红的沈木兮,只要能进离王府,住哪儿都成! 黍离亲自送了阿娜公主离开,春秀双手叉腰,憋了一肚子火气,“瞧瞧这得意的损样,还公主呢……半点公主的仪态都没有,还想当……” 阿落推了春秀一把,示意她别说了。 “那个,沈大夫……”春秀面色微紧,“你莫放在心上,不过是个蛮子罢了,说的话作不得数。何况王爷待您如何,咱们都看在眼里,绝不会让她得逞。” “都听到了?”薄云岫问。 沈木兮轻叹,“没听她说吗?掌珠!” “她要离王府,只管去住,横竖你住哪儿,我就在哪!”薄云岫倒是不着急,“东都城内,才俊无数,大不了送她几个。” 她轻笑,“什么话?送她几个!” “薄夫人,你才是我的妻!”薄云岫握紧她的手,“别胡思乱想,好吗?” 沈木兮点头,“我保证!” 薄云岫起身,软声叮嘱,“乖乖回山庄等我,路上小心,莫作停留。” 目送薄云岫离去的背影,沈木兮唇角的笑渐渐淡去。 阿落急了,“主子,您一定要相信王爷,王爷待您是真心的,公主再好看,也及不上您在王爷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 “我倒不是在担心阿娜公主。”沈木兮眉心微蹙,面色凝重的重复着薄云岫临走的那句话,“路上小心,莫作停留?” 莫作停留? 是有什么异常吗? 外头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喊,“沈大夫在吗?” 掌柜赶紧出去,见着是个孩子,便也放了心,笑着问,“何事?”    “有个人让我把这东西交给沈大夫!”孩子约莫八九岁光景,身上脏兮兮的,怀里抱着一个木盒子,“给!给你!” 掌柜一愣,“这东西谁给你的?” 孩子摇摇头,“不知道,隔着墙丢了一个铜板,然后隔了几步又一个铜板,我是沿着铜板走过去的,后来就看到了这个盒子。盒子上放了点银子,隔墙有个声音说,让我把这个盒子送到沈氏医馆,沈大夫手里。” “谢谢!”掌柜皱眉,让伙计看着点孩子,自己则转身抱着盒子进门,“不知道是谁装神弄鬼的,让一个孩子送来的,这盒子没上锁。” 众人面面相觑,猜不出来这盒子里装的什么。 “都让开!”月归吩咐,捏了杯盖在手,“若是毒烟毒物之类,沾则危险,大家莫要靠近!” 四下静悄悄的,众人悉数退后。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月归精准无误的用杯盖打开了盒子。 未见毒烟,未见毒物,众人屏住呼吸上前细看。 只一眼,所有人的脸色,瞬时全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7章 大公鸡 为钻石过30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盒子里装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透着一股子难闻的腥味。尤其是现在,天气尚热,让人瞧着、闻着格外不舒服。 春秀和阿落不懂这是什么,但掌柜和沈木兮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沉甸甸。掌柜深吸一口气,掉头就走。 快速盖上盒子,沈木兮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你们、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春秀,你别在这儿杵着,不做生意了?” 春秀倒也机灵,瞧着沈木兮脸色不对,当即点点头离开,“我这就走!” “主子,怎么了?”阿落心慌慌,“这白肉是什么东西?” 月归虽说是个暗卫,但终究也是未经人事,“猪肉鸡肉羊肉都是见过,这一团是什么,委实不好猜测!” “是人。”沈木兮轻叹,“掌柜的去问了,到时候咱们去看看。” 月归和阿落面面相觑,阿落声音打颤,“是胎、胎……” 沈木兮的指尖轻轻落在盒子上,“得有多狠,才能做到如此?” “长生门!”月归冷着脸,“唯有他们,如此心狠手辣。” 不多时,掌柜转回,那孩子着实没见过人,听声音好像是男人的声音,“我用自个的铜板同那孩子换了,瞧着也没什么特别,但到底也算是证物。” 掌柜将铜板搁在桌案上,连同银子和盒子一起摆着。 月归让人看着这些东西,跟着沈木兮往外走。 这东都城巷道横陈,到处都是,有些地方,若不是从小就在这里走,还真不一定能认得。眼下这条巷道,两边都是高耸的围墙,前面一株老槐树遮着,暗影落下,整条巷子都透着一股子森森之气。 “那孩子说,铜板是墙头丢下来的,他抬头的时候没看到人!”掌柜说。 月归纵身一跃,轻轻松松落在了墙头,“瓦楞是有踩踏过的痕迹,裂口还算新鲜。” “可有别的痕迹?”沈木兮问。 月归摇头,“没有!” “先下来!”沈木兮抬步往前走。 “那小孩子说,当时这个盒子就在树下不远处的箩筐边上。”掌柜左顾右盼,指了指地上那块湿漉漉的位置,“大概就是这里!” 沈木兮点点头,温吞的蹲下身子,仰头瞧着偌大的老槐树,转而盯着地面的湿漉漉,“应该是放过冰吧?” 阿落环顾四周,眉心微蹙道,“四周都是干燥的,没瞧着水渍,不可能是泼了水或者下雨什么的,主子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这东西离母体应该是有些时日了。”沈木兮面色微沉,“所以得拿冰冻着,才能送到我跟前。” “东都城内,要找冰可不容易。西城有个冰库,但是今年天气太热,据说暂时不能再开窖,天热又风大,一开就化,不值当!”掌柜解释,“咱寻常老百姓也用不着冰,若是觉得热了,打一桶井水消消暑便是!” 沈木兮颔首,“还有个地方,应该有,而且不得不开取!” “宫里!”月归心下微怔。 “宫里乃是帝王居,多少贵人都在里头住着,若是想用冰,谁敢不取?”沈木兮轻叹,“难怪你们找不到人,却原来是躲在了烛台底下。” 阿落抿唇,“灯下黑!” “卑职马上去禀报王爷!”月归敛眸。 “先回去吧!”沈木兮倒是不着急了,回来的路上一直没说话。 回到医馆,关上房门,阿落有些担虑,“主子,阿落觉得其他的事情现在都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刁蛮公主,她、她住在离王府呢!” 沈木兮笑了笑,“那就住去吧,咱们又不住那儿!” “话虽如此,保不齐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阿落倒了杯水递上。 沈木兮示意她别紧张,“有毓青在,能让她乱来?当年魏仙儿多得宠,你见着毓青手下留情吗?” 阿落眨了眨眼。 “眼下离王府的内务都交给了毓青,若是阿娜公主在王府里作死,毓青是不会拦着她的,保不齐还能助她一臂之力!”沈木兮轻嗤,“你真以为你家王爷是吃素的?” 薄云岫那厮,别看闷声不响的,暗地里定是早就算计好了。 算计倒是没有,“特别关照”倒是有过。 还是黍离亲自去找的关毓青,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位阿娜公主。 关毓青问,如何关照? 黍离答,别打脸,不死即可。 落日轩的院门口,关毓青和念秋排排站,嗑瓜子,瞧着某人趾高气扬的从自个跟前过。 “大公鸡,咕咕咕。”念秋好的睁大眼睛,顾自念叨,“雄赳赳,气昂昂,不下蛋,光上房?” “你说什么?”阿娜扭头盯着念秋。 念秋哧溜躲自家小姐身后,“小姐,她好凶。” “公鸡会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关毓青啐一口瓜子皮,“浑身的毛立起来,凶巴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 “像我这样?”阿娜气不打一处来,“你在骂我?” “小姐,瀛国的人也听得懂咱们说话吗?”念秋全然没有搭理阿娜。 关毓青细细的想着,“恨嫁呗!” “你们!混账!”阿娜咬牙切齿,抬手便是一个耳刮子扇过来。 所幸关毓青和念秋动作迅速,二人快速蹲下身子。 阿娜扇了一顿空气,恨恨的盯着蹲在墙根继续嗑瓜子的两个女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不知道我是谁吗?” 关毓青指了指前面,“主院在那头,你今晚睡觉的时候记得一定要点蜡烛,千万别熄灯睡觉,很危险的!” “那主院很大很大,早前是王爷最宠爱的侧妃所居!”念秋衔接得恰当好处,“但后来这侧妃毁了容,就整日疯疯癫癫的,最后……哇,死掉了!” 关毓青点点头,嗑着瓜子仰望着阿娜公主,“王爷让你住主院,肯定是有心要让你做他最宠爱的女人,你可不能辜负王爷的好意!” “看看我家小姐,咱们住着小院,足见王爷不重视,所以咱们连糕点都吃不上,只能嗑瓜子!”念秋附和。 阿娜瞧着落日轩,果然是破破烂烂的。 事实上,落日轩经久未修,着实不怎么样,关毓青不喜欢倒腾虚的,更怕麻烦,只要屋子不漏雨就成! 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无论怎样都是惯的。 “哼!”阿娜趾高气扬的走过去。 念秋扶着关毓青起身,“小姐,她好嚣张,比当初的魏氏还要厉害。” “你懂什么,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越是喜欢张扬的,越不打紧,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搁在脸上,咱压根就不必费太多心!”关毓青从念秋的兜里抓了一把瓜子,嗑着瓜子往院内走。 念秋在后头跟着,“管家说,她去沈大夫那里闹腾,当着沈大夫的面说要当、当什么离王妃!好嚣张来着!” 关毓青笑嘻嘻的啐一口瓜子皮,“晚上送她一份大礼!” 主仆两个嘿嘿的笑着,自打大家搬去了问柳山庄,留下她们主仆在离王府,简直快无聊死了,如今难得有了热闹,可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薄云岫一直到了夜深才回来,没想到某人趴在桌案上小憩。 面色陡沉,薄云岫在门外褪了鞋袜,示意黍离莫要靠近,顾自压着声音,蹑手蹑脚的进门,轻轻的抱起了熟睡的薄夫人,极是稳当的朝着床榻走去。 沈木兮闭着眼睛,胳膊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薄云岫,就算你没有脚步声,我也知道是你,我闻到味儿了!” “狗鼻子!”他笑了笑,终是大阔步走到床前,将她轻轻放下,“这些日子会特别忙,你莫要等我!” “黍离派人说过了,但我有事要同你商量,所以等着你!”沈木兮坐在他的膝上,阖眼靠在他怀里,瞧着好似说梦话一般。 薄云岫扯了被褥一角,遮住她小腹。前阵子听太医说,女人容易落下月子病,他当年不在她身边,也不知她是如果做的月子,是以现下不敢掉以轻心。 入秋了,该仔细着她的身子。 “白日里的事,月归应该同你说过了吧?”她带着倦意。 薄云岫低头,吻过她的眉眼,“我知道,宫里已经加强戒备。” “但我总觉得这事太巧合。”她被他弄得痒痒的,无奈的睁开眼,推开他不安分的脸,迫使他别开头,“宫里的冰库能藏人吗?” “能!”薄云岫含笑,由她摆弄,只在她松懈时快速回头,于她掌心轻啄了一下。 惊得沈木兮当即缩了手,“我说正事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薄云岫抱紧了她,转而伏在她耳畔低语一阵。 仿佛是被吓得清醒,沈木兮猛地坐起身来,“你、你所言是真?” “要不打个赌?”薄云岫盯着她,似笑非笑的勾唇,眼底满是蛊惑,“若是如我所言,你且……主动一次。” 她面色微沉。 薄云岫愈发凑近,“若是猜错了,我主动!” 沈木兮狠狠瞪他一眼,不要脸! “薄夫人想不想参与?”薄云岫声音沙哑,指尖轻轻捋着她的鬓发,拨至耳后,“仅此一次,机会难得!你也想看到他平安喜乐吧?” “薄云岫,你这是威胁!”她咬着后槽牙。 薄云岫皱眉,“夫人此言差矣,这怎么算是威胁?最多是趣味。真正的威胁,不是靠嘴,而是靠……实战经验!” 沈木兮转身就跑,薄云岫,你混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8章 你高兴就好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夜深人静,最是好眠。 离王府内却传出凄厉的惨叫,貌似是阿娜公主的婢女,看到了什么东西飘过去,俄而又是飘了回来,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 府内却是安静得很。 这是离王府,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多管闲事的。何况离王府内有明文规定,不许奴才多嘴饶舌,早前魏氏执掌离王府的时候,亦是未敢违背离王定下的这条规矩。 “什么人?”阿娜愤然冲出房间,衣衫都还披在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婢女吓得瑟瑟发抖,说是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但是没看清楚是什么。 想起白日里,那主仆说的话,阿娜骤觉汗毛直立,快速合上房门,哪敢再多说什么?似乎关了门,便能万事大吉,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窗台下,关毓青和念秋捂着嘴偷笑,继而猫着腰悄悄的离开。 不多时,屋内瞬时炸了雷一般,“老鼠!啊,老鼠!老鼠……救命啊……” 嗯,一窝老鼠,够折腾。 ………… 翌日一早,薄云岫精神抖擞的走出房间,吩咐底下人莫要扰了薄夫人休息。 屋内,沈木兮翻个身继续睡,免得瘸着腿出去,惹人笑话。 阿落和月归就在院子里守着,沈木兮翻了几个身,终是睡不着,待身子稍稍活络,便也跟着起身。落了地,腿肚子有些颤,沈木兮扶着床柱站了一会,这才稍稍好转。 “主子!”阿落听得动静,赶紧端着水进门,“您洗把脸,两位小公子业已进宫,您可以慢点,一会再去医馆不迟。” “面上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沈木兮问。 阿落端茶,“主子怕是不晓得,昨夜离王府可热闹了,老鼠探亲!” 漱口,洗脸,沈木兮暂时没想明白,“什么?” 老鼠? 探亲? “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给那骄傲的公主殿下闹了一场老鼠盛宴,这会公主正在主院里哭闹不休,非要见咱家王爷!”阿落出门,吩咐底下人把早饭送进来。 好心人? 沈木兮低头一笑,这还用得着想?除了滑得像泥鳅一般的关毓青,还能有谁?然则,不指名道姓是对的,免得一不小心传到了阿娜公主的耳朵里,惹出什么是非来。 如此想想,昨儿薄云岫着实半句都没反驳,甚至于很干脆的就把人丢进了离王府的主院。主院那儿此前住的是魏仙儿,如今把公主搁那儿,王府里的人会怎么想?饶是主院出事,也没人敢管。 魏仙儿的下场就摆在眼前,试问,谁敢? 何况…… 离王府现在主事的是关毓青,这丫头瞧着闲事不管,可若是管起事来,那叫一个认真,最是瞧不上那些口出狂言的妄徒。 “所以说,能走到今日,不全是靠脸。”沈木兮轻叹。 都算计着呢! “主子?”阿落轻唤,“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沈木兮抿唇一笑。 明儿就是瀛国使团入城的日子,沈木兮今儿得去医馆里吩咐一声,另外……宫里定是要行动,她若是去晚了便不大好。 街头巡逻的军士人数,业已翻了一番。 今儿外头下着毛毛细雨,掌柜抖了抖伞面的雨,将伞靠在了门边上,“沈大夫!宫里头闹起来了。” “闹什么?”阿落忙问。 掌柜喝口水,“我也是刚从街头李掌柜那听来的,他此番是负责给宫里挑送药材,说是王爷调拨了大批的军士,包围了皇宫,貌似是抓什么逆党。” “逆党?”春秀擦着手,赶紧凑过来,“宫里吗?” “是!”掌柜点头,“我这心里不太放得下,所以说一声,这两位小公子还在宫里呢!” 沈木兮点头,眸光微沉,“宫里出了事,定是要接回来的。” “我同你一块去!”春秀不放心,赶紧扯了围裙,揣上祖传的刀,整装待发。 “走吧!都警着心。”沈木兮未有拒绝,春秀虽然不会武功,但若是遇见事儿,还是能派上用场的,上次还亏得春秀出力。 掌柜担虑,“小心点!” 这宫里乱哄哄的,南苑阁自然也不例外。 李长玄侧耳听着墙外的动静,负手立在院子里,眉心微微蹙起,“好一阵了,还在响?” “少傅,您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薄钰问。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长玄顾左右而言他。 沈郅负手而立,“太傅是闻出味儿来了吧?” “嗯?”李长玄皱眉,“尊师重道,不懂吗?” “是少傅先卖关子的。”沈郅仰头。 李长玄瞧了瞧两个小的,转而蹲下身子,“若是一盏茶的时间内,离王府的人没来接你们走,你们就来房找我,听明白了吗?” “为何?”薄钰不解。 “小小年纪,问那么多为何当饭吃吗?让你来,你便来!”李长玄拂袖而去。 薄钰越发不明白,“他这卖的什么关子?” “一盏茶的时间,离王府的人?”沈郅眉心皱成了川字,脑子里在飞快转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盯着薄钰瞧了半晌,“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两个都要在一起,谁都别弄丢了。” “你怎么也神神秘秘的?”薄钰不明白。 沈郅环顾四周,“且等着,少傅应该心里有数了。” 薄钰愣了愣,没再多问。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沈郅和薄钰一道推开了李长玄的房门。 “哟,没来接!”李长玄正在提笔练字,“把门关上。” 薄钰合上房门,和沈郅面面相觑,各自凝色。 “少傅!”两人齐刷刷行礼。 “没来接,就说明你两要成仙!”李长玄收笔,“罢了,不同你们玩笑,待会一人去旁边领一个小盂。” 薄钰不解,“作甚?” “装点东西!”李长玄研墨,“知道墨鱼是如何逃生的吗?” “你要让我们装墨汁?”沈郅反应极快。 李长玄轻叹,“可砚台还是离王殿下给的,当初他要让你一介平民入南苑阁,原就不合祖宗规矩,是以同那帮老顽固争论,嘴皮子都破了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临了,送了我一砚好墨!” 见沈郅诧异,李长玄便晓得离王定是从未提过此事。 “不得不说,离王这人瞧着不言不语,实则心思缜密,知道若是送金银珠宝,我这厢定是严词拒绝。可这墨砚嘛……委实……让人无法拒绝!”没办法,读人,就好这一口。 文房四宝,算得上是命根子。 沈郅没吭声,薄钰眉心紧蹙,“少傅,您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长玄将两个盂里,分别装上了墨汁和石灰粉,“你两要一直在一起,才能确保安全,知道吗?谁都不能缺了谁。另外,石灰粉这种东西呢,身为君子,理该不齿为之。可若是连命都没了,入了黄土,谁会在乎你是不是君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命最重要。 沈郅瞧着掌心里的盂,“会有危险?” “宫里出了乱子,离王殿下这般谨慎之人,竟也没派人来接,不是很怪吗?”李长玄笑道,“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若是我多思,自然是最好不过,否则,你两就紧着心,明白吗?” 沈郅点头,“明白!” 薄钰却是犹豫了,“不是说冰库那头出的乱子吗?跟南苑阁相距甚远,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少傅今儿早散学,也是担心殃及咱们这些孩子?” “你们是朝廷将来的后劲所在,一个都伤不得!”李长玄拍着两兄弟的肩膀,“回去的路上要小心,饶是有什么暗卫,也不可掉以轻心,别把自己的命轻易交到别人手里,终究要捏在自己的手里,才能放心。” 沈郅行礼,“谢少傅,沈郅明白!”   因为宫里出事,所以提前散学之事,着实出乎所有人意外。 李长玄也觉得,提前散学,免得有些人趁势作乱,是极好的应对策略。 可他终是忽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宫道上,到处都是奔跑的侍卫,要么就是急匆匆的宫女和太监。 薄钰和沈郅走得格外小心,阿左阿右亦是仔细的护着,好不容易出了宫门,才算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多意外!”薄钰推着沈郅上了马车,阿左阿右已从暗卫转为贴身保护,策马跟在马车左右,各自戒备。 见着沈郅不说话,薄钰不解,“你还在担心什么?” 侍卫都调拨到了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到了宫里,若是宫外发生点什么事,怕是一时半会的也无人注意吧? 沈郅一言不发,握紧手中装着墨汁的盂。 “你能不能说说,你在想什么?”薄钰低低的开口,“做兄弟的,好歹分享一下,否则我如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 “你不觉得很怪吗?侍卫为何要包围冰库?”沈郅说。 薄钰,“……” 答不上来。 想了想,薄钰探出头去问,“你们说,我爹为什么要派兵包围冰库?” “跟昨天的盒子有关?”沈郅仿佛想明白了些许。 薄云岫是什么人,沈郅如今是越发的明白,这人心思缜密,有勇有谋,只是很多事不善于表达出来,闷在肚子里罢了。 如非出了可疑之事,薄云岫是绝对不会包围冰库,做此等滑稽可笑之事。 而现在唯一可疑的,应该是春秀姑姑昨晚无意间说漏的那句话,提及有人送入医馆的诡异盒子。 想明白了这一层,沈郅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拽着薄钰重新坐好,“你莫要轻举妄动,只怕少傅说的事儿,要成真了!” 薄钰笑了笑,“你未免太杞人忧……” 外头砰的一声响,薄钰面色骤变,“该不会是……” “郅儿?钰儿?”是沈木兮的声音。 “吓死我了!”薄钰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差点以为又跟上次一样。” “娘!”沈郅下了马车。 堤坝还是原来的那条堤坝,不过现在薄云岫与诸大臣商议,觉得堤坝关系着护城河周遭百姓的安全,理该重视起来。从起点到终点位置,沿途以等距离设岗驻扎一小队军士,建简易竹棚,十二个时辰轮换站岗,若有异常,发信号示警。 “你们没事就好!”沈木兮如释重负,撑着伞遮住两个孩子,“还好我赶得及!” “今儿宫里有些乱,少傅便早早的散了学,让咱们赶紧回家。”薄钰捏着手中的盂,“少傅说,我们可能会有危险,特意给了我们这个!” 沈木兮仲怔,李长玄怎么知道? “那就拿着!”沈木兮道,“回家再放下。” 沈郅点头。 见着沈郅没有放手,薄钰自然也不放,紧跟着沈郅回到了马车里坐着,沈木兮一道同乘。 外头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车内倒也安静。 然则渐渐的,车子好似不动了。 外头的声音,似乎也全部消失不见,连雨声都听不到了。 “怎么回事?”薄钰低低的问,心里有些紧张,“外面怎么没声音了?马车也不动了?阿左阿右为什么不说话呢?” “嘘!”沈木兮示意薄钰别吭声,从袖中取出了三块帕子,“上面沾了药,你们戴脸上,不许扯下来,明白吗?” 沈郅和薄钰动作迅速,赶紧戴在了脸上,虽然……他们并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 “抱紧你们的东西!”沈木兮吩咐。 两孩子赶紧抱紧李长玄给的盂,紧紧的挨在一起。 外头虽然安静,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声音的,至少沈木兮听到了些许脚步声,还有血腥之气。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当日在猫窟里的情景,特定的环境,特定的声音,在某个诡异图纹的催动之下,施以无色无味的气,让所有人陷在自己的梦境里难以自拔。 谁都感知不到身边之人的存在,因为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牛毛针在手,沈木兮面上蒙着帕子,像极了护犊的老母鸡,恨不能张开翅膀,啄死那些心怀不轨的东西! “薄钰?薄钰!”沈郅惊呼。 薄钰有些昏昏欲睡,“我好像……好像睁不开眼睛了!” 车门被人快速打开,说时迟那时快,沈木兮对着刚探进门来的手,就是一针下去。她是大夫,施针原是为了救人,可现在呢? 牛毛针会以最快的速度,借着身体内血液的流速,可能会刺穿血管,也可能会扎进心脉。 手,快速缩了回去,车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沈郅拍了拍薄钰,薄钰当即坐起身来,眨着眼睛环顾四周。 成功了吗? “沈大夫!”外头一声低笑,听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沈木兮皱眉,示意两个孩子别吭声,赶紧躲起来。 于是乎,一个钻在桌子底下,一个钻软榻底下,面对面侧躺着。 “穆中州留下的牛毛针果然厉害。” 沈木兮猛地瞪大眼睛,捏紧了手中的牛毛针,这东西易入不易出,扎入身子也不易察觉,要想取出更是难上加难,是以她素来用得格外小心。 “你是什么人?”沈木兮冷问。 “你出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出来是不可能出来的,两个孩子都在马车里,让她现在出去,当她有多蠢?不过拖住他们倒是真的,掐着算,应该快来了。 “你们利用那个盒子,让我发现了冰块的秘密,所以误导离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宫的冰库之中。”沈木兮冷笑,“我说的可是事实?” “是又如何?” “我再问你们,你们这是声东击西,到底想抓谁?我们母子?还是我儿子?”沈木兮又问。 “都要!” 好吧,回答得倒也干脆。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你们用的是猫窟里的法子,那个图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图纹?那是护族的标志,蠢货!” 护族? “你也是护族之人?”沈木兮皱眉,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心口位置,“我同护族有什么关系?” “你是在套我的口风?沈木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音落刹那,车门骇然打开。 沈木兮瞬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出车外,身子狠狠摔在了堤边草地上,饶是如此,亦是摔得腑脏震颤,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然则下一刻,她骇然瞪大眼睛,“是你?” “认出来了?” 这张脸,不就是当初的胭脂楼……鸨妈? “是你!”沈木兮环顾四周,四周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这不是梦境,绝对不是梦境,他们应该动了什么手脚,“怎么回事?” “你不是问标志吗?当重生之眼睁开,幽冥之花遍地,长生的秘密就会彻底浮现。”魏若云冷笑,“不过,你不会明白的!那是护族的标志,但也是极为可怕的阵法,唯有护族之人,以本门的内功心法催动!你现在觉得,自己是否还有资格,与长生门争斗?” 沈木兮站起身来,“阵法又如何?当年护族会灭,全因你们这些人野心勃勃所致。如今苦苦纠缠,到底想干什么?钥匙已经被抢走,你们还想怎样?” “钥匙是被抢走了,但你们也得死,知道秘密的人,就该消失!”魏若云抬手。 “等等!”沈木兮敛眸,“就算要我死,也得让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魏若云冷着脸,“魏仙儿是因你所伤,如今我不只是为了长生门而杀人灭口,更重要的是,我得为仙儿出这口恶气。不管你是沈木兮,还是夏问曦,此番必须死!” “是吗?”沈木兮摇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 魏若云咬着后槽牙,“那就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忽然间一声冷喝从天而降,“这句话送还给你!” 电闪火石间,强大的掌风劈头盖脸的袭来,魏若云骇然心惊,生生迎上这一掌。高手对决,拼的是内家,刹那间鲜血喷薄,魏若云不敢置信的望着拂袖落定的薄云岫,“你、你怎么可能闯进来?” “当年朝廷能灭了护族,自然是掌握了护族的秘密。魏若云,你真以为你这点伎俩,本王会识不破?谁会蠢到把兵调到犄角旮旯的冰库附近?用你的蠢脑子,好好想一想吧!”薄云岫喉间腥甜涌动,仍是大阔步走到沈木兮身边,哑着嗓子问,“伤着没有?” “来得正好,问着不少有用的。”沈木兮冲他嫣然一笑,然则下一刻却皱起眉头,薄云岫的脸色不太好,青中泛白。难道是因为方才的对撞,亦是受了内伤? “那便最好!”薄云岫点点头,旋即冷睨魏若云,周身杀气腾然,“昔年魏家跑出你这么个孽障,如今这笔账可以算清楚了!你不是要为魏家报仇吗?来!” 魏若云咬牙切齿,“何止是魏家,还有护族那笔账!” “护族?”薄云岫目光狠戾,“你是要为韩天命那个废物,报仇吗?” “不许你侮辱他!”魏若云腾空而起,掌风凌厉。 薄云岫驻足原地未动,只身挡在沈木兮身前。 魏若云的掌风,掀了气浪袭来,击得薄云岫衣袂翻飞,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掌心凝力,拂袖间轻飘飘的散去魏若云的掌风,薄云岫反手便是一掌,避开魏若云的掌力,一内力击穿了魏若云的琵琶骨。 鲜血迸射,魏若云重重落地,扭头便是一口鲜血匍出唇。 周遭逐渐出现了人影,渐渐的…… 阿落,月归,阿左阿右,包括所有的侍卫,一一出现在沈木兮眼前。 “破阵了?”沈木兮愣住。 “她的功力已经不足以让她维持这个阵法,自然是要破了。”薄云岫牵着她的手,“吓着没有?” 沈木兮摇头,“都在你预设的计划之内,谁都没伤着。不过,我原以为来的会是钟瑶或者魏仙儿,没想到竟是魏若云,倒是有些意外。” “意外收获,也是收获。”薄云岫手一挥。 黍离领着人摁住了魏若云,当即重镣加身,将其拖走。 “沈木兮!”魏若云满嘴是血,琵琶骨处,鲜血直流,殷红之色染满周身,“你别得意,到时候有你哭的。离王殿下,你说呢?” 薄云岫没吭声。 “我原以为他们会用药,或者蛊,可没想到这护族竟然还有阵,这到底是什么部族,这般可怕?”沈木兮诧异,“你真的知道护族的秘密,所以闯进来的?” “我母亲的册子不是都给你了吗?”薄云岫道,“你还在怀疑什么?” 沈木兮倒不是怀疑,只是觉得魏若云最后那句话,让人有些心慌,免不得要多思多想,“你早就知道他们会用阵,也料到在阵内,他们会掉以轻心,所以由着我问完话再动手?” “你高兴就好!”薄云岫面色微白,“我去处理接下来的事,黍离会护送你们回山庄,路上小心。” 沈木兮抿唇,“我瞧着你好似受伤了,且与你瞧瞧!” 他一笑,“不用瞧,今晚你且自己验一验便是。当然,你若是觉得这还不够,可一直验下去,为夫绝不介意你,上下——其手!” “死相!”她翻个白眼,大步流星的走开,声音里带着清晰的笑意,“我去看看孩子们,都还在车里躲着呢,也不知有没有吓坏了?” 身后,薄云岫轻轻捂着心口位置,用力的喘了口气,转而慢慢的重新站直身子,站在原地目送沈木兮上马车。眸中情深,苍白的笑意里,满是宠溺。 饶是这一抹背影,瞧着也是满心满肺的幸福。 及至马车离去,薄云岫下意识的扶住了身边柳树,扭头便吐出一口血来,面色瞬时白得骇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9章 她根本不是你的女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回去的路上,沈木兮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扭头瞧着一旁的沈郅和薄钰,心里有些沉甸甸的,“钰儿,我问你一件事,可否如实回答?” 薄钰眨着眼睛,“沈大夫,你问便是!” “你爹以前身子如何?”沈木兮问。 薄钰毫不犹豫,“爹素来身强体健的,怎么了?” 若是以前,薄钰跟着魏仙儿定是疑心甚重。可现在不一样,沈郅向来稳重,很多事都由沈郅提前处置妥当,是以薄钰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只要跟着沈郅便罢。 应声之后,薄钰才觉得不太妥当,“沈大夫,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我爹怎么了?生病了?按理说不应该啊,爹这些年连伤寒都甚少,并未听说又什么不妥之处。” 沈木兮点点头,扭头望着窗外,不置一词。 心里一旦有了一团麻,渐渐的就再也解不开了。 这些日子,薄云岫很是疯狂。 昔年初初相处时,因着某些缘故,他于这些事上也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却是折腾得她都快去了半条命,待事毕,他会与她处理干净,是以他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委实不知,待她醒来,他早已苏醒,或已起身准备去上朝。 安然回到问柳山庄,阿落和春秀领着两个孩子离开,沈木兮独自一人坐在回廊栏杆处,静静的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伏在栏杆处,指尖搁在雨下,微凉的感觉恰当好处。 “从小便是这样,一有心事就不说话。”夏问卿一瘸一拐的走到沈木兮跟前,略显吃力的坐下,“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来,同哥说说。” “哥,你会不会有害怕的时候?”沈木兮问,“是那种害怕至亲至爱,会离别的恐惧。” 夏问卿想了想,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是有过,但是……小妹,人总有那一天,你若是看得太重,来日必定为其所扰,为其所困。” “是吗?”她垂着眉眼,胳膊耷拉在栏杆处,任凭雨水冲刷,瞧着雨水顺着她的胳膊,沿着指尖不断坠落。 “当年你诈死,我和爹都以为你死了,爹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夏问卿轻叹,抬眸望着沈木兮稍变的脸色,继续说道,“后来爹告诉我,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是我夏家的人,既然始终不曾变过,为什么要因为意外之事而伤心难过?” 夏问卿将她的胳膊拽了回来,“你这副样子,怕是遇见了什么大事?” “哥,我怕!”沈木兮说得很轻,神色却格外平静,“我觉得薄云岫病了,可我不敢问,因为他答应过我,有事情一定不会再瞒着。但唯独这件事,他死撑着不说话,我便晓得他定是知道了结果!” “结果?”夏问卿不明白。 沈木兮徐徐站起身,“人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有时候能糊涂一点,是否就能快乐一点,让幸福更长久些?哥,我是不是应该继续装作不知道?” “可你不是知道了吗?”夏问卿站起身,“小妹,知道就是知道,哪有装作不知道的道理,你们要过的一生,他不愿说定然是有所顾虑,而这顾虑多半是你跟郅儿。哥也算是看明白了,王爷话不多,瞧着也是颇为无趣,可在他心里,你们比他更重要。” 沈木兮有些犹豫,“若是我问了,他还不说呢?” “你没问,怎么知道他不说?”夏问卿笑着反问。 沈木兮答不上来,是啊……都没开口问过,怎知道他愿不愿意说? “小妹。”夏问卿负手而立,瞧着外头的雨,“还记得当年咱们夏家何等辉煌吗?爹身为大学士,受多少人敬仰,可最后呢?明天和意外,谁都不知道哪个先来,你若是犹犹豫豫,不怕生出遗憾吗?” “知道什么是遗憾吗?”夏问卿笑了笑,“遗憾就是你拼尽此后余生,都弥补不了的缺陷。” 沈木兮没说话,眸色微沉。 “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夏问卿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道,“对了,王爷让人告诉我,说是从明儿起,让我去府衙报道。” 沈木兮愕然,“府衙?” “从文做起!”夏问卿笑得有些羞赧,“好多年没怎么动笔了,这双手都快废了。不过王爷说,只要没死,就该去试试。很多事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目送兄长渐行渐远的背影,沈木兮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雨下得再大又如何,总归是有晴空万里的时候。 晚饭的时候,薄云岫没有回来,沈木兮安顿了两个小的,由月归陪着进了宫。 “因着公务繁忙,王爷偶尔会在宿在宫里,左不过是宿在了皇上的承宁宫偏殿,还是宿在相思殿,便不得而知了。”月归撑着伞。 沈木兮敛眸,“去相思殿!” 月归紧了紧手中的伞柄,终是不好多说什么,主子们的事儿,哪里是她这个当奴才的可以置喙。何况白日里擒了魏若云,想必现在所有人都在紧跟着这条线,连夜审问。 相思殿很是僻静,据说是当初先帝因着思念南贵妃,可又不敢去关雎宫的贵妃殿,才劈了个安静之处,作为远离后宫的寄哀思之处。 “这里不会有事,你在外头候着便罢!”沈木兮道。 月归躬身,静静的等在回廊这头,瞧着沈木兮缓步走向回廊的那头,转个弯便消失了身影。 相思殿,玲珑阁。 相思不复,玲珑早夭。 “王爷?”黍离行礼,瞧着薄云岫将药丸吞下,一张脸忽青忽白得厉害,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王爷,您不能再动手了,内力的催动会让这东西更加……更加活跃,再这样下去,药已经无法使之沉睡,您的身子会吃不消。” 薄云岫没吭声,盘膝调息,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黍离捏紧了手中的盒子,焦灼的瞧着自家王爷,痛苦至极的模样,如火烧火燎,因为极力压制,原本青白的面色,忽而变得涨红如晚霞,忽而惨白如纸。 每每这时候,黍离只能安安静静的在旁候着,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当年那些事,就跟烂肉一般,搁在这相思殿内,永不能见天日。 薄云岫浑身烧得厉害,他不是沈木兮,能适应这种痛楚,然后浴火重生,疼到最后,已然连息都无法运转,只能伏在床榻上,死死抓紧了床褥。 指尖染血,殷红之色浸满了床褥,但与撕心裂肺的疼痛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不是没试过钻进冰库里降温,可身子受不了忽冷忽热,进了冰库反而让他濒临绝境,身子里的东西开始作困兽之斗,险些破体而出,让他身死魂灭。 是以最后,除了忍耐,已无其他方法。 药是太后给的,可这药只能保命,让体内的东西沉睡,其他的……什么用处都没有。是以,就算拿到药方也是无济于事,除了忍还是忍。 忍过去,便是黎明。 忍不过去,便是一生。 “沈大夫?”院子里的侍卫面面相觑,这地方素来无人敢闯,这大雨天的,沈木兮竟然出现在此,着实叫人惊诧。 听得动静,黍离慌忙去开门,骇然见着沈木兮站在院子里,当下合上房门,惶然不知所措,“沈大夫怎么可能入宫?” 此刻宫门已经下钥,业已宵禁,是不允许外人入宫的。 扭头瞧着浑身剧颤,伏在床榻上,疼得喊不出声来的薄云岫,黍离心里有些小自私,一人撑着太苦,若是沈大夫能帮着分担,又或者……沈大夫医术高明,能治好王爷的病症,岂非两全其美? 可王爷早就下了严令,谁都不准提及,黍离便又生了退意。 “让不让?”沈木兮问。 侍卫头顶着王爷的严令,岂敢让沈木兮进去。 从包中取出一枚药丸,沈木兮快速塞进嘴里。 大雨瓢泼而下,有殷红的血迹沿着她的唇角而出,瞬时让所有人瞪大眼睛,一个个心惊胆战,都未能明白到底发生何事? “毒性很快,大概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用。我可以站在这里,等着毒发身亡,等着你们把我抬进去交给他!”沈木兮一张嘴,嘴里的血快速涌出。 侍卫惶然,错愕惊诧之下,竟是稍稍让开了一条道。 整个东都城,整个皇宫里的人,谁不知道沈木兮是离王殿下的心头肉,是命根子啊!动了王爷的命根子,不是死得更快吗? 沈木兮唇上染血,脊背仍是绷得笔直,她握紧手中的青竹伞柄,毫不犹豫的往前走,鞋袜泡在水里,早就已经湿透了,是以脚步格外沉重。 站在房门口,沈木兮默默的收了伞,抬手敲门,“薄云岫,是我!” 床榻上的人,分明已经疼得缩成一团,如今却因为这句话,愈发抖得厉害。他慌乱的拽过身边的被子,瞬时把自己藏了起来。 “薄云岫,要么你出来,要么我进去,总归是要有人迈开这一步的。”沈木兮又敲门,“我服毒了,你想为我主持丧礼吗?” 黍离慌忙开了门,骤见沈木兮唇上的血色,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沈大夫,你……” 沈木兮将伞递给他,“出去守着,别让人靠近!” 伞面是湿漉漉的,沈木兮也都是湿漉漉的。 事已至此,黍离只得行了礼,抱着伞退出了房间大门,但愿这一次,沈大夫真的能治好王爷!沈大夫的医术那么好,应该……可以吧? 沈木兮默不作声的坐在床沿上,“薄云岫,你要当刺猬吗?” 被褥在抖,她不知道他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他肯定很难受。 “你知道寻常毒物对我不起作用,所以一点都不担心我,是吗?可是薄云岫,我浑身湿透了,鞋袜都湿了,我冒着大雨进宫,你就打算对我不理不睬?”她弯腰,裙摆处都能捏出水来。 今晚的雨,着实很大。 “你还记得当初在湖里村的时候,我给你把过脉吗?”沈木兮甩了甩手,将掌心的水渍甩去,转身去剪了灯芯,让室内更亮堂些,“那时候的我,只以为你是中毒,所以真的没往别出去想。但是今儿,经过猫窟之事,还有此番……你破了护族的阵!” 她顿了顿,神色略显悲伤,“我竟忽然就想明白了,是我疏忽!陆大哥说过,韩天命能把一种蛊孕成子母蛊。世人皆云,有凤求凰,凤凰于飞。我身上,有凤蛊!凤凰成双,凤凰蛊才是护族的至宝。” 被褥慢慢的扯开,薄云岫浑身已被冷汗湿透,俊美无双的脸庞,此刻色如死灰,瞧不出半点活人的气息,他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身子依旧在抖。 “我是靠着凤蛊,才得以在大火中逃出生天,继而脱胎换骨的。那种疼,我知道得很清楚,时至今日想起来,亦是这样的心惊胆战。”她瞧着他,“凰蛊应该也是如此吧?唯一不同的是,我从小就具备了解毒之效,而你以前不是这样。” 深吸一口气,沈木兮苦笑,“我怕是从小就有凤蛊随身,而你是在我离开之后,才被人种下凰蛊。薄云岫,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就不能说句实话吗?” 薄云岫哪有力气,能撑着不出声,已经是他忍痛的极限。烈火熊熊,焚烧血肉之躯,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疼的。 想了想,沈木兮默默的将手伸出去,“我知道你有多疼。” 因为她也疼过。 “你咬我吧!”她说,“许是能好受点!” 薄云岫哪里舍得,只是埋头不语。 她瞧着他浑身青筋皆起,瞧着那涨红的血脉中,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穿梭,心下既紧张又害怕。若是其他什么,她倒是能有些法子,可这凰蛊,与从她身上的凤蛊中分离出来的东西,他们之间相互联系,又各自生异。 “试试我的血!”沈木兮转身去取了刀子。 “不用!”薄云岫用尽全身气力嘶喊。 沙哑的嗓子里,颤得何其厉害。 他不用,真的不用。 然则下一刻,眼前骤然一黑,薄云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惶惑中,身上的疼痛锐减,渐渐的热度稍减。 薄云岫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此前发作的时候,或沉睡,或者疼得死去活来,都是常事,可他并不在意。那场大火,几乎让他所有的生存意志烧得不复存在,后来即便振作,也只是越渐心性凉薄。 她活着又如何? 她终是不要他了…… “沈大夫?”黍离担虑,瞧着泡在水中的薄云岫,“王爷他……” “他热度降下去了,应该会好起来。”沈木兮面色惨白,瞧着掌心里的纱布,眸色微沉。 她的血,能解毒能解蛊,对于凰蛊竟然也有效,但所需……却是惊人的。那么多血灌下去,他也只是缓了疼痛,体温却隔了许久才开始往下降。 凤蛊和凰蛊相生相克,果真是诡异至极。 “他背上的伤……”沈木兮犹豫了半晌,“为何不治?” 她问过薄云岫,但薄云岫闭口不谈,那场火是她心里的伤,又何尝不是他心中的结?! “那场大火,王爷以为您没了,所以冲进去救人,其实王爷大抵是抱着一起死的心思。后来火场里没有您的痕迹,王爷一度……”黍离垂眸,“卑职就是那时候调拨回来,回到王爷身边伺候的。所以卑职看得很清楚,王爷当时一心求死!” 沈木兮的心,猛地颤了颤,“一心求死?” “背上溃烂,王爷不肯用药,太医束手无策,都觉得王爷这是不想活了。后来皇上来了,一顿骂把王爷骂了回来。”黍离说的这些事,是谁都不敢提的秘密,“皇上说,王爷若是死了,就等于看着……看着您嫁人生子,以后您喊别的男人为夫君,您生的孩子喊别的男人为爹!”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这倒是薄云崇能说出来的话。 “皇上还说,兴许您不止一个男人……”黍离咽了口口水。 沈木兮赫然瞪大眼眸,“什么?” “皇上……其实是为了激起王爷的求生意志,沈大夫您莫往心里去!”黍离慌忙解释,“卑职之所以坦白,其实是想告诉沈大夫,王爷待您的情义实在太深,可王爷不怎么会表达,一直藏在心里,免不得会让人误以为,是凉薄之辈。” “皇帝,说我不止一个男人?”沈木兮咬咬牙,“还有呢?” 黍离扯了扯唇角,赔着笑,“卑职、卑职就听到这么多!” “皇帝一定会骂我水性杨花,然后说我跟人私……奔?说不定是早就预谋好的,骗财骗色,骗薄云岫的感情,为的就是戏耍于他。”沈木兮冷笑,“说不定,还有更难听的,骂得薄云岫都躺不住了,只能爬起来跟他对峙。” 黍离干笑两声,“王爷是爬起来了……” 瞧,她就知道,薄云崇的嘴里吐不出象牙! “好歹,一切都过去了!”黍离心头砰砰跳。 王爷若是知道自己多嘴饶舌,会不会罚他去看城门?? “你先出去吧!”沈木兮轻叹,“我帮他洗一洗。” 出了那么多的汗,自然是要在浴桶里泡一泡的,毕竟薄云岫这厮……既矫情又爱干净,若是浑身都是汗糊糊,醒来肯定是要黑着脸生气的。 “上辈子,我两可能是死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所以最后,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便用了特别的方式,化解你我之间的恩怨。薄云岫,你说呢?”她捏着帕子,轻轻擦着他的脸,神情庄重。 外头的雨,还在哗哗的下着。 心安之人,雨声可安眠。 心乱之人,雨声自扰眠。 长福宫内,太后来回走动,动不动走到屋檐下往外张望,“怎么还没回来?”  隔了足足半个时辰,墨玉才撑着伞,匆匆的从外头跑进来,“太后娘娘?” “如何?”太后忙迎上去。 “现在就过去吧,约莫能腾出一炷香的时间。”墨玉一抹脸上的雨水。 太后如释重负,“走!” “雨很大,您慢着点,路上不好走,仔细脚下!”墨玉搀着太后往外走,只带了几名心腹亲随,别的一个都没带,就这么悄悄的去了天牢。 一路上,太后手脚发凉,几次险些跌倒,所幸都被墨玉扶住。 待进了天牢,太后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太后娘娘,您莫着急!”墨玉宽慰,“咱们有一炷香的时间。” 天牢里关着重囚,早前的钟瑶和洛南琛并未关在此处,是因为那二人仅作为饵来使用,而魏若云不同,她原就是魏家的余孽,早就该死了! 空荡荡的死牢内,魏若云重镣加身,靠在墙角一动不动。她知道自己早晚有这一日,是以早就不在意这生死之事,左不过是心愿未了,死得有些不甘心罢了! “魏若云!”太后掀开斗篷,呼吸微促的瞧着这个,宛若隔世的女人,“魏若云,你到底还是出现了!” 皮面早已被人掀开,此刻的魏若云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半张脸都是斑驳的印痕,那是当年被朝廷的利箭所伤,途中未能及时诊治,所以溃烂化脓留下的疤痕。 “关胜雪,你到底还是来了!”魏若云吃力的起身,脚踝处拴着偌大的铁球,以至于她只能勉强的往前挪步,“关胜雪,关太后,你都已经是太后了,想来这荣华富贵,享得不错啊!” 太后倒吸一口冷气,最后见到魏若云的时候,魏若云正抱着一个男婴,面色惨白如纸。那时候的魏若云,容貌出众,又武艺高强,寻常男儿根本不放在眼里,骄傲得不可一世。 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般光景。 魏若云面容尽毁,难怪一直以假面在外行走。 “吓着了?”魏若云冷笑,“为何不说话?是觉得愧疚?因为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关胜雪,你可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我的吗?你说过,会好好照顾孩子,会让韩家的骨血绵延下去。” 她猛地扑到了牢笼栅栏处,眦目欲裂的瞪着太后,“你食言了!” 若非墨玉眼疾手快,扶了太后一把,只怕太后已经跌坐在地。 “关胜雪,我将孩子托付给你,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我原以为,你会扶着他当皇帝,可你却为了薄云岫,害死了他!让他替薄云岫顶罪,就因为他不是薄家子弟,你就为了太后之位,为了所谓的皇室血脉,将他杀死在狱中!关胜雪,你对得起韩大哥吗?”          “哀家没有害死他!”太后咬牙切齿,身子轻颤,“是他自己和薄云岫做了私下商议,哀家什么都不知道,等哀家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你以为哀家不痛心吗?” 魏若云冷笑,“你有心吗?关胜雪,你压根没有心。” “魏若云,哀家用自己的女儿,换你的儿子,你还要如此诋毁哀家?哀家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你会把仙儿教成这样,哀家当年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交换孩子。”太后咬着后槽牙,悔不当初。 “你不答应?哈哈哈,太后当年干了什么,需要我一一列出来吗?”魏若云笑得何其嘲讽,“关胜雪,你身为太后,行不端,做不正,你还有脸说什么孩子?你那孩子,是先帝的种吗?” 太后目光狠戾的瞪着她。 “关胜雪,你想不想听一个秘密?”魏若云笑得冷冽,“把我放出去,我就告诉你!” “抓你进来的是薄云岫,哀家如何能放?”太后切齿,如果不是趁着薄云岫身子不舒服,她哪里有机会靠近此处?是以,她压根没能力放人。 魏若云深吸一口气,“看样子,你是不想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了!” 眉睫骇然扬起,太后惶然,“仙儿在哪?你们长生门把她带走了,现在到底在哪?她如何?” “如何?”魏若云抚过自己脸上的伤痕,“她跟我一样,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说她会如何?关胜雪啊关胜雪,你说当年韩大哥是怎么看上你的?儿子护不住,女儿也留不住,除了这个千岁千千岁的太后之位,你还有什么?” “你放了仙儿,莫要对她做什么。”太后投鼠忌器,“她到底是韩家的血脉,你若是还念着天命待你不薄,就不要断了韩家最后的一线希望,那是护族的根!” 魏若云轻叹,面上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关胜雪,你到底是太过情深,还是太过薄情?竟是蠢成这样。仙儿做了多少事,你怕是不知道吧?一直以来,她跟咱们长生门联络密切,否则,你以为我们是怎么一次次躲过朝廷的追捕?” 太后满面痛苦,“那都是你教唆的。” “教唆?”魏若云徐徐退后两步,忽然间朗声大笑,“关胜雪,我总算是赢了你一回,瞧瞧你脸上的痛苦?哈哈哈哈,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仙儿根本不是你的女儿!” 眉睫骇然扬起,太后猛地冲上去抓住了栅栏,嘶声厉喝,“你、你说什么?魏若云,你把话说清楚!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什么叫仙儿不是她的女儿? 仙儿明明是她费了千辛万苦才从农家寻回来的,胳膊上的确有当年韩天命留下的印记,怎么可能弄错? 然则,退一步讲。 若仙儿不是她的女儿,那她的女儿又在何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0章 她要救他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魏若云笑得如此洋洋得意,“知道吗?关胜雪。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看到了当年,韩大哥选择了你的时候,我也是这副样子。但是现在,我痛快了!我好痛快!你越难受,我就觉得死了也无所谓,横竖先下去陪他的,还是我!” 太后已经不在意那些陈年往事,有些东西试过了,便是命。 “魏仙儿,到底是谁的孩子?你说的,她不是哀家的女儿,那哀家的女儿呢?魏仙儿,魏仙儿她……”她疼了魏仙儿那么多年,不惜一切,只要魏仙儿肯开口,她便什么都可以给。 内心的愧疚,就像是魔一般缠绕不去,她被心结折磨了那么多年。 天晓得,当她得知魏仙儿怀着薄云郁的孩子,太后如同晴天霹雳,更似挨了当头一棒,整整躺在床榻上数日起不来。 魏仙儿和薄云郁,是同父异母啊…… 可太后不能说,不能说…… 一旦说了,魏仙儿该如何做人? 薄钰该如何做人? “魏仙儿,的确不是你女儿,但是呢……你的女儿,可能根本不想见你,我知道她在哪,只是……”魏若云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要让你痛苦一辈子,被内心深处的愧疚,折磨一辈子。看到你这样,我才觉得好舒坦!”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唯有今日,才是真正的舒坦! “哀家,以为仙儿和老四是兄妹,这些年提心吊胆,如同罪人一般,却原来、却原来……魏若云,你好狠!哀家养着你的儿子,你却把哀家的女儿藏起来了?不,依着你狠毒的性子,你一定对她做了什么?”太后面色惨白,死死抓着栅栏,“把哀家的女儿交出来!” 魏若云笑声尖锐,“交出来?怎么交?再生一个给你?哈哈哈哈,关胜雪,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你就带着你的愧疚,一辈子活在自责和忏悔里吧!” “魏若云!”太后歇斯底里。 “太后!”墨玉慌忙拽住太后,“时辰不早了,快些走吧!” “不,让她把哀家的女儿交出来!”太后恨不能冲进去,把魏若云撕成碎片,“孩子是无辜的,你已经害了哀家一辈子,你还想怎样?魏若云,我女儿也是韩家的骨血,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魏若云回到原先的位置上靠坐着,“为何不能?你们争宠于后宫,不也是这么做的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单纯?哈,我倒是忘了,你能坐上这位置,多半还是因为你的母家。” “关胜雪,你命好,一出生就是关家的嫡女,什么都有了!就算皇帝不爱你,可你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是皇帝的长子,如今还是当今皇上,为什么世间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你的头上,而我失夫丧子,毁容漂泊,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你就是个疯子,无情无义的疯子!”太后歇斯底里。 魏若云靠在冰凉的墙壁处,“疯子又如何?你也快疯了,大家……彼此彼此!” “太后,快走吧!再不走,若是被离王府的人察觉,怕是要惹来怀疑的。”墨玉扶着太后,快速往外走。 若是被人知道,太后当年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身后是魏若云凄厉的嘲笑声,“哈哈哈哈哈!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儿子死了,你女儿、你女儿也别想好……大家一拍两散,谁都别想好过!哈哈哈哈……” 笑声传出去甚远,太后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整个人冷得直发抖。 明明不冷,可心冷至极,便是怎么都暖不透。 “太后娘娘!”墨玉搀着太后,“您要振作,且不管魏若云所言是真是假,咱们先不能乱,若是连您都乱了方寸,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太后面色惨白,站在檐下瞧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只觉得彻骨寒凉,“知道吗?哀家时时刻刻都在忏悔,可哀家也知道,忏悔只是安慰自己,其他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太后娘娘,先回去再说!”墨玉扶着太后往外走。 雨点落在伞面上,打得哔啵作响,墨玉时不时扭头打量着太后,好在太后依旧保持着清醒。 只是回了长福宫,墨玉才惊觉太后的鞋袜早就湿透了,惹太后自个却无半分察觉,就这么神色痴凝的坐在那里,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 “太后?”墨玉赶紧让人去取衣裳,“您身上湿透了,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一阵秋雨一阵凉,最是容易招惹伤寒,您紧着些身子!” “墨玉!”太后定定的看她,“哀家……错了!” 墨玉正在为其褪下湿漉漉的鞋袜,听得这话,冷不丁手一颤,呼吸微促的仰头望着,“太后娘娘,您可记得自己当年说过的话吗?” 太后扯了扯唇角,笑得那样酸涩,“果然是报应!” 有泪,悄无声息的滚落。 但凡能为韩家留下血脉,能让护族避开此杀劫,我关胜雪将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牺牲自己的女儿,也在所不惜! 下一刻,太后猛地掩面抽泣,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墨玉一声叹,今夜这雨……怕是得下到天亮了。 大雨,瓢泼。 薄云岫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因着身子刚刚恢复,暂时提不起劲儿来,只拿惶惑的眸,直勾勾的盯着坐在床边的某人。 “身上没力气,就别挣扎!”沈木兮手里捏着蒲扇,屋内满是药味,“挣扎也没用,我不会让你起来。” “你……你在煎药?”薄云岫吃力的开口。 她摇着蒲扇,“难不成是在炼丹?说话不老实,撒谎不眨眼的人,是没资格成仙的。何况离王殿下这般容色,怕是也做不了骄傲的神仙,容易误导小仙思凡。” 薄云岫轻叹,薄夫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光叹气不说话算哪门子事儿?”沈木兮悠闲自得的摇蒲扇,风儿吹得她睫毛轻扬,还时不时的冲他翻个白眼。 “薄夫人!”他虚弱的开口,“我错了!” “错在哪儿?”她傲娇的绷直身子,等着某人承认错误。 薄云岫轻叹,“应该跟你说实话。” “当日怎么答应我来着?亏我还以为,经过了七年,好歹也能长点心,不敢再瞒着。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哪日在外头生了一窝猪崽子我都不知道,回头还得动用春秀祖传的杀猪刀,真是费事得很!” 薄云岫扯了扯她的衣袖,“薄夫人。” “别碰我!”她翻个白眼,“薄云岫,老娘可不是当年的夏问曦,任由你捏来揉去的,以为我好欺负是吗?昔年我是年轻不懂事,见识少了点,人也就笨了点。可这些年我在湖里村,什么泼妇骂街,汉子打人没见过,你若再想糊弄我,我就让你治标又治本!” 身子骇然一紧,薄云岫倒吸一口冷气,“薄夫人……” “还没拜堂成亲,别往我头上扣那么大的帽子,改明儿我可能还要换个帽子试试呢!”她微微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床尾。 这厮老揪着她袖口,再装出这般楚楚可怜之色,她怕是真的要生不起气来。 “婚都写了!”薄云岫急了,“你岂可反悔。” “反悔怎么了?”她轻嗤,“吃了饭还能吐出来,说过的话当个屁放了又如何?薄云岫,你自己说话不算数,怎么能怪我食言?” 薄云岫眸色微红,“不许反悔,否则……” “否则怎样?又要让我下不来地?”她想了想,冷不丁上前,伸手戳着他的胸口,“怎样?怎样?薄云岫,你倒是起来啊!有本事,你起来!” 薄云岫起不来,红着眼盯着她。 “出息了!”沈木兮挑眉,蒲扇吧嗒敲在他脑门上,“敢瞪我?再瞪我试试?今儿你若是把我哄好了,我就放过你,否则我就让你滚出问柳山庄,这辈子都别想踏进我家半步!” 薄云岫被他这么一敲,当即偃旗息鼓。 就在沈木兮以为这闷葫芦要继续死扛时,闷葫芦忽然抽抽两声,惊得她好似被热水烫了屁股一般,快速弹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瞧着床榻上,略显泪眼朦胧的薄云岫。 沈木兮想着,自己怕是让烛光晃了眼,看错了? 然则事实是,这妖孽真的就这么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盯着她,再盯着她,死死盯着她。 “苦肉计?”她眉心突突的跳,“不管用!” “薄夫人!”他略显哽咽,“一次机会都不能给吗?” 沈木兮紧了紧手中的蒲扇,“收起你这套,我不吃你这苦肉计,你且告诉我,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坦白?还敢不敢再骗我?” “薄夫人,我难受!”他阖上眼,吃力的翻过身去,好似真的…… “薄云岫!”沈木兮慌忙回到床边,“薄云岫,哪里不舒服?又疼了?” 薄云岫哼哼唧唧的没有回答,好似真的……不怎么舒服! “薄云岫!”之前他疼成什么样,沈木兮是亲眼所见,如今见薄云岫翻转,当下心慌。她委实不知他多久发作一次,也不知究竟要如何才能缓解他的痛苦。 金针银针,对于他体内乱窜的蛊而言,根本不起任何的作用。 用药,亦是效果甚微。 “薄云岫!”沈木兮急了,蒲扇都丢在了一旁,急忙爬上了床榻,掰过薄云岫的身,“薄云岫,你……” 迎上某人楚楚可怜的表情,无辜的桃花眼,凝着流光璀璨,“薄夫人,心疼!” 沈木兮面黑如墨,“心疼是吗?我有办法!” 下一刻,“啊……” 黍离原是守在回廊里,骤听得殿内传出薄云岫凄厉的喊叫声,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剑丢出去。惊吓之余,黍离撒腿就往殿内冲,莫不是长生门的悄摸着进了门,所以…… 冷风负面,一对二的视线对视。 有一种叫尴尬的气氛,在缓缓溢开。 黍离默默的退出去,默默的关上门,深吸一口气,摆手退了围拢上来的侍卫,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侍卫不知,还以为王爷怕是身子不太好了,各个心慌意乱的,又不敢多问。 轻叹一声,黍离压着脚步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着,心头砰砰乱跳,看见了不该看的,这可如何是好?待王爷恢复过来,会不会杀人灭口? 默默的摸了摸自个的脖子,黍离下意识的喉间滚动。 早知道,就不该进去。 如今倒好…… 脑子里是沈大夫骑着王爷,王爷的衣襟半敞着,进去的时候,沈大夫似乎还低了头在做什么,将面颊……贴在王爷的胸前,这场景……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叫得这么痛苦? 为什么? 这问题只有薄云岫自己能回答,沈木兮翻个身,如释重负的松口气,“疼了没有?” 薄云岫委屈的应声,“疼!” “如此,便原谅你了!”她躺在他身边,“薄云岫,说说吧,我想知道!” “你还是我的薄夫人吗?”他问。 她翻个身,玩味般戳他的鼻尖,一下又一下,力道不重,但是惹得他格外不舒服,最后只得捏着她不安分的手指。 “你会让别的女人,这样碰你吗?”她问。 薄云岫郑重其事的摇头,只有薄夫人有这样的待遇。 力气恢复了些许,薄云岫为她掖好被子,两个人缩在一个被窝里,难得他不疯,她不狂,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说会话。 “太后给的,用来挟制我,以免我觊觎皇位,自立为君。”薄云岫望着她,唇角微微扬起,“作为交换条件,换你爹一命,以死囚替代。” 沈木兮赫然瞪大眼睛,伸手抚上他的心口位置,方才她狠狠咬了一口,真的没有留情,“是因为我爹?你为何不说?” “你都猜到了,让我说什么?”他以掌心,覆上她的手背,“薄夫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发作的样子,太丑!太狼狈!那样的我,你还喜欢得起来吗?” 她噗嗤笑了,抬眸却红了眼眶,“我就这么肤浅,只看重你这副臭皮囊?” “你敢说你当年坐在墙头,不是看中我这副皮囊?”他问。 沈木兮,“……” 不是说了吗? 年少轻狂! 少不更事! 年轻时候的蠢笨,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多伤人自尊! “薄云岫,那你喜欢当年的夏问曦,还是现在的沈木兮?”她问。 薄云岫,“……” 不好回答。 答错,会被打死!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异常?”薄云岫冷不丁环住她的腰,快速将他往自己怀里带,“靠得近些,我身上没力气,你隔得太远……说话费劲!” 沈木兮皱眉,那拽她的力道是哪儿来的? “当日在湖里村的时候,我原以为你是中了蛇毒,然后装严重,后来你解了蛇毒,我便没往心里去,如今回想起来,是我疏忽了!”沈木兮瞧着近在咫尺的人,眉心微微皱起,“那时候我为你把脉,应该弄清楚的!” 薄云岫点点头,“原来如此。” “回到东都城的时候,你也有过入宫不归之时,彼时我以为你是公务繁忙,现在想想,都是破绽!”沈木兮轻叹,“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太后能允准你执掌大权,让皇上做个逍遥帝王,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动旁的心思。” “起初,你提及了我爹,我以为是我爹的缘故,后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可能半点动静都没有,任由我爹落在太后的手里。尤其是后来找到了我,依着你的尿性,应该不择手段才是!”沈木兮皱眉,“拿我爹威胁我,与拿住郅儿,有异曲同工之效!” 尿性?? 薄云岫不悦,印堂微微发黑。 “联想到猫窟的那一次,我尚且迷失其中,你竟然闯了进来,后来又破了魏若云的阵,我便忽然想明白了,除非你身上具备某些,寻常人没有的东西,比如……像我这样。”沈木兮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如此,你亦如此。” “是不是从湖里村回来之后,你就变得不一样了?”她问。 薄云岫点头,诚然如此。 她的掌心贴在他胸前的齿痕处,“我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薄云岫皱眉。 “我以为你中了蛇毒,所以用自己的血喂给你,也许正是因此,所以激起了凰蛊的共鸣。凤凰蛊,凤凰蛊,原就是一处啊!凰不离凤,凤不离凰!”她敛眸,“我是真的、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如此,薄云岫才明白,为何从湖里村回来之后,太后给的药就不怎么管用了。他喝过她的血,唤醒了体内的凰蛊,于是这些东西便再也按捺不住。 “是醒了!”薄云岫低语,“不过……不用费事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找过大夫,哪怕是游医,没有一人能探出我体内的异常,你是第一个。” 沈木兮定定的看他,“能不能求太后,放我们一条生路?” 薄云岫含笑拥着她,“你觉得呢?” 天下未安,皇帝不思朝政,太后会舍得放开这枚棋子吗? 何况当初他这条命,是用老四的命换来的,老四终归是太后养大的。 薄云岫自认为已经还清了债,可在太后那里,这一关始终过不去。 “我们去求她吧!”沈木兮将脸埋在他怀里。 薄云岫不吭声。 “那,要不我去问问陆大哥!”沈木兮道。 “我们去求太后!” “……” 外头大雨不歇,室内融融如春。 直到天亮之前,大雨转为绵绵细雨,到处湿哒哒的,空气却是格外清新。 黍离在门外张望了半晌,始终没敢进去,万一再闯进去,看到不该看的,怕是连眼珠子都得抠出来。 “进来!”薄云岫一声喊。 黍离如获开释,屁颠颠的进门行礼,“王爷!” 心下一怔,好嘛,又瞧见了不该瞧的。 沈木兮坐在床沿,薄云岫正蹲在地上与她穿鞋袜,饶是见着黍离进来,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仔细的捋直她的袜管,免得硌着她。 “说!”薄云岫慢悠悠的起身,这才竖起离王殿下该有的威严。 “昨儿夜里,太后娘娘去了一趟天牢。”黍离躬身。 这原就是预料的事情,是以薄云岫并不觉得意外,太后那人自诩情义,彼时待魏仙儿尚且如此,对待前朝旧臣家的自然更得尽心尽力。 魏仙儿做了多少事,太后庇护纵容,算得上是同谋。 “去看魏若云?”沈木兮抿唇,“也许这是个机会!” 薄云岫没吭声。 沈木兮坐在床沿晃着腿,“薄云岫,你说是不是?薄云岫?薄云岫……薄云岫?薄云岫?薄云岫……” “是!”薄云岫喘口气,“是机会!” 沈木兮起身,黍离却是捏了把冷汗。 看样子,离王府要变天了。 “吃过饭,就去找太后吧!趁热打铁,我要把该问的都问清楚!”沈木兮深吸一口气。 黍离忙道,“怕是不能,公主那头……闹了!” “闹什么?”薄云岫皱眉,不是有关毓青治她吗?关毓青那丫头鬼主意多,又是个赤脚不怕穿鞋的角色,按理说可以搞定! 不是都闹上鬼了吗? 怎么,闹得还不够? “公主说,离王府有贼,闹着要搜查全府!”黍离抿唇,“王爷,这闹下去,得闹成什么样?逢着下雨,使团暂时驻扎在城外行宫,待雨过天晴再入东都城,可……可若是瀛国的太子殿下得知此事,咱们怕是说不清楚!” 离王府闹贼,惊着阿娜公主,那还了得? “你先回府处理!”沈木兮晃了晃手中的令牌,“你调拨一小队侍卫给我,我领着月归去长福宫!” “这令牌……”薄云岫皱眉,怎么还有?皇帝这是给了她几块?难怪昨夜她能连夜闯宫,却原来有令牌在身。 “不是皇上给的,是当初小棠送我的!”沈木兮快速收好,免得又被他没收,“小棠送我了,便是我的!” 薄云岫想了想,不是皇帝送的,倒也无妨! “留着防身!”薄云岫瞧着外头的小雨,眸色略显沉冷,“你确定要自己面对太后吗?” 有些东西,他猜到了些许,她却未必…… 该放任她去揭开真相,还是……恰当的阻拦,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回眸看她,稍稍犹豫,“你真的要独自面对太后,去解凰蛊之祸?” “你去处理瀛国使团和公主之事,我们兵分两路,有月归在,我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出宫。”沈木兮冲着他笑,“想为你做点事,可以吗?” 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他疼得蜷成一团的模样。 他疼,她的心更疼。 恨不能以身相代,却又束手无策。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逞强,若是觉得难过……不要躲起来!”她当过缩头乌龟,他怕极了她会再跑一次,“我一直都在,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再躲!” 沈木兮定定的望着他,隐约觉得他担心得有些怪异。 怕她躲起来? 当年出了那么多的误会,她才会想做缩头乌龟,但是现在压根没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躲起来? “薄云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问。 他只是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我会尽快赶回来,相思殿的侍卫,由你全部带走。他们都是我的亲随,只听我一人吩咐,你只管大摇大摆的去长福宫,她若敢再动你,我便拆了长福宫!” “好!”沈木兮冲他笑,“我便抖着离王府的威风,让她说出凰蛊的解开之法。” “不许有任何交易,还有……”他弯腰亲了亲她的眉眼,“不要擅自决定,不要自以为是,可能你想的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听明白了吗?薄夫人!” “是!”她扬唇。 目送薄云岫离开,沈木兮静静的站在檐下许久。 “沈大夫?”月归轻唤,“您怎么了?” 沈木兮回过神,“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是不是……凶了点?” 月归仲怔,“沈大夫,您不凶,很好!” “是吗?”她苦笑。 今儿的长福宫,格外的安静。 沈木兮手持帝王令,谁敢拦着? 墨玉站在门口,“沈大夫,您这是……” “我想见太后。”沈木兮躬身,“请姑姑通融。” “为什么?”墨玉问。 沈木兮想了想,伏在墨玉耳畔低语。 闻言,墨玉面色骤变,忙不迭转回汇报。 不多时,月归便陪着沈木兮进了太后寝殿。 太后气色不好,靠坐在床柱处,未曾挽髻,瞧着格外憔悴。见着沈木兮进来,太后未有开腔,只是掩着唇低低的咳嗽着,仿佛一夕之间病得不轻。 “太后娘娘昨夜受了风寒,这会身上还有些热,沈大夫,您有话就快说,莫要误了太后娘娘歇息!”墨玉叮嘱。 沈木兮点点头,朝着太后行礼,“沈木兮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你少来给哀家添堵,哀家就能多活几年!”太后目光狠戾,细想起来,前后这么多事,不都是沈木兮进东都城之后发生的吗? 若不是沈木兮,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哪会变成现在这么不可收拾? “既是如此,那我便直说!”沈木兮也不想同这老女人废话,“你放过薄云岫,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月归皱眉,未语。 “你胡言乱语什么?”太后嘴硬,“哀家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木兮冷笑,“太后既有凰蛊,也该知道凤蛊是什么吧?” 太后骇然瞪大眼眸,“你说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1章 无解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凤凰蛊!”沈木兮冷着脸站在原地,挺直了腰杆,掷地有声,“太后还需要我重复多少遍?” 那一刻别说太后愣了,饶是墨玉也跟着惊诧不已。 所幸殿内并无他人,唯有月归站在,距离沈木兮不远的地方守着,以防不测。 “你怎么会知道凤凰蛊?”太后面色青白交加,“是从魏仙儿嘴里诓出来的?还是薄云岫告诉你的?说!你说清楚!” 凤凰蛊乃是护族至宝,不是谁都能知晓的秘密,饶是薄云岫,也未必知道得很清楚。 “太后娘娘答应吗?”沈木兮又不是傻子,你让我说,我便要如实相告?省省吧,没得到如何解除凰蛊的法子,她绝对不会轻易告诉太后这些事。 “你说!”太后颤抖着身子几欲下床,却被墨玉快速摁住。 “太后娘娘,您紧着身子。”墨玉有些慌,是真的有些慌,当日母女分离,除却那个钥匙印记,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标志,就是……小姑娘身上被种下了凤蛊。 那是韩天命亲自取出来,亲自种下去的。 一蛊入活体,以为庇护;一蛊入毒水,以便保存。 太后不知道,凤蛊会有什么效用,自然也不晓得魏仙儿身上是否有凤蛊,她一直以为魏仙儿便是自己的女儿,不曾想却是个假冒的。 简而言之,凤蛊在谁身上,谁就是太后十月怀胎,甘冒一死,生下来的骨肉至亲。 “想来连太后都不知道,凰蛊种下,该如何取出。”沈木兮幽然吐出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你站住!”太后急了,“凤蛊在谁身上?快告诉哀家,凤蛊呢?凤蛊呢?” 沈木兮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太后极度扭曲的容脸,听着她几近嘶吼的声音,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音色轻颤的问了句,“魏仙儿胳膊上的烙印,是谁落下的?” 太后身子一颤,未语。 “是魏若云?”她问。 太后与墨玉面面相觑,终是没有回答沈木兮。 “月归,你出去一下!”沈木兮道。 月归犹豫。 半晌,月归行礼退下,守在了殿门外头。 墨玉面色微沉,“沈大夫,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太后想知道凤蛊,其实也是为了取出凰蛊,太后娘娘并没有真心想害离王殿下,您莫要误会!” “凤蛊是韩天命给的吧!”凤凰蛊是护族的至宝,彼时的韩天命身为护族的族长,自然具备这东西,“他有能力把一蛊分为两蛊,将凤凰蛊分离开来。” “放肆!”太后轻呵,“这人的名字,是你能随便提的?不知道这是宫中忌讳,也是朝廷的忌讳吗?如此放肆,就不怕哀家把你抓起来。” 沈木兮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温吞的落座,掌心摩挲着椅子扶手,心里却跟猫挠一般难受,“凰蛊接受不了本体,是因为凰蛊未能与本体一道长大,诸多方面都未能融合,以至于出现了排斥的现象。再这样下去,薄云岫会死!会七窍流血,蛊毒噬心而亡!” 太后紧了紧身子,“哀家不想杀他,可他执掌大权,必须需要相互挟制的东西!” “你让他自愿成为蛊容器,可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取出,这与杀人何异?”沈木兮厉声质问,紧握着椅子扶手,手背处青筋微起。 “混账,哀家说了,哀家不知道会这样!”太后愤然,“哀家要做什么,由得了你来置喙?沈木兮,你以为薄云岫护着你,你便可以在哀家面前如此放肆吗?如果没有薄云岫,你沈木兮什么都不是!” 墨玉忙道,“沈大夫,奴婢知道您是一心为了离王殿下,可这事着实怨不得太后,当时情况特殊,皇上刚刚登基,又不思朝政,天下被前太子弄得乱做一团,无奈之下只能请了离王殿下执政。亲王执政,只差冠冕之礼!” “便以夏礼安为要挟,让离王当牛做马,为你们母子荡平天下,治理天下。你们不把他当人,还口口声声什么为了天下!去你的天下,谁稀罕你的狗屁天下!”沈木兮嘶声厉喝,目色猩红。  “放肆!”太后拍着床沿,“滚,你给哀家滚出去!滚出去!沈木兮,哀家……” “我是夏问曦!”沈木兮站在原地,“夏礼安的女儿,夏问曦!” 太后浑身剧颤,愣是没了声音。 “当年薄云岫把我藏在后院,连我爹都不知道,魏仙儿怎么可能知道呢?所以思来想去,我觉得她不可能第一时间跑出来,灌我红花绝育。”沈木兮轻嗤,笑得何其冷蔑,“也怪我当时太年轻,性子太倔,素来做事不留余地,所以自食其果,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 瞧着一言不发的太后,沈木兮冷笑,“太后一定是在想,我这贱女人是怎么跑出那场大火的?那场大火,能烧成这样,不只是我的功劳。您没想到的是,薄云岫也闯进去了,甚至于想要以死相殉!可薄云岫若是死了,谁来照顾你的女儿魏仙儿?” 太后咬牙切齿,“你给哀家闭嘴!” “魏仙儿的确长得很美,可惜她晚了一步,她先遇见的是薄云郁。薄云岫爱的是我,从始至终,我们两个的心都没有变过。魏仙儿入府这么多年,薄云岫压根没沾过她。”沈木兮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语无伦次,哪日回头想想,会觉得可笑。 “你为了给自己的女儿腾地方,让人对我下手。”沈木兮顿了顿,“我很想问一问太后娘娘,你心疼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杀别人的女儿?难道你会心疼,别人就不会心疼吗?都是父母生养,凭什么你的孩子比别人的孩子金贵?再说了,你的女儿……她是个野种!”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沈木兮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这让她想起了儿子小时候,被人骂野种,她悄悄躲在草垛后面,止不住掉眼泪的情景。 如果不是那一碗红花,不是那一场处心积虑,如果她没有那么倔强,如果他不是想要独自扛起,也许他们之间根本不用隔了七年,才重新在一起。 沈郅应一出生,就有父母亲在侧,他们一家三口,应该是团团圆圆,恩恩爱爱。 也许,也许…… 太多的也许,因为一碗红花,化作漫天火光,入了一场轮回。 “住口!你住口!”太后抓起枕边的空药碗,快速朝着沈木兮砸去。 “沈大夫!”墨玉眼疾手快,慌忙拂袖弹开了药碗。 一声脆响,药碗砸落在地,瞬时碎得四分五裂。 月归第一反应是冲进来,骤见殿内并无异样,只是随了一口碗,站在门口愣了半晌,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我没事!”沈木兮站起身,冲着月归挤出一丝艰涩的笑。 “沈大夫,若是有事,您一定要出声!”月归敛眸,极不放心的重新合上殿门,随时准备冲进去救人。 殿门重新合上,沈木兮忽然觉得无趣了,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太后娘娘不知道该如何取出凰蛊,那我自己去找法子!” “夏问曦!”太后冷喝,“你爹夏礼安……” “我爹在你手里,薄云岫告诉我了!”沈木兮回头看她,眼神淡淡的,“如果魏仙儿不是你女儿,我想……即便你找到了真正的女儿,她也不会原谅你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太后倒吸一口冷气,“凤蛊在何处?” “真没意思!”她敛眸往外走。 “站住!”太后吃力的下了床榻,“夏问曦,你信不信哀家会杀了夏礼安?横竖薄云岫已经开始发作了,那凰蛊早晚会要了他的性命,哀家老了,很多事情早就无力顾全,既然谁都不好过,那便一拍两散!” 沈木兮顿住脚步,身子办佝偻着,她背对着太后站着,双肩微微的轻颤,良久没有转身。 “沈大夫,您就告诉太后吧!”墨玉恳求,“沈大夫,有些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太后也是有苦衷的。离王殿下之事,着实非太后所愿,也是出乎太后预料。” “凤蛊若是从小种入体内,会如何?”她问。 “会……”墨玉犹豫,“会适应吧!” 沈木兮摇头,“不是,不是!” “会如何?”墨玉忙问。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依旧背对着她们,“会涅槃!浴火涅槃,脱胎换骨。” 语罢,她幽然转身瞧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慢慢捋起自己的胳膊,“这里曾经有个印记,我哥说不知道为何,伤口溃烂,便再也不复最初的形状。一场大火,我换皮重生,将身上所有的痕迹都抚平得干干净净。这个答案,你们满意了吗?” 太后浑身剧颤,“你、你说什么?” 说什么? 凤蛊能涅槃,夏问曦浴火涅槃,成了眼前的沈木兮。 “还记得我刚才说什么吗?”沈木兮面无表情,“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她拂袖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太后赫然瘫坐在地,“她说什么?浴火……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夏问曦,你是为了薄云岫,为了夏礼安所以才这么说的是吗?夏问曦,你滚回来,把话说清楚!把话说清楚!” 紧接着,是墨玉充满惊惧的疾呼,“太后?太后!来人,快传太医,传太医!” “沈大夫,没事吧?”月归疾步跟上。 沈木兮淡然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这长福宫,以后都不必再来!” 她真的不是佛,没有那种慈悲心肠,当年受的罪,这些年吃的苦,还有儿子缺了七年的父爱,若是真的要算起账,足够杀太后千百次。 可她终究是个大夫,干不出那种手刃之事。但她可以用钝刀子,内心的折磨和煎熬,比千刀万剐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爷他……会没事吗?”月归问。 以往暗卫是从不过问主子之事,可月归跟着沈木兮久了,很多规矩便也淡了。 “会没事的!”沈木兮撑着伞。 绵绵细雨,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极了那年她爬上墙头,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声音。 她少不更事,他少年怀情。 正是生如夏花的年纪! 不远处,薄云岫急急忙忙的赶回,满面慌张。 还不待她开口,他已经钻进了她的伞下,一把将她圈在怀里,“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等在宫门许久,想同你一道回家,然则你久久不归,忍不住便来寻你了!薄夫人,还好吗?” “我很好。”她伏在他怀里,惦着脚尖在他下颚处轻咬了一口,“感受到了吗?” 薄云岫低眉看她,眉心微微皱起,旋即伸手轻刮她的鼻尖,“淘气!” “我惩罚了太后。”她仰头看他。 “聪明如你,怕是早就看穿了吧?郅儿从来不会瞒你的!”他接过她掌心的伞,将她笼在自己的怀里,缓步超前走,“方才听得宫道上有人在喊,长福宫请太医,想来是太后被气着了,你是故意激怒了太后?” 见她没吭声,他一声叹,“太后必定悔恨交加,若是真的有法子,势必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薄夫人,我不希望你陷入无止境的纠缠之中!我只希望我的薄夫人,能高高兴兴的。” 她牵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我希望的是与你共同承担,绝不是永远躲在你怀里,当个长大的孩子。薄云岫,我是你的薄夫人,不是你的薄三岁!” 薄云岫挽唇笑了,握紧了掌心的手。 一个人爱不爱你,握着手,就能感觉到。 沈木兮寻思着,既然太后不知道凰蛊如何取出,那应该去找那人试试! 出了宫,薄云岫先将沈木兮送回问柳山庄,这才折回离王府,去处理阿娜公主之事。 “沈大夫?”月归皱眉。 沈木兮趴在门口瞧了半晌,确定薄云岫走了,这才直起身往外走,“我是担心,他若是晓得我要去陆府,到时候又要跟着去,两个人加在一起都半百了,却还像三岁的孩子一般怄气,场面太过幼稚!” “可是陆归舟当日对小沈公子做出这样的事,您还去找他?”月归不放心。 “此一时彼一时。”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抚过掌心里染血的纱布,“什么都可以重来,唯有性命只有一条,但凡能救他,我什么都可以。” 旁人没见过薄云岫痛苦的样子,她亲眼看到了,再也不敢去看第二次。 去陆府的时候,沈木兮没带阿落,让阿落去医馆里守着,免得到时候薄云岫回来找不到她,阿落心一颤就把什么都给说了。 陆归舟没想到沈木兮会来,身边只带着月归一人,堂而皇之的闯进了他的房,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这眼神看得他心慌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 “上次郅儿的事情,薄云岫不是打了一掌吗?”陆归舟皱眉,默默的将案前的算盘拨回原位,“你也要打几下出出气?” 沈木兮摇头。 陆归舟心更慌,莫非是钟瑶出现在府内之事被沈木兮知道了?可钟瑶很快就走了,而现在,他也找不到钟瑶的落脚之处,委实没办法帮沈木兮做什么。 “医馆……缺哪味药啊?”陆归舟低低的问,“我让知马上去送!” 沈木兮还是摇头,“我不要药材!” “你要、要什么?”陆归舟皱眉,“钥匙已经送去给我爹了,你若是要拿回来……” “我不要钥匙!”沈木兮深吸一口气,“让我师父出来!” 陆归舟猛地瞪大眼睛。 “不要装傻,我知道他肯定在附近,只是他神出鬼没,我找不到他!”沈木兮顾自倒了杯水,“他能在背后帮我,帮郅儿,为什么没胆子出来见我?是觉得装了那么多年,假皮贴着真脸,撕下来太丑?” 陆归舟苦笑,“兮儿,其实……” “其实他是千面郎君,我一点都不怪,毕竟他生得丑,上谁的皮面,都足以……以假乱真!”沈木兮轻嗤。 “死丫头,哪有这样说自家师父的?”有声音从房梁上传来,“好歹也跟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师徒,你这一身医术还是拜我所赐,竟是这般没心肝。” “你不下来?”沈木兮抿一口水,“外头下着雨,仔细一个雷劈下来,你这千面可就要成了千块了!” 有身影从房梁上落下,稳稳落地。 若不是一直在旁伺候,知道这是沈木兮的师父,月归早已拔剑,眼下,她只能静观其变。 “不是一直躲着你,而是在你眼里,我已经死了!”脸已换去,他之所以有这称号,是因为从未有人,见过他真正的容脸,一日一脸,转眼又是陌生容色,都是稀松平常之事。 “穆氏医馆被烧毁那日,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沈木兮白了他一眼,“还交给我劳什子的青铜钥匙,无端端给我们母子招来灾祸,亏你想得出来!” “没办法,谁让离王盯上你了呢?离王府的实力,比我单枪匹马好多了,有他在,既能护你们母子平安,又能护青铜钥匙周全,岂非两全其美?”千面笑嘻嘻的解释,“不生气啦!还生气呢?师徒一场,莫要这般小气。” 沈木兮轻哼,“既是师徒一场,还请师父能直言相告,凰蛊之事!” 千面忙不迭挪了凳子坐过来,“你找到凰蛊了?” 冷不丁一把剑横过来,千面扭头望着满面寒意的月归,眉心微微皱起,“作甚?我是她师父,又不是寻常男人,薄云岫防着陆归舟那小子,为何还要防着我这老头子?” 月归可不管这些,“退!” 咬咬牙,千面退开些许,“就薄云岫这小子规矩多,早知道这样,直接凑合你和陆小子,到时候能气死那狗屁王爷!” 月归冷剑直指,剑尖与千面的脖颈只差毫厘之距。 “说说也不行?”千面歪着嘴,“这么不讲道理,难怪媳妇跑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活该!” “月归!”若不是沈木兮开口。 月归才不管这人是不是沈木兮的师父,肆意侮辱王爷者——杀! “凰蛊的事情,我不知道!”千面黑着脸,“老子装了那么多年的一本正经,差点没把自个憋死,这会还得操心你们这些小辈的事儿?不干!” “那我把凤蛊取出来!”沈木兮翻个白眼。 “哎哎哎,你……”千面皱眉,“不带这么玩的,打小就搁在身子里的东西,是你说掏出来就能掏出来的,不要命了?” 要命? 沈木兮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薄云岫不敢告诉她,有关于凰蛊之事! “会死?”沈木兮低问。 仿佛意识到说漏了嘴,千面眨了眨眼睛,“我方才说了什么?” 陆归舟已经站在了桌前,“兮儿,你莫要胡闹,凤凰蛊这东西,不是谁都能取得出来的。你功力不够,自小也没练习过控蛊之术,对你而言取出凤蛊,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想法。” 说这话的时候,陆归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月归。 月归心惊,会要命?! 此事定要转告王爷,不能任由沈大夫胡来。 “那凰蛊呢?”沈木兮问,“如何能取出?” “谁有凰蛊啊?”千面问,“哪个倒霉的龟孙子,沾了这玩意?” 沈木兮皱眉,极是不悦,“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 “那玩意和你这个不一样,凤为先,凰为后,也就是说凤凰蛊当初被分裂成两蛊,凤是受过驯化的蛊,而凰呢就不同了,这玩意就跟薄云岫生的那个……薄钰是一个德行!”千面打了个形容,“特别乖戾,不听话,还心狠手辣。” 陆归舟轻叹,“说人话!” “啧,你小子……”千面翻个白眼,这才一本正经的开口,“不成熟,也就是说,凰蛊唯有和凤蛊合二为一,才能压制它的劣根性,但若是分出单独使用,只能使之沉眠,否则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承受凰蛊的活跃!” 说到这儿,千面长叹,“也是韩老二造孽,无端端的将凤凰蛊分裂作甚?不过,凰蛊用来掌控他人倒是极好的,断了药就能生不如死,到时候什么都能成!” 沈木兮凝眸,“说来说去,您还是没告诉我,怎么把凰蛊取出来?”  “取出来?没戏。”千面梗着脖子,“真没戏!即便陆老大来了都没用。” “我爹也无能为力?”陆归舟诧异,按理说爹这些年研习了不少护族的炼蛊、控蛊以及取蛊之术,怎么可能没法子? 千面两手一摊,“除了韩老二那个鬼才,谁都没法子!东西是他一手造就,自然也得他自己亲手来。不过,人都没了,骨头都化成灰了,提他也没意思!” 沈木兮摇头,“不可能,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这个,真没有!”千面起身,挠挠自个的后脑勺,“到底是哪个倒霉鬼,沾了这玩意?若是压制住了,倒也罢了,活个几年十多年的,也不成问题,但若是压不住……啧啧啧,那就惨咯!” 沈木兮鼻尖泛酸,唇线紧抿。 “轻则如火烧火燎,全身疼痛,但是时效很短,就那么几个时辰!”千面娓娓道来,“重则那就要命了,噬心之痛,犹如……拆骨抽髓,最后血尽而亡。如此,凰蛊便可彻底占据尸身!” 好似想起了什么,千面又补上一刀,“凰蛊是养在尸腐水中的。”   眉睫骇然扬起,沈木兮面白如纸。 “呀,丫头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千面慌忙坐下,“莫不是这两日下雨,吃着风了?来,我给你把把脉!” 月归死死捏着剑柄,若不是看在千面知道内情的份上,她恨不能一剑劈死这个口无遮拦的老头子。什么不好说偏要说什么,沈大夫问的是如何取出凰蛊,他却一直说凰蛊有多可怕多可怕。 凰蛊就在王爷身上,这不是在咒王爷死吗? 沈大夫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我、我没事!”沈木兮慌乱的起身,脚下微微发颤,以至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扶着一旁的案台才堪堪站住,“师父,凰蛊真的无解吗?” “无解,除非你让韩天命活过来!”千面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话一出口,陆归舟察觉不太对了,当下推了千面一把,“别说了!兮儿?凰蛊是不是在薄云岫身上?” 沈木兮呼吸微促,就这么定定的瞧着眼前两人,眼眶微微的红,“非死不可吗?” 千面一巴掌拍在自个嘴上,怎么就不长记性?他这辈子全都毁在这张嘴上,“兮儿,师父乱说的,你、你莫要往心里去,其实咱们还有别的法子。没有陆如镜,还有赵涟漪不是?赵涟漪是韩老二的师妹,她一定知道法子!” “陆大哥,你是否能回答我?”沈木兮哽咽,“师父说的是真的吗?” 陆归舟皱眉,“兮儿……” “是真的吗?”沈木兮浑身剧颤,忽然有泪涌出,“非死不可吗?回答我!” 千面不知所措,陆归舟绷紧了身子,谁都没有说话。 “沈大夫?”月归轻唤。 沈木兮跨步出门。 然则下一刻,门外陡然响起月归的疾呼,“沈大夫?!沈大夫!” 陆归舟、千面,惶然往外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2章 丢了三个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赶来的时候,沈木兮还没苏醒,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 月归跪在门口,不敢起身。 若不是心系沈木兮,薄云岫恨不能剥了室内这两人的皮。坐在沈木兮的床前,薄云岫握上她冰凉的手,身子竟也止不住颤了颤,第一反应是去探她的鼻息。 还好,活着! 老老实实坐着,薄云岫就这么一动不动,连带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目不转瞬的盯着自家的薄夫人。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送回家的时候也是好好的,怎么就晕了呢? “她没事,就是急火攻心!”千面想着,要不自己先走? “前脚出去,剁前脚!后脚出去,剁后脚!”薄云岫目光温柔的盯着沈木兮,薄唇却匍出狠戾的字眼,敢伤了他的薄夫人,他岂能善罢甘休! 千面的腿已经抬了起来,眼见着就要迈出门槛。 月归和黍离的剑齐刷刷举起,就看谁剁得快。 眉心微皱,千面默默的把脚收回来,站在门口瞧着眼前一男一女,这不愧是离王府出来的,一个两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我是她师父,还能害她不成!七年前便是我把她从火场里捡回来的,这条命是我给她的,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待,身为她的救命恩人的……我!” 话是斩钉截铁的,气儿却是中气不足。 “为何会怒急攻心?”薄云岫满心满肺的心疼,自己小心翼翼的护了这么久,竟教这帮龟孙子给害成这样,“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话说清楚!” 否则今日,他绝不会扰了陆府的每一个人。 “她来问凰蛊之事!”陆归舟轻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陈述一遍。 千面眉心突突跳,再说下去,这王爷定是要劈个雷下来,将他们两个都撕了。 “好了,别说了!”千面忙道,“反正她是为你来的,所以此番晕倒,委实也是你之过,同咱们没什么关系。再说,你这身上带了凰蛊,还是离她远点为好,否则会害死她的。” 薄云岫一个眼刀子甩过来,千面登时退后两步,拽过陆归舟挡在跟前,“来来来,你来说!我胆小,见不得生人面!” 陆归舟皱眉,“别闹,说正经的。” 躬身行礼,陆归舟道,“王爷,此番着实是我们未有深思熟虑,但有些话她应该比谁都有资格知道。凰蛊在你身上,凤蛊在她身上,你们两个算是相生相克的存在。她的凤蛊能让你的凰蛊不安于体,想必凰蛊在你体内的活跃,你已经能感受到了!” 千面旋即接上,“如果要取出你的凰蛊,你等于是在找死!那东西牢牢扎根在体内,若不懂控蛊,只会死得更快,到时候她怕是要做寡妇!” “你闭嘴!”陆归舟轻斥,“说什么胡话?” 千面翻个白眼,“当寡妇也不是头一回!” 陆归舟敛眸,“此事,怕是要请我爹出面,与护族的诸位长老,好好商议一番。若是能拟出对策自然是极好的,如若不然……” “这是本王的命,本王甘愿领受。”薄云岫倒是坦然,就算时间逆流回到那个时候,他还是会这么做。夏礼安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然则,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这份情他愿意替她去还。 只是这结果,却是他们谁都没料到的。 “罢了!”陆归舟便也闭了嘴。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一双双眼睛就这么盯着沈木兮,可沈木兮全然没有要苏醒的样子,也不知这一睡要睡到什么时候? 昏暗的世界里,沈木兮好似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有人笑音清脆,有人身形从容。 蝴蝶兰开在河边,杨柳轻垂摇曳,这样的场景着实舒服。 转眼间,是那雷雨交加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有女人在隐隐啜泣,哭到伤心处,让人闻之辛酸,不由的跟着落泪。 疼痛不期而至,胳膊上如火烧火燎一般。 俄而,体内如同埋下了一颗火种,一点点的侵蚀着血肉之躯,渐渐的全身血液都在燃烧。 婴孩的哭声,响彻整个雨夜。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是皇子啊!” 眸,骇然睁开,沈木兮猛地坐起身来,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这是什么梦? 好怪。 抬眸,是三双神色迥异的眸。 一个焦灼,一个诧异,唯有薄云岫的眼里,满是痛楚与怜惜。 “薄夫人!”薄云岫快速将她抱在怀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沈木兮还在发愣,“我怎么睡着了?” “什么睡着了,是气晕了!”千面插着腰,“以后别拿自个开玩笑,你这一晕,某人差点没把我两给剁了!真险!” 陆归舟忖了他一下,近前冲着沈木兮笑道,“你莫听这糟老头子胡说八道,我们是担心你。兮儿,觉得好些吗?你睡了三个时辰,真是把咱们都吓坏了。” “那么久?”沈木兮喘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缓缓推开薄云岫,“我没什么事,就是当时一着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别傻了,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以扭转。”薄云岫轻轻捋过她散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此后余生,安安静静的过,多一天就算一天。待我处理完朝堂上那些事,我便同皇帝请辞,到时候陪你走遍名山大川,若是你累了,咱们就寻个桃源安定下来,你觉得如何?” 她冲着他笑,“极好!” 心,却揪着疼。 此后余生,到底又能余多少呢? “兮儿!”陆归舟眉心微蹙,“你真的……” “陆大哥,我会很好,很好!”沈木兮连道两个很好,“薄云岫,我们回家吧,我怕郅儿会担心!” “走!”薄云岫将她打横抱起,未曾理睬陆归舟与千面,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外头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 她靠在薄云岫的怀里,带着些许鼻音,“真希望这条路可以就这样走下去,永远都没有尽头,你抱着我一直走到天尽头去。” “不怕我累死?”他问。 她仰头去看,正好看到他光洁的下颚,不安分的指尖轻轻戳着他的面颊,“一点都不懂得哄女人开心,就你心直口快,就你讨人嫌!” “与其抱着你走到天尽头,我倒宁愿放下你,然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你身上。”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脸上。 匍一张嘴,正好咬着她如玉般的指尖。 惊得她面色骤变,待发觉他并非真的咬,只是轻轻的卡了一下,面色瞬时红到了耳根。 缩了手,她安静的伏在他怀里,胳膊轻轻环着他的脖颈,微凉的额头故意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薄云岫,你说过,要陪我到白头的,男人大丈夫,说话得算话。不然,我就让别的男人……” “你敢!”他低喝,“薄夫人,你最好打消这年头,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不许念着旁的男人!” “我们家,有个别人家的相公!”她笑着打趣,“你猜是谁?” 薄云岫一愣,俄而哭笑不得的望她,“你是想多几个,别人家的相公?还是别人家的俏夫人?”  沈木兮抿唇,不敢不敢! 惹不起! 马车停下的时候,黍离和月归在外头候了半晌,车内一直没什么动静。 待庄内跑出人来,薄云岫才抱着面色涨红沈木兮下了马车。 沈木兮整张脸都藏在薄云岫的怀里,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脖颈位置,恨不能找个地洞埋进去。 “娘?”沈郅皱眉,“娘,你怎么了?” 薄钰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沈郅,“别过去!” “怎么了?”沈郅不解。 薄钰啧啧啧两声,“改日带你去见识见识。” 沈郅,“……” 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别看了,回去做功课,不要再管他们两个!”薄钰拽着沈郅往小院的房走去。 夏问卿特意给两个小的劈了个房,平素府衙内务不忙的时候,还能给这两个小的检查一下功课。但尽量和薄云岫的房分开,免得扰了薄云岫处理公务。 “为什么不管?那是我娘!” “提个醒,不是你的!” “有何不同?” “自然是有的,我想要个妹妹!” “……” 雨打着窗外的芭蕉,噼里啪啦的响着。 沈郅和薄钰临窗而坐,一个安静的看,一个则坐在桌案上,晃动着双腿,一静一动几乎是鲜明的对比。 “沈郅,你不觉得无聊吗?”薄钰问。 沈郅摇头,继续看,“义父有好多,我都不曾看过,如今他许我借去看,我自然得抓紧时间。另外,少傅说他的那些孤本,我若是得空也可以去借来看看,但得保证册不得损伤。” “你要当呆子吗?”薄钰皱眉。 沈郅瞥他一眼,极是不屑的开口,“这不是你以前过的日子吗?” “那是我娘逼的!”这话刚出口,薄钰便僵在了原地,俄而又小心的看着沈郅面上的变化。 好在沈郅似乎全身心关注着手中册,并未在意他说过什么。 “沈郅!”薄钰低低的开口,“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你之前不是说,要和宋留风、言桑一块聚一聚吗?” 沈郅皱眉,终于放下册看他,“你有事就直说!” 薄钰敛眸,“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儿其实是我母亲生辰,可她太坏了,让人想起来都恨得牙痒痒。我心里烦闷,想出去走走!” “那便出去走走!”沈郅小心的夹上签,合上册,放回架原位。 “去哪?”夏问卿正好进门。 两人微微一愣,没有吭声。 “我都听到了!”夏问卿取出银子,“拿着,不许仗着身份白吃白喝,不许打着离王府的名号胡作非为。出了门,就是两个半大小子,理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懂吗?” 沈郅伸手接过,“谢谢舅舅!” “莫要去那些腌臜地,去茶楼去雅间,不要坐在大堂里,虽然有阿左阿右,但不可仗势生非。”夏问卿细细的交代,“终归要长大的,得学会自己去处理问题,舅舅只能把话说到这儿,你母亲和王爷那里,我去说。” “是!”沈郅躬身作揖,“郅儿只去茶楼,约上二三好友,喝喝茶吃吃点心,叙叙旧便回。” “去吧!”夏问卿笑了笑,瞧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心里是有些担心的。 他倒不担心沈郅,沈郅为人正直,虽然聪慧,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屑去那些纸醉金迷之地。但薄钰自小长在离王府,又因着魏仙儿的教导,多少有些不太一样。 厨房内,沈木兮正系着围裙做饭。 薄云岫给她打下手,然则她嫌这男人手脚不麻利,愣是给轰出去了,让他坐在门口剥豆子。 于是夏问卿来的时候,一眼便瞧见堂堂离王殿下,坐在小板凳上剥豆子,单调的动作愈发娴熟老练,可见是熟能生巧之功。 施了礼,夏问卿进门,同沈木兮说了说方才的事情。 惊得沈木兮当下握紧手中的炒勺,“就这样放两个孩子出去?” 春秀提着排骨进门,转手递给阿落,“都饭点了,还出去溜达,现在的孩子真不省心!定是薄钰带坏了郅儿,且让我去寻回来。” 沈木兮从窗口探出头来,“今儿是魏仙儿生辰吗?” 薄云岫手中的豆荚“吧嗒”破开,豆子猛地弹到脸上,一脸懵的反问,“是吗?” 两个人隔着窗,大眼瞪小眼。 黍离抱着柴薪摇头,“不能吧?上次看了,不是啊!” 夏问卿瞬时傻眼,“薄钰这小子不老实,诓郅儿出去玩!” “我去找!”春秀转身就往外走。 “不用了!”沈木兮轻叹,“有阿左阿右陪着呢!大概是薄钰想他母亲了,终究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恨了一时半会的,气儿消了便又想了!” 春秀双手叉腰,“这不成器的东西!都要他命了,还有什么可想的?眼下这魏仙儿还不知在哪蹦跶,万一再闹出什么来,可怎么好?” “只要不出阴招,阿左阿右的武功足以应付寻常事件。”黍离将柴薪放下,抖落身上的木屑,“两位小公子应该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大抵会去茶馆里听说吧!” 夏问卿道,“我是这么叮嘱的,可……” 薄云岫起身,将盛着豆子的竹篾箩放在窗口位置,转身去洗手,“我去找回来吧!若有什么事,我出面比较容易解决。” 身为父亲,理该做到恩威并施。 放下挽起的袖管,拢了拢衣襟,薄云岫抬步就往外走。 “若只是在茶馆的雅阁里待着,就不必扰了他们,让他们玩够了就回来便是!”沈木兮急忙跑出来,“你早些回来,等你吃饭!” “知道!”薄云岫头也未回。 阿落和月归面面相觑,二人齐刷刷扭头瞧着沈木兮。 “看我作甚?”沈木兮愕然,“我脸上沾了油?落了灰?” “王爷素来高高在上,像……像庙里的泥菩萨,冷冰冰的!”阿落说,“但是现在,阿落觉得王爷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活得像个人!” 春秀大笑,随手往灶里添柴“说得他好似没活过一样!” 月归笑了笑,“卑职也觉得,阿落姑娘说得对!” “这样,才算是过日子!”沈木兮轻叹,心里念着薄云岫身上的凰蛊。 虽然两人关起门来把话说开了,说好了不许为这件事伤心难过,也不许误了日常生活,可这终究是过不去的沟壑,怎么能不想? 薄云岫要找人,自然很快就得了消息。 可他没想到…… “王爷,这就是……春风楼!”黍离声音渐弱,紧了紧手中剑。 完蛋了,小公子怎么把沈公子领到这儿来呢? 春风楼? 怕是要哭咯! “这位爷……”楼里的妈妈还没上前,就被薄云岫的侍卫给挡开。 “王爷,在二楼!”黍离在前领路。 推开一道门,屋内满是酒气,紧接着是被风吹得左右飘荡的绫罗帐。 薄云岫印堂发黑,跨步进门,冷着脸环顾屋内的众人。 美丽的女子,衣衫单薄,醉在地上歪七扭八。 薄钰仰躺在桌案上,好似醉了,双眼紧闭,指尖儿上还挂着一个酒壶。 宋留风靠在墙根,双眸紧闭。 言桑趴在地上,亦是一动不动。 屋内很是安静,这个时候,春风楼里没什么客人,就这么帮孩子在戏耍,按理说也不可能玩成这样!这才多久?不过一两个时辰吧! “沈郅?”薄云岫试着喊两声。 走进门一个个看过去,确实没看到沈郅的踪影。 “沈郅?”薄云岫又喊,“沈郅,你在哪?” 黍离从外头冲进来,骤见此情此景,如同当头一棒,顿时有些发蒙,“这是……怎么回事?” “沈郅?”薄云岫急了,当即冲出房门,“来人,包围整个春风楼,马上查找每个房间,务必要找到沈公子!” “王爷,屋内没有沈公子!”沈郅骇然。 薄云岫面色发黑,“传令下去,马上关闭城门,着巡城司派人搜!快!” “是!”黍离立刻传令。 折身返回屋内,薄云岫伸手去探薄钰的鼻息,还好,屋子里的孩子都活着,无一例外,全部被迷晕了。想来沈郅应该是被迷晕了带走,可到底是谁带走的? 沈木兮赶来的时候,脸是白的,呼吸是乱的,“薄云岫,儿子呢?” “弄醒他们,便能知道孩子的下落!”薄云岫已经下令全城搜,眼下关傲天身子里的人,已经不可能再出来作祟,所以薄云岫一时间也猜不透到底是谁带走了孩子。 沈木兮疯似的冲进屋子里。 偌大的桌案上,三个孩子齐刷刷的躺着,一动不动。 “我的天哪!”春秀瞪大眼睛,“这帮孩子都是怎么了?” 沈木兮近前,身子微微的颤,快速搭上薄钰的腕脉。 “是蒙汗药吗?”春秀问。 月归皱眉,“瞧着不太像。” “不是,是中毒!”沈木兮愣了愣,“阿落,把解毒丸拿出来!” “欸!”阿落快速翻出解毒丸,“主子,是什么毒?” “都是轻微的,迷人心性的药,让人癫狂不知身处何处。”沈木兮面色微沉,“对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心得有多狠!” 阿落快速将药递给春秀和月归,三人赶紧给孩子喂药,也给那些倒地的女子喂药。 “也不知道中毒多久了,好在毒性不深,否则……”沈木兮抬步出门,“用毒之人心思狠辣,若是孩子身体康健倒也罢了,否则怕是醒来后,也得痴痴呆呆一阵。” 这就是说,就算孩子们醒来,也未必能问出什么。 眼下,唯有等那些女人醒来再说。 搜遍全城,仍是没有沈郅踪迹。 陆归舟亦是派了不少人去找,始终无果。 这一次,沈郅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因着下雨,很多痕迹都被雨水冲刷,要想找沈郅,俨然难比登天。 沈木兮静静的坐在春风楼的大堂内,一直在等沈郅的消息。 孩子丢了,她等于丢了半条命,其他的哪里还顾得上。 “连阿左和阿右都丢了!”黍离回禀。 薄云岫负手而立,瞧着愁眉不展的沈木兮,“这两人按理说武功不弱,屋内没有打斗痕迹,若说是中了毒,来人没必要连他们一道绑了去,岂非累赘?” 沈木兮站起身,“对啊,绑阿左和阿右作甚?” 堂内一片死寂。 可事实就是,三个人一起消失了! 黎明时分,雨终是停了。 但是沈郅和左右兄弟都没有回来,巡城司的人搜遍了全城,未见三人踪迹。    沈木兮站在街头,瞧着太阳一点点的升起来,心寒彻骨。 儿子丢了…… “我听说,昨天夜里,你闹得满城鸡犬不宁!没想到啊,东都城还有你这号人物!”阿娜公主双手环胸,仿佛是专门来看热闹的,“沈木兮,你这么骄横跋扈,难怪会有人抢你儿子,真是活该!” 关毓青黑着脸,在后面疾追。 念秋通知她,说是阿娜公主出府,她委实来不及拦住。 该死的,今晚等着瞧! “你这死女人!”春秀怒不可遏,黑着脸挡在沈木兮跟前,指着阿娜破口大骂,“嘴巴这么贱,心思这般歹毒,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你放肆!”阿娜冷喝,“离王殿下,这是你的东都城,这等以下犯上的贱婢,该如何处置?” 薄云岫乌云盖顶,眸色肃冷。 惊得阿娜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退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3章 当年的换子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阿娜公主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瀛国的公主,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侮辱本王的妻儿,本王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来寻本王的不痛快?来人!”薄云岫目光冷戾,他素来是这样生人勿近的性子,若说有所改变,也只是因为心尖上的人。 黍离上前,“王爷!” “把阿娜公主送出城,交给太子殿下。另外,替本王给瀛国太子带句话,这到底是谁的脚下?本王是什么脾气,他们最好弄清楚再进来!”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免得到时候本王出手太重,伤着他们!” “是!”黍离做个手势,“公主,请!” 阿娜慌了,“薄云岫,我不走!我入朝,是为你而来,你不能这样待我,我是要当你的离王妃的。” “下辈子都轮不上你!”春秀冷笑。 阿娜不甘心,快速冲上去,“薄云岫!”  脖颈猛地被掐住,阿娜骇然瞪大眼睛,“薄、薄云岫!” “跟瀛国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其实也都习惯了!”薄云岫凉薄的睨着她,口吻中不带一丝情愫,“若是杀了公主,再杀了瀛国的太子,不知道瀛国能出多少兵?” 沈木兮身子微颤,“薄云岫!” 眸色微变,薄云岫当即甩开阿娜,疾步将沈木兮揽入怀中,软了声音哄着,“抱歉,不该在你面前发脾气,眼下找孩子要紧。” 阿娜捂着脖子,疾步退后,扶着春风楼的石狮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薄云岫方才还杀气腾腾,差点致她于死地。却因为沈木兮一声轻唤,便什么都不管了,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也不管周遭,是否还有闲杂人。 “都看到了?还不死心?”春秀插着腰。 及至阿娜离去,薄云岫都没有多看她一眼,有些人不在心上,自然无需浪费自己的宝贵的时间去应付。一辈子不长,他的余生只想留给薄夫人一人。 薄云岫再也没心思去关注瀛国与本朝的联姻,他现在只想找到沈郅,只想好好陪着薄夫人。饶是皇帝求爷爷告奶奶的来了,薄云岫照样未点头。 “皇位是你的,江山是你的,关我薄云岫什么事?”他一句送客,薄云崇灰溜溜的打道回宫。 于是乎,同瀛国接洽之事,悉数交给了丞相和关太师,薄云岫执政这么多年,头一回固执的不理朝政。 傍晚时分,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在城外的树林里瞧见过一个孩子两个男人,但后来去了哪儿便不得而知了,瞧着不像是被带走的,而是自己走的。 “王爷!”黍离急匆匆的跑进房,“太后娘娘来了!” 薄云岫正站在窗边,当即回望着坐在桌岸边,执笔画图的沈木兮。 沈木兮倒是不受影响,只回了一句,“我不去见她!” “让太后去花厅。”薄云岫抬步往外走。 房门重新合上的那一瞬,沈木兮瞧着纸上滴落的墨晕,娇眉微蹙。 花厅内。 太后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好似苍老了不少,见着薄云岫进来,竟是当即从位置上站起,放下了杯盏往他身后看。 然则薄云岫的身后只有黍离,再无他人。 薄云岫瞧了她一眼,自然能看到太后眼中,难掩的失落之色。不过他并未吭声,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朝着太后施礼,“太后娘娘这会子过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哀家难道……难道就不能来吗?”太后紧了紧袖中的双手,在墨玉的搀扶下,慢慢坐了回去。 心里服软,嘴上却是……死鸭子嘴硬。 薄云岫见得多了,也没打算拆穿,这件事是薄夫人自己的决定,他绝对不会干涉,只给予无条件的支持! 拂袖落座,底下人奉茶,薄云岫面无表情的执起杯盏,优雅浅呷。 “薄云岫!”太后自然比他耐不住,“哀家今日过来,是想确定一件事,想必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吧?哀家有些不太、不太相信……” “那你当年倒是相信得很呢!”薄云岫冷嘲热讽,口吻却是不温不火的,“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怎么年轻轻的时候老糊涂,年纪大了反而不那么糊涂了,还知道再三确定?” 太后咬着牙,“哀家……” “太后娘娘,本王奉劝一句,没人喜欢听您端着身份说话。您若时时刻刻记着自个是太后,就不要做越矩之事,有些事……着实不是太后能做的。”薄云岫放下杯盏。 墨玉皱眉,“太后娘娘,您还是听离王殿下的吧!” 太后沉默。 “若太后是为了瀛国之事来的,那便没什么可说的,话已经撂下,若是阿娜公主和瀛国太子没听懂,就让他们再来一趟,本王这次用他们瀛国的话,同他们正儿八经的说一遍,写出来都成!”薄云岫于儿女之事上,成熟得晚,但对于朝堂上的那些手段,却是玩得游刃有余。 先帝一手教出来的,岂会不懂权术,只是薄云岫不屑罢了! “哀家不是为了瀛国之事而来!”太后抿唇,“是为了夏问曦来的。” “府中只有薄夫人,没有什么夏问曦!”薄云岫挑了眉峰,“太后娘娘,您怎么又糊涂了?” 这是逼着太后承认,他与沈木兮的事?! 墨玉皱眉,太后素来要强,也不知此番能否……服个软? “薄云岫!”太后喘口气,“我今日来,只是想确定一些事,就是你之前在冷宫里,同我说的那些事。我、我知道,有些事做错了是无法回头的,可若是我想回头,总不能一点机会都没有吧?” 薄云岫轻哼了一声,不语。 不是你想回头,就可以回头的。 谁都不会站在原地,等着你! 不过太后摒弃了“哀家”这两个字,也算是进步,高高在上的,哪里像是来求机会的,反倒像是居高临下,来要挟的。 “太后娘娘!”薄云岫轻叹,“知道真相又如何?您已经做错了,错得那么离谱,一次次的置之死地,您就不能以己度人,换位想想?您能原谅一个,要杀您,杀您儿子的人吗?而且,不只是一次两次。” 太后哑然,面色羞愧。 “能心平气和的与您说这些,她已经费尽了全身气力,还望太后莫要再为难她。”薄云岫扶额,“谁都不容易,但不是每个人的不容易,都必须被谅解。” “所以,是我……”太后声色哽咽,“是我对不起她!” “薄夫人是个仁善之人,她不想计较这些事,所以便冷淡处置,但若是太后咄咄逼人,怕是会适得其反。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底线,若是惹急了,会比谁都要绝情!”薄云岫起身,“话已至此,太后回去吧!” “薄云岫!”太后抿唇,“我是真的不知道凰蛊的事情,韩天命当年告诉我,这东西能掌控他人为我所用,我也是为了自保。” 薄云岫凉薄的望她,“太后不是为了自保,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保全您此生的荣华富贵。” 许是一语中的,太后垂下眸,不敢再看薄云岫一眼。 “太后娘娘,大家都不是三岁的孩子,很多事是糊弄不过去的。身处朝堂多年,本王看过的经历过的,不比您少!本王无心皇位,却受太后猜忌已久,你以为本王全然不知吗?夏礼安只是个借口,您担心的是本王手上的权力,担心本王会威胁到皇帝的皇位!”薄云岫负手而立。 “皇上不理朝政,原就于理不合,何况先帝当年如此宠爱你,换做是谁都会防着你!”太后垂着眉眼,“护犊,是每个母亲的本能。”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本能,真是让人害怕!” 眼见着薄云岫跨出了大门,太后疾步跟上,“且让我见一见她吧!” “她不会见你,你也没有理由,非得让她出来见你!”薄云岫继续往前走。 “我……”太后急了,呼吸急促的跟在薄云岫身后,“我可以告诉她,当年的事情!” 脚步猛地一滞,薄云岫眉心微蹙。 太后浑身轻颤,这是一个女人最不能外泄的心底秘密。那个男人藏在她的心里多年,从不敢轻易揭开,因为她是太后,一旦揭开,这秽乱后宫的罪名,便会落在她身上。 饶是他们替她保密,可她这一把年纪了,亦是抹不开脸面的。 “过了这一次,我怕是也没脸见她了!可我听说孩子丢了,所以……”太后面色发青,“想尽一尽……自己的责任!” 若是当年她没有认错人,若是当年她没有做那些混账事,也许今儿沈郅会围在她身边,喊她一声皇祖母。 那可是她嫡嫡亲的——亲外孙! 可在此之前,她一次次的迫害沈木兮母子,如今想来,真是该死至极! “太后娘娘可没什么责任,这东西不是谁都有资格担着的!”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若是太后娘娘执意要见,那便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她点头了,什么时候你再进来。” 薄云岫回来的时候,沈木兮正站在窗前,一个人静静的发呆。 “放心,人都散出去了,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儿子!”他从身后圈住她,伏在她耳畔低语,“薄夫人,你信我!” “我信你,但不信那些歹人。”沈木兮敛眸,“爹从小教我,要与人为善,要行善积德,可爹做了一辈子正直的好人,最后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夏家……你说,我到底得罪谁了?为什么拿我的孩子下手?若是有仇、有恨,哪怕要命,冲我来!就是不要碰我儿子!” 薄云岫愈发抱紧了她,“我宁愿他们冲我来。” 沈木兮垂下眼眸,“会是谁?到底是谁?” 春风楼的女子业已苏醒,只是她们谁也说不清楚,沈郅是被谁带走了。 她们只记得进屋的时候,这帮孩子已经开始疯癫乱转。而沈郅,正在拼命的拦着薄钰和宋留风、言桑,奈何他一对三,委实无可奈何。 后来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记得了。 大家进了屋,就跟疯了一样,身子和脑子都不受控制。 “太后想告诉你一些,有关于韩天命的事情,愿不愿意听,在你!”他抱着她,“薄夫人不喜欢的事情,我也不喜欢。薄夫人不喜欢的人,我更不喜欢!” “韩天命?”沈木兮猛地转身看他,“你说,会不会赵涟漪?” 薄云岫猛地一怔,赫然想起了那一日的关傲天,“上次就是赵涟漪借着关傲天的身子,抓了郅儿,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下手。” “若是魏仙儿,她一定当场杀了郅儿,绝对不会费事带走!”沈木兮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若是长生门的其他人抓了郅儿,阿左和阿右绝不会善罢甘休,怎么会跟着郅儿一起离开?” 思及此处,沈木兮猛地推开他,疾步朝着外头走去。 薄云岫怀中一空,无奈的轻叹一声,所以说……女人当了母亲之后,男人的位置就得退后退后再退后!虽然不该吃儿子的醋,可他——控制不住啊! “你是否知道,韩天命以前的落脚处?或者是,护族以前的生活之地?”沈木兮是跑出来的,因着焦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有薄汗渗出。 太后急忙起身,正要捏了帕子去给她擦汗,蓦地想起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慌忙收了手,局促的站在一旁,没脸抬头看她,“是知道一点,正好也想来跟你说清楚!” “你快说!”沈木兮火急火燎,说不定沈郅真的落在了赵涟漪的手里。 赵涟漪当初就怪怪的,操纵着关傲天,甚至想要抚她的眉眼,还说过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至今想起都觉得心底发怵。 “他们住在山里,那地方四周布了阵,寻常人是找不到的!”太后开口,“仗着地势和密林遮挡,当年朝廷派兵去清剿,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若不是有人出卖,是绝对不可能闯入谷中的。” 出卖? 沈木兮愣住,薄云岫站在后头,亦是心头一震。 这事儿倒是不清楚,毕竟那时候他亦年幼,后来这些事情都被封存,无人敢提,知道内情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是以谁都不知道,当年还有个背叛者的存在。 “谁背叛了护族?”沈木兮追问。 太后摇头,“不知。” “也就是说,当年这人,只跟父皇有所联络!”薄云岫皱眉。 背叛护族,引领朝廷剿灭护族,必须有几个条件。 护族的阵法,不是谁都能驱动的,一则需要修行,二则必须掌握密门,所以出卖护族的人,在护族之内颇有身份;其次,此人必须有动机,要么为了富贵荣华,要么与护族有嫌隙或者仇恨。 更有甚者,是为了凤凰蛊! 凤凰合为一蛊,能活死人肉白骨,这是外界的说法。 还有人说,护族自秦以来便一直保持神秘,说不定保存着当年始皇的长生不老药。而这凤凰蛊,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的秘密所在! “许是!”太后继续道,“我没亲眼看到天命把凤凰蛊取出来,他只告诉我,孩子身上有凤蛊,必须小心护着,这凰蛊能控制人,若是我使用妥当,此人必定能为我所用,关键时候能保我周全!” 沈木兮黑着脸,还有脸提这个! “那青铜钥匙印,是、是我烙下的,原是为了辨认,后来就把钥匙挂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当年魏若云、魏若云进宫找我,我……”她没脸说下去,只得硬着头皮掠过那一段不堪而愚蠢的过往,“我忘了把钥匙拿回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也能忘!”沈木兮厉喝,“你、你真是……” “是,是我错了!”太后难得承认错误,“只是当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听闻天命被围捕,我早已心乱如麻。” 薄云岫皱眉,“父皇一直没发现,你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吗?” “先帝当年一心扑在南贵妃,也就是你母妃身上,哪有时间去管后宫的事。至于我生的是男是女,对他来说都只是多个孩子而已,无关紧要。”太后苦笑,仅剩一声长叹。 所谓的宠爱,偶尔只是为了气一气南贵妃,也是为了让她拔尖,顺便替贵妃挡了那些后宫暗斗。外人不知,还以为先帝亦是何等宠爱于她。 唯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些孤寂而落寞的漫漫长夜,是怎样熬过的! “孩子是早产的,稳婆早就备下,所以当时我并未惊动先帝,只是关起门来生了再说。说起来,人做了坏事,总归是心虚的,所以等我生下孩子,也没让人去回了先帝。”太后面色惨白,“天命便是在那时候入宫,将凤凰蛊拆开交给我。待他走后,魏若云便把我的孩子带走了!” 沈木兮冷笑,咬着后槽牙哼哼两声,“自己的孩子都能转手送人,可真是伟大啊!!让魏仙儿做你的女儿,我倒是觉得极为般配,难怪你一眼就认出她,诚然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冷血无情!” 太后声音轻颤,“我当年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背信弃义,把你丢了!” “没想到?身为母亲,把自己的亲生子交付他人,你就该想到种种后果。我也是母亲,但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其他人,因为这是我的骨肉,再苦再难,也得自己护着才能放心!”沈木兮咬牙切齿。 太后瞬时老泪纵横,“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4章 进山 被台风逼的……闲在家里加更 最快更新都市偷心龙爪手最新章节! 林天龙殷勤的带领闵柔佳找了张桌子,礼貌地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他柔顺地等她坐好,紧接着弯身从背后在她耳边征询她的同意,他说他今天也是单独一人来参加这场结婚喜宴,希望有这个荣性能能获得她的同意做他今夜的舞伴。 虽然看年龄还只是个大男孩,但是林天龙的翩翩君子风度、令人舒爽的穿着,尤其是在他伟岸身材的吸引下,闵柔佳不太可能去拒绝,去将这种呵宠的温柔拒绝在外的,更何况今夜她也是孤单一人,在这里又没有其他所熟悉的男伴可以让她依藉。 于是闵柔佳面露笑容地回答他说:“这样很好。” 临出门前的那通电话,婆婆曹白凤和老公孟彪不也都是交代她,叫她好好地、和悦地与林天龙相处吗? 这种场合,老公孟彪不能亲自招待他的世交好友,要由闵柔佳这做妻子代表他来款待朋友,她这样接受林天龙的邀请,做他的舞伴、做他的女伴,不是刚好正合乎婆婆和老公的意思吗…… 林天龙很自然地走侍者那里取过两杯艳红色的鸡尾酒将其中的一杯放在她的前面,然后坐在小酒桌的另一端。 当他坐下之后,闵柔佳为了不影响过往的宾客与一直忙碌穿梭的侍者通行,于是稍稍将椅子往前靠,弯着上身把位子调整一下,整理整理裙摆然后坐好。 开着车前来赴宴的途中,闵柔佳模拟过在宴会场合的举止,避免这种穿着造成春光外泄,因而造成与人一种风骚的低俗感觉.所以,这时候她紧夹双腿背靠着椅子…… 在闵柔佳做这种细微的调整动作时,女性直觉的第六感告诉她,一道灼热的辐射在碰触她的上缘……而她身体与心理相对应的是——的颤抖与耳根的充血。 毕竟,平日保守的她,在面临这种关注的目光时,这是一种害羞又自然的反应。 身体上的微妙变化,多半是受自己整日期待的心情所影响,而有一些则是来自这个环境的气氛与酒精所酝酿的结果。 筵席中,美妙的旋律衬托之下,他们两人娓娓而谈,谈着她与孟彪两人的种种,林天龙也说到他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到女友的时候,他也欲擒故纵地羨慕地说到他们夫妻是多么的幸运与幸福…… 当林天龙羨慕地赞许他们夫妻幸福的同时,闵柔佳鬼使神差地也概略的说出了她与孟彪两人所面临的遗憾,隐约说出了他们有关怀孕、受胎方面的一些不如意,也就是她昨天早晨去炎都市观音庙烧香求子的原因所在。 林天龙不愧是个医学心理高手、是个受女性欢迎的大男孩。在他们两人一面喝着鸡尾酒一面聊天的时候,他总是很巧妙地将话题兜在他们夫妻的题材之上,他又能够勾起闵柔佳一吐为尽的快感。 于是,谈着谈着,闵柔佳也将原本他们夫妻今晚所期待的约会、以及这些不期的变化种种,与稍后她将会提早离席去实行他们夫妻的原定计画……那个她与孟彪已经期待了六个星期的约定都告诉了他。 事后闵柔佳发觉是自己透露了太多自己的私密,将他们夫妻间的私密情事告诉林天龙多,让他知道她内心当时正在期盼着些甚么,知道她已经有六周没有…… 这或许就是他一招电疗膏药就能挽救濒临关门的小诊所起死回生的原因,不仅有着高超的医术,更有着深知人心的心理学。能够让对方倾吐,能够由倾听中了解对方,进而抓住最适当的时机,采取最有效的行动,达成自己的目的。 随后林天龙又说到,他自己也认为是该促进自己家族与孟家重修旧好,毕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他父母也早已释怀。 虽然闵柔佳并不清楚到底老公家族和林天龙家族有什么嫌隙,但是她知道,婆婆曹白凤和老公孟彪如果听到林天龙说的这些话,一定会非常高兴,这是他们期盼很久的事了。 这个婚宴的夜晚里,他们两人一曲接一曲的跳着,跳累了或是舞曲结束的时候他们就相携着回座,喝些鸡尾酒、聊着天,松缓一下跳舞过后的起伏心跳,等到舞曲再度扬起,或是休息够了,闵柔佳与林天龙又继续进入舞池,融入优美的旋律之中。 时间在愉悦中飞逝,闵柔佳逐渐感觉林天龙是如此令人欢喜、是如此吸引着她,虽然她心中私下是这么想着,可是因为昨天炎都山观音庙的事情还在心头萦绕,她本能上还是很自然会保持着谨惕戒慎的心,虽然他只是出自于绅士风范在慢舞步时将她轻轻揽靠过去……她也是尽量与他保持着一定的适当距离.久了久了,闵柔佳逐渐将将警戒的心松弛了下来,慢慢地习惯大男孩的双手揽在自己的身上,甚至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企盼他的双手停留在自己的胸侧,滑动、引力在自己高翘地臀部之上。 那种两人舞动在优美旋律中的感觉,让闵柔佳觉得紧密的搂拥是如此地美好、如此地令人心神荡漾……她的内心开始等待,期盼着那每一首慢步舞曲的播放。 唉!很多事情是很美好,可是也有些地方真的很令她难为情。 问题就是在于林天龙搂着她跳舞地时候,他那一身结实雄健的肌肉每每隔着薄薄地衣服随着旋律的摇摆,摩擦闵柔佳衣服底下敏感地娇躯、直接刺激到她那个没有胸罩可以遮挡的奶头,因而间接撩动到那个她隐匿在深处地琴弦。 第一次在衣服里面不穿奶罩就碰上这种情形,还产生如此令她高涨与痕痒的要命感觉。 蜜月期里,老公孟彪他总会逗弄她的奶头、触摸她的乳珠,让闵柔佳很快速地提升欲念,让她很自动地开始索求他雄性的分身,让她在他长驱直入之时就已备妥潮水恭候他的光临。闵柔佳的奶头是她的性感带之一,而且也是最敏感最敏感的地方。 她老公孟彪很清楚她的底细,可是,现在拨弄她的乳珠、让她奶头挺立的却是另一个男人。一个昨天曾经挑逗撩拨甚至算是猥亵过她的小坏蛋大男孩,一个自己婆婆曹白凤和老公孟彪都想要她帮忙拉拢的世家子弟。 她的脑袋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这种措辞——一个自己老公想要老婆帮忙拉拢的大男孩。 许许多多次,几乎是每一次在舞曲结束回座的时候,林天龙总是将眼光飘向闵柔佳那一身贴切的服装之上,有意无意停留在她的背后服侍着她,让她安稳地坐在椅子。 这些举动,带着欣赏与惊叹眼光的巡礼,让闵柔佳浑身火热,她真怕他在注视着她下腹隆起处的时候,会从半透明性感服装的地方,看到她那早已经春潮泛滥的。挺立的乳珠是不可能隐藏的了,现在只希望他不要发现到她已经分泌好在等候匮违已久的充填。 好想、好想,好想赶紧沖到老公孟彪的身边……她好想呀! 美妙的旋律再度奏起,一对对亲密的伴侣相携步入舞池。林天龙该死的眼光又再度辐射在闵柔佳的奶头上面,本来稍微平坦下来的前胸衣服又再度被呼唤起来,那个要命的眼神总是让她保持在敏感的状态,大脑也总是恍恍惚惚地。 闵柔佳环视着四周的宾客,她惊讶地察觉到、发现一件事情,这件事顿时让她耳根充血,一下子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天啦……四周围的男性也正以直射的眼光投注在她傲人上翘的胸脯,死盯在两粒撑起的衣服上。这些其实并不为过,算不上甚么,可是,坏就坏在他们都有一种共通现象,那就是光鲜的西装裤都已经隆起。林天龙也是一样,闵柔佳当然知道西裤下隆起的是甚么东西。 一个睡着了是天使,醒来却是恶魔的东西。如同婴儿,它沈睡的时候有如天使般安祥,可是在它醒后生龙活虎的煞那之时,的确是让人既爱又疼、又恨又欢喜。昨天早晨在炎都山观音庙里那个硬邦邦的巨蟒就曾经隔着衣服顶在她丰满浑圆的美臀上面闵柔佳红着脸,赶紧顺着林天龙的牵引,投入他宽阔地胸膛,将自己隐匿在曼妙的节奏之中。 唉!今天晚上她是怎么了!…… 闵柔佳从来也没想到她会被老公以外的男人给吸引,而且还是一个曾经骚扰过她的大男孩,她会被其他的男人给挑起强烈的欲念吗?或许是受到六星期以来长期服食助孕用的贺尔蒙片的原因,才会导致她今天晚上频频上休息室,去擦拭自己甬道里面所淌出来地粘滑滑的液体吧? 或许酒精也会导致血液循环的加速,因而让自己最内里的微血管发热而产生汗液吧? 曼妙的舞姿令她陶醉,优雅的回旋让闵柔佳晕苏苏地倚靠在林天龙那宽阔地胸膛里。脑海里已经替自己找好了最适当的原因,这些都只是很自然的状况,没有甚么也不是甚么。 鸡尾酒所带给她的热能,让闵柔佳很自然地靠拢着身边的他,让她体会着他所回应的一切。 林天龙在一次一次的摆动与旋转中,双手加重在她凸翘臀部上的扶持,时而上下,时而紧扣。她自己在他肩膀上的双手也由原先直搭的模样开始放松,寻求可以让自己最轻松的模式。 由直搭转换成环抱以至搂靠…… 动人的音乐中,这个令闵柔佳松弛的姿态下,她细细地感受林天龙的手掌抚摸着她深处的弦琴,在他紧贴她下身处的怒挺之物的点击下融入旋律的节奏里,开始在舞池中与它一起抖动、一起摇摆.昏暗舞台灯球的闪烁照耀之下,闵柔佳全身神经细胞都专注在感受他的扣击并且在量度着扣击者的份量。她放软着下身的劲道,顺着林天龙双掌的带领,让她柔软地服饰包裹着他的隆起在舞池中摇呀摇,船儿一直摇到了外婆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5章 一锅?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山里的夜,夜色静谧。 说宁静也宁静,无人言语,唯有满天星辰,唯她。 说热闹也热闹,虫鸣鸟语,风过竹林树梢,有她。 圈着怀里的女子,谁都可以安然入睡,唯薄云岫不可以,凰蛊在他体内蠢蠢欲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她多久,可一日也好两日也好,哪怕是生命的尽头,他想……她是愿意陪着他。 不是没想过躲起来,可躲起来未能见着她最后一面,他不甘心,她必抱憾终身。 他舍不得。 他像个小贼,抱着窃窃的满心欢喜,低眉以唇贴着她的眉眼,碾过她的鼻尖,轻得如同鸿羽掠过,只敢做短暂的停留。 蓦地,薄云岫猛地皱眉,快速抬头朝着夜空看去,只见偌大的暗影从头顶掠过,遮天蔽月,速度很快,一闪即逝。 心头骇然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再抬头去看,什么都没了,唯有不远处传回来的,嗖嗖声。 黍离和离王府众人亦是惊醒,这般暗影掠过,但凡有所警觉的,都能感知得到。 怀里的人皱了皱眉头,似乎缩着不舒服,薄云岫抬了手,示意众人莫要出声。微微吐口气,他以身子为床褥,承以她所有的重量,让她能舒服的伏在自己身上,安安稳稳的睡着。 黍离派了两人去追,其余的按兵不动,这里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可暂且缓一缓。 薄云岫一夜未动,许是沈木兮之前一夜未睡,又策马劳顿,夜里伏在他身上的缘故,睡得格外安稳。 山里第一缕曦光落在她脸上的那一瞬,他低头吻上她的面颊,“小孩子不能这么贪睡,会长不大的!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看了你一夜,你也不知道回我一眼?” 她皱眉,抬头的那一瞬,他轻轻的啄了一下她的唇,“找回儿子,回家再睡!” “你一晚上没睡?”沈木兮坐起身,微微一愣。 嗯,位置坐得不太对。 “别动!”他声音暗哑,“再动,老二也要起来了!你真的想碰碰它,和它说早上好?” 沈木兮委实睡得有些懵,两颊微红,“你这人,一大早的……” 还好大家都没起来,否则她真的要找个洞钻进去。 薄云岫坐起身,稳稳的让她坐在枝丫上,“待会去溪边洗把脸,我们吃点干粮再上路,免得到时候体力不济,走走停停的耽误时间。” 他口吻里带着迁就,若是她觉得吃不消,不答应,亦有商量的余地。 “好!”沈木兮点头。 如此,他才抱着她落地。 春秀陪着沈木兮去洗脸,腕上都是被绳索勒出来的痕迹,昨夜多亏了这些绳索,她才没有从树上掉下来。只是她不知,若不是月归时不时的一脚把她踹回去,饶是有绳索绑着也无济于事。 “春秀!”沈木兮抿唇。 “喏,不许说什么客气话,那些谢谢抱歉什么的,都给我憋回去。我春秀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春秀漱漱口,转而喝了几口溪水,“东都城里的井水,到底没有这山溪水好喝!” 沈木兮勉强一笑,“一定要小心,莫要冲动!” “放心,我春秀又不是傻子,你让我上,我再上。那些干架的活,不适合我,我只想找到郅儿,其他的一概不会插手。”春秀轻叹,“谁能想到,还能出这样的事儿。” “走!”沈木兮甩了甩手上的水,抬步朝着马群走去。 蓦地,眼角余光好似看到了什么。 沈木兮猛地转身,溪边不远处的乱石堆附近,有一堆动物的粪便。 “这有什么好看的,山里的多得是猛兽,咱们以前在湖里村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春秀道,然而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对,“不过……不像是黑瞎子的,也不想是豺狼野狗的,是老虎吗?” 也不对啊,这么大一堆。 沈木兮拽着春秀,瞬时连退数步,“走,走!” “怎么了?”春秀不解,任由沈木兮拽着走,“沈大夫,发生何事?” “薄云岫,我们快走!”沈木兮呼吸微促,“这里一定有某种很大很大的动物,附近这一带可能是它的领地,我们闯入了动物的领地,是要出事的。” 山里的野物都有划分领地的习惯,小动物若是跑错了领地,就会被捕杀,被猎食。 “这里不能待了!”薄云岫当即下令,“所有人马上离开!” 难道是昨夜的那道暗影? 所有人翻身上马,此刻必须马上离开。 薄云岫抱着沈木兮上马,环顾四周,“清点人数。” 昨夜那两人也回来了,自然没追到痕迹,地上跑的怎么可能跑得赢天上飞的。 众人皆在,立刻出发。 跑出去甚远,沈木兮忽然往回看,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 “怎么了?”薄云岫策马直奔,虽然平视前方,但她的一举一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或者人,一直跟着我们。”沈木兮皱眉,又回头看了一眼,“可又瞧不出来,许是我自己疑心生暗鬼!” 薄云岫没应声,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准得可怕。 “薄云岫,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仰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光洁的下颚,“不许瞒着我!” “叫一声相公,我便告诉你!”他依旧望着前方。 沈木兮翻个白眼,“不说便罢了!” 女人说便罢的时候,往往是“决不罢休”的意思。 “那我同你说说!”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昨天夜里,有一道暗影浮过,但我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让人去追,也未有结果,是以我相信你说的,可能真的有东西在我们后面。你身上有凤蛊,又是从小养着,很多东西外人察觉不到,但是你可以!” 沈木兮心神一震,“暗影?” “很大!”薄云岫道,“像是鸟,又不像是鸟,说不清楚是什么,反正速度很快。” “所以方才我说我们可能闯入了某些动物的领地,你便急忙让大家离开?”沈木兮恍然大悟,“山里的大鸟,无外乎雕、鹰之类,是不是夜里看不清楚,所以……以为这东西很大?” “你说呢?”他反问。 沈木兮沉默了,那一堆根本不是鹰或者雕的粪便,比之更大,更可怕。 “别不说话!”他抱紧了她,“你每次沉默,我总要费心去猜,你知道的,我猜不透小孩子的心思。” 她用手肘忖了他一下,“胡言乱语,我是薄夫人!” 成日把她当孩子哄,这是什么毛病? “前面瞧着挺开阔的,我们停下歇会,你且喝点水吃点干粮,莫要空腹,容易饿伤!”他叮嘱。 “知道了……”她眉心微皱,“相公!” 最后那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他听得很清,唇角微微挽起,迎着晨曦的光,如同落满了心房。 停下来歇息的时候,黍离领着人绕着周遭走了一圈,最后空手而归,“说来也怪,竟是连个鸟蛋都没有,这林子还是白长了这么一片?” 沈木兮与薄云岫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不会吧!”春秀不解,“我们以前住湖里村的时候,山上野兔、竹鼠,什么都有,夜里还有野狼和豺狗出没,这么……这么大一片林子,除了咱们就没喘气的了?” 黍离两手一摊,“没有就是没有,别说喘气的,连冷血的都没有。” “真是邪了门!”春秀双手叉腰,“夜里不是还有鸟叫声吗?怎么可能连个鸟蛋都没有?” “哎,还真没有!”黍离轻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都找遍了,压根没活物,王爷,您说这地方是不是够邪门的?难道是昨晚……” 沈木兮想了想,“我在这林子里倒是有些发现!”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她。 “这里不是没有活物,而是你们没看到而已。有不少毒虫,蛰于暗处,那些东西自带剧毒,寻常不会主动攻击人,但若是不小心,定是要出事的。”沈木兮走到树下,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针包,抽出一根银针,扎入了树根下的土中。 待银针取出,业已发黑。 “这代表什么?”春秀忙问。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这一带到处都是毒,所以那些活物压根活不了,但凡能活下来的,都是在这样恶劣的地方适应下来,或者出现了抗毒症状。就好像你们,现在是没什么事,若是在这里久留,必定会出现各种症状。” “唉呀妈呀!”春秀瞧着自个脚下,“敢情这些草啊树啊的,都适应了?那这些花草树木是不是也自带毒性?” “按理说,的确如此!”沈木兮点点头,“当然也有例外的,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凡毒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素有共生的机缘。” 薄云岫环顾四周,“所以这些东西,不能轻易碰?” “对!”沈木兮点头,“这些东西瞧着与寻常无疑,但本质上已经发生了变化,最好别碰,我不能保证自己的解毒丸,能解开这些沉淀已久的毒物!” 她愈发相信,护族的聚居地定然是在附近。 护族素以炼蛊炼药为主,因为当年被突然剿灭,所以护族的那些毒物便留在了此处,无人料理处置,便渗入土中,逐渐的越界扩展,经过这么多年之后,没有被消融,反而日益沉淀,足见毒性之强。 所以……护族被覆灭,未见得是坏事,老天爷以他特有的方式,让这神秘的部族消失在了膨胀的边缘。如果韩天命没死,那么今时今日,恐怕…… 后果不堪设想! 沈木兮收好银针,“不过这些水没问题,说明水源是干净的。” 薄云岫取出地图,“那就说明这条小溪没有经过护族的地盘,是绕过去了。” 沿着小溪的方向找去,然后与水源背道而驰,估计就能找到护族的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护族的阵法应该早就消失了,但如果还有人住着,势必会重启阵法,是以必须小心谨慎。 薄云岫收好地图,“准备一下,马上……” 匍一黑云遮天蔽日,光线瞬时彻底消失。 “是鸟!”春秀率先喊出来,“好像真的是……这鸟真大!”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鸟。 事实上,谁都没见过。 硕大的鸟,张开翅膀飞过众人的那一瞬,如同乌云盖顶,光亮尽失,满目皆是玄色,速度很快……能看清楚的也就只有大概的轮廓。 像是鹰隼,但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鹰隼,离王府豢养了不少鹰隼,但是长这么大的……普天之下怕也没人见过。 “认得出来是什么吗?”薄云岫问。 所有人都摇头,一个两个都看得目瞪口呆。 “我们这里,很可能还是它的地盘!”沈木兮有些紧张,“薄云岫,我们快点走。” 诸事有异,必成妖。 这鸟长这么大,怕是要吃人了吧? “走!”薄云岫一声厉喝,众人当即朝着马群走去。 忽然间狂风大作,昏天黑地,被风卷起的落叶,瞬时迷了众人眼。 薄云岫第一反应是将沈木兮塞进怀里,快速将她摁在树后,牢牢的圈紧,耳畔唯剩下马匹嘶鸣的声音。什么都是其次,怀里的人是最重要的! “是鸟!” 黍离惊呼。 紧接着是凌乱的声响,有随扈被甩了出去,也有刀刃发出的撞击声,不知道碰到了哪儿,乒乒乓乓的一阵胡乱作响。 待风影稍熄,薄云岫快速退了外衣笼在沈木兮的头顶,“躲着,别迷了眼,月归、春秀,看好她!” 沈木兮心慌,“薄云岫!” 他业已冲了出去。 “沈大夫!”春秀和月归扑了上来,三人窝在一处,瞧着眼前令人咋舌的一幕。 好大的一只鸟,站立起来比薄云岫还要高出大半,两翅扇风,席卷而来的力道,寻常人压根无法靠近,冲上去的精锐,好歹也是武功高强之人,愣是被逼得无法近身,着实了不得。 “这么大一家伙,要是炖一锅,都足够吃上一年吧?”春秀捏着手中的杀猪刀,不由的自言自语。 沈木兮和月归愕然回望着春秀。 “哦,我是开个玩笑的。”春秀忙道,“这东西还不知道有没有毒,若是吃坏了,会吃死人的。” 沈木兮,“……” 月归,“……” “鲲鹏万里,难道传说中的东西,真的存在?”沈木兮有些心慌,“这可如何是好?” 薄云岫倒是能出手,只是这鸟似乎能独立思考问题,每当薄云岫靠近,就开始扇风,使劲的扇。饶是薄云岫武功再好,也只能站在原地,仍是无法近前。 “什么鲲鹏什么跟什么?”春秀咬咬牙,“我看,就是一直老鹰,平素不好好干活,像我一样吃多了而已!月归,你照顾沈大夫,且看好吧!抗风,还得我来!” “春秀!”沈木兮疾呼。 说时迟那时快,春秀已经拎着刀冲了上去,“老娘能宰猪,也能宰了你!” 薄云岫快速闪开一条道,拂袖间掌风凌厉,直逼怪鸟而去。 所有人眼疾手快,集体一扑而上。 鲜血迸溅,鸟声悲鸣,刹那间怪鸟扑棱着受伤的翅膀,直飞而去,有血迹斑驳落于树梢。 “春秀?”沈木兮慌忙冲上来,“伤着没有?” 怪鸟离开的时候,甩了春秀一翅膀,春秀直接被撞飞,狠狠撞在了树干处,落地一声闷哼,疼得龇牙咧嘴。吃力的摆摆手,春秀扯出吃痛的笑,“不、不疼,就是……” 五脏六腑都险些摔得移位,真特么的疼! “怎么样?”月归将春秀扶坐,靠在树干处。 沈木兮忙不迭为春秀诊脉,“还好还好,没伤着腑脏!” “我没事!”春秀喘上两口气,“就这么个玩意,怎么可能伤得了我!放心,没事,我砍伤了它的翅膀,估计飞不了多远,下会再见着,我就扒了它的毛,将它烤着吃!” 月归轻叹,“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春秀干笑两声,有些尴尬,“习惯了!” “你怎么样?”沈木兮走向薄云岫,却见他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惶然扶住他,“薄云岫!” “王爷!”黍离快速去取药,“好在出发的时候,卑职带了药!” 薄云岫体内的凰蛊,早已无法压制,是以平素绝对不能动武,一旦催动内里,凰蛊只会越来越活跃,眼下用药,只能暂且压住一两分,根本做不到全权压制。 疼痛袭来的时候,他连个蜷缩之地都没有。 “薄云岫!” “别过来!” 树后的薄云岫,因为疼痛,快速蜷成一团,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却始终无法压制嗓子里本能的粗重呼吸。 疼,好疼! 全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疼,他倒是想满地打滚,奈何……怕她看了只会更难过。 下一刻,沈木兮忽然抽走月归的剑,用力的划开掌心。 “沈大夫?” “沈大夫?” 疾步走到树后,她满是鲜血的手,快速递了上去,“喝!” 薄云岫抖如筛糠,快速捧起她的手,抵在了自己的唇上。鲜血滴入泥土,不如涌入喉间,自此融为一处,两两永不相离。 沈木兮咬着牙,看着他拼命的汲取她的鲜血,神色何其平静。 “薄云岫,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她低低的说着,“我们还有余生,还要白头偕老,等找到了郅儿,我们就一起离开东都,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有滚烫的东西,无声无息的落在她掌心里,熨烫着她的肌肤,红了彼此的眼眶。 “你莫难过,也莫哭。横竖我这一辈子,不管是夏问曦还是沈木兮,都只认定你薄云岫一人。”她笑着落泪,“你一定要撑住,知道吗?凤不离凰,凰不离凤!我们,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重重的阖上眼,吻上她掌心的伤,嘴里皆是鲜血的滋味。 薄夫人,我应你! 一生一世! 不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6章 幽冥路 为台风过境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醒来的时候,视线有些模糊,恍惚间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好在对于自己的薄夫人,他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嗅到属于她的气息。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么都不可能戒掉的瘾。 好比她,之于他。 “你醒了?”沈木兮慢慢的望他嘴里灌了一口水,将水壶放下,赶紧取了帕子拭去他唇角的水渍,“你睡了很久,不过没关系,不管多久我都在。我没离开你身边半步,你听到了吗?” 薄云岫无力的靠坐在树干处,吃力的点点头。 “但是你别再睡了,我们还要去找儿子。”沈木兮捧着他的脸,“薄云岫,你听到了吗?” “是!”他声音低哑,“薄夫人!” 水是生命之源,一口水咽下,脑子总算清醒了不少。 薄云岫终于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人,十指紧扣,她掌心的血痕,让他心如刀绞,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艰涩的笑,“那么疼,以后别傻了!我疼习惯了,自然也就麻木了,女子本弱,原就血气不足,莫再如此!” “你疼,我也疼。”她笑了笑,并黍离一道将薄云岫搀起,“大家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什么不好?” 春秀轻叹,扭头望着月归,“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们,唉!” 月归答不上来。 四目相对,嗯,话不投机很尴尬! “我没事!”薄云岫面色青白,若有所思的望着沈木兮,“你没做别的吧?” 沈木兮翻个白眼,“还能趁机占你便宜不成?” 他皱眉,瞧着她微白的面色,狐疑的捧起她的脸,“你若能主动占我便宜,我倒是求之不得。不过你现下面色不太好,是不是伤着了?” “不就是失点血吗?”她略带嫌弃的拂开他的手,“说得自己好像脸色红润,容光焕发似的。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丑!” 沈木兮大步离开,薄云岫扭头望着黍离。 黍离连忙摇头,他委实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王爷晕厥之后,连血都喂不进去了,沈大夫当时就疯了似的跑开,至于跑开去做什么,咱也不敢问呐! 休息了片刻,众人便再度启程。 若不是这耽搁那耽搁的,估计已经找到了护族居住的山谷。 好在,现如今还不晚。 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应该不成问题。 原本月归带着春秀策马,总是落在最后一个,可这会月归的速度都比薄云岫的马快,这便有些诡异了。 “离王殿下睡了一觉,长胖了?”春秀低低的问。 月归皱眉,马很精神,又不像是自己骑乘的马,瞧着这般气喘吁吁的。 “要不,就是这马吃错草了?”春秀皱眉,“怎么比咱们走得还慢?” 薄云岫没有外伤,一番倒腾,苏醒之后瞧着也不像是毫无精神的样子,怎么此番却这般墨迹?这样的速度,天黑之前是赶不到的。 “你为什么不快点?”沈木兮靠在他怀里,瞧着有些疲累,说话的时候微微蜷着身,“我们这样,怎么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我不是太舒服。”他音色沙哑,愈发抱紧了她,“你莫要说话,闭上眼睛好好养一养精神,其他的交给我。我保证,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你放心!” 她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点点头,“我信你!” 薄云岫依旧策马慢行,尤其是到了颠簸处,更是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沈木兮,恨不能驮着马走!好在过了个弯之后,前面的路愈发平坦,两旁树木错落有序,瞧着像是正道。 沈木兮真的不是太舒服,饶是闭着眼睛,亦是两道娇眉紧锁,面色愈发苍白。 “王爷,怎么不走了?”黍离不解。 马队忽然停下来,薄云岫已经将沈木兮抱下了马背,快速把人抱到了大树下坐着。想了想,他慌忙褪下外衣铺地,重新将她抱到衣服上坐着,免得被草尖扎着。 沈木兮的额头上有细密的薄汗渗出,她靠在树干处,面色发白的望他,“你作甚?为什么不继续赶路?” “都背过身去!”薄云岫一声厉喝。 黍离虽然满心疑惑,但主子这么说,他们自然也不敢多问,紧赶着就转过身去。 春秀还在发愣,亦是被月归掰了过去,“别看。” “怎么了?”春秀一头雾水,“沈大夫怎么了?” “别问!”月归垂头。 春秀挠挠头,“就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呢!” 沈大夫到底是怎么了? 衣襟被解开,薄云岫呼吸微促,连头发丝都在颤抖。 沈木兮的胸前粗略的打着绷带,然则这一路的策马,伤口业已开裂,血从心口位置往外流,所以她难受、她面色惨白,根本不是因为掌心的伤,“我以针引血,伤口不大,只是有些深而已,你莫担心!” “我就知道!”他眸色晦暗,颓败之色悉数浮于脸上。 当初他不愿告知,有关于身负凰蛊之事,就是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血能引蛊,也能克蛊,但对付凰蛊这样强大的东西,寻常的血根本起不到效用,所以…… “你故意放慢,是因为你猜到了?”沈木兮敛眸,“本来应该孕出幽冥之花,能有效,可孕育幽冥之花,需要炼蛊炉,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等。好在心头血真的能克制你的凰蛊发作,以后……” “没有以后!”薄云岫黑着脸,快速打开她的药箱,“先别说话,等我处理完你的伤口再说!” 解开她的绷带,里面的止血纱布早就被血浸染,伤口的确如她所说,很是细小,但着实很深,必须平躺着休息,让血回流。 别看这伤口细小,但伤在心脉处,深则半分就能直取性命,也亏得她自己是个大夫,下手有些准头,否则…… “薄夫人,你真狠!”他低着头,呼吸滚烫,喷薄在她光洁的肩胛骨处,烫得她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是怎么下得去手?怎么敢下手?以前……你连墙头都不敢往下跳的。” 还记得昔年,他在下面接她,她却坐在墙头死活要等梯子,怎么都不敢往下跳。胆小如斯,到底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取了心头血救他?  “如果你现在站在墙下等我,我一定敢跳!”她白了一张脸。 他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喉间微微滚动,没有再多说半句。她的伤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但他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像样。 “薄云岫,你哭了?”她嬉皮笑脸。 薄云岫抬头看她,眼眶泛红,却没有眼泪,音色略略发狠,“为你流泪,倒不如为你流汗,你且等着!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木兮的笑意瞬时僵在唇角,美眸微微瞪大,“手下留情。” “身……不由己!”他表示拒绝。 好在此处距离目的地并不太远,大不了赶到了地方,就在外头再住一晚。 策马缓行,薄云岫时不时低头望着怀里的人,“你可以闭着眼睛休息,但不要睡太熟,若是不舒服,定要及时告我!”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她往他怀里蹭了蹭。 “嗯,你四岁了!”他接过话茬。 她伸了手,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把,让你胡说。 失血与倦怠,让她渐渐的没了动静,着实睡着了,其后是被薄云岫叫醒,说是到了! 再睁眼,四周黑漆漆的,沈木兮已经被薄云岫抱下了马背。 马缰丢给黍离,薄云岫牵着她小心的往前走,众人一人一个火把举着,皆小心翼翼的瞧着前面的坦途。 青石板铺就,瞧着有些年头了。 不似寻常荒废之处,年久时长便荒草疯长。 此处的青石板路,干净整洁,没有一棵杂草。 青石板路两侧树木茂密,有序排列,仰头望去遮天蔽日,别说是夜里黑洞洞的,怕是白日里也未能落下半点光照,显得格外阴森。 火光中,青石板泛着刺眼的白,在两旁的树木映衬下,真真像极了黄泉路。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周围的树,如同屏障一般,将人吞噬在黑暗中。 越往前走,身心愈颤。 春秀缩了缩身子,“我怎么觉得阴森森的,身上直打颤呢?” 别说是春秀,饶是月归也不敢大意,一颗心高高悬着,这地方太过诡异,即便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足以把人吓掉半条命。 “别怕!”薄云岫拢着沈木兮在怀。 “我不怕!”沈木兮呼吸微促,“所以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护族的领地?那护族的阵法呢?” 薄云岫皱眉,“也许这就是了。” 谁都没来过这里,是以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阴森恐怖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着实不可预知。  “听,什么声音?”春秀忽然开口。 众人当即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 “没有声音!”月归皱眉,“春秀,你是不是听错了?” 春秀紧了紧手中的杀猪刀,“怎么可能!是有声音,就像是珠子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众人又细细听。 委实没有! “方才就是有的!”春秀撇撇嘴,她委实听见了。 继续往前走几步,又有人听到了这声音,“像是有人在玩珠子。” 渐渐的,大家都听到了这声音,一个个都开始惊慌起来,虽然都敢说出口,可眼睛里的恐惧是瞒不住人的。 这条路,前面看不到尽头,回眸又看不到来处,仿佛是一条断头路,他们正好卡在路中间,那种惶然无措,不知前路,没有退路的感觉,委实不好受。  “你也听到了?”薄云岫问黍离。 黍离点点头,“是,就这么吧嗒吧嗒的响。” “你呢?”薄云岫问。 沈木兮摇头,“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不会吧?”春秀上前,“为什么我们都听到了,你听不到呢?王爷,你呢?” 薄云岫摇头,“没有。” 四下一片死寂,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所有人都听到了,唯有薄云岫和沈木兮听不到,这是什么怪事? “这地方真是邪门,那些人住在这里,难道不觉瘆得慌?这条路前不见尽头,后不见来路,让人走着都心慌,更不知道要走多久,真是讨厌!”春秀收了刀,双手叉腰,喋喋不休的低骂,“绕来绕去,绕你个鬼!” 沈木兮眉心微蹙,陡然仰头与薄云岫对视,心下皆是一怔。 看看前面,再看看后面,再想起他们听到的珠子落地声。 “坏了!”沈木兮慌忙打开药箱。 却因着动作太着急,冷不丁牵动伤口,惊得薄云岫忙扶着她,“你想干什么就说,不知道身上有伤,不能轻易用力?说,我来!” “一人一颗解毒丹,快!”沈木兮疾呼。 众人面面相觑,解毒丹作甚? 蓦地,所有人纷纷低头,视线齐刷刷的盯着脚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突然间,春秀尖叫出声,瞬时拔出了后腰别着的刀,狠狠的朝着脚下的青石板砍去,“天哪……看我不砍死你这杂碎!” 刹那间,所有人都开始乱窜。 沈木兮赫然瞪大眼睛,“薄云岫,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7章 赵涟漪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的速度很快,所有人都处于疯癫之状,是以全然没防备。一人一颗解毒丸,饶是不能解毒,也能暂时压制。 “接下来如何?”薄云岫问。 沈木兮拽着他退到一旁,瞧着一帮人从最初的疯癫,渐渐的好似吃醉了酒一般,歪歪扭扭的跌坐在地,一个个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 “这是中毒了?”薄云岫皱眉,快速将自家夫人圈在怀里,“暂时别过去,等他们冷静下来再说。” 沈木兮面色微白,“春秀?” 春秀是第一个人发作的,也是第一个坐在地上喘气的,如今听得响声,终是抬了头看她,一脸茫然,“沈大夫?我、我这是……” 这是怎么了? 为何所有人都坐在地上? “没事就好!”沈木兮如释重负。 薄云岫松开她,转身走到树下站着,伸手想去摸一摸树,哪知一伸手,瞬时摸到了冷冰冰的东西,“这根本不是树,是墙!” 入口处的确是树,但越往里头走,这树早已换做了墙。因着墙上是密密麻麻的藤蔓,夜里太黑,委实看不太清楚。  沈木兮捂着伤处,慢慢走到薄云岫身边站着,伸手摸了摸这些藤蔓,“这些好像是幻藤,素来生长在极阴极寒之地,不喜阳光,只适合在阴暗中生存。师父的册子上有记载,幻藤不伤人,只是会散出气味,让人产生幻觉,迷失梦境之中。” “所以他们都中了幻藤的毒?”薄云岫问。 沈木兮摇头,“应该是进来之前,他们已经中了毒,加上幻藤的催化,才会出现那种惊惧可怕的行径。” 薄云岫面色微沉,“莫非是那只鸟?” “又或者是之前的那些树!”沈木兮也说不好,“但我肯定,单凭幻藤,是不可能让人产生那么激烈的情绪反应。” 薄云岫颔首,“小心些,实在不行就退出去!” “好!”沈木兮点点头。 心里担虑儿子的安全,怎么可能退出去?!不管前面有多少凶险,她都必须往前走,沈郅一日不归,她这颗心绝不会有放下的那一日。 春秀揉着酸疼的胳膊,“我们这都是中毒了?” 沈木兮颔首,“是!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路,都必须小心谨慎。” “真邪门!”春秀瞪大眼,“呀,走到头了?” 前面隐约是一道石门,这密林深处,还弄出一道门来? 众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石门被幻藤缠绕着,隐约可以看清楚门面上的雕刻痕迹。 “这里还有一道石门!”黍离在前面喊。 一排总共有三道石门,但三道石门上的雕花都不一样。正中央这扇石门,所雕刻的图纹,和当初她在湖里村的洞窟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的。 五芒星图案,漫开的幽冥之花,围拢着一只眼睛。 眼睛半阖着,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随便挑一个!”薄云岫道。 沈木兮有些犹豫,万一选错了怎么办?谁也不知道这门后面是什么? 周遭高墙耸立,幻藤密布,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推开石门的那一瞬,刺眼的光亮让所有人本能的合上了眼睛。长久处于黑暗中,刺眼的光,会让人短暂失明,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冲,才能适应这般刺眼的光亮。 “怎么样?”薄云岫问。 沈木兮慢慢睁开眼,终于适应了这光亮。 方才乍亮之后,四周又重新暗了下去,如同黄昏日落时的光景,周遭笼在昏黄的光色之中,恰似幻境,这般不真实。 “这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存在?”春秀倒吸一口冷气,“这里的人若是都活着,一旦放出去,恐怕天底下都得乱吧?” 沈木兮敛眸,转而望着薄云岫。 “大家小心,不要乱碰乱摸,也不要一个人独自走开,这地方太诡异,若是走散了,可真就不好说了!”薄云岫叮嘱,握紧了沈木兮的手。 众人一个挨着一个往前走,皆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一条羊肠小道,两旁皆是竹楼民居,瞧着像是吊脚楼似的,立在昏黄的光景里,如梦似幻,尤显静谧祥和。再往里走,道路四通八达,因为护族崇尚自然为神,是以古木参天,山谷瞧着不大,但因着这些树木茂林而被隔开好几个部分。 “一个人都没有!”春秀压着声音,“好安静,安静得吓人!” 这地方原本是护族的聚集地,后来护族被朝廷剿灭,便再也没有人了。即便后来,护族有人残存,也不敢再回来这地方居住,生怕再找来灾祸。 灭族之灾,何尝不是天意! “那里!”沈木兮指着山壁上的洞,“会有什么?” 薄云岫皱眉,黍离当即领着人去查看。 山谷两面是山,一面是出口,一面是断壁,这断壁不止百丈,一眼望去耸入云霄。不过断壁边上倒是有青藤梯,可见这里也是有人上去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青藤梯,不但没有坏,反而愈发坚固,这些青藤不断的缭绕,不断的生长,亦是愈发粗壮。 黍离领着人爬上去,山洞的位置不太高,但因为是断壁,所以攀爬起来有些吃力。好不容易进了山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不是天然的山洞,里面有好多山洞,一个连着一个,每个洞内都摆着一具石棺,但是石棺早已被人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真是了怪了!”黍离犯了嘀咕,终是一无所获,领着人爬下来,“王爷,这山壁里头好多山洞,看上去像是人为造就,每个山洞都不大,里面无一例外,全都放了一口石棺,但石棺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石棺是被打开的?还是一直就没盖上?”薄云岫问。 黍离想了想,“应该是被撬开的,因为每一具石棺都有很明显的撬痕!” “集葬地!”薄云岫轻叹,冷着眸环顾四周,“这地方看上去保持完好,似乎没有外人闯入,难道我们都猜错了,郅儿没有被赵涟漪带到这儿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有些怪怪的!”沈木兮皱眉,“你有没有感觉到,从我们踏入这里开始,就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 薄云岫紧了紧掌心里的手,“莫怕,走!” 然则下一刻,周遭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刺耳的哄闹声,厮杀声,种种令人惊惧的声音响彻天地间。 “妈呀!”春秀骇然尖叫。 吊脚楼里,快速跑出人来,一个个面露恐惧,身后是追杀而来的军士,手持刀刃,劈头而下。 尖叫,哀嚎。 鲜血,眼泪。 所有交织在一起,就是当年护族被覆灭的场景。 妇人抱紧了怀中幼子,却换来一剑穿身,母子皆亡的下场。 怀胎的妇人跑不快,血溅当场,换来当家男人悲痛欲绝的嘶吼,终是全家覆灭,无一幸免。 白须不放过,幼童逃不出。 连带着襁褓中的婴儿,都没能放过。 整个山谷,鸡犬不留! 到了最后,这些军士全都杀红了眼,手中剑都砍出了豁口,提剑的手都抬不起来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刺目的殷红色。 尸体被全部拖到一处凹陷地,浇上火油,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有一两个没断气的,在火烧火燎的疼痛中醒来,于火中凄厉哀嚎,连同着山洞里,被拖出来的历代族长尸骨,一起被焚为灰烬。 这场大火,烧了数日才熄,护族人的骨灰终长埋于地下。 从秦开始就存在的部族,一夕间,从人间彻底的蒸发了。 护族,再也不复存在。 春秀抹了把脸,脸上湿漉漉的,竟然满是泪水,“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也太狠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 “鸡犬不留!”沈木兮有些脱力。 所幸被薄云岫快点抱起,“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不打紧!”她靠在他怀里,气息奄奄,“薄云岫,这些年我当大夫,见过不少生离死别,可都没有这次来得震撼。那些看到的,都是真的吗?” “是阵法,我们被设计了!”薄云岫抱紧了她,锐利的眸快速环顾四周,“有本事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 对方既然要让他们看到这些,想来暂时不会杀他们。 “都看明白了?这就是你们的朝廷。”虚无的声音从半空落下,听上去是个女子的声音,“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赶尽杀绝,鸡犬不留!你们的狗皇帝,卸磨杀驴,简直是该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黍离冷喝。 众人围成一团,将薄云岫和沈木兮包围在内,皆拔剑一致对外。 “赵涟漪!”薄云岫抱紧沈木兮,“你想说明什么?说明当年我父皇心狠手辣,说明朝廷对护族不公?还是想说,朝廷滥杀无辜,理该覆亡?” “薄云岫,你说呢!当年护族对朝廷忠心耿耿,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下场?你们薄家人,都是薄情寡义之人,心狠手辣之徒,该死!” 周遭暗影浮动,昏黄的光景渐渐的转为黑暗。 “大家小心!”黍离叮嘱。 薄云岫轻哼,“护族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干过的那些事,老天爷都记着呢!赵涟漪,护族拿活人炼药,拿婴儿作为宿主,桩桩件件,何其歹毒!简直可以用令人发指来形容!你们干下的那点事,足够死一千次一万次!覆你护族,是为了将来不会有更大的祸患!” 是为了永除后患。 韩天命的野心早已膨胀,他想要的不只是护族与朝廷的相安无事…… “那个位置!”沈木兮忽然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薄云岫夹在指缝间的牛毛针,当即脱手而出。 刹那间一声闷哼,四下瞬时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山风绕着谷外游走的声音。 如此,薄云岫才缓缓放下沈木兮。 “破了!”沈木兮如释重负,“所以有时候破阵也未必需要大费周章,拿自己下手,郅儿肯定在赵涟漪手里,否则她不会料定咱们会来这里找人!” “那赵涟漪现在何处?”春秀忙问。 “被我打中了命门,应该躲起来疗伤去了!”薄云岫环顾四周,火把燃起,四周被照亮,终是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没有什么精致的小竹楼,只有破败的屋舍,还有坍塌的墙壁,羊肠小道变成了乱石堆。 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样子。 “都这么多年了,根本不可能保持最初的样子,所以从进来那一刻开始,我们就知道是中了阵。可破阵需要内里催动,但……”沈木兮抿唇,“所以薄云岫一直抱着我,我便有机会跟他说悄悄话。” “走!”薄云岫牵着她的手,黍离在旁举着火把。 火光照路,不远处的树后,有浅显的血迹,很少量。 “牛毛针是我师父给的,想逼出来,没那么容易!”沈木兮轻嗤,“她这会应该疼得难受,越用力,越着急,牛毛针在体内就会运行得更快,万一扎在了心口上,怕是……要出人命!” “那应该就近疗伤。”薄云岫道。 再往前走,是个山洞,也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卑职先去看看!”黍离行礼,领着人快速进了山洞。 里面很黑,但是有风,可见山洞另外有出口,往里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黍离也没能见着出口,终是退出来先行禀报,“王爷,洞内未见密室,不知通往何处。” 洞内岩壁上都是青苔,瞧着好似有些年头了。 越往里头走,越渐寒凉。 沈木兮缩了缩身子,往薄云岫怀里挤,“这地方好冷,就跟冰窖似的。” “薄夫人若是觉得冷,我与你说笑话如何?”他轻声问,“笑一笑,就没那么冷了。” “别,你这笑话,一说就更冷了!”她往他怀里蹭了蹭,“还是别说为好,留着热的时候再说!” 他偷偷在她耳鬓亲了一口,“遵命,薄夫人!” 闻言,她瞬时红了脸。 这人真是…… 一行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算停下来,眼下出现了岔道,究竟是往左还是往右? “要不,石头剪子布?”春秀眨着眼。 沈木兮蹙眉,两条岔道都差不多,地上也没有脚印,委实不知该往那儿走。 “行不行?”春秀又问。 “行把!”沈木兮抿唇,“反正大家尽量不要分开。” 月归默默伸出了手。 春秀输了,瞧着自个的剪刀手,皱眉瞧着月归紧握的拳头。 从右边的岔道走! 大家提着心,不知这条道会通往何处。 不过走着走着,似乎没那么冷了,隐隐有些发热。 “什么声音?”薄云岫站住脚步,快速将沈木兮笼在怀里。 黍离贴在了势必上侧耳倾听,“好像就在不远处,应该就在前面,像是什么咕咚咕咚的声音。” “是那个什么赵的,在烧水?”春秀问。 众人默默的睨了她一眼,都不说话。 “瞧着太闷,开个玩笑而已!”春秀撇撇嘴,“这一路上没人说话,真是憋闷,若是郅儿在,定不会这般。” 沈木兮面色微恙,“走吧!” 拐过几个弯道之后,前面豁然开朗,偌大的广阔空间,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这山谷里的洞,竟然能凿出这样一片天地,委实不简单。 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多少时间,才能开出这样的洞穴。 足足有一个练兵场那么大,一眼望去,好多泥俑,有大有小,有老有少,一个个立在那里,面容栩栩如生,神态迥异。 “这是窑吧?”春秀诧异,“隔壁村烧陶罐的,不就是这样的吗?” 沈木兮点点头,“我也见过,似乎是这样的。” “烧窑?”薄云岫环顾四周,“这地方如此开阔,就是拿来烧窑的?” 未见得吧! 护族,不可能…… “那是什么?”黍离疾呼。 顺着黍离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个高台。 “去看看!”薄云岫眯了眯眼眸,领着人退后几步。 足足有数十台阶,上面好似一个池子,在池子的岩壁处,伸出石雕的凤头,凤嘴里有黑色的液体,正在一点点的往池子里落。 怪的是,液体落入池中,半点水声都没有。 黍离快速从上面跑下来,“王爷,味道很腥,看不清楚是什么。里面黑乎乎的,还咕咚咕咚的冒着泡,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沈木兮道。 薄云岫自然是不放心的,“我同你一道去!” 拾阶而上,心里却好似悬着一面鼓,扑通扑通的敲个没完,沈木兮莫名觉得心里好慌,不知道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 这池子不大,五芒星形状,可以站在凹角处近看。 黑色的液体从凤凰的嘴里滴落,落入池中的时候,半点水花都没溅起来,好似被吸收了一般,翻不起一丝涟漪。只是这中间位置,是不是冒出泡来,就是他们之前听到的咕咚吧? “这什么味,这么腥?”春秀蹲在那里,嫌恶的捂着口鼻,“比猪尿骚还臭!” 的确,味道很腥,不像是鱼腥味,倒像是浓烈的血腥味,可这血腥味里又夹杂着异样,似乎…… 沈木兮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好,这是什么味道? “好看吗?”女子的声音忽然在泥俑堆里响起。 居高临下,最能看清楚底下的一举一动。 薄云岫握紧沈木兮的手,两人面色皆恙。 一个带着泥色面具的女子,穿着灰色的罗裙,幽幽走出了泥俑群,离王府的人拔剑相向,但没有王爷吩咐,谁都未有动手。 “你是赵涟漪!”沈木兮盯着她。 面具下,那双眼睛黑洞洞得可怕,“是我,我是赵涟漪,我躲在这里很多年了,可惜啊……朝廷这帮蠢货,一个都没能抓住我!是不是很失望?” “赵涟漪,我儿子是不是你抓的?你把他关哪儿了?”沈木兮厉喝,咬牙切齿的盯着这个早在护族覆灭之时,就该死去的女人。 “沈郅!”赵涟漪笑了笑,“那孩子很乖巧,我很喜欢。” “赵涟漪,你莫动他!”薄云岫低喝。 赵涟漪摇摇头,“不好意思,来不及了!” 眉头骇然拧起,沈木兮怒斥,“你把他怎么了?你把我儿子怎么了?赵涟漪!” “我没把他怎么了,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骨血精,应该有更好的发展,他身上所具备的东西,是你们谁都没有的,你们谁都做不到的,那是天生的!”赵涟漪自言自语。 可她说的话,谁都没听懂。 春秀啐了一口,“你个老妖妇,有话就不能说明白点?什么天生的,什么东西?我告诉你,若敢伤害我家郅儿,就算拼了这条命,我要宰了你!” 赵涟漪笑了笑,“是吗?若是来不及怎么办?沈木兮,这还是得多亏了你!哦不,现在应该叫你夏问曦了,我什么都知道。” “你这个疯子!”沈木兮咬着后槽牙,奈何孩子在人家手里,她怎能轻举妄动,“把郅儿还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我这条命都可以!” “原本我是想要你这条命,毕竟你养着凤蛊,我还指着凤蛊来救命呢!可现在,我发现沈郅身上的东西比你的凤蛊更适合我!”赵涟漪笑得那样疯癫,“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儿子身上的骨血,比你的更精纯!” 沈木兮愣住,“你、你说什么?” “当年换子,我看得清清楚楚,韩天命在你身上放了凤蛊,可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赵涟漪笑得那样嘲讽,“我那么爱他,可其实他谁都不爱,我知道,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着我把他从沉睡中唤醒,等着我……让她死而复生!” “你是不是傻子?”春秀怒喝,“人死了怎么可能复生?” “寻常人死了,当然不可能,但韩天命不一样!”赵涟漪双臂张开,“这地方是不是很不错,就是当年他囚了我的地方,他把我困在这里!” 沈木兮不想听他们当年的那些破事,脑子里唯有自己的儿子,“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你,我儿子呢!我儿子沈郅究竟在哪?” 赵涟漪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池子,“你没看到吗?他在找你呢!他喊,娘亲!娘亲!” 那一瞬,沈木兮赫然瞪大眼睛,惶然无措的转身,扑通跪在了池子边上,什么? 沈郅在这里面? 不,不可能! 绝不可能! “郅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8章 凰蛊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黑色的池水,还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泡,里面是否有人,全然看不清楚。 沈木兮发了疯似的在池边喊着,如果儿子在里面,如果…… “别!”薄云岫眼疾手快,摁住了几欲往下跳的沈木兮,将发狂般的爱妻捂在怀中,“别冲动!别冲动!郅儿那么聪明,身边还有阿左和阿右,他怎么可能在面?!你清醒点!” 呼吸微促,沈木兮定定的回望着眼眶猩红的薄云岫,整个人都是凉的。 “薄夫人,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清楚,赵涟漪的话漏洞百出,不可信!”薄云岫愈发抱紧了她,“她在诱你跳下池子,你难道没感觉吗?” 春秀亦是吓了一跳,“沈大夫,你那么聪明,沈郅更是聪慧,怎么这都想不明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黍离惶然,“赵涟漪,你到底玩什么花样?你到底把小公子藏于何处?” “怎么,我说的你们都不相信?”赵涟漪干笑两声,拂袖间忽然一股强大的掌力,将壁上的凤头转至一旁,池子赫然发生变动。 剧烈的摇晃震得所有人险些站不稳,所幸震动不大,否则怕是都要摔下池去。 “看!”春秀惊呼。 池子里的液体渐渐的下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底下,真的…… 逐渐浮现出人形! “郅儿?郅儿!”沈木兮瞪大眼睛,宛若晴天霹雳,刹那间寒意遍体,“我的儿子……” “不,那不是沈郅!”薄云岫冷哼,“赵涟漪,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竟然还敢用人来炼蛊,护族皆是死有余辜!”  池子里的水只是下降了一半,浮现了半个人影。 底下到底有多深,谁都不知道。 下面究竟还有什么,亦无人知晓。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春秀看得目瞪口呆。 黍离打算让底下人去捞,然则剑鞘不够长,附近也没什么工具可用,若是贸贸然下去,只怕是要出事的。谁晓得这黑乎乎的腥臭液体到底是什么? “赵涟漪!”沈木兮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让师兄回来。”赵涟漪似乎有些疯癫,“让他重掌大局!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师兄的天赋,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的蛊已经不仅仅只是蛊,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让整个天下,都成为我护族的一部分!” “你这个疯子!”春秀厉喝,“老百姓过得好好的,你倒腾什么?做什么妖?老娘这暴脾气,你等着,看老娘不盘死你!” 月归忙不迭拽住春秀,“莫冲动,莫冲动,王爷还没问清楚呢!” 春秀愣了愣,还要问什么? 这死女人不都说了吗?抓了郅儿,是想让那什么师兄师弟的回来,所以郅儿肯定落在这女人手里了。待刀架在脖子上,看这死女人说不说! 沈木兮不说话,掌心轻轻贴在自己的心口位置,赵涟漪所说的,莫非不只是凤凰蛊,还有其他?这会子功夫,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脑子运转,思虑万千。 薄云岫从始至终,视线都盯紧了她,生怕她会突然不受控制。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薄云岫压着嗓子低低的开口,“冷静下来了吗?” “那不是我儿子!”沈木兮深吸一口气,“那不是郅儿!” 方才她是真的被吓傻了,此番回过神来才惊觉,这孩子虽然背影瞧着和沈郅差不多,可多少是有些区别的,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子,做母亲的心里清楚。 果真是,关心则乱! 如此,薄云岫才稍稍松开她,“你莫要冲动,我总觉得不太对。” 沈木兮点头,她也觉得不太对。 “沈郅不在你手里!”薄云岫扶起沈木兮,居高临下的睨着赵涟漪。 赵涟漪抚过身边的泥俑,“他就在这里,就在池子底下,你们没听到他的声音吗?夏问曦,那是你儿子,你听听,他是不是在喊你?” “别信她!”春秀冷喝,“不知道哪家跑出来的猪发瘟!” “不对,真的有声音!”月归伏在地上。 那一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上。 沈郅的确就在下面,在池子下面。 事实上,池子底下的空间很大,四周火光明亮,照得此处恍如白昼。 坐在石台阶上,沈郅皱眉瞧着搁置在正中央的冰棺。 阿左阿右陪在沈郅身边,见着他起身,二人忙不迭拽住他,“公子,莫要上前!” “我只是觉得怪,四周皆是烛火,这冰棺为何不会融化?”沈郅徐徐靠近,他素来谨慎,自然也不敢轻易去沾染这东西,只是绕着冰棺走一圈。 他们算是误入,大家开始疯癫乱转的时候,沈郅毫无异样,好在当时阿左和阿右都在外面,亦未受到影响。 赵涟漪从窗外跃入,挟了沈郅便往外飞。 “我知道你没中毒!”赵涟漪说,“巫族的人,素来百毒不侵,那点东西,给你塞牙缝都不够!让后面的人莫要轻举妄动,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郅冷着脸,“你想干什么?若你想拿我威胁我娘和义父,你休想!我宁愿死,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让你重振巫族,你可愿意?”赵涟漪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她说得格外认真,“只要你答应,我便放了你,还能教你巫族的所有控蛊之术。” 沈郅一愣,捏在掌心里的东西慢慢收回了袖子里,“你把我放下,我就跟你走!” 赵涟漪也不是傻子,一直到了城外的树林才把沈郅放下。  阿左阿右上前,快速护住了沈郅,持剑冷对赵涟漪。 “薄云岫是你爹吧!”赵涟漪弯着腰,隔着面具,眼睛里带着笑意,“生得真好看,与你祖父也有些神似,真是个好孩子!” 沈郅面不改色,“不该是护族吗?为什么是巫族。” 阿左阿右面面相觑,什么巫族? 怎么又冒出来个巫族? “因为巫族早就覆灭,是被护族剿灭的。”赵涟漪蹲着望他,“巫族的骨血,天赋异禀,能解天下毒,而护族的凤凰蛊,能解天下蛊。两者若是结合,那该是怎样无敌的存在?可惜啊,巫族少有血统精纯的人,但也不是没有,你祖父韩天命就是其中之一!” 顿了顿,赵涟漪音色邪冷,“你也是!” “妖女!”阿左阿右冷喝,“莫要再胡言乱语,蛊惑公子!” “薄云岫能破开魏若云的阵,不足以说明他武艺高强,只能说他身上有东西!后来薄云岫与我动手,我便觉得诧异,直到沈木兮去找陆归舟,要取出凰蛊,呵,凰蛊!”赵涟漪起身,“我找了那么多年,没想到竟然就在眼前,在薄云岫的身上!藏得可真好!” 沈郅猛地拉住,即将冲上前的阿左和阿右,“你们别动!” “公子?”阿左阿右愣住。 “凰蛊!身上有凰蛊,会如何?”沈郅其实想问的是,会死吗? 想起了那一夜,薄云岫口吐鲜血的模样,明明没有看到薄云岫受伤,但……  “会如何?会死啊!”赵涟漪笑声邪戾,“会死!七窍流血,失血而亡,最后被蛊占据尸身,好惨哦!啧啧啧,你想尽快看到那种场景吗?我可以帮你。” “如何取出凰蛊?”沈郅冷问。 “小公子,你莫信她!”阿左阿右慌了。 赵涟漪的笑声戛然而止,“你要救他?” “自然!”沈郅绷直了身子,“你不是说我,很有价值吗?虽然我不懂你口中的价值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对你很重要,是吗?” 赵涟漪不语。 沈郅忽然拔出头上的束簪,拧开顶端,内里的藏针快速对准了自己的颈动脉,“我想知道,如果我扎进去,我的尸体对你而言,是否还有预想中的用处?” “小公子!” “别乱来!” 沈郅不慌不忙的退后两步,“都别动!这针乃是玄铁所造,坚硬而锐利,若是不小心扎进去,我就真的死定了!所以,你们都莫要碰我!” 母亲是大夫,他对于身上的死穴位置很是清楚。 他不是开玩笑的! “能取出凰蛊的,只有你祖父这等巫族精纯血脉之人。我是护族之人,我做不到!”赵涟漪音色沉沉,似乎也担心沈郅会冲动,“沈郅,薄云岫适应不了凰蛊的存在,他会死!若非如此,你母亲就不会那么着急,想要取出凰蛊!你若真的想要帮他们,可以自己去翻阅巫族的典籍,至少会有点机会。” 若是不去,那便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沈郅垂着眸,可见是在考虑。 “当然,如果你担心我骗你,现在就能回到东都城去!”赵涟漪转身便走。 “我怕来不及!”沈郅说。 赵涟漪顿住脚步,“不若这样,你我打个赌,若是你能跟着我,毫发无伤的进入护族的领地,我便亲自教你,如何控蛊,这护族秘境,你可随进随出。薄云岫的命,在你手里!” “公子,莫要信他!”阿左阿右是不信的。 沈郅慢慢收了针,将束簪拧好,重新簪回发髻,“好!” “公子!” 阿左阿右慌了。 “韩家的骨血,果然是最好的!”赵涟漪深吸一口气,“那便跟着来吧!且看你有多大本事。” 音落瞬间,赵涟漪纵身离去。 “追!”沈郅下令。 阿左阿右素来依着命令办事,薄云岫给他们的命令,是服从沈郅! 两人轮换着背沈郅,走得倒也不累。 赵涟漪走得飞快,后来阿左阿右便有些跟不上了,但沈郅未有放弃,谁也不敢放弃。入了林子之后,他们便迷失了方向,又饿又累,周遭却连半只野物都没有,他们不吃倒也罢了,最怕的是万一沈郅饿坏了,那该如何是好? 被怪鸟袭击的时候,是赵涟漪出现,救了他们。 终是带着他们安全的进入了护族的山谷,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脚,待他们吃饱过后,赵涟漪便领着沈郅进了山洞,这七拐八拐的,就被困在了此处。 沈郅负手而立,此处除了冰棺,还有无数道石门,门后全部是架,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册。他素来喜欢看,却未见过那么怪的字,是以这些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一般的存在,根本无从下手。 沈郅蹲着,歪着脑袋去看躺在冰棺里的人。 躺得笔直,隔着厚厚的冰层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这人穿着深色的长衫,好像是睡着了一般,依稀能看到很白的肤色,当然……只能看到白,仅此而已。 至于有没有腐败,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倒是不得而知了。 “公子,您不怕吗?”阿左问。 阿右道,“里面是死人哦!” 沈郅摇摇头,“娘是大夫,我什么脏东西没见过?死者为大,心怀敬重,便没什么可怕的。若是心中有鬼,才会心生恐惧。” 娘就是这么教的,所以他不怕。 娘说,有时候,人心比什么都可怕。 以前不怎么相信,后来差点死在魏仙儿手里,沈郅便信了!  “公子,有理!”阿左阿右环顾四周。 这地方真是怪,只能进不能出。 赵涟漪这两日经常进来,但只是教沈郅学一些怪的东西,那些字歪歪扭扭的,阿左阿右压根看不懂,也不知沈郅学到了多少。 沈郅壮着胆子,以指尖轻轻触了一下冰棺,下一刻惊得快速缩手,“好凉!” “公子小心!”阿左当即伸了胳膊,挡在沈郅跟前。 阿右却是诧异,别说是指尖,饶是掌心贴在冰棺上,都未见寒凉之感,“公子,不凉!” 沈郅推开阿左,这次他更小心,指尖都未敢贴着冰棺,只是将手放在距离冰棺最近的位置,掌心里寒意阵阵,怎么可能不凉? 三人面面相觑。 “今儿她怎么还没下来?”沈郅不解。 按理说,这个时候不是来送饭食,就该是教沈郅法门。 今儿,委实怪。 沈郅仰头瞧着冰棺上方,这石室周遭都是正常的青石色,唯有这冰棺上方的位置是黑黝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 “公子,您想干什么?” “看看那是什么?”沈郅想了想,从石门后取了一本,捏在手中。 阿左托起沈郅,纵身往上跃起,这位置有些软粘,待落地,手中的册已被撕碎。 不止如此,仰头望去,撕碎的册竟被这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吞噬,最后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速度虽然不快,但这结果却是叫人心有余悸。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沈郅惊呼。 处于冰棺的上方,能吞噬外物,最后又恢复成原状,是活的吗? “公子远些!”阿左阿右慌忙护着沈郅往后退。 今儿委实怪,赵涟漪怎么还不来?沈郅对于那些神秘的文字并不熟悉,才教了几遍,哪里能记住全部,是以必须赵涟漪亲自教他。 “怎么还不来?”沈郅狐疑,“难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再耽搁下去,母亲定是会找我找疯了,我若是不能尽快找到取出凰蛊的法子,如何能救人?” “公子,安全第一!”阿左阿右心慌。 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是赵涟漪要做什么,着实防不胜防。又或者,若是赵涟漪出了什么事,他们困在这里,饶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沈郅当然知道,赵涟漪将他困在这里,一则防止他逃跑,二则若是她有意外,也要拽着他陪葬。 目光凉飕飕的落在冰棺处,沈郅眉心微蹙,“你们能不能打开那冰棺?” 开棺? 可这冰棺……压根没有棺盖! 这是一块完整的冰,至于人是怎么放进去的,着实是个问题。 “试试看!”阿左阿右是双生子,素来齐心,配合得格外默契。 然则不管是用掌力,还是用刀剑砍劈,这冰棺都是纹丝不动,完全撼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沈郅冷着脸,“赵涟漪,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密闭的空间,最容易让人疯狂,让人失去理智。 “出来!”沈郅厉喝,“赵涟漪,出来!我要见你!” 然则,没人回应他。 似乎赵涟漪真的不在附近?! 沈郅气急,若是不早点想到法子取出凰蛊,若是薄云岫死了……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爹! “岂有此理!”沈郅愤然,一掌落在冰棺上。 刹那间,掌心仿佛被吸住,寒意快速渗入。 “快!”沈郅咬牙,“快帮我……” 阿左阿右奋力的拽,“公子,公子!” 砰的一声响,三人齐刷刷摔在地上,沈郅的掌心血肉模糊,竟是被生生沾掉了一层皮。 “公子!”阿左慌忙撕下衣角。 阿右忙不迭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公子忍耐!” 沈郅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愣是咬着唇没喊一声疼。上药包扎的时候,他别开头,咬着牙没敢去看,直到包扎完毕,他才敢去看掌心里,快速渗出血来的布带。 剥皮之痛,让他整个人绷得僵硬,疼得咬牙切齿。 “我、我的手!”沈郅呼吸急促。 阿左慌忙将人抱起,“公子!”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沈郅之前只觉得这冰棺很凉,可他真的没想到,冰棺竟然会…… 更可怕的是,沈郅的血滴落在冰棺上,整个冰棺忽然好似要蒸发一般,四周开始冒白烟。 阿左阿右紧紧护住沈郅,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底下的躁动,传到了上头,沈木兮整颗心都揪起。 “郅儿!郅儿?你在下面吗?郅儿?”沈木兮高声喊着。 薄云岫在找,这地方怎么下去?底下肯定是有空间存在,因为着实有声音传来,模模糊糊的其实听不清楚是谁的声音,若真的是沈郅呢? “郅儿!”沈木兮还在喊着。 底下,隐约能听到喊声。 沈郅扬起头,浑身已被冷汗浸湿,“好像有人在上面!” “别喊了!”赵涟漪冷笑两声,“沈郅能听到,但他出不来,那地方能只能从外面推门进去。只要我在这里继续待着,再过些时候,里面断粮断水,他们就会死在里面!” 沈木兮眸色猩红,“你、你简直是个疯子!” “我要沈郅。”赵涟漪道,“留着他,护族就会有新的希望。夏问曦,你生了个好儿子,他比你们当中的任何人都有价值!有他在,我就能重新来过,整个护族都能重新来过,我将召集旧部,到时候欢迎你们加入护族,成为护族的一份子。” 春秀眨了眨眼,“这人是猪脑吃多了?还是脑袋里进水了?啧啧啧,我瞧着是没救了。” 赵涟漪缓步往后退,说时迟那时快,月归和黍离飞身而上,直扑赵涟漪而去。众人一拥而上,此番赵涟漪孤身一人,身边没有长生门的部下帮衬,对付她正是好机会。 “会不会有机关?”沈木兮开始翻找,“春秀,快帮着找找看。” “嗯!”春秀收了刀,并薄云岫一道,三个人在池子边上,用手一寸寸的摸过去。 人就在下面,总不能隔空丢下去的,总归是有密道之类吧? “实在不行……凿开一条道试试!”薄云岫说。 沈木兮一愣,“你会吃不消!”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那也是我的儿子!” 沈木兮定定的看着他,不语。 若是要开道,肯定得避开一些,不能对着池子底下出手,万一坍塌,孩子会有危险。以内力催动,凰蛊会疯狂乱窜,那种痛苦……薄云岫受够了。 可这是自己儿子,是他的薄夫人拼了命,生下来的他的骨血。何况有孩子在身边,即便哪天他真的去了,孩子会成为羁绊,她必定能坚强的活下去。 忽然间,春秀疾呼,“这、这水、这水熟了!” 沈木兮定睛去看,整个池子都开始沸腾,就像是沸腾的开水。池子里的水位开始回升,之前那个孩子的踪影彻底消失了,这会更是黑黝黝的吓人。 薄云岫摁住沈木兮,“别乱动。” 沈木兮点点头,只觉得嗓子里发干,整个人止不住的颤。 下一刻,池子里的水骤然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竟生出一个漩涡来。在漩涡的正中央,能隐约看到底下的人影,随着漩涡转速增快,越发能看清楚底下的人。 是沈郅! 的确是沈郅! 还有阿左和阿右! 白雾迷茫,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沈郅的手上还带着伤,刺目殷红之色,足见伤势不轻。 沈木兮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这些年在湖里村,沈郅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小伤不断,但……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当娘的哪里受得了这场景。 “等着!”薄云岫猛地将沈木兮推向春秀,“看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薄云岫纵身一跃,掌风先行。 “薄云岫!”沈木兮疾呼。 薄云岫业已跳入漩涡之中,刹那间漩涡翻出浪花,快速朝着中心翻涌。 眨眼间的功夫,什么都没了。 池面,风平浪静。 “薄云岫!”沈木兮歇斯底里,“薄云岫?薄云岫!” 换来的是赵涟漪尖锐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哈,得不到凤蛊,得到凰蛊也是好的!你们就等着给薄云岫收尸吧!哈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9章 这么快,就到了白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刹那间的震颤,地动山摇,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钻出来。 沈木兮一头栽下池子,所幸被春秀一把拽住,快速拎了上来,抱着就往台阶下跑。 “王爷已经跳下去了,你不能再下去!”春秀喘着气,快速将沈木兮摁在平地处,“沈大夫,春秀脑子笨,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你聪明,你好好想想法子。硬碰硬,压根不顶用!那妖妇是个疯子,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方法去对付她!” 沈木兮愣了愣,定定的望着春秀。 春秀狠狠点头,“你快想想,什么法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黍离和月归,合众人之力也未能抵住赵涟漪,如此下去,薄云岫白白跳了不说,赵涟漪还得跑了,这…… 下一刻,沈木兮慌忙从随身小包里翻出瓷瓶,“便是它了!” 她一惯是不屑这些伎俩,可对付这些卑劣之人,不就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捏紧手中的瓶子,沈木兮咬着牙,忽然间冲上去,“都让开!” 黍离和月归快速闪避开,赵涟漪冷笑着朝沈木兮推出一掌。 “沈大夫!” “沈大夫!” “沈大夫!”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闪火石间,浓烈的恶臭,伴随着赵涟漪撕心裂肺的惨叫,手背上腾然而起的黑烟,让她仰头嘶吼,刹那间断腕而逃。 鲜血喷溅,赵涟漪疯似的推开一道石门跑出去。 “追!”黍离一声喊,底下人赶紧追了出去。 “沈大夫?” 沈木兮被赵涟漪打了一掌,所幸她身子一撇,并未伤及要害,只是这肩膀疼得抬不起来,约莫是脱臼了,“是、是尸毒!快去、快去看看池子里……” “沈大夫!”春秀惊呼。 怀里的沈木兮业已晕死过去,赵涟漪的确没打中她的要害,可是整条胳膊差点被卸下来,亏得她命大。 黍离快速朝着池子跑去,忽然间一道华光冲上半空。 紧接着阿左阿右托着沈郅翩然落下,三个人都是一脸茫然,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何事。方才明明白雾缭绕,三人都正处于不知所措中,哪知冰棺忽然下沉,一道华光骤然将他们冲上了密室的顶部。 这一冲,竟站在了此处。 怎不叫人诧异? “郅儿?”春秀惊呼,“你是怎么出来的?” 沈郅一脸迷茫,“飞、飞出来的。” “不对,王爷呢?”黍离忙问。 阿左阿右对视一眼,沈郅连连摇头,“没有看到义父!” 黍离急了,慌忙跑回池边,池子里的黑色液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仿佛是被周边的岩壁吸食,如同活了一般。 待这些东西全部消失,漆黑的池子底部,慢慢浮现出几道光,若黍离没看错,这不就是之前永安茶楼墙壁上画的图纹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池子底部? 王爷呢? “王爷!”黍离扯着嗓子喊,可底下的黑色液体全部抽离,亦未见薄云岫踪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王爷!”黍离浑身寒凉。 王爷丢了! 王爷……不见了! 人呢? “娘?”沈郅惊呼,“娘,你怎么了?娘?” 恍恍惚惚,昏昏沉沉。 沈木兮觉得自己在飘,至于要飘到何处,谁都说不清楚。这该死的黑暗,不断的笼罩着她,她想挣脱,却怎么都使不上劲来。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夏问曦! 她摇头,不,我不再是夏问曦,我是沈木兮,是薄夫人! 黑暗,无边的黑暗。 那人还在喊,不断的喊。 渐渐的,像极了薄云岫的声音,愈发缥缈,她伸手去摸,却怎么都触不到……那声音,似乎隔了好远好远,离她越来越远。 晨曦的光,带来新的希望。 肩上依旧疼痛难忍,沈木兮无力的睁眼,又徐徐闭上。 “娘!”沈郅惊呼,“娘,你醒了!” 沈郅? 沈木兮又睁开眼,“郅儿!” “娘,是我!”沈郅抹着泪,“娘,你睡了好久,郅儿好怕你醒不过来!” “郅儿!”沈木兮欣喜若狂,“郅儿,你没事了!” 母子相拥,一旁的春秀和月归面面相觑,场面虽然感人,可是……若沈大夫问起来,待会又该如何回答呢?每个人心里都做了一万次的准备,可到了这会,谁都张不开嘴。 “郅儿,你爹呢?”沈木兮问。 沈郅身子一僵,“娘……” “薄云岫是你爹,离王是你爹!”因着肩膀疼痛,沈木兮额头上泛着冷汗,“他去救你了,跳进了池子里,现在出来了吗?你是不是,他把你救出来的?他人呢?受伤了吗?凰蛊又发作了?还是说……” “娘!”沈郅音色孱弱,“你先别激动,义父他……” 沈木兮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终于坐直了身子,视线掠过每个人的脸。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是那样的怪异,好似带着悲伤,又好似带着欲言又止的隐忍。 每个人都看着她,谁都没说话。 风从屋子里穿过,带着清晨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分明这样的生机勃勃。 “薄云岫呢?”她压着嗓子,低低的问,声音带着莫名的颤,“他是不是受伤了?他在哪?” 谁都没说话,只是微微垂着头,没人敢抬头去看她。 “我问你们话呢!薄云岫在哪?”她忽然变得歇斯底里,“人呢?说话啊!” “沈大夫!”月归跪地,“您要好好保重自身,王爷他……暂时还没找到!” “沈大夫!”春秀冲到床边,“没找到就是好消息,不是吗?” 沈木兮静静的望着沈郅,眼眶泛着瘆人的红。她想笑,可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笑得比哭还难看,哑着嗓子温柔的问,“郅儿,你告诉娘,是真的吗?” 沈郅垂着头,“娘……义父,不见了!” 呼吸急促,沈木兮只觉得脑子里某些东西忽然炸开,红的白的,全都崩了出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躲起来了?” 下一刻,沈木兮忽然跳下床榻,疯似的往外冲。 薄云岫! 薄云岫你在哪? 清晨的山谷,葬着整个护族的冤魂,风过耳畔,如同奏了一曲幽冥安魂。 之前那个山洞,洞口已经坍塌。 不只是洞口坍塌,半座山都坍了下来,就算要清理,没有几个月是不可能的。几个月的时间,什么可能都会发生,那个结果似乎已经可以预料。 沈木兮如同魂魄离体,轻飘飘的站在山洞前。 离王府的人还在扒拉着这些乱石块,打算清出一条路来,奈何这石块又大又乱,单靠他们这些人,根本无法撼动。 “当时山洞快塌了,我们只能带着你出来。”春秀说,“王爷……” 不管当时薄云岫是生是死,没出来是事实。 “赵涟漪呢?”沈木兮浑身冰凉。 “没追上,不过也没出来。”黍离说。 “我不信他死了!”沈木兮狠狠拭去脸上的泪,“他答应过我的,他一定会做到!我相信他,他一定是躲起来,在哪个角落里,等着我去救他!” 黍离敛眸,“卑职已经派人回东都禀报,相信皇上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若是真的被埋在山洞里,山洞坍塌,能存活下来的机会本就微乎其微,里头断水断粮,要搬开这些石头,少说也得数日,就算到时候真的进去了,恐怕找到的……也只是一具尸体。 何况,人到底在哪个位置,谁的心里都没底。 当时是天黑,又是急急忙忙跑出来的…… 薄云岫没出来,赵涟漪也没出来。 沈木兮的心,也落在了里头,就跟丢了魂似的,杵在外头等着,哪儿都不去。 东都城内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那头正在洽谈阿娜公主的婚事,两国议和,公主身份尊贵,若要与公主匹配,非王公贵族不可! 然则阿娜是个死心眼,非要薄云岫不可。 为了这事,双方略有些僵持不下。 阿娜公主沈郅提议,若是皇帝能答应她做薄云岫的王妃,瀛国可向他们称臣,并且割让城池,永不来犯。公主是国主的掌珠,饶是瀛国的太子,也只得应了这任性的妹妹。 关起门来,薄云崇负手在自己的寝殿内来回的走,“这老二怎么还不回来?他还要不要这朝堂了?哎呦,可真是为难死朕了!” 丁全撇撇嘴,“奴才就没见过这么恨嫁的女子!” “朕的小棠棠要是有她的一半,朕睡着都能笑醒!”薄云崇挠着头,“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僵持下去,瀛国必定以为咱们没有诚意,到时候……又开战!” “断然不能答应!”太后拄着杖进门,“简直是荒唐!” “太后?”薄云崇一愣,心里隐约生出几分烦躁。 怎么还搅合进来? “母后息怒,朕是觉得丞相和太师之言颇为有理,离王素来以天下为重,想来此番为了江山社稷,定然也能应允这场婚事。然则,婚姻大事,不可草率,朕想着要不……再、再商量?毕竟这嫁娶得好好操办,礼部那边没拟出章程,咱们是不是等等?”薄云崇皱眉,打着商量,“等老二回来再说?” “哀家是觉得,这件事压根不能答应!分明是议和,最后竟成了威胁,是觉得我朝无人了吗?”太后冷然,“要挟皇上,欲嫁离王府,此等女子入了我皇室之门,到时候定会闹得鸡犬不宁。皇室,容不得这般不矜持的女子!” 薄云崇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太后好像是向着离王殿下的。”丁全压着嗓子低低的说。 薄云崇愣了愣,“所以……朕耳朵没毛病?!” “好着呢!”从善低语。 薄云崇眨了眨眼睛,那就了怪了,太后怎么忽然想起胳膊肘往里拐了呢?往日跟薄云岫最不对付的,就是太后;处处钳制薄云岫的,也是太后!  窗外的太阳甚好,瞧着也不像是从西边出来的。 “母后所言甚是,这绝对不是两个人成亲这么简单,还关系到朕这皇帝的威严!”薄云崇挺直腰杆,“朕怎么能拿自己兄弟的婚姻大事作为议和的条件?他们欺人太甚了,竟然敢逼着老二上榻,简直是……匪类!” 顿了顿,薄云崇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母后您说是吗?” 太后破天荒的点头,“绝对不能让那什么公主,当离王妃!” 薄云崇表示支持,“朕有了太后的支持,一定会坚持己见。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离王府,还没有消息吗?”太后耐着性子问。 薄云崇一愣,“暂时没有!” 哎呦,今儿这太阳莫非真的是打西边出来的??太后这表情,好似有些关心薄云岫的安危?此前听说太后带着人去了一趟离王府,回到长福宫的时候竟是眼眶红红的。 谁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墨玉自然不会透漏分毫,且听得自此以后,太后一直唉声叹气,再未展露笑颜。 “好像走了有几日了!”太后面色凝重,“你派人去找找看,或者等在城外,若是有什么事,也好做个帮手!眼下瀛国使团在城内,万莫出什么乱子。” 薄云崇点头,“朕早已派人守在城门口,只要收到消息,一定能第一时间排出支援。但是老二的性子,母后您也是知道的,有些事情他不想让人知道,自然咬着牙也会独自撑下。” 太后紧了紧手中的拄杖,不语。 “希望此行顺利。”薄云崇揉着眉心,“再不回来,朕真的要扛不住了!” 这朝政真是烦心得很! 折子多得堆满了案头,压根来不及批阅,数日折腾下来,薄云崇觉得自己只剩下半条命,也不知薄云岫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外头冷不丁又响起了阿娜公主的声音,薄云崇只觉得头发根都快立起来了,“怎么又来了!” “皇上!”阿娜公主站在外头,“答不答应一句话,若是实在不行,我们便打道回府,这议和……作废便罢!” “放肆!”太后冷着脸走出去,“你以为这是瀛国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嫁给谁就嫁给谁!皇室贵胄,王公贵族,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随你挑选!” 阿娜公主皱眉,她知道太后乃是皇帝的母亲,也是薄云岫的养母,来日若是要让薄云岫去她,必须得过太后这一关。 “太后!”阿娜行礼,“我喜欢薄云岫,以后定会好好待他,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身为女子理该矜持,尤其是公主,身份尊贵,岂能口口声声将嫁人挂在嘴上?”太后厉声训斥,“若为皇妃,必定是端庄贤淑,敢问公主您哪儿点做到了这四个字?” 薄云崇想鼓掌,又怕坏了气氛,只得绷直了身子。 阿娜公主不愿听这话,“谁说女子非得矜持?在我们瀛国,素来讲求争取,自己喜欢的,自己想要的,就该努力去争取,而不是等着别人成全。我喜欢薄云岫,所以我要他娶我,我要做他的妻子,若是你们不答应,我也可以让他跟我回瀛国!” “放肆!”太后厉喝,“你这是想掳劫离王吗?” 阿娜一愣,“这哪里是掳劫,分明是……良缘天、天定!” “离王心有所属,哪里轮得到你来配什么良缘!”太后冷笑,“公主是真不知道,还是自欺欺人?离王钟爱沈木兮,此事整个东都城的人都知道,分明是棒打鸳鸯,却还要砌词狡辩,说什么天定良缘,这便是瀛国的自我争取之理?不如请太子殿下进宫来说说理,看看这理能不能说得通。” “你!”阿娜哑然。 薄云崇绷直了身子,一脸的哀伤悲凉,“不如这样,朕牺牲点,娶了公主。当然,皇后是轮不到你了,给你做个妃妾还是可以的。朕的后宫人数众多,大家都是一等一的马吊高手,哦,近来还设了局,谁最后夺冠,朕就能升她一级!” 说到这儿,薄云崇兴致勃勃的上前,“公主大概不清楚后宫的规矩,入宫是秀女,当然,公主身份尊贵,是不可能当秀女的,咱就从美人开始,美人,贵人,嫔、妃!” “皇上,错了,还有婕妤!”丁全补充,“还有昭仪呢!” 薄云崇愣了愣,“这么多?那还有什么?” “上面还有贵妃,最上面是皇后!”丁全解释。 薄云崇掰着手指头,“这么算起来还真的不少!公主,除了皇后和贵妃,你自个挑个位置坐坐如何?” 阿娜气得直跳脚,“我才不要嫁给你!” “朕有什么不好?朕能吟诗作对,能风花雪月,能……”薄云崇想了想,自己还会干点什么呢? 蹭吃蹭喝,到处瞎溜达? 不对,身段保持得挺好,精神状态也是极好,哪有皇帝,像他这么精神,这般活泼善良?这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有侍卫急急忙忙的赶来,“皇上,离王殿下出事了!” 四下瞬时万籁俱寂。 出事! 太后险些没站住,“那、那沈木兮呢?” 侍卫摇头,来人汇报,没提及沈木兮。 “快,快派人去看看!一定不能让他们出事!”太后疾呼。 薄云崇这才回过神来,这会还管什么瀛国,管他什么阿娜公主,兄弟都要保不住了,他怎么能不着急。什么皇帝威仪,什么帝王之姿,薄云崇通通不要了。 来人说,离王领着人闯入了护族的故居,如今被困其中,山洞坍塌,人在里头没出来。 关山年是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的,“皇上,眼下瀛国使团就在城内,若是军士大批出动,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请皇上三思!” 丞相尤重亦是斩钉截铁,阻止皇帝派兵救人。 “请皇上三思!” 不少朝臣跪地劝诫。 “听得离王被困,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他死定了,所以一个个的都开始倒戈?好啊!好得很!”薄云崇气得直发抖,“你们这帮墙头草,一个个的……见风使舵!”  “皇上!”关山年行礼,“老臣年迈,早已不问朝廷之事多年,只是此番事关重大,皇上若是轻举妄动,万一瀛国使团……” “去你大爷!”薄云崇怒喝,“你们真以为朕不问朝政就什么都不懂吗?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是不是让狗叼走了?钱大人,您的儿子,当初是离王亲自带回来的,这才活下来的!还有关太师,您儿子能苟延残喘,也是多亏了离王和沈木兮。” 顿了顿,薄云崇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顶膛火,“你们这帮老东西,就该老来丧子,就该承受剥皮拆骨之痛,就该白发人送黑发人。薄云岫和沈木兮那两个蠢货,救什么人?浪费力气,救了一帮白眼狼,一群王八蛋!”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关山年闭了嘴,他都一把年纪了,当着群臣的面,被皇帝指着鼻子骂,老脸有些挂不住。 “那是朕的手足,你们不要自己的兄弟可以,但是朕要自己的兄弟。”薄云崇咬牙切齿,“这天下,大半都是朕的兄弟帮朕守下来的,眼下他生死未卜,朕没这个脸放任不管。朕要脸!今日谁敢拦着朕,朕就让他去找先帝谈谈心!” 手一挥,侍卫大批往外涌。 “朕今儿便坐在东都城的城门楼上,且放眼看看,谁敢造次!”薄云崇冷着脸。 太后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皇帝发威。 “太后娘娘!”墨玉道,“皇上似乎不太一样了!” “哀家大概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太后眸色晦暗,紧了紧手中的拄杖,“墨玉,哀家是真的老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哀家……真的管不了了!” 墨玉轻叹,“太后娘娘,您早就该这么想了!何必为难自己,掺合进去呢?这天下,终究是皇上的天下,您呢安安心心的,颐养天年,不是很好?” 太后敛眸,无奈的苦笑。 好吗? 似乎并不怎么好。 薄云岫和沈木兮,到底怎么了? 那山谷里,布满了诡异的阵,往往真假难辨。饶是历经多年,谁知道那些遗留下来的东西,是否还会奏效?若是奏效,又该如何是好? 大批的军士出城,浩浩荡荡。 薄云崇满心忧虑,可千万、千万别出事啊! 可这世上,心想事成之事太少,往往是天不从人愿居多。 当那一声惊呼响起,沈木兮疯似的冲上去,透过石头缝往里看,能清晰的看到里头——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身,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得清楚那身衣裳。 “薄云岫!”沈木兮如泥塑木雕般,立在洞口不肯走。 她怎么能走呢? 他还在里头! 所有人都红了眼,发了疯似的挪开石头。 掰开底下的石头,上面的滚石又会落下,如此反复,反复如此,连月归和黍离的身上都带了血迹。 日薄西山之时,人被抬了出来,骨头都碎了,抬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单靠着衣服承托着身子不散。 慢悠悠的蹲下,沈木兮面色惨白,轻轻伏在他的怀里。胸腔里已经没了熟悉的心跳声,原本坚实得硌人的胸膛,此刻软塌得不成样子。 “很疼吧?”她问,仰头瞧了一眼似血残阳,“不过没关系,以后都不会再疼了!这是最后一次,唯这一次!薄云岫,你这人好讨厌,每次都是这样,说话不算数!你说过,找到郅儿,我们就走!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们又能走到哪儿去呢?” 她喘口气,面色白得吓人。 春秀已经哭出声来,“沈大夫,你哭出来吧!你这样让我好害怕,沈大夫,你哭啊!哭出来!” 沈木兮摇摇头,“回家了!回家了!要回家!” “娘!”沈郅哇的哭出来,“是郅儿不好!娘!娘你别这样!娘……” “别哭!”沈木兮嘘了一声,“你爹睡着了,我们别吵到他,他很累!很累知道吗?不过以后,再也不会那么累了!我们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的在一起了!永远都不会分开,是不是啊!薄云岫!薄云岫?” 薄云岫,你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过的! 扬起头,沈木兮笑了笑,“这么快,就到了白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1章 韩不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月明星稀,星明月稀。 沈木兮拥着失而复得的男人,低声呜咽着,若不是他彼时拦着,她怕是真的要想不开,一头撞死在棺椁上,“没让人看到你吧?” 他低低的应了声,“我如今这般模样,哪敢让人看到,你且放心便是。眼下倒是极好的,权当我死了,到时候、到时候……就不会再难过了。” 她的身子轻轻的颤,“莫要胡说,会有法子的。” “无论如何,终是还活着!”他环着她,“是万幸,也是命不该绝!莫怪郅儿,孩子小,经不得这些负担。” “我明白!”她伏在他怀里,“你有几分把握?” 他默然不语。 眼下这种状况,委实不太方便,他不能久留,得赶紧离开,起身的时候,树影摇曳,茅屋内的微光略略落在他身上,风过发髻,撩起墨发,映着额角那鲜红的血痕,何其触目惊心。 天亮之后,沈郅是第一个跑进来的。 这小子近来寸步不离,生怕母亲有个好歹,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又因着从小没有父亲的缘故,惯来老成,心思都压在深处,从来不会轻易的吐露。 说起来,沈木兮是愧疚的。 “娘!”沈郅怯生生的喊着,“娘你饿了吗?昨晚一夜没睡?” 沈木兮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娘!”沈郅声音有些沙哑,是之前哭喊所致。 轻轻的抱了抱儿子,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亲,沈木兮难掩倦怠,却仍是眉眼温柔,“郅儿,娘现如今的样子,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害怕?” 沈郅点点头,“娘,是郅儿不好,如果不是郅儿擅作主张,要去学什么控蛊之术,爹就不会死了!” “郅儿,这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现如今这些人还不知蛰伏在何处,只等着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沈木兮眼眶圈红,终是说不下去了。 “娘!”沈郅抱着母亲的脖子,低低的抽泣,“娘,你能醒过来便罢了,郅儿再也不敢了!” “郅儿要勇敢!”沈木兮轻轻推开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在我心里,你爹是无所不能的,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解决,郅儿能不能学你爹一样?” 沈郅狠狠拭去眼角的泪,“郅儿记住了,会像爹一样,努力看,好好习武,做一个文武双全之人。” “还来得及!”沈木兮温柔的笑了笑,“郅儿一定可以的!娘,相信郅儿,也放心郅儿。” 回到问柳山庄的时候,皇帝在,太后也在。 沈木兮牵着儿子的手,忽然就给皇帝跪下了,“皇上!” 薄云崇吓了一跳,“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皇上莫慌,沈木兮想说明白一些事。”她依旧跪着,俄而扭头望着身边的儿子,“郅儿是薄云岫的亲子,七年前那场大火,我逃出生天,其实就已经怀了薄云岫的孩子。流落乡野七年,这孩子一直随着我,是我不好,从不肯告诉他真实的身世。” 她低头,“如今薄云岫已经不在了,我想他也是希望郅儿能认祖归宗的。若是皇上相信我……” “朕信!”薄云崇亲自将她搀起,“老二相信你,朕也信,而且……朕很喜欢小郅,到时候朕会钦命礼部,行归宗大礼,让沈郅正式入离王府一脉。你且放心,老二虽然不在了,但朕身为他的兄长,一定会替他将这未了的心愿,完成得妥妥当当。” 沈木兮点点头,太后拄杖上前,原是想开口说两句,却终是没能说出口。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母后,这是老二最后的心愿了,请您莫要拦阻!”薄云崇毕恭毕敬的行礼,他甚少这般一本正经,敛了平素里的玩世不恭。 “哀家不是拦阻,哀家是、是觉得抱歉!”这抱歉二字说出口,太后便红了眼眶,她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最该死的人,是她! 沈木兮牵着儿子退后两步,“太后言重了,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您怎么会有错呢?您的一声抱歉太沉重,请恕沈木兮不敢承受!” “当年命人往离王府送红花之人,是、是我!”太后瞬时泪落。 薄云崇骇然瞪大眼睛,“母后,你……” “是哀家不好,哀家当年、当年险些害死你,害死你的孩子,险些让你们母子俱亡。哀家是罪人,哀家没脸见你,可、可……”这便是太后的心结所在,日夜不能寐,寝食不能安,良心的折磨,远胜于皮肉之苦。 但她没办法,她得不到救赎。 沈木兮不会原谅她了,这辈子都不会。 “太后知道七年意味着什么吗?”沈木兮问,“佛说七年是一个轮回,我跟薄云岫虽然有各自的原因,可当年若不是那一碗红花,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与他不会错过那么多年。我恨他辜负了我,他恨我薄情寡义,我们被那一场误会,折磨了七年!” “我的儿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你知道别人的孩子,喊他是没有爹的野种,我这当娘的心里有多难受吗?万刃剜心,万箭穿心。此等种种,是太后娘娘一句抱歉,就能抵消得了吗?回到东都的种种暂且不算,只这些,我便足以恨你一辈子。” 太后泪流满面,“是哀家、哀家误了你们!” “母后,你太过分了!”薄云崇咬牙切齿,“当年离王府的事情,竟然是你一手操纵的?你怎么能这么做?就因为你看中魏仙儿,便要帮魏仙儿横刀夺爱?七年,老二找她七年,不辞辛苦的走遍天下,全都是因为你!” 深吸一口气,薄云崇极力保持平静,可内心的愤怒喷薄而出,哪里是说平静就能平静的。比起沈木兮,薄云崇身为太后亲子,更难以忍受这样的事实。 “敢问母后,当年那场大火之后,薄云岫一心求死,没有半点求生之意,母后可曾有过愧疚?”薄云崇咄咄逼人,“有吗?” 太后老泪纵横,“我……” “有没有!”薄云崇厉喝。 太后说不出话来,若非墨玉搀着,只怕早已瘫软在地。 薄云崇气得脸都青了,他不是薄云岫,做不到凡事淡然处之。 “老二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薄云崇满面痛苦之色,“他受你挟制,你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朕是懦弱,无法在兄弟和母亲之间做出抉择,所以朕宁可当个昏君。” “朕越无能,这天下就越需要老二,朝臣和母后更不敢随意的替换他。朕知道,你们各个都忌惮他,生怕他有一日生出反意,会将朕取而代之。可朕知道,如果不是顾念着兄弟情分,他早就舍弃一切去找心中所爱。什么天下,对他来说简直是狗屁不如!” 太后泣不成声,“哀家,知道错了!” “现在知道了?晚了!”薄云崇吐出一口气,“晚了!朕唯有这么两个兄弟,一个被母后逼得远走他乡,再不回来,而这个……终是朕没能保住,朕没保住他!朕身为长子,身为长兄,身为当朝帝王,连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朕要这皇位何用?!” “皇上业已尽力,沈木兮谁都不怪!”沈木兮躬身行礼,“事到如今,沈木兮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未亡人,什么前尘往事,什么恩怨情仇,都随风去吧!沈木兮什么都不想要了,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名分,地位,权势。 在生离死别面前,简直一文不值。 “我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薄云岫罢了!”沈木兮转身离开。 沈郅弓身作礼,紧追上母亲,握住了母亲的手。 母子两个渐行渐远,迟来的道歉,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七年,人生有几个七年可以错过? “若不是老二没放弃,七年……就该是一生的错过。”薄云崇敛眸,回头狠狠瞪着自己的母亲,“母后,你真的是大错特错!如今老二已死,你已经失去了被原谅的机会!人呢,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错的,一旦做错,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音落,薄云崇拂袖而去。 太后瘫跪在地,掩面哭泣。 悔之晚矣…… “小妹?”夏问卿等在回廊里。 “兄长放心,我很好!”沈木兮低眉望着自己的儿子,“郅儿也会很好。” 想了想,沈木兮回望着阿落,阿落会意,牵着沈郅先行离开。 “兄长!”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有些话,我想同您好好商议。” 夏问卿点头,“我知你经历过那么多,必定有话要同我说,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小妹,兄长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此处,是她回薄云岫房间的必经之路,她一定会来。 沈木兮坐定,“哥,这些日子惹你担心了。” “只要你好好的,什么事都好说。”夏问卿轻叹,“小妹,如今夏家唯剩下你我,我们都得好好的。爹还没回来,是以……” “哥!”沈木兮皱眉。 “罢了,是我太啰嗦。”夏问卿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你没事就好。”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哥,我少时贪玩,你是知道的。郅儿年少,难免学业不精,平素请兄长多看着些,我希望有一日,郅儿能通晓古今,能博闻强识,与兄长当年那般便好了!” “这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看着点的!”夏问卿笑了笑,“郅儿很聪明,又好学,是个好苗子。你能把孩子教成这样,委实不容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读。” 沈木兮点点头,“幼时不知读好,如今方悔读少。以后,有劳哥哥了!” “你这话说得,委实有些怪异!”饶是如此,夏问卿也只当她是伤心过头所致,“小妹,节哀顺变,有些事情终究是要承担的。迈过来了,便是海阔天空!想想郅儿,想想你的儿子,你还年轻!” 沈木兮抿唇,笑而不语。 话已至此,夏问卿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沈木兮尚未和薄云岫成亲,便已经孕有一子,如今还当了未亡人,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能体会,旁人断然无法感同身受。 待沈木兮离去,黍离上前,“王妃她……” “以前什么事都藏不住,如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姑娘长大了,嫁为人妇,自然心思也……”夏问卿轻叹,“不过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太对。” 黍离敛眸,“伤心欲绝,大抵都是这样的吧!不过,我会盯紧王妃,绝对不会让王妃出事。” “那便最好!”夏问卿点点头,“对了,薄钰那头怎么样了?” “好些了!能下床了,但……诚然如此王妃所言,小公子对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会还有些痴痴愣愣的,是以得隔些日子才能完全康复。”黍离轻叹,如今真真是多事之秋。 夏问卿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好生看着点吧,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眼下这境况,阿落和春秀只管盯着沈郅,月归负责跟紧沈木兮,大家分工合作,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毕竟赵涟漪跑了,而当初逃跑的魏仙儿还没找到,断然不能大意。 所幸这几日一切安然,倒是陆归舟经常来,奈何有月归挡着,说不上两句话便被月归赶走了。 长长的宫道上,月归紧跟不舍,“听说从山庄回来以后,太后娘娘就病了,这些日子一直没能下得了床榻,太医说是心病难医,怕是情形不太好。” 沈木兮面不改色,瞧了一眼紧闭的宫门,偌大的“关雎宫”三个字,承载着薄云岫的全部同年。 “当年,贵妃娘娘宠冠后宫,若不是早逝,想来先帝定是要废后重立,而咱们王爷必然不会被寄养在太后娘娘的膝下。”月归道。 沈木兮轻叹,“若是如此,我大抵也不会遇见他。春风得意时,少年人应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落寞的站在墙下,等着我吐他一身的枣核。” 说到这儿,她竟是低笑一声。 迈入关雎宫大门,沈木兮环顾四周,这便是他长大的地方,小时候的薄云岫应该生得机灵可爱,像极了他母妃,深得帝王宠爱。 这地方平素是不允许他人进入的,沈木兮如今是名义上的离王妃,又手持令牌,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你且在外头候着,我稍后便出来!”沈木兮道。 月归环顾殿内,倒是没什么锐利之物,想了想便点头。 终究是先贵妃居所,又是王爷生母所居,月归岂敢擅闯。 这是沈木兮头一回见着薄云岫的生母画像,难怪南贵妃如此得先帝宠爱,真真是绝色佳人。想那魏仙儿便是个绝色之人,可比起南贵妃这般神骨皆成韵之美人,如有云泥之别。 进入密室的时候,沈木兮委实愣了半晌。 没想到在南贵妃的寝殿下面,竟然别有天地,还藏着这么多好东西。很多医,很多……她都没见过的一些物件,都搁在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架上。 沈木兮愣了愣,“这么多,我要从哪儿开始看呢?” 想了想,沈木兮觉得应该挑个比较贵重的,可瞧着这些盒子都是相似,没什么太贵重可言,最贵重的应该就是当初薄云岫给她看过的那本册子。 韩不宿?! 韩不宿到底是谁呢? 郅儿说,赵涟漪提及了巫族,这就意味着韩天命并非护族之人,应该是混入护族的,孩子说得不太清楚,是以沈木兮也不太能明白。 这里的医,依着医术的难易程度,从浅到深排列。 翻开几页,看得出来都是经过折译的,并非护族本族的文字。因为沈郅写过几个护族的文字,沈木兮并不识得,所以颇有印象。 蓦地,也不知是触及了什么,架忽然哄了的响了一声,惊得沈木兮连连退后,一时间竟不知发生何事? 须臾,架慢慢的挪开,竟露出一个秘格。 “这是何物?”沈木兮伸手取出,秘格里摆着长条状的盒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薄云岫没交代过这里,会有这个! 将东西搁在案头,沈木兮快速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很是怪,上半截是文字,如同鬼画符一般,沈木兮委实一点都看不懂,好在下半截是一幅画,是个女子,但绝对不是南贵妃。 沈木兮皱眉,“这是何人?” 不管了,先带回去再说。 瞧了一眼架上的册,沈木兮神情微恙。 月归在外头等候了许久,寝殿内没有任何动静,自然有些站不住,这会正急得团团转,考虑着要不要闯进去?若是沈木兮有什么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终是下定决心,月归抬步就往里走。 “王妃!”月归松了口气。 沈木兮若无其事的从里头出来,“回去吧!” 月归颔首,也不敢多问,紧跟着沈木兮便离开了关雎宫。 宫道上遇见了墨玉姑姑,沈木兮亦未做停留,她压根不想再听太后多说半句,尤其是太后承认了当年的事情,她这颗心便硬得宛若铁石一般。 “沈大夫!”墨玉轻唤。 “墨玉姑姑,这是离王妃!”月归冷着声音提醒。 墨玉一愣,当即行了礼,“王妃娘娘!”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拂袖便走,“话不必说,你回去吧!” “奴婢原也是护族之人。”墨玉轻叹。 沈木兮猛地顿住脚步,眸色微沉的回眸望着墨玉,“你说什么?” “奴婢是护族之人,是奉族长之命,留下来保护太后娘娘的。”墨玉俯首,“当年发生的事情,奴婢未尽到规劝之责,委实也有责任。” “你说你是护族之人,韩天命的亲信!”沈木兮是诧异的,没想到墨玉藏得这么深。 墨玉直起身,“奴婢当年是看着小主子,被送走的,只是没想到魏若云会坏了承诺!” “你也要替她辩解?”沈木兮眯起危险的眸子。 “奴婢并不想做任何的辩解,诚然如小主子所言,当年思虑不周,如今悔之晚矣。”墨玉有些犹豫,“太后身子不大好了,您……” “韩不宿是谁?”沈木兮问。 墨玉一愣,“什么?”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沈木兮负手而立,“韩天命的位置,是从韩不宿的手里抢过来的吧?墨玉,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就把你送到天牢里去,那里的酷吏,有的是法子让你说实话!” 墨玉皱眉,“小主子要问韩不宿?此人消失已久,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沈木兮定睛望她,“所以,你真的知道韩不宿的事!” “韩不宿原是要承袭护族族长之位的,她是老族长唯一的女儿!”墨玉垂着头,声音低沉,“当初主子救了韩不宿一命,是由韩不宿引荐,才进入护族的。后来因为主子的天赋,在控蛊和炼蛊之术上,无人能及,便威胁到了韩不宿的未来族长之位。” 沈木兮仲怔,“所以,韩天命真的不是护族之人。” “嗯!”墨玉颔首,“护族已经很久很久,在炼蛊之术上有所突破了,正好主子的出现,让护族出现了新的希望,出现了转机,所以最后老族长决定,在不违背族长必须由本族之人承袭的规矩上,收了主子为义子,如此主子正式入族。” “但那不足以让韩不宿失去族长之位,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了韩不宿被逐出护族,从护族的族谱上除名,自此韩不宿便再不被提起。”  沈木兮心下骇然,急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韩不宿被逐出护族,从族谱上除名,肯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难道和当初出卖护族的叛徒有关? “后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4章 求娶 为 兰怀恩 南瓜马车加更2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自打知道了魏仙儿出现在东都城,黍离干脆蹲守在了南苑阁门口,谁守着自家小主子,他都不放心。王爷不在,他得替王爷守好了这两个命根子。 春秀也慌,之前魏仙儿干了那么多的坏事,若是再回来造孽,欺负她家沈大夫可怎么好? “魏仙儿出现了?”沈木兮一愣。 “对!”春秀忙点头,“你莫掉以轻心,这死女人心狠手辣的,此番回来还不定要干什么坏事,黍离已经让人知会了巡城使司大人,悄悄的全城搜捕,他自个去了南苑阁蹲着,断然不敢让两个孩子有所闪失。我放心不下,紧赶着回来告诉你一声。” 沈木兮幽然吐出一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待春秀离开,阿落和月归便死死的盯紧了沈木兮,生怕她有什么闪失,离王府真的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 “你们不必如此!”沈木兮揉着眉心,“她若是不出现,咱们还得提心吊胆,不过此番出现了,倒是极好的,省得咱们再到处寻她!” “主子!”阿落抿唇,“您可莫要单独行动,千万不要拿自己当饵,咱们只想护着您,别的……都无所谓。” 月归点头,“是!哪怕魏仙儿跑了也无妨,只要您没事就好。” 沈木兮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魏仙儿占据了她的身份那么久,也是该还了! “我这辈子,还真没亲手杀过人。”沈木兮垂着头,“我嫌脏。” 月归和阿落面面相觑,“主子?” “主子,您是大夫。”阿落低低的说。 沈木兮点头,“是啊,我是个大夫,救人不杀人!可有时候也会例外吧?佛渡苍生,亦降妖除魔。” 午后时分,宁侯府递了帖子,说是请离王妃过府一叙。 沈木兮还不明白这意思吗? 让她带着春秀一道去呢! 春秀是个直爽之人,既然要把话说开,那就面对面说,躲躲藏藏算什么事! 去了宁侯府,刚下马车,差点没把沈木兮给吓着,孙道贤跟个鬼一样,脖子上挂个大红绸子,杵在门口迎宾。是的,姑且这般形容吧,迎宾! “你这是干什么?”春秀皱眉,不解的瞧着沈木兮,“东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宴请宾客,便都是这样的习俗吗?” 沈木兮摇头,不是不是! “哦,宁侯府特有的。”春秀会意。 孙道贤苦着脸,狠狠的剜了春秀一眼,最后眼巴巴的盯着沈木兮,“沈大夫……” “叫王妃!”春秀冷嗤。 “王妃,请!”孙道贤做了个手势。 宁侯夫人早就在里头候着,见着沈木兮来了,笑得眼睛眉毛都快凑到一处了,“王妃娘娘赏光,甚好!甚好!这边请,这边请!” 说着,一味的拿眼睛去瞧春秀。 春秀被看得发毛了,寻思着这侯爷夫人是不是想跟自己干一架?上回没打痛快,这次想了个损招对付自己?这么一寻思,春秀对宁侯府,几乎是好感全无。 宁侯爷自然是在的,然则跟自家夫人一对比,完全没有存在感。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一个胖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席面不急着吃,王妃啊,让我带着你溜一圈?”宁侯夫人笑嘻嘻的说。 也不待沈木兮应声,抬步就开始溜达。 “王妃,我觉得好怪哦!”月归不解,“这是想闹哪样?” 阿落在旁嘀咕,“小心点吧!我觉得是因为主子上次拒绝了管家,把礼都给送回侯府,所以就记恨上了,不定要设什么埋伏呢?” 春秀轻嗤,“看我不撕了她!” 一帮人嘀嘀咕咕的,孙道贤跟着得远,压根没听见,只是心里直打鼓,母亲这厢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德胜一拍大腿,“世子,这不是去您的院子吗?” 孙道贤一把扯了脖子上的红绸子,“哎呦我的亲娘诶,这是要往死里坑我呀!”语罢,孙道贤撒腿就跑,敢在宁侯夫人进门的那一瞬,气喘吁吁的堵住了门口。 “作甚,让开!”宁侯夫人皱眉。 “娘,您不是带着她们溜一圈吗?溜我这院子作甚?”孙道贤死扒着院门口,这进去了,还得了? “一二三四!”宁侯夫人一声喊,底下四名女婢,当即上前,直接将孙道贤提溜起来,制在了一旁。 “走!”宁侯夫人笑嘻嘻的瞧着沈木兮和春秀。 沈木兮心里有些发慌,这到底唱得哪一出啊? “不能进去!这是我的地方!”孙道贤歇斯底里,“娘啊,我是你亲儿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于是乎,沈木兮和春秀,硬着头皮,参观了孙道贤的卧房…… “春秀姑娘,我家小贤呢是有些不太听话,其实就缺管束,长得还过得去,脾气呢也能拿捏得住,你悄悄他这院子里,花花草草都是自个打理的。外冷内热啊!”宁侯夫人解释。 春秀张了张嘴,想着这是苦肉计? 不行,不能中计。 “世子爷可真是外冷得很,到了这会还真是没说过几句话。”沈木兮心头喟叹,再这样下去,谁这心里都不太舒服,还是让孙道贤自己来说几句为好。 如此,宁侯夫人只得作罢,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孙道贤总算推开了这两个挟着自己的婢女,谁让他身量轻,耐不住这两个胖婢女呢! “我不会娶她的!”孙道贤怒然直指春秀。 春秀吓一跳,正巧站在台阶上,差点没滚下去,“妈呀!” 沈木兮冷然睨着宁侯夫人,“侯爷夫人此番邀约,就是为了羞辱我与春秀?” “臭小子!”宁侯夫人咬着牙,“滚一边去!” 回头便冲着沈木兮和春秀叹声道,“我这人也不会绕弯子,这厢就不啰嗦了,直说罢了!我老孙家呢,人丁单薄,就小贤这么一个孩子,可这孩子不争取,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光靠着他爹当年挣下来的家业。但祖荫这东西,一朝天子一朝臣,终是要散去的。” “我跟侯爷商议,给小贤找个贤良的媳妇,可这东都城内的女子,不是温婉如玉,就是娇娇滴滴的。我跟老孙是吃过苦,打过仗的人,哪里受得了那些个幺蛾子。如今遇见了春秀姑娘,我倒是觉得春秀姑娘人好,够仗义,而且又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 春秀挑眉,“要同我打一架吗?” 宁侯夫人:“……” 沈木兮,“……” 月归:“……” 阿落:“……” 说得都这样清楚明白了,春秀竟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这宁侯府要找媳妇,与自己何干?湖里村年纪相仿的女子,早早的嫁为人妇,也就是她春秀,素来没有媒婆敢上门提亲。 是以时日久了,春秀便也不往心里去了,女人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不嫁人又怎么了? 她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春、春秀姑娘!”宁侯夫人轻叹,“我的意思是,其实是觉得你这人特别好,想着是不是能高攀你一下!” “要拜个把子吗?”春秀问。 宁侯夫人,“……” 孙道贤疾呼,“我才不要你当我的姨母!” “是是是,不要当姨母,当媳妇!”宁侯夫人接过话茬。 春秀眨了眨眼睛,“是要给我提亲吗?嫁人?” “对对对!”宁侯夫人连连点头,“什么条件都答应,你要什么聘礼都没问题!”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我死也不从!”孙道贤哭喊着,“娘,你不能这么坑我,我是你儿子,我不要娶这死胖子,娘……” “滚一边去!”宁侯夫人握住春秀的手,“春秀姑娘,你莫听他瞎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你瞧他,一不会武功,二没什么气力,三不会咬文嚼字,打你打不过,骂也没本事,由着你拿捏,对吧?” 孙道贤慌了,“娘,我不要学爹那样,爹啊,救命啊……” 宁侯爷寻思着,自己是挺憋屈的,要不…… 还没开口,媳妇一个眼神过来,当即闷闷的闭了嘴,一旁默默的拽了儿子一把,“哭什么?这是你的福气!你瞧你爹,啥事不操心,多好!” 春秀一愣一愣的,嫁给孙道贤? 呵,算了吧! 软脚虾一样的男人,若是以后有什么事,还不得把自个气死?何况这人穿梭在花街柳巷,来日保不齐得有多少个妾,春秀可不想自己未来的夫君,弄个想“魏仙儿”那样的小老婆回来。  想想就算了。 “哎哎哎,春秀姑娘!春秀姑娘!”宁侯夫人急了,“这……” 春秀老老实实的跟在沈木兮身后,“我虽然想嫁人,可我晓得,除非像沈大夫遇见了王爷那样一心一意的,否则嫁了也白搭,还不如一个人生活来得痛快!” 沈木兮不说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也不容易! 出了门,月归面色微沉,赫然拽了沈木兮一把,“王妃!” 沈木兮微怔,“怎么了?” 月归侧眸,冷然环顾四周。 “春秀,你和阿落先回医馆,我跟月归有点事!”沈木兮吩咐。 春秀刚要开口,却被阿落紧拽着离开。 月归随沈木兮上了马车,车辇快速朝着城门口驶去,隐隐的,怪的声音从车子底部传来,渐渐的越发响亮。 终于,在马车驶出城门的那一瞬,车轴赫然绷断,马车哗然倾翻。 月归挟着沈木兮翩然落地,安然无恙。 “魏仙儿,你终于现身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5章 最狠的人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一道现身的何止是魏仙儿,还有断臂的洛南琛,以及快速围拢上来的长生门之人。 “好热闹!”沈木兮负手而立,环顾眼前众人,“都是为我准备的吗?你们就这样料定,我若发现异常便会出城门?而不是把你们送到巡城司?” “你不会!”魏仙儿的脸上早已结疤,此刻贴着半张铁面具,只露出另外半张脸,“你沈木兮自诩怜悯苍生,自诩救人无数,不愿伤及无辜。一旦在城内动手,势必会招致灾祸。你知长生门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所以一定会出城。” 沈木兮挑眉,“如此说来,你倒是很了解我嘛!魏仙儿,你跑了也就跑了,还跑回来,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蠢,一心要找死的女人!” “到底是谁在找死还不一定!”魏仙儿目光飒冷,“沈木兮,因为你,我成了这般模样,成了人不人鬼不鬼。我若不杀了你,怎么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我这张脸!” 她此生唯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这张脸。 可是,从今以后都不会有了。 “不过没关系,凤蛊能换皮重生,我等着剖开你的心,取出你的凤蛊,让自己获得重生。沈木兮,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好不好?”魏仙儿笑得诡异,“王爷死了,你一个人苟活于世,应该也不会太舒服,身子里藏着那么好的东西,定然也不会太痛快,不如成全我!” “我原以为,你回来是念着薄云岫之死,可我没想到,你竟然压根没去陵园。”沈木兮轻嗤,“所谓的情深义重,原来也只是为了一个离王妃的位置,逢场作戏罢了!” “那又如何?”魏仙儿厉喝,“薄云岫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陪着他七年。七年啊!他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哪怕世人皆知,我是离王府唯一的宠妾,住在离王府的主院,那又如何啊?在薄云岫的心里,我就是个寡妇,理该为他死去的兄弟,守寡一辈子!” 沈木兮挑眉,“自己选的路,还有脸去怨恨别人?魏仙儿,你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莫怪旁人待你无情。薄云岫早就看穿了你的心思,你却还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真是笑话!” “笑话又如何?世间人,世间事,只以输赢论英雄,如今赢的还是我!”魏仙儿咬牙切齿,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脸上的面具,“等你死了,我就剖开你的心。沈木兮,哦不,夏问曦,七年前的那场火没能烧死你,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那得看你的本事!”沈木兮环顾四周,“长生门的人,都到齐了吗?” 洛南琛面黑如墨,冷眼盯着沈木兮已经很久了。 “洛南琛,你的伤根本没好,现在出来,是打量着要来送死吗?”沈木兮皱眉,“钟瑶不在?她的孩子,我收到了,要不要我替她取个名?” “沈木兮!”洛南琛咬牙切齿,“你该死!” 沈木兮挑眉,“想要我死的人多了,你们算什么东西?钟瑶不在,那就算了,原是打算一并收拾了,眼下就先收拾你们吧!” “杀了她!”魏仙儿冷喝。 月归旋即拔剑相向。 然则下一刻,却有马蹄声快速响起,刹那间城门楼上大批的军士,挽弓相对。 四周,尘烟万丈。 “怎么回事?”洛南琛骇然。 魏仙儿也愣了,为什么会这样? “等你们很久了!”沈木兮敛眸,“原是要让人伪成我的样子,可我太了解你了,魏仙儿!你率先出现在两个孩子面前,就是在告诉我,此番让你跑了,你一定不会放过两个孩子。” 沈木兮不敢冒险,所以她只能自己亲自来,自己亲自去面对魏仙儿。 魏仙儿要的是她的命,不管成与败,孩子都能安然无恙。 可魏仙儿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又如何?”魏仙儿咬牙切齿,“现在你还在我们的手里,他们怎么敢动!” “是啊,他们投鼠忌器,你们最好也得保护好我,否则谁都别想跑。”沈木兮冷笑两声,“你们猜,我有没有后招?” 四下谁也没敢吭声,洛南琛和魏仙儿面面相觑。 “好了,我没什么后招,你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跟他们谈条件呢!”沈木兮笑得凉薄。 马车停在了城门口,墨玉搀着太后急急忙忙的下来。 沈木兮挑眉,“魏仙儿,真正要你命的,不是我!喏,来了!” 魏仙儿倒吸一口冷气,“夏问曦!” “当年魏若云动了手脚,你替代了我的位置,而现在,拨乱反正之后,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太后!”沈木兮轻叹,“你坏事做绝,我不杀你,免得脏了自己的手,反正要杀你的……又不止我一个,我又何必呢!” “杀了她!杀了她!”魏仙儿拔了剑就想劈了沈木兮。 洛南琛可没那么蠢,眼下败局已定,想活着就得先保住沈木兮不死,否则万箭齐发,饶是你武功再好,也能被射成筛子。 “你疯了!”洛南琛快速夺了魏仙儿手中剑,“沈木兮,你想怎样?” “聪明人自然有聪明人的法子,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洛南琛,你不会不知道吧?凤蛊是怎么来的,又是从哪儿来的,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沈木兮眸色陡沉,“赵涟漪已经负伤逃离,你们是要跟着她举族皆灭,还是好好的活下去,可要好生思量!” 洛南琛倒吸一口冷气,“你……” “我什么都知道。”沈木兮上前一步,目光狠戾,“韩天命给了我凤蛊,也就意味着,我可以继承护族的族长之位,你们都是护族之人,效命于护族,难道不知弑杀族长会被逐出护族吗?” 刹那间,形势逆转,洛南琛眸色惊恐的环顾四周。 众人面面相觑,这…… 护族,族长? “护族延续到这一代,已然不易,历经数次被剿,难道还想再来一次?”沈木兮音色凉薄,“你们不认我这堂堂正正的族长继承人也就罢了,横竖这护族在赵涟漪的手里,早已变了味儿,我也不屑接手!” “族长?”洛南琛面色发青,转瞬发白。 在护族,那可是崇高无上的位置。 护族之人,谁敢不敬族长。 “你们不敬我,我不在意,但我不想亲手灭了护族,这终究也是我的母族!你们效命于我的父亲韩天命,想来他若在天有灵,会为你们心寒。你们要杀他的女儿,要灭他用心保下的族人!”沈木兮轻叹,“真是可悲!” 刹那间,所有人都放下了兵器。 这可是族长! 护族的族长! 沈木兮冷笑,连洛南琛都已经跪下,魏仙儿还能如何?如同众叛亲离一般,杵在原地,整个人都在颤抖。 “族长!”所有人在尊呼。 沈木兮敛眸,缓步朝着魏仙儿走去。 “王妃!”月归骇然拦着。 沈木兮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她输了!” “我没输,我没输!”魏仙儿歇斯底里,“夏问曦,七年前我能赢你,七年后,我、我还是会赢!” “嘴上逞强没什么用。”沈木兮目光狠戾,“魏仙儿,七年前不是你赢了,是你的养母魏若云赢了太后,那殊荣不是属于你的。而且我也没输过,从始至终薄云岫的心里,只有我!” “魏仙儿!”太后咬牙切齿,“抓住她!抓住她!” 魏仙儿冷不丁捡起了地上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不会输,我一定不会输!沈木兮,我只是输在了出身,如果我、我是韩天命的女儿,如果我是真正的护族少主……” “你仗着少主之名,让人来杀我,杀了好多次都没成功,你还有脸说?”沈木兮摇摇头,缓步朝着城门口走去,“你若真的想死,早就自尽了。魏仙儿,你对谁都狠,唯有对自己狠不下心。” 被抓住的那一刻,魏仙儿脖子上的剑,只是稍稍割破点皮,真如沈木兮所言,压根没敢真的去死。可笑的是,连儿子都可以痛下杀手之人,却没胆子自我了断。 “魏仙儿,知道什么叫兵不血刃吗?”沈木兮问,这会神色平静,面上无悲无喜,“我能站在你面前,靠的不是阴狠毒辣,如你所言,靠的是身份。偏偏这身份,是你这辈子都越不过鸿沟,这宿命,你不认也得认!你所有的努力,比不上我不费吹灰之力的一番话。” “夏问曦,夏问曦!你不得好死!”魏仙儿挣扎着。 然则下一刻,一记响亮的耳刮子袭来,魏仙儿懵在当场。 太后病容恹恹,是从病榻上爬起来的,“哀家知道,哀家就知道是你在兴风作浪,魏仙儿,哀家瞎了眼,才会让你蒙了心,不知道这是非黑白,看不清楚你这是人是鬼!但是现在,哀家不会了!哀家再也不会了!” “太后!”魏仙儿哭跪在地,“太后,我是您最宠爱的仙儿啊,您莫要听信他们胡言乱语,我才是、才是你的至亲啊!太后,太后!您这么多年宠着我,惯着我,您都忘了吗?!” “带走!”太后不屑在大庭广众废话。 “太后?”魏仙儿反而不急了,被太后带走,好过被这些奴才带走。 “王妃,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月归问。 洛南琛还跪在地上,此刻已经是穷途末路,若不轻举妄动,许是能活下一命,否则……定会万箭穿心。哪怕要死,也得留个全尸吧! “全都带走!”沈木兮揉着眉心,“暂时关押在巡城司便罢!我还有些事,要问清楚。” 月归行礼,“是!” 不费一兵一卒,所有人都离得远,没瞧清楚离王妃是怎么将这些人说服的,只远远的观望,一帮人原是要杀离王府,最后竟都扑通扑通的跪地行礼。 于是乎,东都城内对于离王妃的佳话,传得神乎其神,说是离王妃兵不刃血,生擒了长生门众人。连茶馆里的说先生,也跟着添油加醋,说到妙处那是满堂喝彩。 原以为没了离王殿下,离王妃定然是没了主心骨,谁曾想愈发刚强,连阵前的将军都做不到的事儿,她却是三言两语便服了众人,堪称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天牢内。 魏仙儿和魏若云住在两隔壁,如今算是凑了个对。 太后病容倦怠,坐在椅子上,瞧着绑在墙上的魏仙儿,“这些年,哀家瞎了眼,错将豺狼作良善。因为你们母女两个狼狈为奸,哀家错杀亲子,错杀亲孙,哀家……被你们害得好惨!” “关胜雪!”魏若云披头散发,历经酷刑,哪里还瞧得出最初模样。浑身上下,鲜血斑驳,鞭痕交纵,她扭头瞧一眼隔壁的魏仙儿,“她只是我经过青楼门口,捡来的一个孩子罢了!你杀,便杀吧,同我有什么关系?” 魏若云被折磨得早就没了人形,太后和薄云岫不让她死,她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后,我是女儿!你莫要听这妖妇胡说!”魏仙儿疾呼,“太后,太后,我是您最宠爱的仙儿,就算你不为了我,也得想想薄钰,您疼了钰儿那么多年,难道真的忍心让他失去了父亲,又失去母亲?太后,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太后喘着粗气,墨玉赶紧让人端了药。 待喝过药,太后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意识还算清楚,“哀家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你冒充哀家的女儿,骗得哀家好苦啊!” “就算夏问曦是你女儿又如何?当年你一碗红花,还有助燃的火油,你害了她,她不会原谅你的!那些人死之前都给我留了证供,如果太后不放了我,我一定把那些证词都交给夏问曦,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魏仙儿眦目欲裂,“要么放了我,要么大家一起死!” “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墨玉心寒,“这些年太后护着你,你太没良心了!” “良心算什么东西,良心能比得上性命吗?”魏仙儿咬牙切齿,“太后,这个交易还满意吗?” 墨玉冷着脸,“你怕是不知道吧?太后早就向离王妃坦诚了这些事,离王妃早早就知道了,你所谓的原不原谅对于太后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价值可言。魏仙儿,你真是没救了!” “哀家要把你千刀万剐!”太后直指,“每日剐你一层肉,且教你知道,什么叫剜心之痛。哀家受你们蒙蔽,犯下了太多的错,如今悔之晚矣。既然哀家落得如此下场,那你们也别想好到哪儿去!哀家不会直接杀了你们,哀家要让你们亲眼看着对方,是怎么受尽折磨而死!” 深吸一口气,墨玉扶起太后,“太后娘娘,您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 “哀家老了,这条命也该是到了还债的时候,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哀家睁着眼的时候,且看着你们生不如死,哀家死的时候,再把你们带走,免得你们到时候祸害哀家的女儿,到了阎王殿,有什么账,紧跟着哀家来算!”太后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她老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 历经那些荒唐与报应,太后再也不想、不想纠缠下去了。大家都别想好过,都别想伤害她的女儿,不管是谁欠的,她这当娘的都该先还。 沈木兮站在外头,转身离开。 “王妃不想等太后出来吗?”月归紧跟其后。 “等她出来又如何?能说什么?”沈木兮无话可说,“就因为她老了,她病了,我就该给予同情,忘了她三番四次置我于死地?她护爱女儿之心没错,错就错在不该罔顾人命。自己的女儿是人,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人了?” 月归不敢吭声。 太后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沈木兮远去的背影。 “她还是不信任我!”太后呐呐的开口,“她怕我放了魏仙儿。” “太后娘娘,错了就是错了,有些错误是没有改正的机会的。唯一能做的,是让自己好过点,别再去想,也别再试着求她原谅,那只会让离王妃更难受,让彼此更难堪!”墨玉轻叹。 太后低头,瞬时泪流满面。 宫道内。 站着薄钰和沈郅,二人似乎专门等着沈木兮。 “娘,你没事吧?”沈郅扑上来,“黍护卫说,您去抓那个坏人了,她伤着你没有?” “没事!”沈木兮蹲下身,伸手抱了抱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尽管薄钰并不是薄家的孩子,可终是养在薄家那么多年,有些东西早就改变了。 薄钰学着沈郅的样子,轻轻圈住了沈木兮的脖颈,“她会死,是不是?” “钰儿!”沈木兮轻叹,松开二人,“欠债还钱,血债血偿,这原就是无可厚非之事。钰儿,你心中仁厚,可仁善之人也该有所锋芒,去见她最后一面吧!以后,我是你娘!” 薄钰红了红眼眶,用力的点头。 沈郅和薄钰一块去的大牢,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了里头歇斯底里的声音。 魏仙儿的哀嚎,痛苦的哀嚎。 “如果你不想进去,我们现在就走!”沈郅握住薄钰的手。 薄钰摇摇头,“我见她最后一面,以后……你娘就是我娘,我们是亲兄弟,亲手足!” 沈郅颔首。 魏仙儿被绑在哪里,腿上生生剜了几片肉,鲜血淋漓又不至于当场死去,真真应了太后那一句,千刀万剐。 “啊……啊……”魏仙儿疼得脸色全变了。 “娘!”薄钰站在外头。 魏仙儿如同见到了救星,“钰儿,快,快救救你娘,钰儿!钰儿,我是你娘,你怎么可以不救我,你不救我就是不孝!娘平时怎么教你的?你要孝顺娘亲,你要救我!他们都要杀死你的母亲,若是我死了,你就是个孤儿,你还不知道,你爹根本不是薄云岫!” 薄钰猛地瞪大眼睛,没人告诉过他,没人告诉过他这件事! 一时间,薄钰接受不了,他方才还跟沈郅说,他们是亲兄弟,谁知道现在忽然……忽然成了这样? “你、你说什么?”薄钰面色发白,跌撞着往前。 沈郅拽了薄钰一把,当即将他拽回来,“别听她胡说,她为了能活下去,什么都说得出来,你莫要信她!薄钰,你别忘了,她连你都杀,又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她要的就是蛊惑人心,就是骗你放了她!” 深吸一口气,沈郅挡在薄钰跟前,目光狠戾的盯着魏仙儿。 魏仙儿双目猩红,“沈郅!” “你心狠手毒,我们不会相信你,现在进来只是为了送你一程,全了这一场母子情分。魏仙儿,你坏事做绝,老天爷都不会容你,你活该!”沈郅拽着薄钰就往外走。 “薄钰!你爹是先帝的四子,是薄云岫的弟弟!哦对了,那根本不是真的四皇子,只是个野种,你也是个野种!当年,我还以为借着薄云郁的身份地位,能往上爬,谁知道他就是个短命鬼!”魏仙儿眦目欲裂。 沈郅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年那些事,还有内情? 魏若云瞪大眼睛,“魏仙儿,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儿子是短命鬼?你什么意思?” “薄云郁很聪明,可他从小体弱,他就是个短命鬼。我才有了身孕,他竟然得了不治之症,就算不替薄云岫去死,他也是会死的。”魏仙儿笑靥凉薄,“可他替薄云岫去死,就等于给我们母子留了一条活路!” 沈郅冷不丁退后一步,面色瞬时惨白。 也许薄钰不太明白,可沈郅却很清楚,当年的事情母亲也曾说过,薄云岫也跟他说过,所以……如果当年不是父亲接了魏仙儿入府,娘亲不会心灰意冷,远走他乡,独自抚养他长大。 原来,原来…… “爹被人算计了!”沈郅身子绷紧,愤然冲上去,死死抓住了牢笼栅栏,“你们简直该死!就因为你们,我爹和我娘分开了七年,如今还要承受生离死别,你们简直不是人!” “反正都是要死的,留条活路给自己的妻儿,有什么错?”魏仙儿冷笑,“可惜啊,薄云岫这个蠢货,守着那份承诺,守了那么多年,而我……怎么都没能走进他的心。” 薄钰算是明白了,薄云郁……薄云郁是四叔,四叔是自己的亲爹,而旁边那个女人,说四叔是她儿子。 “所以,我、我其实是个野种?”薄钰瞬时瘫软在地,“沈郅,这是不是报应?” 沈郅回头看他,满脸是泪。 薄钰亦是泪流满面,“初见你时,我骂你是野种,是野孩子,如今报应不爽,我是个野种,我是个野孩子,我才是那个……没有爹的人!” “起来!”沈郅拽着薄钰起身,“你是谁的孩子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还拿我当兄弟吗?” 薄钰哭着问,“我还可以拿你当兄弟吗?” “你愿意,就可以!”沈郅拭泪。 “钰儿,你没有爹,如果娘再死了,你就是个孤儿,谁都会瞧不起你,谁都会践踏你!”魏仙儿咬牙切齿,“钰儿,帮帮我!” “你这样的娘,有还不如没有!”沈郅拽着薄钰往外走,“他还是薄钰,薄家的孩子,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薄钰抹着泪,走出了大牢,“我没有娘了!” “我娘就是你娘,我是你兄弟!”沈郅深吸一口气,“以后我们相互扶持,守望相助,谁都不会欺负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薄钰点点头,已然泣不成声。 一场算计,害了那么多人,说起来最狠的当属薄云郁,算计得薄云岫……险些家破人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7章 步棠快不行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已然下了逐客令,陆归舟和千面自然是没脸面继续留着,只得叹着气往外走。 “师父!”沈木兮忽然开口。 千面转身,面色微带喜色,“丫头,你是想起了什么?” “师父,郅儿的生辰快到了。”沈木兮敛眸,“您什么时候有空来吃顿便饭,我给你们做!” 千面愣了愣,旋即点头笑道,“好!” 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沈木兮的面色越渐晦暗。 “主子,您为何突然提及小公子的生辰,公子的生辰不是……”阿落不是太明白,转而忽然瞪大眼睛,“主子,您的意思是,这两人……” “陆大哥和师父都出事了!”沈木兮扶着门框,“这些人当初并不知道,王爷出事的时候,陆大哥已经来过,而且师父对于凤凰蛊之事,不会这般咄咄逼人。” 师父连钥匙都给了她,又怎么会问她要什么凰蛊呢? 何况当初为了凰蛊,她可是亲自去求过师父的,是以对于凰蛊之事,师父知道她的选择。 阿落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些人跟陆公子不是一路的。而主子的师父,连小公子的生辰都闹不清楚,可见是冒牌的!但是他们这般,是为了什么?” “知道王妃,吃软不吃硬。”月归从外头进来,“卑职也算是瞧出来了,眼下这位陆公子,功力全然不似真正的那位。脚下虽然沉稳,着实是个练家子,但功夫不到家。那位千面郎君,亦是如此!” 千面的轻功是一等一的好,旁人许是瞧不出来,但月归是练家子,自然能瞧出端倪。 沈木兮咬着后槽牙,“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薄云岫不知去向,而陆归舟和师父也出了事,眼下……到底是什么局面? “我总觉得,有人在后面操纵了一切。”瞧着风吹动回廊里的宫灯左右摇晃,沈木兮的心里,愈发乱了,“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凰蛊。” “就算得到了又如何?”月归不解,“那东西不是很邪吗?当初王爷尚且无法控制,何况是旁人。” 阿落心惊胆战,“阿落却觉得,若是拿到了凰蛊,下一个……就该轮到主子了吧!” 月归骇然,哑然失语。 凤蛊就在沈木兮身上,怕是长生门和十殿阎罗的人,都知道了吧? 诚然如阿落所言,一旦拿到了凰蛊,下一个要被剜心的,就该是沈木兮了。凤蛊和凰蛊,凤不离凰,凰不离凤,终究是要融在一处才算完整。 “绝对不能让他们拿到凰蛊!”月归咬牙切齿,可如今王爷的尸身…… 该如何是好呢? 沈木兮没说话,只是坐在回廊里静静的想着连日来发生的事情。 从薄云岫出事以后,陆归舟来了一趟,此后……身边一心要保护她的人,似乎就开始一个个消失了,薄云岫消失了,陆归舟消失了,连师父亦是如此。 那接下来,会轮到谁呢? “眼下,卑职已经让人悄悄的跟上他们,若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禀报王妃!”月归俯首。 沈木兮点点头,“你去找人,暗地里查一查小棠的下落,他们说的半真半假,我却是真的不相信小棠会背叛十殿阎罗。至少,她不会背叛陆大哥,若然真的有所异动,应该是小棠发现了什么,只不过……” 阿落点头,“阿落也不相信,小棠会是赵涟漪的人。” “据他们所言,小棠应该伤得不轻。”沈木兮负手而立,“没要到凰蛊,也没打听到小棠的消息,他们回去之后恐怕没法交代!” “至少咱们可以确定一件事,王爷的尸身,不在他们的手里。”月归说。 沈木兮点头。 阿落却是心慌得厉害,“那也说明,有好几股势力,都想要凰蛊,以及……主子的命!” 四下万籁俱寂,谁都没有再说话。 夜深人静。 有暗影掠过墙头,闷声跌入。 血淋淋的手,推开了窗户,暗影快速窜入了房中。 屋子里,传出阿娜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你、你是何人?” “帮、帮我……”步棠腿一软,手中剑咣当落下。 “安格!”阿娜惊呼。 婢女快速从外头进来,乍见此情此景,险些惊叫,却见阿娜忙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别喊!” “公主?”安格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合上房门,“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离王府。”阿娜皱眉,“跑离王府来求救?” 眼下这离王府空置,她住不惯馆驿,便还是住在了主院,只等着皇帝给她挑个好驸马。这些日子,她瞧了不少王公子弟,一个都没看上,想着是不是等兄长商议完了协议,随兄长回瀛国便罢! “公主,刺客!”安格默默拿起了一旁的花瓶,“要不,补一下?” “傻不傻?”阿娜蹲下身子,手中端着烛台,细细查看倒伏在地的步棠,“离王就算不在了离王府周遭也是有侍卫,或者暗卫守着,你觉得她是怎么进来的?她敢来离王府求救,就说明在她的心中,离王府是最安全的。” 主仆二人将步棠抬起,放在了床榻上。 安格“咦”了一声,“公主,她伤得不轻,好多血!” “废话!”阿娜皱眉,“去拿药箱来,先帮她包扎一下,然后你去一趟问柳山庄,让沈木兮来一趟,我明儿还得入宫呢!” 安格应了一声,“公主是要去南苑阁吗?” “呸!”阿娜轻嗤。 一想起前两日的事儿,这会还窝着火。 不过,经过安格这么一提,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找那个死生算算账的。 “公主!”安格手在抖,“我、我不行,我、我不敢……” “什么?”阿娜正坐在桌边喝水,听得这话,当即转回床沿,差点没把手中的杯盏给丢出去,“我的天哪,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是造了什么孽?” 在步棠身上,几乎可以用伤痕累累来形容。 真的是遍体鳞伤! 小到划痕,大到砍伤,尤其是胳膊处的伤,几乎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虽然被临时用布条包扎止血,可伤口已有红肿化脓之态,定然不是刚刚受的伤。 “我也没见过这么狠的伤……”阿娜有些心慌,“安格,你马上去问柳山庄,可别让她死在我这里,否则我说不清楚啊!” 离王府的暗卫一定是看到了这女子进入,说不定已经去通知沈木兮了,若是自己无动于衷,只怕到时候还要落个杀人的罪名。 这终究不是她的瀛国。 “赶紧去!”阿娜推了安格一把。 “嗯!”安格撒腿就往外跑。 阿娜头一回知道,人是可以靠着一口气撑下去的,她不太会包扎伤口,只能胡乱的撒上金疮药。可饶是如此,步棠亦是没有动弹,身子渐渐冷了下去,好似真的快不行了。 好在今夜沈木兮仍是没有安睡,安安静静的伏在案上,等薄云岫过来。 听得暗卫来报,月归不由的愣了半晌。 “王妃!”月归敲门,“貌似是步棠姑娘出现了。” 沈木兮心头一惊,当下开了门,“小棠在哪?”  “在离王府,闯入了主院。”月归皱眉,“这两日,阿娜公主还住在主院里不肯走,估摸着这会应该撞上了!您看……” “小棠回来了?甚好!甚好!”沈木兮欣喜若狂,“走,去离王府。” 然则这厢刚出门,便瞧着安格冲进来,“王妃娘娘,要救人!” “什么?”沈木兮皱眉。 安格是瀛国公主的婢女,口音有些重,是以除了她家公主阿娜,外人委实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安格有些着急,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很疼!救命!” “有人受伤了?”沈木兮悟出点味儿来。 安格点头,她说不太清楚,但能听懂。 “月归,拿药箱!”沈木兮心里有些慌,这说明步棠伤得不轻。 步棠知道主院里住着何人,是以绝对不会闯进主院去求救,除非步棠伤得太重,神志不清,出现了意识上的模糊。 离王妃半夜回府,府门内外瞬时戒备森严。 沈木兮进入主院时,阿娜听得动静,旋即白了一张脸从里头冲出来,满手都是鲜血,整个人慌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不行了,我止不住她身上的血,还有、还有她好像快不行了,我觉得她快要死了!” “小棠?!”沈木兮撒腿就往里头跑。 步棠就躺在床榻上,上半身只着单薄的亵衣,浑身上下都像是泡在血水里一般,双眸紧闭,唇瓣紧抿,唇色都泛着瘆人的青紫,瞧着好似真的快不行了。 “小棠?”沈木兮快速上前,坐在床前为其搭脉。 脉搏几乎探不到,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快速翻找药箱,沈木兮从药箱的底部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搁着一枚药丸,“月归,帮忙掰开小棠的嘴,烦劳公主给我倒杯水!” “好!”阿娜被吓坏了,倒水的时候,双手都直打哆嗦。 平素打架归打架,蛮横归蛮横,见血倒是少则又少,她也就是仗着父兄的宠爱,唬唬人罢了! 步棠牙齿紧咬,月归也不敢使蛮力,只能小心翼翼的掰,“王妃,她咬得太紧了!” “卸!”沈木兮冷然,“事急从权。” 月归愣了愣,当即用了巧劲。 没法子,只能先卸了下巴,再接合回去。待药丸进了嘴,以水小心翼翼的灌入,药丸遇水即化,然则步棠已无法自主吞咽。 沈木兮无奈,只能以扎针辅佐,让药水能顺利的进入食道,避免呛入气管之中。  “这是什么药?”阿娜皱着眉头问,下意识的摸了摸自个的下巴,本朝的大夫治病,都这么粗鲁?卸下巴喂药?这得多疼? 胳膊脱臼尚且要疼半死,何况脱出下颚。 “能保命的药!就这么一颗!”沈木兮敛眸,这是用冥花制作了解毒丸之后,稍稍剩下些许,佐以各种珍药材,炼制而成的保命丹药。不到最后一刻,是断然不能轻用的。 一则,药效太烈,寻常人未必受得住。 二则,终究未曾有人试过,沈木兮自己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效。 虎狼之药,不到绝境断然不敢轻用。 毕竟,后果不可预料。 但是眼下,步棠真的只剩下一口气,沈木兮已经没有其他法子,要么看着步棠死,要么……搏最后一次。 若是赢了,步棠便能捡回一条命。 若是输了,最坏的结果,无外乎就是眼前这样。 将阿娜之前胡乱缠绕的绷带全部拆开,沈木兮重新清洗伤口,去脓去腐,止血消炎,再仔细的包扎回来,动作很是麻利。 阿娜看得有些愣,“你这倒是比我们瀛国的巫医还管用,我们的巫医是一等一的好,你这个瞧着也是很好。你们的大夫,都是这样能干吗?” 沈木兮没理她,额头上满是汗珠子。 “王妃,步棠姑娘会好起来吗?”月归忙不迭为其拭汗。 “喂,你们当我是空气吗?沈木兮,我是觉得薄云岫已经死了,所以不想跟你争死人,才会与你说话的,你别蹬鼻子上脸!本公主同你说话,你为何不回答?”阿娜气恼。 人是她发现的,也是她让安格去问柳山庄,将沈木兮找来的,如今沈木兮不但不感激她,还不理人,这让阿娜很不高兴,满脸皆是怒意。 “沈木兮!”阿娜上前。 安格慌忙拦了一下,“公主,先洗把手,都是血!” 阿娜皱眉,倒也是。 不过洗个手的功夫,待阿娜转回,沈木兮已经包扎完毕,小心的为步棠掖好被子。 步棠的体温很低,伸手去摸,凉得格外厉害。 “王妃,要多久才能见到效用?”月归忙问。 白日里听得步棠背叛十殿阎罗的消息,如今步棠便躺在这里,已然只剩下一口气,月归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好说!”沈木兮自己心里都没底。 “你是大夫,你竟然还不知道?”阿娜啧啧啧的双手环胸,“倒也是难为我,大半夜的派人去把你找来,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人人都说沈氏医馆的沈大夫医术高明,如今做了离王妃,却是这般不中用了,果然……有些人就是应该回到自个的位置上,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就会遭到报应!” “你给我闭嘴!”沈木兮冷喝,“这是离王府,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知道什么叫报应?你连自己的位置在哪都分不清楚,还敢这般嚣张,阿娜公主,谁给你的胆子,在离王府造次?” 阿娜黑着脸,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你,这离王妃的位置早就是我的,若不是你,薄云岫怎么会死?沈木兮,说起来,还不是都怪你害死了薄云岫!” “公主!”月归愤然,“不管王爷是怎么没的,都轮不到您来置喙。您是瀛国的公主,身为客人,本就不该插手离王妃的家务事!” “你!”阿娜险些冲上去。 安格赶紧拦着,“公主,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离王府,离王府!” 阿娜甩开安格,“你等着瞧,我一定会上禀你们的皇帝,让皇帝来收拾你们!” “那就请公主,离开主院,离开离王府,回你的馆驿去!”沈木兮起身。 说到底,这是她跟薄云岫的家,怎能容许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旁人跑到你家里同你无理取闹,佛都有三把火! 阿娜公主抹了把脸,“我为何要出去?我这里住得惯,又住得舒服,偶尔还能气气你,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就不出去!安格,给我腾出个房间来,本公主要休息!” 明儿还得入宫,找人算账去呢! 直到阿娜公主离开,月归才快速合上房门,“王妃您莫生气,公主是被惯坏了。” “我同她置什么气,我只是心里着急,担心小棠罢了!”沈木兮愁容满面,“月归,你吩咐下去,加强主院附近的戒备,府门外就不必管他,咱们动静太大,定然会惊动幕后那人,对小棠而言,有弊无利。” “是!”月归颔首,旋即去办。 眼下,只能先等步棠苏醒,但愿……但愿步棠能熬过这一关。 下半夜的时候,步棠浑身烧得滚烫,整个人都开始说胡话,不断的挣扎着,好似格外痛苦,亏得月归帮忙,死死的摁住了步棠。 黎明前夕,步棠开始痉挛抽搐,沈木兮只得一遍遍的以药水,擦拭着步棠的身子,以此降温。 这般折腾,沈木兮一直亲力亲为。 待春秀和黍离亲自送了两个孩子进宫,阿落才急急忙忙的赶来,骤见自家主子眼下淤青,当即捋起了袖子去捏帕子,“主子,阿落替您一会,您歇一歇!” 月归紧忙附和,“王妃,您让阿落替您一会,否则您的身子会吃不消。” 沈木兮没吭声,顾自搭着步棠的腕脉,面色青得厉害,“体内气息很乱。” “主子,这会如何?”阿落不断擦拭着步棠额头上的汗,“小棠姑娘会活下来吗?” “伤得太重,失血太多,胸口这一箭险些伤及心脉,堪堪避开了毫厘。而胳膊这一刀深可见骨,险些伤及胳膊上的动脉。这两处最为致命,其余的伤虽然都不会直接致命,但是叠加在一起,壮实的男子尚且扛不住,何况她一介女子!”沈木兮面色凝重,“如果能熬过今晚,伤口能有愈合的征兆,便能活下来。” 那一颗药,终是护住了步棠的那一口气,让她能喘上气来。 但想活下去,还是得靠步棠自己。 伤势,委实太重! 阿娜可不管这些,人又不是她伤的,是死是活同她没有半点干系,收拾收拾,她这厢还得入宫呢! “公主?”安格有些担心,“真的没事吗?” “关我屁事!”阿娜大摇大摆的进宫,这会兄长应该和皇帝那些人,在金殿商议,协议的最后敲定,兄长说过,结束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儿。 这御花园倒是不错,阿娜不怎么喜欢那些荷花荷叶的,总觉得矫情,对御花园墙角的那几棵树倒是挺感兴趣的,尤其是枣子树,虽然比不得瀛国皇宫里的沙枣树,但结出来的果子却是又大又脆,着实很甜。 “你们两个,给我滚下来!”阿娜双手叉腰站在树下。 又是这两个臭小子! 简直就是冤家路窄。 阿娜是认得这两个臭小子的,一个是沈木兮的儿子,一个据说是薄云岫的侧妃所生,横竖都是她情敌的儿子。饶是薄云岫死了,沈木兮和那劳什子的侧妃,依旧是她阿娜最讨厌的人。 沈郅和薄钰正坐在墙头吃枣子,这半边都让两个孩子给倒腾完了,可惜够不着树梢的枣子,阳光下,瞧着又红又大,一定好吃极了。 “给!”沈郅一把拽下两颗,递给薄钰一颗。 两个半大小子坐在墙头,瞧着底下气急败坏的阿娜公主,都没打算理她。 理她作甚? 瀛国的公主,又不是本家的公主,同他们有什么关系? 皇伯伯说了,让他们把皇宫当自个家里,莫要拘束。 既然是自己家里,那么在自家院子里摘枣子吃,又碍着这位瀛国的公主什么事?女人嘛,就是这般大惊小怪,还特别喜欢嚷嚷。 “烦人!”薄钰嚼着枣子,嘴里咯嘣脆,“真好吃!”    “明儿让阿左阿右帮忙,把树梢的给咱打下来。”沈郅道,“会更甜。” “我同你们说话,你们两个耳朵聋了吗?”阿娜捡起地上的石块,“听到没有?” 沈郅皱眉,薄钰啐一口,将枣核吐下来,“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一个异国的公主,对着我两大声嚷嚷?没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已经很不错了,还不赶紧滚蛋!” 薄钰回头瞧了沈郅一眼,又从他手中接过枣子,“耽误我两吃小食,真是眼瞎耳聋心不全,以后铁定嫁不出去!” “说话莫要这般恶毒!”沈郅扒拉着枣树枝,“免得她一怒之下,跑去祸害别人家的儿子。” 薄钰想了想,“倒也是!” “你们两个臭小子!”阿娜狠狠将石头砸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阿左阿右齐刷刷挡在跟前,稳稳的接住石块,稳稳的落在墙根,继而不约而同的拔剑,冷然直对阿娜。 “公主!”安格慌忙拦住,“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来这儿就学会这么一句话了,是吗?”阿娜公主气不打一出来,“沈木兮没良心,不要脸,她生的儿子同样不是好东西!” “不许你骂我娘!”沈郅气急,一颗枣子狠狠砸过来。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阿娜的眼窝处,疼得阿娜捂着眼睛直叫唤。 薄钰一愣,“这么准?” “我是不是闯祸了?”沈郅问。 薄钰想了想,“大概!可能!也许吧!” “哎哎哎,这是怎么回事?”李长玄方才可都瞧见了,赶紧让两个孩子下来,“你们两个,不好好在罚抄,跑这儿来作甚?还不快滚回去!” “是!”两人回过神,慌忙行礼。 少傅打圆场,赶紧开溜。 “公主公主!”李长玄行礼,“啧,伤着眼睛了?坏了坏了,下官这就去太医院为公主请太医,公主稍待,稍待!下官这就去!” “李长玄,你给我滚回来!”阿娜咬牙切齿,捂着左眼直流眼泪,“你们就是这般欺负人的吗?那是你教出来的好学子,你也难逃其责!” “是是是。是是是!”李长玄赶紧行礼,“是下官的不是,下官这就去向皇上请罪,这就去!” 阿娜歇斯底里,“李长玄!昨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8章 那是他崇拜的女神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算账? 李长玄是谁?文雅儒士,岂能与女子计较。 赶紧拱手作揖,李长玄行礼,“公主言重了,下官岂敢!岂敢!” “你少跟我咬文嚼字,昨儿是不是你说的,什么、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娜冷喝,指着李长玄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还以为本朝的生,各个都是文雅儒士,谁晓得竟也会有你这般的败类。真不知道你们的皇帝是怎么挑的人,竟允许你在此处教学,也不怕教坏了那些孩子,到时候贻害天下!” 薄钰就在转角墙后躲着,恨不能冲上去,让少傅替他们担了这骂,怎么都过意不去。 “别!”沈郅拽住他,“你真以为少傅是吃素的?” 薄钰愣了愣,“何以见得?” “谁说秀才遇到兵就一定会有理说不清?许是能说得那兵,口吐白沫也未必!”沈郅掏着耳朵,“平素少傅是怎么对付我两的?” 闻言,薄钰紧了紧面色,低头就咬上了沈郅手中枣子。 咯嘣脆,真好吃。 沈郅皱眉,“最后一个。” “那不正好?一人一半!”薄钰笑嘻嘻的望他。 沈郅轻叹,默默吃掉最后的一半。 薄钰看着他笑,谁也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戏。 面对阿娜的刁难,李长玄也不着急,行了礼便温声笑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禀报皇上,无能担当此等大任,请皇上另择他人。” 语罢,李长玄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阿娜跺脚。 宫里的高墙,可不是寻常人能上去的,何况周遭都是侍卫,谁敢不要脑袋坐墙头? 奈何离王府两位小公子身份特殊,离王已殁,皇帝生怕离王府两个小的再出什么意外,特意让人备下了竹梯,虽然平素都是阿左阿右抱着上去的,但若是真有什么事,竹梯也能派上用场。 昨儿,阿娜不明就里,竟让人扛着竹梯去摘枣子。 谁不知道这御花园里的枣子树,还是昔年离王殿下心血来潮移栽的,否则这宫里怎么会种上这几株枣子树?而且,刻意沿着宫墙种,就等着人来爬墙似的。 阿左阿右的速度是极快的,沈郅下令,让他们悄悄抢走了梯子。 于是乎,阿娜就只能坐在高墙上发愣,眼睁睁看着梯子长了腿,瞬时跑得没影。 李长玄正巧来寻两个淘气的小家伙,阿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他,打心里认定是李长玄偷了梯子。 “你过来!”阿娜冷喝,“给我垫脚,让我先下来,否则我定是要扒了你的皮!” 李长玄摸了摸自个的肩膀,幽幽然道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慢慢欣赏风景,下官这厢还得回去给孩子们讲学,公主您自便!” “你给我滚回来!”阿娜气得跳脚。 约莫是真的气过头了,阿娜忘了自己还坐在高墙上。 李长玄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哎呦”一声。 紧接着婢女安格的惊呼声,“公主!公主!” 听到婢女如此急促的喊声,李长玄哪敢耽搁,拎着袍子跑得比谁都快。他就是个教的少傅,不涉前朝,手无实权,平素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些四四方方的字疙瘩,若是招惹上瀛国的公主,还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呢! 惹不起,躲得起。 哪晓得,这阿娜公主是个睚眦必报的心思,今儿竟是又跑这儿来了!而且摆明了,是要同他算账。 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李长玄摇摇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阿娜拦在李长玄跟前,冷着脸仰望着他,“李长玄,你打量着蒙我?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我可没那么好应付。昨儿的事儿,就算不是你偷了梯子,你也有见死不救之罪!” “见死不救也是罪?”李长玄慌忙从袖中取出了墨笔,顺带还掏出一张纸来,“来,公主您慢慢说。” 阿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李长玄,只见李长玄不紧不慢的将纸张铺在地上,一副好学好问之态,委实让人…… “你随身带着纸笔?”阿娜咽了口口水。 “笔尖用的特制石墨,沾点水便能写,公主放心便是!”李长玄深吸一口气,“公主,请指教。” 阿娜皱眉瞧着安格,眼神带了几分狐疑。 “公主啊,这人怕是脑子不太好?”安格用瀛国的话语,低低的说着,“您说,他是不是有点什么难言之隐?哪有人还随身带着笔墨,连公主骂他,他都能笑嘻嘻的接受,还要写下来?” 阿娜点头,仔细的瞧了瞧眼前的李长玄,回头冲安格道,“瞧着人模狗样!” “公主,不能只看外表。”安格言辞凿凿。 阿娜皱眉,“真是可惜了,原来是个傻子。” 李长玄一声叹,做人可真难啊!即便她们用瀛国本土的话语交谈,奈何他这博学之人,一字不漏全都听得清楚,且全都听得懂,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太难了!”李长玄坐在台阶上,扶额摇头。 “公主,他真的是个傻子!”安格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阿娜赞同的点头,“真惨!年轻轻的,脑子就不好使了!” 不远处,薄钰扭头望着沈郅,“她们叽里呱啦的在说什么?” “我哪里晓得?”沈郅皱眉,“不过,她们瞧着少傅那眼神,不太对!” 薄钰眨了眨眼睛,“怎么不太对?” “有点同情的感觉。”沈郅解释。 薄钰一愣,“少傅博学,怎么就……博了同情呢?” “示弱,也是一种策略!”沈郅负手而立,他就知道少傅不简单,当初能教他们防身,如今就能对付脑子进水的瀛国公主。 一般来说,愈喜欢嚷嚷的人,越容易被人套路。 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公主,咱们就不要跟傻子玩了!”安格劝道。 阿娜想想,诚然有理,“罢了,本公主还没兴致欺负一个傻子,暂且放过他!” 语罢,阿娜拍了拍李长玄的肩膀,继而一脸惋惜的叹道,“李长玄,你也不必去找皇上辞官了,我瞧着你这样的,若无官无职,怕是连谋生都有困难,我这人素来心软,不忍心你饿死街头,你还是好好祸害那些孩子罢!唉,真惨!” “年纪轻轻的,就脑子不好使了!真惨!”安格也觉得挺可惜。 且看这位少傅大人,相貌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出众,但也算得上眉目俊朗,又得了这一身的儒雅之气,是近日来,公主所见过的那么多王公子弟,谁都及不上的。 目送这主仆两个离开,李长玄收了纸笔,直起了腰杆,负手而立,“都出来吧!” 凑热闹的事儿,怎么能少了这两小子。 “少傅!”薄钰和沈郅双双行礼。 “以后少招惹女人!”李长玄缓步朝着南苑阁方向走去,“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们定要记住,不然招惹灾祸,怎么死都不知道!女人,太可怕!” “所以少傅至今未娶,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薄钰问。 李长玄皱眉,“非也非也,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我此生只想逍遥自在,那些儿女情长之事,委实不适合我!唉,我还是回去多看两本,洗洗眼为好!” “少傅方才都听得懂吗?”沈郅开口。 李长玄笑问,“想学吗?瀛国虽然不似咱们这般文化底蕴深厚,可也颇有耐人寻味之处,若是能学好他们的话,字,以及行为习惯等,是最好不过的。用咱们兵法上的话来说,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沈郅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头,“待少傅赐教!” “甚好甚好!”李长玄最喜欢的便是沈郅这般好学的态度。 沈郅很聪明,更难得的是,特别好学,凡是不懂的不会的,一定会弄懂弄会为止。这两日沈郅还在倒腾一些怪的文字,旁人兴许不会明白,以为这是鬼画符,可李长玄却是看出来了,那是护族的专属文字。 然而,护族之事乃是朝廷大忌。 眼下离王又是因为护族之事而陨身,更是没人敢碰。 李长玄也不敢明着教,偶尔指点指点也就罢了,与沈郅算是心照不宣,谁也没说破!好在沈郅很是聪慧,有些东西虽难,但是教上两三遍,便也都记住了。 “这瀛国与咱们邦交,说起来也是大事!”李长玄轻叹,“瀛国这地方,很是特,这瀛乃是字中带水,奈何国土中却多数为戈壁,唯有绿洲才能有水。多数绿洲连在一处,才凑成了瀛国这么个地方。你若想占了瀛国,委实不易,但若是要瀛国占咱们便宜,也是困难。” 薄钰皱眉,“是因为瀛国实力不够雄厚,却占了地形优势,进可攻退可守。” “是!”李长玄领着两个孩子进门,“不过这行军打仗,和纸上谈兵,那是两码事,是以很多时候咱们光说说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到了战场上,还是要看形势而定,切莫刚愎自用。” “少傅,我觉得您还是担心担心自个为好!”薄钰说,“我瞧着那公主,来日还得寻你的麻烦。” “何以见得?”李长玄不解。 沈郅笑了,“宫里打听一下,便晓得少傅是怎样的人,得知少傅又耍了她一通,回头还不得闹得更厉害才怪!少傅莫要忘了,公主此番来东都,原就是为了和亲之事,您这厢可莫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哦!” “别咒我!”李长玄轻嗤,“我这日子过得甚好,可不喜欢那劳什子的风起云涌,你们两个马上去领罚!罚抄千字文五十遍,不抄完不许回家。回回都跑去墙头吃枣子,也不怕牙疼!” 瞧着李长玄负手离去,薄钰和沈郅对视一笑。 罚抄就罚抄,又不是头一回。 不过,对于沈郅的话,李长玄还真的去细想了一会,似乎真的很有道理。 阿娜离了御花园,倒是没急着回宫,想着应该同皇帝说一声,那些王公子弟,她一个都瞧不上,让皇帝不用再费心给她找什么驸马了。 薄云岫都死了,她这厢委实也没再找到合适的人选。 想了想,与其将就,不如就此回瀛国去。 “我瀛国大好男儿多得是,才不屑让这些软脚虾占了便宜!”阿娜嘀咕。 安格点头,回以瀛国的话语,“公主所言极是,除了离王殿下,委实没什么优秀的男儿,能配得上您!” 薄云崇眉峰微挑,扭头望着从善和丁全。 二人齐刷刷摇头,鬼知道她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鬼话? 薄云崇心里是懊悔的,都怪自己幼时学业不精,薄云岫幼时便能背诵四五经,自己则一门心思溜出去玩。薄云岫精通周边各国的语言文字,他薄云崇……现在是半个字都没听懂。 “去把李长玄叫来!”薄云崇道,“快点快点!” 阿娜不解,“皇上为什么要叫那个傻子过来?” “傻子?”丁全忿忿,“哎呀妈呀,公主这般羞辱少傅大人,不知所谓为何?须知少傅当朝青年才俊,三岁成诗,四岁成词,年纪轻轻便考得金科头名,被先帝钦点为南苑阁讲学。少傅博学多识,是不可多得的儒雅才子,又精通周边各国的语言文字。试问,有这么聪慧的傻子吗?” 阿娜瞪大眼睛,“他能听懂?!” “有什么稀的!”薄云崇轻叹,“他又不是只听懂你们的话,就算金燕、赤齐以及北靖的人来了,他照样能听懂,还能给你写出来。你怕是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少傅大人,下笔苍遒有力,尤其是草,更是写得……啧啧啧,为当代名士,外头多少人对其歆慕不已!” “这个骗子!”阿娜咬着牙。 “哎哎哎,你去哪?”薄云崇急忙追出来,“阿娜公主?” “公主,不回去吗?”安格腔调蹩脚,“那个人还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呢!” “那女人死不死的关我什么是?她是沈木兮的人,又不是我的人!”阿娜厉喝,大步流星跨出承宁宫大门,“大半夜跑进来,我没把她当贼一棍子打死,已经是客气了,还要担心她的死活干什么?” 薄云崇站住,“她们说谁死不死的?” 丁全皱眉,“好像是离王妃?” “不对,不是离王妃!”从善摇头,“公主好像说,大半夜跑进来当贼,还跟离王妃相识!” 丁全紧了紧手中拂尘,“离王已经不在,这离王府原就是离王妃的地儿,离王妃的人进出王府,怎么算是贼呢?这位瀛国公主,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八成是欺负了王妃!”从善道。 却见自家主子,好似神色不太对。 “皇上,您是不是近来批折子太累了,脸色不大好!”丁全担虑的凑上去。 下一刻,薄云崇拎着袍子,撒腿就跑,“朕的女人回来了!” 于是乎,满宫里的人都瞧见了极为滑稽的画面。 当朝帝王拎着袍子在前面跑得飞快,而丁全公公和从善在后面疾追,皇帝脸上扬着笑,笑声传出去甚远,以至于出了宫门,皇帝抢了城门口的马,全然不顾周遭侍卫的疾呼,策马疾驰。 “皇上!哎呦妈呀,皇上哟……”丁全急得直跳脚。 从善业已翻身上马,策马疾追。 皇帝若是出了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 薄云崇直奔离王府,下马的时候几乎是用跳的,在离王府门前一个踉跄,差点没扑在台阶上。最后拎着黄袍,连滚带爬的进了离王府。 这般模样,又疯癫又狂笑,把离王府门口的守卫都给吓得脸色发青,一个个面面相觑,委实不知皇帝这是闹的哪一出? 好在今儿王妃在府中,想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王妃担待,他们自然不用担了这干系。 “小棠!是不是朕的小棠回来了?”薄云崇直奔主院。 这会,薄云崇的脑子可清醒着呢,晓得阿娜公主就住在主院,既然惊动了公主,那么小棠此刻必定在主院,所谓的受伤肯定是皮外伤,毕竟他的小棠啊——武艺高强,无人能及。 他小棠,那么聪慧,那么机敏,那么厉害,一定不会…… 肯定不能出事! 院子里杵着不少人,似乎问柳山庄的人都在这里了。 连关毓青都赶了回来,打个帮手,瞧着形势似乎有些不太对,薄云崇脸上的笑瞬时有些挂不住,环顾院子里的人,不由呼吸微乱,“小棠呢?朕的小棠在哪呢?她是不是又躲起来了?” 众人没料到皇帝竟然跑来了,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赶紧给皇帝行礼。 薄云崇的疾步往内走,“朕的小棠是不是在里面?小棠,再躲可就没意思了,朕改了,朕现在都改好了,朕不再贪玩了,朕只陪你玩只哄你,你且……” 屋子里,满是浓郁的药味。 薄云崇的心,更是紧了紧,再往里头走,脚步愈发沉重,待到了内阁,便如同脚下灌了铅一般,再也挪不动步子。 沈木兮刚将银针从步棠身上拔下,回头便瞧见了站在门口发愣的薄云崇,“皇上?” 她没让人去宫里传信,皇帝怎么、怎么就来了呢? 薄云崇站在内阁门口,堂堂帝王,却显得格外局促,“朕的小棠,怎么了?朕、朕进去,她会生气吗?她能不能……” “皇上!”沈木兮起身,行礼,“您悄悄的,别出声,进来吧!” “好!”薄云崇连连点头,如获开释一般,紧张的进了门。 步棠面如死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身上绑着厚厚的绷带,殷红的血色从绷带内映出,瞧着好似只剩下一口气。 薄云崇满心慌乱,面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小兮兮,你能不能告诉朕,这、这到底是做戏,还是……还是真的?朕是不是看错了?朕的小棠武功好,进出宫门就跟回家似的,怎么可能受伤呢?对不对?” 最后那一句“对不对”如同带了恳切,恳切的希望沈木兮开口告诉他,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小棠是不是知道朕要来,所以不愿见朕……”薄云崇面色发白,“朕、朕不是故意占了她的身子,朕是真的喜欢她,不是闹着玩的。” “皇上!”沈木兮轻叹,“您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等等看吧!也许,会有迹!” 眸子骇然瞪大,薄云崇战战兢兢的盯着沈木兮,“你、你说什么?” 迹? “小棠伤得太重,过了今晚能醒过来,便能好起来,否则……”沈木兮转身,将针包收回药箱,“我已经尽力了,所有能保命的东西,我都用上了,接下来就得看小棠的意志力有多强大。皇上,我知道您对小棠有心,可您得弄清楚这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一生一世。” 她回头望着薄云崇,“有些东西,得问清楚,得看明白,不要像我和薄云岫那样,错过了七年才悔不当初。明明可以说清楚的事情,非要等到生离死别,才肯开口。女人这辈子没有多少七年可以等待,你若对她没有那份心思,就放开她,趁着还不深,莫要误了她!” 幽然轻叹,沈木兮合上药箱,“有些东西,女人比男人更执着,更难以放下。你们转身的妻妾成群,不知凝了多少红颜泪,那些苦楚不是戏本子上唱两句,就算完事的。扎在骨子里的刀,太疼了!” 语罢,沈木兮抬步出门。 月归忙不迭接过药箱,“王妃,皇上他……” “让他们待一会吧!”沈木兮面色凝重,“如果当初有人愿意跟我和薄云岫说这些话,也许我与他不会走到那一步,也不至于错过了七年。” 阿落红着眼眶,“主子……” 沈木兮扯了唇,笑得酸涩,“都要好好的,要幸福才好!” 合上房门,让皇帝和小棠说说话,人总要等到失去,才会情真意切,才敢说……内心深处最不敢说的话。 活一天少一天,幸福一天是一天! 薄云崇是真的没想到,步棠会变成这样,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上,身子都是凉凉的,“你上次中了毒,受了伤,也未见得如此,怎么这次、这次便如此了?” 握紧步棠的手,他努力的呵气,却怎么都暖不了她冰凉的柔荑,“小棠,朕知道错了,朕不该趁人之危,不该趁着你神志不清的时候……对你干坏事。朕其实一直在反省,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把你吓走的?” 步棠的手依旧凉得厉害,薄云崇这辈子都没体会过,这般担惊受怕,“小棠,朕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朕知道,朕很没用,朕保不住兄弟,也没办法在母后和兄弟之间,乃至于满朝文武之间,做出表率,可朕真的是努力了。诸多兄弟之中,朕是最没用的一个,却偏偏是个长子!” “朕知道,好多人都对朕失望,可朕能做的只有这样。”薄云崇哽咽,“朕没用,当初宫变,朕一个都护不住,还要让老二豁出命去保朕。后来母后与老二争执,朕亦是什么都做不好,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 “睁眼看朝堂,看长生门,看十殿阎罗,其实朕心里都明白,可朕……”他轻轻吻上她的手背,“朕没用,朕想保护的,一个都没能护住,现在连你都这样了,朕这个皇帝当得真是窝囊,半点意思都没有。” 薄云崇红了眼眶,“你大概不知道,朕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好羡慕,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潇洒恣意的女子?你武功那么好,能飞檐走壁,想去哪就去哪。凡是同你交手的,你都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朕真的想做一个,与你一般无二的人。可朕做不到,朕没有你那样的好本事,朕也做不到你那样的果断决绝,朕这辈子都只能困在四四方方的皇宫里,所以朕……朕是那样崇拜你!” “小棠,你能听到吗?”薄云崇哽咽得不成样子,“朕知道,你嫌弃朕没用,可朕已经在改了,真的已经开始改了!小棠,你信朕一回,好不好?” 他带着恳求,“朕想跟老二那样,一辈子就喜欢一个女人,一辈子就为一个女人,而这个人,可以是你吗?可以吗?” 七尺男儿,关起门来哭,着实不怎么雅观。 可那又怎样? 屋子里除了他的小棠,再无旁人。  而他这番话,也只是想让她一人听见罢了! 小棠,你能听见吗? 许是,听不到。 直到入夜,步棠都没有醒转,依旧躺在那里,身子凉得厉害,按照沈木兮的说法,若是天亮之前还没有什么东西,只怕回天乏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薄云崇就差给步棠跪下,只求她……能睁眼看他! “公主?”安格抿唇,瞧着主院里站满了人,心里有些发虚,“要不,您帮帮他们?” 阿娜撇撇嘴,“与我何干?” 阿落低低的啜泣,月归垂头丧气,饶是关毓青都是满面愁容,一个个都在盼着天亮,又怕天亮。 “看着倒是挺感人的!”阿娜皱眉,“我倒是闹不明白了,不过是个行走江湖之人,怎么这么招人待见呢?连皇帝都在屋里待着……” “公主,若是救了她,那他们的皇帝是不是就能感谢咱们瀛国了?”安格眨着眼睛问。 阿娜细细想着,好像是这个理儿,“要不,谈个条件?” 安格咬着唇,“可是公主,现在谈条件,他们会不会觉得咱们没人性?” 阿娜,“……” 那算了,到时候被人骂“没有人性”,岂非自讨没趣? 阿娜拂袖而去,反正这女人是死是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屋子里,骤然响起薄云崇的哭喊声,“小棠好像没有呼吸了!沈木兮!沈木兮……”  院子外的人,登时齐刷刷的往屋内冲,场面一度乱做一团。 阿娜的身子,瞬时抖了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瞧一眼东方的天色。 真的会熬不过天亮? 这是,要死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9章 怎么,你还想咬我啊?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阿娜公主在瀛国素来无所顾忌,谁不知道她又泼辣又刁蛮任性,更重要的是她爹是瀛国的王,又是个女儿奴,护自家宝贝公主,跟护传国的宝贝疙瘩似的。 谁让皇室那么多儿子,乃至于旁系分支部落,生出来的清一色带把的,独独就她这么一位金贵的公主! 哦,收的义女不少。 约莫是觉得阳盛阴衰不太好看,偶尔还得用来和亲,与诸多部族走走关系,所以将瀛国境内,那些漂亮的懂事的女子,收入宫中为义公主。 “公主?”安格叹息,“怕是会死吧?” 阿娜皱眉,“要是死了,估计也没心思应付我了吧?” 安格点点头,“皇帝陛下心情不好,肯定什么都不答应了!” “真是麻烦!”阿娜撇撇嘴,“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本公主长这么大,还没哭过呢!听着真是烦死了!烦人!” 安格扯了扯唇角,“离王死的时候,您不是红过眼了?” “闭嘴!”阿娜抬步往院子里走。 瞧着屋内黑压压的一片,阿娜转身就想往外走。 安格巴巴的瞅着她,“公主,她好可怜!” “我想捏死你!”阿娜咬着牙,不过……瞧着皇帝那痛哭流涕的样子,好像是有点可怜。 身为当朝帝王,为一个女人哭成这样,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吧?那么问题来了,很喜欢应该是什么感觉呢?就像她一心想嫁给薄云岫那样? “怎么样?”薄云崇抹着眼泪问。 沈木兮心里是慌乱的,七尺男儿哭成这样……委实让她有些、有些不知所措。该怎么回答?步棠还有一口气,可这一口气卡在胸腔里,出来了……人就没了。 大概是步棠心愿未了,所以靠意志撑着。 人……怕是不行了! “你医术那么好!”薄云崇哽咽,“怎么会治不好她呢?步棠本事好,身体好,怎么可能挨了两刀就、就不行了呢?朕不信!沈木兮,你可以救她的,对吗?对吗?” 阿娜撇撇嘴,“可能运气不好,所以砍着要害了呗!” 刹那间,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安格想捂住自家公主的嘴,亦是来不及了。 “你胡说什么?朕的小棠不会死的!”薄云崇目光猩红,嘶声厉喝。 如果不是看在,阿娜是个女人,自己不打女人,薄云崇真的会扑过去撕了她这张破嘴。 “你吼什么吼?我又不是聋子!”阿娜疾步上前,站在了床前,瞧着步棠面如死灰之态,“这分明就是快死了嘛!我又说错了什么?你们这帮人真是好笑,为什么不敢说实话?” “公主!”安格急得直跳脚。 阿娜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上有些寒凉,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好似淬了毒一般,夹枪带棍的,恨不能将她撕了。心里隐隐发怵,阿娜默默的将脊背贴在了床柱处,“我、我说错了吗?她是快要死了,又不是我害的。” “公主!”安格捂着脸。 好怕屋子里的人,把自家公主给打死。 “公主,您若是没什么事,出去吧!”沈木兮冷着脸。 春秀一声吼,“少在这里添乱!” 阿娜被吓得抖了抖身子,“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在这里添乱的,这不是来救人吗?” “你不把人气死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还救人?救你个屁啊!”春秀伸手就去抓阿娜的胳膊。 “等会!”阿娜厉喝,“别碰我!我是瀛国的公主,再碰我,我就让人把你埋在沙子里!” 说着,阿娜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几根芦苇管一般的东西。仿佛是舍不得,阿娜犹豫了片刻,转而抬眸瞧着屋子里的众人,终是一声长叹,“算了,给你!” 取出一管,递给沈木兮,阿娜收好其他的,重新放回自己的小包里。 安格忙不迭上前,“王妃,这是好东西!是咱们历代巫医所制的保命丸,王上也只给了公主三管,寻常人是不可能得到的。” “发什么愣!”阿娜推开安格。 安格吐字不清,是以大家没听懂。 “救命的东西,在我们瀛国,只有我父王和我才有!连我王兄都不曾见过这东西,你们该谢谢我,这是来自于本公主的恩赐!”阿娜挺直腰杆,满脸的不屑,“反正她都要死了,就算是毒药又能这样?喂喂喂,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本公主这般花容月貌,岂是尔等可以觊觎的!” “试试吧!”沈木兮也没有别的法子。 步棠已经无法自主吞咽,是以月归只能用老法子。 这般情景,看得阿娜瞬时汗毛直立,当即默默的退后,“安格,你说……着疼不疼?” 安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公主要试试?” 阿娜瞬时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不要!” 那不得疼死! 小管里是一些很细小的粉末,瞧着黑乎乎的,入口即化,合着水一道滑入步棠的咽喉。 月归和沈木兮已有经验,是以速度极快。 眼见着步棠咽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会不会发生迹。 “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沈木兮起身。 阿娜点点头,随着沈木兮走到外头,“我知道,你想问我,给她吃了什么?” “是!”沈木兮颔首。 “如果是毒药呢?”阿娜双手环胸,“是你亲手喂下去的,所以最后救不活她,你便是凶手。”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的朝着阿娜行了礼,“多谢公主施以援手。” 阿娜愣住,“我说了,如果是毒药呢?” “如公主所言,小棠原就只剩下一口气,我已经竭尽全力,所以……公主能施以援手,已然是最大的恩德!”沈木兮抿唇,“接下来,就看小棠自己的造化吧!” “那东西是我们巫医的宝贝,是用历代巫医坐化之后的心脏,风化之后研磨成粉末,佐以各种珍贵的药材所制!”阿娜鼓着腮帮子,“至于配方嘛……你就别想了!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说的。” 沈木兮着实吃了一惊,“心脏?” 阿娜捂住了嘴,说漏了?! “你别说出去啊!”阿娜忙道,“这是秘密!” “是!”沈木兮心慌,“也请公主不要再提起此事。” 免得小棠醒来之后…… “废话!”阿娜耷拉着脸,“这东西就三份,多一份都没有,是父王留给我保命用的,回头若是父王知道,铁定要生我的气。” 沈木兮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如此,多谢公主!” “怎么谢?”阿娜忙问。 沈木兮,“……” “你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吧?”阿娜一脸鄙夷,“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光说不练,就知道动动嘴皮子。不像我们瀛国的人,说到就做到,来点实际的。” “那公主,要我如何答谢?”沈木兮问。 若是以前,阿娜定会让沈木兮滚蛋,毕竟自己一门心思要当离王妃。可现在薄云岫都死了,她再去当这个离王妃,不就是寡妇了吗?没意思! “等我想好再问你要!”阿娜转身就走。 左不过,谁都没想到,阿娜公主的药竟然真的有效。 天光亮的时候,步棠的脉象竟然趋于平稳,须知在此之前,步棠脉若游丝,几乎断绝,此刻竟真的出现了迹,简直太不可思议! “所以,小棠可以活下来了,是吗是吗?”薄云崇死拽着沈木兮的胳膊不撒手。 月归慌忙上前,“皇上,您、您别太激动!” 薄云崇慌忙撤了手,“朕是高兴,朕高兴!小棠可以不用死了,朕的小棠终于可以活下来了,可以回到朕的身边,朕……朕高兴!” 皇帝有些语无伦次,沈木兮也是松了口气。 留人照顾步棠,沈木兮则去了问夏阁,这两日不眠不休的,她委实有些吃不消。昔年生子之后落下的月子病,这会腰酸背痛的,整个人倦怠异常,面色青白相间。 “主子,您赶紧去歇着。”阿落搀着沈木兮进了问夏阁,“待会阿落就去盯着汤药,一定不会误了小棠姑娘的服药时辰,您放心就是!” “也不知道这刁蛮公主,给小棠吃了什么?这么管用!”春秀甚是不解。 沈木兮笑了笑,“许是皇家的秘方,咱们就别好了,总归是她救了小棠一命。” 春秀点点头,“横竖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那我先回医馆,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招呼一声。” 沈木兮委实累得慌,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几乎是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脑子里黑的白的,到处乱窜,她已经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护族被灭族的场景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睡,亦睡得这般不踏实。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场景,黄沙漫天飞,长河落日圆。 “主子!”阿落在外头喊。 沈木兮猛地惊坐起身,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扭头望着窗外,竟是黄昏日落。 “进来!”沈木兮拭汗,面色青白的坐在床边。 阿落进门,“主子,小棠姑娘醒了。” 沈木兮一愣,抬步就往外走。 事实证明,阿娜公主的药诚然是活命的良方,竟然真的捡回了步棠一条命,真真神! 步棠依旧虚弱,但总算睁了眼,整个人还有些木木的,许是刚醒的缘故,眼睛里没有焦距,好在脑子已经清醒了大半。  “小棠?”沈木兮近至床前,坐在了床沿处,“小棠?” 虚弱的睁开眼,步棠呼吸微促,“少、少主,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沈木兮眸中带泪,欣喜若狂,“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点流食,待你好些能吃就尽量吃点,吃下去才能让伤口好得更快些!” 然则,还不待沈木兮离开,步棠以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在阻她离去。 饶是站在床边的薄云崇也愣了,“小棠,你有话要说?” “我、我闯入了总舵!”步棠呼吸孱弱,努力的睁开眼,“陆、陆归舟被擒,真正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是冥帝,他……” 沈木兮猛地瞪大眼睛,“陆如镜?” 步棠虚弱的点头,“千面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们、我们一起逃出总舵,他现在不知、不知身在何处,若不及时找到他,可能、可能会、会凶多吉少!” 说到这儿,步棠已然没了气力,捏着沈木兮的手,脱力般松开,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小棠?”薄云崇惊呼。 “没事!”沈木兮搭着步棠的腕脉,“没事!” 阿落端了药进来,“主子,您说过,小棠姑娘醒来之后,马上要喝药。” “阿落,你照顾好小棠,我带着月归出去一趟!”沈木兮抬步往外走。 “主子,天都快黑了,您去哪?”阿落心惊。 回答她的,只有沈木兮头也不回的背影。 “月归,把能调集的人都给我调集起来,城内城外,分散各处都去找,既然小棠能回来,就说明我师父肯定也会回到东都城。”沈木兮眸色微沉,声音带了些许哽咽,“如果,师父还活着的话!” 是的,如果千面还活着的话,肯定会和步棠一起回东都。陆如镜既然是幕后黑手,师父不会眼看着她受伤害,势必要亲自来一趟。 这些年流落湖里村,如果不是师父谆谆教导,帮她照看孩子,她沈木兮哪有今时今日。 “陆如镜!”沈木兮咬牙切齿。 有皇帝帮忙,巡城司和大批的侍卫在城内城外的找,而离王府的暗卫则分散出去,从进出东都城的各条路,沿途去找,只希望还来得及。 可一个个心里都清楚,千面和步棠一起逃出的总舵,这就意味着早已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间。步棠尚且九死一生,何况千面…… “即便只有一线生机,也不能放弃!”沈木兮身子发凉,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独自一肩挑,委实快要扛不住了。薄云岫,你到底在哪? 问柳山庄门前,沈郅和薄钰比肩而立。 “发生何事?”薄钰不解。 吃过晚饭,整个东都城竟乱了起来,委实怪异得很。 “应该和小棠姑姑有关!”沈郅皱眉,“娘不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定然是出了棘手的大事。小棠姑姑醒了,会和我娘说什么?” 薄钰,“疼!” 沈郅,“……” “难道我说错了?”薄钰不解。 受了伤不该喊疼吗? “春秀姑姑!”沈郅皱眉,慌忙迎上去。 春秀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回来,“别让我逮着这些个王八犊子,否则老娘一定卸了他们。” “姑姑?”沈郅骇然,瞧着春秀手背上的血,“你受伤了?” “嘘,别告诉你娘,她已经够烦恼了!”春秀瞧着手背上的伤痕,“路过前面那条街的时候,巷子里忽然窜出个人来,举刀就砍,还好我随身带着刀,应势挡了一下,不过还是伤着了!” 薄钰皱眉,“让人去查!” “傻不傻,你砍了人,还会在原地等着被抓?”春秀轻叹,“你们两个别在门口站着,外头现在不太平。走,回去!莫要给沈大夫添麻烦,那头已经够乱的。” “姑姑,我娘怎么了?”沈郅托着春秀受伤的手,轻轻的吹了吹。 春秀很是暖心,“你师公出了点事,你娘正在满城找他。” “是小棠姑姑醒了告诉我娘的?”沈郅问。 春秀一愣,“月归是这么说的。” 如此,沈郅轻叹,“那娘……真的会头疼了!” 小棠姑姑才好转,师公又出了事,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也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们两个小的莫要多管闲事,好好上学堂。”春秀瞧着两个小的,“你们什么都帮不上,就不要给沈大夫添麻烦,记住了吗?管好自己,就是在帮忙!” “是!” “是!” 春秀一声叹,顾自离开,这点小伤她自己能处置,“你们两个早点睡,明儿一早莫要误了时辰。” 目送春秀离去的背影,沈郅愁眉不展。 “你担心什么?”薄钰问,“出了事,还有皇伯伯担着,咱们也帮不上忙。” “我知道,师公待我那么好,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心里难受。”沈郅眉心紧皱,“不过眼下,我更担心春秀姑姑。娘忙着处理小棠姑姑和师公的事情,肯定顾不上春秀姑姑的事!” 薄钰想了想,“春秀姑姑肯定不会告诉姨娘的。” “我觉得,是有人要杀春秀姑姑!”沈郅煞有其事。 惊得薄钰险些咬着自个的舌头,“你是说……” “我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沈郅目光微沉,“既然娘腾不出手来,那就由我来保护春秀姑姑。” “我和你一起!”薄钰有些气恼,“这帮混账东西,竟敢处处拿咱们离王府的人下手,真以为离王府无人了吗?爹虽然没了,可离王府还有咱们两个男子汉担着,看谁敢造次!” 沈郅点头,“阿左,你让黍侍卫来我们房中,我们有事同他商量!” 阿左点头,登时纵身而去。 一直到天亮时分,仍是没有千面的消息。 倒是沈郅和薄钰,明明是春秀亲自送进了宫,她一转身,两个小的便悄悄跟上了她,就在后头跟前,眼见着春秀入了医馆,两个小的才松了口气。 “少傅那头你怎么说的?”沈郅问。 薄钰张了张嘴,“我说你病了!” 沈郅,“……” 又这个烂借口,少傅那么聪明,肯定一眼看穿。 “公子,就是这条街,当时街对面收摊的小贩瞧见了!”黍离解释,“卑职让人去附近绕了一圈,然则昨夜巡城军士太多,脚印和痕迹都十分凌乱,所以没什么线索可寻。” 沈郅点头,缓步走到巷子口站着。 “这个位置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薄钰道,“除了,是春秀姑姑的必经之路!可很多人都知道,春秀姑姑会从这里走,没什么可稀。” 巷子口还有些血迹,滴落状,应该是春秀留下的。 沈郅蹲下了身子,仰头瞧了一眼伫立的黍离,“那个人的身高应该和春秀姑姑差不多,否则怎么会伤在手背。若是有身高优势,对方居高临下,应该伤在头部,或者是肩颈部。” “小公子所言极是!”黍离只顾着找线索,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薄钰想了想,旋即一道蹲下,扭头望着沈郅,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沈郅皱眉的神色,“你莫皱眉,且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比你一个人窝在心里要好得多!” 说着,他伸手去抚沈郅的眉。 沈郅正在思量,被他这么一弄,眉心皱得更紧了些,当即拂开他的手,“别闹!” 许是觉得无趣,薄钰站起身靠在墙角,无聊的双手环胸,一动不动的盯着沈郅。 “动机是什么?”沈郅嘀咕,“春秀姑姑是个女子,铺子摆在医馆边上,按理说也不可能得罪什么人。饶是东都街头那些痞子,约莫也都知道春秀姑姑是离王府的人。” 谁敢动离王府的人? 瞧这场景,似乎是早有预谋。 春秀姑姑的力气有多大,沈郅是见识过的,所以…… “难道是宁侯府的人?”沈郅起身。 瞧着薄钰闷闷不乐的靠在墙壁处,沈郅眉心微蹙,“你站那作甚?” “免得嫌我闹你!”薄钰撇撇嘴。 沈郅缓步走过去,“宁侯府的人,你熟吗?” “宁侯爷最怕的就是他们家的夫人,世子孙道贤嘛……废物一个,欺软怕硬。你若是怀疑是孙道贤杀人,我劝你趁早打消这年头,孙家那家伙没这么大的胆子!”薄钰解释,“吃喝玩乐有孙道贤的份,但是杀人放火,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顿了顿,薄钰补充一句,“若是让人来砸铺子,那倒是他的作风。” 所以,不可能是孙道贤? 沈郅纳闷,到底会是谁呢? “黍侍卫,你派人保护春秀姑姑,悄悄的,姑姑不喜欢被人盯着!”沈郅吩咐。 黍离颔首,“公子放心。只是,你们再不回去,怕是少傅大人……要来找王妃麻烦了!那些借口,瞒不住少傅大人,他太聪明!” “哈,不知道这次罚抄哪本?”薄钰苦笑。 沈郅揉着眉心,“我……真的,真的头疼!” 一想起罚抄,就觉得手抖。 毕竟薄钰那个憨货,总是偷懒,每次都是没抄两页就各种作妖,不是上茅房就是肚子饿,千方百计的耍赖皮。这点,委实半点都不像薄家的孩子! 此前横行无忌,霸道无理。 没成想褪了一层皮,便是这般无赖! 不过今儿的李长玄,似乎没心思罚他们,因为南苑阁里,还杵着一尊大佛。 言桑和宋留风,一人一个,将沈郅和薄钰拽到边上,“你们两个去哪了?少傅此前大发雷霆,险些亲自去找离王妃。不过现在,他的麻烦比你们的大!” “公主怎么来了?”薄钰问,“她来找我们算账吗?” “不不不,是来找少傅算账的!”宋留风轻咳两声,“还是大手笔!” 四个小脑袋凑一块,躲在房外头看戏,“公主说,少傅此前戏耍她,对她而言是耻大辱,是以此番前来,是要找少傅负责的。” “负责?”薄钰啧啧啧的摇头,“女人让男人负责,那不就是……肚子里装娃娃了吗?” 三人不约而同的盯着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装娃娃了? 薄钰眨了眨眼睛,“难道我说错了吗?” “好像有道理!”宋留风点点头,“那公主和少傅,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既是如此,为何还要算账?又算的哪门子的账?娃娃的账?” 言桑愁眉苦脸,“我们以后是不是没有少傅了?” “何出此言?”薄钰不解。 “我爹说,这位公主乃是瀛国国君的掌珠,当初是因为离王殿下身份尊贵,才想下嫁。可少傅终究只是个臣子,若是真的与公主……那还不得随公主回瀛国去?”言桑解释。 三人齐刷刷点头,有道理。 少傅,得上门。 房内,阿娜公主靠在太师椅上,两条细长腿,就这么潇潇洒洒的架在李长玄的桌上。 惊得李长玄见鬼似的,赶紧扒拉开自己的宝贝册,慌忙摆在一旁,免得被阿娜给糟践了。平生无爱好,唯一好读,这些册很多都是孤本,丢不得伤不得。 “几本破,你当宝贝疙瘩似的作甚?”阿娜双手环胸,“呆子就是呆子,真是蠢得厉害!” 李长玄拍去上的灰尘,快速摆回架,“有所好,有所不好,下官唯好读,再无其他,自然得谨而慎之。不知公主今儿过来,是想让下官帮您写点什么吗?” “李长玄,你还敢忽悠我!”阿娜气鼓鼓的站起身。 然则李长玄虽是个呆子,却有着极为有利的身高优势。 阿娜想了想,默默踩上了凳子,居高临下的睨着李长玄,“李长玄,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就能任由你欺负了?” 李长玄张了张嘴,瀛国的女子,都这样猖狂吗? “下官岂敢!”李长玄躬身作揖。 下一刻,脑门上突然挨了以及脑瓜崩,疼得李长玄连退数步,捂着脑门直皱眉,“公主,君子动口不动手!” 阿娜双手叉腰,“哎呦,没看出来,你还敢动口?怎么,想咬我?来啊!” 李长玄瞪大眼睛,满脸黑线,“……”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0章 薄“二”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阿娜居高临下,瞧着李长玄发黑的面色,当即皱眉,“怎么,是你说君子要动口的,我还没告诉你,女子不仅能动口,还能动手!” “公主!”李长玄忍了一口气,“您先下来吧!上头不安全,万一摔着磕着,到时候就更不妙了!” 已然这般蠢笨,再摔出个好歹,那不得更傻? 他李长玄可担不起,误了瀛国公主脑子的罪名! “我为什么要下来?”阿娜冷哼,“我觉得站在这上头,风景秀丽,甚好甚好!” 想了想,李长玄默默的去开了门,又开了窗。前窗后窗,一一打开,顺道让人将外头的盆栽尽量往门口移,往窗口搁。 “你、你作甚?”阿娜愕然,这死生又是闹的哪出? “公主不是要看风景吗?”李长玄皮笑肉不笑,“您好好看,下官这厢就不奉陪了!” “你给我回来!”阿娜赶紧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把拽住李长玄的胳膊。 这可把李长玄给吓坏了,赶紧拂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公主自重!” 阿娜一愣,瞧了瞧自个的手,转而不解的望着他,“男女授受不亲?我又没亲你,你作甚要让我自重?我这重了还是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养大的,没吃你的喝你的,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李长玄,“……” 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瀛国的女子,更难养。 话不投机,半句多! 深吸一口气,李长玄抬步往外走。 阿娜紧跟其后,“我可告诉你,李长玄,你给我站住!站住!你诓我,忽悠我,方才还要骂我,管我,我同你没完!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后头,四小只大眼瞪小眼。 “少傅也有今天?!” “甚好!甚好!” “公主,冲!” “好痛快!” 须知,平素李长玄没少罚他们,当然,李长玄是个文雅儒士,怎么可能真的动戒尺,多半是罚抄,抄得他们手脚发软,脑子发昏。那滋味,不比罚站、罚戒尺好多少! “看样子,该轮到少傅脑子发昏,手脚发软了!”沈郅负手而立。 身后三人,齐刷刷点头,“所言极是!报应不爽!” 李长玄表示:头好疼! 东都城内,依旧戒备森严,到处在找千面的下落。 宫里还算太平,只是…… 天色渐黄昏,白日渐短。 墨玉拦住了两个孩子的去路,“两位公子!” “墨玉姑姑,王妃吩咐过,散学后必须第一时间赶回山庄,请您莫要为难!”眼下离王府就剩下这两根苗,沈木兮忙得不可开交,黍离岂敢让两位公子有所闪失。 “太后娘娘想请两位公子,去长福宫坐坐,并无恶意!”墨玉行礼,巴巴的望着薄钰,“小公子,无论太后做过什么,这么多年来太后待您总是真心的吧?她与您,委实没有半点苛待!” 薄钰敛眸。 事实如此,他无可辩驳。 这些年皇祖母将他捧在掌心里,且不论是否处于爱屋及乌的缘故,待他委实不薄。饶是母亲犯下重错,太后也没有责难过他,祸不及幼子,算是太后所做过的,最仁慈的事情! “小公子,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了,您能不能看在以前太后娘娘待您不薄的份上,去看看她!”墨玉轻叹。 薄钰没吭声,只是扭头望着沈郅,想征求沈郅的同意。 “你若想去,只管去吧!”沈郅道,“我是不会去的!” “公子?”墨玉慌了,沈木兮不愿见太后,太后也不敢再去打扰她,可心里的愧疚无以纾解,想着能从沈郅身上给予弥补,若是沈郅也这般硬心肠,那太后岂非…… 沈郅深吸一口气,“我不管她是谁,太后也好,不是太后也罢!她伤害过我,伤害过我娘,我没办法原谅她,所以请姑姑回去转告太后,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语罢,沈郅抬步就走。 “小公子?”墨玉急了。 黍离将人拦下,“我家公子说得清楚明白,姑姑只管一字不漏的转达。” “太后她知道错了!”墨玉轻叹。 黍离摇头,“没用的,小公子的性子与王妃相似,爱憎分明,姑姑还是不要再多费唇舌。有些事情做错了,没有被原谅的余地。” 尤其是——王爷已逝,万事皆休! 人都死了,再弥补,又有什么用?! “你莫走这么快,我没打算跟她走!”薄钰追上沈郅。 沈郅面色黢冷,一言不发。 薄钰急了,“我知道,你心里恨着太后,我也晓得如果不是太后,爹不会死,姨娘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一个人担起一切。”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沈郅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原谅她的,除非爹活过来!” 薄钰抿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郅没理他。 “我发誓!”薄钰举手发誓,“我真的可以发誓!” “不用!”沈郅朝着马车走去。 婢女拎着食盒在旁等待,沈郅皱眉。 “长福宫的婢女!”薄钰道。 沈郅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顾自上了车。 薄钰并不好过,毕竟皇祖母待他不薄,但是皇祖母间接害死了他的养父,也是不争的事实。沈郅恨太后,薄钰却是恨不起来的,最多是生气。 拎着食盒进了马车,薄钰有些局促,时不时拿眼睛瞟着沈郅。 沈郅是真的生了气,扭头望着窗外,一直没搭理薄钰。 车至长街,薄钰忽然道,“停车!” 沈郅倚着车窗,对此置若罔闻。 深吸一口气,薄钰拎着食盒下车,不多时便空着手回来,笑嘻嘻的用肩膀忖了沈郅一下,“别生气了,我做了件好事,赏给街头的乞丐们吃。宫里的小点心自然是极好的,可惜你没瞧见,他们对我感激涕零的样子!” “别生气咯!”薄钰扮个鬼脸逗沈郅开心,“以后再有这种事,咱们就借花献佛,让整个东都城的乞丐,都来尝尝长福宫的糕点,你觉得可好?” 沈郅轻笑了一声,算是允了。 “回去之后,不要跟我娘提这事。”沈郅叮嘱,“她已经够烦心的。” 薄钰点头,“放心,我知道!” 沈郅也是真的愁,师公没找到,伤害春秀姑姑的人也没抓住,瞧着繁华至极的东都城,竟是藏着这么多的腌臜事,让人很是头疼! 窗外昏黄,东都城的日落,倒也是极好看的。 蓦地,沈郅忽然合上车窗帘子,只漏了一条细缝往外看。 “怎么了?”薄钰问。 沈郅慌忙拍着窗棱,“停车!” 车还没停稳,沈郅已经跳下了马车,撒丫子往人群里跑去。 没有,没有! “公子,怎么了?”黍离吓得不轻,饶是有阿左阿右在侧,他这心里也不踏实。 长生门的人,虽然大部分被擒,关在了大牢里,可十殿阎罗的人却不知蛰于何处,必须小心,毕竟连步棠那样好的武功,都被伤成这样。 离王府眼下就这么根独苗苗,可不敢再有损伤。 “我好像看到爹了!”沈郅瞪大眼睛。 方才就这么一瞥,那背影真的好像。 简直是太像了! 黍离轻叹,缓缓蹲下了身子,“公子,王爷已经入土为安,您怕是太想王爷了,可人死不能复生,若是王妃知道,怕是又要伤心欲绝了!” 沈郅面上难掩失落,“可是,真的好像!” “人有相似。”薄钰说,“你是放不下自己的心结,所以才会如此吧!” “是吗?”沈郅垂着头。 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喊他一声爹。当初为什么如此倔强,宁可喊他义父,也不肯改口叫一声爹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总觉得,等等、等等就好。 后来发现,等待,大概是最愚蠢的自我安慰! “走吧!”薄钰道。 “我想走走!”沈郅不太高兴。 薄钰点点头,“我陪你!” 走在东都城的街头,经过花楼的时候,沈郅驻足,心里止不住难受。他年纪还小,再坚强勇敢,也不能同成年人相比。 他心里堆砌着对父亲的愧疚,还有对自己的责怪,可又不敢轻易的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母亲有多难,不愿再给家里多添一份阴郁。 “当初你就是从这儿跟着那坏女人走的。”薄钰说。 沈郅抿唇,眼睛一瞥,却瞧见了花楼后门停着一辆马车,有女子从车上走下来,快速进了后门。他素来记性好,尤其是识人方面,见过一面肯定能记住。 “钟瑶?”他记得当初在外祖父坟前,就是这个女人袭击了他们。 黍离心惊,“小公子可曾看错?” “虽然只是一眼,但我觉得我不会看错的。”沈郅仰头望着黍离,“她想杀我和我娘,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她!当初若不是春秀姑姑,估计……” 他记得,他都记得! “阿左阿右,把两位公子带走!”黍离吩咐,“两位公子马上回山庄去,此处交给卑职便是!” “嗯!”沈郅点头,牵着薄钰的手,赶紧离开。 他们太小了,委实帮不上忙,保全自己就算是给大家帮忙了。 沈郅心里清楚,钟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她要害人了!长生门害死了他爹,又要害他母亲,这笔账他沈郅一定会牢牢的记在心里。 遍寻整个东都,都没找到千面,城外也没有动静。 这让沈木兮整个人都开始焦灼不安,如此推断,千面已是凶多吉少。再听得沈郅说,城中发现了钟瑶的下落,更是火上浇油。 更让她着急上火的是,薄云岫到底在哪?这城内城外的搜,搜不到师父,竟也搜不到薄云岫的下落,怎不让沈木兮心慌意乱? 薄云岫,你到底在哪? 其实薄云岫哪儿都没去,嗯,就在城外竹林里的破屋内。 “我让你给我抓药,你、你……”千面捂着腹部的伤,委实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你竟然、竟然逛了一圈又回来了?真是要气死我啊!” 若不是腿上有伤,腹部贯穿伤,他哪里需要靠眼前这小子帮忙!! 薄云岫也不知从哪儿拎了只山鸡回来,随手丢在他身上。 “哎呦……”千面气得伤口开裂,鲜血顿时从腹部的伤处涌出,瞧着掌心里的血色,他面如死灰的望着薄云岫,“没死在陆如镜手里,倒是要死在你手里了!好样的,薄云岫你真是好样的!疼死我了……” 疼倒是其次,失血过多,眼前发黑倒是真的。 千面已经数不清楚,自己这是第几回晕过去了,若不是靠着身边这些储备药,估摸着他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身边丢着一对鸡腿,千面也顾不得其他,要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他没力气嚼,只能吃力的吞咽,能吃一口算一口,好在这傻子,还知道给他弄点水,不至于让他被噎死。 “我是真没想到,凰蛊的反作用那么大!”千面轻叹,无力的望着眼前的薄云岫。 痴痴呆呆,不言不语,这简直就是个傻子嘛! “你还认得我吗?”千面问。 当时千面被人追杀,是薄云岫解了围,原以为自己有救了,谁曾想薄云岫这小子,只管杀人,不管救人。最后还是千面爬进这破屋里,自己给自己疗伤。 至于薄云岫? 飞天遁地的,不是抓山鸡,就是逮兔子,就是不知道过来帮他一把。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离王殿下?!  薄云岫坐在门口,倚着门框不说话。 “你哑巴了?”千面苦着脸,“薄云岫,你该不会真的被凰蛊控制,万事从头开始吧?哎呦我的小徒弟哦,你怎么就造了这么大的孽?!” 见着薄云岫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依旧靠在门口一动不动,千面只恨自己伤重,否则真想上去揍一顿,饶是打不过,骂一顿也是好的! 薄云岫额头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伤口处有细小的红线蔓延而出,宛若盛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妖冶而充满了魅惑。 以前的薄云岫刚正、冷戾,而现在似乎正好相反,从骨子里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这地方僻静,又是在竹林深处,虽然十殿阎罗的人委实不容易找来,可想走出去求援,亦是难比登天。 千面仰头长叹,“天亡我也!” “叹什么气啊?”妖娆的女子清音响起。 薄云岫骤然起身,出手毫不犹豫。 然则下一刻,身影赫然急转,快速落在了千面身边,“老头,管好你的人!我可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是来找……” 还不待她说完,薄云岫一掌打在她肩头。 人直接飞出了窗外,于外头闷声落地。 “住手!”千面喊出这话的时候,腰腹上的伤口瞬时涌出血来,果然啊……他是早晚要气死在薄云岫身上的。这小子,这小子简直是他的克星! 眼一翻,千面当即晕死过去,至于后面薄云岫是怎么把兰娘,从窗外拾回来的,自是浑然不知。 待醒转,千面只觉得自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尽管伤口已包扎完毕。 兰娘蹲在一旁拿着石头捣药,但见她鼻头还染着些许鼻血,发髻凌乱,瞧着有些狼狈。见千面醒来,兰娘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娘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打我脸!” 千面一声叹。 “你看看!”兰娘指着乌青的鼻梁,“差点没把我鼻梁骨打折了,你这都干了什么好事?给他吃了什么?这会子就跟六亲不认的傻子一样。见人就揍,半句解释都不听!” 千面还是一声叹。 “死老东西,你光叹气作甚?”兰娘捂着鼻子,“想个法子吧!” “他那是被凰蛊占据了,完全不是人脑,我能有什么法子?”千面摇摇头,“除非把凰蛊取出来,不然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变化?你最好少惹他,现在没人能治得住他!” 薄云岫跟鬼似的,坐在门口靠着门框,时不时回头凉飕飕的剜他们一眼。    兰娘险些哭了,这可怎么弄? “你怎么找来的?”千面问。 “我白日里瞧见了薄云岫,还以为这死鬼阴魂不散,谁知……”薄云岫一回头,兰娘当即改了口,“谁知他活得好好的,没缺胳膊没缺腿,长得更精神了!” 千面喘口气,“这几日,我都快被他玩死了,他有事没事来气我,我这伤口好了又裂,裂了又好,再这样下去,估摸着是要肠穿肚烂的!” “小棠呢?”兰娘问,“小棠被列为十殿阎罗的叛徒,我是打心眼里不信。便去老地方放了消息,打量着见一见,可直到今日都没见着她!谁知道,你竟也伤得这么重!” “陆老大……陆老大这个混账!”千面捂着伤口大骂,“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狼,我还以为他当初领着大家脱离长生门,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安生日子,谁知道……谁知道他是觊觎回魂蛊。” 兰娘一愣,“什么回魂蛊?” 千面摆摆手,“我暂时同你说不清楚,反正一句话,当年韩天命的死就是陆如镜一手谋划的,那纸条……” 大概是气急了,疼得千面冷汗涔涔。 “什么!”兰娘瞪大眼睛,“那我师妹呢?小棠呢?阎罗令,会要了她的命。” “当时陆如镜跟那人商量着什么,被小棠听见了,就我这脚底抹油的功夫,你是晓得的,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小棠,估计也好不得哪儿去!”千面努力喘上几口气,“她应该伤得比我还重,陆如镜下的是死手!” 兰娘咬牙切齿,“混蛋,老娘找他去!” “回来!”千面扯疼了伤口,面色瞬时惨白如纸,“就你?陆如镜那功夫,你还没近前,早就被撕得稀碎了。留着你那力气,多卖几碗茶便罢了!” “他杀了我师妹,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他!”兰娘起身就走。 “回来!”千面咬咬牙,“去、去找我那徒弟,让她来救我啊大姐!” 兰娘啐一口,“呸,死老头,你喊谁大姐呢?不过,你那徒弟还真是够意思,出动了东都城的巡城司和离王府所有的暗卫,铺天盖地的找人!我估计,是在找你吧!”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千面觉得自己快要去见阎王爷了,眼发黑,身发凉,一股热血蹭蹭蹭的往脑门上冲,“还不去帮我把她找来?!快点,再不去,小心我回来找你索命!” “我又不是吓大的!”兰娘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然则薄云岫堵在门口,兰娘默默的捂着鼻子,“我、我就是出去溜达,上个茅房,方便方便!” 所幸薄云岫没多大反应,兰娘走出去甚远,猛地纵身一跃,当即跑得没影。以前的离王已经够吓人了,没想到如今更吓人! 千面身子滚烫,这帮不省心的,一个比一个更不靠谱,但愿自己的小徒弟还来得及赶来救他。无力的喘着气,千面意识渐昏,“陆如镜……老子要是就这么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兰娘来报信的时候,沈木兮正阖眼小憩。 听得兰娘提及离王,黍离和月归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离王还活着?”兰娘诧异。 沈木兮环顾四周,所幸兰娘是跳墙进来的,沈木兮第一时间退开了所有的奴才,“此事不许外传,你们权当不知!” “为何?”兰娘不解,顿了顿,当即明白过来,“我知道,是因为凰蛊的缘故!” “烦劳,带个路!”沈木兮抿唇,“黍离,你安排一下,务必设个保护圈,别让太多人靠近,免得被人知道,薄云岫还活着!” 黍离心里是激动的,红着眼眶狠狠点头,“卑职马上去办!”他知道,王妃不会害王爷,想来是为了保护王爷,又或者另有其他苦衷。 策马狂奔,只要人还在,只要人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兰娘把人领进破屋便走了,她得回去看看自家师妹,一门所出,除了师妹,她也没什么亲人了。有些人,得好好珍惜;而有些账,也得好好算! “王爷!”黍离欣喜若狂,疾步上前。 “小心!”月归眼疾手快,猛地推了黍离一把。 薄云岫的掌风擦着黍离的面门而过,差一点就劈了黍离。 “薄云岫!”沈木兮惊呼。 “王妃!” “王妃!” 两声疾呼,月归的剑已出鞘。 不过…… 薄云岫的掌心在距离沈木兮面门几公分处,停了下来,沈木兮绷直了身子,温热的呼吸就这么喷薄在他的掌心。 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死在他手里了。 喉间滚动,沈木兮身子微颤,眉心紧蹙,这到底是怎么了?薄云岫为什么见谁都动手?连她都……她不敢动,只敢就这样站着,脑子里诸多问号,却没有半个答案。 “薄、薄云岫!”她声音轻颤,“你怎么了?” 听得外头的动静,千面硬撑着身子走到了门口,抖着身子扶住门框,“他被凰蛊控制力,现在谁、谁都不认识,你们最好别刺激、刺激他……” “你怎么不早说?”黍离急了,“王爷,那是王妃!是您最爱的女人,是您的妻子!” 月归握着剑的手,止不住颤抖,饶是剑尖直指薄云岫,可……可对方是离王殿下,而且她无法保证自己的速度,会比王爷更快。 王爷这一掌下去,王妃必定、必定难逃一死! 掌,慢慢放下。 沈木兮心下剧颤,诧异的望着安安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的薄云岫,他收手了?是听得懂她说的话吗? “薄云岫,我是……薄夫人!”她呢喃着低语,声音哽咽,“你,还认得我吗?” 突如其来的拥抱,薄云岫狠狠抱住了她,谁都可以不认得,唯有她……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算是死了,也会烙印在灵魂深处。 能忘记一切,却始终不会忘记你的容颜,还有——吾爱如初。 沈木兮用尽力气回抱着他,“我以为你不要我,以为你就此消失了,那么久不来找我,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薄云岫!薄云岫!我是你的薄夫人,你的薄夫人!” 月归收剑归鞘,默默垂眸。 黍离方才还是被掌风伤着了,肩头有些隐隐作痛,好在并无大碍。 门口,传来千面虚弱至极的呼喊,“你们、你们能不能别腻歪,先、先救我……我……” “师父?!” 千面此生都没有这么倒霉过,伤口数次开裂,若不是他自个的药配得好,都不知要死多少回。好在沈木兮得了他的真传,来的时候又带了药箱,方捡回他这条老命。 沈木兮手脚麻利的施针,止血,上药,包扎,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匍一回头,薄云岫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一般! 月归与黍离面面相觑,心里好不踏实。 待处理完千面的伤,沈木兮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先缓缓,等师父醒了再把他抬回去。这伤口反复折腾,只怕不易愈合,得小心照看着为好。” “是!”黍离行礼,“那王爷他……” 沈木兮抿唇,“薄云岫……” 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薄云岫忽然将她抱起,骤然飞出了破屋。 “王妃!”月归急了,慌忙去追。 黍离张了张嘴,急的跳脚,又不好丢下千面一人,千面到底也是王妃的师父,出了事不好跟王妃交代! 沈木兮紧紧圈着他的脖颈,耳畔的风呼呼作响。他的速度太快,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恨不能缩成一团,彻底埋在他怀里。  “薄云岫,你要带我去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1章 天赋 正文 第163章 老父亲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死了!”千面道,“应该是死了吧!反正连陆如镜都没找到她,肯定凶多吉少了!”  “你确定?”沈木兮可不信这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韩天命的位置,原就是从韩不宿的手里抢来的。师父,眼下最要紧的是帮我把薄云岫治好,我不在乎什么凤凰蛊,什么回魂蛊,我只想要自己的丈夫安然无恙。” 千面撇撇嘴,“那人家是真的不晓得嘛!” “一把年纪还撒娇,要不要脸?”沈木兮站起身,心里烦躁得很,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走,“陆如镜藏得这么深,会不会……另一把钥匙在他手里呢?” “绝对不可能!”千面翻个白眼,“你以为韩老二是傻子吗?狡兔三窟,他比狡兔还得多两窟。我估计另一把钥匙,应该在我们谁都不熟悉的人身上。” 沈木兮定定的望他,“可能吗?” “可能啊!韩老二做事从来不按常理,你没瞧着他把凤凰蛊都拆开了?”千面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另一把钥匙会在谁身上,“秘盒是在薄云岫手里找到的?按理说也不可能,韩老二怎么会把秘盒交给薄氏后人。” “是太后给的!”沈木兮轻叹,“你该不会告诉我,另一把钥匙在太后手里?” 千面摇头,“存了秘盒,肯定不能给钥匙,不然就不是韩老二了!” 于是乎,这钥匙到底在哪? 千面望着沈木兮,沈木兮望着千面,两个人愣愣的不说话,全无头绪。 “等会!”沈木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初太后错认了魏仙儿,是因为魏仙儿的胳膊上,也有一个印记,那印记便是钥匙所为,你说这钥匙会不会一直都在魏若云的手里?” “魏若云此人很偏执,若是钥匙在她手里,她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千面揉着眉心,“这人当年能对韩天命下手,甚至于不惜一切的怀上孩子,可想而知她对韩天命的执念……你、你怕是没戏!” 沈木兮拂袖落座,瞧着案台上明灭不定的烛火,“没希望也得试试吧!” “魏若云跟着赵涟漪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另一把钥匙,但始终没有把她自己的钥匙交出去,以至于谁都不知道其实钥匙有两把,这般心思……全是为了韩天命!”千面摇头,“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爱而不得,是会让人发疯。 但魏若云的疯狂,早已超出韩天命的预料。 “疯子,也得试试吧!”沈木兮自言自语。 当年是韩不宿将她放在夏家门口,韩不宿为什么不杀了她呢?她是韩天命的女儿,韩不宿杀了她,正好能借此机会向韩天命复仇。 “难道说,我爹知道点什么?”沈木兮皱眉,“我爹和韩不宿有些往来,还将骨牌留给我,肯定是知道什么!对,爹一定知道!” 夏礼安还在太后的手里,这就意味着她得去找太后? 脑仁微微的疼,沈木兮扶额不语。 屋子里,安静至极。 沈郅坐在薄钰的床前,瞧着他长长的黑睫毛,想起母亲说的,薄钰被吓晕了,醒来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疯癫之类的状况,沈郅便觉得可笑。 满脑子都是薄钰吱哇乱叫的表情,似乎很久没见薄钰如此这般了吧? “鬼!”薄钰猛地睁开眼,赫然坐起。 没料到薄钰会突然坐起,两个小脑袋顿时磕在一起,紧接着双双惊呼,各自捂着额头疼得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你、你不长眼?”沈郅咬着牙,“就这么撞上来,是想撞死我吗?” 薄钰原就被吓得不轻,骤然睁眼,就见一张脸在自己眼前放大,他哪里分得清这是谁,只觉得是鬼来索命了,此刻被撞了一下,耳朵里都是嗡嗡作响的,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对沈郅的声音过于熟悉,只怕此刻还得尖叫。 “沈、沈郅?你怎么在这?”薄钰揉着额,瞧着沈郅满面痛苦的样子,慌忙掀开被褥,“你怎么样?我磕着你了?我看看,我看看!” 薄钰顾不得自己额头的伤,慌忙去掰沈郅的手,瞧着沈郅额头上的大红包,不由的愣在当场,“哎呀,撞得好厉害,这么大一个包!” “你脑袋是铁疙瘩吗?”沈郅推开他,起身朝着桌案前走去。 还真别说,薄钰的脑门真的厉害,撞得沈郅有些发昏,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坐下,他赶紧伏在桌案上歇了会,“撞得人都晕乎乎的。” 薄钰揉着额头,疾步走到沈郅边上,“我去拿药,你且等着!此前姨娘给了我很多药,我都搁在一块呢!” “活血化瘀的便罢!”沈郅顾自倒杯水,喝了两口,甩甩脑袋,便也清醒了不少。 薄钰还真的拣了瓶膏药回来,“约莫是这个,擦着试试便罢了!” “你脑门上也伤得不轻。”沈郅皱着眉,薄钰小心翼翼的为他擦药,“你轻点!” “疼?”薄钰紧了紧手中的棉签,“我得给你揉揉,不然明儿脑门上顶个包,被人问起来,免不得要笑话。” “是笑话你,竟然被吓晕了。”沈郅推开他,“行了,擦点药便罢,我给你也擦点!” 膏药清清凉凉的,沈郅为薄钰上药,俄而吹了两下,“这化瘀膏很是管用,你莫要随便乱丢,娘给的东西,素来是最使的,别地儿没处寻。” “嗯!”薄钰点头,收了膏药,“你、你真的没事?” “管好你自己吧!”沈郅翻个白眼,撞得他整个脑仁都疼了,可见薄钰这脑袋得有多硬实,“见鬼这事儿,你权当没发生过,不要同外人讲,记住了吗?” 薄钰皱眉看他,“为何?” “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让你别说就别说。”沈郅起身就往外走。 “哎哎哎,记住就记住嘛,你走哪儿去,今晚不睡了?”薄钰不解,快速拦住他,“你去哪?” “我娘回来了,我去看看!”沈郅推开他,“你先睡吧!” 薄钰站在门口,眉心皱成川字,“明儿早上,我定不会叫你起床!” 却不知每日,都是谁喊谁起床。 第二天一早,薄钰起来便瞧见了坐在门槛上的沈郅,“你这是一夜没睡,还是起早了?” “去洗漱一下,我可能今儿要去一趟长福宫。”沈郅也不回头,抬步就走。 薄钰愣了半晌,之前沈郅可是半点都不肯踏入长福宫大门,今儿是怎么了? 听得沈郅要来长福宫,太后一大早就让人置办了糕点,凡是适合孩子吃的,孩子喜欢吃的,一应俱全,满满当当摆了几长桌,就等着沈郅过来。 “太后娘娘,这也太多了!”墨玉担虑,“小公子未见得喜欢这样的排场。” “他此前过来,哀家没给他好脸色,也不曾知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今儿你且记着,他喜欢吃的或者多挑了两筷子的,以后他再来,哀家便晓得他喜欢什么了。”太后哪里听得进规劝。 墨玉轻叹,“太后娘娘,小公子能来,许是因为夏老大人的关系吧!您这厢,还是别忙活了,小公子不会领情的。” “不管他会不会领情,这都是哀家的心意。”太后拄着杖,“哀家只是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至于郅儿会怎样,哀家都会接受。” 墨玉摇头不语,到底是错得离谱。 沈郅是晌午来的长福宫,他原就不是来用午膳的,也不是来看太后的,他要见的是自己的外祖父。此前太后即便认了夏问曦,但也不敢放了夏礼安,只怕夏礼安一放,沈木兮会一走了之,再无挂碍。 自私的人,终是改不了本性,无可避免的将自身感受放在首位。 她不知,沈木兮之所以一直未能向她讨要夏礼安,是担心长生门的人对父亲动手,而她怕极了得而复失之事,真的、真的不敢! “太后娘娘!”沈郅行礼。 太后始终是太后,在他眼里,这人与他没什么关系,所以只能以君臣之礼相待。 “免礼!”太后岂会不知沈郅的心思,孩子能来这儿,已经是退步,她这厢高兴都来不及,不管沈郅怎么做,她都不会介意,“来,你们两个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吃只管拿,莫要拘着!” 沈郅刚要拒绝,薄钰倒是大跨步上前,“多谢皇祖母!” 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沈郅抿唇不语,瞧着薄钰从长桌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回来,屁颠颠的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跟前,“你且试试,看来日姨娘做的与这个是不是一样的?” “我娘做的桂花糕是最好吃的,除非是她做的,其他人的……我不会吃!”沈郅挺直腰杆,冷眼瞧着薄钰。 被沈郅这么一瞪眼,薄钰讪讪的收了手,“罢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一时好而已。” “郅儿!”太后讨好般的上前,“你有没有喜欢吃的,或者是喜欢玩的?皇祖母这儿有不少小玩意,新的玩意,你要不要试试?” 沈郅板着脸,“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皇祖母,沈郅就喜欢看,其他的都不喜欢!”薄钰喝着果茶,却不敢去看沈郅黢黑的脸色。 这人一旦生气,脸色真的可怕得吓人,而且能好几日不与你说话,冷着你,冻死你! “?”太后愣了愣,“喜欢什么?皇祖母这里没什么,不过御房里,还有文渊阁,行阁,都有好多,不只是南苑阁才有藏阁的。” 沈郅面色稍缓,然则依旧不说话。 “郅儿,你若是喜欢看,皇祖母可以帮你!”太后瞧了墨玉一眼。 墨玉紧赶着将一块令牌呈上,“小公子。” 薄钰一愣,“这不就是当初……” 当初魏仙儿就是仗着太后的令牌,在宫里横行无忌,以至于进了南苑阁,险些要了他们两个孩子的性命。如今太后将这令牌送给沈郅,也就意味着沈郅以后,可自由出入宫禁。 “拿着!”太后将令牌塞进沈郅手里,“喜欢读是好事,男儿多读,能明智明理,莫要像皇祖母那样,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身份之里,忘了多动动脑子,忘了不是所有人都与你同心同德。” 沈郅手心里沉甸甸的,想了想,还是放回了太后手里,“我不需要这东西,你无需讨好我,因为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退步的。太后娘娘,我今日来是因为外祖父,请您让我见一见他。若是不方便,沈郅这就告辞!” “郅儿!”太后急了,“你莫着急,我没说不让你见他!” 沈郅顿住脚步,皱眉瞧着太后。 太后招招手,“你回来。” 见状,薄钰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快速去牵沈郅的手,“你莫要这般心焦,走的时候怎么能忘了我?且牵着你的手,免得你回头又把我丢了!” 沈郅皱眉,瞧着被紧握的手,幽然吐出一口气,抬头望着太后。 “来!”太后伸出手,握住了沈郅另一只手。 沈郅没有拒绝,他着实是有事要见外祖父,所以暂且顺了太后的心意。 进了春禧殿,墨玉关上了寝殿的大门,继而朝着太后的床榻走去。 沈郅诧异的瞧着墨玉掰开了床前脚凳,掀开了脚凳下的板子。 这是一块铁板,坚硬至极。 “走吧!”墨玉点了一盏灯,提着灯笼往下走,“仔细脚下。” “皇祖母,为何你的床底下会有这样的地方?”薄钰不解的开口,声音在这阴森的甬道里传出去甚远,透着一股子森森寒意。    “当年有人特意挖出来的。”太后轻叹,低眉看了沈郅一眼,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沈郅从始至终都是目视前方,不温不火,面不改色,这性子委实像极了他爹薄云岫,沉稳,安静,话不多,但极为固执己见,一旦认定,纵死不悔改。 “其实一直以来,人都在这儿,平素也只是让墨玉下来看看便也罢了。”太后解释,“再往前走就是了。” 继续往前,就是一间密室,门关着。 墨玉推开门,里面旋即响起了清晰的铁链声。 叮叮咚咚的声响,让沈郅猛地抽出手,快速冲上前。 精铁所铸的囚笼里,有一白须白发的老头,正靠在囚笼一角打瞌睡,手中还捏着一本。许是看累了,又或者是烛光太晃眼,所以歇一歇。 听得有人进来,老头只是翻个身,连眼皮子都没掀开,继续睡觉。 “夏大人!”墨玉低唤。 许是习惯了,老头依旧背对着外头,一声不吭。 太后站在那里,冲着墨玉点头。 墨玉快速打开了牢笼,放了沈郅进去。 薄钰皱眉,静静的站在牢笼外头,双手攀着栅栏,不敢发出声音。他看着沈郅一步一顿,压着脚步声走到那老头身后,再毕恭毕敬的跪地磕头。 心头酸涩,薄钰微微红了眼眶。 “外祖父!”沈郅低声开口。 大概是突然听得稚嫩的声音,老头有些惊诧,冷不丁转身,险些打翻了手边的烛台,待手忙脚乱的扶稳了烛台,他才眯起眼睛瞧着跪在跟前的沈郅,“这是谁家的孩子?你跪我作甚?” 沈郅直起腰杆,面不改色的瞧着他,“外祖父,我叫沈郅,我娘是沈木兮,也是夏问曦。您是我的外祖父,郅儿自然是要给您磕头的!” 语罢,沈郅又磕了个头,“郅儿给外祖父行礼,愿外祖父身体康健,福寿延年!” 手中的,吧嗒一声落地,老头颤颤巍巍的扶着栅栏起身,“你、你再说一遍,你娘叫什么?” 沈郅抬起头,“我娘叫夏问曦,如今改名换姓为沈木兮。外祖父,我是您的外孙,我叫沈郅!郅儿给外祖父磕头,给外祖父请安!” “沈郅?”老头慌忙将孩子扶起,快速掸去孩子膝上的尘土,“你娘、你娘回来了?沈郅?郅儿,好名字,好名字!快,让我看看,哎呦,都是半大小伙子了,真好!真好!” “外祖父,您莫伤心!”沈郅抬手,拭去夏礼安脸上的泪,“母亲很好,郅儿也很好,舅舅如今就在问柳山庄里,爹安排他进了府衙,想来依着舅舅的能力,很快就能出人头地。问柳山庄,就是当初外祖父的宅子,爹一直完好保存着,如今又属于咱们了!” 夏礼安老泪纵横,“没想到,我夏礼安有生之年,还能一尝阖家团圆的滋味。” 轻轻抱紧自己的外孙,那一瞬的激动,是所有的诗词歌赋,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的。时隔数年,他在这里待着,久得不知年岁,只是枯等死去的那一天。 老天爷开眼,让他睁着眼,熬到了女儿带了外孙回来的这一日。 老怀安慰,老怀安慰! 薄钰默默的走进去,瞧了一眼牢笼外头的太后与墨玉,深吸一口气,跪地冲着夏礼安磕头。 别说是夏礼安吓了一跳,饶是沈郅也跟着懵了一下。 “钰儿?”太后愕然,这孩子是怎么了? 夏礼安是沈木兮的养父,沈郅叩拜外祖父,是理所当然之事,可薄钰……委实犯不上。 “我没有外祖父,但我和沈郅是兄弟,我也可以叫你外祖父吗?”薄钰问。 夏礼安一愣,皱眉瞧着沈郅。 “他是离王府的孩子。”沈郅只能这么解释,“是我兄弟。” “我不是离王府的孩子。”薄钰摇头,“离王是我的养父,仅此而已,夏老大人,我能和沈郅一样,叫你外祖父吗?” 夏礼安将薄钰搀起,“你若是喜欢,就跟着郅儿一块叫。我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更喜欢你们这些孩子。” 孩子,就是希望。 看着这两张稚嫩的面孔,他恍惚想起了当年,大雨瓢泼时,将夏问曦带回来的情景。那个丫头,冻得唇色发青,面色发白,哭声嘶哑,足以让人……动恻隐之心。 薄钰点点头,“谢谢外祖父。” 沈郅皱眉,“你这人,我有什么便抢什么,有意思吗?” “有!”薄钰冲他笑。 沈郅摇摇头,无奈的轻叹。 瞧着这两个小人精,夏礼安是又哭又笑,“这是我数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语罢,夏礼安抬头望着外头的太后,“太后娘娘今儿带着孩子们进来,不知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想从我身上挖出什么东西来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长生门也好,护族也罢,我一无所知。” “夏问曦……”太后犹豫了半晌,“是哀家的女儿,当年哀家将她与魏若云的儿子做了调换,没想到魏若云竟然把她丢了!” 夏礼安冷笑两声,“报应!” 太后点点头,倒是没反驳,“是报应,报应不爽,哀家理该承受自己做下的孽果。” “外祖父!”沈郅抿唇,“我娘有话让我带给你!” 闻言,夏礼安蹲下了身子。 沈郅伏在夏礼安耳畔低低的说了几句,“外祖父可都听清楚了?” 夏礼安点头,抱了抱沈郅,然则他脚上还拴着铁链,平素又囚在这样的地方,哪里有气力去抱孩子,只能象征性的拢了拢沈郅,极是不甘的松了手,“听清楚了,你且回去告诉你母亲,韩不宿就是当年南贵妃身边的韩姑姑!她往来夏家,始终没有透露过曦儿的身份。” “什么?”太后骇然,“韩不宿……”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曦儿是你的女儿,她只告诉我,曦儿可能会成为护族最后的血脉,让我好好养着。孩子是无辜的,莫要告诉孩子真相,也别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夏礼安冷笑,“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一心只有那些虚妄之物?我养着曦儿,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不是因为她身上的价值!” 太后紧了紧手中的拄杖,“所以,你知道她身上有……” “我当然知道,韩不宿告诉过我,这孩子身上有凤蛊,但孩子的血脉与凤蛊能相互融合,便足以证明凤蛊不会伤害曦儿,关键时候还能护着她!”夏礼安一声叹息,“从那以后,我不准她轻易踏出府门,将她关在学士府里,可孩子大了,不是一道墙一扇门就能关得住!” 护族与薄氏的恩怨,终究以最仁慈的方式,得到了化解。 “当年曦儿诈死,旁人兴许瞧不出来,可我养了她那么多年,那是我的女儿,我的掌珠,我能瞧不出来吗?”夏礼安哽咽,“原以为她走了也好,离开东都这个是非之地,依着她那乐天的性子,不管跟了谁都会高高兴兴,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谁曾想…… 情之一物,足以让人肝肠寸断,万劫不复。 “外祖父,我娘问,韩不宿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沈郅压着嗓子伏在夏礼安的耳畔问,“比如说,钥匙?” 夏礼安细细的想了想,终是摇头,“没有!” 沈郅一愣,眉心微微蹙起。 没有? 娘说了,那样的要是有两把,一把……师公给了他,现在在娘的手里,那么另外一把在哪呢?不在外祖父手里,仍是落在韩不宿的手里? “那韩不宿在哪?”沈郅不解的问。 夏礼安摇头,“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她把骨牌交给我,瞧着好像是身子不大好了。” 薄钰忙问,“死了吗?” 四下一片死寂。 沈郅抿唇,如果真的死了,那线索到了这儿岂非又断了?娘说了,想把爹身上的东西取出来,就得找到韩不宿,若是韩不宿已死,那爹岂非也没救了? 心下着急,沈郅耷拉着脑袋,紧了紧袖中拳头,这可如何是好? “韩不宿!”太后咬着牙,“哀家倒是知道一些,当初天命找了她很久,她握有荒域之墓的地图,要想拿到回魂蛊,还真的得经过她的手。” “荒域之墓是什么?”薄钰不解。 沈郅也不懂。 “哀家也不知道,只是听天命提起过,他说护族的老族长终是留了一手,把荒域之墓的位置,只告诉了韩不宿一人。韩不宿失踪之后,天命一直派人追查,没想到她竟然藏在宫里,就藏在南贵妃的身边。”太后轻叹,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墨玉皱眉,“韩不宿易了容,又有南贵妃护着,自然不易被人看出破绽。” “南贵妃受过韩不宿的大恩,当年入宫之前受先皇后的迫害,是韩不宿救了她,后来生二皇子时难产,若不是韩不宿救她,定会母子俱亡。”夏礼安道,“是以南贵妃对韩不宿,几乎是有求必应,到了舍命相护的地步。正是因为韩不宿的关系,南贵妃恨极了护族。” 如此便说得通,为何当初先帝因为南贵妃一人,覆了整个护族。 “不过……”夏礼安又道。 众人齐刷刷的盯着他,各自屏住呼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4章 秘盒里的东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不过当年,韩不宿的身子不大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她说过,是、是剜了什么东西的缘故!”夏礼安哪里晓得这些弯弯绕绕,“不过我没多问,她也没多说。” 后来南贵妃死了,韩不宿便也消失了。 “她走之前来过一趟。”夏礼安道,“给了我骨牌,然后还叮嘱了两句,给了一个锦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她当时好像一直在吐血,后来去了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沈郅满脸的失落,希望落空了,这就意味着爹身子里的东西,怕是再也没法子取出。 “怎么了?”薄钰问,“你不高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郅摇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郅儿?”夏礼安蹲下,“男儿大丈夫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必须保持风度,输了又如何?又不是输不起。孔明尚且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何况是咱们。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也莫要低入尘埃,人呢……最该挺直的是腰杆!输什么,也不能输了自己的气度。” 沈郅深吸一口气,“外祖父,郅儿记住了!” “你们走吧!”太后幽然轻叹,“去问柳山庄,去离王府,去哪都好!” 音落,太后温吞的转身,“哀家做错了太多事,自私了一辈子,临了只想留住她身边,所以迟迟不肯放了你,可现在哀家明白了,哀家只是觉得输不起而已。” “太后?”墨玉搀着太后往外走,“您就不怕……” “皇帝会平了夏家数年之冤,到时候夏家的人,夏家的事儿,就不再是见不得光的,不会再有人拿夏家做文章。”太后深吸一口气,于门口处转身瞧着夏礼安,“哀家穷尽一生,想保护的人一个都能护住,想留的人全都弃了哀家而去。你运气好,你赢了!” 她佝偻着腰,好似一瞬间老了不少,“其实哀家还是要谢谢你的,你把哀家的女儿教得很好,善恶分明,恩怨分明,不像哀家这般,糊糊涂涂了一辈子,最该做对的一件事,却错得何其离谱。夏礼安,带着孩子们回去吧!她看到你回去,会很高兴的!” 如此,沈木兮对她的怨恨,应该也会少一些吧? 墨玉将钥匙递到了沈郅手中,沈郅呐呐的接过,却是连谢谢都忘了说。 目送太后离去的背影,夏礼安轻叹,“人在做,天在看,苍天何曾饶过谁!” “外祖父!”沈郅回过神,快速将夏礼安身上的锁链解开,“我们可以回家了!” “嗯,回家!回家!”夏礼安忽然有些胆怯了。 近乡情怯,他是有多久没回去了?家里会变成这么样子?或者说,他现在这一身的狼狈,儿女们可都还认得他?老了老了,反而矫情害羞起来了。 “郅儿,外祖父现在这般模样,是不是挺吓人的?”胡子那么长,头发那么白,脸上已经满是皱纹,走两步就得喘一喘。 他好久没活络筋骨,走起路来都不太稳当,沈郅和薄钰一人一边搀着他,刚好给他当小拄杖。 “很久没看到太阳了,不适应!”夏礼安没能走出春禧殿,外头的光太刺眼,他的眼睛根本无法适应。 “夏大人!”墨玉递上一件斗篷,“遮一遮,会好点!” 穿着斗篷,遮住脸,再撑着伞。 白日里这样在宫里行走很是怪异,可沈郅和薄钰是谁?离王府的两位小公子,既受离王府两位小公子搀扶,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物,是以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你娘,嫁给了离王?”夏礼安轻叹。 “外祖父知道我娘……其实不是……”沈郅有些犹豫。 马车里就祖孙三人,倒也安静。 “其实方才,有些话我不敢说,毕竟太后是个外人,我终是担心……”夏礼安左边拥着沈郅,右边拥着薄钰,两个孩子伏在他的膝上,这样的天伦之乐,他此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外祖父放心,很快就能见到娘了,有些事您可以同娘说。”沈郅也不着急,“娘其实想找韩不宿,是为了她身体里的东西。” 打着褶子的手,猛的一滞,夏礼安面色骇然,“你娘怎么了?” “娘想把东西取出来,可是……她无能为力。”沈郅说。 夏礼安皱眉,“韩不宿明明说过,凤蛊不能离体太久,而曦儿的身子正适合养着凤蛊,并且极为适应。若不是如此,她怎么会允许……” 沈郅抬头,“她为什么不拿走呢?放她自己身上。” “唉!都是孽。”夏礼安摇头,“回去再说吧!” 沈郅兴冲冲跑进来的时候,沈木兮还不知发生何事,刚哄了薄云岫,由黍离带着沐浴更衣,这会她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就听得外头这动静,委实有些疲累,“郅儿,怎么了?” “娘!”沈郅倒也没敢直接进来,而是趴在门口,探着脑袋左看右看了半晌,确定薄云岫并不在屋内,这才如释重负的喘口气,小心翼翼的踏入房门,“娘,爹不在?” “黍离带着去沐浴了,一会才能回来。”沈木兮笑了笑,“郅儿是问出什么来了吗?” 沈郅笑了,“娘,我没问出来,但是……我把外祖父带回来了!” 薄钰领着夏礼安进来,“姨娘,看谁回来了!” 那一瞬,百感交集。 沈木兮浑身剧颤,扶着桌案颤颤巍巍的站起,瞧着门口缓缓步入的老者,徐徐解下斗篷,露出苍老的容颜,满头白发,胡须凌乱,哪里还是记忆里,极尽威严,满面肃然的父亲。 “我说先刮个胡子嘛!”夏礼安有些局促,他被关在黑暗的世界里这么多年,身子不似昔年健朗,人也不似昔年精神,什么威严什么气度,早已荡然无存。 “爹、爹?”沈木兮忽然泪如泉涌,疾步上前,扑通就给老父亲跪下,“爹!是曦儿不孝,曦儿年少任性,未能知晓家中变故,不知爹与兄长遭逢大难,是曦儿不好,曦儿只想着自己,没能……” 说到最后,沈木兮只剩下嚎啕大哭,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郅儿,把你娘扶起来,这青天白日的,哭成这样像什么话?”夏礼安不断的以袖拭泪,“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跟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大哭大笑的,委实丢人!当年上斩刑台我都没哭过,反倒是现在……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让人心疼了!” “娘?” “姨娘?” 沈郅与薄钰搀着沈木兮起来,各自红了眼眶。 沈木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回过神来便上前抱住了夏礼安,老父亲愣怔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沈郅聪慧,赶紧跑出门去盯着,这若是被爹瞧见,不定要把外祖父打成什么样子! “你怎么了?”薄钰不解,“他们都在里面呢?” “别管了,你跑回廊尽处盯着,若是看到黍离带着那个怪叔叔回来,就通知我一声,记住了吗?”沈郅交代,顺带推搡了薄钰一把,“快去快去!” 薄钰愣愣的应声,挠了挠头跑到回廊尽处站着,一时间不知沈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黍离带着怪叔叔?那叔叔是挺怪的,一直跟着沈姨娘不放,但为什么要盯着呢? “都是当了娘的人,在孩子们面前还这般放肆!”夏礼安推开了自家闺女,“成何体统?” 沈木兮又哭又笑,眼睛红肿得厉害,“爹!” “为什么我瞧着,你跟以前长得不一样了呢?”夏礼安揉了揉眼睛,“这眼睛鼻子的倒是没什么改变,就是你这脸吧……” 怎么看,都不像他一手养大的那个闺女。 “爹,说来话长了!”沈木兮抹眼泪,“咱们坐下慢慢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呢? “这事先慢来,我先问你,郅儿说你是在找韩不宿的踪迹,是想取出凤蛊?”夏礼安不解,“是出现了什么异常?我记得你小时候,似乎没什么异样的反应,而且对寻常毒物都有解毒效,怎么……” “爹,你莫着急!”沈木兮忙道,“不是凤蛊,凤蛊在我身上甚好,只是……薄云岫被太后下了凰蛊,这东西现在控制了他的神志,他……不大好了!” 夏礼安骇然起身,“太后不是说……离王已没了?” “凰蛊让他变成了六亲不认之人,旁人很难亲近他,我只能将他藏起来。长生门和十殿阎罗,都觊觎他身上的凰蛊,我担心他们会他不利,干脆让他装死!”沈木兮解释,“爹,你真的不知道韩不宿最后去了何处?” “当初她把凤蛊留给你,是因为她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来豢养凰蛊。”夏礼安摇头,努力回忆着当年的情景,“你大概不知道,凤凰蛊这东西是从小种下的,也就意味着自小便跟骨血融为一处,但是成年后取出,无疑伤筋动骨。” 这点,沈木兮是知道的。 当初薄云岫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薄云岫向她隐瞒凰蛊之事,就是担心她会一时冲动,剖蛊救他。 “韩不宿的身子,早已不适合寄养凤蛊,而且不是所有的护族之人,都适合寄养凤蛊,她不是没找过,只是找不到,所以不得不将凤蛊留给你。”夏礼安长叹,“后来她说,她也累了,有些东西还是适可为止的好,希望你能平淡度日,可谁知道你也不能幸免。” 沈木兮倒了水,“爹,喝水。” 夏礼安点点头,顺手接过,“曦儿,这凰蛊怕是不好解,离王不是护族之人,所以他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凰蛊的侵噬,时日久了,后果无法预料。对了,咱们后头的亭子还在吗?” “在!”沈木兮连连点头,“可是爹,你刚回来,也累了,要不先去沐浴一番,歇一歇再说?” “困在那地方,把这辈子该睡的不该睡的,都睡完了,现在的我……只想睁着眼,好好看一看这天地间的美景。天大地大,怎么能闭上眼睛,囿于黑暗!”夏礼安勉力撑起身子。 沈木兮慌忙将其搀起,“爹,你要去亭子作甚?” “去给你拿,你可能需要的东西!”夏礼安亦步亦趋的往外走,“在爹有生之年,还能见着你们这些小辈,安安稳稳的,爹什么都不求了!” 在后院的亭子左边,底栏处有一块砖被夏礼安取出,紧接着是个铁盒。 “爹每次都骂你,藏东西总往地里埋。其实是怕下大雨,万一渗得深了些,你藏的那些宝贝疙瘩可都得祸害了。”夏礼安吃力的从里头掏出个小瓶来,“来,给!” “爹?”沈木兮红了眼眶,毕恭毕敬的接过,快速搀着父亲起身,“爹,那您不还是照样藏土里?” “比你埋地里的法子,不知好了多少倍!”夏礼安轻叹,“抄家搜屋,掘地三尺,那些人就跟疯子似的,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好在这地方倒是不错,这不……还能给你留下点东西。” 夏问卿赶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老父亲,“爹?” “舅舅!”沈郅一把拽住他,“舅舅,你先别着急,别过去,我娘和外祖父有些话要说。” “是你让人通知舅舅的?”夏问卿听得家仆来报,说是至亲归来,让他赶紧回去一趟,急得夏问卿拖着腿,当即往回赶。 至亲? 小妹说过,父亲还活着,还说过父亲就在太后的手里。 至亲归来,可不就是父亲回来了吗? “是!”沈郅点头,“我担心外祖父住不惯离王府,所以带着外祖父回山庄住。皇上在离王府里住着,娘也是住不惯了,干脆回了家,正好一家团聚。” 夏问卿蹲下来,抱紧了沈郅,“谢谢你,郅儿!” “舅舅,大家都好好的,是好事!”沈郅轻轻拍着舅舅的脊背,“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夏问卿深吸一口气,“是啊,都好好的!真是万幸!” 薄钰半垂着眉眼,心里羡慕得紧,他没有亲爹,娘亲坏得连他都不放过,什么外祖父、外祖母、舅舅,他一样都没有。 从头至尾,他只是个被母亲利用的棋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们是好兄弟,我的舅舅也是你的舅舅,我的外祖父也是你的外祖父,你自己磕过头的,反悔亦是来不及了!”沈郅走过来,负手站在薄钰身边。 两个小不点肩并肩站着,对视一笑。 “你有那么多的人护着,以后得罩着我!”薄钰歪头看他。 沈郅眉峰微挑,“那你乖一点!” 薄钰笑着应声,“好!” 哗啦一声响,瓷瓶碎裂,从里头掉出个锦囊来。 沈木兮一声叹,捡起地上的锦囊,“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护族之物。” “韩不宿跟护族的其他人不一样,她从来不仗着自己的身份故弄玄虚,相反的,她救了很多人。”夏礼安接过沈木兮手中的锦囊,“这上面的图案,是族内长老的身份才能用。护族对于这些这些东西,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当时的韩不宿,还不是族长。” “那族长用什么图案?”沈木兮问。 夏礼安想了想,“应该是这只眼睛有所不同吧!这只眼,代表着重生,但是未开,就说明修为还不到,只有族长的徽记,这只眼睛是睁开的。不过韩不宿最终也没能这个资格,能用得上这样的印记,当然……护族都没了,谁都没有资格再用得上那徽记。” 打开锦囊,里头藏着三样东西。 一面骨牌,一颗珠子,还有……青铜钥匙! “这钥匙!”沈木兮骇然。 从始至终,这东西都在韩不宿的手里,而韩不宿竟留给了她?这是为何?! “这颗珠子是什么东西?”沈木兮不解。 瞧材质,非金非银,非铜非铁,也不像是玉器,像是骨头又不太像骨头。 “收着吧!”夏礼安道,“许是来日,能派得上用场。” 韩不宿给的锦囊,没有只言片语,但却是护族最高身份之人,才配享有之物。比如这面骨牌,爹方才就说过,唯有族长才能享有这样的徽记。 眼下,就在沈木兮的掌心里。 五芒星,冥花,重生之眼,眼睛是睁开的!  “族长?”夏礼安愣了半晌,定定的瞧着自己的女儿,不免长叹,“韩不宿终究狠不下心,饶是韩天命将她赶尽杀绝,她始终放不下护族的族人。唉,这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沈木兮捏紧手中的骨牌,“她给我两面骨牌,此前应该是想让我作为护族的一员,现在……” “是把护族交到你手里。”夏礼安转过身,亦步亦趋的朝着回廊走去。 夏问卿忙不迭上前,“爹!” 父子相见,各自隐忍着涕泪。 数年之冤,生死险相隔,如今还能重逢,千言和万语无从说起。  “爹,您慢点!”夏问卿搀着父亲上台阶。 瞧着儿子一瘸一拐的腿,夏礼安老泪纵横,“终究是爹,连累了你!” “爹,离王生前替我安排,我现在在府衙里做事,甚好!”夏问卿狠狠擦去脸上的泪,可这泪越擦越多,越擦哭得越兄。 那么多年的心酸苦楚,那么多年的委屈,也就是在父亲面前,才能这般放纵自己。 瞧着父子两个,一个佝偻着腰,一个瘸着腿,沈郅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眶红了些许,但没能落下泪来,只扭头回望着满脸担虑的薄钰,“我应该觉得高兴是吗?” “久别重逢,应该高兴!”薄钰回答。 沈郅点点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真高兴!” 声音却哽咽得不成样子。 握紧手中的青铜钥匙,沈木兮目送父兄离去,他们有太多年没见,太多的事要说,往日里爹和哥哥能秉烛对酌,能从诗词歌赋聊到天文地理,如今终于……终于可以再聚在一起了。 人面对大悲大喜的时候,难免会疯狂,待静下来就会觉得不知所措。 有了两枚钥匙,她就可以打开秘盒,拿到里面的东西。 可韩不宿究竟在哪呢? 这人存在所有人的故事里,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吃过最涩的苦,受过最难的罪,然后悄悄的隐匿在某个角落,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对不起她,所有人都伤害过她,但她……护族覆灭之后,怕是早已心死如灰。 薄云岫回来之后,沈木兮的房门便合上了,当着月归和黍离的面,沈木兮将两把钥匙都塞进了秘盒,然则这盒子却是纹丝不动。 “怎么打不开?”沈木兮皱眉。 黍离上前试了试,“压根转不动。” “这是不是还得要什么特别的东西?”月归问。 沈木兮皱眉,瞧着盒子正中央一处白色的圆点位置。周遭皆是七彩之色,唯有这个位置,洁白如纸,大小和白日里的珠子不符,这个位置亦未见凹槽,应该不是用来放置东西的。 想了想,沈木兮忽然拽住薄云岫的手腕,二人戳破指尖,融一滴血落入。 凤凰血! “这应该是护族的族长,唯一特别之处!”沈木兮盯着那滴血,快速被盒子吸收。 别的都能为他人所用,唯有这凤凰蛊,仅护族的族长可以继承。 “能转动了!”黍离惊呼。 只听得咔擦两声,青铜钥匙得以转开,锦盒慢慢打开。 白烟腾然而起,沈木兮第一反应,以身捂盖住盒子,“你们退后!” 黍离这厢刚死里逃生,哪里还敢靠近,横竖王爷和王妃,一凤一凰,皆是百毒不侵。 月归快速开窗,沈木兮抱着盒子行至窗口,将白烟散去。 如此这般,才敢将盒子拿回屋内。 盒子里装着护族的族谱,厚厚的数本,从秦开始,一直到今时今日。对于护族的起源,此后记录族内发生的各大小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言简意赅,却是详简有度。 最后一本是记载着护族最高的控蛊之术,其中就有凤凰蛊的来历,以及…… “回魂蛊?”沈木兮不止一次的听到这三个字,师父也说过,这是护族除了凤凰蛊之外,最要紧的东西,可这东西并不存于护族的居住地中,显然是置于外地,藏在了其他的地方。 这东西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否则是要惹下大祸的。 “赵涟漪去找荒域之墓,为的就是这个?”沈木兮心惊肉跳,瞧着上面记载的,这东西极阴极邪,也就是说,必须置于极阳之境才能压制。 如此,也就是为什么,护族不敢收于族中的缘故。 镇不住? 这是什么概念? 护族,源于秦人,当初是替秦主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后来因着炼药过程中,出现了体质的差别反应,一部分人得了异能,也就是护族的血脉,于是在秦覆灭之前,进行了族群的转移。 此后历经千万年的血脉沉淀,又因着药物的加持,炼蛊和养蛊渐渐的与日常融为一处,而从秦开始豢养的凤凰蛊,终于在后来得到育化,但与凤凰蛊一并产生的,还有回魂蛊。 回魂蛊是凝了凤凰蛊的邪气而生,可怕的是,这东西有自己的思想,也就是说完全不受控制,尤其是在极阴极邪之处,能悄悄的占据人的身子,以诡谲的意识,引出人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欲念。 而且,回魂蛊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自己裂化,也就是说,它已经不需要人为的孕育。一旦释放出来,其可怕程度,几乎难以想象!  正因为如此,在回魂蛊还没有彻底摆脱护族控制之前,护族的十位长老,合力将其送出了关外,那便是荒域之墓的来历。 这十位长老,至此再也没有人见过。 沈木兮瞪大眼睛,面色惨白的合上册,“这哪里是什么蛊,分明就是魔!是冤孽!” “王妃?”月归骇然,“怎么了?” 沈木兮慌乱的拨弄着秘盒,“有夹层!” 夹层里有一卷纸,沈木兮极力小心的取出,毕竟隔了怎么多年,谁知道这张纸还牢不牢固,若是一碰就破,岂非白忙活? 所幸这是牛皮纸,轻轻铺开来,竟是一张地图。 “这是何处的地图?”黍离皱眉,“像是关外。” 瞧着上面的地名,都是一些怪的文字。 这地图上的文字,与族谱里的不一样,族谱以护族的文字撰写,但旁边以极小的本国文字重新注解,所以沈木兮是能看懂的。这些小字的笔迹,倒是和薄云岫当初带出来的相差无几,应该是后期补上去的。 但是地图…… “看上去年代久远。”月归道,“发黄得厉害!” 沈木兮点头,眉心微拧,“把这些誊写下来,到时候分别去找答案!”  回头,却见着薄云岫正吮着他自己的指尖,好似…… “你干什么?”沈木兮快速握住他的手腕,“你在喝血?!” 月归与黍离骇然面面相觑,王爷在喝血? “薄云岫?”沈木兮呼吸微促,“你别这样!以后,不许再喝血了知道吗?” 那一瞬,她看到他眼睛里一闪即逝的狠戾,又在与她对视之时,逐渐消弭于无形。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额头上的伤痕处,红线似乎缠绕出了暗红色的冥花图纹,映衬着这张绝世容脸,愈发诡异而妖冶。 “王爷?”黍离和月归正欲上前。 却听得沈木兮道,“你们出去吧!”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薄云岫面色骤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6章 你是最后的根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神色淡然的站在门口,瞧着面呈猪肝色的步棠,又瞧着慌乱无措的千面,略显无奈的叹口气,“还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我问过你们,你们都说不知道这个山庄的存在,现在突然冒出个蛊母山庄,是不是应该同我解释一下?” 千面揉了揉鼻尖,转而捂着腹部的伤,“哎呦呦,我这伤口怕是又裂开了,我……我先去歇一歇!” “哎!”步棠骇然。 薄云崇当即拦住千面的去路,“怎么,想甩锅给朕的小棠?没门!” 千面咬着牙,跺着脚,“你让开!” “不让!”薄云崇扭头冲着沈木兮道,“他要跑,你抓着他好好审审,就能知道真相。小棠身子不大好,你莫要寻小棠的麻烦!还有便是,这老头一把年纪了,知道的东西肯定比小棠多得多,你揪着他便是!” 千面愤然,“果然,一个个都是没心肝的,枉我这般真心待你们,谁知一个个都是白眼狼,亏我平时这般护着你们这些小辈!哼,没良心,没心肝……” 他骂骂咧咧的走出出去,然则到了回廊里,却被月归生生截住。 “师父,您这一招不好使。”沈木兮扭头看他,继而抬步进门,“皇上,能行个方便出去一下吗?我与小棠有话说。” 薄云崇原是不想走的,却被丁全和从善生生架出去。 “皇上,这到底是离王府,您若是把王妃惹急了,到时候把您丢出去,可就再也进不来了。” “皇上皇上,大局为上!” 薄云崇咬咬牙,“行,朕就忍这一回。” 月归将千面撵了回来,合上了房门,就在门口守着,没有王妃吩咐,谁也不能出去。 “你们两个,还需要我再说点什么吗?”沈木兮拂袖落座,顾自倒了杯水,一副且等着他们解释的姿态。 “少主?”步棠有些愧疚,“我其实也是刚刚得知的,不信,你问千面,千面是十殿阎罗的老人,他知道的比我清楚!” 千面急了,“哎哎哎,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如果不是我当初救你,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喘气吗?别这么没良心,什么事都赖我身上。” “少主?”步棠举手发誓,“千面知道得比较清楚,我只是晓得有这么个地方,其他的委实不知。” “哎,你……”千面有些不敢直视沈木兮的视线,“兮儿,其实我这……” 还不待他靠近,薄云岫冷不丁上前,惊得千面赶紧坐在了沈木兮的对面,尽量与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千面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薄云岫太吓人,若是把他惹急了,保不齐能吃了自己。 “其实这蛊母山庄,本身是个废宅,也算是个鬼宅。”千面揉着眉心,“不告诉你,是因为觉得这里头邪气太重,而且这么多年了,陆如镜也不是没派人去打探过,只进不出……凶多吉少。” 沈木兮放下手中杯盏,“里面有什么?” “鬼才知道呢!”千面扯了扯唇角,“连陆如镜都是负伤而归,我自然也不敢去窥探,反正那地方邪气得很,但可以肯定,这里头的东西,可能就是你想找的。” “韩不宿?”沈木兮挑眉看他。 “是不是韩不宿不肯定,但是控蛊术绝对是一等一的厉害,约莫只有韩老二复活,能抵一抵!”千面顾自倒了杯水,“我们不想告诉你,是担心你为了找韩不宿,真的去闯那地方。”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如此说来,这里面肯定住着护族之人。” “护族最高深的控蛊之术,就在里头。”千面轻叹,“陆如镜自己见识过,是以也没敢再让人擅闯,连当初的赵涟漪也没法子,不信你去问洛南琛那小子,差点没变成蛊人。” “洛南琛也去过?”沈木兮诧异。 千面愣了愣,“这个嘛……算是长生门和十殿阎罗的秘密,那地方太可怕,咱们围而不攻,生怕引起朝廷的主意,这里头的秘密关系着护族秘术,绝对不能落在朝廷的手里。” “所以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只瞒着我?”沈木兮咬着牙,“真是好本事!” 步棠掀开被褥,“少主,先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不知你在找韩不宿。后来不敢告诉你,是生怕你为了离王,不惜一切。连冥帝都闯不进去,你若是贸贸然进去,万一有个好歹……” “师父还说忘了,看样子记性还是不错的,要不请师父去打个头阵?”沈木兮黑着脸。 千面旋即干笑两声,“兮儿,师父年纪大了,怕是打不了头阵,你就当师父是为了你好,才不告诉你这些事,其实吧……这蛊母山庄,近两年有些不太一样了。” 沈木兮挑眉看他,“如何不一样?” “安静下来了。”步棠说。 安静下来? 沈木兮不太明白这意思。 “前些时候,里头时不时的传出哭喊声,近两年便没什么动静了,尤其是前阵子。”千面解释,“安静得真跟鬼宅似的,里面什么动静都没了。不过,咱也不敢看,怕一冒头就掉进去了,回头给做成蛊人,委实不值当。” “何为蛊人?”沈木兮问。 步棠道,“其实就是被拿来试蛊,若是不合适,就会被蛊虫吞噬,尸身用作养蛊的器皿,若是合适……时日长久便会受种蛊之人操纵,从此成为提线木偶,生不如死。” “长生门和十殿阎罗那么多的探子,进去之后,都成了蛊人,所以啊……”千面轻叹,“你身上有凤蛊,到时候再给你倒腾点其他玩意,不定将你炼成什么样。你就别去凑热闹了,那地方早晚是个死窟窿,再过些年,控蛊之人死了,这些蛊人失去了控制,便不成威胁。” 过些年? 沈木兮揉着眉心,“那你们这些年,是等到了控蛊之人死去?还是等到了蛊人失控?” 千面与步棠面面相觑,什么都没等到! “具体位置在哪?”沈木兮问,“都已经知道了,还有必要瞒着我吗?” “城外!”千面抿唇。 步棠垂眸,“往西二十里有个村落,在村后面的半山腰。”  “位置极好,易守难攻。”千面轻叹,“那地方,上下就一条道,站在山庄的瞭望台上,能将底下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白日里是绝对进不去的,就算要进去也得到夜里。” “不过近来没动静,估计里面的控蛊之人出了什么事吧!”步棠欲言又止。 就算出了事又如何? 那些蛊人身上带着毒,寻常人沾不得碰不得,连近身都困难,谁敢轻易踏入? 山后就是一挂瀑布,连干旱之年,这挂瀑布也未曾消失,是以火攻亦无可能。 “少主?”步棠深吸一口气,“待我伤愈之后,我陪你一道去可好?你莫要独自去闯,上山路上皆是陷阱,寻常人亦无法靠近,何况你根本不会武功,只怕会有危险。” “你陪我去,你不会有危险吗?”沈木兮无奈的笑了笑,“我现在只想知道,这山庄里的人,到底是不是韩不宿?如果是她,这些年她躲在那山庄里到底在干什么?” 千面想了想,“若她心为苍生,想来是要铲除护族留下的祸患。” “你是说,她在研制,如何对付回魂蛊?”沈木兮皱眉。 “可能吧!”千面轻叹,“韩不宿很聪明,她是护族嫡系血统,也就是说她身上传承的护族天赋,一点都不比你少。不过你们并不是同系,说白了,没有太多的可比性!且看郅儿,侄儿的骨血比你更纯净!但你身上有凤蛊,凤蛊和你融合得很好,所以郅儿能解毒,你能解蛊。” 沈木兮徐徐起身,“巫族……巫族覆灭之后,可还有族人?” “谁知道呢!”千面摇头,“不对,陆如镜可能知道,这小子成日跟着韩老二,不定从韩老二嘴里套出了多少秘密!” 荒域之墓的地图已经拿到了,就等着解开那些字的意思,便能启程。 赵涟漪已经带着韩天命的尸身,去找荒域之墓,若是陆如镜也跟着去了,来日这回魂蛊现世,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不,会连死都成了奢望。 瞧瞧这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容脸,大家都在担心她,都怕她以身犯险,却不知她也怕!怕转眼间,所有人都变成行尸走肉,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样子。 在去荒域之墓前,若是能找到韩不宿,让她帮着取出薄云岫身体里的凰蛊…… 凰蛊一日不除,薄云岫永远无法恢复正常,来日被凰蛊彻底控制,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了!”沈木兮转身往外走。 “兮儿!”千面轻唤,“听师父一句劝,就算蛊母山庄里住的是韩不宿,也不要去找她。她能留下你,多半是因为她自身已经无法再接纳凤凰蛊,不得不让你去承载凤蛊,延续护族的至宝存活,那不是仁慈,只是迫不得已。她跟韩天命有血海深仇,所以她不会帮你!” 再见,只能是杀戮。 “师父,我别无选择!”沈木兮抬步出门。 韩天命对韩不宿做过什么,沈木兮心知肚明,她当然知道自己能承着凤蛊活下来是因为什么,可到了现在……她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 “王妃,您真的要去?”月归担心。 “试试吧!”沈木兮敛眸,“去准备一下,让黍离调些人给我。” “是!”月归颔首。 回廊里,她回眸望着遮得严严实实的薄云岫,心里满是酸涩,“当年若不是因为我爹,你会受太后摆布吗?” 骄傲如他,应该不会! “你这个傻子……”她深吸一口气,轻轻伏在他怀里。 薄云岫什么都忘了,谁都不认得了,唯有这怀里的女人,这熟悉的气息,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至死不能忘!用力抱着怀中的女子,他恨不能将她揉碎了,揉进自己的胸膛。 他,喜欢拥有着她的感觉。 如同上了瘾一般,根本无法戒掉! 幽邃的眸,掠过一丝酸涩的精芒,转瞬即逝。 ………… 南苑阁。 沈郅和薄钰一道蹲在桌子底下,瞧着对面,亦是蹲在桌子底下言桑和宋留风,皆是无奈的摇头。 阿娜公主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睨着面色发青的李长玄。 深吸一口气,李长玄尽量耐着性子,“公主,此处是学子们……” “学什么学?这般迂腐,教出来的孩子能好吗?”阿娜手里拎着皮鞭,“依着我的意思,应该通通都赶去校场,男人大丈夫就该学弓马骑射,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有用吗?” “好像是没什么用?”薄钰压着嗓子低低的说,“连吵架都吵不赢。” 沈郅“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瞧一眼周围,满学堂的孩子,都蹲在桌子底下,毕竟这般场面,还是要给少傅留点面子的。 言桑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门口。 大致意思是开溜! 沈郅和薄钰对视一眼,齐刷刷点头。 整个学堂里的孩子,都猫着腰,钻着桌底下往外撤。 一个两个三个…… 瞧着人都撤得差不多了,言桑和宋留风走在前面,沈郅和薄钰跟在后头。 身后,冷不丁传来阿娜公主的冷笑声,“都跑光了是吗?是本公主说的话不对,还是你们想跑出去告状?” 沈郅和薄钰转过身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趾高气扬的阿娜。 一声长叹,薄钰两手一摊,“你住在我们离王府,如今还要为难我们,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安格连连点头,“公主,他说的有道理!” “你哪国的?”阿娜翻个白眼。 安格撇撇嘴,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 “离王府里闹哄哄的,你们还好意思说,这般怠慢于我,连你们的皇帝如今都不管朝政,待在离王府里陪着一个、一个江湖女子,体统都没了,岂非比我更不像话?”阿娜冷哼,“有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沈郅懒得搭理,“薄钰,我们走!” “站住!”阿娜一把拽住沈郅的胳膊。 沈郅吃痛,“你干什么?” “放手!”薄钰恼怒,狠狠一巴掌拍在阿娜的手背上,疼得阿娜松开沈郅,举起鞭子就朝着薄钰去了。 “住手!”李长玄眼疾手快,已然扣住了阿娜的手腕,“你怎么可以欺负孩子?” 阿娜黑着脸,“他先打我的!” “不可理喻!”李长玄甩开她的手,“沈郅、薄钰,我们走!” “李长玄,我是公主!”阿娜跳脚。 李长玄素来恭谦有礼,若不是气急了,不会一扫儒雅之风,“公主仗势欺人,昨儿来讨要文房四宝,今儿又要亲自教学,闹得我这南苑阁不得安生,既如此不讲道理,那咱也就没什么礼数可说。” “李长玄,你、你……”阿娜咬咬牙,竟是说不出话来。 瞧着李长玄拽着两个孩子离开,阿娜又气又恼,一鞭子甩在桌案上,生生磕去了一块桌角,真是不识抬举! “公主?”安格轻叹,“您是喜欢少傅大人吗?” 阿娜一愣,“我喜欢他?我就是想欺负他而已,谁让他偷我梯子?” “梯子不是少傅大人搬走的。”安格撇撇嘴,“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阿娜咬着后槽牙,“你哪国的?” “公主,咱得讲道理。”安格瞧着被鞭子甩坏的桌角,忽然抽出袖子里的镜子,“少傅大人温文儒雅,公主,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 阿娜愣了愣,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眨了眨眼睛,“瀛国第一美人!” 安格,“……” “你什么意思?”阿娜问。 “公主,咱能冷静冷静吗?”安格问,扯着阿娜往外走,“咱若是对少傅大人有心,您这样会把他逼走的,这儿的男子和咱们瀛国的男子不一样,咱们瀛国会为心爱的女子来一场决斗,可这儿的……” 不喜欢泼妇! 阿娜挠挠头,“会跑?可我是公主,大家都得喜欢我!” 安格哭笑不得,“可这不是瀛国啊!” “我就是觉得,这李长玄挺好玩的。”阿娜寻思着,难道自己真的对李长玄有意? 思来想去,这李长玄生得一表人才,往跟前这么一站,比瀛国那些臭男人好多了,尤其是他一开口就是那些……反正是她听不懂的东西。 父王说,男人光靠一身蛮力是不够的,得用脑子。 懂得用脑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所以这李长玄,应该就属于父王口中,会动脑子的人吧? 皇帝感念她救了步棠,于是许了她自由出入宫禁,并且将李长玄调拨归她差遣,这是为什么,李长玄由着她肆意胡闹,也没有将她赶出南苑阁的缘故。 有皇命压着呢! “公主,不是心甘情愿的,终究不太好!”安格劝慰,“听说他们这里的男子,都格外的倔强,瞧着表面笑嘻嘻的,其实骨子里就跟、跟驴一样。” “为什么要跟驴一样呢?”阿娜问。 安格张了张嘴,“要不,跟骆驼一样?” 阿娜,“倔骆驼?” “逼急了,怕是要跑。”安格说。 阿娜扯了扯唇角,“他们的皇帝压着,他敢!” “公主,万一逼死了呢?”安格问。 阿娜瞪大眼睛,“七尺男儿,还能一脖子吊死不成?就他那高个子,也不怕撞着房梁?”她偏不信这个邪,这李长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能有勇气吊死? 房内。 李长玄面色铁青,“我让人通知了黍侍卫来接,你们先回去!这南苑阁被阿娜公主闹得乌烟瘴气,真是……不幸啊!” “少傅腹有诗,知天文地理,又深谙兵兵法,为什么不拿来对付公主?”沈郅问。 “她是个女子!”李长玄道,“好男不跟女斗!” “可她不是个寻常女子!”沈郅又道,“她是瀛国的公主,是来和亲的。” 薄钰摇头,“修正一句,是来联姻的!和亲和联姻可不一样,和亲那是送嫁,但是联姻嘛……也可能是招驸马。” 李长玄瞧着眼前的两个小不点,“你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少傅的终身大事。”薄钰笑嘻嘻的咧着嘴,“少傅,你完蛋了!” 李长玄挑眉瞧着这两个小不点,年纪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我听说瀛国的女子最不服输,是以此前误会少傅偷了梯子,所以处处针对少傅,连皇上跟前都去得了皇命,所以此番……少傅怕是在劫难逃!”沈郅负手而立,“依我看,少傅不如服个软。” “服软?”李长玄拂袖落座,“我李长玄身无长物,何德何能,能入公主的眼?你们莫要胡说,待会黍侍卫就会来接你们,你们乖乖待着,一会……” 房门大开,阿娜大大咧咧的进门。 薄钰慌忙拽着沈郅走到一旁,“小心她的鞭子。” “李长玄,我决定跟你谈谈!”阿娜将鞭子“啪”的往李长玄的案头一搁,动静甚大。 李长玄手一松,册差点掉下来,所幸被他快速接住,“谈、谈什么?公主与下官有什么可谈的?” “我……”阿娜想了想,似乎真的没什么可谈的,“借你的看看!” 李长玄摇头,“不借!” 这里的册都是他的命根子,借给这个刁蛮公主,回头就得一把火进了柴灶,不借!打死也不借! 阿娜没想到李长玄回答得这么痛快,一时半会有些愣住,“不、不借?” 这怎么跟安格教的招数不太一样?李长玄这是完全没照着原路子走! 房内的氛围忽然变得很尴尬,一屋子的人,谁都没说话,最后是薄钰拽着沈郅跑出了房,这才堪堪避开如此局面。 再在里头待着,怕是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小子在南苑阁门口,笑得不能自抑,没想到一惯老成持重的少傅大人,竟然也有束手无策,吃瘪的时候,委实痛快! 黍离来得倒也快,生怕两位小公子有什么闪失,得了消息便第一时间赶到。 “两位小公子久等了!”黍离行了礼,“卑职先行带两位回山庄,王妃还在天牢里呢!” 沈郅心头一紧,“我娘怎么了?” “公子莫要误会,不是王妃怎么了,是那魏氏母女要见王妃,所以王妃去了一趟天牢。”黍离在前头领路,“就是方才的事儿。” 沈郅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我瞧你近来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是担心姨娘?”薄钰问。 沈郅顿住脚步,“我想去大牢。” 薄钰,“……” 黍离,“……” 魏仙儿俨然只剩下一口气,魏若云也好不到哪儿去。 太后对这两人的恨,可想而知。 伤重时,以参汤吊着,待伤势好些,便又继续行刑,如此反复,反复如此。魏仙儿受千刀万剐之刑,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今儿已经行刑完毕,大碗的参汤喝下,她想死亦死不了。 沈木兮站在牢房外头,冷眼瞧着绑缚在刑架上的母女两人。 所谓报应,不外如是。 “听说你要见我?”沈木兮站在外头,瞧着奄奄一息的魏若云,“是想骂我一顿,还是想着临死前再发点毒誓?我就站在这里,有什么遗言趁早说,我没工夫跟你在这里耗着。” 魏若云抬头望她,“我知道,你恨极了我。” “你错了,我不恨你,我还得感谢你把我丢了。否则,我如何能有父兄疼爱,如何会成为夏问曦?当然,如果我真的养在你手底下,只怕今儿……”沈木兮扭头望着魏仙儿,“那便是我的下场。” 魏若云苦笑,“我一直恨着关宿雪,总觉得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可能……我可能会等到韩天命回头,他总会看到我的!” “没有太后,也会有其他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又有何用?”沈木兮深吸一口气,“废话少说,你要见我到底是想说什么?” “你是天命,最后的根!”魏若云定定的看她,“你的眼睛很像他。” 沈木兮皱眉,赵涟漪附在关傲天身上时,也这样说过。 “关宿雪能为他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做出牺牲,我也可以!”魏若云垂下头,惨白的面上浮现一丝惨烈的绝望。 须臾,她幽幽的抬头,望着隔壁牢房里的魏仙儿,“天命说过,凰蛊和凤蛊一旦分离,凰蛊会不受控制,尽管短期内会跟从于凤蛊的宿主,但是时间久了之后,凰蛊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会变得邪气难挡,到时候便是凤蛊都压不住。” 沈木兮心头骇然,侧过脸,瞧着遮在斗篷下的薄云岫,不由的攥紧了袖中双拳。 “杀了魏仙儿!”魏若云忽然说,“杀了她吧!” 眉睫陡然扬起,沈木兮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9章 快速成长的少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木兮再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围拢在床边,一双双满是焦灼与担虑的眼。她扯了扯唇角,无力的笑了笑,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也是说不出的心酸。 “主子?”阿落哽咽,“好些吗?” 沈木兮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更不知道她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多让人害怕。 “少主?”步棠亦免不得心肝颤,“如何?” “无妨!”沈木兮张了张嘴,却是快速转头去看身边。 千面站在床前,“别找了,我让黍离帮着,把他抬进浴桶里去了,用药汤泡着,能让他与碧落更好的融合,如此才能达到最好的效用。不过你放心,他没事!倒是你,三番四次的拿自己作药,得好好的养着,免得到时候心脉受损无度,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沈木兮敛眸。 她终是人,不是神。 人吃五谷杂粮,会伤,会死。 她也不例外。 好在,薄云岫没什么事,她亦觉得值得。 “没敢告诉两位公子!”月归低语,“两位公子还不知道实情。” “别告诉他们了!”沈木兮吃力的起身,阿落慌忙帮着搀起,将软垫子塞在沈木兮腰后,“主子您仔细着身子,莫要太使劲。” 沈木兮轻叹,“我心里有数,你们别担心!” 终不是头一回,她早已习惯。 “月归?”沈木兮开口。 月归忙不迭行礼,“王妃放心,您交代的事儿,都已经办妥了。” “甚好!”沈木兮点头。 现在,就等着薄云岫能好起来。 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彼时天明,如今天黑,果然是眨眼间的功夫。 烛火葳蕤,一室静好。 薄云岫白日里泡了药汤,如今还睡着,千面以银针导气归元,让碧落与凰蛊能更好的牵制,沈木兮便坐在床沿,目光温柔的瞧着他。 相看两不厌,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王妃,兰娘回来了!”月归行礼。 沈木兮起身,吩咐了黍离进屋盯着,顾自去了花厅。 兰娘捧着水壶便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最后喘了大气儿才冲着沈木兮道,“死伤不少,不过清剿得也算干净,如你们所料,我搜遍了整个总舵,也没发现陆归舟那小子的踪迹,估摸着真的被带走了!” “可有其他什么线索?”沈木兮皱眉。 “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兰娘定睛瞧她,“你没事吧?” 沈木兮摇头,“无妨,你只管说事。” “我在总舵里找到了一个密室,约莫是陆如镜的收藏室之类,且瞧着有些册,倒像是瀛国之物。”兰娘落座,“我让人全带回来了,彼时你可细看。” 说到这儿,兰娘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月归说你要去找蛊母山庄?” 沈木兮点头。 “蛊母山庄的位置,我知道。”兰娘开口,“我带你们去!” “你?”沈木兮皱眉。 “十殿阎罗就此解散,众人倒也松了口气,不过那些护族后人该如何处置,就得请你手下留情了。”兰娘轻叹,“都是可怜人,有些事儿莫要斩尽杀绝为好。长生门的人还关在天牢,所以十殿阎罗的护族之人,我想为他们求个情。” 沈木兮敛眸,“你放心,十殿阎罗原就是悄悄处置的,到时候你让他们走吧!” “恐怕走不了!”兰娘抿唇。 沈木兮仲怔,“为什么?” “大家知道护族有了少主,都想前来叩拜。”兰娘弓身作礼,“少主,咱们虽然不是护族之人,但多少是受过护族恩惠的,如今少主现身,拨乱反正,几欲铲除陆如镜这等奸佞小人,大家对少主更是满心崇拜。少主,您见一见大家吧!” 沈木兮皱眉,“兰娘,你当知道我为何要铲除陆如镜,并非是作为护族的少主,而是作为离王妃,为了东都城的太平。” “可是少主,不管您承不承认,您都是少主,骨血里的东西,是您无法否定的存在。”兰娘直起身,“长生门的人之所以会束手就缚,不也是因为如此吗?” 敛眸,沈木兮静默不语。 护族的后裔着实需要好生安置,好在这些人并不是族长一脉,并无太高的天赋,而且当初护族的那些册都被朝廷收缴,有些已经焚毁,是以后人想要重操旧业,委实不太容易。 何况没了凤凰蛊和朝廷庇佑的护族,充其量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些许防身之计。 要释放大牢里的护族之人,委实不容易,进去容易,出来……则需要朝廷大臣们的商议,沈木兮只是个离王妃,除非薄云岫当政,许是能做到独断专行。 女人终究是弱势,对文武百官而言,离王妃若想染指朝廷大事,等于牝鸡司晨。 “我会尽力!”沈木兮没有正面回答。 薄云岫无法出面,眼下只能请皇帝上朝公断,长生门和朝廷的这笔烂账,也该有个了结了。 对于护族后人的去留,朝廷上颇多争议,有些主张斩草除根,有些则觉得昔年先帝已经剿杀过一次,如今存留下来也算不易,本身并无造成太大的祸患,这护族之祸也该到此为止。 双方相持不下,丞相主张绞杀,而关太师却出的主张息事宁人。 素来不上朝的皇帝薄云崇,领着太后上了金銮殿,生生压下了主杀派,力压众议,许护族回归故地,且派朝廷军士驻扎,不许护族之人踏出山门半步,可行医救人,不可再炼蛊害人。 如此,亦为约定。 若有违者,定斩不赦。 天牢。 “王妃,这边请!”狱卒在前面领路。 洛南琛毕恭毕敬的跪地,“少主!不,现在应该尊称您一声族长。” “我不是什么少主,也不会做你们的族长,我来只是告诉你们,皇上赦免了护族之罪,让你们回到护族的山谷,从此以后不要再出来了。”沈木兮站在囚笼外,瞧着洛南琛空荡荡的袖管,“好好活着吧!” “族长!” “族长!” 此起彼伏之声,带着声声殷切。 “我不是你们的族长,我是朝廷的离王妃。”沈木兮环顾众人,“大家回到自己的故里,好好过日子,以后不要再去碰什么蛊,那些东西害了全族,如今消亡也算好事。” “族长!”洛南琛起身,“您真的要舍弃我们吗?” 狱卒退下,沈木兮瞧了月归一眼,月归疾步往外走,在外头守着,以免闲杂人等靠近。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木兮面色青白,“知道回魂蛊吗?” 洛南琛猛地抓住牢房栅栏,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你要去找回魂蛊?族长,去不得!” “赵涟漪会利用回魂蛊,带回一具活死人,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沈木兮敛眸,“凰蛊,回魂蛊,看看护族造的孽吧!我沈木兮自问不是什么神人,没有能力将你们的孽债收拾得妥妥当当,如今走一步算一步。” “族长!”洛南琛指关节泛着瘆人的白,“回魂蛊远在大漠,那个位置只有阁主知道,你贸贸然去寻,只怕会有去无回。” “不只是赵涟漪,我想陆如镜应该也已经启程了。”沈木兮轻叹,“长生门,十殿阎罗,斗来斗去的,最后又落下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落下。明日会有专门的军士前来押解你们进山,回到原住地之后,就不要再出来了。” 洛南琛垂眸,“族长拿到了秘盒是吗?” 沈木兮转身往外走。 “秘盒里应该有回魂蛊的下落,且记载着回魂蛊的危害,饶是如此,族长还要去找,是为了替护族恕罪吗?”洛南琛音色微沉。 “我说了,我是作为离王妃,在处置这些事情,而不是站在护族的角度!”沈木兮顿住脚步,“护族同我没有关系,一点都没有!” “知道了!”洛南琛跪地,毕恭毕敬的磕了几个头,“恭送族长!” 沈木兮大步往外走,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尊呼,“恭送族长。” 行至门口的时候,沈木兮仰头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心里沉得厉害。 十殿阎罗的那一批护族之人,压根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在城外候着,沈木兮交代过,让他们且等着,一路照看着点,若是朝廷的人言而无信,务必要施以援手,救出同族。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她相信薄云崇不会这么做。 瞧着跪在脚下的一拨人,沈木兮无半分悦色,虽说是同族,但……尊享的荣耀越大,所承担的责任也越大。好在这笔账,终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城外离别依依,城内人声鼎沸。 沈木兮有些恍惚,仿佛是两个世界。 医馆门前的肉铺,春秀带着孙道贤一道卖猪肉,脖子上挂着围裙的孙道贤一脸苦瓜相,惹来街头百姓的注目,一个个笑得乐不可支。 春秀倒也不管这些,照样做她的生意,时不时的吼孙道贤两句,嫌他碍手碍脚,回头又笑嘻嘻的剁了肉递给客人。 “有孙世子撑着铺面,春秀姑娘的生意竟是好了不少。”掌柜的将沈木兮迎入药铺,“这两日是李大夫坐诊,王妃放心便是。” “都是来看热闹的吧!”月归笑道。 掌柜点头,“谁说不是呢!也怪世子此前闹腾,这东都城内谁不知道他的名头,如今听闻在此处卖猪肉,可不得过来瞧个究竟吗?” 伙计奉茶,“孙世子没少挨揍,春秀姑娘的性子,王妃您是知道的,这会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听说宁侯府的人还时不时来转一圈,就是为了盯着孙世子,免得孙世子胡来。” “你们也稍微盯着点,春秀出手重。”沈木兮呷一口清茶,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月归笑道,“王妃是怕春秀姑娘把人打死吗?” 沈木兮轻叹,“我是怕她把孙道贤打得半死不活,那就不好收拾了。” “宁侯夫人悄悄来过好多回。”掌柜低语,“王妃,您看这事……” “春秀的事情,我不想过多干预,点不点头全凭她自己。”沈木兮放下手中杯盏,“离王府的嫁妆早已备好,她若嫁人,我便许她十里红妆,若是不愿嫁人,守此薄产也能百岁无忧。” 月色面色微紧,若有所思的瞧着春秀的背影,王妃竟是连春秀姑娘的余生都已经安排妥当,想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钟瑶还没找到,要抓紧!”沈木兮起身,“阿左阿右打伤了她,想来藏不了多久。” 在她离开东都城之前,务必要抓住钟瑶,铲除后患。 离开的时候,春秀喊了声,“沈大夫?” 沈木兮站在街对面,含笑应了声,这憨厚的姑娘,应该有个温柔的结局。 薄云岫还没醒,不过千面说,状态很好,很快就没事了,左不过以后还是得注意,毕竟这凰蛊邪气太重,若是真的去找回魂蛊,靠近回魂蛊时,他会有预想不到的意外。 目前能稳住,已经是极好的,毕竟凰蛊已经觉醒,差点吞噬了薄云岫的本性。 护族被押出城时,沈木兮就站在城门口上,瞧着一帮人磕了头,依依不舍的走进林子里。这神秘的部族理该保持最初的神秘,压根不该走出林子,走进人们的视野。 保持神秘,能让他们更安全。 地图上的神秘文字,是沈郅请了李长玄译出的,翻了不少册,找了不少地图,包括周边诸国,终是找到了痕迹,很不巧的是,竟然是瀛国境内。 房内的光,晃得沈郅有些眼睛疼。 他看着母亲专心致志的盯着那卷地图,心中微凉。 “娘。”沈郅开口,“您是不是要走了?” 沈木兮猛地一怔,终是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变化,儿子都感觉到了。 “郅儿!”沈木兮轻叹,“你过来!” 沈郅缓步走到母亲跟前站着,“娘,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爹身上有东西,师公说已经用东西压制住,但那不是绝对,一旦压不住……爹就不再是原来的爹,所以娘还是想把那东西取出来。” 沈木兮敛眸,“找不到韩不宿,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娘,你还能回来吗?”沈郅问。 沈木兮摇摇头,“娘不知道。” 沈郅心里发酸,伸手抱了抱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不管娘什么时候,也不管娘能不能回来,郅儿都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照顾兄长,请母亲放心。” “郅儿!”沈木兮哽咽,“娘和你相依为命了七年,却让你失去了七年的父爱,从小没享受过天伦之乐,娘欠你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 “娘给了郅儿生命,就是对郅儿最大的恩典。”沈郅抱紧母亲,“娘,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爹,我会等着你们回来的。不管多久,我都等!” 沈木兮轻轻推开孩子,“你跟着娘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还要你担惊受怕……” “如果换做是爹,他此刻一定会说,薄夫人,莫怕,我一直都在!”沈郅学着薄云岫的口吻,勉力挤出一丝笑,“娘,是不是这样?” 沈木兮低头,眼泪吧嗒落下。 “爹不能哄你了,我来哄你,你笑笑好吗?”沈郅抬手,温柔的拭去母亲眼角的泪,“郅儿懂事了,知道娘做的是大事,是好事,不会怪娘不陪我长大。娘,郅儿可以自己长大,也会自己照顾自己!” 沈木兮泣不成声,“娘对不起你!” “娘很好,是世上最好的娘,没有娘就没有郅儿。何况从始至终,娘都没有瞒着郅儿,一直跟郅儿有商有量的,所以郅儿会尊重娘的决定。”沈郅红着眼眶,始终没有掉下泪来。 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 这话,是爹说的! “娘,郅儿告退!”沈郅躬身行礼。 沈木兮坐在那里,泪眼朦胧的看着儿子踏出房门,“薄云岫,你我自小任性又执拗。何德何能,竟育出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沈郅走出去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 薄钰就在房间里等着,瞧着沈郅面无表情的进来,慌忙合上房门,“姑姑都同你说了吗?” 见沈郅不说话,薄钰有些心慌,“你若是难过就不要憋着,我若是难过了,定然会放声大哭,你不妨试试。沈郅,你、你……” “你别理我!”沈郅眼眶发红,“我没事!” 薄钰急了,“你哭吧!我把房门都关了,你哭出来不会有人听到的,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往外说,你只管放声哭!” “我为什么要哭?我爹是离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曾受天下人敬仰。我母亲是离王妃,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她救死扶伤,不知道活了多少人。”沈郅坐在床沿,身子依旧绷得笔直,“身为他们的儿子,我应该、应该感到自豪!” 薄钰倒是先哭了,“你这样让人好害怕,沈郅……你哭嘛!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皇伯伯说,以后离王府就交给我了,我觉得……我肯定可以做得像爹一样好。”沈郅咬着下唇,“像爹一样顶天立地。” 语罢,沈郅翻身躺在了床榻上,背对着外头。 薄钰坐在床沿抹眼泪,他没能看见沈郅哭,却清楚的看到,沈郅双肩抖动,指尖死死的抠着被褥,指关节泛着瘆人的青白色。 第二天一早起来,沈郅着实吓了一跳。 薄钰顶着一对乌眼圈,趴在床沿盯着他。 “你、你作甚?”沈郅仲怔,“你的眼睛……昨夜蹲墙头,一个偷枣子吃了?” “你会不会寻死觅活?”薄钰眼睛里满是血丝,瞧着快要撑不住了。 沈郅轻嗤,“我又不是那街头妇人,寻死觅活作甚?昨夜的事情,不许与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薄钰点点头,疲惫的身子一歪,靠在了沈郅怀里,“今日是不是不用去南苑阁了?我快撑不住了……让我睡会,我好困!” “喂?薄钰!薄钰!”沈郅愕然。 这小子竟然眼一闭,便睡得七荤八素的。 “这入睡未免也太快了吧?”沈郅轻叹,小心的将薄钰放平,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继而为他掖好被子,“你以为我像你这么没用?虽然那你比我年长,但我比你……强多了!我可不会哭鼻子,更不会寻死觅活。” 临了,沈郅伸个懒腰起身,回头看薄钰打着小呼噜,释然一笑,“那你就好好睡吧,我去领罚!” 这一顿罚是跑不了的,毕竟没有提前告假。 好在李长玄还算手下留情,只是罚抄了一百遍的心经。 “静不下心来,就好好的抄。”李长玄翻阅着手中册,“今儿回去,且将我挑拣出来的这些册带回去,许是离王妃能用得上。” 沈郅勾笔,抬头瞧了一眼,“这些都是瀛国的史册,还有一些地势绘影。” “知道就好!”李长玄挑挑拣拣的,准备了一摞,“你搬不动,让你身边的两影子去搬,实在不行让黍离进来帮忙!” “这么多,我娘带不走!”沈郅翻个白眼,“您还是留着自个瞧吧,估摸着很快就能用得上。” 李长玄手中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傅可同郅儿说说,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吗?”沈郅眨了眨眼睛,咬着笔杆子,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长玄皱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改日得同离王妃提个醒,莫要让你与薄钰靠得太近,那小子蔫坏蔫坏,将你也带歪了!” “有花园里那棵枣树歪吗?”沈郅问。 李长玄,“……” “少傅,我觉得您还是顾好您自个吧!”沈郅善意的提醒,“阿娜公主是瀛国国君最宠爱的女儿,她此前一心要嫁给我爹,谁都劝不住,如今轮到您了,您……大概要收拾包袱滚出东都了!” “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般难听,尊师重道不懂吗?”李长玄轻嗤,“也怪我平时,都将你们这几个给惯坏了,委实没有礼数。” “话不好听,理儿却是真的。”沈郅笑了笑,“少傅,您要是免了我这罚抄之刑,我给您支个招如何?” 李长玄摇头,“这招对我不好使,继续写你的!” 沈郅优雅提笔,继续罚抄。 “字写得倒是越发的好看了!”李长玄负手而立,瞧着沈郅的笔迹,“怎么瞧着有些熟悉?” “我去爹的房里捡了几幅他的字画,照着他的自己临摹了许久。”沈郅低头抄写,脊背挺得笔直,“来日,定能写得同他一样好看。” 提及离王薄云岫,李长玄的面色稍紧,略带可惜的轻叹。 “少傅莫要觉得惋惜,我爹求仁得仁,他九泉有知必定无憾。”沈郅笔尖微顿,“若换做是我,定也无悔。” 李长玄抚了抚沈郅的小脑袋,“你的成就,会超越你爹。” “是吗?”沈郅仰头一笑。 李长玄肯定的点头,“你爹沉默寡言,而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会极力去争取。” “谢谢少傅!”沈郅继续抄写,“不过这也不能改变我方才提议,少傅最好有心里准备,为了两国的太平,皇伯伯一定会准了阿娜公主的所有要求,包括让您前往瀛国。” 李长玄摇头,“用老百姓的话来说,牛不吃草,还能强摁头?” “阿娜公主,对小棠姑姑有救命之恩!”沈郅幸灾乐祸的笑着,“所以,少傅一准赢不了。” 李长玄皱眉。 “我能给少傅支个招。”沈郅抿唇,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救命之恩?”李长玄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皇上一心要找的那个女子……受了阿娜公主的恩?” 沈郅将笔杆搁下,端正坐好,“皇伯伯为了小棠姑姑能入宫,几欲解散三宫六院,哪怕因为小棠姑姑身份卑微而不能立其为后,却还是要做到一心一人,可见在皇伯伯的心里,小棠姑姑是最重要的。” 李长玄默默坐在沈郅身边,“你继续说。” “皇伯伯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自由,小棠姑姑的潇洒恣意,让皇伯伯很是崇拜。”沈郅笑了笑,“所以这救命之恩,皇伯伯会替小棠姑姑去报。阿娜公主是个愈挫愈勇之人,你越是拒绝她,她越想得到!” 李长玄深吸一口气,“看样子,是我做错了!” “所以啊,少傅引起了阿娜公主的征服欲,于是乎她会咬死不放,非得让您屈服。但您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就算少傅愿意低头,阿娜公主也会认定你在跟她作对!”沈郅轻叹,颇为惋惜的摇头,“所以,您死定了!” 两国议和已经结束,太子已准备领着使团回瀛国,想来……阿娜公主很快就会问皇帝要人了! 李长玄头疼,“我此生,只问学不问事,怎么就摊上这种麻烦?” 外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丁全高昂的喊声,“少傅李长玄接旨!” “李长玄,你给本公主出来!”阿娜公主趾高气扬。 李长玄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完了完了,冤家来了!” 沈郅勾勾手,“少傅!” 见状,李长玄只能服个软,将耳朵凑上去。 临了临了的,李长玄眼前一亮,略带不敢置信的打量着沈郅,“你……这招是谁教你的?” “用我春秀姑姑的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沈郅负手而立,摇头低语,“是以,兵者,诡道也!”  李长玄竖起大拇指,“甚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0章 出发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房大门打开,李长玄精神抖擞的从里头出来。 沈郅跟在李长玄后头,虽然圣旨不是给他的,但圣旨来了,总归是要跪迎的。 丁全读圣旨的时候,沈郅悄悄的抬了眼皮子,瞧了一眼跪地的李长玄,又瞥了一眼趾高气扬的阿娜公主。 说实话,沈郅未觉得这两人有什么登对之处,若非得挑出这么一星半点的,大概就是一个花容玉貌,一个文质彬彬,堪称男才女貌。 “少傅大人,接旨谢恩吧!”丁全笑嘻嘻的将圣旨递上去。 李长玄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的接过,“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好生护送公主回瀛国。” 丁全一愣,“少傅大人,您是没听懂吗?皇上圣旨上可说了,要将您赐给公主。” “臣愿意出使瀛国!”李长玄斩钉截铁,“请皇上放心!” 丁全眨着眼,扭头去看阿娜,“公主,您的意思也是这样吗?” 阿娜皱眉,“出使?” “公主,您莫要把人逼急了,免得到时候鸡飞蛋打!”安格慌忙宽慰,“先把人带回去再说,不怕不从!” 阿娜想想也是,到了瀛国还由得了他李长玄?这倔驴,如今还跟她玩心眼,可见这硬骨头不好啃,若是逼急了,说不定真的一脖子吊死了。 “行吧!”阿娜双手叉腰,“横竖你是要吊死在本公主这棵树上的,本公主不怕你这烤鸭飞了!” 沈郅心下微怔:烤鸭?不该是……煮熟的鸭子? 想了想,可能是瀛国天气炎热,所以熏烤较多。 “少傅大人已接下圣旨,杂家这就去向皇上复命。”丁全笑嘻嘻的弓身作礼,转身便领着人离开。 紧了紧手中的圣旨,李长玄挑眉瞧着洋洋得意的阿娜,“公主的意思?”  “本公主说过,父王最疼的就是我,所以不管我说什么,我哥哥都会答应我。”阿娜冷哼,“你以为你拒绝我,躲着我,本公主就拿你没办法吗?待回到瀛国,看我怎么收拾你!” “公主方才怕是没听清楚吧?”李长玄道,“是出使!” 阿娜愣了愣,“有什么不一样吗?反正是要跟我走。” “公主此言差矣。”沈郅负手而立,仰头望着阿娜,“皇上虽然把人赐给您,可方才少傅大人答的是出使,丁公公问您是不是,您也点了头,那接下来您跟少傅大人的关系,就是两国之臣的关系。” 阿娜弯腰,“小不点,你这话我听不太懂,能再解释一下吗?” “侮辱使节,就等于挑起两国之争,所以少傅与公主您现在身份相等,公主可要悠着点哦!”沈郅笑盈盈的看她。 阿娜,“……” 安格,“……” 见着两女子面面相觑,互相发愣的模样。 沈郅惋惜的摇头,“公主应该多读点,否则也不至于中了少傅的计!” 李长玄,“嗯?” 他的计? 这小子,还真是能挑拨,分明是这小子想出的坏招,怎么一回头全扣自己脑门上了? “多谢少傅不罚之恩!”沈郅行礼,“郅儿告退!” 李长玄张了张嘴,又拉不下脸面训这小子一顿,好歹人家为他出谋划策。再者,若是说出去,堂堂一朝少傅,竟然靠着屁大点的孩子,给自己支招,免不得要被人笑话。 沈郅大摇大摆的走出南苑阁,倒是省了不少罚。 “你不同我说一声,害我以为你丢了!”薄钰双手环胸,靠在宫墙处,“沈郅,你真没良心。” 沈郅挑眉,俯首冷睨着他。 到底是谁没良心? 见着沈郅站着不动,薄钰起身,疾步朝他走来,“难道我说错了吗?此前怎么同姑姑保证的?说是要分甘同味,要守望相助,如今你一人去领罚,算怎么回事?” 薄钰比沈郅个头要高些,加之养尊处优惯了,往人前这么一站,委实颇有气势。 沈郅退后一步,惯来一副清清冷冷的姿态,俨然是缩小版的薄云岫。 “你作甚退步?”薄钰问,“吓着你了?” 沈郅冷着脸,越过薄钰便往前走。 “哎哎哎,吓唬吓唬你,你还当真了?”薄钰疾追,“沈郅?沈郅……请你吃枣,我把大红枣子都给你好不好?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真生气了?沈郅……” 黍离无奈的笑笑,此前水火不如,如今却能这般和睦,委实不容易,得亏王妃教得好。 今儿的黄昏,残阳如血。 沈木兮独自走进了问夏阁,站在花开渐败的花廊里。曾经的倚梅阁,如今的问夏阁,真是承载了她所有的酸甜苦辣,恩怨情仇。 药庐里的东西都还在,沈木兮将炼蛊炉收好,这东西许是用得着,一些瓶瓶罐罐,这个舍不得那个舍不得,凝着她太多的心血,可最后又都带不走。 “唉!”她无奈的轻叹,“到底是带不走了。” 身后忽然响起了温柔磁音,“薄夫人舍不得?” 沈木兮猛地转身,腰间颓然一紧,整个人都被拽进了温暖的怀抱之中,朱唇微启,却是那人趁虚而入,搅动一池春水。 “薄……”她瞪大眼睛,如玉的胳膊终是挂在了他的脖颈上,脚尖微微踮起。 从最初的诧异与仲怔,渐渐成了迎合。 她念着这一刻,不知念了多久,多少个日夜的担惊受怕,终于换来了今时今日的温柔相拥。罢了,他以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真真实实的喷薄在她面上,“薄夫人,久等了!” “薄云岫,你混蛋!”她瞬时泪落,“我此生喜怒哀乐,都让你搅得乱了套,你若再不回来,我便休了你,自此改嫁他人。且让你的儿子冠上他人之姓,且教你的女人成为他人的枕边人。薄云岫,你再吓我试试!” 他眷着她的唇,如同小鸡啄米般,浅尝辄止,“薄夫人敢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是想让为夫替你,活络活络筋骨,与薄夫人深入浅出的交流,何为枕边人!嗯……” 沈木兮身心一颤,“我、我同你玩笑罢了,当不得真!” 胳膊紧紧箍着她的腰,薄云岫额头的冥花纹路愈发清晰,勾唇浅笑何其妖冶,像极了再世的妖孽,足以勾魂蚀骨,“玩笑玩笑,自然是要玩,还得笑的!” 他俯首,将唇,贴在她的颈窝处,“薄夫人,辛苦了!” 沈木兮呼吸微促,“薄云岫……” 她能感觉到他体内,凰蛊的蠢蠢欲动,但却被他浑厚的内劲极力压制,借着与凤蛊的心心相惜,将凰蛊的邪祟之气团于一处,不得释放。 伏在他怀里,她仰起容脸,指尖抚过他额头的冥花,“薄云岫,要坚持!” “但凡有机会,都会争取,怎么舍得薄夫人一人扛着!”他抱紧了她,“薄夫人!薄夫人……” 心头血换心上人,这笔买卖很是划算。 一直等到了天亮时分,阿落在药庐外头张望了很久,“主子一直没出来吗?” “嗯。”月归点头,“王妃许是舍不得药庐里的东西,毕竟相伴多年之物,一时间无法做出取舍。阿落姑娘,你去找千老头传个话,让他再等等,再给王妃些许时间。” 阿落抿唇,“我这就去。” 送走了阿落,月归如释重负,王爷难得恢复了些许常性,理该同王妃多待才好。 何其不易,何其艰难。 但愿,此后顺遂。 沈木兮是在薄云岫的怀中醒转的,睁眼便瞧着那妖孽,单手抵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她,心头不由的砰砰乱跳,下意识的拽了拽被褥,遮着凉飕飕的肩头。 “你这身上,何处不为我所见?”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起她精致的下颚。 薄云岫低头,在她唇上浅啄,“薄夫人,早!” 沈木兮面色微红,说起来也是老夫老妻,然则这妖孽总有这般能耐,让她每每见着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羽睫半垂,沈木兮挽唇轻笑,任由他不安分的指尖,一路向南,跨过山丘,行过坦途,于腰间盈盈一握,换来零距离的相拥。 心与心相近,唯有一层皮的间隔。 他半伏在她之上,胳膊穿过她的后颈,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 她回应着,两手在他背后紧握。 轻嗅着彼此之间最熟悉的气息,那样的近,那样的暖。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薄云岫,日上三竿了。”她低语。 他柔声应着,伏在她耳鬓间轻笑,“你当三竿,如何?” 她还来不及反应,万事皆始。 战鼓阵阵,一战方休! 若日头再好,无有暖心之人,又有什么用? 如今,正好。 好在千面并不无聊,行走江湖惯了,哪里闲得住,伤势稍稍好转,便跑到问柳山庄找夏家老爷子下棋。两个老棋篓凑在一起,不杀得天昏地暗才怪。 关毓青和念秋就在旁边伺候着瓜子茶点,看两个老头斗嘴,也能笑得人仰马翻。 一个是沈木兮的养父,一个是沈木兮的师父,两人算是平辈,自然能好生较量一场,临了临了的,还吐了不少沈木兮的旧事出来。 “想当年,这丫头最喜欢爬墙头吃枣子,我这厢耳提面命了多回,愣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我也没敢将枣树砍了,怕这丫头没事干,爬了别处的墙头摔下来。”夏礼安轻叹,慢悠悠的落下一子。 “没办法,我只得一边骂一边命人将地下的碎石子都给捡了,铺上厚厚的草垫,免得真的摔下来。”说到这儿,夏礼安抬头瞧了千面一眼,“姑娘家的,万一伤着脸,依着那丫头的脾气,怕是要闹出事来。” 千面点头,捻着棋子笑道,“要我说,你这闺女养得委实了不得,总爱往上爬,这爬墙头吃枣子倒也罢了,枣子掉下来最多疼一下。啧啧啧,知道哪些年她在山上做了什么吗?” 关毓青嗑着瓜子,“又打枣子了?” “栗子!”千面落下一子。 夏礼安骇然瞪大眼睛,“栗子?” 关毓青和念秋对视一眼,想起沈木兮被栗子的外壳砸得直喊娘的情景,瞬时笑得直捂肚子。 栗子这东西,熟了就能从壳里蹦出来,只管去捡便是。 奈何沈木兮此前并未见过带壳的栗子,见着栗子树便是满心欢喜,一心要去做个栗子煲,拿了竹竿便去捅,千面和春秀几欲去拦,已为时太晚。 沈木兮在栗子树下抱头乱窜的画面,千面至今还记忆犹新。 “小女承蒙阁下多番照顾,老夫感激不尽!”夏礼安略带愧疚的拱手,“若不是你,怕是她已经……” “客气了!”千面摆摆手,“缘分使然,我与她生父是八拜之交,救她原就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以后的日子,会更难一些,姑娘家家的,遇见这么多事,能一力扛下,委实不易!所以我说,是你教得好!” 关毓青笑了笑,“香门第,女儿教得好,儿子也教得好。” 两老头不约而同的回头,直勾勾的望着她。 念秋推搡了一把,“小姐,你说什么呢?” 关毓青嗑着瓜子,“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是没说错什么,左不过呢……太顺口了而已! ………… 过午之后,沈木兮扶着门框站在了药庐门口。  月归眉心微蹙,瞧了一眼站在沈木兮身后的人,默默的退出了院子,还是先去准备马车为好,其他的……应该无需她费心。 瞧着月归疾步离去的背影,沈木兮回头,嗔怨的瞪了薄云岫一眼,“看看你干的好事!” “自然是好事!”薄云岫戴上斗篷遮脸之前,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沈木兮又急又气,“我这……” “许是要抱着走!”他目光朝下,瞧着她有些发抖的腿,“疼?” 险些合不拢,你说疼不疼? 沈木兮不理他,咬着牙往外走,总归要先适应两步,是以她走得并不快,走了一段距离才算缓过劲来,这才直起身子慢慢朝着外头走去。 薄云岫跟在她后面,瞧着她亦步亦趋的模样,眼睛里堆满了笑。 下一刻,他疾步上前,冷不丁蹲在了她面前,“上来。” 沈木兮扭捏的哼哼两声,终是伏在了他的脊背上。 “抱着你走,怕旁人见着,还以为你这离王妃有了二心,背着倒是好些。”他尽量弓着腰,让她能伏得舒服些,“薄夫人,还记得方才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沈木兮猛地勒紧他的脖颈,“再胡说,现在就宰了你,再送去春秀哪儿,让整个东都城的人都尝一尝,负心汉是什么滋味。” 他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不过,我喜欢!” 她轻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薄云岫。” 薄云岫顿住脚步,音色微沉,“真想就这样背着你,一直走下去,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再发生,我们永远在一起,就算死亡也没办法把你我分开。” 她没有开口,安安静静的伏在他的脊背上。 离王妃要离开东都,需要名正言顺的理由。 是以,皇帝亲自颁下圣旨,离王妃自请前往陵园,为离王守陵,因帝感念其夫妻情深,特予恩准。 圣旨下达的时候,沈木兮正系着围裙,薄云岫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正和沈郅、薄钰一道剥豆角,一个两个都没孔搭理丁全,唯有夏问卿和夏礼安父子弯腰接旨,场面一度尴尬至极。 丁全撇撇嘴,圣旨往夏家父子怀里一塞,“杂家回宫复命去,诸位自个瞧着办!” 夏家父子面面相觑,瞧着怀里黄灿灿的圣旨,一时间有些蒙圈。 “哎呀,愣着作甚?赶紧择菜,还要不要吃晚饭了?”千面夺了圣旨,随手放在窗台,转而冲着烧灶的阿落道,“仔细着,别当成了烧火棍,回头连个念想都没了。” 阿落慎慎的盯着窗台的圣旨半晌,未敢动。 “师公,你莫吓着阿落姑姑。”沈郅轻嗤。 薄钰起身,扒拉着窗台冲阿落道,“莫听他胡说,皇伯伯的御房里多得是,弄坏了再来一份便是。” “你当是上菜吗?”春秀一刀下去,柴片纷纷,“还来一份?” “皇伯伯无嗣……” “钰儿!”不待薄钰说完,沈木兮已然出声呵斥,“不许胡说。” 此前东都城内早有传言,说是帝王无后嗣,这江山不可后继无人,是以薄钰身为离王府的小公子,迟早是要过给皇帝,继承九五之位。 如今薄钰并非皇家子嗣,但沈郅却是实打实的薄家骨血,离王血脉,薄云崇已经跟皇族宗亲做了交代,近来准备让沈郅继承离王位。 沈木兮觉得沈郅年纪尚小,若是小小年纪便继承离王之位,委实承担太多,所以并不太愿意,然则与沈郅提了提,沈郅却没有拒绝,沈木兮便也没再多说。 薄云岫紧了紧手中的豆角,因着力气过大,豆荚吧嗒裂开,豆粒咕噜噜滚出去。 惊得沈郅忙不迭去捡,“粒粒皆辛苦!” 望着懂事的儿子,薄云岫满心愧疚,眼神极为复杂。黑衣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在世人眼里,他是已死之人,此处站着的是他的未亡人和儿子,是他此生亏欠最多的两个人。 “薄钰,以后莫说这样的话!”沈郅将豆粒放进薄云岫的手里,“吹一吹,洗一洗还能吃。” 薄钰撇撇嘴,“之前大家都是这么传的,皇伯伯也是这么亲口说的。” “皇伯伯无嗣,未必是真的无后,只是不愿而已。如今皇伯伯身边有小棠姑姑,我想,只要小棠姑姑愿意点头,皇伯伯是会有后嗣的。”沈郅坐定,“皇伯伯的性子同爹一般,非得认准一个人,才肯服软。” 薄钰诧异,“你是说,皇伯伯是不想?” “太后娘娘总盯着,换做是你,怕是连上茅房都困难!”沈郅翻个白眼,“以后不要再说这件事,如今是童言无忌,以后便是大逆不道。君臣有别,亲疏有度,才能活得长久!” 薄钰点头,“知道了!” 薄云岫很是欣慰,他的儿子果然没让他失望,真真是随了他。 “啧啧啧,听见没有,这番话连我都说不出来。”千面择菜,笑嘻嘻的瞧着发愣的夏家父子,“你们教了一个好女儿,于是乎收获一个好孙子,是不是觉得很值得?” 尽管沈木兮的出生,原先并不受人欢迎。 夏问卿笑了笑,夏礼安亦是满脸欣慰。 心酸的,不过是薄云岫和沈木兮罢了,儿子越懂事,做父母的只觉得亏欠得越多,逼得孩子不得不快速成长,吃完这顿饭,就该…… 吃饭的时候,薄云岫并不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待就寝之时,沈木兮才在后门找到薄云岫,“你去哪了?” “给儿子留了点念想,若是能回来倒也罢了,若是此番……大概是最后的遗言。”薄云岫掀开斗篷,眸色幽沉的盯着她。 暗夜里,额头的冥花诡异妖娆。 “郅儿长大了。”沈木兮道,“他懂。” “孩子是否已经长大,不是父母逃避责任的借口。”薄云岫轻叹,“子不教,父之过,我未曾尽过一个父亲的教养之责,但我希望有生之年还能给予弥补。” 尽管错过了孩子的成长,再多的弥补亦是无济于事,但……做,总比不做要好! “走吧!”沈木兮转身,“我不想跟孩子说再见。” 再见,是再也不见,还是很快就能再见? 谁也不知道。 还是,别说了。 翻身上马的那一瞬,沈木兮没有回头,只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薄云岫策马与她并肩,“抱着,能活着回来的心。” 一咬牙,沈木兮策马而去。 马声嘶鸣,沈郅站在房门口,眼眶红得厉害,如同母亲离去时那般,腰杆挺得笔直。 “沈郅!”薄钰快速掰下沈郅的手,“你的手指尖都出血了,别抠着了!” 指尖抠着门框,已然出血,沈郅却浑然未觉,他知道那一阵阵马鸣代表着什么,分离未必是好事,是为了来日永久的不相离。 可,也得能活着回来才行! “沈郅,你怎么了?”薄钰拽着沈郅回到屋内,取了膏药给他上药,“姑姑是去守陵,你莫要太难过,若是想得慌,就去找她,又或者给她写信。沈郅,你还有我!” 沈郅红着眼眶看他,“还好,还有你!” 阿落站在府门口,望着主子扬尘远去,想起了当年的情景。比起昔年,似乎是好多了,昔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是真正的送别。 “主子,您可一定要回来啊!” 一定要回来! 连夜出城,城外有兰娘带路,并千面一起策马疾驰,眼下他们倒不急着去蛊母山庄了,而是应该凭着那幅地图,去阻止赵涟漪和陆如镜。 迟了,怕是什么都晚了。 黎明前,最是人困马乏,马队停了下来。眼前是不大不小的湖,说是湖,周遭林草茂密,正好拴着马歇一歇,待天亮再走不迟。  “歇息!”黍离下令。 薄云岫与沈木兮寻了僻静处,两个人坐在湖边石头上歇着。 “还记得当时你将我从湖里村带回来,把我丢在湖里的事情吗?”她扭头问。 原是已经掀了斗篷的薄云岫,又默默的将斗篷戴上。 “装死就能逃避问题?昔日如此折腾我的,可都记得?”她鼻间轻哼,“薄云岫,我可都记得呢,你当初为了别的女人,如何如何的欺负我,如何如何的欺负我儿子。” 薄云岫的指尖在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这是开始秋后算账了? 一旁的军士都在灌水,此处水质淳澈,适合饮用。 否则天亮之后急着赶路,是没时间停下来找水的,该准备的都该准备妥当。  “薄云岫,装死不过关。”沈木兮轻嗤,“这笔账我可都记着呢!彼时在东都城内,儿子在场,我不好驳了你的面子,免得到时候他觉得你这个当爹的没有威严。” 如今出了陵安城,沈郅不在身边,夫妻之间委实该好好算账! 薄云岫只得又把斗篷掀开,“薄夫人……求饶管用否?” 沈木兮摇摇头,“否!” 一声叹,薄云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看在我这夜夜都卖力的份上,是否能通融?待事情结束,你要怎样都可以!” “这话是你说的。”沈木兮伸出小拇指,“来!” 拉钩就拉钩,他就不信,打小爬墙的丫头,还能想出登天的惩罚! 二人抱在一起,靠着石头眯了一会,待天光亮之后,领着众人策马启程。 眼下秋老虎来得厉害,还不到晌午时分,已经晒得人脑壳发晕,薄云岫只能让众人停下来,喝口水吃点干粮,歇息片刻再赶路。 月归将水壶递上,“王妃,喝点水,若是脱水就麻烦了!” 沈木兮点头,只是…… “这水怎么味道怪怪的?”沈木兮咂吧着嘴,“酸酸的?” 月归诧异,“不会,大家喝的都是昨夜从湖里舀上来的水,未察觉什么酸味。” 薄云岫喝上一口,眉心微蹙,“是有点酸。” 黍离往自个的掌心倒了些,仔细的尝了一口,“不酸。” “师父?”沈木兮喊了一声,“你有没有觉得这水有点酸?” “没放醋,怎么会酸?”千面咕咚咕咚便是两口,俄而顾自嘀咕,“你们比醋酸多了……”这一路上,差点没酸死他这一把年纪的老大夫。 不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1章 噩梦伊始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等等,酸? 千面眯着眼眸瞧着小夫妻两人,慢慢悠悠的走赶过去,绕着二人走一圈,“你们是说,这水是酸的?大家都这么觉得吗?” 月归和黍离摇头,“我们不觉得酸。” “我也不觉得酸!”千面诧异,“独独就你们二人觉得酸?” 薄云岫与沈木兮面面相觑,这委实怪异! “是因为凤凰蛊吗?”千面心神一震,登时眼白上翻,“酸……完了……” “怎么了?”沈木兮刚一开口,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周遭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的都倒下了,“月归?” 月归眼一闭,扑通倒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薄云岫和沈木兮压根来不及反应,待反应过来亦是觉得眼前发黑。那湖虽然不大,但若是要下毒,委实不易,这脏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入的…… 闭上眼睛之前,薄云岫下意识的将沈木兮圈在怀里。 细碎的脚步声从外围拢而来,终是停驻在沈木兮和薄云岫跟前。 沈木兮伏在薄云岫的身上,双眸紧闭。 后来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 最后,沈木兮是被疼醒的。 刺骨的疼,就像是千针穿身,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跟着颤抖。 疼,好疼! 眼皮子宛若千斤之重,全身上下因着疼痛,使不出一点气力。 薄云岫? “薄云岫……”她虚弱的轻唤,费尽了全身气力,终于恹恹的睁开眼。 骤见眼前的情景,沈木兮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偌大的池子,周遭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池水呈暗红色,泛着浓烈的铁锈味,令人闻之瞬时五内翻滚,几欲作呕!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沈木兮无力的喘着气,池水刚好没过肩膀,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以便于她保持呼吸。事实上,水没过肩膀,胸腔受到压迫,呼吸就不可能顺畅如常! 有人立于池边,蹲着身子瞧她,“你身上有凤蛊,那个男人身上有凰蛊,这般好物件,你们却不知道如何利用,委实暴殄天物。” “你是谁?”沈木兮扬起头,下意识的想迈开步子,然则除了脚下,其他的地方全是空的,一旦踩空,这池水势必会淹没她。她慌忙回到原位,握紧了身后的铁杆。 这人穿着宽大的衣裳,面上画着色彩斑斓的颜色,浑然瞧不出真实的模样,白日里倒也罢了,若是到了夜里怕是真的要吓出个好歹来。 “小妮子长得不错,是换过一次皮了吧?”是个女人的声音,“你这皮换得不好,千面那老东西没教你如何换骨吗?” 沈木兮骇然,“你、你识得我师父?” “师父?”女人轻嗤,“那老东西还能当你师父?凭他也配当护族族长的师父?不过是个街头卖艺的,登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木兮环顾四周,脑子才算清醒过来,可这针扎般的疼痛,让人委实受不了,就好似正在打开全身的毛孔,连骨头缝里都是钻心的疼。 女人起身,稍稍让开些许。 沈木兮便瞧见了被铁链绑缚在铁柱上,同样泡在池子里的薄云岫,不过池水颜色与她的不同,她这里满是殷红色,而困住薄云岫的池水,则是雪白如牛乳一般。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沈木兮咬着牙。 “我在回旋。”女人站在岸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此前渗入了太多暗涌,现在我让他吐出来。待吐干净了,碧落才能与他更好的融合,千面那个老东西,蠢则蠢矣,还尽用他从护族窃取的三脚猫本事,祸害他人,真是废物!” 沈木兮被泡在池子里,自然瞧不见,薄云岫身体里的黑色之物,正慢慢的渗出,渐渐的混入白色的池水中。那感觉,就好似墨汁落入牛乳中,黑白分明,相生相容。 “你是韩不宿?”沈木兮问。 女人瞥她一眼,“韩不宿是谁?” “你……”这一问,倒是把沈木兮给问懵了。 不是韩不宿,为何能抓了他们,而且知道这些事? “你就是韩不宿!”沈木兮愤然,“当初薄云岫深陷山洞,是你在护阵,几欲置他于死地,否则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什么暗涌,分明是你的诡辩,你现在又想对我们做什么?” “小妮子不知好歹。”女人极是不屑,“当初护阵的是陆如镜,若不是我帮了一把,你以为阵法能开裂?就薄云岫这小子的两把刷子,真以为能赢了陆如镜那老狐狸?你说跟谁拜师不好,非得跟千面那个蠢货,被陆如镜耍了这么多年,如今教出来的徒弟也是这般蠢笨,没救了!没救了!” 说着,女人疯疯癫癫的离开。 沈木兮发愣,回过神来费力大喊,“你、你回来,放开我们!” “好好泡着吧!能洗一洗你们这两个不干净的身髓!”石门砰的一声合上。 疼痛在逐渐加剧,沈木兮压根站不住,可站不住也得站,蹲下来就会淹没在池水中,她还不想灌上两口这些恶心的东西。 “薄云岫!”她喘着气,因着池水淹没肩头,音量根本提不上来,“薄云岫……你醒醒!” 薄云岫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脑袋耷拉着,黑黝黝的东西不断从肌理渗出,与乳白色的池水相容,继而消失无踪,额头上的冥花正在消退,虽然速度很慢,但显然是有效果的。 “薄云岫!”沈木兮无力的喊了两声,身子一软差点没喝下两口水,只能抱紧了铁杆,不敢再多费气力。 耳畔有熟悉的轻唤,薄云岫吃力的抬起头,又无力的垂下,池水摸过肩头,呼吸有些受阻,好在总算是醒了些许。有什么东西正在往骨头缝里钻,紧接着好似莫名的东西被拔出体外,这种一进一出的感觉,委实不好受。 全身上下,如同拆骨重组。 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终于醒过来。 然则身上银针封穴,真气提不上来,根本没办法解开绑缚在身上的铁索,环顾周遭,只见着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瞧不真切。 “薄夫人?”他音色孱弱,“薄、夫人……” “薄云岫!”两个人隔着池壁张望。 所幸,都还活着。 二人倒是无妨,不过千面就没那么幸运了,一顿胖揍过后,鼻青脸肿的蹲在墙角,眼泪鼻涕一把抓,“我这都一把年纪了,你怎么好意思让人揍我?” 一帮傀儡面无表情的围着千面站着,饶是千面求饶,亦没人会心软。 石门打开,外头有人慢慢悠悠的进来,“哟,这就扛不住了?你不是挺能跑吗?跟着陆如镜,干了那么多的坏事,怎么,这会知道年纪大了?欠下的债,年纪大了也得还!” “韩不宿!”千面哽咽,“不打了成吗?我这还受了伤呢!” “让陆如镜打的吧?”女人摇摇头,一声轻叹,“怎么就没把你大卸八块呢?” 她手一挥,底下人面无表情的退出石室。 千面愈发往墙角缩了缩,“身为女子,岂能这般……泼妇!” “当年你们干的事,我这揍一顿都是轻的,不过呢……我韩不宿向来大人大量,不喜欢太计较,可护族因韩天命而覆,我这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韩天命临死的时候,还不忘算计我一场,把凤蛊放在他女儿身上,我能怎样?我还能怎样?”她苦笑,话语中满是酸楚。 千面贴着墙根站起来,身子半佝偻着,默默的擦去鼻血,“你的身子……没事了吗?” “你以为我这蛊母山庄是开着玩的吗?”她翻个白眼,面上斑斓的色彩,遮去了所有的情绪变化,“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们根本无法想象。” 何况,一个个还探着脑袋,总想窥探蛊母山庄的动静。 可惜啊,送进来的人,都被她炼成了蛊人,靠着蛊人一点点的积蓄力量,才能让她活到现在,但是……再也离不开这些剧毒,她成了一个靠着服食百毒才能活下去的人。 “我把毒当饭吃,五脏六腑都快烂透了,每日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就是为了看到你们遭报应的这一日。”韩不宿幽然轻叹,“我知道你们要去哪,我也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别动他们!”千面慌忙开口,“兮儿那丫头吃了太多的苦,她和薄云岫两个人不容易,你有仇怨冲我来,上一辈的事情,这些小辈……” “还算你有点良心。”韩不宿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捋起了袖子,“这些年啊,我一直忙着研制,怎么才能对付回魂蛊,委实没空找你们这些东西算账。” 千面快哭了,“你想干什么?” “你们出了东都城,我便已经得了消息,那片湖……是干净的,但是我让人在水源动了点手脚,掐准了时辰,沾上一星半点就能让你们睡上大半天。提一句,加了点好东西,控了凤凰蛊,所以连薄云岫这样内力浑厚之人,也不可能抵挡!”韩不宿步步靠近,“来,站直了!” 千面鼻青脸肿,“你要干什么?” “做我这些年一直想做的事情!”韩不宿咧嘴一笑,露出黑漆漆的牙齿。 刹那间,室内传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待石门重新打开,韩不宿身心舒畅的从里头走出来,懒懒的伸个懒腰,“最好安分点,否则我就把你炼成蛊人,你很清楚我们护族的本事,窃了些许本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神医,真不要脸!” 大把大把的药往嘴里塞,韩不宿仰头吞下。 她在这里苟延残喘了太久太久,久得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坚持?蹬着梯子爬上了屋顶,瞧着满山庄到处乱爬的毒物,心里总算平静下来。 满院子、满墙头,到处都是毒物,各种攀爬,有的甚至已经拿这里当家,做窝繁衍后代。 谁见着,不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日里还算好些,有些小东西是不敢出来见太阳的,到了夜里会更热闹,所以那些窥探山庄之人,一旦踏入便没了退路,数不清的毒虫一拥而上,不咬死也能毒死。 “护族造的孽,理该护族之人偿还!”她低头自语,这话是父亲最后留给她的。 其实在父亲临死前,应该看清楚韩天命的本质了,左不过……已经无能为力。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捡了爬上屋脊的蜈蚣,轻叹着塞进嘴里,若无其事的嚼着,“韩天命,你真是个混账,如今还想回来?门儿都没有!” 底下的傀儡们又开始喂养毒虫,撒上那些淬了毒的饵料,只为了让这些毒虫的毒性能更强一些。因着是傀儡,所以毒虫爬到他们的身上,也不会招致恐慌。 她给傀儡身上放了特定的香粉,算是一种确定身份的标记。毒虫被驯化之后,自然不会随意噬咬庄内的傀儡,但若是外人……毒虫的攻击性,就会毕露。  一直到了天黑时分,她才慢慢的爬下来,重新回到了池子旁。 “饿了吗?”她手里捏着一把活物,“蜈蚣蝎子,最基本的毒物,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样,来两口吗?” 瞧着她生嚼活物,沈木兮面上残存的血色,彻底褪了个干净。 “忘了告诉你们,我这里不做饭!那些傀儡,也吃这些。什么时候吃死了,什么时候就是活死人,烂得剩下骨头,就可以拉出去埋了。”韩不宿起身,瞧着一旁的薄云岫,“我瞧着你若是当了蛊人,日行万里都不在话下。” 沈木兮愤然,“你别碰他!” “我的蛊人能日行千里而不知疲倦,比千里马都好使,还能不吃不喝。”韩不宿嚼着蜈蚣,若有所思的开口,“有没有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然后你的手脚不听使唤。” 沈木兮的确能感觉到来自于身子的不听使唤,可那又怎样,她还是她。 “薄夫人!” 心里一怔,沈木兮扭头望着对面。 薄云岫…… 嗯! 眉睫骇然扬起,沈木兮不敢置信的望着韩不宿,“你……” “你爹死得早,所以你这般没礼貌,我也就不怪你了,毕竟那狗东西养不出好苗子。”韩不宿冷笑两声,“要不是看你保全护族,平息了护族与朝廷的纷争,我一定把你剖开。”韩不宿双手环胸,“让你们做对傀儡夫妻。” “韩不宿!”薄云岫切齿。 “你最好别动,筋脉被封,若是我这针被你震歪了,后果自负!”韩不宿绕着池子缓步走,“你们两个,一个是凤蛊,一个是凰蛊,被千面那蠢驴用碧落连在一起,真以为韩天命的东西那么好用吗?” “他就是个贼,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我这儿偷去的,佐以变化,才会成了今时今日的诡异之物。”韩不宿深吸一口气,“所以说,你们跟我的蛊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韩天命死了,你们失去了控主。而我还活着,还能掌控这些蛊人。” 沈木兮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只是被试验的蛊人罢了?” “对!”韩不宿点头,“护族是不许拿活人炼蛊的,但总有人悄悄的,比如韩天命,比如他那该死的师妹赵涟漪。蛇鼠一窝,将整个护族害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你现在,跟他有什么区别?”薄云岫冷问。 “区别?当然有,这些蛊人都是奉命来闯山庄的,他们是活该,是送上门来的,非我所害,是他们自己害了自己。”韩不宿冷笑,“再者,我一个人太寂寞了,找些人陪着也是极好的!” “南贵妃与你情谊一场,你莫要伤害薄云岫!”沈木兮只觉得手脚有些不受控制,连脑子都有些发昏。 耳朵里不断响起薄云岫的声音:坚持住! 这算不算心意相通? 彻底的,能感知到对方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们要去瀛国,是想去找赵涟漪和陆如镜吧?”韩不宿敛眸,“一个老妖妇,一个老混蛋,谁都别想跑!” “你……”沈木兮仲怔,“你什么意思?” “把你们两个炼好了,到时候就能对付他们了。回魂蛊是护族造的孽,总归是要有人去处理的,长埋不是长久之计,一旦现世会万劫不复。”韩不宿似乎有些难受,瞧了一眼蜿蜒在墙壁上的天蛇,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毒汁沿着她的唇角不断滴落。 沈木兮腹内作呕,当即背过身去。 “你们很幸运,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她颤颤巍巍的往外走,未有停留。 不多时,是千面被丢进来。 乍见如此模样,沈木兮第一时间真的没认出来。 眼前之人,满脸青紫交加,整张五官都快拧到一块去了,眼睛眉毛肿得连成一块,鼻子瞧着都快被打歪了,鼻血就这么直挺挺的挂着。 一开口,连牙都被豁去了半颗。 惨不忍睹! 委实惨不忍睹! “什么人?”薄云岫问。 千面努力睁开一道眼缝,总算瞧清楚了眼前的场景,没办法,眼睛都快被打爆了,但现在好歹还能看见光亮,已经是韩不宿手下留情。 睁着猩红的眼缝,千面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是我!” 面颊肿胀,青紫斑驳,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这么大一猪头,怕是连亲娘都会不认识。 “是我!”千面的嘴里如同含了水一般,吐字不清,“我!” “师父?”沈木兮试探着喊了声。 千面连连点头。 饶是薄云岫都有些不敢置信,这真的是千面?瞧着身量倒是有些相似,但是这张脸,估摸着没人会相信吧?! “打、打的!”千面捂着脸,眼睛都睁不开,“你两别着急,疯婆娘不会杀你们,只是帮你们控制身上的蛊,为你们所用,而不是被蛊牵着走。” 他咬字不清,沈木兮和薄云岫对了半天的词儿,才算明白千面在说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沈木兮问,“咱们的人呢?” “关、关着呢!”千面扶着池边坐下,“等你们什么时候能控制这些毒虫,就能出去了!” “韩不宿与你说的?”薄云岫问。 千面捂着脸,“他、他……” “你点头摇头便罢,不用回答!”薄云岫补充一句。 千面心头发酸,只得狠狠点头。这帮没良心的小崽子,他受了这么大的罪,他们竟还嫌他咬字不清,说话不清楚,真……讨厌! “韩不宿在教我们控蛊?”沈木兮皱眉,“可那些不是应该自小研习,我们现在什么都不会!” 这也是薄云岫所质疑之事,不过……身上黑乎乎的东西渐渐流失,脑子竟是愈发清醒,不再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暗涌,被逐渐逼出体外的效果。 “韩老二走的歪门邪道,韩不宿走的是……是正儿八经的护族秘术,不过现在,也是邪气得很!”千面尽量让自己说清楚点。 可沈木兮和薄云岫只听到他呜呜呜的说话声,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对词。分析了半晌,觉得这大概是护族的正经秘术。 眼下除了承受,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薄云岫试过提气,再三失败后,终是以罢休告终。 如千面所说,他们这些小伎俩在韩不宿面前,几乎是三岁孩子玩的小把戏。当年若不是韩天命,韩不宿已经是护族的族长,曾经是护族内声望最高,并且……是天赋最好的护族继承人。 韩不宿与韩天命二人旗鼓相当,然心性不同,一个走了正道,一个走的歪门邪道,最后是正不胜邪,让韩天命占了便宜。 三个人,不得自由,除了等还是等! 不过,韩不宿似乎也在等着什么。 蛊母山庄周围,大批的寒鸦聚集,到了夜里更是阴森可怖得吓人,饶是附近的村民亦不敢往山上多看一眼。 朝廷已经得知离王妃失踪的消息,一帮护卫都被降罪,然则谁也没有线索,薄云崇以为这是沈木兮的金蝉脱壳之计,随便糊弄糊弄,便也没打算继续追查。 引得文武百官以为,皇帝是因为离王已逝,便不愿花时间在一个妇人身上,不顾离王妃的死活。又有人猜测,离王妃约莫是受不了做个孤寡之人,所以悄悄的逃离,皇帝念及皇室名誉,这才不予追究。  但不管是哪一种,朝廷都没有派人追查。 “姑姑会没事的。”听了一肚子墙角,薄钰回望着身边的沈郅,眸中满是担虑之色,“你别听他们胡说,姑姑不是那种人。” 沈郅不说话,瞧着窗外的宫人快速离开,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怀里揣着父亲留给他的信,那将是他在此后的人生里,唯一能作为目标的东西。 “少傅快启程了吧?”沈郅问。 薄钰没想到他会忽然转换问题,木讷的点点头,“应该是吧!” “我去找少傅!”沈郅抬步就走。 “哎,你这急急忙忙的作甚?”薄钰不解,在后头疾追。 沈郅进南苑阁的时候,李长玄正依依不舍的站在学堂里,瞧着自己教学那么久的大殿,委实舍不得。 “少傅!”沈郅进门,忽然就给李长玄跪下了,用力的磕了一个头。 “沈郅,你这是作甚?”李长玄愕然,慌忙去搀沈郅,“师徒一场,但也不必行此大礼,你快起来,快起来说话!” 沈郅起身,回头望着刚进门的薄钰,“在外面守着,帮我把风,别让人进来!” 薄钰一脸懵逼的,但也没敢多问,只是呐呐的点头,默默退回门外。 守着……便守着吧! “沈郅,你这是作甚?”李长玄不解。 沈郅依旧跪在地上,“少傅,有件事怕是唯有您能帮我!帮我母亲。” “离王妃?”李长玄快速蹲了下来,“你母亲怎么了?外头都在说,离王妃失踪其实是刻意为之,连皇上都不许他人查察,里头怕是……” “我娘可能真的是刻意失踪,但她是有苦衷的。”沈郅扬起头,“少傅,您若是到了瀛国,能否帮我留意,若是有我娘的踪迹,莫要去打扰她,好生帮衬着点,她可能会需要您的帮助!” 李长玄骇然,“离王妃去了瀛国?这是为何?” “一时半会的,我说不清楚,但求少傅能应允我的请求。”沈郅抿唇,“娘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是去铲除坏人,是为了天下太平,是大义!” 李长玄忙不迭将他搀起,“既然离王妃所行之事乃是大义,需我相帮,自然是义不容辞。我也相信离王妃的为人,她行医救人,错不了!” 沈郅点头,“少傅大恩大德,沈郅以后必定涌泉相报!” “年纪轻轻的,就这般仁义,以后可怎么得了?”李长玄起身,“帝王家,也就是离王这一脉,出了个人才。沈郅,以后少傅不再教你读学文,你自个得紧着心,不能再贪玩了!勤有功,戏无益。如今不读,来日定会吃不读的苦!” “是!”沈郅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仰头便笑道,“若少傅一直拒公主于千里之外,想必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极为舒坦!哪怕到了瀛国,亦是如此。” 李长玄的眉心,突突的跳。 这孩子,怕是要成精! 好在薄家的人,各个都是痴情种……  使团出发的那一日,阿娜公主直接钻进了李长玄的马车,“我要同你一起坐!” “男女授受不亲!”李长玄手持节杖,“公主请自重!” 阿娜笑嘻嘻,“我又不胖,为什么要自重?而且不亲的话……多亲亲不就熟了?” 李长玄面黑如墨,噩梦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2章 小殿下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东都,沈郅与薄钰跑上了城门楼子,站在上头瞧着。 “少傅虽然啰嗦,也没少责罚咱们,不过确实是个好人。”薄钰随手递给沈郅一个枣子,“你说的,吃着甜的,所见皆是美好。” 离别,也未见得是坏事。 沈郅接过,站在城门上望着。 李长玄从车窗探出头来,冲着城门上的沈郅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所有的嘱托都记着呢!天之大义为公,公者,为人心所向。 沈郅挥手,瞧着马车渐行渐远。 尘烟四起,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娘走的时候,他未能相送,娘怕他难过,他也怕娘伤心,如今就当是给娘送别。 脆生生的枣子,很甜。 沈郅微微扬起头,红了眼眶却没有落下泪来,他觉得爹和娘应该不想看到他哭的样子。爹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他沈郅,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一定会! 百官相送罢,各自遣散去。 步棠就站在城楼上,定定的望着沈郅的背影,这孩子要强,同少主一般,更似薄云岫。 “郅儿?”步棠低唤。 沈郅转身,快速跑过去,“小棠姑姑!” 轻轻抱着沈郅,步棠眉目温柔,“以后,小棠姑姑会保护你。郅儿乖顺懂事,什么都明白,小棠姑姑更明白,你娘顾虑很多,她把我留下,无外乎是希望多个人疼你。” “小棠姑姑不用说了,郅儿心里都清楚,从未怨恨过母亲。只是郅儿一时间不太适应,娘不在身边的日子!”沈郅将脸埋在步棠的怀中,“我跟娘,相依为命的了七年,我们……” 他好怀念,在湖里村的日子。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姑姑,我想念湖里村。”沈郅说。 步棠张了张嘴,终是未能说出来,再也没有湖里村了,再也不会有了。那地方早就因为长生门而被夷为平地,薄云岫怕沈木兮受不了,一直压着这消息,所以无人敢提。 “郅儿,往前看!”步棠笑着抚过孩子的脸,“小棠姑姑,会陪着你们长大,和阿落姑姑一起,好好照顾你们。” 沈郅点点头,薄钰站在一旁看着他笑。 “走吧!”步棠一手一个,牵着孩子下了城门楼。 薄云崇在外头等着,焦灼的来回走着,生怕步棠一上去就不回来了,毕竟她能飞檐走壁,他薄云崇骑马也追不上。好不容易答应留下来,这要是突然反悔,沈木兮都不在东都城了,他薄云崇得上哪再找他的小棠…… “小棠?”薄云崇赶紧上前,“回宫吗?” “郅儿,你说呢?”步棠问。 闻言,薄云崇巴巴的瞅着自家小侄子,“郅儿,朕是你皇伯伯,你说是不是得关照关照朕啊?” “皇伯伯,您是皇帝,什么都有了!您还缺什么呢?”沈郅歪着小脑袋问。 薄云崇嘿嘿一笑,“你爹当年缺什么,朕现在就缺什么!” “我爹当年缺了离王妃,皇伯伯是缺正宫娘娘?”沈郅笑问。 薄云崇默默牵过沈郅的手,“乖侄儿,深得皇伯伯之心,不过呢……皇伯伯给你个差事如何?办成了,皇伯伯许你个心愿。” 沈郅翻个白眼,负手而立,一副小大人之态,“皇伯伯这是要打发郅儿去找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点头,如此一来以太后和关家的威望,能让小棠姑姑如愿成为皇伯伯的妻子。” “聪明!”薄云崇拱拱手,“离王小殿下,可答应否?” “太后点头了,关太师未必会答应,关太师的儿子别我爹罚了一顿,这股子怨气还在,来日定是要找皇伯伯算账的。”沈郅笑道,“毕竟我爹已经住在了陵园里,他除非闭了眼,否则没道理去找我爹算账,得找薄家的人!” “那不还有你吗?”薄云崇嗤鼻。 沈郅打个手势,“皇伯伯,我才几岁?他一个糟老头子找我一个小屁孩的麻烦,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死?回头,老脸都挂不住!” 薄云崇愣了愣,“你小小年纪,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爹是薄云岫,他房里那么多的东西,还有此前那些折子,你怕是不知道我爹教过我折子怎么写,折子怎么批,还告诉我,满朝文武谁、谁、谁的脾气,如何执拗,如何软弱,如何对付!”沈郅摇头晃脑,“皇伯伯知道这些吗?” 薄云崇一脸懵逼,扭头望着丁全。 丁全默默的退后几步,权当自己是聋子,什么都没听到。 步棠牵着薄钰的手,“这傻子……” “薄家的人,各个都是痴情种!”薄钰仰头看她,“这是爹说的。” 步棠一愣,嫣然浅笑。 “赐教。”薄云崇蹲着身子,颇为诚挚的盯着沈郅。 “皇伯伯是真心要娶小棠姑姑吗?”沈郅问。 薄云崇点头,“自然是,要不,皇伯伯给你发个誓?” “那皇伯伯下令,封我为离王吧!”沈郅勾唇一笑,“我替你办了!” 薄云崇有些不敢置信的打量着他,“办了?你如何办?” “太后那头,只要我去,一定会答应。而满朝文武嘛……只要有人带个头,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皇伯伯可信我?”沈郅负手而立。 薄云崇瞧着眼前的沈郅,忽然想起了薄云岫,那小子就是这般自信满满,干什么都是一锤定音,除了在女人身上摔跟头,其他时候……还真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成!”薄云崇起身,“等着,朕马上让你继承你爹的离王之位!” 都不用等到弱冠! 步棠有些担虑,刚要上前拦阻,沈郅还这么小,这会继承了离王之位,万一被有些人惦记着可怎么好? 然则薄钰却是拽了一把,“我相信沈郅!” “可他还小,若是成了离王,便是亲王之尊,到时候是要参与朝政,担了他爹留下的那份责任。”步棠怎么能不担心,朝堂诡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沈郅很聪明,而且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小棠姑姑能不能让他去试一试?”薄钰问,“沈郅一直在爹的房里,他看过很多爹留下的东西,所以他是有心要继承爹的位置。” 步棠垂眸,“他是拿薄云岫,作了目标。” “沈郅很崇拜爹,只是相处时日太短,那是他心中的遗憾。他跟爹一样,有什么心事都只会藏在肚子里,大家看到的,永远是他的云淡风气。”薄钰轻叹,“我知道,他向爹靠拢,其实也是在弥补心中的缺憾。” 做爹做过的事情,做爹坐过的位置。 “少主教得好。”步棠心疼,“真好!” 翌日,一道圣旨,晓谕天下。 沈郅更名为薄郅,正式接掌离王府大权,成为本朝史上最年轻的亲王。 离王——薄郅! 按理说,离王薄云岫死于非命,继任应该更名,但沈郅没答应,终是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那个可以与父亲肩并肩的,小小男子汉。 离王的行头,是太后亲自命司造坊,精工细作而成,不敢有半分马虎。且瞧着小小的人儿,穿得精神抖擞,一举一动宛若彼时的薄云岫,太后心里满是酸楚与愧疚。 如果不是她,也不至让她的女儿,落得孤儿寡母的下场,如今连沈木兮都失了踪,留下这孩子独自撑着离王府,太后这心里…… 别说是一件事,饶是天塌了,太后也得答应沈郅的条件。 至于满朝文武,沈郅顶着离王的名头,亲自让人递了拜帖,给足了太师府和丞相府面子。立后一事,事关朝堂,需选足以担起母仪天下重任之女子。 步棠出身江湖,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比之谦逊有礼的闺阁千金,更是相差千里。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让步棠去当皇后,确实很难! 谁也不知道沈郅在背后干了什么,在众臣极力反对之时,关太师和丞相尤重,最后竟然力挺步棠与皇帝之事,声言此乃皇帝家事,外臣不得相扰,理该皇帝自行处置。 沈郅负手立于朝堂,因着身份尊贵,小小年纪便立于百官之前,然则别看他年纪小,气势却不弱,那副清冷孤傲之色,绝不逊于当初的薄云岫。 虎父无犬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下了朝,沈郅是率先走出去的,毕竟离王昔年执掌大权,谁敢不敬? 人死威犹在,是薄云岫留给沈郅的,最好的庇护。 “小子,你到底干了什么,竟让这两老顽固都点头答应了?”薄云崇牵着沈郅的手,走在长长的宫道里,满是不解的向自家侄子求解。 “我年纪小,就算登门拜访,他们也觉得我好糊弄,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罢了!”沈郅仰头望着薄云崇,“所以,我绝对不会以情动人,免得自取其辱。” 薄云崇点头,“在理,这帮老东西连朕都瞧不上,背后不知道怎么埋汰朕!” “所以啊,我就给他们下了点猛料。”沈郅笑了笑,“不过……这是秘密,我是不会告诉皇伯伯的。” 薄云崇一愣,“皇伯伯也不说?” “是啊!”沈郅深吸一口气,“这都是跟爹学的招,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总有一招,适合他们!” “薄云岫这儿子,生得可真划算,朕也得让小棠给朕生个,划算点的!”薄云崇顾自琢磨着,可最近小棠防守很严,没成亲之前怎么都不答应让他进门,真是把人急死了! 送了薄云崇进承宁宫,沈郅一声叹,略显倦怠。 “其实很累,对不对?”薄钰问。 沈郅扭头看他,“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怕爹!” “因为爹会杀人!”薄钰脱口而出。 沈郅笑了笑,轻轻贴在胸口,爹的信,他一直贴身收着。 爹说,你若要做个闲散之人,离王府的薄产足以让他安享余生,待帝王改换,不再是你皇伯伯在位,若遇棘手之事,定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有因,必要承后果! 爹还说,若你要成为爹一般,立于朝堂之人,房的暗格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有关于满朝文武的污点收集,可挟可杀,绝无人敢忤逆。但必须控制自己的野心,君为君,臣为臣,当懂得适可而止,不可栈恋权势! 否则,必为权势反噬。 功高盖主者,必身死族灭。 “天下乱,以杀止杀;天下太平,当以理服人!”沈郅单手负后,缓步前行,至于这理是白理,还是黑理,那就不好说了。 沈郅不想做个碌碌无为,靠着父亲留下的庇护,浑浑噩噩过一生之人。 蛊母山庄。 待沈木兮和薄云岫,能完全掌控如何驾驭毒虫,韩不宿这才将两人从池子里提出来。 取了薄云岫身上的银针,韩不宿瞧一眼面色惨白的薄云岫,极是不屑的轻嗤,“一个两个真没用,连控蛊都得外加,想当年我不过一日便能运用自如。” “你生在护族,与他们怎可相提并论?”千面的脸上已消肿,只是这淤血青紫,短短数日不可能完全消退。   韩不宿睨了他一眼,操着沙哑的嗓音,温柔浅语,“你再说一遍!” 千面慌忙捂住自己的嘴,拼命的摇头。 不敢不敢! 然则不敢也来不及了。 韩不宿虽然不去找小辈的麻烦,这到底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但千面运气不好,刚好是可以算账的上一辈行列,她这一生是让韩天命和陆如镜毁了,尽管千面委实没做什么坏事,但……结义兄弟,理该罪责同当。 沈木兮喘着气,“师父?” “轻点!别打脸!别打脸……哎呦,轻点……轻点,没还手,我没还手,你就不能……不能轻点,别打脸,要脸啊……” 薄云岫轻叹着抱了沈木兮哄着,将她摁在自己的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没要他性命,没要你我性命,已然是最大的宽容,就当没看见罢了!她吃的苦受的罪,总归需要有人来还。” 韩不宿捋着袖子,对着蹲在地上抱头疾呼的千面,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待实在没力气了,韩不宿才喘着气,插着腰站在一旁,咧嘴冷笑,“就你这样还要脸?你有多少脸,自己知道吗?” 千面郎君,自然是数不清的脸。 “这张是真的。”千面鼻青脸肿,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只要有韩不宿在,他这张脸怕是再也好不了吧? 韩不宿极是不屑,“鬼才知道你是真是假,不过……” 她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我这拳头是真的,打得痛快也是真的。韩天命,陆如镜欠下的债,他们无能偿还,且让你占个便宜,先来尝尝我的拳头,不是极好的吗?” 千面鼻血直流,“你就不能打偏点,一个劲的打脸算怎么回事?” “打别的地方,我瞧不见,心里还是不痛快,打在脸上,我时时刻刻都能记得,那才舒坦!何况脸上恢复得快,方便我第二次下手!”韩不宿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沈木兮和薄云岫,“你两也别腻歪,打算虐死谁呢?” 沈木兮慌忙从薄云岫怀中挣开,面色微红的瞧着韩不宿,“前辈……” “前什么前?我有这么老吗?”韩不宿翻个白眼,“叫我姐姐!” “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占小辈的便宜,不知羞!”千面捂着脸,口齿不清的抬杠。 沈木兮想阻止来着,然则为时太晚,眼见着韩不宿有捋着袖子朝千面而去,沈木兮当即又将脸埋在了薄云岫的怀里。 薄云岫默默抬起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这一顿揍之后,四周终于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可怜千面潇洒恣意前半生,如今却落得凄凄惨惨还前债的下场。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韩不宿将薄云岫夫妻丢到密室里,丢下一句“明日出发”便走了。  “王爷!” “王妃!” 黍离和月归可算是见着自家主子了,被关在石室内,日夜提醒吊胆,却无人理他们,那暗无天日的日子,简直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起来吧!”薄云岫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停在沈木兮身上,“你……” “炸蜈蚣?炸蝎子?”沈木兮挑眉,拿了筷子默默的夹起,“这季节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蝉鬼,不然味道更好些!油放太多,怕是味道不怎么好!” 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最后是月归一扭头跑出去了。 “怎么了?”沈木兮诧异,“这东西本来就是可以吃的,炸着吃总比生吃要味道好些,蜈蚣味儿有些冲,但是……” “王妃!”黍离面色发青,腹内翻滚得厉害,“咱们被关的这几日,一直吃的就是这些炸虫子,您再说……卑职、卑职也得吐了!别、别说了!” 薄云岫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瞧着她将蝎子往嘴里的送那一瞬,脑子里猛地冒出了韩不宿的脸,以及韩不宿那黑黝黝的牙齿,生嚼毒虫的模样。 “薄夫人?”他站在原地,“好、好吃吗?” 沈木兮皱眉,“食材很新鲜,就是做菜的手法不对,材料放得不对,烹炸的火候也不对。若是让我来,估计滋味更好点!” 想了想,沈木兮起身往外走。 “去哪?”薄云岫疾步跟上,“找韩不宿吗?” “知我心者!”沈木兮笑盈盈的走出密室。 怪的是,找了一圈,委实没瞧见韩不宿的踪迹,除了爬满墙头的毒虫蛇蚁,这蛊母山庄便只剩下站在各出入口,神情麻木的蛊人。 “人呢?”月归面色发青,瞧着这满地乱爬的东西,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没瞧见韩不宿,千面也未见踪迹。”黍离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明日出发?许是在准备。”薄云岫紧握沈木兮的手,二人所行之处,毒虫纷纷让路,未敢靠近分毫。 及至院中,满地的蛇虫鼠蚁,黑压压的一片,层层叠叠的,让人看着毛骨悚然。饶是月归和黍离这般武艺高强之人,亦是汗毛直立,只敢站在原地,分毫不敢动弹。 “或许,咱们可以试一试?”沈木兮意味深长的瞧着薄云岫。 十指紧扣,心意相通。 将凤蛊与凰蛊连在一处,互为倚靠,互相依偎,脐下三寸有一股热流缓缓上涌,及至百汇,刹那间犹如天灵突开,蛇虫鼠蚁瞬时停下,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山风呼啸而过。 突然,大批的虫子开始游走,悉数朝着回廊尽处爬去,速度极快。 这黑压压的队伍,瞧着格外壮观,连带着一旁的黍离和月归都跟着瞪大眼睛,几乎叹为观止。他们家主子,能操纵这些毒虫? 四人跟在毒虫后面,慢慢悠悠的往前走去,左拐右拐的,竟是跑进了后院的一间草庐。 站在篱笆院外头,能听到屋内传出千面的声音,还有韩不宿低哑的嘶吼声,仿佛是痛到了极致,难受到了极点,但又生生压抑着。 “进去看看!”薄云岫率先推开了门。 越往里头走,越能察觉到来自于门外毒虫的焦虑不安,不断的攀爬着,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及至房门外头,沈木兮率先推开了门。 千面正满桌子翻瓶瓶罐罐,乍听的动静,猛地抬起头来,“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少废话,快点!”韩不宿疼得爬不起来,蜷着身子缩在墙角,肌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钻动,那种血脉喷张的歇斯底里,足以证明她体内之物的厉害。 “这是怎么了?”沈木兮慌忙近前,“怎么了?” “没什么,续命的东西开始反噬而已。”千面终于找了一个黑色的瓷瓶,快速冲到韩不宿跟前,“是不是这个?黑色的。” 韩不宿颤着手接过,毫不犹豫的打开塞子,悉数倒进了嘴里,迫切之态,让人瞧着很是不忍。 “这东西,你怎么能吃这么多?”千面惊呼,“你疯了?不怕肠穿肚烂?韩不宿!韩不宿!” 身子颤得厉害,韩不宿继续缩成一团。 直到这一刻,沈木兮才发现,偌大的衣袍之下,韩不宿的身子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俨然是骨头架子。她故意用宽大的袍子遮着,大概是想骗骗旁人,或者……只是想骗她自己。 “害怕吗?”韩不宿抬起头看着沈木兮,浑身抖如筛糠,却仍是咧嘴笑着,露出黑黝黝的牙齿,“拜你的生父所赐,人不人鬼不鬼!” 千面扭头望着沈木兮,“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熬不住了,靠着这些毒物把自己炼成一个蛊人,得以撑到今时今日。她靠毒物支撑,但是时间久了,固有的剧毒已经无法满足她,一旦断了毒,她会逐渐腐烂,从五脏六腑开始,渐渐的……” 真的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 “算了,跟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小辈计较什么?你们,不许露出同情之色,我从来不需要!”韩不宿似乎是有些好转,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代价,不要旁人同情,也无需别人施舍。” 千面正欲将她搀起,谁知韩不宿却狠狠甩开他的手。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白眼狼,都不是好东西。我自己能走,你们还是顾好自己吧!别以为学会了简单的控蛊之术就洋洋得意,距离真正的控蛊,还早着呢!控制一些小东西算什么,有本事控制回魂蛊去。”她随手敛了倒挂在檐下的毒蛇。 脏秽的指尖熟练的穿透蛇身,摘了蛇胆便塞进了嘴里。蛇咬着她的指尖不放,她却浑然不觉,继续往外走,“明天就要离开这地方了,真是舍不得这些小东西啊!” 沈木兮垂眸,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韩不宿离去的背影。 “你别往心里去,虽然韩天命是你的生父,但他终究没有养育过一日,你是夏家长大的孩子,是夏家老头教出来的好闺女,委实不必有心理负担。”千面宽慰,“她只是意难平而已!” “若不是野心勃勃,怎么会毁人家园,毁人一生?”沈木兮绷直了身子,“我有什么能为她做的吗?” 千面摇头,“护族的医毒双修,怕是无人能及,她到了如此地步,必定也是没了法子。之所以坚持到今日,定是放不下那回魂蛊!兮儿,人与人是不一样的,韩天命心狠手辣,但你心地善良,所以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若真的要复仇,早就腥风血雨了,压根不必等到今时今日。 韩不宿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复仇,与其将自己置身于仇恨与痛苦之中,不如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完成父亲临终前的最后心愿。 护族被人诟病已久,韩不宿终是想证明,护族并非外人所传言的那般邪戾…… 沈木兮敛眸,“我能帮她吗?” “你觉得她会需要你帮忙?”千面摇头。 薄云岫轻轻的将沈木兮揽入怀中,“她需要你去帮,因为她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能让她面对韩天命的女儿,又能坦然的理由!” 沈木兮仰头看他,终是他最懂她。 可是,该怎么帮她呢? “别看我,我不知道。”千面捂着自己的脸,连退数步,“我那点医术,当初还是韩天命行了通融,让我瞧了护族的医术才练出的,委实是半道出家,看个头疼脑热倒也罢了,治她……没戏!” 沈木兮伏在薄云岫的怀里,眉眼微沉。 “薄夫人,做你想做的!” “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3章 谁让老子,欠了你的! 为钻石过42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债不是她欠下,本就不该她来还,可事情到了这一步,终究要面对解决,而不是躲避。 屋顶上的风,呼啸而过。 一杯水递到了面前,韩不宿心下一怔,“什么意思?” 千面扶着屋脊,小心翼翼的坐定,“凤凰血!” 韩不宿猛地睁大眼眸盯着他,“你是不是想死,让他们取心头血,万一要了他们的性命,你上哪儿再给我找两个宿主?这么没眼力见,怎么没一拳薅死你!” “出都出了,喝吧!”千面轻叹,将杯盏递上,“算是小辈的心意,不喝可就浪费了。” 韩不宿狠狠剜着他,随手捡了根蜈蚣塞进嘴里。 “那我倒了?”千面眨着眼,作势要倒了。 “回来!”韩不宿冷喝,夺下千面手中的杯盏,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以后别诓那些小辈了,这些事跟他们没关系,谁都没办法决定的事情。” 千面接过空杯,“其实吧……这些孩子也是心善,并不似咱们这些人,心狠手辣的。” “是你们,不是咱们!”韩不宿冷声纠正,“千面,我和你们从来不是一路人,心狠手辣的是你们,不是我!我若是心在毒一点,再狠一点,什么沈木兮什么夏问曦,乃至当朝太后,以及当初的薄云郁,都得完蛋!” 千面愣了愣,“我其实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这么多年,不都不来找我们报仇?我……倒是一直都等着呢!” “报仇?我若是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要浪费在你们这些人身上?压根不值得!”韩不宿轻嗤,“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是用来报仇的。” 千面定定的看她,“韩老二,真是造孽!” “造孽不造孽的,其实压根不重要,因为对我来说,你们原就没那么重要。即便伤害了我又如何?伤害已经存在,就算我杀了你们,我这一身的伤难道就能不药而愈?”韩不宿丹田滚烫,有热气上涌,冰凉而麻木的四肢竟渐渐的生出了暖意。 凤凰蛊,心头血。 果然是至宝! 取血是个技术活,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足够的勇气,谁敢在心口上动手?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韩天命欠了护族太多,如今他的女儿替他还了,也算是平了你们之间的债。”千面轻叹,“这杯凤凰血,能暂时止住你体内的蛊虫乱窜,让你过一段安生日子。” 这是实话。 韩不宿靠在檐角,瞧着漆黑的夜,耳畔是夜鸟悲鸣。 安生的日子…… 她曾经有过安生的日子! 如果没遇见韩天命那个混蛋,她这辈子都会安稳度过,乃至于护族,也不会历经灭族之祸。 “对不起!”千面低语。 韩不宿扭头看他一眼,又淡淡的别开头。 “我是认真的。”千面敛眸,“真的,对不起!” “你觉得我现在还缺你一句对不起吗?”她摆摆手,“我什么都不缺,你少来我这里求平衡,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最好内疚一辈子,如此我心里就踏实了,毕竟良心债比什么折磨都来得痛快!” 千面揉着眉心,“也不用这么狠吧!” “你才知道?”她活络着手腕,此前麻木冰凉,筋脉不通,血气不匀,整个人都呈现着濒死之态,再多的穿肠毒药灌下去都没什么效果,如今倒是极好的。 甚好,甚好。 “最后一个请求!”千面捂着脸,“下次打我,能不打脸吗?” “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们,我不打你的脸,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拳头?”韩不宿翻个白眼,“滚滚滚,别耽误我看风景!” “黑漆漆的,看个鬼!”千面离开,慢慢爬下梯子。 “鬼又如何?哪比得上诡谲的人心可怕!”韩不宿哀叹。 千面仲怔,愧疚的垂眸,前半生欠下的恶债,若韩不宿提刀来取,倒是让人松口气,可现在……钝刀子杀人,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可韩不宿才没那么蠢,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她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谁稀罕盯着他们不放! 天亮之后。 韩不宿精神奕奕的站在院子里,一声招呼,便将大批的毒虫蛇蚁诱进了箱子里收着,继而挑了几个面相还算过得去,还未开始腐败的蛊人,以特制的药物压制蛊人的气味,并且贴身放上香粉。 后院里放着几副抬椅,韩不宿扫一眼薄云岫与沈木兮,“各自挑着。” “就三,我坐哪?”千面问。 “你不是自诩轻功卓绝?”韩不宿翻个白眼,“跑着,跟上!” 千面,“……” 三副抬椅,沈木兮和薄云岫一人一椅,韩不宿悠哉悠哉的将伞撑在头顶,“走!” 不得不说,这些蛊人的速度真不是盖的,饶是月归和黍离这样的功夫,起初倒是速度快,后面因着体力不支,竟渐渐的懈下来,竭尽全力也只能跟这些蛊人保持平速。 蛊人保持匀速,是以抬椅走得很平稳,韩不宿甚至在上头打起了呼噜…… 沈木兮和薄云岫对视一眼,瞅着后头被汗湿透的三人,各自轻叹。 直到一觉睡醒,韩不宿才摸了一把脸,瞧着外头的日头,“歇会吧,免得到时候累死喘气的。” 一回头,瞧着后头大喘气的三个人,韩不宿“啧啧啧”的直摇头,“真没用,一只、两只、三只,都是废物!废物啊!” 千面脚一软,扑在地上干脆不起来了,最后还是月归和黍离拖着他到了阴凉处靠着。饶是他这千面郎君平时轻功再好,毕竟年纪大了,体力委实跟不上…… 这一通跑,生生去掉了半条老命。 “真没用!”韩不宿摇着扇子,“此去瀛国路途遥远,在如此这般虚弱,我看你是要埋在黄沙里了!” “呸!”千面轻嗤,“我、我才不会!” “也是,长得丑,活得久!”韩不宿惋惜的摇头,“都吃点干粮,喝点水,一会继续赶路。” 刹那间,不只是千面,饶是黍离和月归也跟着白了一张脸,还、还跑…… 沈木兮上前,“韩前辈,他们再跑下去,怕是要累死的,要不咱们去附近的镇上找几匹马?” “马?去了黄沙漫天之地,马留着喝血吃肉?”韩不宿轻哼,“年轻人多练练脚程,免得到时候风沙来了,来不及跑,直接埋在地下,那才是真的冤!” “主子。”月归抿唇,“咱们、咱们还撑得住!” 还不待沈木兮开口,韩不宿已经笑出声来,“甚好甚好,平素养尊处优惯了,如今要去那危险之境,可得好好练练体力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出了事谁都救不了你们!” 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韩不宿是不住客栈的,她带着蛊人住乱葬岗,没有乱葬岗就住林子,再退一步,住荒无人烟的地方,能找个地方窝一晚就成。 以天为被地为床,毫无顾忌。 月归瞧了一眼身边的黍离,他连水壶都握不住,喝水的时候壶口左右抖动,水亦溢出了唇角,模样委实滑稽可笑。 “没想到,黍大人也会手抖?”月归无奈。 黍离放下水壶,瞧了一眼坐在树下,双腿仍止不住打颤的月归,幽然轻叹着,“你不也抖吗?” 当然,抖得更厉害的,应该是瘫在草丛里,还剩下一口气的千面。 “师父?”沈木兮端着水上前,“喝口水,吃点干粮再睡,不然身子吃不消的。” 千面容色惨白,被薄云岫扶起时,两眼险些翻白,“我……我快不行了……” 韩不宿剥着鸟蛋吃,咧着黑黢黢的牙,笑得何其嘲讽,“没听过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就你这种人,能活成人瑞。当然,你若要死,必定只有一种死法,那便是活活蠢死!” “你……”千面以手直指,然则胳膊都抬不起来,吧嗒垂下胳膊,气得脸都歪了。 “再扇两把火,我觉得你能半身不遂,哈,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把你炼成蛊人,到时候让你当个抬椅的!啧啧啧,画面很美好,想想都兴奋!”韩不宿转身,晃晃悠悠的走开。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千面嗷嗷的哭,“最毒妇人心啊,有本事你杀了我!韩不宿,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老娘的刀子没空,拳头倒是能抽个空!”远远的,传来韩不宿阴测测的声音。 千面的哭声戛然而止,虚弱的扶着自己的脸。 那,还是算了……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薄云岫与沈木兮对视一笑,心里却知道韩不宿这是什么意思,蛊人已然是个活死人,来日若是死了也是解脱。可这里喘气的,来日入了瀛国之境,若有什么事,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韩不宿这人,嘴刀子不留人。 第二天的时候,韩不宿果然放慢了脚程,身后那三只乌龟,腿疼得直发颤,咬着牙在后头追,愣是将三个武林高手逼成了“瘸子”。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越到后面,月归与黍离只觉得身上越轻松,那种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感觉,委实妙不可言。 心不慌气不短,身轻如燕,快如闪电。 眼见着是到了边关,沈木兮有些担虑,要出关得有出关文牒,否则就得另外找路子。可他们身上的出关文牒,早就在池子里泡坏了! 这可如何是好? 韩不宿一脚过去,千面毫无防备,登时扑了个狗啃泥。 “你干什么?”千面恨恨的坐在地上,“踹我屁股干什么?” “十殿阎罗不是很有本事吗?陆如镜能出去,你出不去?”韩不宿双手环胸,就这么凉凉的看他。 千面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动手动脚?” “你不知道,我的手对你很有好感?它总不听使唤,想温柔的……抚摸你的脸!”韩不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挥了挥自己的手,“你看你看,它又要不受控制了!” “行了!”千面一声吼,满脸委屈,“我去办!我去办还不行吗?” 谁让老子,欠了你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4章 日落之城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千面到底是行走江湖的人,何况此前在十殿阎罗,亦是聚集了不少人脉,知道不少道道。饶是现在十殿阎罗被朝廷剿灭,然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些门道,陆如镜走得匆忙,亦来不及更改。 在边关风沙带,有个客栈。 客栈的男主人原是个打铁的,后来娶了客栈的掌柜,就成一家,所以东头打铁,西头客栈,两相不误。 千面去了打铁铺,瞧了一眼捋着胳膊,抡着锤子打铁的铁匠,“二两生铁,三两铁水,合在一处便宜卖,一两够不够?” 铁匠一愣,不敢置信的望着前面,“神医?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千面一声叹,环顾四面风沙,“你倒是痛快,卸了肩上的担子,跑这儿来逍遥自在,娶妻生子。” 铁匠憨厚一笑,“托您的福,捡回一条命,才有机会得了这样的平静。神医,您这是怎么了?跑我这来,可不算什么好事。” 行走江湖之人,除非是遇见了难事,否则谁跑这边关吃风沙?定然是犯了什么事,又或者被追杀,不得不跑出关外去,图个活命罢了! “可见这陆如镜?”千面问。 铁匠摇头,“不曾来过。” 千面诧异,“没来过?那他是怎么出去的?” 瞧着千面身后跟着人,铁匠有些犹豫。 “过来!”千面低语。 铁匠忙不迭凑上前,千面伏在他耳畔嘀咕了一阵,惹得铁匠差点给沈木兮跪下,终是被千面一把拽住,“得了得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是是是!”铁匠憨笑着,“那诸位这是要出关吗?” 沈木兮上前,“陆如镜真的没来过?” 铁匠很肯定的摇头,将人往客栈方向领去,“早些年啊,出关必须走咱们这条,可后来官府查得紧,渐渐的便也没什么人来了,都改了条道。” “改哪儿了?”千面问。 铁匠想了想,“那得问我家婆娘。” 进了门,客栈的大堂里坐着不少食客,掌柜的捋着发髻,扭着细腰在堂内转悠,偶尔陪着客人说笑。 “爹!”小姑娘扑上来,奶声奶气的喊着。 铁匠将孩子抱起,笑靥得意,“我闺女。” “真漂亮!”沈木兮赞叹。 听得这话,壮汉亦是红了脸,“随孩子她娘,漂亮!” 语罢,铁匠喊了声,“媳妇,过来一下!” “欸,来了!”掌柜的笑盈盈从客桌处撤离,款步朝着众人走来,且瞧着眼前这一个个的打扮,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疑惑的望着自家男人,“当家的,怎么回事?” 铁匠将闺女放在桌上,“这是我当年的救命恩人,这些都是恩人的朋友,安排他们先住下来,其他的,我同你慢慢说。” 女掌柜笑着点头,“知道了!诸位跟着来吧!” 既是她男人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地方简陋,不要嫌弃!”女掌柜领着众人上了二楼,都是些土窑,以土石垒砌,不过防风倒是极好的,“这地方风沙吃得紧,只能这样将就着!” “多谢!”沈木兮点头示敬。 “你们先坐着,我去给诸位拿点水!”女掌柜转身离开,走过回廊的时候,还不忘冲着底下打趣的客人甩了个笑脸,“好吃好喝的,不够就说话。” “掌柜的这般客气,咱们怎么能跟你客气?” 底下,哄堂大笑。 月归听得有些刺耳,不解的望着千面,“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去关外的必经之路,怪的是,为什么陆如镜没有经过这里?按理说不应该。”千面挠着头,“难道陆如镜怕被人发现,所以刻意绕道了?” “是铁匠说了谎。”薄云岫冷着脸。 千面诧异,“你如何知道?我对那铁匠有救命之恩,他怎么可能对我说谎?” “你没瞧见他遇见事儿,要回去问问自己的媳妇吗?”薄云岫轻叹,“这地方,是这个女人做主,而这个女人是所有事情的关键。你是有救命之恩,可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沈木兮敛眸,“你的意思是,陆如镜肯定是从这儿过的,而且是他们亲手放行的?” “朝廷之事,没有谁比我更熟知。”薄云岫冷着脸,“去瀛国的确不止这条路,但要出关得有文牒,没有文牒就得拿钱,银钱层层盘剥,形成链子,大鱼吃小鱼!这事朝廷里有人提过,但多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何?”沈木兮不解。 薄云岫牵着她坐下,“边关艰苦,谁愿意过来,若是没什么甜头,你真以为能留住人,留住官?只要不惹出什么大麻烦,能保持边关安宁,朝廷是不会为难的。” “所以铁匠在撒谎。”黍离咬牙,“这两人想干什么?” “男人碍于千面的救命之恩,是以有些犹豫,但是那女子却不同。”薄云岫敛眸,“咱们暂时无处可去,今夜暂且留下,务必保持警惕。先弄清楚,他们是怎么送人出关的再说!” 千面一直不说话,面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曾用心待过的人,最后竟是…… “现在知道,良心被狗吃了是什么感觉吧?”韩不宿笑得凉凉的,“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心里就跟扎了刀子一样,哎呦,疼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肺!” 千面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韩前辈?”沈木兮抿唇,“您别再说了。” “活该!”韩不宿哼着小调,显然心情不错。 想来也是,瞧着千面吃瘪的样子,她这心里的气,瞬时消了大半。 到了夜里,铁匠和女掌柜,好吃好喝的待着。 待一桌子的菜都上齐了,谁都未敢轻易下筷子,倒是韩不宿抢了先,“我先尝尝味道,呦,这酱牛肉滋味不错,还有这酒,滋味够烈!” 所有人都瞧着她这副大快朵颐的样子,有些愣愣的发怔。 “别瞧着了,都下筷,这蒙汗药计量不够,最多让你们昏睡几个时辰,明儿天一亮就没事了!”韩不宿啃着烧鸡,“老娘一直吃着那些毒物,委实腻烦了,这会尝尝人间烟火,倒也委实不错。” “韩前辈,您慢点吃!”沈木兮忙不迭倒了杯水。 “我不要喝水,要喝酒!”韩不宿满嘴有话,咧着黑黝黝的牙齿笑得正欢,“这酒里下了软筋散,败了些许兴致,好在酒是好酒,不妨事!” 房门口,黍离和月归一左一右站着,各自怀中抱剑,冷眼瞧着铁匠夫妇,站出了门神的威势。 “诸位,这是开什么玩笑?”铁匠憨厚的笑着。 “玩笑,你觉得我们是在开玩笑?”既然韩不宿不按理出牌,千面自然也不客气了,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更是咬牙切齿,“我不求你能知恩图报,好歹熟识一场,不愿帮只管明说,何必动这些小伎俩害人?” 铁匠的笑,从脸上渐渐退去,终是成了冷戾之色,“你与步棠背叛十殿阎罗,累及总舵被端,冥君不得不带着公子逃出关外。千面,你于我有恩,可冥君于我何尝不是恩重如山,我岂能为了你这般小人,背叛冥君!” “哟,陆如镜那样的渣滓,也有这般忠心耿耿的狗?真是了不得。”韩不宿啐一口骨头,“不对,狗这东西最是忠诚,还知道明辨是非,你哪里及得上。” “你!”铁匠咬牙切齿。 韩不宿嚼着嘴里的酱牛肉,笑得那样不屑,“老娘大半辈子同这些东西打交道,吃毒虫蛇蚁那是家常便饭,两个无知小辈,竟还敢在跟前卖弄。戳穿你,那是你祖上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若是跪地给老娘磕两个头,老娘就替你压住你祖上十八代的棺材板,否则今晚送你去祭祖!”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这韩不宿骂人的本事还真是…… 沈木兮原是想说两句,如今听得这些便也就此作罢,还是算了,她委实做不到这般痛快的骂人。 一番话,说得铁匠夫妇面红耳赤,恨不能上去将她掰折了。 “瞪什么瞪,现在是跟你比眼睛谁瞪得大吗?你是牛,我又不是牛,有本事剐了身上的肉与老娘下酒,你敢剐我就敢吃!”韩不宿啃着酱牛肉。 沈木兮和薄云岫虽然有凤蛊和凰蛊,但是对于蒙汗药以及软筋散这等物什,多少是有些忌惮的。可韩不宿不一样,韩不宿剧毒缠身,是以连蒙汗药、软筋散这些物件,对她早已失去了效用。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没事?”女掌柜面色剧变,“你……” “毛病!”韩不宿皱眉,“我说得这么明白,你竟是个活聋子,白长了一对招风的耳朵。” 千面终是没忍住,绷着的脸因为铁匠夫妻脸上的情绪波动,瞬时破功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没忍住……” “你们……”铁匠忽然手一抖,袖中登时滚出几圈铁环,摆开了架势。 “哟,要打架啊?”韩不宿打了个饱嗝,“这些东西都带了脏东西,你们最好别动,回头给我打包回去,莫要浪费。吃不完,还有我那些小东西呢!” 小东西? “什么小东西?”女掌柜手中多了两柄短刃,“今儿关了门,谁都别想跑!” 薄云岫轻哼,只觉得可笑,这帮自不量力的蠢货! 韩不宿是什么人?她的确没了武功,可她还有蛊人,还有各种毒虫蛇蚁,就在门口那口箱子里,白日里倒也安生,但此刻…… 沈木兮和薄云岫,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毒虫的蠢蠢欲动。 果不其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都站着别动。”沈木兮一开口。 薄云岫恰当好处的拂袖灭灯,大堂内瞬时漆黑一片。 从黑暗到光明,需要时间适应,从光明到黑暗,亦是如此。 尤其是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诡异之声,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爬出来,正快速的向客栈围拢,渐渐的……屋顶上,窗户上,以及身前身后,都响起了这声音。 月归和黍离身上一紧,瞬时想起了蛊母山庄的情景,浑身的汗毛刹那间悉数立起。那黑压压的一幕,真真叫人毕生难忘!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铁匠疾呼。 薄云岫的声音幽幽响起,“陆如镜是如何出关的?现在去往何处?” 围在外头的壮汉,瞬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声凄厉,于这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惊悚。 待女掌柜以火折子点燃了烛火,再见着眼前这般情景,吓得厉声尖叫,“虫子?虫子!” “呦呦呦,就几个虫子,还吓成这样,怎么开黑店?”韩不宿翻个白眼,转而望着千面,“看你找的好关系,一个两个跟你似的黑心肝没良心,果然物以类聚,真是没跑出这恶毒的诅咒圈。” 千面憋着一口气,“你骂他们便罢,骂我作甚,我这厢还委屈着呢!他们出卖我,他们还要杀了我,老子还救过他呢!” 韩不宿喝着小酒,“老娘也救过你们,结果呢……这叫报应!爽不爽?” “你……”千面端起杯盏,想起了杯中之物,又愤愤的放下。 “想喝酒还不容易,我把你炼成蛊人,如此你便可以痛快的啜饮。”韩不宿的指尖在桌案上轻叩,一条绿得发黑的毒蛇爬上了桌案,快速缠上她的手腕。 她冲着千面咧嘴笑,“来一口吗?” 千面大气不敢出,罢了……如今最毒不只是妇人心,韩不宿是全身上下都是毒。 “陆如镜在哪?”韩不宿锋利的指甲穿过蛇身,活取了蛇胆之后便将毒蛇放回了桌案,任由它蜿蜒游走,身后血迹斑驳。 铁匠和女掌柜脸色发青,瞧着各种毒虫爬满脚下,绕着二人转圈圈,冷汗登时涔涔而下。 将蛇胆泡在酒里,韩不宿仰头将杯中酒连同蛇胆一饮而尽,“或者,换你们的胆试试?我掏蛇胆的手法是不是快准狠?陆如镜有我快吗?你们信不信,只要我出手,你们可能连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你……”女掌柜惊慌失措。 外头的喊声渐渐的消失,终究归于平静。 薄云岫轻叹,掌风微抚,周遭的门窗瞬时全部打开,外头黑压压的虫子瞬时一拥而入,虫过之处,可见不少倒地的壮汉,一个个面色发青,口吐白沫。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韩不宿自知时日无多,“陆如镜在哪?我们要出关。” “好!”铁匠慌忙应声。 女人猛地拽了他一把,“你疯了?” “兮丫头,你身上的骨牌呢?”韩不宿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舒服的伸个懒腰,“拿出来给他们瞧瞧!” 骨牌是护族族长的象征,搁在桌案上,放在烛光里,何其清晰而刺眼。 “族长?”最强硬的是女人,最先跪下来的还是这女人,“族长!” “闹了半天,是护族的人?”黍离皱眉。 沈木兮面色微沉,“既然识得,就赶紧说吧,陆如镜才是杀了前族长,导致护族惨遭灭族之祸的巨恶元凶。我不管你们之前答应过陆如镜什么,眼下我是护族的族长,有些话,我便不多说了。这位韩姑姑,是老族长的女儿,你们应该还记得她!” 女人诧异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韩不宿,“老族长的女儿?韩不宿!” 可是…… 音容相貌,无一处相似。 “你这丫头,说自个就说自个,拿我抖什么威风?”韩不宿有些不高兴,一拍桌子,毒虫蛇蚁快速撤离,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黑压压的场面彻底消失不见。 “你真的是护族的族长?”女人仰头问。 月归上前一步,“若不是我家主子,护族已经被朝廷赶尽杀绝,是主子向皇上求情,皇上才得以赦免护族之罪,如今悉数归于故土,从此不再踏出山林半步。” “族长!”女人泣泪,“我叫罗枝,早些年朝廷对护族赶尽杀绝,所以不得不逃离至此,后来陆如镜找到了我,说是让我在此处落个好地方,到时候有用得着的地方。务必,打通进出关的密道,以待重用!” “陆如镜在哪?”沈木兮冷问。 罗枝道,“已经出关很久了,是带着陆归舟一起走的,不过我瞧着陆归舟好似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药?” “你先起来!”沈木兮黑着脸,“陆如镜果然入了瀛国!” “他说,千面和步棠因为离王府所许诺的荣华富贵,已经背叛了十殿阎罗,惹得护族残部死的死,逃的逃,伤亡很是惨重。”罗枝解释,“他还说,长生门已经被朝廷剿灭,如今整个朝廷都冲着十殿阎罗的旧部来了,让我们务必要小心。” 铁匠张了张嘴,面带羞愧的望着千面,“还格外叮嘱,若是遇见了千面郎君,务必、务必……赶尽杀绝,免除后患。” “这混账!”千面拍案而起,“他自己良心被狗吃了,当年害了韩老二,害了韩不宿,害了整个护族,就是为了得到护族的族谱,现在还有脸说这种话?杀我?我特么……” “要不要自戳双眼?”韩不宿问,“毕竟这么瞎,要这双眼睛也没什么用。” 千面咬牙切齿,浑身剧颤,“你……” “要帮忙吗?”韩不宿又问,“我虽然不吃眼睛,但是挖眼睛的本事,应该和取蛇胆差不多,肯定包君满意!要不要试试?不满意……不要钱。” 千面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她脸上,这钝刀子杀人……真特么难受! “人是从哪儿走的?”沈木兮问。 “人是从密道走的,但是替身却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罗枝忙回声,“这是为了掩人耳目。” “莫要担心,既然已经找到了方向,便好办多了!”薄云岫握紧她的手,“找到了陆如镜,早晚能找到赵涟漪,这条线错不了。” 沈木兮敛眸,“我只怕会被他们捷足先登。” “怕也无用。”薄云岫扭头望着罗枝,“赵涟漪呢?” “不知!”罗枝摇头,“我们并不知道赵涟漪也出关了。” 带着韩天命的尸身,既要保存又要隐秘,委实不易,何况赵涟漪断腕,这伤一时半会的不可能好转,除非……有人帮她?! 会是谁呢? 薄云岫没想明白。 “明日,我要出关!”沈木兮收回骨牌。 “是!”罗枝斩钉截铁,“只要族长吩咐,罗枝死亦不悔!” “此前不是还喊打喊杀?这会倒是表忠心了!”千面轻嗤。 “喝过人中白,就不许喝水了?”韩不宿剜了他一眼,“难道都得学你,一喝到底?” 千面哼哧哼哧的喘着气,差点没厥过去,再这样下去……他早晚得被这女人给气死,活生生的气死! 第二天,天一亮。 罗枝和铁匠便将通关文牒交到了沈木兮的手中,“所有人的都在这里,咱们会带着你们走密道,这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在瀛国境内遇见什么事,好歹还有个文牒防身。” “好!”沈木兮随手递给月归。 月归仔细,一一检查过后才交给黍离。 黍离二次验证,确定这是朝廷签发的通关文牒,方一人一份发下去,每个人都贴身收着,以防万一。此去瀛国算是背井离乡,岂敢大意! “走吧!”罗枝在前面带路,“族长,您仔细脚下,山洞内不平整,别磕着您!” “这瀛国境内,是否还有赵涟漪的同门?”薄云岫忽然问。 连千面都倍感诧异,“只听说赵涟漪和韩老二是同门,没听过还有其他同门,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若无同门,或者至亲至熟之人帮忙,尸身该怎么出关?不怕惹来怀疑吗?”薄云岫反问。 千面答不上来。 “啧啧啧,假装桃园三结义,最后人家都是去偷桃吃的,就你乖乖上香磕头,真出息!”韩不宿冷嘲热讽。 千面一咬牙,“不知道又怎么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若是跟他们一般心狠手辣,今儿我就、我就……” “就怎样?”韩不宿才怕他。 “师父,您自个过不了心里这一关,就别逞强了!”沈木兮轻叹,“免得最后气坏的,又是您自个!” 千面别开头,胸口起伏得厉害。 老子,忍! 这地道九曲十八弯的,有些地方偏低矮,还得猫着腰,脑袋贴着顶上钻过去。 眼见着到了出口,罗枝爬上木梯,对着上头的盖板三长两短的敲着,连续敲了三次,盖板才吱呀一声被打开,上头的光亮登时落下。 薄云岫默默的上前移了半步,将沈木兮掩于身后,冷眼睨着光亮处。 谁知道这上面是什么人? 鬼知道这罗枝是不是个饵,为的是把他们引到这儿来一打尽? “走!”罗枝轻唤,拎着裙摆,爬了出去。 “你跟在我后面!”薄云岫扭头望着沈木兮,“若是有事,你便原路返回,记住了吗?” 沈木兮连连点头,“记住了!” 黍离先上,其后是薄云岫,再后面是沈木兮和月归,当然……千面是不敢跟韩不宿抢位置的,只能看着韩不宿慢慢悠悠的爬上去,他才敢迈步往上。 屋子里不是太光亮,瞧着黑漆漆的,但是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嘈杂声,好似是集市之类的地方,隐约能听到叫卖声。 打开盖板的是个黑瘦小个子,瞧着大概十几岁的模样,眉眼高阔,唇瓣厚实,见着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人,也未觉得怪,只是伸手清点人数。 “六个?”黑瘦子扭头望着罗枝,“这是要去哪?” “日落之城。”罗枝开口,将一些银子塞进黑瘦子手中,“好生照顾他们,尤其是这位姑娘,她是最尊贵的客人,知道吗?” 黑瘦子一愣,“上次你也这么说。” “这次的不一样。”罗枝抿唇,“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绝对不能有所闪失!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语罢,罗枝上前一步冲着沈木兮行礼,“族长,他叫阿勒,你们若有什么事儿,只管同他说,他都会帮着处理。当初陆如镜要去日落支之城,也是阿勒送去的。” “日落之城?”薄云岫皱眉。 日落,等于消亡。 “是啊,日落之城,只有日落之时才能找到的绿洲,得顺着西边走,在我们瀛国都城的西边,那可是个很神秘的地方,进去的人很少能出来。听说里面有很多美女,很多的金银珠宝,进去了就舍不得出来了。”阿勒解释。 开了门,外头是个小院,高高的泥土墙垒砌着,将内外隔开。 院子里圈着一队骆驼,走进院中便只觉得骚味扑鼻。 沈木兮原就鼻子灵敏,这会止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掩鼻。 阿勒笑了,“就是这个味儿,但要去日落之城,少不了我的骆驼!大家都上骆驼,要不然天黑之前,会赶不到黑水城。要知道,宿在大漠里是很危险的。” 薄云岫抱着沈木兮上了骆驼,“你一人可行吗?” “你看着点。”沈木兮有些慌,“我头一回坐,可能会有点不稳。” 他一笑,翻身上了骆驼,与她并肩,“害怕的时候说一声,莫要忍着!” “嗯!”沈木兮点头。 前有黍离,后有月归,中间是沈木兮与薄云岫,以及韩不宿与……快要被怼穿肠的千面。 由阿勒领路,出了大门往外走,穿过街头,走出了镇子。 骆驼一颠一晃,烈日悬于头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金晃晃的一片。 天与地,仿佛都连在了一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6章 巫族秘密的显现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到了夜里的时候,整个黑水城都是门窗紧闭,知道可能还有其他的怪鸟,甚至于更大更凶狠,谁还敢跑出来,恨不能用木条木棍的,将所有门窗都给封死。 客栈里,不管是客人还是掌柜的,一个个都不敢睡,谁知道还会有多少鸟飞过来,万一撞破门窗的…… “慢慢吃。”薄云岫夹菜,往沈木兮的碗里送,“虽然比不上你做的,但出门在外,倒也不讲究了。”  沈木兮瞧着独人独桌独坐的韩不宿,心里有些难过。 韩不宿瞧着嘻嘻哈哈的,什么都不放心上,看穿了生死,可这心里终究是觉得孤独。她排斥所有人的靠近,大概是因为她的自我保护,又或者是因为这一身的毒,无药可解!沾者必死! “韩前辈?”沈木兮轻唤,“你坐过来吧,我们夫妻两个,不怕你的毒。” 韩不宿翻个白眼,“又想骗我过去,吃我的鸟腿,门儿都没有!” “你这人别不识好歹,兮儿这是担心你一个人孤独终老。”千面咬着牙。 “再废话,毒死你!”韩不宿剜了他一眼。 千面讪讪的闭嘴,你横,你说话! 蓦地,外头风沙好似大了很多,稀里哗啦的,拍打着窗户都是乒乒乓乓的响。屋内的人,一个个提心吊胆,不知今夜的风沙怎么会这样厉害。 按理说,还不到风季呢! 黍离站在门口,这门缝里时不时有沙子吹进来,压根看不到外头的境况。 “别着急,我试过了!”韩不宿满嘴有话,“它们扛不住,没有我毒,当然……除非这些东西的老祖宗还活着,否则这些延伸出来的东西,毒性代代相传,代代减弱,终是不成气候。” 顿了顿,韩不宿眯起眸子,“当然,第一代和第二代是最可怕的,后面就只有被我吃掉的份儿。” “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不想吃的?”千面轻嗤。 “亏!”她冷哼。 千面,“……” 罢了,罢了! 这风一直刮,到了黎明时分,才有减弱的趋势。 沈木兮睁开眼的时候,惊觉自己竟然躺在薄云岫的怀中睡着,“你怎么不把我放下?” “怎么放得下?”他勾唇笑得温柔。 沈木兮笑了笑,从他怀里下来,“你就这样坐了一夜?” “薄夫人昨夜睡得可好?”薄云岫笑问,起身的时候有些慢慢悠悠的,大概是腿麻了。 她点头。 他一笑,“你好便是!” “肉麻!”韩不宿翻个白眼,捏着两个馒头出门,“我要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阿勒也跟着去了,黑水城的城门外,围拢了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是……”阿勒瞪大眼睛,“这么多鸟?” 死了黑压压的一片,比之前那只鸟更大的,更健硕。 “找冠子最大的!”薄云岫吩咐。 黍离和月归点头,众人快速分散开来,在鸟尸周遭行走,冠子都不大,只有两只是比较偏大的,其他的都差不多,就是个头比之前的那只大了一点。 “完了!”韩不宿两手一摊,“没抓住头儿,改明儿再生出一窝,就死球了!” “这有血迹!”沈木兮喊了一声,众人快速围拢上去。 是血迹,瞧着好似伤得不轻。 “是我的毒,起了作用!”韩不宿眯起危险的眸,“第二代!” 音落,韩不宿已经沿着血迹快速跑去。 “阿勒,告诉所有人回家里去,把门窗都锁好,记住了吗?”薄云岫吩咐。 阿勒点头,“记住了,我马上让大家都回去!” 望着阿勒离去的背影,薄云岫握紧沈木兮的手,沿着血迹往前走,“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事就跑,记住了吗?” 沈木兮被他逗笑了,“知道了,我这是地鼠的命,有事赶紧钻洞!” “知道就好!”他面色微沉。 血迹一直延伸到乱石山那头,这地方瞧着荒秃秃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你们别往前走了!”阿勒从后面追上来,喘着粗气,“前面就是鬼啸山,黑水城的人是不敢进去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凡是进去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千面问。 阿勒拭汗,“我不给你们当向导,万一大漠里起风沙,你们会回不来的。我已经让木拉嫂子,吩咐大家都回房子里躲着,所以黑水城里的事情,你们放心就是。” “那就好!”黍离颔首,“主子,要不还是……” 韩不宿蹲在地上瞅了半晌,“还真是厉害,这一路上吐着血,都能飞进去,可见这毒跟我有得一比,虽然还是必死无疑,不过……能活着回来,足见耐力。” “是进去了吗?”薄云岫问。 韩不宿点头,“我进去看看!” “你疯了,待会还不够人一嘴吃的。”千面急了。 “狗屁!”韩不宿翻个白眼,“我巴不得它吃了我,回头我从内脏开始,架个锅炉,在里面过完年再出来!” 千面,“……” 这人的嘴啊……简直是毒得一比,连她自个都不放过。 既然来了,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且小心着便是。 荒秃秃的石山,半山腰位置是有个豁口,从下往上看,黑黝黝的,应该是个洞口。且瞧着血滴落在山脚下的位置,那濒死的鸟应该就在上面。 “都别动,我去看看!”薄云岫冷着脸,这么高这么陡峭,一般人是不可能爬上去的。 “我陪你去!”千面道。 黍离急了,“主子?” “保护好夫人!”薄云岫丢下一句话,面无表情的窜上半空,几个落点,脚尖踩着凸出的乱石,飞身直上半山腰,快速贴在了山洞的外墙位置。 千面紧随其后,悄悄往洞内瞧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险些吐了,“这什么玩意?” “自相残杀。”薄云岫缓步走到洞口,洞内满是臭味,生了大冠子的三只鸟,还在垂死挣扎着,一旁倒着一只被撕碎,被鸟喙啄烂的鸟尸。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唉……”千面轻叹。 “你看好,我去把人带上来。”薄云岫飞身落下。 “都在上面,死得差不多了。”薄云岫仰头,“等会再上去。” 沈木兮不解,“师父还在上面。” “嗯,让他盯着,等鸟死透了,咱们再上去!”薄云岫淡淡然的解释。 沈木兮,“……” 过了许久,千面都没见着人上来,不由的心下一紧,有些脊背发凉,“为什么还不上来?” “死透了吗?”薄云岫问。 千面想了想,“死了!” 如此,薄云岫轻轻将沈木兮揽入怀中,“抱紧我。” 沈木兮颔首,如玉的胳膊快速圈住他的脖颈,下一刻,耳畔的风呼呼响起,她忙不迭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了薄云岫的怀中。 一直到落地,她才敢睁开眼。 “真臭!”月归低语,松开了韩不宿。 黍离放下阿勒,瞧着黑乎乎的山洞,“阿勒,有没有提过这山洞?或者什么洞之类?” “没有!”阿勒摇头,“谁都不敢进来,哪里知道这里有山洞,还生出了这样的怪鸟。” 韩不宿持着火折子进去,那只中了毒飞回来的,最后死于撕扯,也就是说,被剩下的三只鸟活吞了。而那三只鸟,现在还扑棱着翅膀,但已经无法动弹。 “放心吧!”韩不宿直起身,“再厉害的毒物,也逃不过岁月侵蚀。” 沈木兮疾步上前,“快要老死了?” “可见作孽不少。”月归说。 三只鸟,一只是最初的一代,冠子发黑,可见这知鸟最是有年头了。 这让沈木兮想起了当初湖里村的蛇蛊。当初那些人,就是打了这样的主意,想把蛇蛊代代传下去,可是没想到最后,反而让毒性减弱了。 其他两只鸟,生了大冠子,冠子呈现暗色,应该是二代,不过也都飞不动走不动了。 难怪所有的鸟都飞出去了,就这三只还躲在山洞内,实在是垂垂老矣。而那些鸟把人带回来,也是供这三只老祖宗分食的,一旁森森白骨垒砌,真真是该死至极! “兮丫头,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东西!”韩不宿道。 沈木兮知道她的意思,无外乎是想找一找第一代鸟族之中,种入的蛊。鸟刚死,这蛊应该还活着,也不知是什么蛊,这般恶心。 东西是从鸟的嘴巴里出来的,如同蚯蚓一般,细细长长,很是恶心。 “巫族!”韩不宿皱眉,快速从随身小包里取出竹罐子,将蛊虫装了进去,“巫族的尸虫。” “巫族?”千面疾步上前,“是巫族捣的鬼?” 韩不宿轻叹,“这些年我一直在蛊母山庄,试过各种蛊,最不干好事的就是巫族的蛊,他们甚至拿自己去炼蛊。就问你们,怕不怕?” “韩天命,是巫族吧?”沈木兮有些犹豫。 “是!”千面点头,“不过巫族不是覆灭了吗?就剩下他们师兄妹两个。当年,韩老二就是这么说的。”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陆如镜说什么,你也信什么!让你去死,你怎么还敢喘气呢?”韩不宿咬着牙,“真是蠢死的!” 千面闭了嘴,行了,自己说什么都错…… “阿勒,巫族知道吗?”薄云岫问。 阿勒点头,“都城里的巫医,就是巫族的后人,巫族的确是遭受了大难,但没有死绝,只是巫族的至宝都丢了。听说有人背叛了巫族,导致巫族内乱,还害死了巫族的护法,后来巫族一蹶不振,正统的血脉越来越少!” “当初赵涟漪抓了郅儿,但没有杀他,知道为什么吗?”薄云岫问。 沈木兮呼吸微促,“因为郅儿……” “他有纯正的巫族血统。”薄云岫冷笑两声,“所以他比你更胜一筹,他是自己便能抵抗这些剧毒的侵蚀,无需凤凰蛊。” 阿勒继续道,“现在巫族只剩下一名巫医,虽然收了不少徒儿,但是能达到巫医治病的那种程度,还是很难的。所以国主和诸位大人都在找巫族的后人,哪怕是巫族叛逃之人,只想延续巫族的血脉!” “这种害死人不偿命的叛逃者,还是别找了,回头你们瀛国还得改朝换代,多麻烦!”韩不宿轻叹,“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别回头给留了几个鸟蛋,那就真的完蛋了!” 这山洞还真是特,外头挺宽敞,往里头走,越走越狭窄,最后只剩下…… “鸟窝?”千面皱眉。 “名副其实的鸟窝。”黍离轻叹。 还有好多鸟蛋呢! 这些东西断然不能留下,否则是要出大乱子的。 “要不,吃了它?”韩不宿咧嘴笑。 千面横了她一眼,不过这次学乖了,没有再说话。 “看什么看,别告诉我,你也想吃!”韩不宿翻个白眼。 “这是……”沈木兮在鸟巢后头,意外捡到了一样东西,“师父,这不就是你给我的炼蛊炉吗?怎么这里也有一个?” 韩不宿比千面快一步,当即夺了沈木兮手中的小炉子,冷眼望着前面,“当年韩天命,把这个东西也留给你了?” 千面抿唇,“反正我没用过,我……不知道!” “诱护族的族长,去催生冥花,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韩不宿咬着牙,“若是被有心人窃取,拿冥花去入蛊,到时候这蛊还不得无法无天?” 千面心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回头找你算账!”韩不宿咬着牙,“兮丫头,这东西不能留,我得砸了它。” “韩前辈,为什么?”沈木兮不解,“就算这东西能催生冥花,可冥花能救人,这也算是好事。” “好个屁!”韩不宿冷然,“若是救人之物,能用作祸害天下,那这东西再珍贵也不稀罕。知道知道护族的族长,为什么有一只重生之眼吗?冥花,能生能死,用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回魂蛊能生生不息,何尝不是萃取了冥花之效的缘故。” 沈木兮愣愣的望着千面,“师父……” “你别看这蠢货,他只是个窃取了我护族医术皮毛的老贼头罢了!知道些皮毛,就来班门弄斧,这般不要脸的,都可以写入史册,遗臭万年了!”韩不宿仿佛是累了,“这东西,巫族有一个,护族也有一个。” “毁了吧!”薄云岫道,“该到此为止了!” 沈木兮点头。 “这地方,应该是巫族叛逆,当初用来躲避的地方,后来炼蛊求生,在这些鸟的身上种蛊。”韩不宿环顾四周,“人走了,却把祸害留下来,真是了不得!” 这的确像个药庐。 韩不宿这么一说,千面瞬时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别说,有点眼熟!像是韩老二的药庐,不过这地方简陋,略逊一筹。” “可他们在这倒腾什么呢?”黍离不解,“在山洞里,跟一群鸟……玩?” 韩不宿往里头再走了两步,“这好像是一道石门。” 黍离和月归当即上前,石门很沉,两个人合力都没能推开,最后加上了薄云岫和千面,这才吃力的推开。 刹那间,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韩不宿手中,火折子忽明忽暗,“我、我是不是剧毒上脑,有些眼花了?你们看到了什么?” 千面生生咽了口口水,“那个……我就是想问一问,韩天命真的有这样好看吗?我跟他比,怎么样?” “所以,这就是韩天命吗?”月归呐呐的问。 韩不宿和千面齐齐点头。 沈木兮一出生就没见过生父,自然不识得,饶是见过画像,也不过是几分相似,哪里比得上现在。一尊泥塑,栩栩如生。 “连身高都差不多。”韩不宿不由的感慨,绕着泥塑走了一圈,“简直跟活人似的。” 千面回过神来,上前摸了摸这泥塑,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什么东西?” “好像是热的。”韩不宿摸了一下,“你瞧瞧你自己的掌心。” 千面愣住,“发黑了!” “嗯,可以去死了!”韩不宿点头。 “师父?”沈木兮忙不迭上前,取出了随身带着的解毒丸,“先吃!” “这东西……”韩不宿皱眉,“这是要干什么?” 千面唇色发黑,“放在这里,还这么隐秘,用鸟来守护,可能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废话!”韩不宿一时半会的,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这泥塑是温热的,就跟人的体温一样,要么在里面收了什么东西,要么是…… 脚底下的底盘位置,似乎踩着什么。 “这是什么?”薄云岫问。 韩不宿当即蹲了下来,“好像是……” 用了九牛二虎之力,韩不宿才从泥塑的脚盘底下,拔出了异样东西,像个手杖,长度足足一手长。顶端是一个诡异的符号,底下就是一根杆子,不过这杆子握在手里能生热,这泥塑之所以会保持温热,应该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是什么东西?”千面问。 韩不宿冷嗤,“人蠢就要多读,这都不认识,手杖!” 千面“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好不容易逼出了体内的毒,差点没被韩不宿气死。 “凉了!”韩不宿摸着泥塑,“真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阿勒连连摇头,“我一次都没来过。” “你若是来过,那还了得?”韩不宿轻嗤,“外头那么多饿死鸟待着,还不得一鸟一口撕了你。不过,瀛国境内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知道这些是什么缘故吗?” 阿勒想了想,“巫族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太多,不过木拉嫂子应该知道一点,她之前是跟过巫医学过一阵,如果回去问问她,可能会有点收获。” “只能如此。”沈木兮点头。 然则下一刻,泥塑忽然坍塌,刹那间化为粉末。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委实让人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脚盘位置竟忽然爬出许多蚂蚁。 说时迟那时快,薄云岫抱起沈木兮便窜出了山洞,众人慌忙出来,齐力将石门重新合上,这才快速离开。 落地那一瞬,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回去吧!”薄云岫护着沈木兮就往外走,这地方太过诡异,里头的东西太过狠毒,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谁知刚走到山口位置,只听得里面轰隆一声巨响。 “走,走!”千面连喊两声,薄云岫已经抱起沈木兮,早早的飞了出去。 好吧…… 于是乎,沈木兮心惊肉跳的依偎在薄云岫的怀中,瞧着一帮人灰头土脸的从尘烟中窜出来,一个个狼狈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还好没沾着你!”薄云岫叹口气,将她拢在怀里护着。 千面狠狠掸去肩上的灰尘,咬着牙低斥,“就你们两恩爱,就你们恩爱,旁人死活半点都不顾,公顾着婆,婆顾着公,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抱!可劲儿抱!哪日抱不动告诉我一声,我来免费助笑!” “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韩不宿翻个白眼,抖落一身的灰尘,慢慢悠悠的朝前走去,“人呢,就是这样,打了一辈子的老光棍,忽然间接受不了人世间最平凡的真爱……简而言之,就是羡慕嫉妒恨!” 老光棍?? 千面咬着牙,一股气憋在嗓子眼,半天没能咽下。 回到黑水城,众人依旧闭门不出,谁也不敢探头。 因着有事要商议,所以阿勒暂时没有惊动街上的人,只领着木拉嫂子到了一旁,吩咐了几声,这才转身冲众人点头。 大堂内已经没有人,女人坐在堂内瞧着桌案上的法杖,“这是巫族族长之物,听说这东西能跟天交流,但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失踪了。当时巫族出了叛徒,有人要利用这些东西篡位,被发现之后就杀了巫族的护法,夺了巫族的至宝,蛊炉和法杖,逃之夭夭!” 蛊炉已经被砸碎,并且那山洞都坍塌了,东西应该也就埋在底下,不可能再现世了。 “这东西,代表着巫族的族长?”沈木兮问。 就如同凤凰蛊一般,具备至高无上的身份象征? “是!”女人轻轻抚过桌案上的法杖,“以前黑水城外的鬼啸山,巫族经过此处是不入城的,只在那里暂宿。咱们对巫族是很尊敬的,整个瀛国都很崇敬巫族之人。这东西,我也只是只巫医的画卷上看到过,巫医说这东西已经丢了,是不可能再找回来了。” 阿勒轻叹,“没想到,就在眼皮底下。明天我们就启程离开,到时候经过都城,倒是能送回去。” “不行!”韩不宿冷哼,“我们找到的东西,凭什么送回去?就算要送,也得把事儿都办完了,还活着再说。若是就这样送回去,人家不定要怎么想呢?没良心,黑心肝的人太多,回头反咬一口,说是咱们偷的,谁说得清楚?” 千面不敢插嘴,这“没良心”和“黑心肝”说的就是他。 “这话有道理!”月归表示赞成。 黍离亦是点点头。 阿勒和木拉嫂子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女人退了一步,“那这样吧,你们收好,就当没拿出来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行!”韩不宿颔首,直接收了法杖。 这事儿就这么揭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黑水城的百姓已经等在了城门口,定要谢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这些年因为怪鸟,黑水城里年轻的男子多数离开了故土,不得不去外头谋生,唯剩下老弱妇孺枯守故土,日日面对着即将被吞食的危险。 现在,终于可以恢复往日的安宁。 真好! 水和食物不断的挂上驼队,大家想拒绝,也是盛情难耐,最后多多少少,意思意思的收了些许,便赶紧离开黑水城。 这地方,可能是巫族的发源地,又或者是发源地外的一个暂居地。 鬼啸山里的秘密,大概也只有巫族的人,才能解释清楚! 驼队跨过沙海,顶着烈日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中途偶遇旧城遗址,唯有断壁残垣。行过戈壁,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广阔,仿佛已经到了天尽头。 夜里宿在仙人掌群里,免得被风沙刮成傻子,一觉醒来被沙子活埋,还得有人看着。 白日里继续赶路,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日,后面驼峰上的食物和水越来越少,所有人都是懵懵的。 第一眼看大漠时的热情,早早的被风沙和烈日消磨殆尽。 “前面就是都城,你们就在外头候着,我进去弄点食物和水,到时候咱们直接去日落之城。”阿勒吩咐,饶是久行沙漠,时间久了亦是熬不住。 抹一把额头的汗,阿勒将人安置在城外的客栈里,和黍离一道牵着骆驼进了城。 坐在大堂里吃饭喝水,却意外的听到了有人谈及皇宫里的事情。 说是外臣使节在瀛国的皇宫受到了厚待,公主一心要得到这位使节;又听说这位使节姓李,生得眉清目秀的,瞧着弱不禁风,实则颇有才华,是邻国皇帝最为看重的臣子。 “说的应该是李长玄吧?”沈木兮压着声音低语。 薄云岫将牛肉夹到她碗里,“他能治得住那个刁蛮的公主!” “可他是个生!”沈木兮皱眉。 薄云岫意味深长的望着她,“不知道,何为以柔克刚吗?生有生的好处,李长玄的软刀子,定能把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 音落瞬间,外头忽然进来几个人,视线在堂内逡巡了一番,直勾勾的盯住了薄云岫这一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0章 唱双簧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王爷?”阿右一声疾呼,快速握住了沈郅的手,脸色瞬白,“王爷!” 沈郅这才回过神来,瞧着站在面前,差点就被他一簪子捅死之人,登时手一松,身子快速后仰。   “少主!” “王爷!” 沈郅被抱住,快速扶到了树下歇着,阿右忙不迭用袖子扇风,“王爷,觉得如何?是不是闷着了?卑职瞧着,他们未曾动手,应该不至于受伤才对。” “是不是受了内伤?”洛南琛快速蹲了下来,伸手便去探沈郅的腕脉,“还好,不是内伤,就是脉搏有些快,可能是闷着了!” 旁边有条小溪,阿右快速将沈郅抱到了溪边石头上坐着,“王爷,觉得如何?” 洛南琛用叶子盛水,“少主,喝点水,缓缓就好!待在箱子里太久,怕是有些中暑。” 喝上两口水,沈郅才算喘过气来,一张脸从最初的闷红色,变成了如今的青白交加,可见是真的闷着了,有些中暑症状。 “觉得如何?”阿右忙问。 “还好!”沈郅终于开了口。 “此处凉快,你们待着别动,我去处理那边!”洛南琛抬步就走。 沈郅点头,望着洛南琛快速离去的背影。 “王爷,真的没事吗?”阿右急了,“早知道这样,在他们把您关进箱子里抬出来的时候,卑职就该出手拦阻的。” “你那时出手,我如何知道这背后之人?”沈郅又喝了几口水。 方才身子被闷得滚烫,如今总算凉了下来,脑子也算清楚了些许。 瞧着主子手腕上的勒痕,阿右满心规矩,“王爷,这些人好像不是本朝之人,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说的话很是怪,叽里咕噜的,卑职一句都没听明白。” “要是少傅还在朝,就好了!”沈郅轻叹,若是早些跟少傅学点诸国之事,该有多好。 别说阿右没听明白,沈郅也没听明白,这叽里咕噜的,比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更难听,就跟鸟语似的。 这些猎户,因着反抗激烈而被杀了几个,好在剩下两个活口。 一个是此前跟抬箱子的男子交涉过的,应该是头目,还有一个应该只是小喽啰。 “少主,怎么处置?”洛南琛让族人将这两人绑到了沈郅跟前。 为首那猎户,瞧着有些惊惧,但更多的是镇定,就好似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一般,不管怎么着都不会吐露真相。 另一个倒是好办多了,吓得面色发青,浑身发抖。 沈郅决定,从小喽啰身上下手,毕竟这些人胆子小,虽然知道不多,但多少会有点线索。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沈郅问。 为首的冷哼一声,不答。 小喽啰使劲的瞧着为首的男人,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能有反应,就说明听得懂我说的话。”沈郅慢慢悠悠的起身。 “王爷,小心!”阿右扶了一把。 沈郅深吸一口气,待自身站稳了才推开阿右,“不说是吗?很好!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两人仍是没说话,小喽啰有些按捺不住,却被为首的一个眼神给喝退。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沈郅勾唇冷笑,负手而立,“都带回去,好好打着问。缺胳膊断腿都没事,留一口气就成,实在不行就用参汤吊着性命,回头千刀万剐!否则,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千刀万剐?”小喽啰终是开了口,“不要不要,我……” “闭嘴!”为首的男人冷喝,望着小喽啰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愤怒。 沈郅冷笑,“该闭嘴的是你!” 洛南琛二话不说就让人捡了箱子里的布团,快速将布团塞进男人的嘴里。临了,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后脑勺,咬着牙冷斥,“少主用过的东西,现在用在你身上,你该感到荣幸!敢对少主动手,真是活腻了!” “你说!”沈郅瞧着那小喽啰,“你们是哪儿来的!” 小喽啰战战兢兢的开了口,“咱们是赤齐的人,只是这些年离王殿下掌握朝政,对于边关看得很严,咱们好不易溜进来,却没办法向外传递消息,所以只能一直蛰伏在东都城外的林子里。” 沈郅深吸一口气,“赤齐的人?” “赤齐不算大,也不算小。”阿右解释,“所以王爷在时,没有刻意的留意过,也未曾派人出使过赤齐。” “我知道有赤齐,但周边当属东启为首,其他的……该好好的补一补,这方面的东西!”沈郅想了想又问,“那你们现在活跃起来,到底想干什么?” 小喽啰摇头,“我们只是东都城外负责接应的探子,其实知道的不多,只是将东都城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传回去而已。赤齐没想攻打你们南宛,只是觉得有必要防范而已!” 防范? 沈郅皱眉,瞧着眼前的小喽啰,再瞧着一旁呜呜着,发不出声音的男子,心里有些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什么来。 “把本王交给你们的人,是谁?”沈郅问。 对方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他们都归一位大人掌管,这位大人跟咱们的上头,好似很熟,而且听说是跟数年前的一位贵人有关!” 语罢,小喽啰便不再说话。 可见这小喽啰,知道的委实不多,而那个为首的男人,肯定不会多说一个字。 “先带回去再说!”沈郅冷着脸,扭头望着阿右,“把我抬出来的那个地方,在哪?” “人都跑了,不过地方还在,被咱们的人围住了!”阿右回答。 沈郅点头,“洛长老先回去吧,免得被人看见,到时候又要惹出麻烦来!” 洛南琛俯首,“那这些人,就交给少主了!还有,钟瑶迄今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望少主切莫大意。” “知道了!”沈郅深吸一口气。 目送洛南琛离去的背影,沈郅朝着反方向走去。 之前关押着他的是一栋林中旧宅,不大,应该不是那些人的久留之地,只是偶尔作为落脚点之用。因为一些用不着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蜘蛛和灰尘,只有常来常往的几间屋子,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院子里的杂草刚刚冒出来,长度还不到脚踝。 “近期应该在这里落脚一阵子了。”沈郅瞧着地上的杂草,“什么都没发现吗?” “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阿右回答。 沈郅走进花厅,“此前我就是在这儿,见到了那位大人!” 这位大人,到底是谁呢? 他之前猜测,这位大人背后之人,是四叔。 当然,这四叔是名义上的四叔。 在真正意义上,薄云郁是薄钰的亲爹,沈郅应该尊一声舅舅。 奈何这是皇室秘辛,有些东西是不允许揭开的,所以沈郅只能当薄云郁是四叔。怕是连爹都没想到,这四叔不只是心思沉,用他自己的命,算计了爹和娘七年,差点误了终生。 “这幅画是什么东西?”沈郅问。 花厅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瞧着只是普通的山水秀丽之色,可…… 阿右上前,命人小心的将画卷解下,轻轻的放在桌案上,“王爷,这……” 墙上有缝隙,瞧着好像是暗格。 “打开看看!”沈郅忙道,想了想又道,“等会!” 阿右的刀子已经撬了进去,就差掰一把,听得主子下令,当即敛了手,“王爷,怎么了?” “所有人退出去。”沈郅下令。 花厅内的暗卫快速撤出花厅,沈郅细细瞧着这墙缝,“能放在这里,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阿右一愣,答不上来。 “既然知道会被人发现,并且会引来别人的好,将其拆开,那你说这里面会装着什么东西?”沈郅冷着脸反问。 阿右不太明白,“请王爷明示!” “出去!”沈郅道,“这里面肯定没有好东西,闹不好是要命的。就算要拆开,咱们也得隔着远远的,你能做到吗?” “能!”阿右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抽回刀子,而是跟着沈郅退出了花厅,就站在窗外,这个位置正好能清楚的看到暗格所在。 沈郅深吸一口气,“如果待会有什么烟啊,冷箭之类的,大家第一时间往外跑,不要在此逗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众人斩钉截铁。 阿右掌心凝力,隔空便是一掌落在刀身上,刀子快速撬开了暗格。 刹那间一股黑烟从暗格内涌出,速度之快,若然方才真的对着暗格开撬,只怕……谁也跑不了。 阿右抱着沈郅便飞身落在了院子里,谁知道这毒烟,到底有多强,万一蔓出花厅,还留有毒性,岂非糟糕?饶是他也晓得,主子不惧这些。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沈郅松了口气,瞧着所有人都退到了院子里,“都没事吧?” “这些人好歹毒!”阿右切齿,“亏得王爷思虑周全,否则一个都跑不了。” “我只是觉得,那人既然知道抓错了人,肯定是要撤离。既然要撤离,势必做好了暴露行迹的准备,免不得要留一手,杀一个赚一个,杀一双赚一双!”沈郅愤然,“定要抓住他们。” 否则这些人,还会去找薄钰的麻烦,尤其是现在,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他们会让这个秘密,变成一柄刀。 站在院子里,沈郅望着花厅的墙上,那黑洞洞的暗格,几近咬牙切齿。 离王小殿下回来的消息,从城门口传到了街头巷尾,又传进了宫里。这会所有人都在找离王,所幸……万幸……幸好…… 春秀是第一个跑到城门口的,顶着一双黑眼圈,抱着沈郅就嚎啕大哭,“你到底去哪了?吓死春秀姑姑了!你这小子,出门都不说一句,这要我的命啊?” 沈郅轻轻拍着春秀的脊背,“姑姑,我没事,我就是出去溜了一圈,有些迷路了!” “迷路了?”春秀拭泪,“下回别出去溜,你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若是……你让姑姑如何同你娘交代?郅儿,你现在是离王小殿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少人想害你,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下回出去玩,叫上姑姑,姑姑陪着你!” 沈郅点头,“记住了,姑姑!” “欸,回家吧!”春秀抹着眼泪,“你不知道,你失踪这一天一夜的,可把所有人都吓死了。你舅舅与关关,跑遍了每条巷子,街面上挨家挨户的问,还连夜去贴你的画像,但凡能找人的法子,他们都想遍了。” “外祖父……”沈郅抿唇,“知道了吗?” “哪敢告诉他老人家!”春秀摇头。 老爷子年纪大了,万一心急上火,眼一瞪便厥过去,那该如何是好? 沈郅松了口气,“甚好!” “好什么?整个巡城司都出动了,多少人满大街,城里城外的找,郅儿,你到底去哪了?”春秀扭头望着身后,“这两人是哪儿来的?” 沈郅笑道,“捡的!” 春秀轻嗤,“又胡说,打量着糊弄我,捡的能给绑成这样?” “阿右,你找个可信的人,将这两人送去天牢。”沈郅吩咐,“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提审,丞相和关太师亦是如此。除非有皇上手谕,否则谁都别想!” “是!”阿右颔首,手一挥,便让底下人把这两个赤齐的细作带走了。 春秀愣了愣,“似乎很严重?” “他们干了坏事,我正生气呢!”沈郅撇撇嘴,“姑姑,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姑姑不怕担心,姑姑只怕你有事。你若没事,姑姑就算操碎心了,也是值得!”春秀轻叹,“郅儿,担心你的人很多,你可一定不能做那些傻事。” 沈郅点头,“郅儿晓得!” “哎呦,可算回来了!”关毓青冲上来,一把抱住沈郅,眼睛里瞬时下了雨,“臭小子,你可吓死老娘了,你跑哪儿去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沈郅有些心酸,“毓青姐姐,我没事!” “没事自然是最好的,可你这、这……”关毓青直掉眼泪,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一天一夜……整个心都悬着,焦灼的等消息,焦灼的找人,世上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事情了! “小姐,您哭什么?人都回来了,是好事!”念秋在旁劝慰。 关毓青哭得厉害,“我这不是高兴嘛!” “舅舅!”沈郅行礼。 夏问卿的腿脚不方便,但听得外甥的消息,尽了最快的速度赶来,“没伤着吧?去哪了这是?整个东都城都翻遍了,就差掘地三尺!我的郅儿啊,你是要吓死舅舅吗?” 沈郅笑了笑,在夏问卿吃力的蹲下来之后,伏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句。 闻言,夏问卿当即拧了眉头,“当真?” “郅儿不敢瞒舅舅!”沈郅斩钉截铁的回答。 夏问卿轻叹,“你想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去问你的外祖父,问我爹呢?” 沈郅一愣,“外祖父?” “你娘没告诉你,你外祖父曾经位居大学士之职吗?昔年身处朝堂,谁不知道夏大学士,才富五车,博学强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夏问卿站起身。 关毓青知道他腿脚不好,下意识的搀了一把。 两人无意识一对眼,双双红了脸。 沈郅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少傅懂的东西,外祖父都懂,少傅知道的,外祖父肯定也知道!” “所以啊,你的外祖父抵得上千万本,不会输给你的少傅和太傅!”夏问卿笑了笑,“皇上知道你丢了,派了巡城司的人,满城找你,你先入宫觐见皇上,我帮你去巡城司走一趟,免得大家空找!” “谢舅舅!”沈郅行礼,疾步离去。 “郅儿与你说了什么?”关毓青忙问。 夏问卿轻叹,顾左右而言他,“这小子,了不得!” 是不得了。 沈郅进宫的时候,瞧了一眼停在宫门口的马车,“太师府和丞相府的人也在?” “王爷?”阿右有些担心,“大概是太师和丞相觉得皇上小题大做,毕竟王爷您……” “也不知道爹当年是怎么忍下来,不怼这些胡搅蛮缠的老糊涂!”沈郅抬步往前走。 承宁宫内。 步棠才知道沈郅失踪了一天一夜,若不是碍于太师和丞相在场,她这暴脾气,定是要狠狠揍皇帝一顿,打量着把她诓进了宫,按在了皇后的凤椅上,就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了? 真当她是摆设? “皇上!”丁全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小王爷进宫了!” “什么?回来了?”薄云崇大喜。 逃过一顿打,甚好甚好! 沈郅疾步进门,“臣,薄郅,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郅儿!”步棠慌乱的扑上去,“郅儿,你去哪了?大家都瞒着我,我委实不知你……有没有伤着?是谁干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家郅儿?” “皇后娘娘放心,臣很好!”沈郅瞧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两老头,轻轻扯了扯步棠的衣袖,压着嗓子低语,“姑姑,等我跟皇伯伯说完事,我再去找你,我先对付他们两个。” “好好对付一顿,尽说你坏话!”步棠低低的说。 沈郅连连点头,躬身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步棠起身,狠狠剜了薄云崇一眼,大步流星走出殿门。她当然知道,沈郅是有要事想说,何况她不懂朝政,在这里待着,只会让局面更糟,而且……也帮不上沈郅。 既然沈郅已经安然无恙,待沈郅来寻她,再问个究竟不迟! “郅儿,你这是去哪了?”薄云崇问,“朕让巡城司的人,到处找你,可把咱们都急坏了,这不,丞相大人和太师都赶来看热闹呢!” 关山年和尤重对视一眼,皇帝措辞太过精准,让人很是尴尬!  是来看热闹的! 顺带,笑话两声:小小年纪当什么离王,稚气未脱,尽闯祸,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沈郅跪地行礼,“皇上,臣有本奏!” 薄云崇一愣,“哟,演上瘾了?没外人,随便说。” “臣昨日并非失踪,而是发现了赤齐的细作,所以一路尾随。被发现后好生周旋,这才擒住了两名赤齐细作,如今已押赴天牢,严加看管。”沈郅有板有眼的禀报,“此乃国之大事,臣不敢擅作主张,特入宫请旨,请皇上定夺!”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什么东西?”关山年骇然,“赤齐?” “赤齐的细作?”尤重也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你抓了赤齐的细作?” “怎么,你们还怀疑本王还造假?”沈郅起身,“皇上,臣没有说谎,臣说的是实话,而且人都抓住了,有阿右作证。若是皇上不信,可亲自去天牢提审!” 薄云崇满面惊诧,不敢置信的望着这半大小子,“你干的?” 沈郅点头,“我干的!” “好样的!”薄云崇冷哼,回头望着那两个老糊涂虫,“有细作就在东都附近,结果呢……就知道来朕这儿搬弄是非,实在事儿是一桩都办不了,回头这老脸怕也不知道能往哪儿搁。你们瞅瞅自个,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如几岁的孩子呢!” 关山年红了红脸,尤重又何尝不是面如猪肝色。 之前还笑话,小孩子不靠谱,玩兴一起来,便是谁都没法子。 啧啧啧,一把年纪了还被皇帝指着鼻子骂,这滋味…… “皇伯伯,他们说,之前是因为有我爹主持朝政,格外注重边关之事,所以这些人入了我南宛却办法将消息递出去,可现在爹不在了,他们便开始活动了!”沈郅想了想,“皇伯伯,我觉得这事很是蹊跷。” 两老一少,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沈郅,一个个都是见鬼般的声色。 “怕是中邪了吧?”尤重低语。 关山年叹口气,“莫不是离王附体?” 连薄云崇都觉得,沈郅这小子成长得有些快,简直超乎了他的意料,心想着可别长太快,到时候操心过度,小小年纪落个脑子有毛病该怎么办?! “郅儿,你刚回来,需要休息!”薄云崇担心,“想太多,容易老啊!你看皇伯伯,是不是看上去,比你爹当初都要年轻?这就是因为皇伯伯什么都不操心,整日开开心心的。” 一回头,两位大人面色黢黑。 皇帝连这种事都拿出来炫耀,还好意思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人? “郅儿想让皇伯伯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沈郅笑道,“所以郅儿得多为皇伯伯分忧,这样皇伯伯就能和小棠姑姑多相处,来日多生几个宝宝,这样就会普天同庆!” 薄云崇点头,“聪明!” 尤重叹口气,“皇上,臣以为……” “皇伯伯,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是因为边关防卫松懈,所以导致外敌入侵而不自知。”沈郅一本正经的开口,“那些人以前没送出去消息,现在却开始送消息了,而且都盯着东都,就说明他们即将对我们不利,不可不防!” “说得有道理!”薄云崇扭头望着两老头,“都听听!还没一个孩子见解地道,羞不羞!” 关山年摇摇头,这年头,老臣难为啊! “皇伯伯,这件事咱们得重视起来!”沈郅哄着薄云崇,“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咱们会措手不及。而且我发现他们跟东都外头有些人相互勾结,此番差点把我交给了赤齐的人,所幸阿右及时相救,否则郅儿就回不来了!” “什么,敢把你交出去!”薄云崇咬着牙,“薄家的子嗣,岂是这些狗东西能碰的!郅儿,此事朕就交给你全权处置,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谁敢跟赤齐的细作勾结,一并问罪,决不轻饶。” “皇上?” “皇上?” 还不待两人反对,沈郅已经跪地行礼,“臣,薄郅,谨遵皇命,一定竭尽全力,为皇上查察细作,请皇上放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大伯和侄子唱双簧,留下两个老臣在旁边听戏。 皇帝一个眼神过来,两人还得鼓掌叫好! 真是……太难了! 出了承宁宫,丞相尤重站在宫道上,扭头望着老太师发愣,“太师,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子比他老子更难对付?薄云岫心性孤傲,但做事公私分明,咱多少还能摸着点脾气。你再看看这小子,把皇帝哄得眉开眼笑,回头办起事来,手段半点都不输给他老子。” “也不知道薄云岫,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孩子?”关山年直摇头,“等他再长大点,我两这把老骨头,估计都得被他捏得死死的,整个朝堂都该是他薄郅的咯!” 以前瞧着沈郅,黑、瘦、弱,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就是个乡野冒出来的小子。 如今才知道,这是林子里跑出来的猛虎,凶着呢! 得了圣旨,沈郅大摇大摆的走出承宁宫,有了这个,就能盯着边关的动静,而且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薄云郁的事情,能保护薄钰周全。 甚好! 宫道上,忽然响起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沈郅!” 沈郅心下一颤,刚转身就被薄钰狠狠的抱住,“你死哪里去了?那么多人找你都找不到,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下次你再敢这样吓我,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眼泪鼻涕的都蹭我身上了!”沈郅一脸嫌恶,赶紧推开薄钰,随手便递了帕子过去,“恶心死了,快点快点,自己擦擦!” 薄钰狠狠吸了吸鼻子,“那你还敢丢下我!” 沈郅轻叹,瞧着薄钰哭鼻子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了爹娘。 以前哭了,娘都会哄他。 可现在呢…… 娘,郅儿现在就算哭断了肠,你也听不到吧? 袖中的手,愈发握紧圣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1章 史上最没用的探子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薄钰问。 沈郅敛了神思,深吸一口气,“没看出来吗?是圣旨啊!” “你为何会有圣旨?”这才是薄钰想问的,“皇伯伯让你做什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遇见了一些事,皇伯伯给了我一点特权,仅此而已,你莫大惊小怪,以后这种事会源源不断而来。”沈郅抬步往长福宫方向而去。 薄钰慌忙跟上,“你去哪?” “去你方才跑出来的地方。”沈郅轻叹,“总得去谢谢吧!” 薄钰冷不丁抢过他手中的圣旨,诧异的瞧着上头的东西,“怎么,细作?赤齐的细作?你什么时候学会查案子了?太傅的身子很快就痊愈,你哪有时间倒腾这些!”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沈郅取回圣旨,“别胡闹了,这事非同小可,关太师和丞相都在盯着我,我不可大意,否则这两人又要笑话我了!” “笑话你?”薄钰轻嗤,“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脸笑话你呢?你才多大,就已经跟他平起平坐……不对,爹在的时候,他们都俯首帖耳,按理说你在他们之上。” 沈郅轻笑,“那又如何?” 爹到底是不在东都,凡事还是靠自己吧! 入了长福宫。 太后老泪纵横,“可算是回来了,这是去哪了?” 自从沈木兮消失,太后唯一的寄望就是沈郅,若是沈郅再有个什么好歹,她怕是也不能活了。瞧着毕恭毕敬行礼的沈郅,太后有些不敢近前,只是细细打量着沈郅,“伤着没有?” “太后放心,臣无恙!”沈郅仍是疏远,“惹太后担心,是臣的不是!” 但能常来长福宫,太后已经心满意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后如释重负,默默拭泪,“你这厢是去哪了?知不知道整个东都城的人都在找你?就差掘地三尺了。” “臣发现了赤齐的细作,所以尾随而去,未能及时让诸位周知,惹太后担心,请太后恕罪!”沈郅一板一眼的说着。 “傻孩子!”太后慢慢蹲了下来,“你能回来,且安然无恙的,皇祖母的心就放下了,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哀家是你祖母,不担心你……担心谁呢?” 沈郅不为所动,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然则,当初皇伯伯能娶了小棠姑姑,多亏得太后极力支持,当众交出了六宫印。 这情分,沈郅是记在心里的。 墨玉轻叹,这小王爷淡漠疏离的模样,真的像极了薄云岫。 “多谢太后娘娘!”沈郅行礼。 太后也不计较,似乎已经习惯,“你小棠姑姑,急得不行,你抽空去一趟她那里,免得到时候你皇伯伯又得吃亏!平素多护着点你皇伯伯,毕竟是个皇帝,脸上带伤总不好看呢!” 薄钰在旁偷笑。 沈郅眉心蹙起,抬头望着太后,终是乖顺的点头,“是!” “去吧!”太后拍拍孩子的肩膀,“皇祖母为你们准备午膳,吃完了再出宫不迟,可好?” 那一句可好,太后带着恳求。 每次都是这样,巴巴的求着孩子们能留在宫里,多一会也好! 之前沈郅在南苑阁读,太后还能悄悄的在窗外看看,这几日,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六宫大权已经交出去了,她现在闲暇无事,自然只盯着沈郅。 这就跟寻常老百姓家,祖母盼望孙子绕膝,共享天伦之乐一般。 “好不好?”见沈郅没回答,太后又问了一声。 薄钰扯了扯沈郅的袖口,“应咯!” 沈郅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应了声,“好!” “真乖!”太后眉开眼笑。 出了长福宫,沈郅依旧沉着脸,脑子里想着赤齐的事,薄钰还不知道他自己的父亲,给他留了这么大一祸患,想来要解决此事,所需费时。 “郅儿!”沈郅一进去,步棠就已经甩开薄云崇,疾步冲了过来,“怎么样,那些老头子有没有为难你?” “姑姑!”沈郅笑了笑,“有皇伯伯护着我,我又怎么会被欺负呢?” 薄云崇捂着脸,“就是!自家人不护着自家人,难道胳膊肘往外拐吗?何况,你是没瞧见,咱家这小子,厉害着呢!那尤重和关山年出去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如此,甚好!”步棠总算放了心,“郅儿,赤齐的事情,我知道了!” “姑姑?”沈郅皱眉。 “你也不必瞒着姑姑,姑姑知道轻重,你既然想去做,姑姑又怎么会拦着你呢?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便是最好的!”步棠抱了抱孩子,“其实姑姑知道,你关注边关之事,是为了你娘做打算。” 沈郅垂眸。 松开沈郅,步棠牵着他的手往里头走,“关于赤齐的事情,姑姑有话要对你说。” 沈郅诧异,有些不解。 “怎么,小棠姑姑也知道?”沈郅骇然。 薄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栏杆处坐定,步棠踹了薄云崇一脚,“还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郅儿?” 薄云崇有些犹豫,瞧了瞧薄钰,默默坐在了薄钰身边,“钰儿,皇伯伯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沈郅这次……” “皇伯伯!”沈郅登时站出来,“这次的事情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跟我有关?”薄钰不敢置信,瞧了瞧众人凝重的脸色,俄而盯着沈郅。 沈郅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你会出事,所以……” “你特意跟我换了衣裳,本来这次要出事的人,是我!”薄钰猛地站起身来,心里砰砰乱跳,“为什么是我?是我娘的仇人吗?” 娘,干过很多坏事,害死了不少人,所以那些人要来寻他报仇? 若是如此,母债子还,天经地义。 无谓让沈郅,替他担了这罪责。 薄云崇摇摇头,拽着薄钰回到自己的身边,“钰儿,不是你娘的仇人,你莫要胡思乱想。但是这次,他们的确是冲着你来的!至于目的如何,朕就不清楚了,但肯定和当年的事情有些关系。赤齐曾经与皇四子,也就是朕的弟弟薄云郁,关系密切。” 刹那间,眸子瞪大,薄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皇、皇伯伯?”薄钰心虚,他终不是离王府的孩子。 “不管你是谁的孩子,皇伯伯始终是你皇伯伯。”薄云崇轻叹,“钰儿,能坐下来,好好听皇伯伯说吗?” 薄钰点点头,与沈郅并肩坐着。 “赤齐是个不大不小的国度,之前有薄老二在,这些小东西都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一个个都跳出来了。”薄云崇无奈,“先帝之时,薄云郁曾经出使过赤齐,彼时正好赤齐出现了旱灾,所以薄云郁的出现,对赤齐而言如同是救世之主。” 沈郅敛眸,原来如此。 现在愈发确定他们口中的贵人,肯定是薄云郁无疑!唯一让沈郅想不通的是,薄云郁已死多年,这些人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呢? “老四这个人呢,很是安静,什么都藏在心里,外表瞧着柔柔软软的,不成大器,所以当年赤齐求助,他自告奋勇要出使赤齐,先帝想都不想便答应了!”薄云崇摇头,“谁知道啊,兄弟之中,藏得最深的竟然就是他!” “四叔和赤齐勾结,打算里应外合,可惜后来四叔殒命,我爹执掌大权,整个南苑被封锁起来,边关严防死守,那些赤齐的探子无法收到赤齐的消息,也无法往母国递消息,便在这里留了下来。这一留,竟是这么多年?”沈郅都觉得不可思议。 赤齐之事能解释得通,可四叔的人,为什么现在才冒出来呢? “抓你的是赤齐的人,也就是说……”薄钰抿唇,“是当年跟着我爹一起回来的?可他们如何知道,我是、是……” 是薄云郁的孩子。 皇室这桩事,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谁也没有实打实的消息,所以也不敢下定论,毕竟皇家没有站出来宣布薄钰的身份,谁也没有牵扯到薄云郁。 毕竟薄云郁死了那么多年,无谓打扰死者。 薄钰是不是薄家的孩子,对朝臣来说亦是疑惑。只因薄云岫此前将薄钰的身世,掩藏得太好,而魏仙儿执掌离王府多年,所以怀疑也仅仅只限于怀疑。 “可见啊,这老四……”薄云崇起身,“算计了老二和沈木兮,错过了七年时光。这只是个收尾,在此之前,他还不定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尽管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不太好,但……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在薄云郁死之前,他一定安排好了。”步棠思虑再三,“否则这些人如何知道,离王府的小公子,并非离王之子,而是四皇子薄云郁的孩子?” 薄钰垂着头,“所以,我的亲生父亲,算计了姑姑和姑父的一生,害得……妻离子散,差点家破人亡?可这又是为何?” “因为薄云郁太了解薄云岫的性格,薄云岫重情义,守承诺,只要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薄云崇了轻叹,“如果不是魏仙儿太过分,薄云岫定是打死都不会说出你身上的秘密。” 薄钰红了眼眶,“我……” “这事跟你没关系,上一代的恩怨。”沈郅斩钉截铁,“当然,如果要处理,我们也得参与。你爹算计我爹,还算计了我娘,害得我差点死在我娘肚子里,这笔账我要从你身上算回来。” 薄钰定定的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给我好好活着,毕竟我要算很久。”沈郅补上一句。 薄钰点点头,“知道了!” “赤齐,现在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呢?”薄云崇不解。 “四叔……是不是有什么党羽,或者很厉害的组织,比如长生门,十殿阎罗之类的?”沈郅问。 薄云崇眨了眨眼睛,回望着自家皇后,“小棠,你行走江湖,有没有发现什么?” “未曾!”步棠摇头,“十殿阎罗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号,按理说不可能不知道,那些隐藏在江湖中的特殊门派。江湖人很忌讳跟朝廷打交道,你们看我当初,不就知道了吗?” 沈郅颔首,“谁会说赤齐的话语,我听不懂那些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他们说什么。细作就在天牢里,可我拿那个为首的没办法。” “这还真没办法!”薄云崇两手一摊,“若是薄老二在,那肯定没问题,他什么都会,但是朕嘛……就负责给你找人,看看有谁能与这帮蛮子沟通!” “四叔有自己的势力,但不知道为何,藏起了那股势力,现在又冒出来……还跟赤齐勾结……”沈郅有点头大,看样子还得从细作的身上下手。 薄云崇是想不明白的,毕竟他从来没想过要跟谁斗一斗。 “这股势力,我帮你查!”步棠深吸一口气,“给我点时间,你回去等消息。此外,薄钰不要随便乱走,免得中了他们的圈套,记住了吗?” 薄钰点头,握紧了沈郅的手,“我跟着他!” “行!”薄云崇点头,“朕这就去问问,谁能跟那些叽里咕噜的怪人对话!” 沈郅抿唇,但愿真的能找到人。 问柳山庄。 “找什么人?来,外祖父帮你!”夏礼安抚着沈郅的小脑袋,“你想知道赤齐的事儿,都来问我便是,当年这赤齐还是个蛮荒之地,我呀……就已经去过一次了。那薄云郁算什么,他去那都是后来的事儿!” 一声叹息,夏礼安眸色幽幽的望着窗外,“如果不是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我……罢了,不提也罢,这都过去了,来,人在哪?” “在天牢!”沈郅回答。 “走!”夏礼安拄着杖,近来雨下得多,老寒腿的毛病又犯了,走路都不方便。 好在离王府的马车够舒坦,也够快。 眨眼间,沈郅就带着夏礼安去了天牢。 沈郅与薄钰,一左一右的跟在夏礼安身边,天牢的守卫自然不敢拦着,这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离王小殿下。何况这犯人,也是小王爷丢进来的。 “丞相大人和关太师一人来过两回,咱们也没敢给他开门,毕竟王爷您特意吩咐过。”狱卒开了门,“就在里头,铁链锁着,安全着呢!” 沈郅和薄钰,搀着夏礼安进去。 骤见着为首那汉子,夏礼安眯了眯眼睛,“瞧着,像是赤齐的人。” “外祖父,他们就是赤齐的细作!”沈郅解释。 夏礼安点点头,“让外祖父去问问,你们两个靠边站,回头外祖父教你们,这周遭诸国的语言,文字,还有各种风俗习惯。” 沈郅和薄钰退到墙角站着,瞧着夏礼安亦步亦趋的上前,瞅了瞅两个细作,用赤齐的话问了句,“哪个不要脸的,欺负我孙子?” “外祖父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啊?”薄钰伏在沈郅的耳畔问。 沈郅伏在他耳畔回道,“我也听不懂啊,假装一下嘛!” 于是,两小只假装听得津津有味,并不知道自家的外祖父,一改大学士的一本正经,用流利的赤齐话语,什么都没问,先把对方骂了一通。 夏礼安老了,年纪大了,对孙儿这块看得比自个性命还重要。 别以为没人告诉他,他就不知道沈郅的事儿! 这帮鳖孙,欺负他宝贝外孙子,他能饶了他们?  拐杖抵着为首那汉子的肚子,夏礼安狠狠戳了两下,饶是没力气,也得戳,不然难消心头之恨,“元重知道你们跑到我东都,欺负我孙子吗?啊?你们是不是活腻了?活腻了?” 骤听得这老头提及了“元重”二字,为首的汉子瞬间瞪大眼睛,“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直呼先帝名讳?” 先帝? 夏礼安皱眉,“死了?” “你敢对先帝无礼!”汉子怒喝。 夏礼安点点头,“他年纪比我大,自然是要比我早死一步,回头我下去之后得问问,当初谁拍着胸脯,说不会冒犯我南宛,说绝对不会动我夏家子孙一根毫发。说话跟放屁一样,还一国之君,我呸!” 薄钰恍然大悟,“这最后一句我听懂了!” 沈郅挑眉,“我也听懂了!” 我呸! “你到底是什么人?”汉子面露骇然之色,“你、你姓夏?” “块头那么大,耳朵还不好使,你当什么细作?”夏礼安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你们哪个皇子当国主?元墨?元?元律?” 听得这老头将皇子的姓名,几乎是如数家珍,整个人都激动了,“你、你是夏礼安!” “喊什么?喊什么?我跟你很熟吗?元重这老家伙,我帮着他重建赤齐,帮着他改年号,最后忘恩负义哈,欺负我孙子哈……”夏礼安越想越生气,最后眼一翻。 “外祖父!” “外祖父!” 沈郅和薄钰慌忙冲上去,好在夏礼安只是一阵晕眩,转而又恢复了过来。 “没事没事,就是气着了!”夏礼安摆摆手。 “外祖父,他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沈郅不解,明明都只听到外祖父在这里叽叽咕咕的,那男人也没说什么,怎么就把外祖父气成这样? 夏礼安想了想,“你两站边上去,外祖父很快就能诓出来了!” 诓? 两小只面面相觑,默默的站在一旁。 “你们此番抓我孙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夏礼安冷笑两声,“话不说清楚,我就写个告天下,送去周遭列国,让所有的大国小国都睁眼看看,你们赤齐是怎么没良心,不守承诺!待天下人都知道了,我看你们赤齐,如何立足于列国。” “别!”男人急了,“老大人,您是夏老大人?咱们不知道这、这离王小殿下,是您的孙子!” “怎么,就许你们国主有儿孙,我就不能又大孙子?”夏礼安咬着牙,“瞧瞧你们这些黑心肝的,简直是坏透了!欺负我孙子,简直……” “夏老大人,咱们也是最近才在东都活动的,所以真的不知内情。”男人急忙解释,“是那帮人,是那帮人联系了咱们的上头,让咱们在此处等着,说是要拿了离王小殿下,借此要挟南宛朝廷。” 上头? 那帮人? 夏礼安皱眉,“那帮人是谁?” “有位贵人曾经出使过赤炎,跟咱们现任国主很是交好,也是这位贵人帮着咱们国主继承了老国主的皇位,所以国主对这位贵人有过许诺,助他登上皇位!”男人一五一十的回禀。 夏礼安皱眉,“出使赤齐,哦,四皇子薄云郁!薄云郁都死了很多年了,骨头都化成灰了,你们还守承诺?以为我七老八十了,眼花耳聋心也盲,特别好骗是吗?” “不不不,是真的!”男人连连摇头,“当初为了继任皇位,现任国主将御印送给了他,作为彼此承诺的见证,兑现承诺之时,就是交回御印之日。这两年赤齐国内动荡,都说国主拿不出御印,不配当一国之君,所以国主着急了。眼见着离王死了,边关有所松动,就启动了咱们这帮人!” “御印?”夏礼安想了想,“那个黑乎乎的疙瘩!” 他记得云重说过,那东西是天外来石所铸,算是独一无二,的确是赤齐帝君的象征。 “此前你们南宛发生了变故,咱们不敢在东都附近晃悠,就躲进了深山,假装是猎户。后来离王执掌朝政,手段太过厉害,咱们这些人就更不敢出来了,一直躲到了最近,终于收到了咱们赤齐的消息。”男人垂着眼眸。 夏礼安摇头,这大概是史上最没用的探子了,躲在别国的深山里当了七年的猎户??    “所以,你们和那些人交易,是为了拿回御印?”夏礼安问。 男人连连点头,“我们不想引起战争,只是想让赤齐安稳下来,国主很需要那块御印。” 夏礼安有些为难,夏家当时已经出事,所以对薄云郁之死,知道得不多,自然也无从知晓,御印的下落,怕是连薄云岫都不知道老四藏着这样的东西。 这东西,如今在哪呢? “这样吧!”夏礼安道,“让你们上头的人,来问柳山庄,找我夏礼安,这事儿不要再经过那些人的手了,否则定会引起两国交战。赤齐不稳,再开战,怕是要亡国的!” 男人慌忙点头,“是!” “我夏礼安,说话算话,你们老国主与我是故交,我呢……也不想跟自己的老朋友交手。”夏礼安轻叹,“御印的事儿,咱们一起找找,别再找孩子麻烦了?多大点孩子,他们知道什么?一个个蠢得跟猪一样,就知道找孩子出气,算什么男人!” 男人垂着眼皮,“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干点实际的,少祸害孩子。”夏礼安转身瞧了一眼两个孩子,“你们过来!” 沈郅和薄钰面面相觑,不解的走到夏礼安身边站着。 “来,道歉!”夏礼安开口。 沈郅瞪大眼睛,薄钰不敢置信。 此前这细作软硬不吃,什么都不肯说,现在……外祖父竟然要这人道歉? 那汉子还真的老老实实的冲着沈郅点了个头,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约莫真的是在道歉。 “这……”沈郅有些发愣。 夏礼安轻叹,“外祖父是老了,半截入土的人,是没什么用了。但要想这么欺负我夏家的孩子,外祖父第一个不答应!你们放心,赤齐的事情,只要有外祖父在,任凭那帮跳梁小丑折腾,绝对成不了大事。我就不信,乌合之众,还能开出花来?” 沈郅笑了,“谢谢外祖父!” “钰儿,你过来!”夏礼安弯腰问,“你有没有藏了什么东西?” 薄钰不解,乖顺的摇头。 “那你娘,有没有藏过什么呢?”夏礼安又问。 薄钰眉心微蹙,心下微震。 好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2章 日落而现,日出消亡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好似还真的有过这么一回事。”薄钰忽的一拍脑门,“此前我娘还活着的时候,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地方是在城外,我当时还给做了个记号。” “什么地方?”沈郅不解,“没听你提起过。” “是个小木屋。”薄钰努力的去回想,“娘说过,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不过就带我去过两次,娘还说那是她跟我爹相遇的地方。那时候还不懂,以为娘说的爹是……就是姑父……” 如今想来,魏仙儿当时说的薄钰的爹,应该是四皇子薄云郁。只是薄钰未曾细想,也不曾想过,自己不是离王府的孩子。  “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沈郅问。 薄钰挠挠头,“有点困难,但是年纪小,记不住东西,再长大点,娘就不肯带我去了。” 大概是魏仙儿,担心薄钰记住了,到时候说漏嘴,毕竟彼时的魏仙儿是那样谨慎小心之人。 “你努力想想,不着急!”沈郅巴巴的望着他,“这件事若是处置了,以后日子就能安生了!那些人是定然要处置干净的,否则都没有好日子过。” 薄钰有些着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你、你莫要逼太紧,我先好好想想,我想想!” 是该好好想想的,幼时的记忆,只记得有山有水,有几间小木屋,一个篱笆墙,可那么多地方都是有山有水的,老百姓不是住茅屋就是住木屋,相似之处委实太多。 “莫要着急,先回去再说!”夏礼安忙道,“别着急,越着急越想不清楚,可能缓一缓反而能想起来!” 语罢,夏礼安用拄杖戳着那人,“给我安安生生在这里待着,不要惹出什么幺蛾子,回头有什么事再来找你!还有,不许轻易对外人吐露那位贵人的事情,免得给自己招惹灾祸,知道吗?” 男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出了天牢,薄钰瞧着外头的天色,挠了挠头,“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就记得风景,没记得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着急,反正都到了这一步。”沈郅搀着夏礼安上了车。 饶是到了车上,薄钰亦是托腮发愣。 “不管是谁,对于小时候的事,多少都是模糊的,除非你忽然触景伤情,或者看到了什么类似的场景,否则很难想起来什么。”夏礼安宽慰,“钰儿,你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事儿不怪你!想不起来也没事,咱还有其他的法子。” 若是将孩子逼坏了,那可怎么好? 说来说去,人……才是最重要的。 待回到了问柳山庄,一老两小,坐在亭子里。 阿落备了茶点,又去切了瓜,然后便坐在一旁剥坚果,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这赤齐,昔年穷得叮当响,又恰逢旱灾,那叫一个惨啊!赤齐的前几任君主无能,闹得赤齐民不聊生的,最后实在没法子,就求助咱们南宛。先帝仁德,便派我出使赤齐。”夏礼安娓娓道来,“我去了一趟赤齐,差点没给累死,好在当时还年轻,倒也扛得住!” 薄钰吃着核桃,不解的问,“那地方为什么这样穷?是太懒了不干活的缘故吗?” “哪能啊!”夏礼安喝口茶,“这地方特别炎热,种什么都能给你长出歪瓜裂枣来,而赤齐又没有什么太适合的种子,以及耕作的方式,所以我过去的时候,就给带上了,去勘查探井,打了深井,还教了他们一些纺织、耕种。赤齐现在应该是绿树成荫了,昔年真是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 沈郅帮着阿落一起剥瓜子,“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是个小地方,为什么四叔还要去倒腾这些?都活不下去了,还有力气去东征西讨吗?四叔既然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夏礼安愣了愣,“也是!” “也可能是现在吃饱了撑的呢?”阿落插了一嘴,将瓜子仁都推到两个孩子跟前,“我觉得这事其实特别好解释,昔年四皇子不受先帝宠爱,身子又格外的弱,可这心里头又惦记着皇位,便把能想的法子都给想尽了!” “有道理。”夏礼安点点头,“不过我当时是数十年前,后来到了四皇子那会,赤齐早就不是最初的赤齐了,赤齐的百姓丰衣足食,国库充盈之后就开始屯兵练兵,最后还吞并了周遭不少小国,便有了今日的规模。说到兵力嘛……” 夏礼安摸了摸自个的胡子,“还得问问兵部,外祖父所知道的,都是数十年前的事儿,跟现在肯定有所差别。唯一能告诉你的便是,这赤齐的弓箭特别厉害。他们的连发弓弩,用的是赤齐独有的神木所制,韧性特别好,那箭做得坚硬无比。” 沈郅皱眉,“赤齐的弓弩很厉害,这若是组成军队,想必威慑力不小,这大概也是四叔看中他们的原因。弓弩这东西,讲求团队,而且人多就行,不需要太多讲究。” “对!”夏礼安颔首,“所以我觉得,当年这四皇子,多半也是冲着赤齐的弓弩军队去的。可没想到最后他自己反而……” 薄钰瞧着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默默喝了一口果茶,“虽然是我生父,可我对他没有任何的印象,自然也不会有过多的情感注入,你们不必如此,我现在听着,就像是听陌生人的故事一般。” 他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找到娘之前带他去过的地方。唯一记得的是,这地方似乎距离东都不太远,但究竟朝着哪个方向去的,委实没印象了。 当然,如果去走一走,兴许能想起来,可城外……有点危险! 想起上次,沈郅被自己连累,差点死在了城外,薄钰便心有余悸,还好没什么事,否则…… 沈郅拍拍薄钰的肩膀,“反正我们现在都得靠自己了,你若心里藏着事不告诉我,仔细我不理你!” “不是!”薄钰忙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城外那么危险,我……” “不去找,就不危险了吗?早点把这御印还给赤齐,断了四叔的旧部和赤齐的承诺,这样咱们才能安全。否则,赤齐的人源源不断的来我南宛,到时候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沈郅喝着茶,“明日叫上春秀姑姑,带上人,咱们一道出城去找。” “为什么要找春秀?”阿落不解。 沈郅笑了笑,“因为我们是山里出来的,对那些林间小路,山间小路的,比较能适应,若是遇见什么事,反应能力肯定胜过寻常的军士。” 若真的遇见了危险,旁人兴许会有所顾虑,但春秀姑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救他。 “成!”阿落点头,“回头我给你们准备点需要的东西,千老头走的时候,留了一大堆的东西,咱给带上。对了,我前阵子特意让人给你们做了点好东西,晚上大概就能送来。” 两小只直勾勾的盯着她,“阿落姑姑,你要送我们什么?” 自从沈木兮走后,阿落成日里愁,愁这两个小的吃喝拉撒,偶尔还把以后娶媳妇的事都给叨叨上。是以她一说要送东西,两小只就有些担心,别是让他们披甲出城吧? 那样,就太夸张可怕了! “我给你们一人打造了一把玄铁短刃,片儿薄,到时候就藏在腰间,同腰带是一模一样的,外表绝对瞧不出来。”一想起上次沈郅被关在箱子里,浑身上下就一个发冠能用作防身,阿落又是愁得睡不着觉。 是以,连夜让人去打造了软刃。 “阿落姑姑,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沈郅问。 “皇后娘娘教的!”阿落回答。 沈郅,“……” 难怪阿落姑姑生出了几分江湖气息,原是小棠姑姑教的,谁不知道自从小棠姑姑做了皇后,后宫的宫女都开始习武了……一大早的,御花园里,宫女跟太监练习摔跤。 宫里的太监,经常鼻青脸肿,身上带伤。 为此,朝臣一个个都上了好些折子,然则皇伯伯要冲着小棠姑姑,这折子就算上来了,也只当是个屁,风一吹就散了。 “安全点,是好事,莫要大意就对了!”夏礼安比较支持阿落的想法,“咱们这一帮老的少的,就只盯着你们两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阿落也是好意,你们必须带上!” “是!”沈郅薄钰齐刷刷行礼,视线对碰时,各自偷笑。 夜里的时候,阿落又开始翻找瓶瓶罐罐,问柳山庄的要带着,离王府后头药庐里的也不放过,最后收拾出了一包袱,看得春秀都有些心里发抖。 这是去办事,又不是翻山越岭去逃难,搬这么多东西作甚? “挑几样就好!”沈郅扯了扯唇角,面色有些发青,“这些个固元丹,就不用带了,吃得太补容易流鼻血!” 阿落皱眉,只得另外择了几样。 这会是真的不能少了,否则阿落就得亲自跟着,死活不肯待在城里等着。 薄云崇特意让从善也跟着去,否则他那位皇后娘娘,就得拎着剑跟上了…… 出了城,薄钰站在门口许久。 记忆太模糊了,就这样去找,真的很难。 尽量去找有山有水的地方,昔年魏仙儿是在长生门的照顾下长大的,肯定住得比较偏僻,而四皇子能找到这个地方,就说明此处虽然偏僻,但必定有路经过,又或者有河,肯定有留人的法子。 四叔会去哪些地方呢? 薄云崇也不清楚,当年魏仙儿和薄云郁是怎么相遇的,毕竟连薄云岫也是在薄云郁死之前,才晓得有魏仙儿这么个人,通过画像才知道薄云郁的女人生得这般模样。 据说,当时薄云岫也是在东都城外,把人带回来的。 “你说爹当初怎么就不问清楚呢?他要是多问几句,咱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薄钰挠挠头,不是山就是树,看着都差不多,谁知道那个木屋在哪? “问什么?”沈郅深吸一口气,“兄弟妻不可戏,我爹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本就油盐不进,如今还隔着一层身份,更是连靠都不会靠近,还问……问什么?你从哪儿来?你是谁家姑娘?为什么跟着四叔?省省吧!” 爹对其他女人都不感兴趣,连自己后院有什么人都不清楚,哪里会问这些八卦问题。 “可现在,我瞧着都一样,怎么找?”薄钰头疼,“怎么就记不住呢?我要是从小跟你一样,记性那么好,肯定能记住的!” “不好意思,我娘就生了我一个人,你没机会跟我一样!”沈郅翻个白眼。 薄钰撇撇嘴,这深山老林的…… 不远处,有暗影浮动,紧跟不舍。 从善敛眸,眉心微蹙,继而在沈郅的耳畔低语了两句。 沈郅挑眉看了他一眼,“确定?” “是!”从善颔首。 沈郅点头,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了,歇会!” 薄钰仲怔,“怎么不走了?这地方太过阴森了,咱还是先出去再歇一歇吧!” “我累了!”沈郅看他。 薄钰眨眼,环顾四周,转而挠挠头,“你累了?成吧!” 于是乎一帮人就坐了下来,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坐着乘凉,吃点干粮喝点水,午后还能打个盹,这哪里是出来找人的,分明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在外人看来,这离王小殿下还真是不靠谱,年纪太小,颇为任性。 “从善呢?”春秀坐在沈郅身边,看了一圈没瞧见人。 “我让他办事去了!”沈郅低低的说。 春秀一愣,“啥事,这么神神秘秘?” “我要撒捕鱼!”沈郅吃着干粮,眼睛里凝着自信的光,“姑姑只管看戏就是。” “成!”春秀喝口水。 既然沈郅胸有成竹,她信他便是。 四下安静得很,沈郅靠着树干,仰头望着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上落下,也不知道娘那边,是否也有这样的凉爽和惬意? 广袤无垠的大漠,是没有这样的阴翳可以乘凉的。 沙漠上,并非没有生命,只是生命掩于黄沙之下,藏得深沉。 “前面就快到了!”阿勒喘着气,驼队翻越沙海的时候,最是疲惫。顶着炎炎烈日,连呼吸都是灼烫的,一直烫到了心肺处。 沈木兮眼皮子发烫,只觉得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吐气,都在流汗,到了最后汗都流不出来了,那感觉才是真的痛苦不堪,虚脱不像虚脱,因为神志还算清楚,可就是使不上劲。 骆驼颠得人生无可恋,正午的时候,能颠得人干呕腹内酸水。 铺天盖地的黄沙,铺天盖地的强光,你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连水壶里的水都是热的,目光所到之处,都是滚滚热浪,最初的叹为观止早已消失,如今剩下的除了疲惫就是失望。 薄云岫望着摇摇欲坠的沈木兮,心疼的瞧着她,晒得干裂的唇,血已无法渗出。 “看,就在那个方向!”阿勒又喊了声。 水已经不多了,所有人只能小心谨慎的省着用。 大漠里的风沙,说来就来,大漠里的天气,说变就变。 “韩不宿!”千面一声喊。 驼队当即停了下来,韩不宿已经从骆驼上摔下来,沿着沙堆滚下去。 “韩不宿!”千面蹿下,急忙去追。 然则他自身也是手脚无力,脚下一软,登时与韩不宿一般,咕噜噜的往下滚去。 沙子太滑,深一脚浅一脚,稍稍不注意就会绊倒,于是乎一帮人连滚带爬的,直接落回了沙堆底下,好在都没什么大碍。 只是韩不宿,委实是有些撑不住了。 她这副身子,原就是靠着一口气撑着,百毒聚身,眼下这一顿暴晒,几乎快把她晒干了。 “韩不宿?”千面将韩不宿抱在怀里,“韩不宿?醒醒,别睡!你不是打不死的吗?你睁眼看看!韩不宿!韩不宿!” “韩前辈!”沈木兮扑上来,呼吸凌乱,“前辈?怎么样?” “就是晒晕了!”千面喘口气,“来点水!” 月归忙不迭将水壶递上,快速给韩不宿灌水。 喝了两口水,韩不宿才稍稍好转,幽幽睁开眼睛瞧着围拢上来的众人,“我还没死,放心!” 没解决回魂蛊,她死也不会瞑目。 阿勒牵着驼队回来,在大漠里最不能弄丢的就是骆驼,否则就真的死定了。骆驼一字排开,所有人坐在骆驼的影子里,算是小憩片刻。 晌午的日头太毒辣,除非等到日落,否则这温度是很难降下去的。 “还能不能坚持?马上就到了,只要你们还能坚持,日落时分,我一定带着你们找到日落之城。那里有水,有绿洲,有活下去的机会。”阿勒喘着气,唇上早已开裂。 韩不宿点点头,“扶我起来,我们继续走!” “前辈!”沈木兮抿唇,“你……你的身子……”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若是命中注定要让我葬身在这黄沙底下,我也无怨无悔,至少我距离自己的目标很近了!”韩不宿喘口气。 水壶里只剩下一口水,还是省着吧! 重新上路,薄云岫搀着沈木兮,“你还可以吗?” “前辈都能撑住,我自然也可以!”沈木兮抿唇,“为了你,为了郅儿,我要好好的。” 薄云岫点头,小心的扶着她上了骆驼,“不舒服的时候就说一声,大漠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她冲他勉强挤出笑容。 这一次,阿勒不是在画大饼,黄昏日落。 有城镇若隐若现的,恍如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茫茫的大漠中。 “看!”阿勒兴奋直指,“那个地方,就在那个地方,只有黄昏日落才能找到,我们找到了,快!快!” 狂风吹开了黄沙,露出了埋没在黄沙底下的古城。古城前干涸的湖泊,从地底下翻出了水渍,渐渐的越久越多,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汇聚成湖。 倒真真应了那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看到了吗?”阿勒兴奋无比,“那就是!那就是!我们快走!” 所有人一鼓作气往前冲,到了湖边的时候,已经顾不得其他,千面和阿勒直接跳进了水里,黍离和月归则第一时间将水壶灌满,递到了薄云岫和沈木兮跟前。 “这水好凉啊!”千面惊呼,“真是舒服!太舒服了!” “韩前辈!”沈木兮将水递上。 韩不宿躺在湖边,但她不敢下去,也不敢去触碰水泽,身上免不得有伤口,万一浸泡到水里,会害了所有人。好在靠湖面近一些,就能感受到湖水的沁凉,倒也能缓解酷热。 再喝上几口水,整个人都舒坦了。 “好点吗?”沈木兮与月归将她搀起。 韩不宿点点头,眯着眼睛瞧着黄昏日落中的古城,“就是这里吗?我们到了!” “是!”沈木兮点头,“到了,很快就能结束了!” “一切都会结束!”韩不宿低头一笑,“待事情结束,尘归尘,土归土,你们也能得到自由,而我……也能放下这副残躯,终于可以活得像个人一样。” 而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痛苦一生! “这日落之城,只能在黄昏日落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可以现在进去,但是明天日出之前,一定要出来,否则黄沙掩盖,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阿勒吩咐,“我就不随你们进去了,我会在外面等你们,三日为期,我只等三日!” 阿勒望着众人,“三次机会,不管成败,请你们务必跟我回去,若是不答应,只能留下,我不会再管你们的。上次那个老头,领着人就是这样进去,但是再也没有出来。” “陆如镜?”沈木兮皱眉。 “带着一个年轻人,还有一帮人,就是从这里进去的,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也不知道。这日落之城,是我们瀛国的禁地,很多人进去,都没有再出来,里面有什么,我确实一点都不知道。”阿勒两手一摊,“所以,我帮不上你们!” “好!”沈木兮点头,“多谢!” 待所有人都灌了水,背上自己随行的背囊,缓步朝着城内走去。 这座古城,日落而现,日出消失,不知承载了多少秘密,又不知吞噬了多少性命。 “要小心啊!”阿勒扯着嗓子喊。 薄云岫握紧了沈木兮的手,扭头望着深爱的妻子,已然做好了心里准备。 夫妻一体,生死同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3章 重生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不得不说,这落日之城果真诡异得很。 进了城,到处都是泥俑,神态各异,或站着,或坐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瞧着好像是真人似的。 千面上前,左右查看,绕着立在街边的泥俑走了一圈,轻轻用指关节敲了敲,“哟,好像是实心的?!这跟你们护族的泥俑,似乎不太一样啊!” 韩不宿摸了摸泥俑,“虽然是泥俑,但是这些泥俑……摸上去怪得很,连脖颈上的筋脉都刻得那般清晰无比,真是少见得很,哪怕是护族最好的匠人,也未必能做到这般仔细!” “说不定真的是活人呢?”月归细细的瞧着,“主子,您说这泥俑的身高,体态,还有这神情,哪一处不像是咱们活人?” 像是躲闪不及,忽然间就成了这样。 “我瞧着,也像是活人!”沈木兮脊背发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薄云岫,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好怪?” “是你觉得,身上不太痛快吧?”薄云岫将她圈入怀中,“我也感觉到了,这些泥俑可能真的不是单纯的泥俑,我们赶紧走,早点处置完回魂蛊,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走走走!”千面在前面带路。 天黑下来,黍离和月归去街边捡了两个灯笼。 若非此处空无一人,怕是谁都不会相信,这完好得近乎囫囵的城镇,竟然是个死城。 没有人,但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就好像这里的人,都是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连东西的都来不及搬走,更诡异的是,不管是房间里,还是屋舍外,都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所有的屋子,都是沿着日落之城的最中央位置,环绕建造。 最中心的位置,好似一座堡垒。 外头瞧着,是石头城,城门口立着不少侍卫,当然,全部都是泥塑,微光中很是瘆人。 “创建此处的老祖宗,莫不是特别喜欢造泥俑?走哪都得放几个,这是多么闲得慌?”千面啧啧啧的直摇头,“一个个的做,做得还都不一样,个头跟真人似的,这得需要多少年,才能做出整个城的泥俑人?” “少说也得十年八年的,若是造泥俑的匠人不够多,估摸着得要几十年!”黍离环顾四周,“不过,主子,您有没有发现不太对啊?外头风沙呼呼的吹,进了城之后好似很安静。” “就像是静止了一样!”月归忙道,“从进来之事,卑职就已经察觉了……这好像真的是死城,是那种很死寂的感觉,除了咱们几个会呼吸的,好似真的没有活物!” 薄云岫握紧沈木兮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二者心意相通,他当然知道沈木兮在想什么,这地方太过死寂,真的宛若死城,而且……她与他都感觉到了,来自于凤凰蛊的蠢蠢欲动。 言外之意,就是这里并非没有活物,只是肉眼看不到而已。 他们,是可以感觉到的。 “你干什么?”千面不解。 韩不宿蹲在地上,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听得千面发问,韩不宿冲他翻个白眼,“你懂个屁!” 有东西,从她的罐子里跑出来,像是一条蛇,又不似蛇,这东西十分灵活,出来之后,便快速朝前游走,速度还挺快。 “韩前辈,你在干什么?”沈木兮问。 “在找回魂蛊所在!”韩不宿吃力的站起身来,从腰间的随行小包里,掏出了一瓷瓶,往嘴里灌了一把药丸,拿水吞服,这才松了口气道,“跟着这东西走,一定能找到入口所在。” 月归皱眉,“要不,我扶着您?” “省省吧,别到时候因为我一个人,把你们都给毒死了!”韩不宿摆摆手,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千面默默的跟在后面,隐约好似听到身后的沙沙声,但回头去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这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听见声音,真是怪瘆人的。 石头城的城门被人打开过,瞧着上头的锁扣,显然是被人砍断的。 “应该是陆如镜他们。”薄云岫道,“要不然就是赵涟漪。” 至于是谁都无所谓,反正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的路。 进了城门,这场面更是让心惊肉跳,整排的泥俑,就好像是在列队欢迎一般,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在黑漆漆的夜里,昏暗的灯笼火光,大批的人影阴翳,就这么相互胶着。 好似周围都是人,却又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不用怕,都是守城的。”韩不宿喘着气往前走,“我之前就说过的,护族是从秦开始的,那时候的泥俑乃是地位最崇高之人才配享有的丧葬随礼。不过这些,都是用来镇回魂蛊的,只要他们还在,回魂蛊就还是安全的。” “原来如此!”黍离环顾四周,“那这东西到底在哪?” “在荒域之墓。”韩不宿低语,“兮丫头,应该也听过吧?” “是!”沈木兮点头,“但知道得不多,有些答案模棱两可的,不知真假!” 韩不宿缓步往前走,瞧得出来很是倦怠,大概是在大漠里晒得久了,不似寻常人这般容易恢复,可这人又特别好强,一心想着早点找到荒域之墓,所以便又吃了一把药。 她的身子早就快不行了,靠着这些药物强撑着,这会吃了药也必须等着药效产生,方可恢复精神。 “荒域之墓,其实就在落日之城的底下,埋葬着护族的数位长老,他们为了镇住回魂蛊,不惜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永远的沉睡在这片沙漠之中。”韩不宿扶着墙,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韩前辈?”沈木兮慌忙甩开薄云岫的手,疾步上前搀住了韩不宿,“旁人碰不得你,我却是无妨,你莫要拒绝我!” 韩不宿是真的累了,这次倒是没有拒绝,乖顺的点点头,“韩天命那个孽障,竟是有这般福气,歪脖子树上,还能结出这样的好果子,委实不容易。” “你说你都这般德行了,怎么还嘴上不饶人?人都死了,还非得动不动骂一顿,你也不嫌瘆得慌?”千面有些听不下去。 韩天命,终是沈木兮的生父。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是不是我一天没骂你,你就觉得皮痒难耐?想让我给你扯扯皮,你就明说,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你要长骂还是短骂,是要使劲的骂还是嘴上留情的骂,只管挑,我随时奉陪!”韩不宿冷哼。 千面撇撇嘴,双手环胸,别开头不理她。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韩前辈,您继续说!”沈木兮倒是不介意韩天命之事。 眼前种种,何尝不是她那未曾谋面的生父,造下的孽,就连眼前的韩不宿,也是为他所害,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到现在,不知吃了多少非人的苦头。 骂几句又能怎样呢? “这些,都是我爹曾经告诉我的!”韩不宿喘着气,仿佛是好些了,稍稍直起了腰,但走路还是有些吃力,是以走得并不快,“我爹说,这地方布下了不少阵法,入口极为隐秘,只有天蛇才能找到。” “就是方才的那个东西?”沈木兮问。 韩不宿点头,“别小看那东西,小小的一条,毒性却是极好的,沾者,必死!当然,你们两夫妻和我除外,所以你们不必害怕,而且这东西……你们可以用控蛊之术去控制,安全得很!” “天蛇这东西,不是不受控制吗?”千面不解,“此前韩老二也试过,但是滑溜得很。” “哼,韩天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我也做不到吗?”韩不宿冷嗤,“倒也是难为你了,要将这人中白,生生塞进脑子里,平了这脑沟!”    千面一愣,转而咬牙切齿,“你这骂人的功夫,真是比你这一身的毒……更狠毒!” “我乐意!”韩不宿干笑两声,“你能奈我何?” 石头城不大,全都是台阶,少说也有百来层台阶,一根根柱子,黑暗中宛若擎天柱一般立着,围绕着台阶最上层的天宫形成数个圈。 每个圈都有十二根柱子,相当于十二天干地支。 微光中,可见柱子上的雕刻,似乎是冥花? 再继续往上走,直到人都走乏了,终于看到了天宫。 地面的地砖,以漆黑之色,绘制了清晰的五芒星图案,殿宇森罗,瞧着很是恢弘,着实不像是现在的建筑。在这样的大漠里,要建成这样的建筑,也不知需要多少驼队,从远处将材料搬运而来。 “知道护族的图纹,为什么是五芒星吗?那代表着五行。”韩不宿解释,“护族应天地而生,便以天地之力,克制这回魂蛊的阴邪之气。” “这是……”沈木兮皱眉,瞧着宫殿上方的匾额。 重生二字,清晰可见。 紧闭的殿门上,画着一只紧闭的眼睛。 “重生宫?”薄云岫冷然,“原来,这就是重生之眼的来源?” “是!”韩不宿点头,“重生,需要打开。护族之中,皆是以半合之眼入世,唯有族长的骨牌,眼睛才能是睁开的,重生之眼一旦打开,就等于打开了重生之门。” “回魂蛊真的能让人死而复生吗?”沈木兮问。 韩不宿想了想,“我不曾见过,所以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能告诉你,这东西很可怕。就算是回魂,我估计也不可能跟我们正常人一样,就像是我现在……即便靠着毒续命,也不过是一口气撑着而已,身上的脉搏还有心跳,跟你们都不一样!” “所以,如果韩天命靠着回魂蛊而复生,可能会变成活死人一般?”薄云岫冷然,“或者,比活死人更可怕,一个自私自利的活死人,不惧生死,回魂蛊在体内不断的生长,死而生,生而死,周而复始?” “那就是说,死不了?”月归惊诧,“这……这岂非成了妖孽?” 千面生生咽了口水,“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若是韩天命永生不死,那这回魂蛊,应该就算得上是长生不老药了吧?” “世上本无长生,那是违背了天意的。”韩不宿轻咳两声,“是要遭到报应的!韩天命诡计多端,心思狠辣,他觊觎凤凰蛊,自然也会觊觎回魂蛊。我就不信,当初他会为了兮丫头,放弃自己的性命!尸身保存完好,就是最好的见证!” “我一直都觉得,韩天命其实……”薄云岫瞧了沈木兮一眼,终是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自私之人,永远都是自私的,这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 重生之门,被重重推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4章 抓住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韩不宿说,进去之后不管遇见什么光怪陆离之事,都不要太紧张,也不要太着急,否则容易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博大精深,后人亦是未必能及得上。 何况当初进入荒域之墓的长老,全部都是修为最精深之人。 前路,一片漆黑。 忽然间一阵光亮,四周华光万丈,直教人迷了双眼…… ………… 东都城外。 薄钰和沈郅领着一帮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在城外找了好几日,每次都是悠哉悠哉的,瞧着好像是在游山玩水,倒不像是在找什么。 “王爷,都安排妥当了!”从善低低的说。 沈郅站起身,伸个懒腰冲众人道,“继续往前走。” 薄钰凑上前,“诶诶诶,行不行?” “你自己说呢?”沈郅瞥他一眼,“少废话,赶紧往前走,别让人看出来。” 薄钰深吸一口气,佯装思虑再三之态,忽然间一拍脑门,“哎呦我这猪脑子,可算是想起来了,继续往前走,如果能看到小溪的话,就差不多了!” 春秀扯着嗓子笑,“你小子可算是回过神来了?再不回过神,春秀姑姑就多留几个猪脑子给你,好好补补!” “姑姑!”薄钰撒娇,“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那猪脑子确实也挺好吃!”春秀笑道。 溪水潺潺,溪边立着一个篱笆院,几间小屋,瞧着好像跟薄钰之前描述过的场景一模一样。 “王爷,是不是哪儿啊?”从善忙问。 沈郅扭头望着薄钰,“你觉得呢?” “像!”薄钰点头。 当然像,可不是按照他说的……原地摆件,连夜做的嘛! “去搜一搜!”沈郅不急着上去,负手立在一旁,静静等着侍卫们上去查验,确定里头无人了,这才缓步靠近木屋,“薄钰,你说的埋藏地点在哪呢?” “好像就在溪对面的林子里,有一株枫树的地方。”薄钰有些为难,“枫树的树干上,我娘刻了一道划痕,现在应该很模糊了,但应该还能有些痕迹。” 沈郅颔首,“你们快点去找!” “是!”从善领着人,跨过小溪往对面去了。 不多时,还真的找到了一株枫树,沿着那道划痕的位置挖下去,真真看到了一个盒子,取出盒子之时,从善大声喊道,“小王爷,真的在这里!” 刹那间,一帮黑衣人蜂拥而至,“把东西交出来!” 从善冷哼,“就等着你们呢!” 溪对面打得厉害,沈郅一把拽住春秀,“姑姑,你干什么去?” “去帮忙啊!”春秀诧异,“那帮兔崽子,跟了咱们好几天,不揍一顿怎么行?” “你还怕没机会出气?”沈郅撇撇嘴,“回来,别闹!这会等着看好戏,何况……咱这后面估计还有大鱼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卖命的,也有人……喜欢走捷径!” 语罢,沈郅幽幽的转身,瞧着林子里走出的几名黑衣人。 为首那人,目露凶光。 沈郅认得出,“这便是当日,抓我的那个,为首之人!春秀姑姑,你不是嫌没架可打吗?这会怕是要打不过咯!阿左阿右!” “王爷!” “王爷!” “别的可以不管,生死不论,但本王要那个黑衣人!”沈郅冷笑两声,“留活口!” “是!”阿左阿右冷剑出鞘。 动他们家小王爷,这不是找死嘛! 溪对面打得厉害,这头亦是打得不可开交。 春秀的确不是那人的对手,没法子,谁让她有的是力气,但……没有招式呢?好在收拾那些小喽啰倒也轻松,左一个右一个,拎起来串一串,随手丢出去,砸得七荤八素。 薄钰拽着沈郅跑进了篱笆院,“打起来的时候要躲远点,别靠得太近。” 语罢,还不忘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沈郅,“诺,这小包包是阿落姑姑给的,我瞧着你那个很好看,就让她也给我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瓜子呢,是毓青姐姐给的,说是闲来无聊,还能打发时间,如果迷了路,这瓜子壳还能当指路标呢!” 沈郅愣了愣,“你若是嗑了一路的瓜子,那是给别人指路!” 薄钰,“……” 一回头,薄钰连连拍了沈郅两下,“你看那里……” 哪里? 沈郅一眼望去,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他怎么跟来的?” 孙道贤领着德胜在树后躲着,两个人看打架,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知危险。 “小心!”沈郅一声喊。 有刀子飞出去,空中三百六十度连环转,直劈孙道贤而去。 下一刻,春秀手中的杀猪刀脱手而出,“蹲下!” 杀猪刀何其锋利,力道又是这样的重,直接将那长刀圻成两截,咣当落在了地上,杀猪刀则深深的扎入树干处。微光中,寒光利利,刃口锋利无比。 孙道贤幽幽的转过头,看着跟自己只有一拳距离的杀猪刀,宽大的刀身上,倒映着自己惨白的面色。 脚下一软,孙道贤瘫坐在树干处。 “世子?世子?”德胜差点哭了。 “差点……完犊子了!”孙道贤面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沈郅和薄钰沿着溪边跑过去,终是跑到了孙道贤的身边。 “孙世子,你怎么来了?”沈郅忙问,“快点,我们去那边木屋,这边太危险了!” 德胜忙不迭搀起自己世子,两个小的在后面推,这次将软脚虾似的孙道贤拖到了木屋,三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喂!”薄钰拍着孙道贤的脸,“喂,吓傻了吗?喂喂,已经够笨了,再吓傻了,怕是宁侯爷和宁侯夫人得一脖子吊死。” “你才笨!”孙道贤推开他,“起开,再打,脸都肿了!” “你没事吧?”沈郅黑着脸,所幸拽了薄钰一把,否则薄钰定会被他这一推,非四脚朝天不可,“真是没良心,亏我们还救你!” 薄钰轻嗤,“差点红的白的都出来了,还不承认笨!沈郅,我们别理他,一旁坐着去!” 两个小的,还真的就没再理他,顾自嗑瓜子看打架。 “世子,是离王小殿下,和小公子救了你。”德胜说了句公道话,“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春秀姑娘那一刀,否则……您就真的脑袋开个葫芦瓢,以后只能装水了!” 孙道贤咬咬牙,“滚!” 回头一看,两个小的嗑瓜子,“来点!” 薄钰白了他一眼,沈郅压根不看他。 “别小气嘛!”孙道贤摊开手,“来点瓜子压压惊!” 薄钰想了想,终是给了他一把,“省着点,我没带你的份,吃完就没了!” 四个人坐在台阶上,就这么看戏似的,瞅着两拨人打群架。 “这都是什么人?”孙道贤问。 “你们是怎么跟来的?”沈郅冷着声音,脸色不是太好。 德胜忙道,“这几日春秀姑娘都不在,世子一个人撑不住那肉铺,自然是要歇息的,一歇息就觉得浑身发痒,委实没事干,就想着跟你们出城。谁知道,瞧见有一帮人跟着你们,所以他们跟你们,咱们就跟他们咯!这一跟,就跟到这儿来了!” 运气不好,他们这厢刚喘口气,他们就开打了,还差点削掉了世子爷的半个脑袋! “以后看清楚再跟人,否则削掉脑袋是小,万一连骨头渣都捡不回来,那就惨了!”沈郅从薄钰掌心里抓了几颗瓜子,继续嗑着。 “哎哎哎,别以为你是离王小殿下,就能这么嚣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孙道贤气不打一处来,“我方才还差点吓死了呢!真是……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长大了还得了!” 薄钰啐了一口瓜子皮在他身上,“关你屁事!吃人嘴软,也没见你嘴软,别吃了,还我!” “给了就是我的,凭什么还你!”孙道贤死攥着掌心里的瓜子不放。 “白眼狼!”薄钰轻哼。 孙道贤正要发难,却听得沈郅忽然厉喝,“别吵了!” “王爷!”从善已经押着人从溪对岸回来。 见着情形不妙,为首那黑衣人当即下令撤离,然则阿左阿右联手,岂是好惹,一左一右生生摁住了那人。 春秀一拳头将最后一名黑衣人打得晕死过去,这才慢慢悠悠的去捡回自己的刀,“就你们这歪瓜裂枣的,也敢跟着我家郅儿,也想做什么春秋大梦?呸!” “王爷!”阿左、阿右将人摁在了沈郅跟前,“人已经抓住了!” 从善负责料理那些小喽啰,一个个都用腰带绑着,串成一串,就跟蚂蚱似的连在一处,侍卫将黑衣人围在圈内,冷剑在手,任凭他们插上翅膀也别想再飞出去。 沈郅缓步上前,蹲在那人跟前,“还记得本王吗?没想到吧,这么快又见面了!不过,本王不会犯你这样愚蠢的错误,你既然落在本王手里,就觉得没有逃脱的可能。” 薄钰上前,扯下了那人的遮脸布,“从大人,你认不认识他?” 从善瞧了瞧,他在宫中当值了很多年,自然认识不少人。 眼前这人嘛…… “似乎有些眼熟?”从善皱眉,“好像是四皇子身边的人。不过卑职与四皇子不太熟,四皇子去世之后,很多旧人都消失了,要么被杀要么调离了东都。约莫要太后娘娘,才能晓得此人的真实身份。” 当时薄云郁是养在太后膝下的,太后对其自然很是熟悉。 “先带回去吧!”沈郅起身,“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找到了御印吧?” “你如何知道,他们一定会来?”薄钰问。 沈郅深吸一口气,“四叔死了很多年,想要卷土重来肯定不用等到今时今日。何况,若你是他们,主子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扒拉出来,放在自个的脑门上顶着?自己当个土皇帝,有什么不好?” 薄钰点头。 “所以,这些人手里压根没有御印,才会想起你来!”沈郅冷哼,“一帮蠢货,也想在我离王府的头上动土,都带回去!天牢里有的是地方,让你们好好的忏悔!” 孙道贤缩了缩头,悄悄猫着腰打算开溜。 哪知下一刻,一道寒光猛地落在跟前。 春秀皮笑肉不笑的拦在跟前,“孙世子,今儿你不在城里看着我的铺子,跑这人来游山玩水,打量着是皮痒了对吗?” 孙道贤干笑两声,“不不不,我是不放心你,才会跟过来看个究竟!真的真的,不信你问薄钰!你问小王爷!” “是吗,钰儿?郅儿?”春秀问。 沈郅和薄钰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齐齐摇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5章 梦里是谁?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我冤!”孙道贤咬着牙,“这帮小兔崽子……” “喊谁小兔崽子呢?”春秀揪起孙道贤的耳朵便往前走,“侯爷夫人把你交到我的手上,让我好生管束你,谁曾想你竟是连个铺子都看不住,看样子回去之后,得好好的再教教你!” “放手,哎哎哎,轻点,轻点……”孙道贤吃痛疾呼。 这会知道疼了? 薄钰撇撇嘴,“活该!” 远远的,洛南琛挥手,示意族人撤退。 少主无恙,自然用不着他们出手。 虽说沈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到底是薄云岫的儿子,知道凡事不能靠着一股热血,盲目而为,所以他安排了侍卫诱敌深入的同时,也悄悄的通知了护族的人。 论林子里的生活,护族之人熟悉地势,最能神出鬼没。 若是侍卫拿不住这些人,到时候就得护族的人出手,横竖不能让这些人跑了,否则这些街头老鼠又得乱窜一通,惹得人不得安生。 “这是什么?”薄钰弯腰捡起了溪边的一块红石头。 “许是当时造这里的时候,从别处捡来的!”从善解释。 沈郅看了一圈,除了这一块红石头,似乎没瞧见第二块类似的,“这的确不像是这里的!” 出水则色如猪肝,入水则鲜艳如血。 “快找找,看还有没有?我记得当时似乎有很多这样石头。”薄钰欣喜若狂,“快找,找这石头是出自何处,快点快点!” 沈郅拂袖,众人当即去找寻。 在山溪的上游地带,有一片专出这样的红石头,溪坑里都是这样的东西,不值钱,但瞧着挺好看的。可这上游地带,并无木屋,否则他们早就留意了。 “这里没有什么木屋!”沈郅环顾四周,“你确定是在这附近吗?” 从善不解,“咱们在这里都搜过了一圈,委实没发现过公子所提及的木屋啊,什么之类的。公子,您是否记错了,这里除了这些石头委实没什么了。” “有!”沈郅蹲在地上,“这一块,有焚烧过的痕迹。你看这些石头,表面上虽然被日晒雨淋的,倒也褪了不少,但还是留有痕迹。我们此前一直以为,木屋一直都在,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沈郅扭头望着薄钰,“你母亲是长生门的人,养大的,所以她既然要出现在四叔身边,出现在离王府,就必须跟以前的事儿彻底斩断。之前未能断得干净,但是后来你渐渐长大,我爹一直未有立妃,你母亲便着急了,更担心以前的事情败露,所以……” “所以,一把火烧得干净!”薄钰轻叹,“想来也是,为了身份地位,她连我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沈郅拍拍薄钰的肩膀,“能找到这里,也是多亏了你,既是找到了,大家就赶紧看看,是否能有什么痕迹可寻,早点找到御印,早点打发了赤齐的人,回头还能给咱们南宛拉个友邦!” 薄钰一愣,“和赤齐结盟?” “你没听外祖父说吗?赤齐的弓弩很是强悍,我们南宛缺少的便是这样的强兵利器。”沈郅负手而立,“若是能互通贸易,到时候咱们买点赤齐的弓弩,兵力强盛了,国力一定会更强盛,就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们了!” 薄钰连连点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以前是少傅教的,后来是太傅教的,现在是外祖父和舅舅教的!”沈郅往前走,“走吧,回去再说!” 一帮人被押回东都城,悉数丢进了天牢里。 沈郅也不急着审问,知道这些人未必肯说实话,只请了太后和薄云崇来认一认,且瞧瞧这人是谁,便晓得他们的来历,以及各种内情。 薄云崇眨了眨眼睛,“老四家的,朕都不太熟,虽说是兄弟,可平素老四话不多,委实说不到一处去。倒是薄老二同他往来密切,其他的……不过母后,这人瞧着好像是有点眼熟。” 太后拄着杖,瞅了半晌,最后还是墨玉提醒了一句,“太后,这不是当日被流放的……” “哎呦,是,是他!”太后激动的牵过沈郅的手,“老四身边的,叫、叫什么全的太监!” 一听被认出来了,对方猛地垂下头,愣是没敢再抬头。 “太监?”薄钰不敢置信的扯着嗓门,“这什么太监,这么狠毒,还有脸让人叫他大人?” “昔年在老四身边的,贴身太监,叫福全吧?后来老四出了事,先太子一怒之下,就拿老四身边的人出气儿,也不说斩尽杀绝,就是把一帮人,全部都给发配了边疆,这一去……”太后顿了顿,人老了,记性也不太好了,这些陈年旧事便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薄云崇伸出手指,“七年!” “哦,七年!”太后点点头,“后来你爹当政,咱哪里还记得他,谁知道他这会竟然领着人回来了……真是造孽!” 沈郅嘴角一抽,“这也行?” “还以为这是七年前呢?”薄钰啧啧啧的直摇头,“难怪你底下的人,连我和沈郅都分不清楚,光看衣裳认人,而你们连东都城的路径都不太熟悉,压根不敢进城。还能找到深山老林里的赤齐细作,真是难为你们了,还能这般矜矜业业的造反!” “朕也没想到,你一个太监,还想造反?”薄云崇摇头,“这老四到底干了什么,把你们这帮人给迷糊得,一个个都盯着朕的皇位?该坐的人不坐,不该坐的人,老念叨着……真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郅儿,你没伤着吧?”太后佝偻着腰,拄杖走得略显疲惫,经历过这么多事,太后是真的老了。 曾经保养得宜,如今却是老态龙钟,尤其是沈木兮走后,太后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以前发髻略显花白,如今已经全白。 瞧着太后满头白发,沈郅未有甩开她的手,任由她牵着往外走,“太后放心,没事!” “没事就好,以后这种事,不要亲自去做,找个人替着就好。离王府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有个什么事,皇祖母怎么跟你娘交代?”太后轻叹,“你这孩子,真是像极了你爹!倔得厉害!” 骨子里,满是情义。 出了天牢,从善便传来了好消息,端着一个木盒急急忙忙的跑来,“皇上,小王爷,找到了!” 薄钰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沈郅,你的心愿很快就能达成!” “什么心愿?”薄云崇不解。 太后亦不免皱起眉头。 “沈郅说,他要用这块御印,换赤齐的弓弩!”薄钰笑道,“到时候咱们南宛的军队,定然会更加强盛,看谁以后还敢跟咱们动手。” 盒子打开,沈郅的手,轻轻拂过内里的黑疙瘩,一颗心砰砰乱跳。 爹,娘,你们看,我做到了! 有了赤齐的弓弩,我们就会更加强大,瀛国就不会再同咱们开战,瀛国的公主也不会在我们这里,如此嚣张,你们去瀛国也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娘!”沈郅呢喃着,“南宛越强大,你们就会越安全。” 即便在瀛国被人发现,也不会再有生命危险,而且碍于国力强盛,瀛国还会特别保护你们,否则,你们在瀛国出事,他们定会担待不起! “沈郅,你怎么了?”薄钰不解。 方才还很高兴,这会怎么就红了眼眶? “我没事!”沈郅收了手,“我就是高兴,可以为皇伯伯做点有用的事情。” “何止是有用,赤齐虽然不大,可终究与咱们靠得近,若是能安稳下来,与咱们互为友邦,对我们来说是有利无害,绝对是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薄云崇拍拍沈郅的肩膀,“郅儿果然不负朕之所望!” 老太后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之色,反而多了几分凝重,“有什么好?这有什么好……还不是走了他爹的老路?有什么好……” “母、母后?”薄云崇一愣,瞧着太后亦步亦趋的离去,心下有些异样,“这……” “皇祖母好似生气了。”薄钰道。 沈郅敛眸,没有说话。 “太后是心疼你们。”薄云崇解释,“毕竟这朝堂之上,都是老泥鳅,郅儿虽然有朕护着,可终究年纪太小,不过这一次,朕把赤齐的事情交给你,想来能助你功成名就,小小年纪就能建此功,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沈郅抿唇,紧了紧袖中的拳头。 不管前面的路有多艰辛,他都要坚持下去,一直等到爹娘回来…… 你们,可一定要回来啊! ………… 华光万丈过后,取而代之的四分五裂。 进来的时候是一帮人,谁知道华光过后,却是各自分散,每个人都沉陷在自己的梦境里难以自拔。好在韩不宿之前就提醒过,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自乱阵脚。 沈木兮只觉得眼前一晃,四周的景象不断的变换,记忆在倒灌,所有的一切都在倒退。 大漠孤烟消失了,韩不宿消失了,离王府也消失了,她竟坐在大学士府的墙头,笑嘻嘻的吃着枣树上倒挂下来的枣子,咬得嘎嘣脆。 可不知道为何,墙下再也没有人经过。 她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天亮,看着学士府从盛极一时,衰败成蔓草丛生。那种恐慌几乎无法形容,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口上,从骨血里,从生命中,渐渐的剥离、褪色。 她想伸手去抓,却怎么都抓不到。 若此生不曾遇你,我又该在哪里? 一睁眼,她竟是站在了护族的领地,这地方她曾经来过,自然是熟悉得很。 有美丽的女子,迷茫的走在林子里,身后有人在追赶,她却是再也走不动了,终是体力不支,伏在了地面上,气息奄奄的半垂着眼帘。 有人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她仰头,那一瞬的火花迸溅,成就了最致命的错误。  密林深处,情愫暗生,终是未能忍住。待错误已成,却是大批的侍卫赶到,却不知是他通风报信,故意引人前来带她回宫。 她不知,他的刻意为之。 更不知,他的阴谋诡计。 珠胎暗结,原以为是至死不渝,实则只是她一人的深陷其中。 那人,从始至终都只是情深在外,歹毒在心…… “薄夫人?” 是薄云岫的声音。 “薄云岫!”沈木兮猛地惊呼。 身子骇然打了个激灵,终是睁开眼,骤见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身上的汗毛瞬时立起来。却有温暖的怀抱快速拢住了她,将她死死的抱在怀中,“我梦到你走了!” 沈木兮心惊,这才惊觉,方才是陷入了梦境中。 可那是谁的梦? 她很确定,那不是她所经历过之事。 “我梦到……你再也没有经过我的墙下,而我在墙头等了你很久,很久!”就像那时候在王府的后院,她枯守着承诺一直等一直等。 那滋味,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薄云岫不敢告诉她,他梦到了那场火,眼睁睁看着她葬身火海,看着她灰飞烟灭。执念告诉他,她不会死,一定不会。 她会在某个角落里,静静的等着他,去找她。 他的薄夫人,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悄悄的藏起来,等着他去将她寻回。 于是,他醒了。 “其他人呢?”沈木兮忙问。 黑乎乎的屋子里,众人全部如同入定一般,一个个动也不动,恰似泥塑木雕。 “这……”沈木兮骇然。 薄云岫拽着她行至一旁,“你看头顶上。” 沈木兮快速扬起头,骤见着屋顶上清晰绘制的五芒星图纹,盛满了诡异的冥花,这分明就是护族的阵法,她与薄云岫身负凤凰蛊,所以挣扎一下便也出来了,可其他人没有这样的待遇,于是乎都陷在梦境里难以自拔。 “这可如何是好?”沈木兮急了,“若是……” 这话还没说完,月归和黍离倒是先动起手来。 刀剑出鞘,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顿,薄云岫赶紧将自家薄夫人塞到了一旁的石柱后头,“别出来,我去解决!” “你小心!”沈木兮面色发青。 月归和黍离都闭着眼,显然是还在梦境里游荡,所以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舞刀弄剑,只是因为梦中需要。 许是梦到了幼时练舞之苦,又或者在梦中被人追杀。 横竖,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薄云岫快速制住黍离和月归之时,韩不宿“哇”的一口血吐在地上,所有人瞬时睁开了眼,好似大梦初醒。 “都没死吧?”韩不宿擦着唇角的血,扶着腰慢慢的转个圈,“真是累死老娘了!” “韩前辈!”沈木兮冲上去,快速搀了她一把,“怎么样?” “多大点事?”韩不宿深吸一口气,“我都提醒过你们了,谁知道你们一个个的竟还是这般蠢钝,陷在里头难以自拔。” 说得好似,她早就醒了一般! “这是梦?”黍离骤见薄云岫摁住自己握剑的手腕,骇然心境,“主子!” 月归也是吓了一跳,手中剑咣当落地,当即跪地行礼,“主子恕罪!奴婢……” “都起来吧!”薄云岫松了手,总算都醒了。 “又是阵法!”千面气得跺脚,“这该死的阵法,每次都中招,真是要多讨厌有多讨厌!你们护族,就是这些破东西太多,倒腾得人半点不安生!” 韩不宿轻嗤,“为的就是对付你们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活该!你说你在梦里,怎么就没梦到我护族全族,来找你们报仇呢?食肉寝皮,把你啃的血淋淋的。” 千面一怔,没敢继续吭声。 “走吧!”韩不宿走在前面,“你们最好跟紧我,切记单独行动,重生门已经打开,所以这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不受控制,大家最好都小心点。” 再往前,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只能单人前行,那种狭仄的压迫感,让人很是不舒服。 每个人的心里都提着一口气,每往前一步,好似身子往下沉几分。 终于,拐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似乎是个烧制泥俑的地方,跟护族山洞里的情景很是相似,但……这些泥俑好似都是活的,他们一出现,所有的泥俑瞬时将头拧了过来,脖颈连接处,皆发出了“咯吱吱”的声音。 所有人,瞬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情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6章 最后一道关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都别动!”韩不宿压着嗓子,声音尽量放低放缓,“屏住呼吸!” 有泥俑已经朝着他们走来,所有人快速捂住了口鼻,屏住了呼吸。那一瞬,泥俑顿住了脚步,似乎已经感觉不到来自于周围的波动。  可见,这些泥俑其实是死物,左不过被某些怪的东西控制在这里,靠着四周的气流波动来感受威胁的存在,继而做出早已设定的反应。 大家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尽量不要去触碰这些东西,穿过泥俑堆,一点点的走向对面的那道石门。 原本这一路走来倒也没什么,大家屏住呼吸,忍不住的时候大吸一口气,再快速掠过也就是了,这些泥俑反应速度不快,而且因为不是真人,所以很是迟钝,只要小心点就没什么大碍。 然则这道门……却是怎么推,怎么用力都弄不开。 推不行,撞也不行! 一帮人开始在门口摸索着,怎么才能打开这道门,要不然早晚得憋死在这里。 沈木兮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薄云岫一扭头,便渡了一口气给她,所有人面面相觑,灼热的目光,看得沈木兮面红耳赤,只得继续捂着口鼻,回头就去找机关。 既然陆如镜和赵涟漪能来,他们定然也能进去。 会在哪呢? 找了一圈,所有人这才郁闷的发现,其实机关就在脚下,就在门边上,一枚小小的钉子,轻轻往里摁,石门便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白白看了一场恩爱! 石门合上的那一瞬,所有人拼命的换气,这辈子都没这么憋闷过,一个个都憋得面色发青,唇色发紫的。 石门后头,是分岔路,究竟是往左还是往右? “跟着天蛇走!”韩不宿瞧了一眼众人,“它会找到回魂蛊的,当然……也会找到其他的蛊。” “这是什么意思?”千面扯了扯唇角。 其他的蛊? 还能给倒腾出什么鬼东西来? “字面意思!”韩不宿跟着天蛇往左走去。 “护族就不能干脆点,把东西放着,压一压也就算了,倒腾出那么大一个地方,还非得跟探秘似的往里头走,一层层的过关卡,这到底是防贼呢?还是拿来防自己人的?”千面絮絮叨叨。 忽的一阵沙沙声,惊得他冷不丁绷直了身子,浑身的汗毛当即立了起来,“哎呦妈呀……见惯莫怪,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护族的列祖列宗,千万不要来找我算账!” “师父!”沈木兮又气又笑,“这都什么时候,您还念念叨叨这些作甚?跟着韩前辈,保护好她就是了,您说您这样,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千面撇撇嘴,正要回头训她两句,下一刻眼睛赫然瞪大,“我的天……” 有东西窜了过去,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 “那是什么?韩不宿韩不宿,那是什么玩意?”千面惊慌失措,“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看到有东西窜过去了,哧溜一声的……” “这是重生殿,到处都是蛊阵,说不定还有咱们没见过的东西,专吃黑心肝的!”韩不宿轻哼。 沈木兮轻叹,“韩前辈,您就别吓唬师父了,这里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自然是要留着东西守护,但你和薄云岫有凤凰蛊,那些东西不会伤害到你们,而我是护族之人,自然更无须害怕。”韩不宿继续往前走。 这不说还好,如今被这韩不宿这么一说,千面更觉得四周都是危险,密密麻麻的恐惧感,让他无所适从,不就是来对付回魂蛊吗?怎么弄得好像是来挖坟的。 月归和黍离面面相觑,不只是千面没有护体之物,他们两个也没有。 前面又是一道门。 千面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就不能一走到底吗?非得拐个弯,弄道门,又得拐个弯,弄道门!” “来来来,位置让给你,你来领路!”韩不宿赶紧让开一条道,“话那么多,想必肚子里都东西也不少,我成全你,这里都交给你了,请!” 千面眨了眨眼睛,默默的退后两步。 他哪里知道护族的秘密,这些东西原就是护族的族长才有资格知晓,饶是当初他与韩老二做了结拜兄弟,韩老二都没吐露分毫。 “没本事还那么多屁话,真是个十足十的臭男人!”韩不宿咬着牙,“再敢多嘴饶舌的,把你丢在这里喂守墓兽,横竖人家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人了,送你去给它塞牙缝!” 千面倒吸一口冷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石门被推开,只见前面一片漆黑,似有薄雾氤氲,又好似冷得厉害。有水声,有风声,就这么凉飕飕的倒灌进来,每个人都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阴森森的感觉,就好似到了地府一般。 “不用害怕,是回魂蛊的怨气太重了,所以呢……这地方比较冷,但是这股气是出不去与的,外头有泥俑守着,几乎可以用万无一失来形容。”韩不宿轻叹。 “这地方似乎很深,怎么下去?”月归瞧了一眼底下。 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像是半山腰的山洞,底下是深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去,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等会就知道了!”韩不宿深吸一口气,捡起墙角的碎石头丢下去,听不到一点回声。 “好深啊!”月归骇然,回眸望着沈木兮,“主子,怕是下不去的。” 薄云岫松开沈木兮,缓步上前,方才漆黑一片,这会稍稍有些适应了,倒是能看清楚一些东西。底下的确是深沟险壑,但也只是一道沟壑罢了,越过去一些,便是平地,只是不知……那平地上是否会有危险? “薄云岫,你莫要乱来!”沈木兮担心他仗着自身武艺高强,便不管不顾的。 “咱们这些人的功夫,多半能越过这深沟,前提是对面的平地没什么危险,否则我们就是自寻死路。”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我先试试,若是可行……” “还是让卑职去试吧!”黍离慌忙拦在跟前,“主子,您和夫人万万不能有事,还是交给卑职去试!” 音落瞬间,黍离已经飞身而去。 “黍离!”沈木兮疾呼。 人已经混入黑暗之中,唯有暗影隐约可见。 “下面很安全!”黍离的声音在下面回荡,“跳远一些,至少三步远,就能落到安全的地方,主子,卑职在底下接着你们!” “走!”薄云岫抱起沈木兮便跳。 千面瞧了韩不宿一眼,却见她靠近月归,意思很是明显。 “韩前辈,我与你一道下去!”月归也不是傻子,挟起韩不宿纵身跃入深渊。 千面紧随其后。 底下的确是平地,而且视线好了很多,从上往下看,只觉得黑漆漆的,底下倒是有些微光,也不知是从哪儿泛出来的。 “快到了!”韩不宿落地,瞧一眼四周,“快到了!” 她连说两句快到了,口吻有些急促,不知是欣喜,还是……等找到了回魂蛊,距离她解脱的日子,就不远了!到时候她就不必苦苦支撑,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 “这是什么地方?”薄云岫问。 一条小径,两畔皆是水,这些水风吹不起浪,光照未起波。这条路不算狭窄,刚好够两个人并肩而行,但也必须走得小心,总归胆战心惊,生怕这水中忽然掠出什么东西来。 再往前走,就是一座桥。 是一座石拱桥,远远瞧着,立于烟波之上,薄雾缭绕。    “倒像是走了条黄泉路,待会就得过孟婆桥!”千面嘀嘀咕咕。 “闭上你的嘴!”韩不宿咬牙切齿,“再往前走,你就会知道,什么叫阎王殿。一念生一念死,生死不过一道门的距离罢了!” 上了桥那一瞬,沈木兮回头望去,只见着那无波无澜的水面上,慢慢开出了幽暗的冥花,却又在转瞬间消弭无踪,如梦幻泡影一般。 “上了桥,就莫回头。”韩不宿走在前面,“不然会舍不得走的。” “说得好像真的要死了一样!”千面扯了扯唇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是没半句好话!” 沈木兮无奈的笑了笑,扭头朝着一旁看去,忽在岩壁上发现了一道身影,像是从哪儿投射而来的光影,“陆大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7章 不归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所有人都瞧见了幻影,的确是陆归舟无疑,不过陆归舟的影像似乎是伏在地上的,瞧着奄奄一息。 “肯定出事了!”韩不宿敛眸,“我们走!” 薄云岫握紧沈木兮的手,快速往前走,这地方太过诡异,委实不能久留。 有东西窸窸窣窣的从水里跑出来,然则刚上岸便忽然燃烧成灰烬,惊得所有的东西又快速回到了水中,再也不敢冒头。 “按照我爹告诉我的,过了鬼门关继续往前走,差不多就是蛊室了,回魂蛊应该是养在蛊室内的池子里,就跟我在蛊母山庄所设的池子是一样的。”韩不宿喘着气,“快,快往前走。” 很快就到了,很快…… 自己,亦气数将尽。 然则刚跑出甬道,便有大批的死士扑了上来,千面骇然,“是陆如镜的人!”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见着人就往上扑,薄云岫快速拢了沈木兮在怀,疾步退到一旁,由着月归和黍离上前应付。 按理说,饶是陆如镜培养的死士,也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左不过是下手狠一点,人数上占了点上风。但是月归和黍离亦不是省油的灯,对付这些宵小之辈,应是绰绰有余。 韩不宿站在沈木兮身边,冷眼瞧着这些人,“不太对!” “看出来了!”薄云岫眉心微蹙,瞧一眼身边的千面,“照顾他们,我去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薄云岫身形一晃,已经近至死士跟前,掌心凝力,快速将人推了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重重落地。 就在沈木兮如释重负之时,却见着那死士又爬了起来,好似浑然不知疼痛,再次奋不顾身的朝着薄云岫扑去。 “主子,这些人不但不怕死,连疼痛感都没有。”黍离疾呼,“简直就是怪物。” 不管怎么踹,怎么打,倒下了还是会爬起来,继续往前扑。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身上的肌肉,硬得像石头,刀剑砍上去都能听到叮咚声。 “邪了门了?”千面骇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被石化了而已。”韩不宿咬着牙,“陆如镜这个混账东西,竟然用了这样的东西,真是该死至极!” 沈木兮急了,“这么下去,大家体力耗不起,可有什么法子?” “有,把脑袋砍下来。”韩不宿低咳两声。 沈木兮赫然一怔。 对付这些“石头人”很是辛苦,刀剑对着脖颈砍,还得防止其他死士的拼死猛扑。 “我们走!”韩不宿率先往前跑,“成事之后,追来便是!” 蛊室前,千面咬牙推着门,“这特么什么鬼地方,上头都是沙子,底下都是石头,累死……老子了……这……好沉,搭把手啊……” “废话这么多,力气都用在讲废话上了,难怪一点气力都没有。快点!真没用!”韩不宿双手叉腰,站在后头指挥,“快点!快点!” “叫、叫魂呢你……”千面抵着一口气,终于推开了石门。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石门终于被重重的推开。 千面咬着牙,“要了老命了!”到底是上了年纪,委实比不得年轻人的年轻气盛,推开一道石门,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走!”韩不宿率先进门。 “师父?”沈木兮上前几欲搀扶。 前面的韩不宿扭头冷喝,“别理他,回魂蛊要紧。” “走吧!”千面摆摆手,扶着石门大喘气,“我自己可以。” 沈木兮点点头,紧赶着往前,跟上了韩不宿。 “韩前辈,这……”沈木兮环顾四周,“这地方和你的蛊母山庄很是相似!此前你是不是照着这些地方的摆设,所以修的蛊母山庄?” “差不多!”韩不宿瞧着最后一道门,指尖轻轻拂过门上的冥花纹路,“这里所有的重生之眼,都是睁开的,说明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兮丫头,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知道吗?” 沈木兮一愣,“最坏的准备?” “可能从此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再也出不去。”韩不宿轻叹,“隔了太多年,连我的父辈都不知道,回魂蛊如今成了什么模样,若是一发不可收拾,我们这些人就会彻底的回不去了!” “我知道!”沈木兮点头,“如果能制住回魂蛊,不让陆如镜和赵涟漪得逞,就算让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否则陆如镜得逞,祸害了郅儿他们,那真是哭都没地儿。 韩不宿轻叹,“我也只是告诉你最坏的结果,兴许咱们命大,一个都不用死,说不定还能活奔乱跳的出去,到时候你们夫妻团圆,母子团聚,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 所有人都有机会和和美美,唯有她韩不宿,这一生肯定会终结在此处。 有火光忽然窜起,整个室内刹那间灯火通明。 此处的池子,比蛊母山庄里的池子,大了数倍不止,同样的池水浑浊,泛着浓烈的腥臭味。恍如白昼的室内,只见着波光嶙峋,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这池子……”沈木兮蹲在池边,细细的瞧着池面,“韩前辈,同你之前的好似不太一样,这里的味儿似乎更重了些,而且……闻起来味道怪怪的,不只是铁锈味,还有……还有……” 韩不宿当即蹲下,伸手去沾池水,却被沈木兮一把拽住。 “别!”沈木兮愕然,“万一毒性太烈,或者掺合了什么尸毒之类的,伸下去就死定了!十殿阎罗和长生门这些年造出来的东西太狠毒,不得不防!” “倒也是!”韩不宿皱眉,“与我自己调制的,闻起来是不太一样。” 想了想,她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瓷罐,将里头的毒虫倒进了池子里。 “且看看效果,便知道毒性!”韩不宿解释,“这些毒虫,每日都泡在池子里几个时辰,是以对我调制的池水早已适应,若是此处的远胜于蛊母山庄,想必会……” 话还没说完,千面就已经叫了起来,“看看看,死了死了!” 刚刚放下去的毒虫,这会全部死绝,只是眨眼的功夫,池面上掠过一阵火光,瞬时将那些毒虫焚烧得干干净净,纹丝不留。 “这池子的毒性……”连韩不宿都瞬时改了面色,“太可怕了!” 外头,薄云岫领着黍离和月归冲了进来。 月归胳膊上挨了一爪子,有血迹斑驳,幸好伤在这位置上,并不致命。    “小心!”薄云岫厉喝,身形如箭离弦,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快速捞起沈木兮在怀,紧跟着连退数步。 池水哗然掀起巨浪,若不是千面扑倒了韩不宿,就地连滚数圈远离池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且看着池子里的水,飞溅在地,瞬时青烟直起。 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池子里的翻涌还在继续。 不多时,竟从里面翻出一个人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千面惊呼。 “是个人!”月归骇然,“好像有点熟悉……” 沈木兮定下心神,猛地瞪大眼睛,“好像是赵涟漪!” 的确,池子里被困住的人,是赵涟漪无疑。因着泡在有毒的池子里,肌肤已经全部脱落,连眼睛都被毒液侵蚀,呈现着诡异的灰白色。 不过,可以肯定是,赵涟漪还活着。 是个活的! “赵涟漪?”千面见了鬼一般,不敢置信的绕着池子走了一圈,“她不是第一个来了这鬼地方吗?为什么泡在这里了?难道是韩老二真的复活了?还是说,陆如镜?是陆如镜干的?” 四周安静得出,池子里的赵涟漪被毒液侵蚀得不成人形,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意识存留。  伏在池子边上,韩不宿仔细的查看着赵涟漪,“你是赵涟漪吗?赵涟漪?” 大概是还有意识存在,池子里的人真的点了头。 真的是赵涟漪!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陆如镜干的吗?”韩不宿忙问。 赵涟漪又点了头。 这下,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陆如镜能将赵涟漪弄成这样,就说明陆如镜怕是今非昔比,甚至可能已经得到了回魂蛊。 “陆如镜,拿到回魂蛊了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韩不宿心里是忐忑的,只要赵涟漪点头,这里所有人都会变成陪葬,此番便再无意义可言。 所有人都盯着赵涟漪,惟愿她能摇头。 赵涟漪犹豫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然则下一刻,她又点头。 “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千面急得直跳脚,“到底是拿到了,还是没拿到?若是没拿到,咱们还能搏一搏,若是她陆如镜已经得手,那咱们现在撤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了,她不是带着韩天命的尸身一道来的吗?”黍离挠挠头,“为什么只看到她一人,韩天命的尸体呢?没瞧见尸体……” 众人忙不迭找寻,沈木兮推开薄云岫,紧跟着去找。 这室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要藏人的地方……确实没多少,除非藏在某个密室里之类。轻叩石壁的声音在室内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查找着。 “好像没什么密室之类?”千面诧异,“这韩老二的尸身,难不成还能被蚂蚁抬着跑了?” 一回头,千面愣了半晌。 “怎么了?”黍离不解,顺着千面的视线望去。 月归的脸色不太对,瞧着好似有些瑟瑟发抖。 “月归,你怎么了?”黍离抬步便朝着她走去,“伤势严重了吗?” 沈木兮仲怔,“月归?” “都、都别过来!”月归忽然疾步后退,浑身战栗,一张脸青白相间,唇色也已发沉,“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我……” 她捂着受伤的胳膊,“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沈木兮已经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便撕开了月归的袖口,骤见那道抓痕已经变了颜色,伤口处的皮肉从内里往外翻,呈现着黝黑的色泽,伤口周围开始肿胀,瞧着好似…… “中毒了!”韩不宿面色微沉,瞧着月归的胳膊,默默的将沈木兮拽了回来,推进了薄云岫的怀里,“看好她,别乱来。” “韩前辈?”沈木兮慌了,“月归会怎样?” “很抱歉!”韩不宿望着月归,“我……可能没办法救你,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历经了太多岁月的沉淀,早就不是寻常毒物。若是在中毒之初,断臂尚且可以保全性命,但是现在毒已渗透五脏六腑,我有心要救你,却也无能为力。” 月归倒是平静,扬唇笑了笑,额头上有冷汗涔涔而下,“我会变成这样?会变得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六亲不认,只知道杀人吗?我会连你们都不再认得,直到脑袋被砍下来?” 许是疼痛,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胳膊,有脓水从指缝间涌出。 那一瞬,月归眼睛里的灰白若隐若现,“主子,月归不能陪您了,得、得先走一步!黍大人,能不能……能不能帮个忙?” “我不会动手的。”黍离退后,“我不能!” 一起走到这地步,忽然要动手,是谁都承受不了的。 何况,还要砍下月归的头颅…… “主子!”月归瞧着自己胳膊上的伤,“谢谢!” “月归!”沈木兮潸然泪下,“韩前辈,还有救的,你本是护族之人,你知道的,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是不是要以毒攻毒?又或者心头血,或者……” “别忙活了!”韩不宿摇头,“若能早早的护着心脉,许是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现在……” 月归自己也能感觉到,来自于五脏六腑的疼痛,寸寸石化的痛楚非言语可以描述,身子不受控制,最后渐渐的吞噬所有的情感与理智,变成一个怪物,不知疼痛,不知……离别! “月归本是王爷的暗卫,原就做好了为离王府战死的准备,后来遇到王妃,是王妃让月归懂得了什么叫自由,月归乃是孤女,一辈子都在刀光剑影里过活,没想到还能有情真意切的一日。”月归哽咽,身子渐渐的往后退去,“谢谢!真的很谢谢!只是很可惜,不能陪着王妃了。” “月归!”沈木兮哭着喊她的名字。 月归摇摇头,“主子,不要难过,要好好的活着回去,和王爷一起回到小公子的身边。我知道你们都下不了手,可我知道,若我成了那副模样,一定会伤害你们,到时候……你们都会变得与我一样,我不能害了你们!等我死后,请斩下我的头颅!” 她最后看了沈木兮一眼,“主子,月归不很后悔,值得!” 真的,值得! 鲜血喷溅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想冲上去,可谁都没办法救月归,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回天乏术,谁也没想到那些毒竟然会…… “月归!”沈木兮歇斯底里,泪如泉涌。 只是一个小错误,谁都不曾注意的小错误,便酿成了这样的大祸害,月归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剑锋吻过脖颈,带着她那一句“值得”,便是尘归尘,土归土,将一切都埋葬在了此处。 从来的那一天起,月归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去。 终是,真的没能再活着回去。 月归躺在血泊里,鲜血像烧开的滚水一般,不断的脖颈处涌出,漫过脖颈,晕开一片殷红。她仰望着冰冷的穹顶,渐渐的合上眉眼。 她说:等我死后,请斩下我的头颅。 走得那样……毫不犹豫!    月归的头颅,是韩不宿去砍的,因为谁都不肯下手,可如果不砍下头颅,死去的人还是会站起来,还是会变成方才门外的那帮怪物。 “月归她……不想变成怪物!”韩不宿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现在好了,她可以放心的走了。” 沈木兮伏在薄云岫的怀里,死死揪着他的衣襟,咬着牙憋着气儿,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哭出来吧!”薄云岫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终是抱紧了颤抖的爱妻,“薄夫人,哭出来,别憋着!这笔账,会要回来的,一定会的!” “该死的陆如镜!”沈木兮抬头看他,脸上满是泪,“我要宰了他!” 薄云岫低眉吻上她的额头,“一定会的!” 陆如镜,必须死! “没想到,你们竟然也能到这一层!”有石门缓缓打开。 千面第一个冲上去,“陆如镜,你这个混蛋!” “冷静点!”黍离慌忙摁住千面,“别忘了,月归是怎么死的,冷静点!” 千面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发狠的瞧着站在石门门口的陆如镜,“你真特么该死,该千刀万剐,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你害了那么多人,亏我瞎了眼,竟跟你做了结拜兄弟,被你蒙骗了那么多年!” “那是你蠢!”陆如镜负手而立,今儿的他瞧着好似不太一样,眼下发黑,唇色略略发青,好似中了毒一般,但瞧着……神志还算清楚,倒也没到那种稀里糊涂的地步。 这怕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你……”千面真想冲上去撕了他。 “陆如镜!”韩不宿面无表情的看他,“还记得我吗?被你害得最惨的那个人!” “韩不宿!”陆如镜岂会忘记,“我就知道你还活着,那个蛊母山庄……你倒是经营得很好。知道为什么留着你吗?” 韩不宿嗤冷,“你压根不敢闯我的蛊母山庄,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陆如镜,你觉得自己现在赢了吗?韩天命的尸体,你怕是还没找到吧?你可知道,韩天命若是吃了回魂蛊,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陆如镜冷着脸,“他不可能活过来的!” “你们也说过,我活不了,可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韩不宿摇摇头,“陆如镜,你想拿到回魂蛊,但你不会用它,找到又如何?回魂蛊这东西,用得不好就会被反噬,而你呢……你的野心那么大,怎么可能甘心当回魂蛊的宿主,失去自己的本来意识!” 陆如镜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用?韩老二当年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当然会用,而且我比赵涟漪更知道,这回魂蛊的效用!” 赵涟漪还泡在池子里,似乎是听到了这话,沈木兮扭头看她时,竟见着她唇角微微一扯,好似在笑。这笑,看得沈木兮心惊胆战,浑身发凉,总觉得赵涟漪还有后招。 “我问你,韩天命的尸体呢?”千面问。 陆如镜冷笑,“想知道吗?不如自己去找。重生之门已经打开,万物皆为刍狗,将为我所用,我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赢家!我会主宰天地,并且……永生不死!” “永生不死只是个传说,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黍离冷喝,就因为陆如镜的野心,害得月归枉死,这笔账怎么都得算回来。 “是吗?”陆如镜摇摇头,“有了回魂蛊,就可以得到长生!看到外面的泥俑了吗?落日之城里的人,原本都是活人,可惜啊……都变成了泥俑,那是活人俑。可惜,他们没机会破茧而出了,除非有回魂蛊。” 眉睫骇然扬起,沈木兮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冷气,“活人俑?活人俑?” 下一刻,沈木兮疯似的伏在池边,“赵涟漪,我问你,你是不是把韩天命的尸体做成了活人俑?韩天命的身上,是不是一直都有回魂蛊?回魂蛊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了那一日,在黑水城外,发现的那尊带有温度的泥俑。 千面和韩不宿都认出来,那便是韩天命无疑。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法杖的缘故,可现在听到陆如镜提及永生不死,沈木兮忽然觉得,那可能是个仪式,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复生仪式。 人死,真的可以复生吗? 尤其是死了这么多年的人。 “兮儿,你说什么?”千面惊慌失措,“你是说,韩天命的尸体被做成了,跟外面一样的活人俑?所以只要有回魂蛊,就能真的死而复生?” 薄云岫亦不免乱了心绪,他想起了一件事,韩天命的尸体一直被保存得完好无损,这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后来尸身受损,赵涟漪便疯似的赶来了这里。 就说明韩天命可能在死的那一刻起,很可能就已经是个活人俑,他一直在等待着,复生的契机。 所谓契机,应该凤凰蛊的宿主,打开了秘盒,去找寻荒域之墓,然后释放回魂蛊!! 下一刻,陆如镜忽然面色骤变,“把凤凰蛊交出来!”  有人影从他身后窜出,疯一般的直扑沈木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8章 如果我出不来 最快更新都市偷心龙爪手最新章节! 刚刚才把精神平缓过来的周诗诗这时候又有些紧张了,她想说些什么来摆脱现在这种压抑的气氛,可是当她准备张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面的林天龙也是一样,被打断的激情也逐渐的缓和了。他开始有些后悔刚才那些放肆的举动,他想向周诗诗说些道歉的话,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候的电梯里寂静的可怕,只有两个人都竭力控制的喘气声还能证明这里面还有人的存在。 半晌,周诗诗实在难以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她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呃…林院长……” “怎么了?……周阿姨……” 周诗诗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林天龙一跳,他只是下意识的结结巴巴的回答着,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那个……那个,呃……这医院的保安也真是差劲,修个电梯还得等这么长时间。” 周诗诗嘴里胡乱的和林天龙在侃着,其实说什么并不重要,她只是想借着说话的机会来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能缓和一些。 “是啊,真没想到我初来乍到,医护员工都很欢迎,电梯第一天就给我一个下马威,还要等那么长时间啊,他们也是真够不负责任的。” 其实林天龙也想随便的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他马上就接上周诗诗的话头开始搭咯着。 说语一旦有些开始,两个人的情绪便都开始放松下来。也许是两个人都下意识的想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吧。所以都有意识的不提刚才曾经有过的接触的那件事儿! 他们就这样胡乱的说了一会话,周诗诗开始觉得就这么背对着人说话实在是有些别扭,同时似乎也不太礼貌。而且她也感觉到后面的大男孩正在用力的向后挤压着那些货物,身体已经慢慢的离开了她的后背。 于是周诗诗也开始小心的把身体转过去,后面的林天龙看见周诗诗的动作,明白了她的意图,也有意识的更加用力的向后退,给周诗诗流出了一个足够她转身的空间。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周诗诗终于艰难的把身体转了过来,她无奈的擦了一把额头上汗水,抱怨的对着林天龙说道:“你看,这么多医药器械堆满电梯了,早知道这个电梯出毛病,咱们都乘坐隔壁那部电梯了。” “是啊,早知道孩子尿炕就不睡觉了。” 林天龙调笑道,“天意如此,看来咱们俩躲也躲不开的!” “你真会说话,上个月去卫生局开会还见过徽音姐呢!倒是好久没见你爸爸了,听说他的公司越干越大了!” 周诗诗娇笑着找话说转移注意力,缓和一下刚才尴尬的气氛。 “周阿姨这么说,我倒是越来越有印象了,周阿姨好像是姐妹俩吧,以前和我爸爸妈妈都认识的,记得妈妈说过好像周阿姨年轻的时候还追过我爸爸呢!是吧?” 林天龙调笑道。 “没有啊,要么是你记错了,要么是徽音姐说错了。” 周诗诗慌忙辩解道,“当年喜欢你爸爸的是我姐姐周清清,不是我的,可惜梁大哥没有看上我姐姐。”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爸爸怎么会没有看上清清阿姨呢?” 林天龙继续调笑道,“看见诗诗阿姨这么美貌端庄,就可以想见清清阿姨的风姿了!要么是我爸爸眼光有问题,要么是我爸爸可能是看上诗诗阿姨你了,只不过没有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怪不得这么年轻有为呢!说实话,你长得还真的有些像你爸爸,不过比你爸爸多了几分阳刚健美!” 周诗诗听见林天龙这么变着法子夸她美丽,很高兴的说着,心里不免有些怨叹,当年她姐姐周清清的确追过梁儒康,而她也心里暗恋过梁儒康的。 这时候的电梯里已经越来越闷了,流通不顺畅的空间里也显得让人几乎难以呼吸。周诗诗伸出了手来,又一次把额头上的汗擦干净,由于电梯里的闷热让她浑身都觉得难受,她便无意识的解开了最上面的一个衬衣扣,想让身体更加凉快一些。 林天龙正低着脸和周诗诗在说着话,却无意中从她领口的开气中发现了一些让他血脉贲张的景色…… 由于周诗诗只是临时下楼来签收货物,出药库门的时候图方便,连乳罩都没有带,只是随便的套了一件白色医师袍就下来了。而她现在却把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一下子,宽大的衬衣再也无法完全遮掩她硕大的。顺着深深的乳沟看下去,除了胸前鲜红的两点看不见之外,她的整个几乎都完全暴露在高大的林天龙的眼底。 林天龙无意中居然发现了这些,马上一股热气极快的就贯穿着他的全身,也不知道周诗诗是有意或无意,身体已经如此毫无遮掩的被别人看个清楚,她居然还是浑然无知觉,嘴里依旧在埋怨着那该死的电梯是那么的闷热。 而林天龙的心里真的希望时间就能如此停止,他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诱人的风景,而股间那个本来已经疲软了的东西又已开始发出激烈的脉动。 周诗诗性感的身材,衬衣里雪白的乳沟,已经让他完全的沉醉在里面。 “天,好丰满的胸部啊,比柳若儿的几乎大了一倍,如果能吃上一口该多好啊……” 脑海里突然冒出的想法把林天龙吓了一跳;马上的,脑海里的禁忌又马上让他回味过来。他开始有些自责的怪自己:“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兴起,再怎么说,她毕竟是爸爸妈妈的朋友,看她刚才那个急于辩解的样子,说不定她当年真的追过爸爸,说不定曾经是爸爸的女朋友呢。” 不过这种自责随着周诗诗的一次喘气的动作就马上的被打散的无影无踪了。随着周诗诗的一次呼吸,她的胸部开始完全的开始扩张,两个硕大雪白的开始明显的向前顶去,本来已经压的很深的乳沟这时候变得更加凹陷,巨大雪白的就好象冲气气球那样开始膨胀,甚至让他连上面的毛细血管都看的清清楚楚。 随着周诗诗的一次呼气,胸部开始明显的回落,而胸上的衬衣因为刚才的扩张而被顶起来,柔软的布料一时间没有及时的贴在肉上,刹那间,胸前两点猩红的就完全没有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可是林天龙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的看清楚,衬衣就又及时的贴在肉上,把这两点迷人的肉头又一次盖住了。 可是这种若隐若现的刺激又更加的叫人兴奋,把这个年轻的大男孩看的几乎连鼻血都喷了出来。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顶,满身的兴奋和冲动真的快要让他崩溃了。他充满欲望的身体再也无法继续用力的顶着后面的货物。而后面那些松软的货物由于没有了他的挤压,又开始慢慢的反弹回来,在不知不觉间把他的身体向前推去。 周诗诗也发现了气氛的诡异,她只觉得这个大男孩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无意识的抬头看去,去发现他居然是一副惊讶的样子,顺着他的目光,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上身已经完全的曝光了。周诗诗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脸上的红潮又一次溢了上来。 而林天龙却没有注意周诗诗的表情,他全部的注意力已经都集中在周诗诗诱人的胸部上,他虽然觉得自己不该看,可是眼前那露在的肌肤却好象有魔力一样深深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哦……好大啊,简直太吸引人了……” 眼前靡丽的情景就连他在幻想中都不可能发生,这怎么能不让他沉醉在里面。他禁不住连续的咽了好几口口水了。 虽然林天龙在潜意识中依然还知道在这种时候是不应该产生任何念的。尽管他一再告戒自己,无奈年轻的欲望真的是难以压抑的,刚才被苏怡君和秦清芸勾起的欲火,现在面对眼前的诱惑,他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开始冲动起来。自己的下身明显的膨胀起来,而且越来越大,可是却无力阻止。他已经完全的陷入到这种迸发的中了。 渐渐的,那股欲望已经如波浪要冲垮河堤般强烈了。想要的剧烈冲动让他很不得马上就把眼前这个性感的中年女人抱在怀里。 “但是,万一被她拒绝的话,怎么办?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呢?” 大量的犹豫不绝的挣扎在林天龙心里不断的纠结着。 半晌,还是脑海里迥旋的占了上风。处的坚硬已经到达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如果不发泄出来,他觉得自己真的会了。强大的欲望已经无法再压抑下去了…… 林天龙舔了一下已经干裂的嘴唇,鼓起勇气,假装自己被后面的货物挤压的无可奈何的样子,把身体开始慢慢的贴在周诗诗那丰满的身体上。当他颤抖的胸膛一接触到周诗诗柔软的胸部的时候,即使还隔着一层衣服的阻挡,他还是感觉到一股麻酥酥的滋味,就好象触电一样。刺激得年轻的林天龙浑身泛起大量的鸡皮疙瘩。 而周诗诗正在默默地责备着自己的疏忽,本来已经有些缓和的局面却又让自己一时的大意破坏了。现在电梯里又一次陷入到这种尴尬的场景中。可是渐渐的,她发觉林天龙的身体已经完全的和自己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电梯中闷热的环境还是由于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周诗诗就觉得身体开始越来越热,那股热气顺着身体开始向脑部冲击,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迷茫了。 她很想把面前这个林天龙推开,好摆脱这种不合时宜的暧昧姿势,可是身体上的酥软和鼻子中一阵阵传来的男子身上特殊的气味都让她产生一种不舍得的感觉。 “唉!电梯里的东西太多了,连人都没有地方站了。” 她有些自我开脱地想着。 可是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的也似乎起了一些波动,好象是贴在自己身上的林天龙正拿自己的胸膛在自己胸部上来回蹭着。瞬间,一种有些触电的感觉从胸部阵阵袭来,让她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阵震颤,连都开始慢慢的硬了起来。在迷茫之中,她紧绷的也无意识的跟着林天龙地转压开始扭动起来。 蚀骨的消魂霎间将她完全吞没。周诗诗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羞愧。她眯着眼睛,性感的嘴唇也有些微微的张开着。不时的,一些如香如兰的气流从里面微微的吐出来。 这种巨大的吸引把林天龙完全的迷住了,一瞬间,他突然的好象在身体有一股巨大火焰一样,这种火焰促使他有些疯狂的抱住了周诗诗。 “诗诗阿姨!对不起,你太美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林天龙故作可怜状。 “天龙,别这样,天龙,我是你的阿姨啊!想一想你爸爸妈妈,不可以,不可以的……” 周诗诗似乎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震撼给弄的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她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是鼻子中传来的一阵一阵大男孩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却让她有些浑身发软。 “诗诗阿姨,我实在忍不住,让我亲亲你,好吧!” 林天龙软语温存,让人难以拒绝。 周诗诗小巧玲珑的左耳垂处却是一热,马上耳后根被一种湿湿痒痒的感觉所包围,还不时夹杂着大男孩均匀的呼吸声,以及轻轻拂在她脸颊细密汗毛的热气。 美妇医生一时不明所以。虽然她已经结婚十多年,但老公出于敬畏,老实的几乎不懂得如何取悦女方逐渐被开启了的成熟身体,更不用说是花样百出的前戏了。若非她很容易情动,即使是一阵短暂的亲密拥吻也能湿润一片,要不然两人十次有九次注定都会失败。 大男孩的舌尖不断轻砥着她的耳根,包括美妇仿佛垂滴下的玉般通透晶莹的耳垂,仅仅一会儿时间,周诗诗就觉得从心底慢慢升腾起一股热涌,在周身上下快速地跑动数圈后,便不住刺激着她的每一寸敏感的肌肤,以及她的感官意识。突然间,非但耳畔大男孩甚至呼吸的声音都象是清晰了许多,就连他的声音也越发显得亲切,让她有想抱紧眼前这个大男孩的冲动。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是他爸爸妈妈的朋友啊!” 美妇医生及时从内心发出了呐喊,提醒着自己不要沉沦下去。 然而大男孩的侵袭仍然在继续,周诗诗耳畔凉凉的是他吻过的湿痕,热热温润的是他肆虐的长舌,还有“嗉嗉”吮吸的声音隔着小巧如元宝般的耳朵清晰地传进美妇医生的心头。种种切实的感觉与她正直的理念不停地碰撞着,即使她再如何地忍耐,却还是挡不住阵阵快感和需求从体内升腾迸发。 林天龙眼光流转处竟是她优雅的脖子,“啧啧”赞叹道:“诗诗阿姨,你真是个极品尤物!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精致。我真是忍不住想要一亲再亲啊!” 大男孩这样说着,一边仍然紧困住她的四肢,一边慢慢将脸凑向美妇的颈项…… 周诗诗见此不由暗暗叫苦,她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逼近,心跳得越来越快。…… 当大男孩湿润的唇贴上她的脖子一侧那一瞬间,美妇医生禁不住从内心到全身都微微颤抖了一下,险些呻吟出声。而她的双脚也一阵发软,象是失去气力般要往下滑。…… 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被公认美丽的女人,一定会知道自己身体哪个部分是最动人的。周诗诗也不例外。 平日里由于一直穿着白色医师袍,将她娇好充满诱惑的身体包裹地严严实实,展现在人前的除了她动人心魄的脸蛋外,就是她一直认为真正女人必须拥有的美丽脖子,犹如天鹅般充满线条极尽优雅姿态的脖子。 虽然她不知道那些男医生私下里是怎么议论看待自己,可她总能从某个忙碌的工作日中,独自侧着颈子思考那一刻,看到很多双满是欣赏赞叹还有些嫉妒的目光,她觉得很骄傲。因为起码证明在女医生的身份之外,她还是个女人,能够被很多男人包括女人欣赏的美女。 不过在她心里,只有看到丈夫充满欣赏爱慕的目光,才是她最大的满足。所以每次当他亲吻自己纤长的脖子时,总使她激动不已,情难抑制。但可惜木讷憨厚的老公一直不懂好好利用她的这个兴奋点。…… 此时此刻大男孩的舌灵巧地在周诗诗靠近耳际的下方颈侧转动挑逗着,双唇不住地亲吻着她柔滑细致的每一寸肌肤,直引得美妇医生失去了方寸,红晕很快地爬上眉梢,又爬上她娇嫩的脸庞,没多久,就连她的耳朵和颈项都是绯红一片。 此刻的周诗诗已经不知该如何自处,全身都不自在,一股股如火焰般的热力从心底蔓延出来。但碍于手脚酥软,无法动弹,又不能在大男孩面前表现出渴求和屈服,她只好悄悄轻轻地扭了扭腰肢,却发现下身裙底被大男孩紧贴着禁地的坚硬粗长的家伙热力更是惊人,随时都有灼伤进内部的可能,于是她不敢再扭动身躯。然而如此短暂的紧密诱人的接触已经足以使她下面欲望的汪洋,湿漉漉一大片。 美妇医生周诗诗只觉得轻飘飘地没有半分力气,禁区内一阵阵的收缩和痉挛。随着大男孩的舌尖不停地舔磨她的颈项,他那细密的胡子也不时地扎在她柔嫩肌肤上,美妇猛地绷紧了四肢,娇娇的喘息由间断变得绵密。紧接着修长的颈项以娇首为撑点,划作一道优美的外弧,完全暴露在林天龙的唇下,空出一大片任君轻薄的白嫩和玉润。 但还没等大男孩的唇舌占有整片领域,美妇的娇躯止不住一阵强烈地抖颤,一声娇呼由心深处发出,化作低低浅浅的一声呻吟。 周诗诗没想到会在大男孩的轻薄下这么快就得到一次高潮,更不敢想象的是当她身下禁区经历了几度收缩后,激射而出的那股热流除了打湿了蕾丝外,是否会刺激到大男孩只隔一层裤料的那根大家伙。因为就在美妇从绝顶的兴奋慢慢平复过程中,她依然处于极度敏感的身体通过薄薄的,好象还能感应到来自那根大家伙的几次跳动。 答案很快分晓,大男孩停止了戏吻,转脸作出一副嘲弄的神色,似乎在说:“原来以高傲冷艳著称的女医生这么轻易地就可以达到高潮,哪怕是一个她朋友的儿子大男孩。” 美妇医生秀美绝伦的脸颊红潮未褪,眼泪却不由滑出眼眶。内心一阵阵的惭愧,又一阵阵的屈辱,甚至还有一阵刚从顶峰瞬间落下的短暂空虚感。 强行的戏辱依然在继续,只是眼前的林天龙的吻随着美妇医生高潮的消褪而轻柔了许多,缓缓地沿着她那优美洁白的颈部弧线恣意爬行,连同“啧啧”留痕的声音,仿佛正在示威,又象是得意的宣扬,告诉着美丽的女医生,侵犯才刚刚开始。 忽然大男孩沉沉的呼吸声漂浮到美妇的耳际,并有意地在她耳边呵了口气。那温热的气息透过耳道“咻”地直吹了进去,划过周诗诗早已泛红的耳朵上那极其细密的小小绒毛,又吹拂起她贴在耳鬓的几根发丝。这种酥酥痒痒的感觉慢慢掩盖了她满足后的疲累,将欲望再一次悄悄地挑上心头。 美妇医生徒劳地挣扎着被束缚的肢体,然而却还是不能摆脱来自大男孩的侵犯。更让她有些惊恐的是,除了作一些象征性的抗挣外,她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还算清醒的头脑支配,更多更强烈的欲望化作一股猛烈的需求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使她想拒绝,想要坚强保持自我的心态逐渐变成乌有,甚至当眼前的大男孩仍用牙齿啮起她脸侧耳根旁的小耳珠时,心里竟会有一丝怨尤。 刹时节,她只觉得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更需要用他的两只大手摸索和勘探,因为那些都是她作为美妇自己都引以自豪的骄傲。 比如她的胸,不止一次被那个性格木讷憨厚的老公疯狂占领过,一边惊为天人般抚摩着,一边将头埋进她浑圆的一对之间的深沟内,嚷嚷着要和他的孩子争夺领地。每到这个时候,美妇应有的温柔情怀都会被她尽情释放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9章 护族的起源 最快更新都市偷心龙爪手最新章节! 摹的,周诗诗发现眼前的大男孩象是知道她心思般,突然放开了抓住她的左手,五指成勾爪状,摸向她兀自起伏不定的胸。一时间美妇医生竟象是忘记了这是个绝佳的反击机会,只是神态异常紧张地望着正伸向她高耸前胸的手,连呼吸也随着这只不断深入的魔爪而变得越来越急促…… 大男孩的手越来越逼近……越来越逼近…… 美妇紧裹住饱满的前胸衣服起伏得也越来越急……越来越急…… 老公虽然爱她,可是老实巴交憨厚木讷一辈子注定碌碌无为,自己喜爱梁儒康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生难得如意,念及昔日情深处,周诗诗柔肠百转,闭目叹息。 忽然,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锁住了她的全身。忙睁开眼,便看到大男孩贴过来的健美上身,那鼓起的胸肌和腹肌充满了力感,呼吸起伏之间沉实均匀,雄性阳刚的气势震慑得美妇医生都有些眩晕。 紧跟着身下一凉,又一热,一根硬邦邦热乎乎的大家伙已撩开裙子,穿入她两腿根部之间,如同一根横杠隔着架到她的禁地下,她的心止不住地加快了频率,连下身的内壁也不争气地收缩了两下。 周诗诗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身体的不诚实和敏感悲哀,大男孩的嘴已先行吻在美妇医生的红唇上,蠢动的舌头正急切地准备撬开她的小嘴,来吸吮她唇齿之间的甘甜和芬芳。 美妇刚要使劲别转脸去拒绝这个大男孩的吻,身下架着她的大棒却不失时机的朝上顶了顶,顶得她立时全身酥软,整个人都快靠在大男孩身上。而大男孩的右手却还是不依不饶地从她的小腹一路朝上抚摸,强行穿进她紧束的胸罩中,搭上她饱满的。 林天龙甫一触碰到她刚刚胀立的,周诗诗的鼻息就止不住地绵密起来,数日来被束缚的欲望瞬间使她全身的血液沸腾不息。这时包在她丰盈高耸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已经充血的,成爪形扣放在尖挺最高处的五指猛地一收,美妇的小嘴忍不住一张,刚要叫出声,大男孩的舌头却已长驱进入,和她的小小灵舌交汇在一处,只发出“唔唔”的几声闷哼。 上的欲望和渴求再次打击着她仅存的意志和坚贞,使得美妇医生丧失了平日贯有的冷静。她竭力想要摆脱林天龙无礼蛮横的亲吻,却被他包住大半个的手连番揉揉捏捏,直弄得她浑身酸麻乏力,莫说是咬疼大男孩的舌根,就连她胡乱捶打在欺近身的大男孩后背数下拳头都没有什么力道,倒更象是打情骂俏似的。 林天龙继而左手从她柔顺的后肩穿上,摁着她盘了一片乌黑亮丽头发的后脑,使美妇芬香温润的双唇和小嘴无法逃离来自他口与舌的胡搅蛮缠,任意肆虐。右手两指如同一把剪刀,沿着那条诱人半弧乳沟在衬衣中间处轻轻一并,“嘣”的一下,美妇只觉得胸口的束缚立时一松,翘立的两颗粉红色点缀着傲然挺立犹如羊脂白玉般剔透的一对上,迎风跳脱在空气中。 林天龙捉狭的屈指轻滑过细润的那嫣红一点,又弹弄了一小下,用搅动游走的舌堵住周诗诗忍不住的一声低吟,却不理会她如触电似微颤的娇体,右手顺势下滑,分开雪白的医师袍,抚过平实润泽的小腹,在那个可爱的小肚脐上细细地转弄了几个圈,再向下伸进孤零零守卫禁区的,拇指沿美妇绒绒密密的毛丛朝闭合的深处一划,随即从中分了开来,大男孩用手使劲一扯,被完全地扯脱下来,美妇圆翘的臀顿时感受到所靠电梯金属壁面的凉意。 这时,林天龙有意挺动了几次,那根横贴在美妇幽穴边上的硬棒跟着也磨蹭了几回。周诗诗下意识地提了提臀,然而受上身被小坏蛋环抱的制约,禁区前沿的躲避显得非常有限,让她不得不面对将美好的身体第一次赤裸裸地暴露给除老公以外的男人所带来的羞辱。这样的羞辱越来越真切地占据着她的意识,使她无可救药地体会着受到凌辱的悲哀和事实。 最要命的是圣洁的禁地外侧因此而嵌入的一小部分棒身,虽然是横架着,可一想到下方的唇瓣由于它的迫入而半张开包含着棒身一番羞人姿态,还有掩饰不住那腿股间的湿润黏滑,美妇医生周诗诗纵有千种抗拒不乐意,面颊却还是止不住烧得厉害。 看着美妇已嫣红如豆蔻的光洁脸蛋,林天龙眼睛里闪烁出几分惊艳,几分得意。 林天龙的大嘴随即放弃占据良久的美妇小小的樱唇,转而再次侵略她如玉的耳垂和上天雕就的优美细颈。而他的左手五指并用,悠闲地摩挲着美妇紧绷细致的后背,在她有着柔顺线条的脊椎上轻轻抚弄,尤似跳舞;右手则从她绵密地下身盘旋而上,手指上带着亮晶晶一片湿润,驻足在她白皙的丰胸前因怒放的那一点樱红处,自外向内转着圈揉触尖挺的峰顶。 一系列的爱抚动作丝毫没给周诗诗思想冷静反抗的余地,敏感的身体上频频传来的强烈快感信号冲蚀着她的意志和心灵,“嗯”的一声,随着她愈渐紧促的呼吸,美妇医生终于不堪重负地呻吟出来。 “好诗诗,好阿姨,我也不想对不起你,可是我又实在忍不住,我让你自己做出选择吧!” 说着林天龙双手搂住美妇凝脂天成的细窄小腰,整个人抱起在电梯一边的壁面上换了一个姿势。 这时的美妇医生赤裸的背脊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一双均匀质感的长腿被大男孩扎好马步的大腿左右岔开,整个人就如同半坐在他身上似的。 使周诗诗最难受的是每次在呼吸起伏之间,她下面已显泥泞的幽总会时不时触碰到他挺得笔直的前端粗大的头冠,不得已她只好用已经解脱束缚的双手紧按在大男孩宽厚的双肩上,期望尽可能避免被下面那根对准的硬棒趁机插入。 林天龙的两只魔爪攀爬在如雪玉峰的樱红尖顶周围,因无法包揽高耸饱满的全貌,不甘心地重重捏了几下,顿时美妇医生雪白鼓胀的上多了几道浅红的指痕。 “好阿姨,真美真有弹性啊,摸上去滑滑的,真舒服!” 大男孩由衷赞叹道。 他的手指迎空摆弄着,尤似舞动的几只触脚,似乎还在回味指间没有消散的来自紧致肌肤的柔滑和细腻感。 突然的袭击使周诗诗身子直往下滑,却又马上反射性地朝上提。原来是险些将候在幽正下方的直接引入进去。 “对,就这样,看来阿姨也有点迫不及待啊。” 大男孩接着说道,说着大男孩故意把粗大黝黑的巨蟒朝上抬高了一点,向着一厘米处微微有些张开的那条细缝挺立示威。 电梯里的灯忽然暗了很多,大男孩的两只大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托上美妇修长的大腿,贴着她润湿未干的腿根内侧柔柔地轻轻抚蹭,惟独饶过那消魂的缝隙,不时围在周边稀落却已显得润泽的细毛处来回逗弄。 这种若即若离的触碰让美妇一时不知所措。虽为人母十多年但对现代男女情事经验所知不多的贤妻良母美妇医生从未想到和体验过如此温柔细腻的调情戏,一方面还在为了清白和尊严天人交战,一方面却随着他手指到唇瓣附近一次次的挑拨,不得不承受极度敏感的身体所带来的挛动。 周诗诗只觉得大男孩手指触到的每个外沿部位都会激起一阵阵规律性的震荡和收缩,象是正在索取什么一样。而幽壁深处却是极度的空虚难受,是一种迫切的感觉,很需要一根充实的家伙填充进入,即便是徘徊四周爱抚的一根手指也好。…… 终于她的意志控制不住欲念的增盛,身体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又往下滑落,这情景就如同是她的幽穴知道下面有根粗大结实的守侯着,可以插入填补她的空虚,刻意地滑下似的。 美妇神情说不出的慌乱,周诗诗没想过这么快就阵线失守。急忙想要再坚定一下心理,向上用点力气,然而情动时分,手脚酥软,全身根本使不上劲,身子依然不听使唤地下落,微微颤动着,分泌出来的粘粘浆液早已润湿了闭合成一线细缝的唇瓣,为顺利地进入打开了最后的一个关口。 没等周诗诗接受插入时产生的迷失与无助,她的内侧就感觉多了一个粗大的头。专打前锋的蟒头毫不费力地迫开外唇,钻进美妇医生已是濡湿的细缝里。如同蘑菇伞顶的冠头扎实地撑满她甬道的内唇瓣里的四周穴壁,后槽的肉棱沟则磨刮着内侧的唇瓣。 “啊”的一声,还没调整心理状态的美妇忍不住惊呼了出来,打破了电梯中原有的低低的呻吟,和愈显沉重急乱的喘息。尝了十多年情事滋味的她虽然看到过很多真实的实际乱场面,身为医生也见过不同男人不同长短的家伙,但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粗大的进入身体所带来的体验。尽管才是前端的龟冠,可灼热有力的冲击却已经是她不能承受的极限。体内的逼进和心理防线的崩溃连同失身的事实压迫着她每一根正直纯净的神经,以及意志。……迷乱…………不能迷乱…… 短短两三秒时间,美妇医生的思想和同时承受着截然相反的感觉。悲哀的是最终她的身体主要是幽穴,在一股更强烈的空虚感和兴奋召唤中,使她失去自主地朝下压,想要尤为茁壮粗硕的充实感来填补体内热血的涌动和难耐的。 这时,林天龙却出人意料地用双手及时托起她丰盈翘挺的臀部,并贴着壁面朝上托举,不仅阻止了深陷穴心,还使自己已经进入的蟒头抽离了美妇的身体。 一时之间,周诗诗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后面的用意,却被澎湃的欲望浪潮吞没了意识,的唇瓣不住地抽搐着,似乎还不能适应巨大过后的空落。 冰凉的金属壁无法褪去周诗诗发烫的身体和心灵,几次的调情戏辱后,她只觉得贴墙的背脊虽有着阵阵的凉意,却还是挡不住细密的汗水微微流逝出来,这使得美妇医生靠着的背有些滑腻,不能着力,不得不抬高并且绷紧臀部,用手搭在壁面下端两旁朝外的一个错落上。但由于错落突起的不是很多,她撑得很是吃力。 没有了双手的遮掩,美妇令人惊艳的身材,尤其是浑圆丰挺的,彻底地暴露在林天龙眼底。大男孩不失时机地把头凑到她隆起的圆丘下方,用舌头贴着含苞怒贲的那一道优美弧线轻轻地舔抚,温润而柔和的舌端周到地照顾到她每一寸粉嫩莹润的肌肤,由外及内,由下到上,从高挺弹性惊人的圆峰底部转着圈儿盘旋而上,逐一肆意地侵占着她圣洁的领地,直向赛雪的峰尖顶上那一点嫣红。 美妇使力的小手颤抖起来,身子发软直往下滑,勉强在触到翘直的前头关口撑住。但大男孩守伏着她丰胸的唇与舌丝毫没有停止侵袭,变本加厉的让牙齿也加入了的行列。在几轮活泼的舌尖以及唇舌配合地吮吸过后,又用牙齿轻啮住美妇玲珑樱桃般的小巧,再施以灵舌的来回反复挑拨,立时欲望化作一股股强烈的电流融合到奔腾的血液中,从丰胸不间断地通到周身和四肢。 从未被人包括她丈夫如此轻薄过的前胸就此沦陷在大男孩的唇齿之间,汹涌不息的热潮充斥着全身,一而再,再而三,三而澎湃地冲蚀着周诗诗仅存的一点清醒意识,霎时间天旋地转,眼前昏沉沉一片,只觉得耳边大男孩舌头搅动吮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随着一阵阵地侵袭颤动不已,则被得翘立膨胀,如同一颗樱红的小丸子。 这时林天龙的右手抓上美妇医生的右乳,包住球状的半个圆顶,顿时整个手掌都充斥着丰乳盈韧质感的弹性和饱满,不由使劲揉捏了几把,滑腻柔和的手感与美妇抑制不住的低低的呻吟声交相辉映,促使他在另一边的上加重加快了唇舌舔、吸、转、吻、咬以及搅动的力道,直弄得美妇平坦柔韧的小腹不停地短促起伏,白嫩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兴奋的冲击中波浪般盈盈波动。 此刻的周诗诗才知道自己的敏感部位竟是这样的多,无论是耳后根粉颈处的轻舔啮,还是胸腹部的捻弄拨挑,总能让她爱欲横流,有飞在云中雾里的快乐感觉。幽穴深处的花房也点点绽放流泻了不知道几回,就连收缩得都有些抵受不住,偏偏却因为没有真正的填充,空虚感伴随着高潮弥散到她酥软发热的全身,反而引发起一阵阵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和需求,期待真正可以满足的快感来临。 “……啊……我不能这样!……不要再揉了……我受不了!……不……我要忍住……哦……不要……啊……” 美妇心里斗争着、呐喊着、抗拒着,下身却无法克制地抽缩着,汨汨地流出,把四周和的前端都打湿了,使得紫黑硕大的蟒头倍加狰狞透亮。 “……啊!” 林天龙搂着美妇小腰的左手下伸,中指突然强行迫进另一端菊花状紧闭的后庭洞中。美妇未曾料到他还有这样的手段,正使劲朝上撑的手不禁一松,人就朝下直滑。与此同时后臀反射性地一缩,泞湿的一张,射出一股浆液,箍着昂直的则一沉,瞬间便吞没了发紫的冠头。 一时间美妇医生只觉得身体里象是扎进了一根硕大粗壮无比的火棒,热力与压迫感异常的惊人,她的不得不承受着最大程度极限的张力。所幸的是由于甬道内未曾有如此巨大的棒体插入,肉壁的弹性紧箍住巨蟒,使得幽穴尽管非常的泥泞润滑,可甫一插入就停止了继续深入。她娇小的身体就这样在这一刻被一根粗大的顶了起来。 异物的终于进入,刺激得美妇的小腹连同幽穴都收缩不停。但她还想做最后的一丝挣扎,偏偏这时电梯象是得了癫痫一样,忽然加速度地向上,忽然加速度地向下。受骤然地冲力和重力影响,她轻盈的身体也抛动了起来,幽的随之被动地轻轻进出着,数次过后,反而顺着美妇流淌的插入得更加深…… “啊……” 胀大粗实的巨蟒带着邪恶却又强劲的力量,擦动毫无设防的幽壁边缘的小颗粒状肉褶,笔直向美妇的甬道深处不停地钻入。 猛烈汹涌的充实感和前所未有的快感瞬间从身下爆发,喷撒向全身每一处血脉和肌肤。炽热的欲望燃烧着美丽的美妇医生的和神志,伴随她一声长长的娇啼,甬道最深处没人到达过的地方都在“滋滋”地插入声中不住地扩张、绷紧,强大的冲势逼迫得她几乎不能呼吸,胀红的粉脸上,小嘴无以名状地作成了O型。 “……哦……哦……受不了……怎么还没有到底?……啊……” 林天龙的长度和粗壮远远超出她能够承受的想象,使她一个劲地倒吸着气来缓解身下不停地逼入。 周诗诗第一次觉得一秒钟竟是这样的漫长,漫长得和正不断深进体内的那根坚硬如铁的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到头。 瞬间的产生的巨大冲力将美妇的欲望推向顶峰,在她悲呼的娇声里,剩下约三分之一的一下子没进了她湿漉漉的里,强势的迫张着四周的肉壁,那幽穴最深处的蟒头猛地顶在了宫颈口上,喷射出灼热粗旷的气焰。 强烈的刺激转化为一片澎湃的快感传递到全身的每个部位,美妇娇小玲玲的上身禁不住负荷地向前弓作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暂时摆脱了掌握的一对丰满因此而轻颤着惊人的弹性,如同两只剔透精致的玉钟倒盖在前倾的白嫩粉胸上,峰峦起伏的正中是夺目的两点樱红。 与此同时,周诗诗的身下和大男孩紧紧结合的幽穴一缩,一放,一股热流从宫口激射而出,却被紧密贴附的肉柱围堵在棒身四周,丝毫不能外泻。 而穴外适才的濡湿尤有未干,中间黑亮的蓬然一蔟毛发兀自闪着水色。 “……对不起!……” 丈夫的身影和一起的往昔岁月在这一个时间点上串成了一条线,跳跃着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却又转眼破灭,眼前则已是无尽的黑暗和深渊。 “好阿姨,你高潮了,舒服吗?” 年轻的林天龙没有想到已经是年近中旬的周诗诗,还会如此的紧密。湿热柔嫩的花瓣好象一个紧匝的肉环一样死死的包裹着他的巨蟒。而且里面的嫩肉还那么火烫地摩擦着自己的东西,连蟒头的角刮都能感觉到她身体里嫩肉的挤压。 林天龙软语温存的话语将美妇医生的情绪拖回到高潮过后乏力的身体上,内愈发膨胀坚实的也彻底刺穿了她所有的希望、幻想,以及坚强。 “喀噔”一声,电梯再次启动,应该是修理工开始修理,但是三番五次看不到短时间内修好的希望。 周诗诗的心跟着“砰”地一跳,身子忽往上一飘又落下,感觉硬棒顶在了她的花蕊深处晃了几晃,不禁娇哼出了声。 她脸上一阵阵地发烧,极力想要掩盖快慰的呻吟,林天龙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开始发动攻势,伴随电梯如同发疯般猛上猛下的蹿动,双手搂着美妇的小蛮腰,带动她动人的娇躯上下插拔。深入甬道的配合着,尽量胀大了粗粗的柱身,将紧包的肉壁扩张到极限地高高提起,重重穿入。 如此来回地几次,美妇已经吃不消地娇呼起来:“啊……喔……啊!啊!啊!……喔……喔……喔……呜……呜……” 起初她的呻吟还压得很低,保持着一份轻柔,但再经过几次的起落后,黄莺般脆亮的声音便破啼而出,不断回响在狭小的电梯里,“……啊……轻点……顶到了…………喔……呜……喔……喔……呜……嗯……哎……耶……要流了……流了……呜……呜……不要……啊……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0章 他们还能回来吗?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终是知道,为什么当初韩天命要将凤蛊和凰蛊分离出来,答案永远比想象更残忍,更让人无法承受。 “王爷?”黍离骇然,亦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卑职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吞吞吐吐?”薄云岫扶着墙,宛若置身深渊,寒彻骨髓。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卑职觉得,这韩天命怕是真的、真的没死,只是在找回魂蛊,想借着回魂蛊……”黍离自个都说得心惊肉跳,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大概是真的想长生,想疯了……” “真的是疯了!疯了!”薄云岫咬着后槽牙,“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雕刻上说,长生药因为出现了异常,产生了可怕的副作用,而这个所谓的副作用竟然愈演愈烈,最后到了人力无法阻止的地步。 无奈之下,只能将其剥离,用护族秘术加以封存,因着邪气太重,不得不送去炙热之地,就算无法炼化,也能压制邪气,避免殃及无辜。 护送此物的乃是护族七位长老,与关外的巫族一起,齐心协力将此物镇在大漠之中,日落之城的地底下。只是……自此以后,七位长老,和护送的巫族之人,都没有再出来。 “七个?”黍离想了想,“应该就是方才那七个吧?这些人都是死在这里,而且都围着那个底盘,定是为了护着此处!王爷,您说这回魂蛊怎么才能死得透透的?” “因为凤凰蛊已经闹得鸡犬不宁,再来一个回魂蛊……”薄云岫环顾四周,“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想想该如何出去。” 室内宛若白昼,却始终未找到出路。 “王爷,这地方好像没有出路,咱们下来的那条道……委实上不去!”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如今是又累又渴又饿,想沿着原路返回,似乎已经没了法子。 无奈之下,二人只得沿着墙角徐徐坐下。 仰望着墙壁上斑驳的雕刻,薄云岫面色发青,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视线直勾勾的盯在凤蛊与凰蛊分离的画面上,原来韩天命之所以成为,分离凤凰蛊第一人,是有原因的…… “薄夫人!”薄云岫的视线有些模糊,意识逐渐抽离,“薄夫人,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的等着我,等我! 薄夫人! “王爷!!” ………… 待千面和韩不宿从另一道石门闯入密室时,皆被眼前的一幕惊在当场。室内到处都是燃烧过的痕迹,石人蛊散出令人作呕的焦味,似皮脂燃烧弹的臭气。 二人快速捂住口鼻,心惊胆战的进了石室,满地都是灰烬,以及尸骨残骸。 石室正中央陷空,沿着石阶往下走,里头黑漆漆的,微弱的火光照亮着前路,谁也不知道底下有什么,但可以清晰的看到脚下的血迹斑驳。 这血迹应该是沈木兮的,毕竟万蛊啃噬,她不可能毫发无伤。能打开密道,去找祭坛,想必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只是……她现在怎样了?人在哪呢? “里面还会有什么?”千面问。 韩不宿摇头,“我也不知道,护族对于荒域之墓的秘密,保护得甚好,到了我们这一辈,知道的真相更是少之又少。我爹所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我,其他的……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老天爷的意思? 千面呵笑两声,“老天爷那么忙,怎么可能顾得上我们?这下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你给我闭嘴!”韩不宿冷嗤,“反正你又不会有事,毕竟,恶人活千年,像你这种眼瞎心盲的蠢货,更能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都是便宜你了!” “你的意思,我能活成老妖怪?”千面挑眉,“承你吉言,我这人贪生怕死,长命百岁正合我意!” “闭嘴吧!”韩不宿站在暗处,瞧着前方的光亮,“兮丫头?” 千面仲怔,“兮儿?” 也不知前面是什么地方? 是个祭坛。 五芒星的祭坛,遍地都是鲜血,鲜血覆盖处,将雕刻在地面上的冥花图案衬得格外鲜艳夺目。暗红色,真真像极了开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正中央的画着一只眼睛,俨然重生之眼,一副冰棺静静的置于其中。 “这血是哪里来的?”千面问,沿着五芒星走了一圈,“是谁的血?兮儿的吗?” 冰棺里躺的又是谁? “到底是怎么回事?”千面惊诧,抬步就想跨进去。 “别动!”韩不宿疾呼,“你不要命了,这里列了阵,贸贸然误入,会死无全尸!靠边站,等我找找。” “找什么?”千面心惊胆战的收回脚,不过是几步距离,这冰棺瞧得见,但就是碰不到,委实让人心痒痒。蹲下来,仔细瞧着冰棺上模糊的影子,好像真的是沈木兮,但这衣裳……这衣裳颜色又不太像。 他记得,沈木兮下来的时候,穿的是蓝色的衣裳,但是里面的人,好像是黑色的。虽然瞧着身高,以及隐约的形态,委实像极了沈木兮…… “小心!”千面忽然高喊。 韩不宿转身,骤见身后,陆如镜掌风凌厉。身子被人用力扑倒,紧接着就地一个驴打滚,堪堪避开陆如镜的杀招。有温热的鲜血,喷薄在她脸上,那一瞬的滚烫,让她赫然心肝剧颤。 “千面!” 两人双双滚到了墙角,千面身子一仰,愣是没力气再爬起来,躺在那里无法动弹。 “千面?”韩不宿体内血气翻涌,慌忙去搀千面,“怎么样?怎么样?” 千面喘着气,坐起之后,用力将韩不宿撇到一旁,冷眼望着站在法阵前的陆如镜,体内真气涣散,愣是一点都提不上来。 陆如镜负手而立,面带冷笑,“千面,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有能力保护韩不宿?别忘了,是谁把她害成这样,就算你没有亲自参与,但你也是祸首之一!” “若换做以前,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定然会以为自己真的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我跟你们不一样,陆如镜,你是个疯子,可我不是!”千面咬着牙,“我想做个好人,做个正常人,而不是像你一样,为了自己的野心,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要了!”  陆如镜深吸一口气,瞧着身后的陆归舟,“这有什么不好,如此一来,他就再也不会不听话。” 脑子里,是陆归舟的垂死挣扎。 “这傻孩子,为什么总偏帮着外人?怎么教,都教不好。”陆如镜轻轻拂过儿子的的眉眼,“只要大业可成,什么女人没有?帮自己的父亲,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可他偏偏要跑,三番四次的逃跑,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要了,这样的儿子……又有什么用?” “你简直丧心病狂!”韩不宿咬牙切齿,“我原以为,你们这些人就算坏事做尽,多少还是有点良知。虎毒还不食子呢!可你竟然拿自己的儿子,炼成了活人蛊,你让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恶毒至此,天地间怕是都找不到第二个!” 陆如镜冷笑,“那又怎样,终归,赢的人是我!” 曾经结义三兄弟,如今…… “我和韩老二都被你骗了,你这个骗子!”千面厉喝,“是你挑唆了韩老二,是你利用韩老二,是你把韩不宿变成这样,那些坏主意,那些坏事都是你干的,最后害死韩老二的也是你!陆如镜,你、你该死!” “是吗?”陆如镜缓步朝着二人走去,“现在该死的人是你们两个,这地方属于我,我要谁死,谁就得死!赵涟漪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们两个废物!” 千面极力的将韩不宿推到自己身后,韩不宿自然不允。 “我害了你一生,若是要死,能不能让我走得安心点?”千面挡在韩不宿跟前,“陆如镜,你还想干什么?” 下一刻,陆如镜忽然伸手,快速掐住千面的咽喉,直接将千面抵在了墙上,“我找遍了整个地下城,都没有找到回魂蛊!说吧,回魂蛊到底在哪?!” “别、别告诉他!”千面挣扎着,一张脸俨然成了猪肝色,“韩不宿,记着、记着你自己的使命,不能、不能说!不能说!” 他快要喘不上气,快要窒息了,饶是如此,也不能让陆如镜得到回魂蛊,否则事情将再无转圜的余地。 韩不宿浑身绷紧,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她亦是浑身疼痛。颤颤巍巍的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小瓷瓶,快速倒进了嘴里。 “陆如镜,你想得到、得到回魂蛊,就不怕被反噬吗?”韩不宿紧贴着墙壁,身子颤抖得厉害,“你意识清楚,说明你、你……” “不用说明。”陆如镜收紧掌心,“我不可能对自己下手,毕竟这天下都是我的,我得保持头脑清醒,而你们终将成为我的奴隶,从此以后为我所差遣!” 千面双眼翻白,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放开他,我告诉你!”韩不宿恨得咬牙切齿。 陆如镜自然不会答应,“你先告诉我,我再放了他,否则……” “否则你也别想知道!”韩不宿喘着粗气,“对我来说,你已经毫无信任可言!放了千面,反正我们两个压根没有反抗之力,你想怎样都可以。” 这话倒是真的。 眼前的千面和韩不宿,就是俎上鱼肉,任他宰割。 手一松,千面瞬时瘫软在地。 “千面?”韩不宿忙不迭上前,趁着给他擦汗的功夫,悄悄将一粒药丸推进了他嘴里,“你觉得怎样?还好吗?” “哼,这般情义,真是让人感动!”陆如镜挺直腰杆,“当年将你祸害至此,这人也没少出力,如今假惺惺的改邪归正,你便全都信了?韩不宿,你怎么还跟以前那样愚蠢?骗了一次又一次,始终记不住这教训。” 韩不宿冷眼睨他,“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情义。你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永不超生!永不!” “少废话,回魂蛊呢?”陆如镜已经没了耐心,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天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回魂蛊?”韩不宿扶着千面,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千面心领神会,终是到了殊死一搏的时候?! “你要回魂蛊,我给你!”韩不宿忽然拂袖,刹那间白色的粉末快速洒出。 若不是陆如镜躲闪及时,定然会身遭横祸。 只这眨眼的功夫,韩不宿已经挟着千面,快速跃入了法阵。 “该死!”陆如镜急忙跟着跳。 陆归舟,紧随其后。 用鲜血浇灌而成的法阵,一旦启动,便是以煞气运转,想停下来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整个地下城忽然抖了抖,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撼动。 池子里的赵涟漪,无力的仰着头,血肉渐化,唇角微微扬起,嘴里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快了,快了…… ………… “娘!”一声惊呼,沈郅从床榻上坐起,浑身上下皆被冷汗浸湿。 “怎么了?”薄钰快速掀开被褥,跑到了沈郅的床边,“你做噩梦了?” 阿落披着外头从外头闯进来,慌乱的盯着屋子里的两个孩子,“怎么了?怎么回事?是哪儿不舒服?还是、还是有刺客?” 春秀是拎着刀进来,“谁?谁欺负我家郅儿?” “没人!”薄钰拧了毛巾转回床前,轻轻的为沈郅擦去额头的汗,“沈郅做了噩梦,他喊了一声娘,然后就成这样了!” “郅儿?”春秀凑过去,“你梦到沈大夫了?” 沈郅似乎还在梦中,整个人都有些懵,抬头看人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惊惧之色。 春秀和阿落从未见过沈郅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自然是满心担虑,都说母子连心,千万别应验啊! “沈郅?”薄钰要去倒了杯水,“你可觉得好些?” 喝上两口水,沈郅捧着杯盏瑟瑟发抖,“我梦到我娘浑身是血,她被关在一个地方,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可是没人能救得了她。我好着急,我想救娘,可我碰不到她,我……” “做梦罢了,怎么能当真呢?”阿落宽慰,“别担心,没事的,没事的!” 薄钰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瞧着沈郅的脸色,心里生出几分异样来。沈郅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寻常就算是想念姑姑,也不会这般惊慌失措,莫非姑姑真的…… 黎明前夕,沈郅竟然浑身滚烫,发起了高烧。 这可把问柳山庄的所有人都给急坏了,连薄云崇和步棠都来了,领着整个太医院的人,生怕沈郅有什么闪失。 “怎么会高烧不退呢?”步棠急得团团转,“少主不在,万一公子……呸呸呸,我胡说的,我胡说八道!” 薄云崇一把楼过她,“你别转来转去的,弄得大家更是心慌了,你且安静下来可好?” 可步棠哪里静得下来,太医说,沈郅是忧思成疾,这病在心不在皮。 言外之意,心病还须心药医。 薄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望着墙头发呆,这可如何是好?见着夏问卿过来,薄钰慌忙起身。“舅舅!” 夏问卿点点头,屋内又是皇帝又是皇后的,他自然不方便进去,“怎么样?” “太医说是心病,所以……”薄钰垂头,“若只是寻常的伤寒倒也罢了,大不了我陪着他一起病着,大家有药一起吃,有苦一起尝,可……可现在该如何是好?” “郅儿平素都将事情藏在心里,如今一下子爆发出来,自然是难以承受。”夏问卿轻叹,“心病换需心药医,这到底也不是太医能治好的。” 薄钰颔首,“舅舅,可有什么法子,即便不治本……治标也好啊!” 总好过,沈郅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一直说胡话。 “让他哭一哭吧!”夏问卿思虑半晌,“情绪憋在肚子里,自然是憋出了病,若是发泄出来,许是能见效,总归要有人同他分担一下悲喜才好。” 薄钰挠挠头,“哭?” 沈郅平素冷静自持,简直和父亲薄云岫一般模样,想让他哭出来,还真是挺难的。 “试试吧!”夏问卿拍拍薄钰的肩头,“你跟郅儿最为贴近,想来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唉,可不敢再让他出事了。” 薄钰抿唇,“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一定不会!” 药,灌下去,回头沈郅就吐了,吐得干干净净。 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冷汗,一会热汗,次次都是衣衫湿透。 只不过是两日时间,沈郅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不少,再这样,只怕挨不住多久。 “沈郅?”薄钰端着米粥坐在床前,眼眶发红,“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沈郅虚弱至极,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看什么,却始终没说话。 “少傅从瀛国来信,说是已经见过了姑姑和姑父,所以他们暂且是安全的。”薄钰将粥喂进了沈郅的嘴里。 阿落在旁捧着痰盂,双手止不住的颤。 大概是有效果,沈郅将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茫然无焦距的眸,倦怠的落在了薄钰身上。 “真的!”薄钰又给他喂了一口,“你想看少傅的信吗?如今就在皇伯伯的手上,只要你身子好些,我就让皇伯伯带来给你看看。” 顿了顿,薄钰又道,“你别以为我胡诌,因为少傅是使者,所以这信我自然不可能带在身边,但你是离王小殿下,只要你开口,丞相大人都会点头的。你不知道,因着赤齐之事,满朝文武现在对你是心服口服的,都说你前途无量。” 沈郅眼睛里的光,又渐渐的黯淡下去。 见状,薄钰急了,“沈郅,少傅说,你爹和你娘已经去了日落之城,那是大漠里最诡异的存在,那个城……日落而出,日出消失,若是在两三日之内不能出来,只怕以后都很难再出来了!” “哇”的一声,沈郅忽然翻个身,将刚刚喝下的粥,吐得干干净净。 阿落端着痰盂,眼泪瞬时下来,哭得更凶了些,“这可如何是好?小王爷,你可一定要撑住啊,要撑住啊!王爷和王妃若是知道你这样……怕是要伤心欲绝的,小王爷……” 吃不下粥,喝不下药,怕是……时日无多。 沈郅整个人都是迷糊的,身子一侧又躺了回去。 “沈郅?”薄钰哭出声来,“沈郅,你醒醒吧!你爹和你娘,回不来了!他们回不来了!少傅说,他派去的兵,都半道上迷路转了回来,你爹娘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出来,所以不想搭上无辜之人的性命!沈郅……沈郅!” 不,不可能的,爹娘一定会回来的。 沈郅的脑子,满满都是爹娘的模样,不断的重叠,不断的分散,终是再也无法拼凑。他阖上眼,有眼泪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的落到枕巾上。 “沈郅?”见着沈郅哭了,薄钰当即觉得,这便是希望的苗头,“沈郅,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那就是、那就是……” 薄钰急得直跺脚,怎么越着急,越是连谎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涟漪和陆如镜联手了,他们打算杀了你爹娘,他们打算杀了你爹娘!沈郅!”薄钰厉喝。 沈郅冷不丁坐起身来,整张脸旋即惨白如纸,一双眼眸瞪得如同斗大,身子微微绷直。 “沈郅?”薄钰惊慌失措,别是吓过头了,再出什么乱子…… 阿落抖如筛糠,门口的众人亦是站不住了,一股脑全部跑进了屋子,就这么战战兢兢的盯着床榻上突然坐起来的沈郅,谁都不知道沈郅这是怎么了? 呼吸急促,沈郅神情麻木的转头,空荡了两日的眼睛,终是渐渐浮起氤氲之色,凝结了无边的痛苦与挣扎。他的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好似在找寻什么。 终于,他将视线停驻在薄钰的脸上,干涩的唇一开一合,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爹、娘……还、还活着吗?还能活着回来吗?” 这谎话到了这份上,似乎已经圆不回来了。 薄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胡乱的摇头,“我……” 其实,他想说,我不知道。 可话到了嘴边,竟是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沈郅猛地揪住胸口位置,一口黑血喷薄而出…… “郅儿!” “小郅!” “沈郅!” 沈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1章 对不起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这下,算是彻底完蛋了,沈郅吐血昏迷。 薄钰差点一头撞死在床前,他是委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原以为这口气出来了便好,如此便能解开心中郁结,谁知道,谁知道…… “沈郅?” 恍惚间,沈郅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郅儿?” 嗯,好像是娘的声音。 娘? 娘是你吗? 郅儿,要振作! 郅儿,娘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听到了吗? “娘……” 赫然听到些许动静,春秀整个人都振奋了,“快快快,我好似听到了郅儿在说话,他说话了,好像在喊娘,在喊沈大夫!” 她这一喊,所有人都围拢了上来。 一个个屏住呼吸,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的沈郅。 薄钰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这会就跪在床前,巴巴的瞅着沈郅,心中求遍了满天神佛,只希望沈郅能多说一句,哪怕半句也好! “娘……你别走……”沈郅死死揪着床褥,似乎是在梦中挣扎,“娘,娘你别走……娘……” “郅儿?”春秀低唤,“郅儿,沈大夫会回来的,你娘会回来的!郅儿,你醒醒好不好?你再不醒来,姑姑可怎么办呢?郅儿,你这样……” 到了最后,春秀已经泣不成声。 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郅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呓语,一会说着“娘别走”,一会又高喊着“你滚开”之类的怒言怒语,也不知到底梦到了什么。 最后是午后的一声晴天霹雳,将沈郅吵醒的。 薄钰数日未眠,靠着床柱便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沈郅赤着脚站在屋檐下,风吹过他的衣袂,他的脊背挺得那样笔直,却又是这样的单薄。 “沈郅?”薄钰定定的站在门口,使劲的搓揉着眼睛。 直到阿落手一松,药碗砸碎在地上,沈郅扭头喊了一声,“阿落姑姑……” 薄钰这才回过神来,疯似的冲上去抱住了沈郅,“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都吓死了!” “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沈郅静静的站在那里,任凭薄钰将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身上。他轻轻的拍了拍薄钰的肩膀,俄而将视线远远的落在天尽头,“是娘把我吵醒的!” 薄钰的哭声……戛然而止! “姑姑……把你吵醒的?”薄钰倒吸一口冷气。 沈郅一觉睡醒,莫不是……莫不是脑子睡糊涂了? “你、你说什么呢?”薄钰轻轻的摇晃着沈郅,“沈郅,你醒醒,你醒醒!姑姑还没回来,你别胡说了,你醒醒好不好?” 沈郅敛眸,不语。 阿落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沈郅,“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娘说,我该醒了!”沈郅笑了笑,“她需要我!” 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 离王小殿下醒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之前病得这般严重,所有人瞧着这离王殿下怕是不行了,眼下却忽然好转,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更怪的是,现在能吃能喝,好似没事人一样…… 一屋子的人,静静的站在一旁,瞧着沈郅坐在那里吃饭,好似饿得厉害,吃他平素最喜欢吃的菜肴,什么都跟以前没差别,就是醒来的时候,说的话怪了些。 “我吃饱了!”沈郅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扭头瞧着一大家子的人,“你们为何都这般看着我?” 所有人齐刷刷的摇头。 “我没什么事。”沈郅起身。 春秀和阿落赶紧上前,生怕他待会身子一晃,摔着磕着,更怕他回头又喷出一口血来,到时候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到床沿上坐着,沈郅瞧了一眼薄钰,“去把我之前问太傅借的那本拿来,我还没看完呢!” 薄钰愣愣的瞧着他,确定沈郅不是在说梦话,这才嗫嚅着应了一声,挠挠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都出去!”关毓青挥挥手。 屋子里人太多,对沈郅而言着实不太好。 夏问卿挨着沈郅坐下,“郅儿,你觉得好些吗?” “让舅舅担心,是郅儿的不是,郅儿没什么,倒是外祖父……”沈郅面上有些担虑之色,“我这般,怕是将外祖父吓得不轻。” 以至于沈郅病了这么多日,夏礼安也在床榻上躺了那么多天,至今没能下得了床,委实吓得不轻。 “你没事自然是最好的,旁的就不必多想了。”夏问卿轻叹,“对了郅儿,你之前一直在说胡话,你……你可还好吗?” 沈郅目色微微一滞,俄而靠在了床柱上,苦笑着问了句,“舅舅,你相信母子连心吗?” 夏问卿点头,“人间自有真情在,你与你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若说有什么母子连心之说,倒也是说得过去的。怎么,你一直梦到你娘?” “我梦到了,娘浑身血淋淋的,似乎不太好!”沈郅垂眸,“娘在挣扎,她似乎有些身不由己,可又没办法挣脱,我想帮她,但她把我推开了。” 夏问卿骇然,只觉得沈郅这孩子,怕是心里头有了死结,“郅儿,你莫要胡思乱想,你母亲好好的,绝对不会有什么事儿,你放心便是!” “舅舅,我同你说件事吧!”沈郅娓娓道来,眸光暗淡,“小时候,我贪玩,跑到后山去了,可我年纪太小,出去了便怎么都走不回来。当天夜里,好多人都去找我,但谁都没找到我,因为我窝在一个山洞里睡着了……” 夏问卿不知沈郅到底想说什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可娘找到了我!”沈郅直起身子,“这个山洞很是隐秘,又格外的阴冷潮湿,我当时都病了,身上发了高烧,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所以睡得很熟。我问娘,她是怎么找到我的?娘说,她是凭着感觉来的。”  夏问卿明白了,“你是说,你和你娘真的会有点感应吗?” 沈郅点头,“尤其是遇到了生命危险,我发高烧的时候,娘定然会有所感觉,虽然我不知道距离会不会成为阻碍,但我觉得娘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 “你娘想告诉你什么?”夏问卿忙问。 “我娘说,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沈郅目不转睛的盯着夏问卿,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梦里,母亲的叮咛,“要相信自己的心,因为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夏问卿愣住。 这话,怎么听得心里怪怪的,总觉得阴森森的。 “这话是你娘说的?”夏问卿再三确认。 沈郅郑重其事的点头,“对!是娘交代我的,然后我便听到了一声雷响,娘就把我推出来了。” 夏问卿听得都觉得脊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世间真真有如此诡异之事吗?然则沈郅不会骗人,既然是他说的,那必定是梦到了。 不要相信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 染血的法阵,不断的旋转盘索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千面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体内血气翻腾,也不知身处何地,这黑漆漆的地方,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目光所至,皆是浓雾弥漫,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实在走不动了,千面只得扶着树坐下来歇息,环顾四周,仍是白茫茫的一片,“韩不宿?” 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韩不宿,你给我滚出来,老子迷路了!” 没人理他。 伤口依旧疼,只是没有之前疼得那么厉害,连嗓子都没那么疼了,只是孤独与寂寞,容易把人逼上绝路,在这一片无声的世界里,一个人承担的心理压力,足以将内心击垮。 “韩不宿,你出来好不好?”明明是她拽着他一起跳的,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韩不宿会去哪里? “韩不宿……”千面无力的喊,“老子迷路了,不会破阵,你快点出来,不然……不然我……我害怕!”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前面有人影晃动。 慌忙起身,千面撒丫子往前跑。 浓密的林子里,有叫骂声和嘶喊声交织着,听着似乎很是熟悉。 千面慢下脚步,定定的瞧着不远处的一幕。 美丽的女子被压在那里,许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除了还能嘶喊几声,手脚压根无法动弹。数名男子,一个接一个的上去,又一个接一个的下来。 每个离开的男人,都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刀刃划过瓷肌,留下了殷红的血色。 千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这是……这是数十年前的场景,这是当初韩不宿被毁的场景。陆如镜就在一旁的树后站着,静静的瞧着这一切。 待所有男子离开,韩不宿几近晕厥,终是陆如镜将人抱走,带到了一间林中小屋。 千面始终跟着,心里的愧疚与懊悔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能打死当初的自己,不过是一句戏言,却毁了韩不宿的一生。 一句,戏言…… 他站在小屋的窗外,看着陆如镜仔细的擦拭着韩不宿的身子,然后为她上药。明知道陆如镜不怀好意,千面却无法阻止,他伸了手,却像空气一般,压根无法碰触到这小屋内外的任何东西。 连他的喊话,韩不宿和陆如镜都未能听到分毫。 屋子里的人,渐渐复苏,渐渐的生出了变化,有些事竟是千面浑然不知。 他从不知道,原来陆如镜和韩不宿还有过一段,只不过那时候的陆如镜一直戴着面具,而当初的韩不宿,历经痛苦,仍保持着一颗真诚待人的,赤子之心。 屋子里,情义渐生。 屋子外头,千面痛不欲生。 让自己面对曾经犯过的罪孽,又无力挽回,世间大概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惩罚。惩罚,不在皮肉,而在内心。 “对不起!”千面跪在屋外,狠狠的磕了两个头,“对不起,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喂!”韩不宿忽然揪起千面的衣襟,“你在这里作甚,跟我来!” 千面猛地惊醒,赫然惊觉,这竟然是在自己的梦境里,再睁开眼,回过神来,竟是被韩不宿拽着飞奔,绕圈飞奔,“韩不宿?是你吗?” 韩不宿还觉得了怪了,“你说你这废物,我一眨眼的功夫,你竟然误入了阵中难以自拔,真真没用!快点跟紧我,我带你去祭坛!” “好!”千面连连点头,难得这么听话。 跟在韩不宿身后,千面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陡然间一道刺眼的亮光袭来,千面终于跟着韩不宿跳出了这怪圈,再睁开眼,竟是站在了冰棺旁边,近距离的接触到了冰棺。 “别愣着,撬开它!”韩不宿捋着袖子打算去推冰棺。 然则……冰棺的盖子太重,韩不宿原就没什么力气,哪里能推开盖子。 千面环顾四周,只觉得方才的梦……太过真实,亦太过可怕,委实没有脸面,再面对韩不宿! “你还愣着干什么?”韩不宿只觉得了怪了,“从法阵里出来,已经费了我不少精力,如今你还不出力,是想一起死在这里吗?你想死便罢了,不要扯上老娘!我这厢可要活得长长久久,要死你自己去死!” 千面眼眶湿润,“你骂人的样子,真好看!” 韩不宿眉心突突的跳,“……” 这老小子怕是被法阵给迷了? 如今还没跳出来吗? 千面原就受了伤,这会只剩下吵架的气力,要想推开棺盖,自然不容易。然则合了二人之立,也没能把棺盖打开,委实气人! “会不会有什么密门?”千面咬着牙,沿着冰棺走了一圈,饶是如此也没瞧见任何的机关,看样子,这东西还是得靠人力打开。 “王爷!”黍离一声喊。 让千面和韩不宿看到了曙光,二人站在冰棺边上大喊,“这里布了阵法,你们切莫乱闯,陆如镜也在这阵中!薄云岫,你身负凰蛊,以内力驱动法阵,定然能逆转阵法,安全过来,快,帮着打开冰棺,里面的人……恐怕是兮丫头!” 一听说沈木兮可能躺在冰棺里,薄云岫自然是着急的,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凝了真气。 韩不宿的法子自然是好使的,法阵被逆转,薄云岫身负凰蛊,入阵出阵自然是轻而易举。饶是血阵又如何?凤凰蛊,原就是护族至高无上的宝贝。 “让开!”近至冰棺前,薄云岫示意韩不宿和千面稍稍退开。 祭坛上的冰棺,往往是承着护族最重要之物的存在,要么受到全族的拥护,要么便是诅咒般的存在。 这厚重的棺盖,薄云岫用尽全力,亦只能打开一条缝。 一丝黑气从里头渗出,俄而又成了一缕白烟,消失无踪。 “快!”韩不宿疾呼,“快点打开,否则怕是回天乏术!” 薄云岫一咬牙,愤然用力。 刹那间,棺盖被彻底掀翻。 沈木兮赫然出现在冰棺内,身着如墨黑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头,双眸紧闭,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神色泰然而从容。 “薄夫人!”薄云岫慌忙将人从冰棺里扶坐起来,“薄夫人?” 韩不宿上前探脉,“还活着,快些抱出来!” “她是怎么进去的?”千面诧异,“之前不是在石室吗?为什么忽然间,会出现在这祭坛上?” 不是来杀死回魂蛊的吗?为什么回魂蛊没瞧见,倒是沈木兮,把她自个塞进了冰棺里?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这祭坛上的冰棺,应该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吧? “到底是谁把她放进去的?”薄云岫亦是诧异,“薄夫人?薄夫人?沈木兮?” 不管薄云岫如何呼唤,沈木兮依旧双目紧闭,压根没有要醒转的意思。她静静的躺在他怀里,虽说还有脉搏,可整个人凉得厉害,就好像是冰雕的一般。 “先别管那么多,赶紧走赶紧走!”千面的伤势有些严重,“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也不知陆如镜父子,到底身处何地,又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千面,真是怕极了陆如镜这疯子! “跟紧我!”薄云岫咬着牙,抱着沈木兮飞出法阵。 千面携着韩不宿紧随其后,这会可断然不敢大意,免得又陷在其中难以自拔! 黍离一直在边上等着,如今见着自家主子回来,当然是喜不自禁,“王爷,没事吧?王妃她这是……这是怎么了?” “先别说那么多,出……” 还不待薄云岫说完,千面猛地推开了韩不宿。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韩不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一块破布,被千面狠狠的推了出去,俄而是那一道鲜艳的殷红之色,喷涌而出。 这让她想起了雨后的彩虹,只不过眼前这一道,是血色的。 “千面!”她厉声惊呼。 黍离拔剑飞身,“王爷快走!” 陆如镜父子,不知何时,竟然跟着他们冲出了法阵,那一瞬的正邪交锋,来得猝不及防。 “杀了他们!”陆如镜下令,陆归舟瞬时发了疯似的往外冲。 薄云岫怀里抱着沈木兮,处处受制,只能守不能攻。 “千面?千面!”韩不宿勉力从地上爬起来,“千面,你怎么样?” 这一掌,直接击穿了千面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仰躺在血泊里,视线里一片模糊。耳畔隐约听到动静,身子终是被人托起。 “千面?”韩不宿红着眼,“你欠我那么多,我还没骂够呢!” “你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千面无奈的叹口气,尽管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耳朵却是好使得很,大概是被骂出了条件反射,对韩不宿的声音格外敏锐,“就不能让我走得安生一点?” 薄云岫见着形势不太对,抱着沈木兮便夺门而出,黍离亦是持剑撤离,这会硬碰硬,对谁都没好处。 四周安静下来,唯剩下千面的血,一点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你振作一点,我有药!”韩不宿慌忙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瓶药,“止血的,益气补血的,固元丹,还要还有……” “我伤着心脉了!”千面摁住了她的手,“别忙活了,你连自己都治不好,何况、何况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血,沿着他的唇角不断滚落下来。 韩不宿忽然哭了,“不要死!” “瞧瞧,还是心软了吧?”千面扯了唇角,胸口凉凉的,只觉得冷风一个劲的往身体里倒灌,“我、我有些冷,韩不宿,你能不能说几句暖心的话。我都被你骂了一路,委实需要洗洗耳朵!”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然睁不开,可又好似不太甘心,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大概是在等着什么,又或者有什么未完的心愿。 “你若是能活着出去,我便不再计较当年的事情。”韩不宿哭着说,“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不过是过一日少一日,我骂你只是觉得这样能让自己舒坦一些,让自己不至于瞧不起自己。你们害得我那么惨,我总归是要收点利息,才能心内平衡的……你作甚这般小气!” 千面无力的点头,“所以说,你原谅我了是吗?” 韩不宿只哭,不说话。 “你说一句原谅我,我便、便告诉你一些事!”喉间满是腥甜,千面努力的睁开眼,可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瞧不见了。 “我、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报仇,自然、自然是原谅你!何况当年,倒也不是你的错!”韩不宿泣泪。 “当年,他们在商量对付你的时候,我、我就在旁边,胡言乱语的说了一句,不如、不如就睡了你……谁知道、知道就这么一句戏言……”千面张了张嘴,鲜血咕咚咕咚的往外涌,竟是怎么都止不住了。 “千面?千面!”韩不宿急了。 她有很多蛊,却没有一样,能救人。 “我不想变成没有感情的蛊人,所以你、你别把我炼成活人蛊!”千面死死握着她的手,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此刻的他,只剩下出的气儿,“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当年跟你在林中小屋里,共同生活了那么久的男人,其实、其实是、是陆如镜,他骗、骗了你!” 韩不宿骇然愣在当场,眼泪吧嗒滚落。 “对不起……”千面忽然浑身抽搐,终是没能再说出话来。 此生,到此终结,终是遗憾诸多,却也得来了一句原谅,也算是值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2章 活着出来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这荒域之墓进来了,原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谁都没打算活着出去。 个人生死事小,苍生为重。 薄云岫抱着沈木兮在外头狂奔,然则甬道四通八达,走了一圈终是走不出去了。 “前面已无路,且看你们怎么走!”陆如镜站在后头,身边跟着失去意识的陆归舟。 黍离把心一横,“王爷,卑职跟他们拼了!” 到了这地步,谁都没了退路。 薄云岫默默的将不省人事的沈木兮靠坐在墙角,“薄夫人,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待我解决了他们,我带你出去!” 于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生与死又有何区别? “等我!”薄云岫起身,“陆如镜,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音落瞬间,双方业已交手。 狭窄的甬道里,双方打得难舍难分,左不过黍离终是不敌,被陆归舟一掌击中了肩胛,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壁处。 落地一声闷哼,瞬时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现在的状况是,陆家父子对薄云岫一人,二对一,形势可想而知。 陆如镜和陆归舟是个疯子,而薄云岫早已精疲力尽,当初在底下的冰窖里,若不是有东西为他们领路,只怕这会还陷在那地方出不来。 忽然间地动山摇,有石块嗖嗖的从顶上落下,这地方也不知遭遇了什么,似乎是要塌陷了? 薄云岫猛地想起阿勒说过的那些话,这地方日出消失,会被黄沙重新埋回来,要么趁着现在出去,要么只能继续在这里拖着熬着,一直等到日落之后,黄沙退去,才能再出去。 左右摇晃,薄云岫身子一颤,胸口钝痛,竟被陆如镜一掌击飞,身子登时撞在了墙壁上。也不知触动了何处的机关,沈木兮靠坐的位置忽然沉下去,薄云岫咬牙去拽,终是随着她一道沉落。 黑暗,快速席卷而来。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薄云岫委实不知。 只知道一觉醒来,身边空空荡荡,早已没了沈木兮的踪影。 “薄夫人?薄夫人?”他喊了几声,回答他的是空荡的回音。 撑着身子站起来,薄云岫咬着牙往外走,这鬼地方东西难辨,前后不分。交叉路口那么多,也不知究竟要往那儿走? 黍离生死不明,陆家父子亦不知去向,整个地下城似乎只留下了薄云岫一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昏暗的世界里,所有人的耐心都被耗尽,剩下的是无尽的绝望。 陆归舟静静的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木兮,有那么一瞬,眼睛里好似有了些许光彩,又快速的黯淡下去。他似乎是认出了她,但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陆如镜并不在,方才那一场动乱,陆归舟速度快,随着薄云岫和沈木兮一同跳下,而陆如镜则留在了上面。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 手,轻轻抚上沈木兮的面庞。 陆归舟竟默默的躺在她身边,与她比肩躺着,俄而又转头盯着她,就这么一直看着,身上的戾气渐渐散去。猩红的眸,正在逐渐恢复最初的颜色。 长长吐出一口气,陆归舟握住了她的手,虽然他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可终究有些本能尚存。 翻个身,将沈木兮压下,陆归舟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她,拥着她。 俄而,他抬头,轻轻的吻上她的眉心。 她的鼻尖,她的唇…… 蓦地,一股热血忽然喷涌而出,陆归舟骇然瞪大眼睛,眸中的血色快速褪尽,终究恢复了最初的如墨之色,他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面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兮儿……”他张了张嘴,“放不下你啊……” 沈木兮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耳畔,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她徐徐合上眼,仿佛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王妃?”黍离惊呼,快速冲上去。 陆归舟压在沈木兮的身上,一动不动的,好似已经死了。 只见陆归舟的心口处满是鲜血,有蠕虫已死,鲜血染在沈木兮的衣衫上,让这一身的漆黑之色,愈发的暗沉幽深,鲜血还染在了她的手中,殷红之色流得到处都是。 “王妃?”黍离去探沈木兮的鼻息。 还好还好,鼻息尚存,也就是说,人还活着。 既然王妃在这里,那王爷是不是也在这里呢?天晓得,他这一睁眼,什么人都没了,好不容易找到这儿,自然是要再找找的,“王爷?王爷?” 没有薄云岫的踪迹,周遭空空荡荡的。  黍离起身,仲怔的环顾四周,“王爷?王爷?” “黍离!”外头一声喊,却是韩不宿站在不远处。 “韩前辈!”黍离欣喜,“快帮我看看,王妃……” 他这一转身,险些咬着自个的舌头,沈木兮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惊得黍离下意识的退开了两步,待回过神来才定了心神尊呼,“王妃?!” 沈木兮神情恍惚,视线凉凉的落在黍离身上,终是腿一软,瘫坐在地,略显呆滞的望着自己手上的鲜血。 “是陆归舟的血,也不知他是被谁杀了。”黍离忙宽慰,“王妃莫要担心,卑职这就去找王爷!韩前辈,请您帮忙照看一下王妃,我……” “薄夫人?”薄云岫焦灼的冲过来,“怎么样?” “王爷!”黍离行礼,“卑职赶到的时候,王妃还在昏迷,但是陆归舟不知被谁杀了。哦,王妃没什么大碍,王爷放心便是!” 韩不宿就静静的站在一旁,冷不丁迎上沈木兮投来的目光,只觉得心下一怵,瞬时打了个寒颤。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可到底哪里不太对,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兮丫头,我给你的东西呢?”韩不宿问,“回魂蛊处置得怎么样了?还有,你可找到韩天命的尸体了?” “韩天命的尸体已经损坏,赵涟漪没保存住,再加上……陆如镜的折腾,所以……”沈木兮靠在薄云岫的怀里,“世间再不会有回魂蛊。” “你是怎么进的祭坛,入了冰棺?谁把你放进去的?”韩不宿追问。 沈木兮摇摇头,“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薄云岫,我们出去再说吧!这里,我一刻都不想继续待着!” “走!”薄云岫快速将其打横抱起,抬步就往外走。 黍离走了两步,却见着韩不宿还愣在原地,不由心下一震,“韩前辈,你怎么了?怎么还不走?” “走吧!”韩不宿撑着身子往外走。 额头上,有冷汗涔涔而下,韩不宿取出随身小包里的药,胡乱的往嘴里塞了一把。心里有些莫名的惊慌,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能活着出去了? 薄云岫抱着沈木兮往外走,所有人都很是疲惫,周遭的沙石不断往下落,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地底下,还是快要走出去了? 好在这一路上,竟然都没遇见陆如镜。 陆归舟死了,陆如镜消失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在这诡异的地方,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之时,前方的一道微光,让所有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王爷,有光!有光!”黍离欣喜若狂的惊呼。 是光! 外头的光! 薄云岫抱着沈木兮,咬着牙往外冲。 怀里的女子,半垂着眉眼,如玉的胳膊紧紧圈着他的脖颈,就这么安安稳稳的靠在他怀中。 最后,所有人是爬出去的。 因为半个城都已经陷落在尘沙之中,黎明的曙光降临在城外,再过一会,整个城都会被黄沙重新掩埋,不复存在。 风沙过境,生死永诀。 所有人都顶着风沙往外跑,脸上被风沙刮得生疼,但能活着出来,便已经是万幸。 阿勒在外头疾呼,“在这里!快,来这里!来这里!” 那些立在街边的泥俑,这会已经半个身子掩埋在尘沙里,若再慢一步,他们也会变成这样,在这大漠中永远做一具泥俑,与这座落日之城一起,生死相依,永远无法离开。 最后,所有人都是扑出去的,吃了一嘴的沙子,看着身后的落日之城,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 太阳升起,金色的光芒,铺天盖地的笼下来。 风吹过,黄沙漫天,一望无垠。 “还好!还好!你们都进去两日了,我还以为……”阿勒愣了愣,“还有人呢?” 少了一个月归,少了一个千面。 黍离红了眼眶,望着落日之城消失的地方,鼻子酸得厉害,“终是没能……连尸骨都没能带出来,一起来的,却不能一起回去了。” 韩不宿哽咽,“那老东西,死得太便宜了!死了也是没心肝的,一句对不起,就把我打发了!真是讨厌死了!太讨厌了!” 回头,悄悄拭泪。 这傻子……好了好了,如你所愿,不会把你炼成活人蛊了! 少了个斗嘴的人,竟是这样的难受,很是难过……且等等,估计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了,到时候孟婆桥边,再骂你个狗血淋头。 “回魂蛊真的没了?”韩不宿问。 沈木兮点头,神情有些恍惚,“我很确定,回魂蛊绝对不会再出现,陆如镜再也不可能得到它,绝对不会!” “如此,甚好!”薄云岫将她拥在怀中,眉心却下意识的拧起,“薄夫人,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沈木兮面色发白,无力的摇摇头,“我只是累了,好累……好累!睁不开眼,只想睡一觉,好好的睡一觉!薄云岫,我终于可以活着出来,重见天日了!” “傻话!”薄云岫虚弱的轻笑,“只要我还活着,必定不会让你有所损伤,你我还要一起回到东都,一起去见儿子,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她伏在他怀里,面上无悲无喜。 “陆如镜,应该不可能再出来了吧?”黍离皱眉。 “只要没有骆驼,他出来也得死!”阿勒说,“这地方没有食物,水也只有夜里才能出现,光靠这些水,是活不了多久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薄云岫将沈木兮抱上骆驼,“坐稳了,我们这就离开。” 沈木兮点点头,一语不发。 驼队重新上路,走在广袤无垠的沙漠里,穿过沙海,走过沙枣林,来时心情沉重,回去竟是这样的轻松无比。只是,谁都没见过那回魂蛊长得什么模样,委实有些可惜了。 “韩前辈,您没事吧?”黍离问。 韩不宿伏在骆驼上,已然奄奄一息,“能有什么事?总归是要走的,走了倒也干净。” 黍离皱眉,“您若是不舒服,我就去告诉王爷,让驼队歇下来,让您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只想快点离开这可怕的地方,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她虚弱的眨着眼,“用这漫天黄沙,祭奠曾经的恩怨情仇,也算不枉费,来人世间走一遭了!” 黍离没敢多说什么,他自身也伤得不轻。 所幸,以后就是晴空万里,再也不会有这些可怕的事情发生。 回程算是轻车熟路,在黑水城歇息,养精蓄锐之后,终是可以回到边关,回到了铁匠的客栈。 可惜,少了两个人。 夜里住在客栈里,大堂内闹哄哄的,今儿人多,掌柜忙得不亦乐乎。 安排着沈木兮等人住下,掌柜便去招呼客人,喧闹声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停下。 下半夜的时候,沈木兮起了身。 薄云岫原就谨慎,听得动静便坐了起来,“怎么了?” 沈木兮面色发白,“没什么,去方便一下,你莫要跟着了!” “我陪你!”薄云岫掀开被褥。 “不用!”她忙不迭摁住他,“我就是下楼方便一下,你这样……万一让人瞧见了,岂非要笑话我?我马上就会回来,很快的。” 薄云岫愣了愣,没有吭声,望着沈木兮缓步出门。 心下微恙,好似有些怪怪的。 沈木兮这一去,不多时便回来了,面上多了几分笑意,“你怎么还没睡?我都说了很快就会回来的,现在陆如镜和回魂蛊都消失了,咱们可以过太平日子,你莫要再疑神疑鬼的。” “睡吧!”薄云岫揽过她,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你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哪里能睡得着。” 她一笑,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帮人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东都。 客栈后头有些闹哄哄的,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族长,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掌柜的笑了笑,将女儿塞给铁匠,“看好孩子,我去瞧瞧,这一帮莽夫,成日惹是生非的,真是没个安生的。” “我不想走了!”韩不宿精神不振,“你们走吧!” “韩前辈?”黍离诧异,“你不回去了吗?” “我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她瞧着虚弱至极,“命中注定,我怕是要留在这里,跟这片黄沙不相离。其实这样也好,我已经没什么可以为护族做的,留下来正好也防着,万一陆如镜……当然,他死了最好,可万一呢?” 薄云岫定定的看她,“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们自然尊重你。” 他知道,韩不宿多半是因为千面的缘故,人呢……就是这样的矛盾,一旦释然,便是前尘恩怨皆消散,再也没什么可纠结的,心内渐渐生出几分不忍。 时日长久,更加难受。 韩不宿,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临了临了的,也该为她自己好好的活一回了。 “多谢!”韩不宿低头轻笑,“你们快走吧!免得到时候,我又舍不得了!” 翻身上马,薄云岫抱紧怀中的沈木兮,回头看着韩不宿之时,仿佛带了几分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终究只剩下一句,“保重!” “韩前辈?”沈木兮目不转睛的看她,“要好好的!” 韩不宿点头,笑得颇为无奈,“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你们总这样瞧着我作甚?人呢,总是要死的,我老了,也委实帮不上你们什么了,以后……大家都好好的,过太平日子。再见!” 只怕是,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挥手告别,各自安好。 马蹄声声,三人扬尘而去。 来的时候那么热闹,走的时候,终究略显单薄,终究只留下了韩不宿一人。 客栈后头的吵闹声愈发热闹了些,好似有人在叫嚷着要报官。 韩不宿揉着眉心,坐在大堂里想着,该去哪儿度过余生?这漫天黄沙,风声呼啸,她静下心来的时候,总觉得能听到千面临终前的话语。 声声诉着对不起,让人……再也忘不掉。 他终归是,为她死的。 “吵什么?”韩不宿略显烦躁。 忽的瞧着一个大汉怒容满面的走过大堂,抬步往外走,“你们竟敢杀人,简直就是黑店,原以为你们不过图财,如今瞧着真真丧心病狂,我一定要去报官!” “客官误会了,这、这真的与我们无关!”掌柜的急了,“这、这……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杀人,怎么可能会这样……” “怎么了?”韩不宿起身。 铁匠抱紧了闺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夜风沙大,所以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哪里晓得一早起来,这位客官说是同行之人出去方便,一去没回来,最后在后头找到了人,血都流干了……” “分明是你们杀人!”大汉冷喝,“我定要报官!” 掌柜也慌了,这种事还是头一回遇见,往常就算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也不会这般不小心。若真的要杀人,势必会处理好尸体,不会贸贸然丢弃在自家的后门外,这不是等着人来抓吗? 韩不宿撒腿就往后头跑。 昨夜的风沙的确很大,不过她因为身子不适,所以睡得不安稳,确实有听到一些怪的声音。当时还以为是风沙的呼啸声,所以她也没起来查看。 如今瞧着半掩在黄沙里的尸身,韩不宿的眸子骇然瞪大,不敢置信的连退两步。 旁边有人在议论,伤口在脖颈处,像是被什么咬断了颈动脉,失血过多而死。 且看这人死状惨烈,双目怒睁,好似压根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么会、会这样?”韩不宿脱力般瘫坐在地。 她愣愣的盯着半掩在黄沙中的尸身,眼前一黑,登时不省人事。 马蹄声声,何其欢悦,何其欢喜,能活着从边关回来,真的是福大命大,但是薄云岫也不敢一路狂奔,生怕沈木兮会受不住,是以脚程并不太快。 黍离身上有伤,薄云岫伤得也不轻,一路上边吃药边赶路,委实累得慌。 这一路,还能听到不少有关于东都的事情。 比如,离王小殿下。 “没想到,公子竟是这般厉害,连赤齐的事都能摆平!”黍离感慨,吃吃的笑着,“如今老百姓都在说离王小殿下的事儿,都说……都说虎父无犬子!” 薄云岫轻叹,“走的时候,未能给他安排妥当,好在郅儿终是长大了,没让我失望!” 语罢,紧了紧怀中的沈木兮。 却见着沈木兮好似恹恹的,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劲儿来,薄云岫心下一紧,“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说,你的伤……” “我没事,就是这日头晒得人有些发昏,想睡!”她靠在他怀中,刻意的躲闪强烈刺眼的阳光,美丽的眸子半眯着。 “王爷,王妃怕是累着了!”黍离道。 薄云岫敛眸,俊眉微拧,“你若是犯困就靠着我睡一会,待会找个客栈住下,待你好些再走不迟!” 横竖护族的事情已经解决,回程便无需太过着急。 安全第一,身子要紧。 沈木兮闭上眼睛不说话,渐渐的呼吸均匀。 看样子,是真的累坏了。 饶是到了客栈,也是薄云岫抱着进房间的,沈木兮一直睡着。 薄云岫心头微恙,坐在床前紧盯着。 黍离亦有些着急,“王爷,王妃近来似乎很是嗜睡?白日里经常睡不醒,是不是哪里不太对?要不,卑职去请大夫?” “这里地方小,怕是没什么好大夫,回头入了城,你去请个大夫。”薄云岫眉心紧蹙,握住了沈木兮的手。 她的手冰凉无温,他捏在自己的掌心里良久,竟也没能捂热。 “怎么,这样凉?” 心下骇然,薄云岫颤着手,去探沈木兮的鼻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3章 药引是什么?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的手还没伸到沈木兮的鼻前,那双眸忽然睁开,她瞬时坐起身来,眉心微蹙的环顾四周,俄而有些痴愣的盯着眼前的薄云岫。 “薄夫人?”薄云岫皱眉,音中带颤。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捂着心口好似有些难受。 “薄夫人?”薄云岫惊呼,慌忙上前坐在床头,让她尽量靠在他身上,如此能靠得舒服一些,“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薄云岫,我、我真的……”沈木兮身子微颤,俄而又平静下来,“到底发生何事?” 黍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沈木兮,“王妃,您没事吧?” 沈木兮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我这是在哪?这不是在大漠?” “薄夫人,这已经是咱们南宛境内。”薄云岫眉心皱得生紧,如今是百分百确定,沈木兮怕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到底问题出在哪? “王妃,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黍离诧异,“咱们走了这一路,您也没一直睡着,怎么会不记得了呢?您好好想想。” 沈木兮是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身受万蛊啃噬,但最后是凤凰蛊救了我,那些蛊虫忽然开始燃烧,一个接一个的,烧得面目全非。然后、然后我走下了石室,下面有祭坛,我看到了韩天命的尸骨!” 薄云岫登时紧张起来,“后来呢?” “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很难受,好像浑浑噩噩的,手脚不受控制,似乎是被牵着走。”沈木兮努力的去回忆,“我看到好多怪的画面,有火光,有鲜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回魂蛊呢?”薄云岫忙问。 沈木兮想了想,“韩前辈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对付回魂蛊,所以在去祭坛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那东西……我、我给喝了!” “喝了?”黍离骇然,“王妃,您怎么敢喝韩前辈给的东西?” “我原就想着,这地方怕是没可能再出去了,我不会武功,但也不能连累你们,反正回魂蛊必须择主出世,那就让它择了我,我与它同归于尽罢了!”横竖,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薄云岫点头,“所以回魂蛊选择了你,但最后死在了你的身体……里面?” “应该吧!”沈木兮想了想,“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对了,你们是在哪儿找到我的?” “祭坛!”黍离有些心惊胆战,“当时王妃您躺在冰棺里,就好像已经……是王爷把您救出来的,当时情况危急,陆如镜紧追不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卑职也不知从何说起。” “我慢慢再同你说。”薄云岫抱紧了她,“你没事就好!” 沈木兮有些痴愣,“我师父呢?韩前辈呢?” 谁都没有吭声。 她仰头望他。 薄云岫抿唇不语。 “我师父呢?”沈木兮忽然红了眼眶,扭头望着黍离,“韩前辈呢?” 黍离垂眸,默默的站在一旁,“韩前辈没事,只是不愿再与咱们一道回东都。千面……他为了救韩前辈,死在了陆如镜的手里,没能从日落之城出来。” 城已没入黄沙,再也不可能出来了。 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沈木兮定定的伏在薄云岫的怀里,“那些年,若不是师父,我怕是不可能活到今日。他着实造孽在前,可他已经尽全力去弥补了。是师父,让我和郅儿过了七年平静的生活!谁曾想,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最后,连副尸骸都没能留下来。 “他是愿意的。”薄云岫轻叹,“为了韩不宿而死,他临死前释怀了。” 沈木兮揪着他的衣裳,身子止不住轻颤,刹那间泪如泉涌,“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出去,结果月归没回来,师父也没回来……他们都回不来了!就为了这该死的回魂蛊,这该死的狗东西。” 黍离悄悄退出了房间。 薄云岫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都没事了,都会好起来的!” 待她哭得痛快了,便会没事。 “通知东都了吗?”沈木兮哭得累了,眼睛肿得像核桃,“郅儿可知道你我还活着吗?” “暂时还没有。”薄云岫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大家身上都有伤,得好好将养着,此去东都山高水远,所需费时,无需让郅儿苦等,免得他到时候焦灼难耐,反而乱了方寸。” 沈木兮点头,仿佛是倦怠到了极点。 “薄夫人,你最近为什么这般嗜睡?是哪里不舒服吗?”薄云岫低头问,将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心,还好,没有发烧之类的迹象。毕竟,薄云岫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身上有热度,人便会犯困嗜睡。 可渐渐的,他又觉得不太对,沈木兮的身子又开始变凉,这种凉与平素的温凉是不一样的。女子属阴,本就体质虚寒,可那种凉是捂得热的,但是现在的沈木兮,所呈现出来的寒凉,好像…… 像什么呢? 就像是……尸体! 可方才她说话的时候,身子明明是热的。 这忽冷忽热的,到底是什么毛病? 莫非是因为韩不宿的药,杀死了回魂蛊的同时,也让她受到损伤?毕竟她此前有凤蛊在身,现在……她与他之间本该存在的心有灵犀,似乎已经消失了。 他真的感受不到,她内心深处的波澜。 难道,真的是太累了? 也许吧! 沈木兮这一觉睡得很长,薄云岫一直在床边守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她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枯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到了最后有人先走,有人却不自知。 ………… 夜色沉沉。 沈郅猛地坐起身来,呼吸微促。 有了上次的经验,薄钰这回可不敢大意,便陪着沈郅同枕而眠。骤见着沈郅坐起,薄钰紧跟着坐起,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也不敢开口去喊。 听人说,有的人夜梦之时,是半梦半醒的,魂游半空,若是胡乱的喊叫,很容易把人的魂儿都给吓飞了。 是以,薄钰捂住了嘴,瞪着眼睛慢慢凑上去,认认真真的查看沈郅的状况。 这到底是醒了? 还是没醒? “我又梦到我娘了!”沈郅抬手拭汗。 薄钰这才相信,沈郅不是说梦话,是真的醒了,被噩梦惊醒的。 松了口气,薄钰越过他,跳下床榻,快速去倒了一杯水回到床前,“给,喝点水清醒一下,做噩梦罢了,不能当真的!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是太过想念姑姑,所以才会一个劲的梦到她!” 沈郅喝口水,盯着薄钰看了半晌,继而很是肯定的摇头。 “什么意思?”薄钰不解,接过沈郅递回来的杯盏,转身搁在了桌案上,“沈郅,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喝了安神汤也不管用,夜里惊梦,白日里心神不宁,这样下去,还不等姑姑回来,你便已经吃不消,定然会垮的。” “我梦到娘好像是被困住了,她一直在挣扎,可没人能帮她,我努力的想要救她,但是我没有办法,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把娘拽出来。那个泥潭,好深啊……”沈郅神思恍惚。 薄钰抿唇,“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让人听得很是害怕,沈郅,你放宽心,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不然这样下去,你还会倒下的!” 沈郅半垂着眉眼,虚弱的点头。 翌日一早,薄钰便帮着沈郅收拾了东西,眼下桂花、菊花开得甚好,城东那头有个赏菊大会,文人雅士皆聚集于此,很是热闹。 阿落执意跟着,委实放不下沈郅。 阿左阿右紧随其后,一小队亲卫身着布衣跟在后头,护卫离王小殿下周全。 菊花开得甚好,千姿百态,颜色缤纷。 “娘走得急,不然能给咱们做新鲜的桂花糕,新鲜的菊花饮子,还能有重阳糕,各种小点心吃。”沈郅负手而行,瞧着一盆盆盛开得极好的菊花,心里仍是酸涩。 薄钰笑道,“好了,带你来散心的,你总惦着别的事儿作甚,还是好好赏菊罢!往年也有赏菊大会,远不如今年的好,品种繁多,颜色多俏!” 蓦地,薄钰顿住脚步,眉心微凝,“他怎么来了?” “关傲天?”沈郅一愣,“竟也来了?” 谁都没想到,关傲天还能有醒来的一日,正因为如此,关老太师对沈木兮的芥蒂,算是彻底放下。如今沈木兮不在东都,留下幼子沈郅,这些日子,关太师便格外关照,文武百官对沈郅自也更加尊敬。 “小王爷!”关傲天拱手。 东都三霸,关傲天、钱初阳还有……宁侯府的世子孙道贤。 现在,都算是改邪归正了。 关傲天和钱初阳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真真不再放肆,收敛了此前的嚣张跋扈,夹起尾巴做人。 而孙道贤更不必多说,脑袋上顶着春秀的杀猪刀,老老实实做个肉铺的伙计,免得到时候连侯府大门都进不去,毕竟宁侯夫人是这样的中意春秀,已然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沈郅点头,“关公子身子好些吗?” “虽然手脚还不太灵活,但能活过来,已经是万幸!”提起这个,关傲天再次毕恭毕敬的冲着沈郅行礼,“多谢离王妃救命之恩,若无离王妃,只怕关某必死无疑。” 一旁的钱初阳也跟着施礼,他们的命,同是沈木兮救回来的。 这福荫落在沈郅身上,也是应该。 “没事最好,也不枉费我母亲……”沈郅顿了顿,“拼了命救你!” 关傲天点头,俄而环顾四周,弯腰低问,“小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郅一愣。 “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薄钰不高兴。 “小王爷,有些事儿……是此前的旧主所留。”关傲天有些犹豫,“所以我觉得,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毕竟这事可能有些无稽,说出去也未必会有人相信,可它就是这样发生过。” 沈郅颔首,递了薄钰一记眼神,“老实待着,不许胡闹!” 薄钰撇撇嘴,既然沈郅都开口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目送沈郅和关傲天行至回廊僻静处站着说话。 也不知,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关公子到底想说什么?”沈郅问,心里却忐忑得厉害。 旧主…… 那就是赵涟漪留下的痕迹? 赵涟漪曾经以蛊寄居在关傲天身上那么久,以至于重创了关傲天自身,好在他年轻,原就身强体健,所以才有这般万里无一的运气,醒转过来。 “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且说说我醒来这些日子,所记起的一些零碎。”关傲天轻声道来,“宿在我身上之人,似乎是要办一件大事,在找合适的东西,仿佛是用来浇灌或者是饲养什么蛊的。” 合适的东西? 沈郅不解,满脸狐疑的摇头,“什么合适的东西?” “血!”关傲天道,“似乎这是关窍,但始终找不到精纯的,于是一直耽搁了下来。她要复生某个人,而这个人可能跟王妃有关。” 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沈郅面色青白,“还有吗?” “自然是有的。”关傲天又道,“不过这人似乎有些顾虑,而且有些退缩。” 赵涟漪,退缩过? “她似乎也不怎么情愿,但又身不由己,宿在我身体里的这段时日,我能感觉到来自于她的纠结,迟疑不定,还有各种难明的情绪。”关傲天解释,“对了,她似乎有些惧怕离王殿下!” 沈郅瞪大眼睛,“惧怕我爹?” “对!”关傲天点头,“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离王那日重创她之后,她仿佛很痛苦,是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不知道离王当时,是不是动了什么东西?” 爹的身上,有凰蛊…… 是凰蛊的缘故吗? 惧怕,凰蛊? “还有吗?”沈郅追问。 关傲天揉着眉心,“有些东西很模糊,我一时半会的也没办法完全想起来,能想起来的,暂时就这么多。小王爷,待我再想起什么,再告诉你!” 至此,沈郅也只能作罢! 能记起这么多,已然不易。 “多谢!”沈郅拱手。 “客气了!”关傲天慌忙回礼,“小王爷不必如此,若不是王妃,只怕我已经死了,能帮得上忙又或者能告诉小王爷更多的事情,是关傲天唯一能报救命之恩的法子!” 沈郅抿唇,神色凝重的驻足原地。 关傲天行了礼离开,他所能想起的,暂时就这么多。 “怎么样?”薄钰冲上来,“你们说什么了?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他又胡说八道了?你莫要太过相信他,这人此前就是个纨绔子弟,说话惯来不靠谱。” 沈郅摇摇头,“不是!” “那又是怎么了?”薄钰不解。 “我累了,先回去吧!”沈郅转身就走。 薄钰挠挠头,“说好来陪你散心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瞧着沈郅,心情不但没变好,反而更糟了些…… “怎么了?”阿落一直追问,担心至极,“公子方才说得极是,这关家的小公子,此前横行无忌,说的话半真半假的,你可不能全信!” “阿落姑姑,你放心,郅儿懂得分辨真假,不会轻易上当的。我现在要去找外祖父,真的没别的什么事。”沈郅报之一笑。 阿落点头,“没事就好。” 可薄钰不相信,死活要跟着沈郅,进了夏礼安的房间。 经历过那么多事,夏礼安的身子便不太好了,这些日子缠绵病榻,未能起身。 “外祖父!”沈郅行礼。 薄钰紧随其后行礼,亦是毕恭毕敬的尊呼,“外祖父!” “来,都坐!都坐!”夏礼安一笑,满是褶子的脸上,散着慈祥之色,“你们两个,瞧着不太对哦!今儿发生什么事了?” 若不是遇见了难处,沈郅是不会沉着脸来找他的。 小家伙,心思沉得很,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委实随了他的爹娘! “外祖父知道得多,当年又是历经护族之祸,不知是否知道一些有关于赵涟漪的事情?”沈郅问。 骤然听得这三个字,夏礼安脸上的笑,瞬时淡去,“怎么,她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外祖父,你真的知道?”沈郅惊呼。 夏礼安轻叹,“知道一点,心比天高,情有独钟。” 八个字,就是赵涟漪的一生。 “外祖父,您能不能说一说这赵涟漪的事儿?”薄钰也是十分好。 夏礼安点点头,“外祖父老了,有些事儿再不告诉你们,怕是年纪再大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这赵涟漪呢,是韩天命的师妹,同门而出,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我确实不知道。韩天命是当初的护族少主,韩不宿带回去的,后来竟是取代了韩不宿,当了护族的族长。” “这赵涟漪心悦师兄,对韩天命死心塌地,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暗自苟且,但总归是有些不清不楚的。韩天命这人生得玉树临风,凡是女子瞧见,都会觉得心中荡漾,可我偏生得瞧他有些不太顺眼,总觉得这人……” 该怎么形容呢? 夏礼安想了想,“好像眼睛里藏着东西,看人的时候像是隔了一层云雾似的。” “眼睛里有东西?”沈郅不太明白。 薄钰也不懂,“是眼神不太好的缘故吗?” 夏礼安摇头,“不,他眼睛毒着呢!” “那是什么缘故?”沈郅追问。 夏礼安想了想,“大概跟他自身邪里邪气有关,反正我瞧着总归是有点害怕的。好似这人,跟咱们普通人不太一样。说他冷冰冰吧,他又是有血有肉的,至少最后还是为了你娘……丢了性命!” 这事,太后也说过。 夏礼安,记着呢! “可说他热情吧,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反正那种感觉,让人瞧着跟隔了什么似的。”夏礼安不知如何描述,“时隔多年,也都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当初第一眼见他时的感觉了。” 沈郅沉思,“外祖父的意思是,韩天命这个人,不太寻常?那赵涟漪没感觉吗?” “我觉得她有感觉,成日相处的人,怎么可能没感觉呢?只是赵涟漪用情太深,她这一门心思都在韩天命身上,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拜。”夏礼安摇头,“以至于跟在韩天命身边,如同一柄杀人的利器!” “外祖父,您知道巫族吗?”沈郅又问。 夏礼安点头,“外祖父去过很多地方,巫族是在瀛国的,那边没有大夫,只有巫医!能当得巫医的,都会备受尊重,在瀛国巫医是除了皇室之外,最至高无上的象征。” 薄钰诧异,“一个大夫罢了,竟然这般厉害?” “你要知道,大漠那些地方,很是恶劣,若是没有大夫救人,真的是要死很多人的,有时候一场疾病,就能灭了整个城镇。药材匮乏,能治好病的大夫又太少,所以地位崇高也是有缘故的!”夏礼安解释。 薄钰恍然大悟,“原是如此,那姑姑若是过去,岂非就要成神了?” 话一出口,薄钰便有些懊悔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的,提什么姑姑…… 好在沈郅似乎正在思虑什么,并未往心里去,薄钰这才松了一口气。 “昔年,巫族在瀛国还算是昌盛,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人数越来越少。听说是受到了诅咒,就在先帝覆灭护族之后,巫族差不多也快完了!”夏礼安轻叹,“不得不说,时也命也!昔年这些能人,天赋异禀,让多少人羡慕不已,可后来……” 夏礼安摇摇头,颇为惋惜,“没咯!” “护族覆灭之后,赵涟漪就弄了个长生门,专门跟朝廷作对,还收拢了不少护族残部,我想这些残部也有从关外回来的巫族之人。”沈郅面黑如墨,“她把这些人聚集起来,未必是为了重振护族,可能是有其他目的。” 比如说,复生韩天命。 又比如说,找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就像药,缺了一味药引,以至于赵涟漪耽搁了这么多年,始终没能成功。 那这味药引会是什么呢? 关傲天说,是血…… 什么血? 谁的血? “郅儿,你在想什么呢?”夏礼安担虑的望着沈郅,“赵涟漪又怎么了?” 沈郅不会无端端问起赵涟漪,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外祖父,我听说,护族有长生的秘密!”沈郅抿唇。 这些东西,都是小棠姑姑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夏礼安身子赫然僵直,面上满是惊恐之色,“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5章 韩天命,我不怕你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这是什么意思?”薄钰挠挠头,“简直就是猜谜嘛!” 沈郅皱眉,将纸张一收,快速跑去问柳山庄,直接去找夏礼安。 夏问卿正好侍奉父亲喝完药,骤见着两个小家伙跑得气喘吁吁的,赶紧拦下来,“慢点跑,慢点,不着急!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般火急火燎的?” “外祖父还醒着吗?”沈郅喘着气问。 “醒着呢!”夏问卿点头,亮了亮手中的空药碗,“刚吃完药。怎么,你们有事?” 沈郅连连点头,“我想问问外祖父一些事。” “进去吧,别太久,你外祖父近来身子不大好,不能太累着。”夏问卿让开道,“仔细些!” “是!”沈郅喘口气,大步流星的往里头走。 薄钰跑得有些着急,冷风吃进嘴里,这会肚子疼,便捂着小腹直接坐在了门框上,他是打死也不想站起来了,就在这儿坐着……挺好! “外祖父!”沈郅已经走到了床前,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郅儿又遇见了难处吧?”夏礼安笑了笑,人老了,总是倍加喜欢孩子,看到这稚嫩的面孔,在自己面前晃动,假装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些许。 儿女长成之时,为人父母总忙着功成名就,唯有到了孙子辈,才有时间,去弥补曾经对儿女的亏欠。 “来!”夏礼安招手,“到外祖父这儿来。” 沈郅上前,在床头凳上坐定,“外祖父,郅儿照着您所说的,去找皇伯伯问了五叔的事情,皇伯伯给了我一个线索,您看看……” 纸张递上,夏礼安忙不迭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去看。 “这是……”夏礼安愣住,“是什么东西?” “当初五叔的师父,给爹批的字,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左不过我瞧着倒是有些……准!”沈郅略显犹豫,生怕外祖父会觉得他小小年纪便信了这些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夏礼安竟也跟着点头,“闭口一葫芦,这倒是你爹一惯的性子,问了也不会告诉你,何况是主动告诉你!” 沈郅颔首,“郅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浴火一轮回?”夏礼安皱眉。 “浴火……说的是我娘?”沈郅抿唇。 夏礼安想了想,“约莫是的,佛家而言,七年就是一轮回。这批言,不虚!” “那这后面是什么意思?”薄钰坐在门槛上,倦倦的托腮问。 “日落归沙城,冥冥无主魂?”夏礼安也是不太明白,“这些个术士最喜欢故弄玄虚,要是一两句话说清楚,不就完事了吗?这都隔了那么多年,倒腾出一张纸来,让人瞧都瞧不明白,真是气死人了!” 薄钰撇撇嘴,“若不这般故弄玄虚,又怎么能骗钱?行走江湖,不就靠四个字吗?坑蒙拐骗!” 夏礼安与沈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对于这些东西,薄钰每每感悟得极好。 “我……我是说着玩的!”薄钰干笑两声,“你们、你们别当真,继续、继续说你们的便是。” 沈郅轻叹,“外祖父,我觉得这四句话,上面两句都应验了,下面这一句日落归沙城,是不是说的瀛国?瀛国乃是大漠之国,着实可以称为沙城。” 夏礼安表示赞同,“分析得极好,我也这么想。但这四句话的关键,还是最后那一句,冥冥无主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谁也猜不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有件事是极为明显的,那就是说,大漠之事定然不会就此完结,还会有后续的麻烦,至于会是什么麻烦,就得先解开最后这句箴言。 “所以,还得找到五叔才行!”沈郅轻叹,“可是,去哪里找呢?” “郅儿,你不妨退一步去想。既然你五叔和他师父能留下这东西给你爹,会不会还留下了别的呢?既是管了这档子闲事,断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夏礼安轻轻拍着沈郅的手背,“外祖父知道,郅儿那么聪明,肯定会找到其他的线索。” 沈郅愣了愣,小小的人儿,将眉心拧得生紧。 线索…… “呵,一下子从猜灯谜,变成了捉迷藏,这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薄钰翻个白眼,百无聊赖的跟在沈郅身后,“你这又是要去哪?我饿了!” 沈郅瞧了一眼天色,委实不早了。 “我饿了,我要吃小棠姑姑的红烧肘子。”薄钰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瞧着他,“反正你得管我!” 沈郅眉心拧起,“罢了,先管好你的五脏庙!” “这还像话!”薄钰笑嘻嘻的看他,“若是将我饿死了,你怕是要倒霉了,回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你这性子,要交几个真心知己可不容易,所以得好好的珍惜我,知道吗?知道吗?” 他连续两个“知道吗”,惹得沈郅无奈的直摇头。以前只觉得薄钰被惯得脾气太大,如今倒觉得,他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晚饭时,薄钰如愿吃到了阿落的红烧肘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春秀笑着将肘子往沈郅碗里夹,“郅儿好像瘦了,得多补补!若是爱吃,明儿春秀姑姑再给你们弄个大肘子,让你们吃个痛快!” “姑姑,够了,再喂下去,薄钰都快被养成胖子了。”沈郅抗议。 “可惜沈大夫不在,不然能给你们弄个皮冻!沈大夫的皮冻最好吃,那叫一个……”话到了这儿,春秀面色一紧,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筷子僵在半空,春秀面色微沉的瞧了一眼众人,终是呐呐的搁下。 “姑姑的肘子,最好吃!”薄钰笑道,“若是能日日吃,也是不腻的。” “小胖子!”沈郅没抬头,扒拉着饭小声嘀咕。 烛光摇曳,寂静无声。 春秀与阿落面面相觑,唯剩一声轻叹。 不知道,沈大夫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得知从荒域之墓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沈木兮是愣怔的,她真的毫无影响。 瞧着她木愣愣的神情,黍离心惊胆战的扭头,望着面色黑沉的薄云岫,想来王爷应该明白了什么。沈大夫为什么会失去那一段记忆? 待沈木兮睡去,薄云岫沉着脸走出了客栈,与黍离一道站在回廊里。 瞧着窗外的夜,二人沉默着,皆不说话。 最后,终是黍离耐不住开了口,“王爷,卑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沈大夫如此这般,不像是生了病,倒像是……像是……” “吞吞吐吐作甚?”薄云岫的双手搭在窗棱上,眉心紧锁。 他当然知道黍离想说什么,可话没说出口,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挑明的事情,可以暂时当它不存在。 “卑职觉得,王妃好似中了邪!”黍离鼓起勇气。 这话一出口,他便战战兢兢的盯着薄云岫的脸,生怕王爷会勃然大怒,又或者当场就责罚他一顿。然而薄云岫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将头微微垂下,搭在窗棱上的手,手背上青筋微起。 “王爷?”黍离心惊,“您没事吧?” “全然不记得,那之前与我们说话的是谁?”薄云岫声音微颤,“分明头脑清醒,话语清晰,却……却成了别人?呵……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她。” “王妃那么聪明,怕是瞒不住!”黍离皱眉。 王妃原就是个大夫,如今又接掌了护族,若是身子有什么异常,应该会有所察觉。 瞒,肯定是瞒不住多久的! 薄云岫没吭声,如今这般状况,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回东都?万一牵连到其他人,伤害到郅儿,又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千头万绪,无从梳理。 房门内。 沈木兮其实并没睡熟,他们一走,她便睁开眼坐了起来,如果不是他们说了那些话,她估计到现在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她倒是有所感悟,似乎明白了些许。 起身走到镜子前面,慢慢坐下,解开衣襟瞧着自己光洁如初的胸口。这个位置,被取过数次心血,她最是熟悉,亦最能感觉到来自于心口的异样。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自己的脸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心,猛地漏跳半拍,再定睛去看,还是自己的那张脸。 “回魂蛊?是回魂蛊?”赫然起身,沈木兮快速收拾了行礼,他们原就没多少东西,只消那些细软便罢。 薄云岫和黍离就在外头的回廊里站着,沈木兮紧了紧手中的包袱,她很清楚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那种可怕的事情……断然不能继续下去。 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沈木兮转头望着窗户。 薄云岫之所以走出了房间,定然是猜到了,一时间无法面对她,既是如此,一时半会的,他不会再进来。 咬咬牙,沈木兮将包袱系在身上,在案头留了几个字,便快速攀出了窗户。 这是个偏僻的小镇,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她抓着窗棱,咬牙一跳,牢牢的攀上了一旁的木柱。自小积攒的爬墙爬树的功力,终于发挥了作用。身子抱紧木柱,缓缓往下滑,终是稳稳落地! 沈木兮仰头,瞧着从窗户处落下的光亮,鼻尖酸涩。 “薄云岫,我走了,别找我!”她狠了心,转身就走。 沈木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她的身子里着实出了问题,所以……不该再跟他们在一起,否则早晚会害死他们。 与其让大家都被她牵连,还不如让她独自承受,韩前辈的药没能杀死回魂蛊,所以回魂蛊已经长在了她的身体里,大概是因为凤蛊的缘故,回魂蛊现在还没能完全掌控她的心智,她还能自主的思考问题。 但若是…… 她不希望变成行尸走肉,更不希望成为韩天命的宿主。她方才所看见的,那张……出现在镜子里的脸,就是韩天命! 趁着伙计打盹的功夫,沈木兮悄悄的从马棚里,将马牵了出来,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韩天命,既然是我将你从大漠里带出来的,那我就把你送回去。大不了赔上这条命,大不了我沈木兮与你同归于尽,死在那黄沙漫天之中。 策马狂奔,沈木兮不敢走正路,一直朝着小路前行,她担心体内的回魂蛊万一动起来,自己未必有能力控制,到时候伤害了无辜,她万死难辞其咎…… 待薄云岫发现沈木兮失踪时,为时已晚。 “王爷!”黍离惊呼。 桌案上放着一张纸,上头是她清秀的笔迹:回魂蛊在我体内,莫再寻我! “回魂蛊?!”黍离面色发青,待回过神来,自家主子已经发了疯似的冲了出去,“王爷?!” 马棚里的马,已经没了气息。 马厩的干草上,清晰可见斑驳血迹,可见……是沈木兮临走前所为。这穷乡僻壤的,原就没什么脚力,没了马,他们就算想追上她,也是有心无力。 “王爷,王妃是铁了心要跑的。”黍离急了,“这黑灯瞎火的,王妃身子不适,这孤身一人会去哪?眼下,如何是好?” 薄云岫走出客栈,眼下得分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定是想把回魂蛊送回大漠!”薄云岫紧了紧袖中的拳头,“走回头路,绝对没错!” “卑职去向掌柜的打听一下,看镇上是否有马,能卖咱们两匹。”黍离行了礼,回头便去找了客栈的掌柜。 单靠他们自己的脚力是完全不行的,人的体力有限,若是都用来赶路,万一遇见什么事,便会体力不支。此前在大漠里,他们尝够了体力不支的苦头。 所幸的是,掌柜的真给他们在镇上找来了两匹马,虽然比不得他们此前的马,但好歹不会耽误赶路。 原路返回,折返边关。 薄云岫面色沉冷,勒紧手中的马缰,惟愿……还来得及拦住他的薄夫人。 黎明时,天空下起雨来。 林子里的冷风伴着雨,冷得沈木兮瞬时打了个寒颤,连打了几个喷嚏。一夜奔波劳碌,她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左右晃荡,人也不似之前清醒。    翻身下马,沈木兮将马拴在树上,脱力般靠在了树干处,“韩天命,我欠你的吗?大家父女一场,你还真是无情至极,连条活路都不给!这世上,还有你这般自私自利之人的吗?你骗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一心要得什么长生……” 难怪都说,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 果真是有道理的! 雨丝轻轻飘着,有野兔忽然从跟前蹦过,沈木兮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不听使唤,就跟疯了似的扑过去。 毫无技巧的扑兔,往往是不太可能成功的,毕竟沈木兮压根不会武功,又是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但此刻,她似乎有些身不由己,脑子里浑浊一片,仿佛是睡着了做梦一般虚幻。 兔子提起来的时候,沈木兮又好似看清楚了,心下一惊,已是不由自主的张了嘴。 心里无数的声音在嘶喊着,她听不清楚,这种忽明忽暗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仿佛整个人都要精分了,快要被撕成两半。 血腥味涌入嘴里的时候,沈木兮自己都吓了一跳。 再睁眼时,沈木兮浑身剧颤,瞧着满手的鲜血,还有那只丢在地上,被自己生生咬断了脖子的兔子,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身子抖如筛糠,她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快速蜷缩在树脚下,指甲死死的掐在胳膊上,不知道疼痛能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师父没了,月归也没了,春秀不在,阿落也不在。 她现在能倚靠的只有自己,这种可怕的状况,她也只能靠自己!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她的身子抖得厉害,视线渐渐麻木,眼睛里晕开一点点的灰白,终是盯紧了地上,还在苟延残喘的兔子。 不,她盯紧的不是兔子,而是兔子的血…… 回魂蛊被镇在大漠里太久,邪气被敛尽而无法释放,如今又被她的凤蛊制住,只有不断的杀戮,不断的嗜血,才能让回魂蛊渐渐的复苏,重新活过来。 可是,回魂蛊还没复苏就已经这般厉害,若是真的复苏,她将不再是沈木兮,她将不再是她。 “我不怕你……”沈木兮咬着牙,“韩天命!韩天命……” 她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可是她太累了,冷风冷雨的,四周连个可以帮她的人都没有。她甚至不敢死,一旦死去,若尸身长久不被人发现,凤蛊也会随之而亡,到时候回魂蛊不受控制,事情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能死,我不会死!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你!”鲜血从胳膊处渗出,她蜷缩成一团,无论如何都必须熬过去,都必须撑过去。 她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赢不了一个死人吗? 薄云岫,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对吗? 她知道,他终究会来找她的,她拦不住他,谁也拦不住薄云岫。他一定会去边关堵她,不管以后会怎样,他都会和她生死一处。 韩天命,你此生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有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生死相付过? 你这种人,自私自利,一定不会明白的……有些东西,可以超越生死! 东都城昨夜也下了雨,早上起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薄钰伸个懒腰,“你昨晚又说胡话了。” “我又梦到我娘了,娘在哭!”沈郅面色灰白,“娘在哭!” “你看你,一大早也说胡话!”薄钰揉着眉心,将胳膊搭在沈郅的肩头,“姑姑远在万里之外,你成日不是梦到她哭就是梦到她血淋淋的,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梦点好的呢?她好着呢!安全着呢!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沈郅推开他,“你不会明白,那种真实的感觉。” “我是不明白,但是我知道,姑姑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就算是为了你,她也会好好保重自身!”薄钰撇撇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不然姑姑还没回来,你就先疯了!” 沈郅不理他,出了门就走上了马车。 “今儿下雨,还要入宫吗?”薄钰皱眉。 “爱走不走!”沈郅进了车。 “走走走,怎么能不走呢?”薄钰紧随其后,“做兄弟不能不讲义气,何况那也是我亲姑姑,我能不理吗?但是五叔的事情委实不好查,这人都消失多少年了,你现在查……天下之大,谁知道他会在哪!” 永祥宫。 “就是这儿!”薄云崇领着沈郅进去,“瞅瞅,都落了一层的灰,谁也没敢来这打扫,都说半夜里还会闹鬼,连老鼠蟑螂都得跑得远远的。” 步棠剜了他一眼,“闹什么鬼?闹笑话还差不多。” 薄云崇意识到,自己可能吓着两个孩子了,忙顺着步棠的话,笑着改口,“朕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们也知道的,宫里那些奴才很是讨厌,经常偷懒,见着此处无人居住,便是懒得打扫,所以编出了这些扯淡的故事。” 永祥宫的院子里,还摆着当年的一些道具,风吹日晒的,早就褪了颜色,很多东西轻轻一碰便脆弱得四分五裂,可见自从薄云风走后,这里便再也没人来打理过。 “你要找什么,只管自个去找,这里的东西都算是无主的。”薄云崇站在回廊里轻叹,“人都走了好多年了,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溜达回来。再说了,这里的东西连奴才们都瞧不上眼。” 薄钰不解,“五叔之前,好歹也是皇子!” “皇子又如何?穷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薄云崇轻嗤,“一个馒头,还得诓了底下的奴才。” “这么惨?”薄钰瞪大眼睛,“皇子啊……” “是皇子没错,但是呢……在宫里,不能母凭子贵,也不能子凭母贵,便是连奴才都不如。例银到不了你的手里,你还得被奴才欺负!”薄云崇摇摇头,“统共兄弟五个,最后……他倒是成了最潇洒的那个!” 蓦地,薄云崇摸着下颚道,“你们说,他会不会在外面,已经饿死了?” 步棠一脚踹在他腿肚子上,“让你来帮忙找线索的,你胡言乱语作甚?” 平白惹了郅儿担心,真是欠揍得很! 薄云崇委屈,“朕只是觉得,觉得……” “你觉得个屁,赶紧找!”步棠率先朝着薄云风的寝殿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愣在当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6章 爱猜谜的五叔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步棠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望着薄云崇,“你说,这地鬼都不来一只,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薄云崇点点头,喉间微微滚动,“是!” “这是寝殿吗?”薄钰王后退了两步,满脸怀疑的打量着周遭,最后终是死了心的肯定,“还真是寝殿!五叔的寝殿……” 整个寝殿,空空荡荡,风从大门吹进去,直接从后窗跑出去。 “连一张床铺都没有,睡觉都是挂梁上吗?”步棠扯了扯唇角,“你们皇家未免也太寒碜了?这般苛待皇子,你老爹也不说两句?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薄云崇挠挠头,“朕没来过,这也是头一遭,哪晓得竟然是这般光景……怎么会一张床都没有?定然是那些狗奴才干的坏事,该死的东西,连根木头都不给老五留。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得有抠门,这般薄待兄弟,回头那些史官大笔一挥,朕……朕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你就算喝了整条黄河,也洗不清了!”步棠惋惜的摇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抠门帝君!” 薄云崇干笑两声,“朕……朕冤!” “冤死得了!”步棠走在前面,沈郅和薄钰跟在后面。 四个人走进这空荡荡的寝殿,有种搬家的错觉。 “沈郅?”薄钰挠挠头,“不是我打击你,这地方一眼就看到边儿了,你想找什么线索怕是不太可能了,要不换个地儿?” 沈郅乍见这只剩下门窗的寝殿,内心便已经有了准备。都说人去茶凉,此处倒是人去楼空,连个桌椅板凳都没留下…… “原本,我也觉得这约莫是没线索了,可现在想想……却不尽然。”沈郅双手环胸,“地上没有痕迹,说明这屋子里的东西就算被人搬走,也是很久很久之前搬走的,否则地上的灰尘,定会有异样的划痕。” 众人点头,赞同。 “可皇伯伯说,此前没有来过,也就是说,连皇伯伯都不知道这里,是否一直都是这样!”沈郅摸着自个的下巴,在寝殿内慢慢悠悠的走一遭,“五叔这人,在你们口中是个神叨叨的,而且脾气怪异之人,那有没有可能,他这寝殿原就是这样的?” 薄钰附和,快速举手,“我觉得就是这样的!哪有狗奴才,连凳子腿都不放过的?好歹留张床才对!否则追究起来,偷盗宫中财物,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大家找找看!”沈郅道,“这地方如果一直是这样,许是线索也会在其中。” 闻言,众人当即分头去找。 丁全挠挠头,“唉呀妈呀,这是要啃地板吗?” “少废话!”从善环顾四周,“回头小公子欺负你,你别哭!” 丁全心惊,扭头瞧着眉峰微挑的薄钰,当即弯腰趴在了地上,寸寸查验过去。这地板硬得很,指关节轻轻叩击,听得都是实心的。 “没什么异常啊?”薄钰撇撇嘴,“这得找到什么……嗯?” 声音有些闷闷的。 “等会!”薄钰疾呼,“这里这里,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指关节轻叩,里面传来闷响,可见里头是空心的。 “是空心的!”步棠拽开薄钰,捋起袖子就要去砸。 “小心你的手!”薄云崇慌忙握紧她的手,满脸都是心疼之色,“别砸,别砸!从善,你上!” 从善轻叹,默默提了真气,“是!” 一拳下去,地板瞬时陷落,里面果然有个机关按钮。 众人大眼瞪小眼,心下生疑。 这机关是干什么的? “先别动!”步棠到底是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示意众人莫要轻举妄动,与从善一道查看四周。 且看着南宛的皇后娘娘,穿着凤袍戴着凤冠,在寝殿内窜上窜下,画面有些……难以形容。 薄云崇拍着胸脯,竖着大拇指,“瞧见没,朕的皇后好生厉害,乃是南宛头一份!” 是啊,能飞檐走壁的皇后娘娘,委实是头一人,不晓得宗祠里的薄家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会不会被气得活过来? “果然!”步棠蹲在房梁上,指了指搁在房梁暗处的东西,“这里放着一个弓弩,箭已上弦,不知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 “你小心点!”薄云崇仰着头,紧张得直搓手,“别伤着自己!” 丁全翻个白眼,皇后娘娘的功夫好着呢!该担心的是皇上自己!有什么事,还不是得皇后娘娘护着您! 当然,这话可不敢说出口。 回头皇上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们在找什么?”门口一声响,太后已经站在了殿门口。 步棠心一惊,弓弩已经捏在了手里,听得太后的声音,冷不丁松了手,箭矢“嗖”的一声就射了出去。 “小心!” “母后!” “皇祖母!” 箭矢距离太后的面门,只有毫厘之距,从善脊背发寒,捏着冷箭的手下意识的抖了抖,差一点……差一点就杀了太后。 “太后!”墨玉慌忙搀住摇摇欲坠的太后。 “母后!” “皇祖母!” 太后喘着气坐在了栏杆处,瞧着眉心紧蹙的步棠,一张脸拉得老长,“哀家……哀家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结果差点死在你手里……你说你这……” 步棠终究是儿媳妇,又是皇后,此刻犯了错,哪敢反驳。何况,她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哪敢多说什么,紧赶着赔笑脸便是了! 薄云崇忙不迭抚着太后的脊背,“母后顺顺气,顺顺气,没事没事,小棠不是故意的。” “身为皇后,岂能……” “哦哦哦,那是朕、朕惯的,一不小心惯上了天,回头朕给拽回来就是!”薄云崇赶紧往自个身上揽,婆媳自古难相处,母子没有隔夜仇。 一听这话,太后差点没厥过去。 “皇祖母!”薄钰握着太后的手,“您没事吧?皇后娘娘不是故意的!” 太后喘着粗气,“那箭,差点就射杀了哀家,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 “小棠姑姑不是故意的!”沈郅站在那里,面色沉冷,“您莫要什么罪责都往姑姑身上推,若不是她取了弓弩,只怕这会就该射在我们身上了!这原就是五叔留下的东西,是以跟谁都没关系。” “五叔?”太后轻轻握住沈郅的手,“郅儿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薄云崇连连点头。 太后瞪了他一眼,“哀家在问郅儿,皇帝莫要插嘴!” 薄云崇撇撇嘴,不说便不说罢! “是真的!”沈郅唇线紧抿。 “你们来老五这儿,是想找什么?”太后追问。 沈郅敛眸,有些犹豫。 倒是薄钰心直口快,“对着皇祖母有什么不能说的?沈郅,你便说罢!” 旁人都不敢再称呼“沈郅”二字,唯有薄钰还一直保留着最初的称谓,太后听得也顺心。沈郅沈郅,听着就像是在喊沈木兮一般…… 心头稍缓,太后软了声音,“郅儿不愿说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五叔此前给父亲批过命,所言差不多都应验了,所以臣想找到五叔的去向,求助五叔。”沈郅如实相告,“请太后娘娘莫要拦阻!” 拦阻? 太后怎么可能拦阻呢! 就算沈郅想要天上的星星,太后猫着腰拄着杖也得爬上天梯去摘。 “你们要找老五的消息,为什么不来问哀家?”太后轻叹,拽着沈郅到自己身边,“来,靠着皇祖母坐下,哀家同你说说,你五叔的那些事!” 沈郅有些犹豫,瞧了薄云崇一眼。 “你别看他,这没心没肺没五脏六腑的,除了风花雪月,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你爹知道得多!”太后瞪了皇帝一眼,顺道哄沈郅高兴。 薄云崇嗤鼻,“朕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来,坐!”太后拍拍身边的位置。 沈郅终是挨着太后坐下,“太后娘娘真的知道那些事?” “是!”太后轻叹,“哀家知道那些事,还知道他母亲的一些事。老五的母亲,身份卑微,所以老五在宫里也是抬不起头的。卑贱之人所生之子,连先帝都不待见他!” 听得卑贱二字,沈郅眉眼微垂,薄钰的脸色也不好看。 “母后,两个孩子在呢!”薄云崇提醒。 太后点点头,倒是虚心受教了,委实不该说这些尖酸刻薄的话。 “老五的母亲,大字不识几个,入了宫便是一身蛮力,为被安排在了皇后的凤仪宫里做个扫地的宫女,但皇后脾气不好,时常责罚她,以至底下的奴才的,也是拜高踩低的,时不时的欺负她!”太后轻叹。 “后来呢?”薄钰问。 太后继续道,“有一次,被打得半死,幸好南贵妃经过,便将她救下,还问皇后要了她,带回了关雎宫里养着。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爬上了皇上的龙床!” 薄钰瞪大眼睛,薄云崇也跟着愣了,“这事,朕也听说了,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如此说来,这老五的母亲,委实有些没良心。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步棠自然不敢吭声,谁不知道在宫里生存,靠的就是日常争宠。 不争宠,反而不正常。 “这宫里,哪有这么多的良心可言!”太后摇摇头,“不久之后,她就有了身孕。先帝将她丢在这永祥宫里,生产那日也没人伺候,最后也是南贵妃请了太医过来,这才保了母子平安。” “如此说来,他们亏欠离王府太多!”薄钰皱眉。 太后点头,“谁说不是呢!” “后来呢?”沈郅问。 太后喘口气,略显无奈的瞧着他,“后来老五还没满周岁,她就死了,留下老五一个人住在这永祥宫里,孤孤单单的,也没个人照顾。别看永祥宫这么大,其实这地方偏僻,等同于自生自灭!” “南贵妃还在世时,一切都还好说,偶尔也会派人过来照顾一下,旁人也没敢真的欺负他。可是后来,南贵妃走了,这永祥宫便跟冷宫没什么区别,底下的奴才都往高处去了,谁还会留在这里伺候无望的主子。” “再后来,老五还是长大了,悄悄溜出宫了一趟,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折腾那些怪怪的东西。一开始还有人捅到了先帝那里,先帝厉声呵斥,老五因此吃了不少罪!” “不过后来嘛……” 说到这儿,太后瞧着沈郅,略略出神,“终究是有因必有果,你爹悄悄去找了先帝,从那以后先帝就再也不去管老五的事儿。老五就在这永祥宫里,拆完东墙拆西墙,有人告到先帝那里,反而会被先帝训斥一顿,久而久之就没人再管了。” “说来,还是老二自己的福报!”薄云崇摸着下颚,“这老五的性子竟是比朕还要野,如今不知道去了何处,要找他……天下茫茫,上哪去找?” “皇祖母,这五叔的母亲,是何方人士?”薄钰问。 薄云崇慌忙解释,“宫籍都查遍了,咱们也没查出来,所以才问问的。” “好像是曹青州。”太后扭头望着墨玉,“你可还记得?” 墨玉点头,“太后记性好,是曹青州,当时这地还是魏家领兵,从瀛国手里划拉回来的。” “是曹青州!”太后想了想,“当年战事吃紧,瀛国接连攻下十数座城池,震惊朝野。后来由魏家领兵出征,和步家一道左右夹击,才算退了瀛国。曹青州,是当时退了瀛国,收回来的第一座城池!” 沈郅点点头,“原来如此!” “怎么,你们要去曹青州?”太后担心得不行,“那地方太偏僻了!当初收回曹青州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这山势崎岖,地势复杂,瀛国的军队压根无法守住。这些年过去了,那地方还是穷得很!” 沈郅咬咬牙,“皇伯伯……” “要不,朕带着你小棠姑姑和你……” “荒唐!”太后愤然起身。 薄云崇闭了嘴,皇帝自然是不能出宫去冒险的。 倒是可惜了! “多谢太后娘娘!”沈郅行了礼,“臣告退!” “沈郅!”薄钰疾追。 “郅儿?郅儿!哎呦,这可怎么好!哀家是不是闯祸了?哀家是不是……不该说啊!”太后急得直跺脚,“他一个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曹青州很可怕吗?”薄云崇不解。 一回头,却见步棠的脸色也不太好。 薄云崇心想着,莫非是因为太后提及了步家,触及了步棠的伤心事,心头连叫数个不好,一下子慌了神,“小棠?你莫往心里去。当年的事情虽说是先帝、先帝误杀,但于你与朕的感情无关,你可莫要……” “郅儿不能去曹青州!”步棠转身就走。 “小棠?小棠怎么了?”薄云崇惊呼,俄而一脸懵逼的望着太后,“母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都如此忌惮曹青州?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就是个匪城。”墨玉轻叹,“皇上,那地方窃盗横行,小王爷若是去了,那还得了?山寇流窜,万一伤着小王爷……” “薄云岫你大爷……”薄云崇掉头就跑。 他要是保不住薄云岫留下的独苗苗,依着薄云岫的性子,大半夜肯定会回魂索命,到时候……薄云岫是在山洞里被砸死的,死相肯定不好看,薄云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放心放心,皇兄定会为你保住这独苗苗! 可沈郅决定要做的事情,那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要去找薄云风,饶是身边的人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可以拦住他。 “事实上,你并不知道你五叔在不在曹青州,若是出事,算谁的?”步棠拦住了沈郅,“郅儿,我们现在都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他在曹青州,那地方委实不是你可以去的,若是派兵保护你,势必又会惊动朝堂。郅儿,让别人去吧!” 沈郅定定的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步棠,眼睛微微泛红,“姑姑,我想我娘!” 步棠垂眸,鼻尖泛酸,“姑姑也想!” “我知道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觉得我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你们不会明白,我是真的很难受!”沈郅哽咽,但他不会流泪。 爹说了,男儿大丈夫,不能轻易哭。 “郅儿……”步棠不知该如何言说。 “皇后娘娘,小王爷!”从善急急忙忙的赶来,“你们别走这么快,方才那寝殿里的机关……” 步棠一愣,沈郅也跟着仲怔。 薄钰一拍大腿,“走得太慌,被皇祖母给吓了一跳,竟都全忘了。” “卑职拿来了!”从善变戏法似的,将一个盒子呈上,“你们说话的时候,卑职打开了机关,底下是个暗格,里面就藏着这个盒子。” 沈郅刚要伸手,却被步棠一把摁住,“莫要着急,谨防有诈!” 从善会意,默默的将盒子放在墙角。 薄云崇愣了愣,“这是什么玩意?” “闪远点!”步棠不耐烦。 “好勒!”薄云崇踮着脚尖,一路小跑,默默的躲在了转角处,“这样够远吗?” “够了够了!”步棠点头。 阿左阿右护着两个孩子躲在拐角处,免得这盒子万一放出毒箭毒雾什么的。听说五皇子的寝殿内有暗箭,二人便是心有余悸,方才未能跟着主子进殿,险些…… 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步棠猛一弹指,簪子快速飞出,以最精准的力道,挑开了盒子。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静静的等着。 等了许久,确定盒子没什么暗器之类,才敢悄悄靠近。 从善往前一看,哎呦,一张纸?! “什么东西?”薄云崇问。 “皇上,就一张纸!”从善取出。 “打开看看!”薄云崇示意众人暂时别上前,且看看这纸上写了什么再说。 从善默默的打开了纸张,上头只有三个字:曹青州! 沈郅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果然! 薄钰心中叫苦不迭,完了完了,这次是非去不可了! “曹青州?”薄云崇眨了眨眼睛,“这纸张都发黄了,可见不是最近放进去的。这上头好像不是用墨汁写的,倒像是……” “是朱砂!”沈郅深吸一口气,“五叔的!” 朱砂? 薄云崇点点头,画那些鬼画符,可不得用朱砂嘛! “如此说来,这东西委实是老五留下的。”薄云崇皱眉,“可这家伙神神秘秘的作甚?” “可能是……五叔喜欢猜谜!”薄钰直摇头,“你们几个兄弟,真是折磨得我们这些小辈够够的了!” 薄云崇两手一摊,“与朕无关,朕是好人!” “曹青州!”沈郅接过纸张,拿在手中发愣。 再抬头时,神情何其坚定,此行……势在必行! “我陪你去!”步棠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小棠姑姑都不会让你有事。郅儿你放心,我……” “不行!”薄云崇黑着脸,“你不能走!” 万一走了,又没影了怎么办? 不能走…… 再说,他一个人留在宫里,那得多孤单寂寞冷? 不行! 绝对不行! “小棠姑姑,郅儿不怕!”沈郅抿唇,“郅儿会好好保护自己,有阿左阿右,还有离王府的暗卫,郅儿知道该怎么做!” “不行!”薄云崇一口回绝,“你也不许去!万一出什么事,朕怎么与你娘交代?离王府就你、你们这两个大枣子,回头被朕给弄丢了,你爹还不得找朕索命?不行,绝对不行!” 太后抖着声音,站在不远处跺着拄杖,“哀家也不同意!不许去!那曹青州,穷山恶水,听说山中多猛兽,万一出什么好歹,你让哀家、哀家怎么对得起你娘?不行!绝对不行!” 所有人都拦着沈郅,每个人嘴里都只有“不行”两个字。 唯有薄钰撇撇嘴,默默举起手,“我支持沈郅!” 所有人都投来嗔怨的眼神,看得薄钰心里发虚。 “你们都只是为自己想,什么时候为沈郅想过?”薄钰轻哼,“一人一句不行,一人一句不好交代,可沈郅呢?沈郅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你们都知道吗?你们这些大人啊,只知道说,我是为你好,我是为你好,可我们想要什么,你们都关心过吗?” 四下万籁俱寂,无人应声。 沈郅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的开口,“我要去找五叔,为了娘,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五叔既然能留下这三个字,就说明他或许……早就猜到了会有今日。我要去曹青州,谁都拦不住我!” 曹青州,他去定了! 而且,事不宜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7章 银子长了腿 最快更新都市偷心龙爪手最新章节! 苏怜卿手稍一用力,就把姐姐苏怡君泛红皱眉的脸蛋扭向林天龙。那微眯的双眸带着迷离正好与林天龙对视。 感觉身下的随着娇躯软弱无力地缓缓沉坐,一点一点地将幽谷口分开,一步一步地顶了进来,火烫美妙的刺激,让苏怡君魂飞天外,自己终于还是和林天龙好上了,而且还是在妹妹苏怜卿的眼前! 虽说苏怜卿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她,转到林天龙身后,探出头来用额头顶着她的眉心,满脸坏笑着似在期盼接下来的美景,但此刻的苏怡君已无法抗拒,身体的动作似已变成了本能,一双纤手按在林天龙肩上,娇躯缓缓沉坐,间中还下忘了扭腰摆臀,好让的刺激更周延强烈地触及幽谷的每寸,每下接触,那火热的刺激都似刺进了饥渴已极的深处,令她更无法自拔地款款下坐,一边泪水流溢,一边娇语呻吟,“对不起姐姐终究还是对不起怜卿,更对不起可晴” “嗯” 折坐在沙发上的身体,让林天龙的轻易地就能抵倒宫口。 伴随着舒爽的叹息,挂在扶手上的脚丫带着高跟鞋不住翘颤,后背难耐地挺起,饱满的微颤,嫩嫩的不知羞耻地挺立着,性感的颈项绷紧。 “没关系的” 见姐姐苏怡君虽是泪水流淌,面上却是不由自主地眉开眼笑,若非心中红杏出墙失贞的压力着实强烈,只怕被满足的滋味不只留在幽谷里,还会暖到脸蛋上来哩!她香舌轻吐,温柔地舐去了姐姐颊上的泪光,只觉入口虽带些咸,更多的却是姐姐身上温暖的甜味。 “是可晴和妹妹都想这么做要让姐姐也过的幸福,今儿就让天龙好好疼爱姐姐一回吧” 本来已被那渐渐深入体内的烫得手足无措,既喜且忧,又被妹妹苏怜卿这娇甜的呻吟声逗得心神荡漾,苏怡君不只身子火热难耐,美目更是茫茫然,眼见苏怜卿与林天龙的脸似合到了一块,又似分得开开的,羞得她芳心愈跳愈快,身体的本能却渴望地将那款款吞没,再也不肯放松。 见苏怡君本能的已被勾了起来,林天龙大着胆子,吐舌在苏怡君胸前舐了几下,逗得苏怡君娇躯剧震,震颤之间体内的刺激更是强烈,不由自主地身子一软,那已全盘没入,许久未有的饱胀与充实,令苏怡君张口欲吟,却是一开口便被苏怜卿吻住,咿咿唔唔地再难放声,尤其此刻林天龙的手又环到了她背后,压得那美峰直往口里凑,让这欲火焚身的美妇再也无法抗拒。她伸手搂住了妹妹苏怜卿和林天龙,虽是泪珠不断,身子却是愈来愈舒服、愈来愈快活了。 不过她这么一搂,可真爽死了林天龙!本来身前有如此熟美妇,紧窄甜蜜的幽谷把箍得紧紧实实,饥渴得再也不肯放松,啜得好像只想着将他的吸得一滴不剩,苏怜卿又贴紧自己背心,两女夹击之下他已是神魂颠倒,现在前后两女又搂得这般紧,前胸后背被四团高挺柔润的美峰紧贴厮磨,想开口呼吸,吸入的却都是女体的芬芳,耳边又充满了这对姐妹俩亲吻间口舌交缠的甜美声音,气氛当真旖旎甜美得无以复加! 若非电能气功突飞猛进,这段日子又在秦可晴石洁怡等女身上尽情驰骋,久经训练的持久力愈渐增强,还真吃不清如此乱美妙的刺激呢! 虽说被这样紧夹,让林天龙颇不好动作,但苏怡君的饥渴,却将这缺点弥补的毫无缺漏。虽说他的手只能在她的粉背上爱抚揉压,但许久未尝到如此美味,妹妹苏怜卿的香舌吻吮令她又羞又爱,林天龙难耐的喘息声,虽是羞不可言,但苏怡君的体内,却渐渐盈满一股火热渴望的冲动,令她只想不顾一切,让两人探索自己每寸香肌美肤,彻彻底底地拜服在两人的手段之下,让在中尽情喷发奔放,一点没有保留。 “羞死人了好深噢” 那柔柔的哭泣般娇吟,让林天龙更激动、卖力。 “怡君姐姐的和我真般配好舒服” 林天龙扭着让怒张叠头与碾磨的更彻底。 被林天龙一阵火辣辣的冲刺之下,苏怡君只觉自己犹如被送上了仙境一般,他的攻势深刻强烈,每攻都狙击要害,下下都打进重点!刺激的感觉令她不由迷乱,那火烫的棒头不住灼着自己幽谷深处的敏感地带,美得令她娇躯阵阵颤抖抽搐,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火热渴望的幽谷紧紧吸住,深处那不知如何取名的敏感处更是不住蠕动紧缩,将棒顶吸着不放。 苏怡君心中渐渐慌乱,她原就感觉得出林天龙的床上功夫要胜老公闻仲达一筹,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厉害,令自己的完全无从抗拒,强烈而深刻的滋味铭刻在被他深深侵入的所在,令她迭起,身心皆荡漾飘摇在那的波涛当中载浮载沉,被他深深地一次次送上仙境,美得无可形容。 “唔受不了啦!” 苏怡君仰着脖子,目光里全是乞求,扶着他肚子的手几乎要嵌到他的腹肌里了,腰体还不住抽动抬起。 苏怜卿欢喜地整理那些被她汗水粘连在她脸颊的散发,让姐姐苏怡君俏丽难耐的脸蛋在天龙面前看的更清晰。 “怡君姐姐,真是敏感的身体!一定很容易吧!” 一次又一次扎实而用力的顶入甬道深处,撞得都快破了,苏怡君紧张的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只能任由的拔出、顶入而努力克制哀吟。 坚挺的嫩乳在不断的撞击下摇曳,苏怡君慢慢的又被插得舒服起来呼吸也愈来愈急促,甬道里的麻痒已渗透到全身末稍融入骨髓内。 “哎呀啊” 苏怡君羞得浑身发烫,饱满的胸脯毫无遮拦地前突,纤细柳腰下沉,雪白的硕臀被林天龙不断撞击抖颤,展示出女人靡动人的曲线。 林天龙,大手抓住不断颤动的肉团上,手指还勾弄两点可爱的粉红凸起。 原本在妹妹苏怜卿的前戏挑逗撩拨下,苏怡君的已是敏感无比,一点不输苏怜卿,幽谷深处的更是不堪寂寞地绽放吐蕊,只待郎君采撷;再加旷了这么久,虽说她努力压抑,但未曾抒发的情怀,爆发起来却是愈加强悍,才二番坐下去,便觉已陷入林天龙的刺激之中;可舒服已极的快乐,却让苏怡君无法忍耐。 她搂紧了妹妹、小坏蛋,娇躯快乐地在林天龙怀中吞吐,一次次地让直捣黄龙,攻陷她最敏感的部位,香舌火辣地勾引着她的舌头,身心都沉迷在那无限的快乐之中,喘息之间如此自然、如此投入,仿佛早将刚刚的抗拒苦求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样的刺激原就强烈已极,哪里是饱受猥亵,被弄到敏感至极的苏怡君所能承受?不一会儿她已娇躯剧颤,幽谷一阵甜蜜的紧箍抽搐,心花怒放之间不堪一击地败下阵来,只觉大开,甜腻的终于哗然倾泄,的滋味令她不由一声欢叫;只是久旷的她泄得也太快了些,浸润问虽是酥麻透骨,却远远不到让林天龙的地步,只觉幽谷里的仍是硬挺,毫无倾颓之态,苏怡君本能地哀求出声,“哎对不起姐姐姐姐已经已经了” “没关系的,怡君姐姐” 听苏怡君哀求的这般柔媚可怜,林天龙又爱又怜又觉歉疚满心;他脸儿一动,在苏怜卿的颊上吻了一口,这才转向安抚苏怡君,“小弟我喜欢这样喜欢姐姐快乐地子泄得愈舒服愈畅快愈好姐姐不要担心,天龙以后会好好疼爱姐姐让姐姐一泄再泄,泄得舒舒服服等到姐姐真的撑不住了再快快乐乐的软下来姐姐只要管自己舒服不舒服,其他的都没有关系愈放纵愈好” 时那哀求的声音出口,苏怡君娇躯陡地一震,心神迷醉神魂颠倒,既觉得对不起老公闻仲达,又觉得对不起可晴和妹妹怜卿,但林天龙的安抚来得及时,抚住了她颤抖不安的芳心。 她怯生生地睁开美目,只见林天龙眼中满是鼓励,苏怜卿虽未及聋言,脸上也尽是关怀,松下心来的苏怡君只觉刚过的幽谷无比敏感,被林天龙那火热硬挺一激,体内的火立刻又涌了起来。 痛快泄过一回,不只身子的需求舒泄了不少,心里的压力更是一轻,苏怡君轻咬银牙,一边凑上脸儿跟苏怜卿拥吻,一边娇躯又柔媚绵软地扭摇起来,娇躯比方才愈发火热投入地贴紧了林天龙,舒服到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想到姐姐苏怡君这么快又进入状况,苏怜卿不由微微一怔,心中对姐姐却是更多疼惜。照苏怜卿的经验面言,女子之后虽说滋味美到难丛言喻,但随着的爆发,体力也随之倾泄而出,无论如何也有段时间难以动作,就算没有男人从硬到软、从软再硬需要的时间久,却也不是马上就能好的;可姐姐苏怡君却是屡败屡战,虽说每次都泄得魂飞天外,却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再次投入接下来的云雨狂乱,扭摇得活像发狂一般,若不是被姐夫闻仲达冷落的太过空虚寂寞,怎可能会产生如此反应? 原本见姐姐苏怡君如此不堪挑逗时,心中那难免的一丝妒意渐渐烟消云散,苏怜卿将姐姐搂得更紧,三人几乎贴成了一个整体,只听着苏怡君婉转娇吟、丝丝悦耳,心中虽不由担心林天龙是否吃得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希望苏怡君快些舒服,把那空虚填满了再说。 软绵绵地挨在林天龙怀中,苏怡君已不知自己泄了几次、开了几回,只觉随着快乐和满足一波波地涌来,体内未曾饱足的渴望竟还驱策着她,让她再一次投入到那男女合欢的美妙当中,即便前一回时已舒服得似再没了力气,疲惫酥软欲死,可只要感觉到幽谷里头硬挺火烫的刺激,幽谷里便不由泉水汩汩外冒,恨不得再泄上一回才过瘾,在那冲击之中什么矜持、什么羞耻都飞到了九重天外,只担让自己的身心都融进他的体内,紧密融合到再也不分彼此。 等到泄了最过瘾、最痛快的一回,舒服到极点的苏怡君只觉身子似已酥软到没了感觉,想着再怎么样也没法再来一回的时候。 紧窄的甬道加上猛烈的收缩,天龙实在难以抵挡得住,他本想抑制发泄的冲动,可是面对着这个俏生生的美人,使他的定力失去了自控,接连几下狂猛的抽动,整个人突然僵住,蟒头顶着娇嫩的花蕊,喷出温热的精华。 “啊!” 苏怡君更加用力箍紧他,她能清楚地感到它的跃动,他和老公闻仲达一样,前的感觉,都是如此令人兴奋和陶醉,当烫人的发时,苏怡君抬起臀部迎向他,感受着这完美的一刻。 林天龙终也到了尽头,他喘息地把身上的姐妹俩搂了个紧,紧紧抵住那销魂处,火辣辣地在苏怡君体内强劲地喷,把所有精力都进去,那灼烫如熔岩的入,令苏怡君叫出了最甜最满足的一声,终于无力地瘫痪下来,饥渴的犹如小儿吸乳一般,紧啜着再不肯放过任何一滴灼烫。 待得激情慢慢消退,苏怡君才在兴奋中恢复过来,想到他刚才在自己体内连连发,方感到悔悟和难过,暗骂自己:“我我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他,我的身体是老公闻仲达的,怎可能让其它男人进去,而且而且这么多,你这个坏蛋,我给你害死了,教我怎能再面对老公闻仲达!” 她虽然有避孕,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但因为对老公闻仲达的愧疚,身心都已被这个小坏蛋大色狼征服似的,苏怡君实在无法原谅自己,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苏怡君突然发觉苏怜卿不知何时已经并不在办公室,心里又愧又惊,用手去推天龙:“小坏蛋,我要离开,快放开我。” 但身上的大男孩不为所动,仍然用身体覆盖住她。苏怡君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还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她可以看出他是多么满足和畅悦,让苏怡君更恨恨不已。 林天龙用手肘撑起身体,双眼注视着她。苏怡君这时才发觉他并没有退出,发泄过后的巨蟒仍然逗留在体内,一股难言的悸动在她下身回荡:“请放开我。” 她含着眼泪去推他。 “多留一会。怡君姐姐,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林天龙深情地盯着她。 “无赖,放开我。” 苏怡君狠狠的瞪着他。 林天龙并不生气,反而绽出一个笑容,他记得自己刚才一次又一次地冲刺时,她曾不断发出诱人的呻吟,使他完全无法停止而得到:“你会的,我有信心你会成为我的女人。” 他再次晃动臀部,半硬的巨蟒又再徐缓。 “不要你这个混蛋” 苏怡君再次用手搥他。 实在难以置信,才二三十下,巨蟒再度硬起来。苏怡君简直无法相信,苏怜卿说得一点不假,这个小坏蛋的真不是一般。 “啊!我不要,你快把我压扁了。” 苏怡君对着林天龙贴近来的嘴唇说,但体内的巨蟒越来越硬,混和着二人的,不停地发出荡的挤压声。 林天龙一手抱紧她,一手握往她浑圆的:“你太美了,我实在舍不得你离去。对我说,我做得好还是你老公做得好?” 苏怡君当然不会回答他,但体内的冲击却带给她无限快感,硕大叠头不住地点着她酸处,而每次后退,都是退到玉门口,再深深地插进,强烈的磨刮,恰如要将她的心一起括出来似的。 “求你不要做了,我我” 苏怡君才说得一半,突然加快节奏。 林天龙低下头去,吻去她紧皱的眉心,手掌仍是爱抚她的。缓慢的吻根本无法满足他,炽热的饥渴让他开始失控,天龙的唇无情地进入她口腔,强迫她放弃反抗。 甬道带来的快感变得更加强烈,又再挑起苏怡君的原始,而且比第一次还要来得凶猛,炽热的让苏怡君再陷入迷失,亲吻中的她已没有任何反抗了,手指插进大男孩的发中,缠绕着那柔软的发丝,双腿同时为他张得更开,迎接他带来的喜悦和激情。 二人的亲吻终于分离,嘤咛而细碎的呻吟声,娇柔地从苏怡君口中绽出,甬道里的感觉确实太美妙了,那股无法形容的胀爆感,是难以在老公闻仲达身上领略到的,尤其那颗巨大叠头,充满着强大的威力,蹭得她几乎魂飞魄散。 林天龙突然跪起身躯,挺直腰板,将苏怡君一对玉腿往外大大分开,低头望着巨蟒在中进出。视觉的羞耻感,给苏怡君产生无比的羞愧和兴奋,竟然马上来了,泄得浑身抖个不停。 冲刺依然持续着,并没有因为而停顿下来。苏怡君双手抓住沙发,拱起纤腰承受着大男孩的蹂躏。林天龙忽然握住她一双手,将她从沙发上拉起,让她面对面和自己对坐着:“怡君姐姐,你也来看看,看看我的巨蟒如何进入你身体。” “不,我不看。” 苏怡君连忙闭上眼睛。林天龙一笑,牵着她的手到交接处,再徐徐抽出,只留蟒头藏在中:“握住我,为我套出。” 苏怡君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忙张开眼睛盯住他,摇了摇头,表示不依,但对他这种言语的挑逗,却挑起她体内潜在的欲火。 林天龙凑头过去,嘴唇咬着她下唇,苏怡君这次竟然没有闪避,颤动的樱唇微微张开,像似邀请他的舌头进入。四片口唇终于合上了,苏怡君的香舌主动地缠住他,还不时含住大男孩的舌尖咀嚼。 炽情的热吻让苏怡君的欲火加温,在天龙的引导下,她终于握住露出大半的,不停地为大男孩。林天龙见着她如此大的变化,不由喜出望外,在苏怡君的捋动下,发泄的渐渐凝聚起来,连忙抽开苏怡君的玉手,把她放回沙发上,开始猛烈的进攻。 苏怡君还穿着已经被林天龙撕破的肉色透明水晶丝袜的大腿和穿着黑色的高跟鞋的左脚高高翘起搁在林天龙的肩头上来回晃动,而套着黑色高跟鞋的右脚的被林天龙死命地按在床上在胸前蜷曲着,肉丝大腿紧紧贴着床单,左边的则随着林天龙疯狂的象豆腐一样在雪白的酮体上颤动着。林天龙看着他的大巨蟒在苏怡君的甬道里飞快地进出做着活塞运动,撞击着苏怡君白嫩光滑的玉臀发出“”的声音。 随着林天龙巨蟒向外一抽,粉红的就被向外翻起,巨蟒摩擦着渐渐润滑的甬道发出“咕唧、咕唧”的声。林天龙几百下后,拔出巨蟒,抓住苏怡君一条浑圆丰腴的肉丝大腿用力一拧,翻过苏怡君丰满的娇躯,让苏怡君跪趴在床上,苏怡君看到林天龙将她摆成这么羞人的姿势一张俏脸羞的通红,苏怡君拼命摆动玉臀希望可以阻止林天龙的侵犯,却不知她的举动使林天龙的欲火更加高涨。 林天龙使劲扒开苏怡君两片仍然被丝袜包裹着的雪白的玉臀,从后面把巨蟒又一次苏怡君娇嫩的里。“噢呀!” 苏怡君发出一声悠长的销魂呻吟,身子又是一阵颤抖。苏怡君羞的通红的悄脸高高抬起,露出修长白嫩的脖颈。 “喔怡君姐姐苏老师我的心肝宝贝你的甬道里真美妙呀!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林天龙一手紧紧按住苏怡君的纤腰,开始了又一轮的,随着林天龙的前后推动,苏怡君套装下的两只也有规律地前后晃动起来,十分诱人。 苏怡君的甬道不停地收缩,她也在大声呻吟着。林天龙猛烈地了几百下,苏怡君不再反抗,反而耸动腰肢与林天龙的动作配合。苏怡君的又紧又嫩又滑,林天龙奋力下身,坚硬的巨蟒猛烈地撞击着苏怡君的,巨蟒和粘膜摩擦的感觉令林天龙爽快无比。林天龙把苏怡君的洋装推上去,胸肌紧紧贴在她光洁白嫩的裸背上,双手抓住苏怡君吊在胸前不停晃动的坚挺的用力揉搓着,下身狠力抽刺,尽情地在少妇身上发泄他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8章 诡灵芝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马鞭是甩下去了,然则沈木兮也没占着便宜。 明明是挥马鞭,却不知为何惊了马,这马就跟发了疯似的,拼命的乱窜,直接将她摔下马背。马声嘶鸣,在沈木兮的惊呼中,马儿撒开蹄子飞奔而去。 就这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你!”沈木兮咬着牙,捂着胳膊大喘气。 摔下来的时候,她的胳膊磕在了一旁的树根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疼!真的好疼! 四下无人,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缓过劲儿来,沈木兮狠狠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头,捂着胳膊颤颤巍巍的往前走。饶是这老头不讲道理,她也不能因此而杀他,不能给回魂蛊任何的机会。 这大概就是善与恶的区别! 掌心从肩胛顺下,忍着疼抚过,还好……只是脱臼,并不是骨头断了,所以只要把脱出来的骨头接回去,便没什么大碍。 无力的靠在树干处,沈木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原就苍白的面色,此刻真正成了死灰之色。 望着碧蓝的天,幻想着天空的那头,沈郅和薄云岫都在等着她,都在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人心,是最可怕的,也是最坚韧无比的。 将手摁在地上,沈木兮脖颈处青筋微起,捂住了脱臼的位置,“薄云岫,我有点……有点疼……真的有点……疼!” 忽然间一声痛苦的嘶喊,伴随着骨头“咔擦”顺回原位的声音。 沈木兮眼前一黑,登时瘫倒在地。 “好了……不疼了!”她合上眉眼,口中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薄云岫…… 失去意识之前,沈木兮好似看到了,那黑乎乎的老头凑过来,眼睛里带着些许不敢置信,俄而仿佛泛起了些许无奈。 眉眼合上,连带着那碧蓝的天空一起,敛入心间。 一家三口,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团聚? 好想,好想啊…… ………… 曹青州这个地方,说风就是雨,天气变化比翻还快。 孙道贤淋得浑身湿哒哒的,“真是晦气,不就是去打个猎吗?” “没一个雷劈死你都算是老天爷厚待你了!”春秀轻哼,瞧着马车里跟个落汤鸡似的孙道贤,“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让你逢山就登山?逢林就打猎?” 若是因为这小子而耽误了行程,坏了郅儿的大事,她一定会活生生撕了他。 孙道贤虽然理亏,可理不直也得气壮,不能输了世子的气势,“那又如何?我在东都原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我……” 脑门上“啪”一声响,疼的孙道贤惊呼,“你干什么?” “打死你个王八犊子!”春秀拍着后腰的刀,“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丢在这里,喂狗喂狼。孙道贤,你最好把脑子放清楚点,要是再敢做事不带脑子,我就让你滚回娘胎去!” “我这么大个,怎么滚回娘胎?到底是谁没脑子!”孙道贤扯着脖子喊。 春秀干笑两声,阴测测的看着他,“一刀下去,你就能滚回娘胎,重新来过了!” 孙道贤:“……” 这怕是有点狠! 不敢不敢! 薄钰拉上车窗帘子,“后面估计又打起来了!” 沈郅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又不是头一回。” 出了东都城,这都多少回了? 一回两回,他们还停下马车去劝,次数多了……佛也无奈,哪里能管得了?左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沈郅觉得有些心烦,不知道为什么,距离曹青州越近,这心里头越是不安,总觉得好像憋了一口气在胸腔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你怎么了?”薄钰低低的问。 沈郅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难受,仿佛很憋闷!” 闻言,薄钰掀开车帘瞧着外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转回车内扭头望他,一本正经的说,“外头空气很好,绝对不憋闷。” “不,不是这样!”沈郅深吸一口气,“出行至此,我竟再也没有梦到过母亲。” 薄钰明白了,“你是担心过度,自己吓唬自己。” 自己吓唬自己? 沈郅不太认同这个说法,出了东都之后,夜里梦到母亲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一两次能梦到,却也是模糊不清的,不似之前那般清清楚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子里有一匹野马!”薄钰趴在窗口。 车内实在无聊,若是不下雨,还能坐在车前看看风景,如今下雨,只能乖乖待在车内。 “咦……”薄钰回头看他,“这野马的马背上还拴着包袱,但是缰绳却没人收敛,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又或者是悄悄的被人偷走了?” 沈郅皱眉,“胡言乱语什么?” “不信你自己看!”薄钰指了指外头。 沈郅撑起身子,趴在了窗口,顺着薄钰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了他口中所说的“野马”。当然,这肯定不是什么野马,野马是不会有马鞍,更不会有包袱拴在马背上的。 渐渐的,这马好似累了,竟然矮下了身子,渐渐的倒伏在地。 “睡着了?”薄钰问,“马白日里也犯困,也会睡着吗?” “傻子,那是死马!”孙道贤在后头笑骂。 却被春秀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骂谁是傻子?只有傻子,看谁都是傻子!” “停车!”沈郅忽然喊出声来。 谁都不明白,小王爷这是怎么了? 外头,还下着雨呢! 阿左阿右慌忙撑着伞上前,一个伸手去搀沈郅,一个给沈郅撑伞。 然则沈郅谁都没搭理,直挺挺的跳下马车,直奔那匹死马而去。 这匹马的确是死了,而且死得很是蹊跷,嘴巴里吐着白泡沫,也不像是毒死的,应该说是……累死的?! “小王爷,您这是作甚?”阿左阿右不是太明白。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滴落在脚下,不知不觉溅湿了鞋袜。 “郅儿?”春秀惊慌,“你这是做什么?还没到曹青州,你跑下马车是要方便吗?还是说你想要散散心?” “瞧,我说什么来着?长路漫漫,总要找点乐子!”孙道贤翻个白眼。 春秀横了他一眼,大有“你再敢胡说,我就撕了你”的狠意。 孙道贤闭了嘴,无趣的扯了扯唇角。 不说便不说! “这包袱!”沈郅蹲下身子。 包袱里头的衣物,似乎露出了一角,绣着三朵梅花图案,而这花蕊……竟是绿色的。 “怎么了?”薄钰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吗?沈郅,你发现了什么,赶紧说清楚,这是要把人急死吗?哎哎哎,你个闷葫芦,说句话啊!” “这是我娘的梅花!”沈郅红了眼眶,“我娘的衣裳!” 薄钰环顾四周,俄而轻叹,“我觉得你大概是魔怔了,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跑出你娘的衣裳来?世间衣裳那么多,梅花图案又是随处可见,不是只有姑姑一人欢喜。” “不不不,旁人的梅花,花蕊都是黄色的,唯有娘亲……她觉得绿色代表生机勃勃,是以捡色的时候,便与旁人不一样。为此,还被师公叨叨了好久。”沈郅哽咽,“师公说,你总爱这样绿油油的颜色,莫不是昔年吃了亏的缘故?” 薄钰干笑两声,“呵,这绿色的花蕊,委实……委实有点太滑稽。可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跑出来这样一匹马,还……” “我娘一定在附近!”沈郅蹭的起身,视线从周遭掠过。 “不可能!”春秀摇摇头,坚决表示不相信,“有月归陪着沈大夫,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月归武艺高强,定不会让沈大夫的马跑了。” 沈郅可不管这些,“找!阿左阿右,在附近找找,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快去!” “是!”底下人赶紧散开来找。 阿左留下,阿右亦是跟着人去了。 “这马到底是怎么死的?”薄钰试图转移话题。 “像是累死的!”孙道贤扯着嗓子,“马场里的马,累死之后都这副德行!” “累死的?”薄钰挠挠头,“这得跑多远,才能累成这样,还给累死了?” 春秀蹲下来,瞧着马蹄子,“这马健硕,怕是千里良驹!” “千里……”沈郅眉心紧蹙,如此说来,母亲未必会在附近,应该顺着马奔跑的方向,逆向回去找。如此,才能找到母亲的位置。 “累死……”薄钰又问,“为什么要这么没命的跑?又没有豺狼虎豹追赶,瞧着一点外伤也没有啊!” “许是吃了药?”孙道贤慢慢悠悠的说,“反正马场里的马,素来是这样的。” 吃了药? 沈郅瞧着这马似乎不像是吃了药,所以累死的,倒像是……他伸手去摸,认认真真的盯着指尖抚过的每一寸地方。 蓦地,指尖一阵刺痛,竟是生生扎出一点血滴来。 “沈郅?”薄钰心惊,慌忙握住他的手,“这……” 春秀瞪大眼睛,盯着沈郅抚过的位置,“哎呦,这是什么东西?” 孙道贤赶紧凑过来,二话不说就伸手拔出,“针?” “这匹马是因为扎了一根针,所以不得不连夜奔跑,以至于精疲力尽,气绝身亡!”沈郅将包袱解下,抱在了怀中,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外头下着雨,一直待在雨里也不是个事儿。 包袱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很是简单,瞧着就是几件衣服,还有一些细软。 “就这么点钱?”孙道贤嫌弃。 春秀剜了他一眼,“滚一边去,少插嘴!” 孙道贤悻悻的走到一旁,不说就不说,那么凶作甚? “沈郅,没别的线索了!”薄钰道,“你莫要担心,姑姑的东西既然在这里,人肯定还在咱们南宛境内,既然人没出关,那一切都好说。” 沈郅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瞧着母亲的东西,免不得会心伤。指尖轻轻拂过衣服上的梅花纹路,心里就跟放了碾磨盘似的,磨得血淋淋的。 “小王爷,附近都找了一圈,没瞧见王妃的踪迹!”阿右回禀。 沈郅上车,“先去曹青州。” “不去找姑姑了?”薄钰惊呼。 “找到又能怎样?若是真的出了事,总归要先解决问题,才能帮到娘!”沈郅进了车,“你走不走?” “走走走,当然要走的!”薄钰赶紧爬上车。 车队徐徐往前行。 只是经过那匹死马倒伏之地时,沈郅免不得要掀开帘子往外看,孩子总归是孩子,心里到底是软得厉害。怀中抱着母亲的衣服,沈郅很是闷闷不乐。 出了山林,回归官道。 雨便停了,山头还挂了一弯彩虹,惊得薄钰很是欢喜。 沈郅一心想着母亲之事,哪有心思去看什么彩虹。 日夜兼程,直奔曹青州,眼见着曹青州就在前面,他这心里愈发沉甸甸。也不知道此番能不能找到五叔?五叔是否还活着?是否还记得当初的批条?是否…… 诸多问题,没有答案。 途径安城的时候,孙道贤伤寒加重,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进城去找个大夫给瞧瞧。毕竟是宁侯府世子,万一病死了,怕是不好交代。 孙道贤抖着身子,裹着厚厚的狐裘。 “你再裹得厚一些,就不需要马车,我踹着你走,定然滚得比车轱辘还快!”春秀翻个白眼,“不中用的东西,就淋了点雨,还惹出这么多事儿来,光耽误赶路!” 孙道贤打了个喷嚏,“老子难受!” “关我屁事!”春秀走开两步,嫌恶的摆摆手,“没得传染我,你滚远点。” 城内并不富庶,晌午时分,才算稍微热闹起来。虽说安城地方不大,可好歹也是一个城,这街上连个赶集的人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春秀逮着人便问了两句,究竟发生什么事。 问过之后才晓得,说是近来有人发现,山里出了一颗大灵芝,就长在悬崖边上,奈何谁也没办法摘着,饶是有轻功之人也是不敢下险峻的山壁。 知府大人出了千两银子买这灵芝,城里的人,都想去碰碰运气! “敢情都去摘灵芝了?”春秀挠挠头。 难怪街上都是空空荡荡的。 “灵芝?”沈郅皱眉,“外祖父说过,曹青州多得是珍药材,会不会我娘……春秀姑姑,你赶紧问问这灵芝位于何处,咱们去看看。” “不去曹青州了?”薄钰问。 “反正孙世子这般模样,暂时也没办法继续赶路,横竖待着也是待着,一日两日的也不打紧!”沈郅深吸一口气,仿佛是打定了主意。 春秀点头,“成,只要是郅儿觉得对的事,姑姑都帮你!等着,姑姑去找人打听。” “谢姑姑!”沈郅欣喜。 薄钰挠挠头,“灵芝?吃了能长生不老吗?” 沈郅皱眉,“你怕是也淋了雨,脑子不太好使。” 淋了雨…… 嗯,脑子有点进水。 这灵芝生在山壁上,一茬又一茬的人上去了,结果都是铩羽而归,谁都没能摘到。这两日下雨,山壁滑得根本没办法下脚,自然是摘不到的。 过些日子,许是等山壁干燥些,这些青苔不至于如此滑脚,大概就能好些。 可是知府之所以给了千两银子,就是想拿这灵芝去就老父亲,听说是要用这个来当药引的。过了时效,便也没这价钱了。 千两,对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财富。 “小王爷,您仔细脚下,这山路格外湿滑!”阿左在前面领路,阿右殿后。 谁也不敢大意。 好在,没了孙道贤那个拖后腿的,倒也没人叽叽喳喳的叫嚷。 薄钰亦是好得很,什么灵芝,惹得这么多人一心要摘了去。 到了悬崖边上,薄钰趴在山壁上往下看,哪里能看清楚灵芝在哪,“这都什么跟什么吗?还灵芝……我瞧着都是青苔和野草!” “在那个位置!”沈郅伸手指了指。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瞧着,果然看到了崖下一个黑点。 这便是那棵灵芝吗? “灵芝这东西,虽说好,却也没这般神。”沈郅解释,“早前师公的药庐里,多得是这样的东西,闲来无事时,被我捣毁了不少,倒也可惜。” 药庐…… 亦是没有了! “这东西,长在这下面,委实不好摘!”春秀说。 众人扭头望着一旁攀着青藤往上爬的人,春秀赶紧过去拽了一把,将那人拽上来。 “为何大家都摘不到?”春秀不解,“我瞧着,若是阿左阿右下去,定是能摘到的。” “想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阿左往下看了看,“靠着轻功,找到落脚点,就能摘回来!” “别想了!”刚刚爬上来的壮年男子摇头,“瞧着好摘,实则难得很,这底下还有毒虫蛇蚁的缭绕,压根没办法靠近。你们若不信,诺……自己看!” 说着,男子捋起裤管,脚踝处好几个黑点,“这都是那些黑蚂蚁给咬的,疼得我差点松手摔下去。瞧着你们是外乡人吧?还是别凑热闹,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免得到时候出什么事!” 瞧着男子扬长而去,沈郅面色微沉,“毒虫?” “毒虫?”薄钰也反应过来了。 “我娘的身上……”沈郅抿唇。 母亲有凤蛊,父亲有凰蛊,凤凰蛊合在一处,便能驱虫。 这是小棠姑姑说的。 小棠姑姑还说过,毒虫蛇蚁,任凭母亲呼来喝去,有时候还能保护母亲周全,这山崖底下的毒虫都是哪儿来的,为什么独独绕着那株灵芝不放? 是有什么缘故吗? “你在想什么?”薄钰问。 沈郅没说话,只是盯着悬崖底下的灵芝。 “你倒是说话啊!”薄钰急了,“每次你不说话,我这心里总悬着,很是难受!沈郅,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嘛!” “先回去吧!”沈郅说。 薄钰一愣,沈郅已经掉头往回走了。 “沈郅?”薄钰疾呼。 春秀拽住了他,“钰儿,让他冷静一下,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薄钰当然也瞧出来,沈郅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但又想不明白,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回到安城,沈郅还是不说话。 整个一闷葫芦,同薄云岫简直是一模一样。但见他坐在客栈的窗前,单手抵着太阳穴,仿佛是在想什么,认真而又执着。 不多时,春秀喘着气回来,“郅儿,来,姑姑都给你打听清楚了!费了我老大劲儿,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 沈郅来了精神,忙不迭搬了凳子,“姑姑,你坐!” 薄钰赶紧去倒水,“姑姑,喝水!” “真乖,都乖!”春秀仰头就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来,都坐下,姑姑同你们说。” 一旁的孙道贤,裹着厚厚的被褥,面色苍白,却仍不忘扯起唇角冷笑,“就一个卖猪肉的,还能打听到什么消息?最多是东市的猪肉涨价了,西街的猪肉降价了,回头又该在安城开个猪肉铺子!” “闭嘴!”三人齐刷刷转头,异口同声的呵斥。 孙道贤:“……” 三个臭皮匠,赛不过他这个诸葛亮。 哼,他才不跟这帮傻子玩! “这棵灵芝,早前是个采药的发现的,说是长得特别快!发现的时候就这么豆子大的一点,结果第二天就蹭蹭蹭,跟吹了气儿似的,一下子就长成不得了。”春秀将手中杯盏放下,“对了,那采药的因为想要摘灵芝,被毒蛇咬了一口,这会还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 “听他说,这灵芝附近齐集了五毒。”春秀想了想,当时那人怎么说来着?是说五毒吧? 顿了顿,她又不太肯定的干笑两声,“反正就是很毒很毒的意思。这灵芝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的灵芝都是通体发黑,发亮,然后像是伞柄一般,可这灵芝却像是活的,一天一个样的,杆子处是七彩的,委实特得很。但是因为有毒物守着,所以谁也没能摘着这灵芝。” “谁也摘不到?”沈郅抿唇。 “是!”春秀点头,“而且,这灵芝……还有跟更怪的地方,好像是有人刻意养起来的!叶面上似有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9章 难道是,五叔?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荒唐。”薄钰扯了扯唇角,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这灵芝长在山壁上,若说是他人种的……难不成还长胳膊长腿的,又或者腾云驾雾?再说了,这血……灵芝还能嗜血吗?总归是以讹传讹的居多,沾上点青苔或者什么的,就被传成是血。” 这么一说,倒也在理。 春秀翻个白眼,“小不点,我说的是打听到的消息,你这厢辩得一清二楚作甚?爱听就听,不喜欢听就当做笑话里听,横竖现在所有人都称这灵芝为诡灵芝。” “诡灵芝?”沈郅抿唇。 “是呢!”春秀点头,“反正我听着这名字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是莫要靠近为好。这东西长在这崖壁上,不知要害死多少人,沾上多少条人命!” 沈郅没说话。 因着有毒虫蛇蚁的,虽不知会不会致命,但沈郅也不敢拿阿左阿右的性命开玩笑,便只得打道回府。 下山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正背着成捆的绳索往山上去。 “都是赶去送命的!”薄钰压着嗓子,凑在沈郅耳畔低语。 众人站在一旁,瞧着那些人不断的往山上去。 果然是应了那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小王爷,咱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阿左问。 沈郅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这诡灵芝的出现,是否真的会和母亲扯上关系?死去的马,诡异的灵芝,还有不再出现的噩梦…… 种种交织在一起,沈郅便有些凌乱了。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有些东西委实不是他这个年纪可以承受的。 回到客栈的时候,孙道贤还在睡着,似乎真的病得不轻。 “这软包子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可怎么好?”春秀皱眉,“这就是拖后腿的征兆啊!实在不行,半道上丢了吧,谁稀罕就让谁捡了去!” 薄钰摇头,“身无半两肉,怕是没人要!” “你们!”孙道贤鼻音浓重的坐起身,眼皮子肿得厉害,“我都听到了,你们商量着要在半路上把我给丢了!我告诉你们,本大爷是宁侯府的世子,谁敢把我丢了,本世子就……哈欠!哈欠!” “瞧,一想二骂,可见你这人结怨不少。”春秀冷嘲热讽,“罢了,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回头给你丢医馆门口,说不定医馆大夫家里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正好缺个上门女婿,让世子占个便宜,被捡了去,做个倒插门的!” 孙道贤“呸”了一声,“滚!” 屋子里的人便不再理他,顾自说起来这“诡灵芝”的事儿。 孙道贤心里痒痒,这么好玩的事儿竟然都没带上他,想来都是可惜又可恨。竖起耳朵听着,越听越喜欢,可又插不上嘴,这滋味可想而知! “这诡灵芝,好吃吗?”临了,孙道贤插了一嘴。 众人回头,一个个极为不耐烦的瞪他。 但也只是瞪了一眼,便没人再理他。 孙道贤撇撇嘴,“不告诉我,我也有法子知道!” 春秀轻叹,“真能瞎吆喝!让你看铺子的时候,也没见着你这般能扯淡!” “哎哎哎,你还真别说,我还真的知道这诡灵芝的来历!”孙道贤揉了揉不舒服的鼻子,嗓子里有些干痒,他下意识的咳嗽两声。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要卖关子。 于是,更没人愿意理他了。 “哎哎哎,你们怎么都不理我?我是真的知道!”孙道贤轻哼,“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谁让他平素不老实,如今想说句实话都没人相信,这大概就是报应。 “还记得当初沈大夫救钱初阳之事吗?我们是一道出去的,也曾遇见过一株诡灵芝。”孙道贤托腮,无奈的望着这些人的背影,怎么就不信他呢? 春秀和沈郅回了头,薄钰有些发愣。 “你们是不是信我了?”孙道贤诧异,满脸惊喜之色,“是不是?想不想听我继续说啊?” 春秀挑眉,“你说的是当日……” “对对对,就是那次,我和关傲天,还有钱初阳一道出去游玩之事。”孙道贤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个脑袋在外头,说话之时还不忘吸了吸鼻子。 因为吃了药,孙道贤有些浮肿,瞧着好似有些倦怠,却又硬撑着精神,非要跟他们说一说自己的游历。 “你继续说。”沈郅道。 孙道贤笑嘻嘻,“终于信我了,对吧?” “让你说就说,废什么话?”薄钰不耐烦。 “那次我们出去玩,半道上遇见过一个老头,不对,应该是臭乞丐!浑身发臭,脏兮兮的,满头都是杂毛,瞧着真是……啧啧啧!”孙道贤直摇头,那嫌弃的表情,好似现在还能瞧见那臭乞丐。 “说正事!”春秀瞪了他一眼。 这人说话不靠谱,经常跑偏,得时不时的给揪回来。 孙道贤翻个白眼,他说得这么形象生动,这帮人怎么全是这般表情?罢了罢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老头得了一株诡灵芝。”孙道贤那神情,就好似在说鬼故事,唇线紧抿,好似很了不得,“熠熠生辉,色彩斑斓,听说能活死人肉白骨,能……” “你咋不说吃了能上天呢?”春秀怒怼,“再不好好说话,就把你丢青楼门前,让你这辈子逍遥快活死!” 孙道贤扯了扯唇角,“最毒妇人心,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 毕竟,他怕她一拳头薅死他。 “你说具体点!”沈郅听得仔细,这些事,保不齐会和母亲扯上关系,他自然是要弄清楚的。 “那老头很是怪,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一株诡灵芝,我瞧着他掰碎了一点,那灵芝竟然流血了!”孙道贤继续说,“后来钱初阳想花钱买下来,结果老头压根不理他,不理人也就算了,还拿针扎人……害得钱初阳笑了足足一天,最后下巴都笑脱臼了才停下来。” “针?”沈郅猛地站起身,“那马不也是扎了针吗?” 薄钰连连点头,“对对对,也是针!” 这诡灵芝的主人,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灵芝是从哪里得来的?”沈郅忙问。 “老头就是怪人,压根不说话,一开口就说胡话,一会说钱初阳要遭灾,一会说关傲天要死了!于是我们就联手把他揍、揍了一顿!”说到这儿,孙道贤下意识的看向春秀。 春秀鼻间轻哼,“真是好样的,人家不卖你,你就打人?若是年纪大一些,还不得被你们几个兔崽子给揍死啊?” “当时是一不小心……”孙道贤快速捂住嘴。 嗯,他什么都没说。 春秀骇然瞪大眼睛,“真的打死了?” 孙道贤想了想,一动不动应该是打死了吧? “打死了没有?”春秀又问。 薄钰干笑两声,“姑姑,您这就不用问了,看看他那样子,肯定是失手打死了呗!” 听得薄钰将“失手”两字咬得颇重,春秀的火气瞬时上来,“你们这帮……” “谁说死了!”孙道贤扯着嗓子,大概是因为喊得太大声,竟是止不住咳嗽起来,“没、没死全!” 沈郅倒了一杯水递上,“世子,能否说得仔细一些,这诡灵芝许是对我有用。” 孙道贤咕咚咕咚将杯中水喝得一干二净,皱了皱眉头瞧着眼前的沈郅,“我知道,你是想找王妃,你们这一路上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着,我都听到了,时间久了也就听明白了不少。我这人呢,虽然平素喜欢胡闹,但我也知道一个道理,爹娘就一个,没了就真的没了!” 父母在,那是根。 没了根,便是浮萍。 “世子!”沈郅很是恭敬的行了礼,“请您告诉我,那个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道贤点点头,紧了紧手中的空杯子,“那个老头,瞧着像是被打死了,但可能没死,因为后来我有点不放心,就让人回头去看,尸体不见了!所以我料定,他可能只是昏迷,醒了便自己走了!” “那诡灵芝呢?”沈郅追问。 “那老头的诡灵芝,是他自己养起来的,当时还有人来追杀他,不过……有些毒虫蛇蚁出没,把对方给吓跑了。”孙道贤皱眉,“那个老头,当时好像也受伤了!我看到他手背上有血,不过吃了诡灵芝之后,那道伤口便不再流血,而且有些……颜色变淡。” 沈郅凝眉,“所以,你方才说的活死人肉白骨,是真的?” “废话,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也就是你们这几个笨蛋,一个都没把我的话当真,还以为我是在吹牛!”孙道贤愤愤不平,“我是真的见到了诡灵芝救人!” “那你们当时打晕了老头,为什么没抢走诡灵芝呢?”薄钰问,“这样好,这样神的东西,你们三个败家子能不心动?” “谁说不是呢!”孙道贤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尴尬,“可这诡灵芝真的是诡异得很,掰开的那个断口处,里面似乎有虫子蠕动,关傲天拿到手就丢出去了,没人敢捡回来。” 虫子? 春秀嫌弃,“大概是长了蛀虫吧?” “蛀虫?”薄钰挠挠头,“不是只有采摘之后,未能处置妥当才会长蛀虫吗?怎么,新鲜的灵芝也会长蛀虫?” 沈郅摇头,“不是蛀虫!” 应该是蛊虫! 那个老头……会是谁呢? “谁也不知道,这老头后来去了何处。”孙道贤撇撇嘴,“不过我瞧着他那般模样,大概是活不了多久的,浑身臭烘烘的,臭都得给臭死了!” 薄钰轻叹,“好吧,线索又断了!” 这可如何是好? 春秀瞧着沈郅眉心紧蹙的模样,满心满肺都是心疼,可她又能如何呢?沈郅一心要找到沈大夫,若是找不到,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解开这个心结。 心结,很容易变成死结。 沈大夫,到底在哪呢? ………… 沈木兮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明晃晃的光晕在眼前晃悠,她试图挣扎了一下,奈何却无法爬起来,只能躺在木板床上,吃力的大喘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外头的风,嗖嗖的刮着,冷得厉害。 脑子渐渐的清楚起来,身上的麻木感也渐渐的消失了。 终于,沈木兮爬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在这里?” “你的皮是假的!”有人在暗处说话。 沈木兮骇然扭头,心头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 “我是……是什么人呢?”黑暗中,老头慢慢悠悠的走出来,“我是个见不得人的人!” 沈木兮下意识的紧了紧袖中的拳头,想着找点防身之物,若是这老头轻举妄动,她也能……谁知,袖中的针包消失了,摸向自己的发髻,连发簪都失了踪。 一根,不剩! “别白费力气了!”老头轻叹,“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要别人的命,果然……最毒妇人心。” 沈木兮咬咬牙,“此番到底谁对谁错,还需要我连辩驳吗?明明是你……” “我什么我?”老头嗤之以鼻,“我的银子长了腿跑你的包袱里去了,你还给我,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有什么错?” “你!”沈木兮从床榻上爬下来,颤颤巍巍的往光亮处走去。 她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身上的回魂蛊不知何时会发作,若是不尽快回到大漠,回到古城之中,只怕……回魂蛊苏醒之时,就是生灵涂炭之日。 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否则早晚会祸害到自己的至亲,儿子、父亲、乃至于兄长,以及所有她在乎的,和在乎她的人。 老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往前走。 然则下一刻,沈木兮骇然怔住。 光亮的尽头,竟是万丈悬崖! “这是什么地方?”沈木兮冷喝,“我要离开!” “走啊!”老头摆摆手,“走走走,我又没让你留下来,你尽管走!” 沈木兮咬咬牙,“这是悬崖!” “我管你是不是悬崖,你不是要走吗?走走走,只管走,没人拦着你!”老头转身朝着一旁的石室走去,压根不打算理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木兮厉喝。 这老头,怪异得很,竟还是没有理睬她,连姓名都不曾告知。 沈木兮狠狠跺脚,瞧着洞外的状况,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趴在洞口往边上看,竟然看见了一株灵芝……且瞧着这灵芝的模样,与寻常的不同。 根部竟是色彩斑斓之色,而这叶面部分,还有些斑驳如血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 师父的册子上也没记载过这东西! 沈木兮伸了手过去…… “你最好别动!” 身后一声喊,惊得沈木兮差点扑出悬崖,所幸牢牢抓住了一旁突出的石头,这才捡回一条命,可胸腔里却是砰砰乱跳得厉害。 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脊背上,惊出凉薄的冷汗,险些就这样摔死了! “那是诡灵芝!”老头白了她一眼,“当客人就该有当客人的觉悟,再敢轻易碰我的东西,小心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沈木兮面色发白,“诡灵芝?是你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吗?这地方适合你!”老头站在洞口。 络绎不绝的采药人,从上面攀着藤蔓爬下来,却又一个个铩羽而归,谁也近不得这灵芝,何况是摘取。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沈木兮惊恐的打量着他,这老头……到底还知道多少?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心口位置,这地方藏着太多秘密,断然不能被人察觉,否则是要出大乱子的。 若是遇见居心叵测之人,恰似陆如镜这般野心勃勃,势必会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找我,我要出去玩了!”老头忽然转身,高高兴兴的跑开。 沈木兮愣了愣,等她回过神来去疾追,却是再无人影。 这山洞里,有几间石室,要么摆放着凌乱不堪的杂物,要么摆放着厨具,剩下的就是一间房,大概是用来睡觉的,但却连一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老头到底是谁,是怎么进到这半山腰的山洞,又是如何防着山洞外的采药人,而不被发现? 沈木兮眉心微蹙,愣愣的站在门口。 最后一间石室内,满室的黄符……是怎么回事? 还有,老头说要出去玩? 找谁玩? 沈木兮环顾四周,这地方似乎也没什么机关密道,不过老头能转瞬消失,应该是有出路的,且找找再说。她是断然不能留在这阴森森的山洞里,毕竟回魂蛊本就阴气重,这两相叠加,只怕会发作得更厉害。 蓦地,她骇然僵在当场。 等等,回魂蛊好似……很久没发作了?! 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 要饭的…… 安城的大街上,人并不多,但乞丐也不少。 越往曹青州走,越是穷山恶水,到处可见成群结队的乞丐,是以不足为。 孙道贤这会有些高热,底下人去买药。 沈郅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只能暂时留下来,总不能真的把孙道贤丢了吧? “这孙道贤真是比娘们还娘们,淋了点雨就成了这副德行!”薄钰喋喋不休,“等他病好了,就让他回东都去,免得给我们拖后腿。” 沈郅点头,也没反驳,“好!” 他们此行是出来办事的,自然不能一直这样耽搁下去,孙道贤是宁侯府世子,重不得轻不得,又是娇生惯养的,委实不适合跟他们一起走。 忽然间,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冲过来,阿左原是要去拦着,谁知那影子却直接摔在了阿左跟前,紧接着便是“嗷嗷”的乱叫。 惊得沈郅一行人,皆是满脸懵逼。 这是作甚? “怕是遇见了找茬的!”薄钰道,“没瞧见吗?还没推就倒了,肯定是要钱呗!” 沈郅敛眸,“阿左,给点银子,莫要惹事!” “是!”阿左当即放了一锭银子。 眼见着沈郅要走了,那黑乎乎的乞丐老头又开始满地打滚了,“饿死了饿死了!” “饿死了就拿着银子去买吃的!”薄钰居高临下,满脸的嫌弃,“臭死了,滚远点!” 沈郅眉心微蹙,但也没说什么。 老头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黑乎乎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挂在他身上,只瞧着这人蓬头垢面,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压根瞧不清楚长相。 沈郅眯了眯眼眸,不知他为何盯着自己看。 莫非暴露了身份? “站住!”阿左阿右挡在沈郅跟前,“你想干什么?” “小娃娃好漂亮,瞧着是我认识的。”老头双手叉腰,骄傲的抬起下巴,“哼,哼!” 这两声哼哼,像极了脑子有病的疯子! “怕是个傻子!”薄钰压着嗓子低语,“我们不跟傻子玩,走!” 沈郅点头,抬步就走! “哎哎哎,别以为我没听到,你们说不跟傻子玩?”乞丐老头大步靠近,却被阿左阿右拦着,当即就怒了,“你们再说一遍!有本事跟我打一架!”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傻子!”薄钰摇摇头,牵着沈郅的手,“我们回客栈,这地儿偏僻,傻子太多!” 沈郅皱眉瞧着那老头,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谁是傻子!你是傻子!”老头扯着嗓门大喊,拼命的推搡着阿左阿右,“闪开闪开,我要找这小子算账,敢说我是傻子,我得……我得……薄家的两个小子,给我站住了!” 沈郅和薄钰几乎是同时站住的,双双转身,动作齐齐整整。 两张小脸,皆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薄家两个小子…… 薄,乃是当朝皇姓。 谁敢在大街上这样叫嚷着? 薄钰手里一空,只见沈郅抽了手,竟缓步朝着那老头走去,心下一紧,“你别过去!他好臭的!” “你是谁?”沈郅抿唇,总觉得这人的眼睛有点……瞧着有点熟悉。 明明不曾见过,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血脉相连之感。 那眼睛,好像与父亲有几分相似。    阿左阿右岂敢让沈郅靠近,只能拼命的拦着。 “你是不是……”沈郅心里有些微颤,难道是,是五叔吗? 薄钰忽然歇斯底里,“沈郅,沈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0章 薄云风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郅委实没反应过来,等着转身去看薄钰,再顺着薄钰的视线去看,脚踝上已经传来一阵剧痛。 心头闷闷的,沈郅忽觉得耳蜗里嗡嗡响。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摇晃,好似……好似乱糟糟的,越来越模糊,越来越……  “沈郅!” “郅儿!”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黑暗与冰冷瞬时席卷而来。 “快!”阿左抱起沈郅,直奔客栈,“去请大夫!” 倒是思虑不周,出行的时候竟然忘了带个大夫随行,这乡野间的大夫,哪里及得上东都的大夫来得艺术精湛。若是小王爷在这里出什么事,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客栈里乱成一团。 春秀让客栈的掌柜,将全安城最好的大夫,全都找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沈郅有意外。 薄钰伏在床沿,细细的瞧着沈郅脚踝上的黑色咬痕,“方才的虫子呢?” 阿右忙不迭将瓷罐递上。 虫子浑身乌黑,爪子粗壮,锐利的毒牙直接长在外头,瞧着格外丑陋恶心。 “沈郅不怕毒!”薄钰只是有一点担心,“他能自身解毒。” 春秀搓着手在房内来回走,被薄钰这么一说,猛地醒过神来,僵在原地半晌没说话。许久,她才一拍脑门,“哎呦我这猪脑子,郅儿确实、确实不怕毒!” 昔日赵涟漪下毒,亦没能难住沈郅,那今日的……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想了想,春秀便挪了张凳子,安安分分的坐在床头,且吩咐薄钰,“你盯着郅儿的伤口,若是伤口的淤青散去,说明郅儿已可自救,若……” 话到了嘴边,春秀又给咽了回去。 不吉利的话,还是别说为好! 沈郅,一定会没事的! 薄钰点点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管盯着沈郅的脚脖子看。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沈郅脚脖子上的瘀痕,竟然悉数淡去,只是解毒归解毒,这咬痕……终究是需要时间愈合的。 “疼……”沈郅疾呼,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好疼!好疼!” “哪疼?伤口疼?”春秀欣喜若狂,慌忙推开了薄钰,仔细观察着沈郅的脚脖子,“没事没事,就两个小口子,回头擦点金疮药,自然就不疼了!” 因着是中毒,谁也不敢将金疮药往上擦,毒血终究是要流出来才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沈郅刚醒,面色发白,“比针扎还疼。” 阿右慌忙将瓷罐递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是个虫子!” 沈郅皱着眉头,瞧了半天也没瞧明白。 外头传来掌柜急促的喊声,“这边这边,沈公子,沈公子……” 春秀忙不迭出去相迎,又花了点银子将人打发了。 “毒较轻,随行带着解毒散,总算有惊无险。”春秀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多谢掌柜的。” 掌柜点点头,“方才沈公子黑着脸回来,亦是将我们吓了一跳,如今没事,自然是最好不过。咱们这地方盛产药材,但也多毒物,你们外乡来的定要小心。” 春秀敷衍着应声,送走了掌柜便急急回到房内。 “方才的老头呢?”沈郅问。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只顾着沈郅的生死,谁还能顾得上那老头。 “那老头呢?”沈郅追问。 薄钰挠挠头,“没留心。” “他可能就是五叔!”沈郅快速掀开被褥。 准备下床之时,脚脖子上的疼痛,让他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是什么虫子,咬得这样疼? “你莫要着急!”薄钰慌忙将他的腿托起,塞回了被褥里,“那老头既然认得出你我,还特意来找,说明他已经盯上了我们,定然还会回来的。再说了……” 他顿了顿,“那人瞧着哪里像是五叔?你看那人,又脏又臭,哪里还有薄家皇族的气势。何况,既是五叔,理该比爹年纪还小点,可瞧着比皇伯伯还要老许多,怎么都不像是叔……” 临了,薄钰嘀咕,“活脱脱一糟老头。” 沈郅也不弄不明白,只是觉得对方既能喊出自己的姓,那眼睛生得又与父亲有几分相似,便觉得可能是五叔。如今细想,这年龄上委实不太符合。 “去找!”沈郅瞧了阿左一眼。 阿左行礼,当即退出房间。 “既然出现在安城,那就说明他必定在附近活动过,要找到也不是什么难事。”春秀仔细的为沈郅掖好被角,“莫要担心,先好好休息。” “要不还是请大夫悄悄吧?那伤口疼成这样,说不定跟黄蜂尾后针一般,有倒刺呢!”薄钰瞧着沈郅的脚脖子,“姑姑你看,这血一直往外流,止血散和金疮药都不好使!” 春秀愣了愣,心里有些发慌,这毒是解了,伤怎么半点都不见好? 可别真的有什么倒刺! “等着,我去找!”春秀大步流星的出门。 孙道贤裹着厚厚的衣裳,慢慢悠悠的进门,“你们这是干什么?又是大呼小叫,又是乱蹦乱跳的。” 见着沈郅躺在床榻上,孙道贤揉了揉眼睛,“哟,这是同我一般染了风寒吗?哎呦哎呦,可真好,终于有伴了!终于不是我一个人难受了。” “去你的!”薄钰啐一口,“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那是怎么了?”孙道贤紧赶着凑上来,“脸色这样难看,是受伤了?” 沈郅不说话。 “我在外面听得稀里糊涂的,你们在找什么老头?”孙道贤搬了凳子坐着,顾自倒了杯水,“这里有什么熟人吗?” “没事!”沈郅敛眸。 “哎哎哎,这就见外了吧!好歹我跟着你们一起吃住,总归是要出点力的,否则回去之后,我娘定要骂我小气,回头就得打死我!”孙道贤喝口水。 因为有些鼻塞,说话颇为娘里娘气的,让人听得浑身不舒服。 薄钰摸了摸胳膊,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不由的扭头去看沈郅,沈郅也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这孙道贤生得秀气,不似宁侯夫人这般霸气侧漏,如今这般…… “哎呦,你们还……” “好好说话!”春秀跨进门就是一顿吼。 惊得孙道贤条件反射式坐直了身子,握在手里的杯盏微微一颤,竟溢出些许茶水来。想了想,他又低头,吸了一口手背上的茶水。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你们……作甚这样盯着我?”孙道贤放下杯盏,“我、我是真的想帮忙!真的真的,走的时候,我娘交给我一样东西,说是遇见难处可以用上!” “东西呢?”春秀问。 孙道贤眨了眨眼睛,“我屋里呢!” “还不快去拿来!”春秀冷喝。 孙道贤老老实实的“哎”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外跑,不多时还真的拿回一样东西。 春秀眨眨眼,“这是哪门子的钱币?” “你可别小看这东西,曹青州一带山寇横行,若是有了这个,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想当年那九寨十八山头三十六洞的,哪个不是怕了我娘?”孙道贤翻个白眼。 瞧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当即得意起来。 孙道贤将脊背挺直,下巴抬高,双手叉腰,“我娘当年,那可是力拔千钧,横扫三府十六州……” “哎哎哎,之前还是九寨十八山头三十六洞的,怎么又成三府十六州了?吹牛不打草稿,就吹成这样,看把你给能耐的!”春秀冷哼,“行了吧,说正事!” 孙道贤撇撇嘴,“曹青州附近一带府县都有山寇,但每个山头都有各自的规矩,并不似外人所言,横行无忌,烧杀抢掠,无所不作。你手里这个叫秦刀,在这些山头,会得到最高的礼遇!若是遇见什么难处,只管拿着去找人,肯定能帮你们办事!” “你娘以前是干什么的?”薄钰眨眨眼,他还真的没听说过宁侯夫人之事。 只听东都的人说,宁侯夫人是个泼辣户,昔年降了宁侯爷,以至于宁侯惧内了一辈子,连个妾都不敢纳。薄钰素来不喜欢打听这些闲碎之事,因为魏仙儿此前告诉过他,这是小女人的心思,让他少沾染。 “我爹当年来剿寇,最后我娘瞧着他人老实,武功也不弱,更重要的是生得俊秀,就给逮回去拜堂成亲,后来就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孙道贤撇撇嘴,“亏我爹一世英名,竟然……啧啧啧!” “那是你娘!”春秀翻个白眼,“就不能尊重点?” 孙道贤轻叹,“反正这东西你们要是能用上,便只管去用,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回头给弄丢了,我娘还得打断我的腿!” 交给他们保管,总比自己粗心大意弄丢了要好得多。 回头真的弄丢了,跟娘也好有个说辞! 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春秀想了想,“街上的人都说见过这老头,但又不知道那老头住哪里,只说是从山林里跑出来的。要不,我拿这个试试?” 薄钰点头,“那就试试呗!” 不试白不试! 老头被找到的时候,正捋着裤管在山脚下逮青蛙。锅里的水都开始冒泡了,身子却被人左右挟起,快速往后拖拽。 “你们干什么?”老头扯着嗓门喊,“欺负我个老头子,小心遭雷劈。” “少废话,有人要见你!” “我的锅,我的锅……” 沈郅坐在木轮车上,这东西还是临时从医馆里弄来的,脚脖子上的伤一直流血一直疼,连大夫也说不好是什么缘故。 两个山寇模样的男子,将老头往田埂上一丢,拱拱手离开。 春秀晃了晃手中的秦刀,嗯,这东西还真是好使。 “赔我锅!”老头满地打滚,“一定要给,一定要给!我没锅了,以后吃不上饭,吃不上饭就得饿死,饿死了就是一条人命。你们杀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薄钰挠挠头,“你这歪脖子的说法,真是笑死人了,不过是问你两句话,怎么就成了杀人?再敢胡说,仔细扒了你的皮!” “扒皮!”老头蹭的坐起,这才想起手中的青蛙,“乖乖,还好没丢!扒了皮炖一锅,啧啧啧,那才叫好吃!差点误了我的大事!”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 “我请你吃饭!”沈郅终于开口。 “吃饭?”老头摇头,“不吃不吃,不好吃!” “阿左阿右!”沈郅盯着他,“帮忙,捉青蛙!” 阿左:“……” 阿右:“……” 薄钰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让离王府的精锐去抓、抓青蛙? “左边!左边!”老头在田埂上拍手,“你们这帮废物,一个个都耀武扬威的,平时无所不能,怎么这会连个青蛙都抓不住?哎哎哎,跑了跑了!” 阿左看了一眼阿右,阿右也看了一眼阿左,异口同声的叹口气! 春秀黑着脸,紧了紧握着木轮车推柄的手,“郅儿,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沈郅,你的腿又流血了!”薄钰担虑的蹲在地上,“大夫开的止血散也不管用,还好随身带着绷带和药,要不,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沈郅掀开袍子,瞧了一眼脚踝上的血,“没什么事,就一点血,任由它去吧!” “血?”老头愣愣的瞧着沈郅脚踝上的伤,“就是之前虫子咬的?” 沈郅点头,“是!” 老头倒吸一口气,“你不是能……” 四目相对,沈郅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毒已经解了,只是这伤口不知怎么的,一直流血,怎么都好不了!”沈郅面不改色,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话语间极尽平静,好似伤得不是他一半,“老伯伯,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瞧瞧!”老头走近,蹲下来。 薄钰快速拆开了沈郅脚脖子上的绷带,“就是两个小口子,那个虫子咬了一口之后也就死了,倒也没什么特之处。” 老头眯了眯眼睛,“疼吗?” 沈郅低眉看他,老头蹲在他面前,缩成一团,与身上那一团黑乎乎的破烂衣裳混在一处,就跟黑煤球似的。 “疼吗?”老头又问。 沈郅点头,皱着眉头应了一声,“疼!很疼!” 老头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是嗜血?” “什么是嗜血?”春秀急了,“这玩意好不了?” 老头起身,双手叉腰,瞧着沈郅脚脖子上的伤口,继而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我之前也没注意,这附近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按理说,这东西不可能在这里育出。” “什么东西?严重吗?”春秀追问。 “有人在附近?”老头从怀里摸摸索索的,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你干什么?”薄钰问。 “你能不能治?”春秀问。 老头谁也没搭理,摸了半晌,才从怀里摸出两片龟板,顺带摸出一串铜板,转身走到平阔处,瞧了瞧周遭的环境,对着东方行了礼,继而哆哆嗦嗦的开始“干活”,瞧得薄钰目瞪口呆的。 这又是干什么呢? “春秀姑姑?”薄钰刚开口,春秀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莫要出声。 薄钰抿唇,瞧着那老头盯着地上摆出的铜板愣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老头一声叹,“福耶祸耶,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这是什么意思?”沈郅平静的问。 “意思就是,你要倒霉了!”老头收起物什,将铜板一个个从地上捡回来,塞回怀里,“你被人盯上了,而且这人要你的命!你会有血光之灾,会有此生之大劫!” “哎哎哎,你这老头,不帮忙就算了,说什么恶毒的话?”春秀急了,“他只是个孩子,你同孩子说胡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老头撇撇嘴,“妇人之见!轮回之劫,过了就是贪图,从此平步青云,位居高阁。但若是没渡过,下辈子再重新来过吧!” 沈郅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他,俄而盯着自己脚踝上的血迹,眉心微凝。 “这……可有解决的方法?”薄钰问。 老头想了想,“我先帮你治伤吧!” 说着,老头指了指薄钰,“尿一个!” 薄钰:“……” “看什么?发什么愣啊?往他伤口尿一个!”老头猛拍薄钰的脑袋。 薄钰一个踉跄,瞬时栽进了沈郅的怀里,仰头愣愣的瞧着沈郅,“我是不是听错了?” 沈郅摇头,“照做吧!” “那你别嫌臭!”薄钰有些紧张,“可能会有点臭!” “让你尿,又不是拉!”老头轻嗤,“真是啰嗦!快点,要不要救他?” “要要要!”薄钰有些脸红,“那个……你们能把眼睛闭上吗?不然,我、我尿不出来!” 老头哼哧哼哧的走开,春秀默默的背过身去,沈郅亦是别开了脸,把眼睛闭上。 一阵水声过后,薄钰紧张的喊了声,“好了!” 沈郅是第一个回头看他的,只见着薄钰面红耳赤,整个人就跟煮熟的虾子一般,见着沈郅投来的目光,竟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 脚脖子上滚烫,灼得有些厉害,就好似千针万针往内戳似的。 “沈郅?”薄钰惊呼。 瞧着沈郅的面色愈发苍白,额头的薄汗细细密密的渗出,好似愈发难受了。 “老头!”薄钰冷了脸,“你是不是作弄我们?” “蠢货,这是驱邪!”老头翻个白眼,“那东西自带邪气,进入体内,能让伤者逐渐血尽而亡。这世间至阳至纯之物,莫过于童子一泡尿,哎,这就解了!” 薄钰仲怔,“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从神秘的大漠深处而来,这地儿都没有!”老头插着腰,“我瞧着……是刻意为他准备的,有人要取你的血,你可得小心咯!” 沈郅喘着气,额角渗着汗,“我的血?” “沈木兮是你母亲?”老头问。 沈郅点点头。 “薄云岫是你爹?”老头又问。 阿左阿右已经拎着半箩筐的青蛙回来,一个个浑身泥泞,瞧着好生狼狈。 “杀过人,放过火,就是没下过地对吧?”老头笑嘻嘻的指挥着阿左阿右,“去去去,给我拾掇妥当,多放点辣椒,不辣不好吃!” “家父,离王薄云岫!”沈郅拱手,“敢为长者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沈郅铭记在心,来日必报!” “报就不必了!”老头轻叹,“终究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沈郅微微皱眉,“您是五叔吗?” 老头摸了摸自个的胡子,“你说什么?” “您是薄云风吗?”沈郅抿唇,“当朝五皇叔。” 老头干笑两声,“功名与我如浮云,不如逍遥天地间。什么皇位,什么皇族,说到底也就是投胎投得好而已,可这终究不是谁都能享的清福,想明白了便也放下了!” 薄钰惊呼,“不是吧,你这么老,真的是五皇叔?” “呸你个小兔崽子,就属你说话最不中听,多学学人家,要懂礼貌知道吗?”老头愤然,“这薄家的儿女,果然是参差不齐,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所幸,露了二哥这一脉,还算是苗儿正,没长成歪脖子。” 沈郅如释重负,坐在木轮车上行礼,“郅儿,给五皇叔请安!” “别!”老头一抬手,浑身的臭味瞬时扑面袭去,“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可不是什么五皇叔,你们可以叫我疯老头,也可以叫我老疯子,反正我跟薄家没什么关系。” “你真的是五皇叔?”薄钰声音拔尖,几乎不敢相信,“你这么老……” 春秀噗嗤笑出声来,沈郅亦免不得扯了扯唇角,憋了偷笑。 老头轻哼,“肤浅!肤浅呢!” 客栈内。 香气飘荡,老头吃得那叫一个欢实。 春秀动作也快,“咔擦”、“咔擦”几声,就把老头的胡子给剪了,“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非得去要饭!看给折腾得!” 老头可不管这些,别耽误他吃吃吃就对了! 薄钰皱着眉,掏了一把瓜子递给沈郅。 沈郅默默的接过,眉心亦是拧得紧紧的。 孙道贤坐在凳子上,顺手从沈郅的掌心里偷两颗瓜子吃,却被薄钰一巴掌拍在手背上,疼得龇牙咧嘴。这两小孩真小气,嗑你们几颗瓜子又怎么了? 待脏秽皆除,春秀收起剪子和刮刀。 掌柜的送了衣裳过来,刚从街上买的,也不知道是否合身? 春秀点头谢过,接了衣裳往回走,却看到三人呆若木鸡的张着嘴,“怎么了?” 薄钰指了指案前坐着的薄云风,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1章 师父,姓徐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顺着薄钰手指的方向望去,春秀眉心突突的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八脱了壳,不还是王八吗?” “咳咳咳……”薄云风瞬时被辣子呛着,眼泪鼻涕都咳出来了,油花花的手,指着春秀老半天,嗓子里刺得压根吐不出字来! 薄钰挠挠头,这话说得也忒难听了点,不过话糙理不糙。 “衣裳给你搁这儿,浴桶和热水都给你弄好了,一会自己洗干净!”春秀捋起袖子,将一旁的热水提到了屏风后头,“还需要给你置办什么?” “我不洗!”薄云风总算说出话来。 “哗啦”一声响,水桶砸在薄云风的脚边,惊得薄云风登时跳到了凳子上,“干什么?” “你再敢说一句不,老娘就扒了你的乌龟壳!”春秀这厢忙里忙外的,这小子竟然还来一句不洗?呵,再敢多说一句,她一定卸了他的胳膊腿,回头洗剥干净之后再摁回去。 薄钰凑近,压着嗓子低低的说,“你最好别惹春秀姑姑生气,看见春秀姑姑的刀了吗?那是杀猪的刀!” 听得这话,沈郅一本正经的补充,“祖传的!” 薄云风一愣。 孙道贤现身说法,拍了拍薄云风的肩膀,“好自为之,否则这婆娘凶起来真的能剁了你!想当初,追了我几条街,差点没把我给卸了!” 闻言,薄云风就这么见鬼般的盯着孙道贤,满脸的不敢置信。 “真的真的!”孙道贤信誓旦旦,“差点没剁碎了我!” 薄云风咽了口口水,瞧了一眼春秀别在后腰上的刀,祖传的……杀猪刀? “五叔!”沈郅开了口,“若是您不能杀了春秀姑姑,就最好别惹她生气,毕竟后果会很严重。春秀姑姑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她若是要逮着你,你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去,她照样不会放过你!” 都说好汉怕缠,薄云风这辈子闲散惯了,哪里受得了旁人的纠缠。 待众人退出去,他便乖乖洗了个澡。泡在浴桶里的时候,薄云风掰着手指头算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横竖是个闲散之人,又没有妻眷在侧。 何况当年跑出皇宫的时候,压根就没打算回去。胡子蓄起,发髻凌乱,身上的衣衫破烂,连自己对水照影,都认不出本来面目,就更别说那些探子。 潇潇洒洒的过了那么多年,什么都不用管,饿了就想办法填饱肚子,不饿就四处游历。 天下之大,山水尽在脚下。 何其恣意! 浴桶里的黑色油花,一层层的漂浮开来,薄云风极是无奈的揉着眉心,唉……又要被那女人叨叨了……果然,他不适合待在有女人的地方。 待房门重新打开,薄钰讶异的张大嘴,不敢置信的抖着手,“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是你五叔!”薄云风挠挠脖子,“洗干净了,身子都轻了,真不舒服!” 众人进了门,春秀绕着薄云风走了一圈,“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着实不错!” 孙道贤轻哼一声,“好歹是薄家的人,你瞧瞧小王爷,自然也就明白了!” 沈郅敛眸,被春秀盯得有些不太自在,“五叔……” 薄云风摸着光秃秃的下巴,一时半会有些不太适应。 室内光线弱,昏暗的光亮里,薄云风肤色微沉,许是常年餐风露宿的缘故,没有皇室中人该有的细腻。只是这棱角分明的五官,委实随了薄家的人。 细看着,薄云风的眼睛委实与薄云岫有几分相似,带着微微桃花色。少了薄云岫那般的冷冽无温,多了几分恣意放浪。 眉峰微挑,便是活脱脱一副风流之态。 一袭青衣长衫,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素色的带子,发髻高高挽起,以木簪轻束。 “脏乞丐,变成了俊后生,真是大变活人!”薄钰感慨。 沈郅报之一笑,“五叔原是这般模样!” 薄云风凑到镜子前,瞧着自己的容脸,“没想到我竟是生得这般模样?这么多年了,早就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若不是遇见你们,我……” 他顿了顿,大概一辈子都要继续当个老乞丐。 事实上,当个乞丐也挺好的。 知道他是乞丐,便也没人会来找他麻烦,偶尔遇见好心人,还能给点饭吃,给点钱花,算得上是最低标配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五叔!”沈郅有些着急,“我有些问题,不知是否可以向五叔请教?” 薄云风还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已经沉醉其中。 “五叔!”薄钰一声吼。 委实吓了薄云风一跳,“别吵,我在欣赏自己这张脸,你看哈……我都好多年没见过自己了,忽然一见,就跟瞧见了心上人似的,都有些紧张了!” “自我沉迷到这种程度,委实不容易!”春秀摇头。 孙道贤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厢生得如此俊朗,也未见得像他这般,真是少见多怪!” “五叔!”沈郅仍是坐在木轮车上,“您能否告诉我,您留给我爹的那张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得这话,室内咻然安静下来。 薄云风幽幽的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望着沈郅,“找到了?” “是!”沈郅颔首。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那纸条竟然还在?”薄云风委实没料到,面上有些诧异之色,“在哪找到的?薄二哥藏东西,竟然也能被你们找到,倒是了怪了!” “藏在房梁上!”薄钰脱口而出。 薄云风愣了愣,“就藏在房梁上吗?” “可不!”薄钰言辞凿凿。 “看样子,只是防着自家媳妇。”薄云风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下巴,然则…… 光秃秃的下巴,让他一时半会的,委实有些不适应。 “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郅不管其他,他只想知道,那张纸条上的秘密,以及纸条上最后两句是什么意思? 前半截已经应验,后半截…… 薄云风面色微沉,视线掠过在场众人,“前面已经应验。” 沈郅颔首,“我知道。”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薄云风问。 孙道贤轻嗤一声,“看把你能耐的,明明是我们找的你,怎么又成了你来找我们?” “当年薄云列都没能找到,你们以为能这么容易找到我?”薄云风轻叹一声,缓步走到了沈郅跟前,搬了一张小板凳坐着,就这么与沈郅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的,也不知在看什么。 沈郅被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五叔,您看什么?” “看你印堂发黑……” “呸!”薄云风这话还没说完,春秀一巴掌下来,直接将他拍到了地上,一屁股摔成四瓣,“再敢说那些不着边的混账话,诅咒我家郅儿,姑奶奶同你没完!我管你是什么五叔六叔还是七叔八叔的,照样卸你胳膊卸你腿!” 薄云风疼得直揉屁股,“使这么大劲干什么,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等你说完还得了?”春秀插着腰,“老实回答问题!” 孙道贤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趣味,以往春秀总是追着他打,如今瞧着春秀打人,怎么这样痛快呢?满心满肺都是舒坦! 薄云风倒也惯了,被人追着打也不是一回两回,“若不是看你在两个小屁孩的份上,我定要给你扎两针。” “你倒是试试!”春秀挥了挥拳头。 薄云风轻哼,这回倒是老老实实的坐好了,“那些批条,原就是我师父留下的,师父说过,若是哪日这批条重现人间,必定是有大祸!” “那你师父去哪了?”春秀忙问。 薄云风两手一摊,“云游天下,谁知道他在哪!” 这让沈郅的一颗心,快速沉到了谷底,如此说来……此事怕是无解! “那不是白折腾了?”孙道贤摇摇头,“要不,咱现在就回东都去吧!反正没什么希望了,还是回去享享清福,别再跑来跑去!” “我还没找到我娘,没能帮上娘……”沈郅面色发白,声音有些轻微的颤。 薄钰握住沈郅的手,“你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陪着你的!” 沈郅没吭声,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瞧着很是沮丧。 “你娘她……”薄云风挠挠头,“在我手里。” “什么?” “什么?” 众人皆惊。 有那么一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则,细想之,又不可能全部人都听错了。 沈郅红了眼眶,鼻子酸涩得厉害,说话的声音带着清晰的哽咽,“真的吗?我娘真的、真的就在这里?那娘现在如何?还有我爹呢?” 孙道贤醒过神来,“看,都高兴糊涂了,离王殿下不是早就死了,尸骨都被埋在……” 话还没说完,春秀狠狠推了孙道贤一把。 孙道贤全然没防备,登时扑在了地上,跟地面贴得严丝合缝,疼得孙道贤已然喊不出声来。 “我爹不在吗?”沈郅追问。 薄云风皱眉瞧着他,“你爹应该和你娘在一起吗?” 薄钰翻个白眼,“不在一起,沈郅怎么来的?” “你娘在我手里,但是你爹……”薄云风抿唇,“可能是走散了,也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不过你娘的状况不太好,暂时不适合见外人。” “我娘……我娘怎么了?”沈郅死死抓住薄云风的手,“五叔,我娘还好吗?她到底怎么了?” “还记得那张批条上最后一句吗?”薄云风轻叹。 沈郅点点头。 薄钰却是背了出来,“冥冥无主魂?” “你娘身上有东西,她应该是不小心着了道,但是她没有能力控制那东西,也没有能力把那东西取出来,若是你们靠近她,她可能会做出一些异于寻常之事。”薄云风轻轻拍着沈郅的肩膀,“人没事,就是有些不由自主而已,放心吧!” “五叔会救我娘,对不对?”沈郅殷切的仰望着他。 薄云风面色微沉,“难!” “这话是什么意思?”春秀急了,“沈大夫现在到底怎么了?她是大夫,医术高明,还有还有那个老头,神医什么的,应该可以救她的!” “我遇见二嫂的时候,只有她一人身在荒郊野外。”薄云风半垂着眉眼,“我估计,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住体内的东西,所以偷偷跑出来,你爹应该在找她吧!” 沈郅眼眶湿润,终是没能掉下泪来,“我真的不能、不能见一见她吗?” “不能!”薄云风回答得很是干脆,“你脚上受了伤,我是怎么告诉你的?” “你说有人要拿沈郅的血?!”有关于沈郅之事,薄钰都记得牢牢的,从来不敢马虎,“是谁呢?” “跟着你娘回来的。”薄云风道,“藏得很深,我带走你娘的时候,也发现了痕迹,但是……没找到人,具体的说,没找到那东西!” 东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道贤摔得不轻,以防自己说错话,春秀又放大招,干脆赖在地上不起来了。好在这木质的老旧地板,也不怎么凉,伏在地上还算舒服,“什么叫东西?难道那不是个人,还是个多手多脚,毛手毛脚的怪物不成?” “从大漠里跟回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看看那东西对孩子做了什么?”薄云风的视线扫过沈郅的脚踝,这意思自然无需多说。 春秀倒吸一口冷气,“东西?什么狗东西?你的意思是,沈大夫从大漠里回来,身上带了东西,身后还跟了东西?沈大夫什么时候去大漠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薄钰急了,“五叔,你且说说看,如何能救沈郅?” 薄云风摇摇头,“不好说,反正不能让母子两个见面,否则必有一死!” 这话说得春秀,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沈大夫是绝对不会动郅儿一根毫发的。” “所以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母死!”薄云风顺着话茬往下。 沈郅悄悄拭去眼角的莹润,“为了母亲能活着,我不能见她!” “是这个道理!”薄云风轻叹,“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身上的血……巫族,很少有这样精纯的血脉出现了。” 沈郅猛地抬头,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赵涟漪的身影。 犹记得那次,赵涟漪控制了关傲天,抓了他之后,赵涟漪并未杀他,也说了类似的话语。 “这话……是什么意思?”春秀挠挠头,“巫族,精纯的血脉,要怎样?就算郅儿的血能解毒,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裨益,对别人还有什么用处?” “他的血,能让整个天下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能涂炭生灵!”薄云风直勾勾的盯着沈郅,眉眼间带着丝丝惋惜,俄而长叹一声。 许是不愿见到众人投射而来的惊心之眸,薄云风缓步走到窗前,背对着众人站着。 身为沈郅的五叔,救自己的侄子是责无旁贷之事。奈何这件事,牵扯到太遥远的故事,这一代代传下来的阴狠,非一朝一夕可以解除。 “那、那真的没办法吗?”春秀想了想,忽然就给薄云风跪下,“我求你了,王爷,救救沈郅,他还小,委实不该承受这些。能不能让我来替他?我没什么可牵挂的,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替他可不可以?替他死也行!” 怎么都行! “姑姑!”沈郅和薄钰慌忙去搀。 薄云风转头瞧了众人一眼,“现在,我只能尽量的用师父留下来的法子,帮着二嫂将体内的东西压下,尽量让那东西沉睡,只要不受到意外的刺激,应该可以暂时稳定一段时间。关键,还是在我师父那里!”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只等着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巫族和护族的故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那个跟着你娘一起出来的东西!”薄云风眸色微沉,“他不敢靠近你娘,但却一直盯着你娘,估计是因为我来找你们,所以给了他机会。” 沈郅抿唇,“那我的伤……” “嗜血都是成群结队出现,不可能只有一只两只的。除非是这东西不适应此处,所以死得所剩无几!”薄云风推断,“一只已经咬得你疼成这样,若是成群结队的出没,只怕你早就没了性命。” 薄钰倒吸一口冷气,“好险!” “你已经暴露了!”薄云风盯着沈郅,“接下来你必须小心谨慎,我们得仔细守着你,不能有片刻的放松,大家轮换着来盯着,不要一股脑的全部围着,如此不利于保护你,也不利于抓住那东西!” 沈郅颔首,“我听五叔的。” “你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孙道贤仰着头问,“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嘛……”薄云风笑了笑,“你们相信长生吗?” “不信!” “不信!” 没一个人相信,全是摇头的。 “我也不信!”薄云风笑道,“可师父总念叨着,我是以……” “他是老不死吗?”孙道贤问。 薄云风一愣,薄钰捂着嘴偷笑。 “真是没礼貌!”薄云风轻哼,满脸不屑的瞧着,贴在地上的孙道贤,“师父只是年纪大了点,并无其他不妥。” “年纪大了点,那得多大?”孙道贤追问。 薄云风倒是没回答,“师父本家姓徐,后来行了道,便不再提了,只是偶尔喝醉了,才会说上两句。师父他老人家不理世事很久了,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出来的。当年找上我,也只是觉得祸患蔓延至了薄氏,需要薄家出力!” “正因为如此,所以五叔便开始装神弄鬼?”薄钰追问。 薄云风耽搁白眼,“不懂礼貌!街头术士才是装神弄鬼,咱这叫求神问卜,乃是正道。” “看给说的,不就是点根蜡烛磕两个头吗?”春秀翻个白眼,“少废话,赶紧往下说!” 顺道轻轻踹了孙道贤一脚,恶狠狠的瞪着他,警告他别再胡乱插嘴,否则就让他这辈子都别想从地上爬起来。 孙道贤嘴里哼哼唧唧了一番,对春秀终是忌怕的,委实没敢再插嘴。 “师父说,这些孽债当初就是源于心软,现如今的韩天命原也姓徐,与我师父算是本家。”薄云风娓娓道来,“只不过虽然是本家,但有人走正道,有人走了歪门邪道。” 这就好比,有人求神问佛是为了庇佑。 而有人,则是心内不平,生了歹意。 “韩天命,属于后者!”薄云风道,“按照我师父说的话,这韩天命阴邪诡诈,瞧着情深义重,实则压根没有心。听清楚我的话了?这人,没有心!” 薄钰挠挠头,“狼心狗肺。” “还没听明白吗?那根本不是个人,是个怪物!”薄云风轻叹,“一个能操纵生死,又畏惧生死的怪物!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吞噬了同族,才换得那副好皮囊。” 薄钰听得云里雾里,迷茫的望着沈郅,“你听懂了吗?反正我是一句都没听懂。” 沈郅细细的想了想,“听懂了一点。” 不是完全懂! “那你回头同我解释一番,我委实不知道五叔在说什么!”薄钰一脸懵逼,再扭头去看春秀,春秀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别看我,我没读过,哪知道这么深奥的道理!”春秀连连摇头,踹了孙道贤一脚,“欸,你听懂了没有?” 孙道贤原就是病着,方才春秀让他别吭声,这会他已经趴在地上打起了盹。被春秀一脚踹醒,孙道贤有些懵,“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这人不知道活了多少念头,一直在靠着同族人的性命,积攒自己的存活日子。”薄云风哼哧哼哧,“一帮蠢货,都是拖后腿的!” “说了这么多,可那韩天命不是早就死了吗?人死,就不可能再活回来了!”春秀翻个白眼。 到底是谁蠢? 这么简单的道理,打量着都不懂吗? “知不知道什么叫金蝉脱壳?”薄云风撇撇嘴,“以肉身泥俑作为祭,再用蛊来续命,讨得巫族或者护族之中精纯血脉,便可以占身重生!” “蛊!”沈郅瞪大眼睛,“回魂蛊!” 薄云风一愣,“谁告诉你的?” “小棠姑姑说的。”沈郅呼吸微促,“真的可以回魂吗?” 薄云风定了定神,目光凉凉的扫过众人,“师父说,回魂蛊其实是个……失败的物什,所以嗜血嗜杀。师父还说,不死——未必是件好事!”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窣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2章 爹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风忽然示意众人莫要出声,阿左阿右第一时间靠近了门口。 然则,外头的声音好似又消失了,没有半点动静。 房门被快速打开,外头空无一人,空无一物。 “怎么了?”薄钰面色发青,“是出了什么事吗?” 孙道贤这会倒是四肢勤快,连滚带爬的就起来了,哧溜钻到了春秀身后,悄悄探了头瞧着门口的动静,“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很轻……像是什么东西在爬!” 春秀皱眉,伸手摸上了别在后腰的刀。 “我去看看!”薄云风抬步走到了门口,阿左在外,阿右在屋内。 走廊里还有守卫站着,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音,但委实没看到什么动静。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窸窸窣窣,就像是甲虫在攀爬。 “都没看到吗?”阿左问。 众人点头,都没看到。 “在这里!”薄云风用指尖轻轻拂过墙壁,泥墙上有些湿漉漉的痕迹,可见的确是有东西爬过,只不过当时声音太过纷乱,速度又太快,所以大家只注意脚下,没注意到墙壁上的动静。 “怎么回事?”春秀问。 薄云风瞧着指尖的湿润,“这东西通体无色,速度极快,极容易隐藏自身,所以大家都没注意。没事,这东西不会轻易伤人,只是作为探查之用。” “探查?”春秀愣了愣,“谁?是谁在探查?” “不好说!”薄云风下唇微咬,眸色深深,“能用这种东西探查,显然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收拾东西,你们换个客栈,这里交给我!” 春秀点头,“阿左阿右,走!” 当天夜里,沈郅就已经被换到了其他的客栈,也不知道薄云风做了什么,大家再没听到那些窸窣声。 可谁都没敢放松,始终提心吊胆的。 到底有多少不明之物,在沈郅附近转悠? 一个个觊觎着,都想要沈郅的命。 夜里的时候,薄云风没打一声招呼便出去了,至于去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孤城的夜,凉意入骨。 然则再冷,也冷不过人心。 鹰隼飞落在黍离的肩头,却无沈木兮半点消息。 人,根本没有赶回边关! “王爷?”黍离担虑,“眼下如何是好?” 王妃失踪,王爷一路狂奔,眼见着要赶到边关了,却未见王妃踪迹,一路上更没有人见过王妃。如今边关还传来消息,说是压根没见着王妃回来。 须知,若是无人领路,沈木兮就算回到了边关,也去不了日落之城。 大漠风沙紧,未见柳絮回。 “韩不宿在赶来的路上。”薄云岫唇线紧抿,希望借由韩不宿的手,把他的薄夫人找出来。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他的薄夫人! 夜风呼啸着,从树梢掠过,残叶嗖嗖的落了一地。 黍离去捡柴枝,薄云岫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神色凉薄,她到底去了何处? 四周陡然响起了细碎的响声,由远及近,速度不快,但在这寂静而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惊悚。那密密麻麻的响动,让人听得脊背发凉,周身汗毛都根根立起。 掌心凝力,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明明是星星之火跳跃,落在他眼中却如燎原之火,于这幽暗之境,分外狠戾。  忽然间,大批黑乎乎的东西快速围拢上来。 薄云岫心头一惊,“毒虫蛇蚁?” 以凰蛊驱控,这些东西委实威胁不到薄云岫,他料定此处的毒虫毒蛇,断然及不上蛊母山庄的那些,倒也没什么可担心。 渐渐的,毒虫蛇蚁拧成一团,真当对薄云岫退避三舍,只敢在他周遭远远的围个圈,未有真的靠近。 倒是将抱着柴枝回来的黍离给吓着了,当下手一松,怀中的柴枝“哗啦啦”落地,“王爷?” “别动!”薄云岫刻意压着嗓子,细碎的火光倒映在他眼底,骨节分明的手僵在半空,对着黍离徐徐示意,让他莫要动弹。 黍离深吸一口气,好在此前在蛊母山庄和日落之城里都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至于吓得手忙脚乱。只不过眼前的状况,委实让人看得……阵阵头皮发麻。 薄云岫蹲下身子,试着用韩不宿先前教的法子,慢慢的驱使这些毒虫蛇蚁往回转。 窸窸窣窣的声音重新想起,薄云岫逐渐站起身,眸光肃冷的盯着这些往回走的小东西,抬手示意黍离,一道跟上。 二人悄悄跟在毒虫后面,瞧着这群黑乎乎的东西,快速穿过山林,以最干净利落的姿态,整整齐齐的朝着一处洞穴爬去。 “王爷?”黍离心惊,也不知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进去看看!”薄云岫率先进入。 惊得黍离慌忙疾追,却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山洞内黑漆漆的,委实瘆人。 越往里头走,越森寒入骨。 到了最后,黍离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剑,然则下一刻,前面的薄云岫忽然止步不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黍离的一颗心瞬时提起,周遭的窸窣声消失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山洞,似有无边寒意席卷而来,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都找到了,就进来!” 洞内传出幽然之声。 “韩前辈?”黍离诧异。 薄云岫已经率先一步走了进去,微弱的火光跳跃,有暗影蜷在角落里,似乎正在瑟瑟发抖,瞧着好似很痛苦。 “韩前辈?”薄云岫面色都沉,当即冲上前,蹲了下来,“韩前辈?” “不用管我!”韩不宿咬着后槽牙,“我……我老毛病了!” 的确是老毛病了,薄云岫也没办法,当初是用了凤凰血才能压住韩不宿体内的剧毒,但是现在,光靠他的凰蛊,定然是压不住的。 “你……不用忙活了!”韩不宿无力的靠在石壁处,“我刚吃了药,歇一歇便好!你、你们在旁坐会,待、待我喘过气来,再、再同你们说话!” 她现在,委实没气力说话。 从边关急急忙忙的赶来,早已耗尽了她的体力,在这山洞里靠着聚集毒物来疗养,但只是杯水车薪,完全没办法压制她体内翻涌的剧毒。 她快不行了,却又死撑着,不能让自己就此闭上眼死去。 一旦死去,只怕…… 韩不宿死死咬着下唇,时不时的将毒虫往嘴里塞,生生咀嚼着。眼睛里的火光渐渐散去,却又在即将散尽之时,拼命的敛回来,不愿将这最后一点心火散去。 黍离在旁看着,张了张嘴,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在旁看着。 一直到黎明降临,韩不宿才稍稍缓转,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王……”黍离刚要开口,薄云岫便示意他禁声,褪了外衣覆盖在韩不宿身上。 山洞外,寒意阵阵。 黍离慌忙褪下外衣,“王爷?” “不必了!”薄云岫摇头,眸光沉沉的望着东方的鱼肚白,“让她好好睡一会,你看好洞口,我去走走!” “王爷?”黍离想跟着,奈何又不敢离开洞口太远,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瞧着薄云岫缓步朝着林深处而去。王爷应该是去找马匹了,毕竟所有的干粮和衣物都在马背上呢! 一直到了日出东方,阳光普照大地,薄云岫才骑着马回来,后头还跟着黍离的那匹马。 他这一回来,洞内的韩不宿也跟着出来了。 “韩前辈?”黍离忙上前,“可有好些?” 韩不宿伸手,将衣裳递还薄云岫,却被黍离当即接过,毕恭毕敬的悬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我没什么大碍!”韩不宿喘口气,接过薄云岫递来的冷馒头,自嘲般扯了唇角笑着,“没想到,你这堂堂离王殿下,养尊处优的……竟也会吃这些东西?倒也难为你,为了一个女人,倒是什么都可以放下。” “韩前辈?”黍离想劝两句,莫要往王爷的心窝里扎刀子。 薄云岫没吭声,冷馒头又如何?照样往嘴里送。 “罢了罢了!”韩不宿喘口气,“我从边关赶来,其实是想告诉你……” 说到这儿,她稍稍一顿,似乎从昨夜开始,就没见着沈木兮。如今环顾四周,也未见沈木兮踪迹,她还拿沈木兮开玩笑…… “兮丫头呢?”韩不宿问。 黍离垂眸不语。 “兮丫头呢?”韩不宿追问。 薄云岫也没吭声。 “兮丫头怕连累你们,跑了?”韩不宿似乎已经猜到了。 黍离深吸一口气,不敢应声,但事实的确如此。 韩不宿轻叹,“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紧赶慢赶的,还是来晚了。兮丫头去哪了?可有消息?” “暂时没有消息。”黍离摇头,“也不知道王妃现在何处,是否安全。” “回魂蛊在兮丫头的身上,很快就会侵占兮丫头的理智,到了那个时候,真的是回天乏术!”韩不宿轻叹,“我委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薄云岫咽不下去,提了水袋往嘴里灌,却因着灌得太急,而被呛得拼命的咳嗽了两声。 “必须尽快找到兮丫头。”韩不宿有些犹豫,“我离开边关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事!有东西跟着咱们离开了大漠,可现在我没发现你们周围有什么异常,估摸着那东西……怕是跟上了兮丫头。”  薄云岫眸光陡戾,声音有些轻微的颤,“你说什么?” “兮丫头现在的状况很危险。”韩不宿敛眸,“我来找你们之前,放出了不少追踪的虫子,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回来,再等等看,看会不会有兮丫头的消息。” 有人跟着他的薄夫人,就说明回魂蛊…… “大漠里出来的?”黍离委实没想明白,“除了回魂蛊,还会有别的东西吗?韩天命的尸身没能保全,赵涟漪也死了……” 薄云岫紧了紧手中的水袋,“陆归舟死了,但陆如镜未见尸身,说明他可能还活着。如果他真的活着离开了日落之城,那他循着味儿来找回魂蛊,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一提起陆如镜,黍离便觉得一阵恶寒。 陆如镜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放过,若是真的活着出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定然会不择手段的要得到回魂蛊! 韩不宿嚼着冷馒头,“若是陆如镜出来了,那就说明他把自己也炼得差不多了。这种人若不杀,势必会为祸天下苍生。” “韩前辈,回魂蛊之事,该如何是好?”黍离急了,“既然回魂蛊在王妃身上,可有取出来的法子?” “我没办法!”韩不宿敛眸,“当初我就是抱着与回魂蛊同归于尽的想法,去的大漠,谁知道韩天命这混蛋,早就择好了回魂蛊的宿主,如今这局面,除了控制住兮丫头,再无其他办法!” 薄云岫张了嘴,刚想问回魂蛊是否能另择宿主?却听得窸窣声突兀的响起。 韩不宿欣喜,“回来了!回来了!”  是她放出去追踪的虫子们回来了,不同于之前追踪薄云岫的那批虫子,黑乎乎的难看至极,如今回来的这一波,速度极快,身形呈现透明,让人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 “哎呦,我的小宝贝们!”韩不宿蹲下了身子,手背贴在地面上,掌心里爬满了透明的虫子。 这些虫子落在韩不宿的掌心,瞧着形态饱满,行过之处,草泽亦不免有些潮湿。 黍离在旁盯着,颇为诧异的瞧着韩不宿,但见她嘴里叽里咕噜的一阵,也不知念了什么,眼神愈发的难看,神情都变得怪怪的。 待韩不宿放了虫子,窸窣声快速涌入山洞,黍离才敢开口,“韩前辈,发生何事?” 韩不宿一声叹,“虫子们没找到回魂蛊,倒是找到了一个,具备巫族精纯血脉之人。你们不妨猜一猜,这人到底是谁?” 黍离皱着眉,摸着下巴思虑。 “是郅儿!”薄云岫冷冽的眸中,布满了细碎的寒光,丢了夫人不说,如今连儿子都被牵扯进来,怎不让他咬牙切齿? 什么天家富贵,什么手握生杀,他薄云岫此生什么都不求,只求一家三口平安喜乐,可最后呢? “完了!”黍离面色发青。 可转念一想,小公子是皇上亲封的离王小殿下,若是动他,就是跟朝廷作对,朝廷定然不会轻纵,何况小王爷身边都是侍卫,按理说陆如镜很难靠近他。 除非…… 黍离低眉瞧着韩不宿手中的虫子,陆如镜已经是个怪物,只怕想出什么损招。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薄云岫翻身上马,“郅儿在什么地方?” “安城!”韩不宿仰头瞧着马背上的薄云岫,“你现在就走吗?” “黍离,照顾好韩前辈,你们缓缓而行,我先走一步!”事关稚子,当父亲的岂能耽搁,自然是要马不停蹄的赶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件事,牵扯到了儿子。 儿子是薄夫人的命根子,是他与她辗转至今,还能破镜重圆的根本所在,是他薄云岫的血脉延续。 “是!”黍离刚应声。 薄云岫已经策马而去,不作任何的逗留。 “安城?”韩不宿轻叹,“倒是不远,左不过……” 她这身子,怕是要拖累他们了。 “韩前辈,您上马背,我这厢跟着马后面跑就是。”黍离将马牵过来,“韩前辈,请您上马,咱还是赶紧走吧!” 韩不宿点头,趁着她现在还有一口气,身子还能扛得住…… 翻身上马,韩不宿勒紧马缰,扭头去看林子深处,隐约好似看到人影浮动。她当下垂眸瞧了黍离一眼,正欲开口说话,再抬头时却什么都没了。 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韩不宿揉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环顾四周,“怎么没了?” “韩前辈,怎么了?”黍离忙问。 韩不宿摇摇头,“我好似看到人影了。” 黍离皱眉,打量着四周,“不可能,若是有人靠近,我不可能没有察觉,定然是您身子不太舒服,所以看花了眼睛!” “大概吧!”韩不宿敛了心绪,“我们快走,莫要再耽搁!” “好!”黍离颔首,猛地拍着马屁股。 马声嘶鸣,马儿撒开蹄子一路狂奔。 说实话,也是亏得之前韩不宿的苦心训练,让黍离的耐力变得极好,只要马不要跑得太快,他便能一直安安稳稳的跟着,绝不会掉队。 怪的是,韩不宿骑在马背上,却是时不时的回头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黍离下意识的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真是怪! 安城距离此处并不远,但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赶到,虫子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及得上马儿撒开四蹄,所以这些虫子回来报信,中途耽搁了不少时间。 若非因为孙道贤的病反复,沈郅早就离开了安城。此处虽然安稳,但终究是有人盯着他,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想着应该去曹青州寻找府衙,或者军士的庇护。 毕竟母亲还在此处,沈郅断然不愿回东都。 “不弱,我去找知府衙门,和守备军,让他们调些军士过来,加强守备?”薄钰建议,“有官府的保护,若是有什么事,好歹也有个照应,能及时告知东都。” 实在不行,还有军队帮衬着! 沈郅没说话,脚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那疼痛感像是烙印一般,烙印在心里,挥之不去。他甚至对那种疼痛,产生了一定的心里阴影。 “小侄儿!”薄云风笑嘻嘻的进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沈郅这才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五叔找到了师父?” “哟,猜得这么准?明年元宵节的灯谜,可全靠你了!”薄云风轻轻拍着他的小肩膀,碍于身高差异,他终是蹲下来,瞧着自己的小侄子,“这眉毛和眼睛都快拧到一处了,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就这般心思深沉,很容易老的。” 对于他的玩笑,沈郅没有半点反应。 薄云风扭头望着薄钰,“他平素都是这么冰冰凉凉吗?” “可不!”薄钰两手一摊,“天生的!” 薄云风眉心皱起,无奈的摇摇头,“你爹随了先帝,如今你又随了你爹,真是代代相传,乐此不疲!” “五叔的师父,什么时候能来?”沈郅眨着眼睛,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些许光亮,像极了夜空里的启明星,充满了希望之色,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迫切,“到底什么时候?” “已经来了!”薄云风声音暗哑,轻轻抚过孩子的小脸,“小小年纪,就承担了这么多,委实不容易,真是让人心疼!” 说起来,他薄氏皇族除了离王府一脉,其他的委实不太靠谱。 想当皇帝的,魂飞魄散;不想当皇帝的,坐拥天下。 “真是难为你爹了,这得费多少劲,才能生出你这么个有用的小子!”薄云风起身,学着沈郅此前的模样,负手而立,眺望窗外。 俄而,许是觉得不舒服,他这没骨头的身子,又歪歪斜斜的软了下来,靠在窗棱处倚着。 “在哪呢?”沈郅扯了扯薄云风的衣袖,“五叔,您告诉我好不好?我去接他,求他,不管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只要能救我娘!” “别着急,他在想法子,但前提是……得铲除跟着你的怪物,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便不好收拾了!”薄云风解释,就这么笑盈盈的看他,“我瞧着你方才有模有样,真是像极了离王小殿下的名头。” “他本来就是离王小殿下!”薄钰轻哼,刻意纠正他的说辞,“如假包换,皇伯伯亲封的!” “两个小屁孩!你们且等着,待我师父来,一定帮着你们处置了那回魂蛊。”薄云风笑了笑,双手环胸,神情惬意而泰然,“还你们一个囫囵个的沈木兮。” “多谢五叔!”沈郅躬身行礼。 春秀“砰”的一声撞门进来,脸上满是惊慌之色,说话时,更是声音剧颤,“外头、外头……来了!” “谁来了?”薄云风不解。 春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只顾着喘气,哪里说得出话来。 倒是孙道贤,操着浓重的鼻音,嘶哑着尖叫,“是、是离王诈尸了!” 声音刚落,沈郅宛若离弦之箭,疯似的冲了出去,木质的客栈楼梯,被沈郅踩得砰砰作响,惊了堂内的食客,一个个都抬眼看他,浑然不知发生何事。 残阳如血,有马停在客栈外。 沈郅喘着粗气,扶着门口的柱子,哭着喊了声,“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3章 我奉陪到底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这一声爹,倒是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阿左阿右反应快,领着人当下控制了周遭,若是旁人晓得这位是“故去”的离王殿下,传回东都,定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薄云岫站在马边上,瞧着沈郅哭成那副模样,心里直发酸。好在他素来冷淡,除了在沈木兮的身上失过控,其余的时候总是绷着一张脸,没人能瞧出他如今的情绪波动。 “爹!”沈郅从小跟着沈木兮,性子却与他一般无二,甚少有这般情绪波动的时候。 儿子忽然扑进怀里,薄云岫第一反应是弯腰将他抱起。他在沈郅的生命里出现得太晚,错失了很多的父子时光,没能看到孩子出生,也没能看到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 现在孩子已经长大,再想弥补,也不知从何入手。 被抱起来的时候,沈郅明显是懵了一下。 父子两个都是冷淡之人,这会薄云岫抱着他,竟是大眼瞪小眼的,谁都没了话。 春秀有些愣,扭头瞧着身边的薄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身后的孙道贤,整个人都快贴在春秀的脊背上了,吓得瑟瑟发抖,时不时从春秀后面探出脑袋,瞧着薄云岫的脚下。 “有影子……哈,好像有影子是不是?”孙道贤战战兢兢的问,“这是人对不对?不是鬼吧……” 薄钰一脚踩在孙道贤的脚尖,直踩得孙道贤尖叫着直蹦跶,疼得吱哇乱叫。 “你才是鬼!”薄钰愤然,“再敢胡说八道,我就让你当鬼!” 孙道贤委屈,问一句怎么了? 人家可真的吓死了嘛! 再看春秀,一脸“你活该”的表情! “爹!”沈郅抱紧了父亲的脖颈,“爹……” 这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薄云岫觉得人活着还是有意义的时刻。儿子在他怀里,轻轻的唤着他,那样的依赖,充满了信任和希望。 大庭广众之下,沈郅算是头一回,毫无顾忌的喊“爹”。 薄云岫抱着儿子,缓步进了客栈。 关起房门之后,沈郅从他怀里下来,乖顺的坐在了凳子上,可见情绪平复了很多。 “沈郅,你还好吗?”薄钰低低的问。 沈郅抿唇,点头,俄而扭头望着自己的父亲。 他从小没有父爱,长大后觉得自己可能并不需要,直到方才,他忽然意识到,他是需要父亲宽厚的胸膛、健硕的臂膀,为他遮风挡雨的。 “王爷。”阿左阿右行礼。 “免了。”薄云岫面色凝重,伸手拂过儿子的小脑袋。 春秀沏了杯茶,慢慢的将杯盏搁在薄云岫跟前,“王爷,此处没什么好茶叶,您将就着喝。” 薄云岫点头。 紧了紧袖中的手,春秀原就是个直肠子,哪里耐得住,“王爷,您是为了沈大夫来的吧?” 眉睫陡然扬起,薄云岫眸色陡沉,视线快速掠过周遭,终是停住在春秀脸上,“你们……可有发生什么事?” “我们找到了五叔!”薄钰脱口而出。 “老五?”薄云岫仲怔,旋即皱起眉头,“他现在在哪?” 在哪? 薄云风躲起来了,哪敢轻易冒头,这会就躲在床底下。 嗯,紧捂着口鼻不敢出气。 谁不知道他的二皇兄,武艺高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有所察觉,他哪敢喘气。 几双黑靴停驻在床前,薄钰猛地弯腰,笑着凑下来,“五叔,你玩捉迷藏的手段一点都不高明,一下子就被找到了哦!要不要下回,我跟沈郅带着你玩呢?” 薄云风捂着脸,惨了…… 果然,外头幽幽的传来薄云岫的冷戾之音,“还不滚出来!” “哎哎哎,来了来了!”薄云风慢慢悠悠的往外爬,半个身子爬出去的时候,仰头便见着大大小小的容脸,一个个冲着他笑,他觉得,这就是典型的幸灾乐祸。 等着薄云风像蠕虫一般爬出来,一张脸瞬时青一阵白一阵,哪敢再去看薄云岫的眼。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位二哥。 大概也是母亲从小教育的缘故,以至于他对于薄云岫是又敬又畏,在他面前,不敢有分毫造次。尤其是薄云岫长大后,愈发不苟言笑,愈发严肃…… “二哥!”薄云风哑着嗓子,赔着笑,“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薄云岫黑着脸,“少来这一套,你躲床底下作甚?就这么怕我?” “不不不,哪有!”薄云风嘿嘿一笑。 忽然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听这帮小的瞎起哄,把胡子给剃了呢?要不然,好歹能遮一遮老脸,不至于现在这般……在薄云岫面前,颇有些光溜溜的感觉。 “二哥……”薄云风鼓起勇气,“您是为了二嫂和小侄儿来的吧?” “你说呢?”薄云岫横了他一眼。 薄云风连连点头,站在一旁默默搓着手,“我也是、我也是!” “不说两句?”薄云岫音色沉沉。 薄云风抬了一下头,又把头低下,“说说说,这就说,二嫂在我手里!” 这话一出口,薄云风忽觉得有冷风嗖嗖的往衣服领子里灌,当即意识到不对劲,慌忙抬头,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二嫂现在很好,我已经用师父教的法子,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的东西,请二哥和小侄儿放心!放心、放心!” 春秀挠挠头,这人之前可横可横了,怎么见了离王殿下,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连叫都不敢叫。 “你那个不靠谱,颠三倒四的师父!”薄云岫提起那老头,脸色更是沉郁了几分。 看得薄云风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略带讨好的上前笑道,“二哥,师父他有法子……真的真的,亏得他早有先见之明,让我一直留在血洞内饲弄着诡灵芝,总算能压住二嫂身体里的东西。” 薄云岫面色稍缓,“真的压住了?” “是是是,肯定压住了!”薄云风信誓旦旦,“我可以用咱们薄家的老祖宗发誓,若说的是假话,就天打五雷轰。” “啪”一声巨响,惊得薄云风差点没跳起来。 孙道贤捏着茶壶柄,面色发青的瞧着脚下摔碎的茶壶,“这东西不牢固,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口干,想喝点水而已!” 茶壶柄和壶身分离,壶身落地摔碎,满地都是水渍。 春秀抬手就要开揍,惊得孙道贤丢了茶壶柄,撒腿就往外冲,及至门口之事,被门槛狠狠绊了一脚,直接扑在了外头的回廊里,紧接着便响起……沉重的闷响。 至此,春秀抬起的手,无声无息的放下。 门口的阿左和阿右,很是知情识趣的合上房门,将孙道贤关在了门外。 薄云风紧了紧面色,“二哥,我说的是真的!” “还有呢?”薄云岫问。 薄云风咽了口口水,“师父来了,很快就能解决此事,只不过目前还有点小问题,就是……你们从那神秘的地方,把某些怪物带出来了。之前还咬了小侄一下,偷他的血……” “伤着哪儿了?”薄云岫握住沈郅的胳膊,左右查看着儿子。 精神头很好,气色也不赖,之前神色萎靡,现在倒也没什么异常。 “在脚脖子上!”春秀忙道,“郅儿被咬的时候,晕死过去了,好在他自身能解毒,所以便扛了过来。可那东西委实太厉害,让郅儿疼得走不了路。这不,那木轮车还搁在屋内嘛,就是之前从医馆里弄来的。” “还疼吗?”薄云岫问。 沈郅连忙摇头,“不疼了,爹!” 薄钰略带羞涩的笑了笑,“被我一泡尿,给浇好了!” 尿? 薄云岫阴测测的盯着自家兄弟,“你给的法子?” 某些歪门邪道,定是薄云风耍弄的。 “那没办法,至阴之毒,只能用童子尿这等至阳之物来解决。”薄云风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勉强,“总不能让小侄儿一直疼,一直坐在木轮车上走不了路吧?” 这次,薄云岫没有反驳,心内倒是生出几分感激来。 “为什么会有人要偷你的血?”薄云岫眉心拧起,竣冷的面上,漾开阵阵寒意,想起了薄云风方才说的……大漠里带出来的怪物? 陆如镜,真的没死! 这该死的东西,还在惦记着回魂蛊,还想伤害他的妻儿! 薄云岫咬着后槽牙,目光狠戾如刃,“兮儿何在?” “哦,二嫂?在血洞内!”薄云风忙应声,“我用师父给的阵法,暂时困住了她,那地方寻常人进不去,所以很是安全,你放心就是。” 放心? 薄云岫还能放心吗? 内忧外患一大堆,他怎么能做到放心? “带我去见她。”沈木兮逃离的时候,天晓得他有多崩溃,恨不能插上翅膀,将她追回来。狠狠的抱在怀里,不管是生是死,都要夫妻一处,绝不松手。 所幸,现在她没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薄云风有些担虑,“不太好吧!” 薄云岫冷着脸,眸色冷冽的盯着他。 “别、别这样看着我!”薄云风缩了缩脖子,“带着你去还成,小侄儿是绝对不能去的,否则他身上精纯的巫族血脉,一定会让回魂蛊发狂,那二嫂就彻底完蛋!” 沈郅微微绷直了身子,这句话他算是听明白了,“所以,我是我娘的克星?我会让娘,再也回不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暂时的嘛!”薄云风挠挠头,“等回魂蛊被镇住,就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就能见到你娘了!” 沈郅不说话,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掩去眸底的沉郁。 薄云岫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膀,“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闻言,沈郅身心一震,这才回过神来,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爹,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薄云岫轻叹,“等事情结束,就能回家了!” 沈郅狠狠点头,眼眶微微泛红,他真的好想回家,家里有爹有娘,有外祖父有舅舅,还有好多好多人……好热闹啊! “哎哎哎,二哥二哥,现在就走吗?”薄云风急了。 薄云岫揪着他的胳膊,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急得薄云风直跳脚,“二哥,二哥,你松手,我会走,我能走,我有腿的,二哥……” 出了客栈,薄云岫才松了手,冷声威吓,“你最好想清楚,如果现在要跑,我一定打断你的腿,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我敢不敢!” 薄云风苦笑着,“我哪敢啊……二哥素来说到做到,我这就带你去见二嫂,见二嫂去!” 沈郅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好想开口说一句“你们把我也带去”,可为了娘亲的安全,他终是不能靠得太近。他会害了娘,会让娘变成另一个可怕的人,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娘了。 “别担心,我们在这里等着会比较安全,你和沈大夫一定要分开远点。只要你安全,你娘就会安全!”春秀轻轻拍着沈郅的肩膀,“回去等着吧,你爹会回来找你的!” 沈郅点点头,乖顺的往回走,“春秀姑姑,为什么别人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团圆呢?” 春秀愣了愣,“大概是嫉妒你们太幸福吧!这世上总有些人,自身不幸福,便也见不得别人太幸福。郅儿,你爹和你娘那么恩爱,你又那么聪明,你们一家三口肯定能好好的在一起。” “嗯!”沈郅抿唇,心却高高悬着。 娘,现在如何了? 沈木兮的状况不太好,血洞内吃喝俱全,倒也没饿着渴着,但是薄云风离开之后,她还是数度发作,虽然并不严重,她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 胳膊上的血痕,都是她忍不住的时候,自己咬的。疼痛能让她稍稍保持清醒,只有这样她才能记得自己是沈木兮,而不是其他人! 蜷在洞口,瞧着山洞外头的风景。 有风掠过洞口,将那株老矮脚松吹得左右摇晃,尘沙嗖嗖的往下坠,声音绵延出去很远。不断有人攀下崖壁,想要摘岩壁外的诡灵芝,却都被毒虫蛇蚁吓跑。 采药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最后谁都没能得到想要的。 诡灵芝还长在崖壁上,越长越大,颜色愈发艳丽。 沈木兮无力的靠在石壁处,长长的羽睫半垂着,那个老乞丐走了太久,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若是不回来了,那她是不是得一辈子留在这里? 死在这里? “薄夫人!”一声低哑的声音,恍如隔世。 沈木兮猛地僵直了身子,骇然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出现在视线里人。熟悉的面庞,熟悉的声音,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让她觉得熟悉的人。 鼻尖酸涩,眼眶泛红,沈木兮刚迈开一步,忽的又站住了脚步,快速捂住自己的心口。 “别、别过来!”她厉声惊呼,“别靠近我!” 趁她现在还能控制得住,还能保持清醒,知道自己是沈木兮。 薄云风忙道,“二嫂你别激动,你的回魂蛊暂时不会发作,就算有发作的迹象,你若是忍一忍,还是能将就着忍过去的。” “你是谁?”沈木兮愣了愣,上下打量着薄云风。 他叫她,二嫂? 仔细瞧着,薄云风和薄云岫眉眼间委实有些相似。 “我是薄云风,是薄家的老五。”薄云风声音微弱,悄悄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家二哥,见薄云岫没什么动静,注意力都在沈木兮身上,这才挺直了腰杆大声道,“二嫂,我是你小叔子!” 老五? 沈木兮讶异,“你竟然是……那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那个……”薄云风的气势瞬时削弱,瞧着兄长投来的冷冽之眸,咬着下唇嘟哝,“可不就是我嘛?把你带来的。” “你是那个欺负我的糟老头子?”沈木兮瞪大眼睛。 薄云岫一脚就踹了过来,所幸薄云风早有防备,哧溜便窜到了一旁的石室内,只悄悄探出个脑袋,“我只是同二嫂开个玩笑,当不得真的!” 沈木兮气不打一处来,“你……” 他还害得她摔下马背,差点没摔死。 这是开玩笑吗? 趁着沈木兮生气的空档,薄云岫猛地上前一步,快速将人捞进怀里,紧紧抱着,“薄夫人!薄夫人!”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身心一震,沈木兮所有的情绪,刹那间消弭无踪,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快速侵占了她所有的理智,眼泪“吧嗒”掉下来,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回魂蛊,快速反抱紧了他。 他不在身边的日日夜夜,天知道她过的是怎样,非人的日子。 “薄夫人!”薄云岫如释重负,声音略带哽咽,灼热的掌心,轻轻抚着她的脊背,“以后不要跑,不要丢下我,我们是夫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一起承担,记住了吗?” 沈木兮泣不成声,仰望着他憔悴至极的容脸,伸手拂过他下巴上的胡渣子,眼泪掉得愈发汹涌。 她不好过,他又何曾好过? “我见到了郅儿,孩子也来找你了!”薄云岫拥着她,伏在她耳畔低低的说,“薄夫人,坚强点,我们一家三口要在一起,你就得撑住。” 他的嗓子里,如同含了一把沙子,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是家里的支柱,若是倒下,这个家也就散了。要撑住,知道吗?” 她泪流满面,咬着唇,狠狠的点头。 幽然轻叹,他眸色的瞳仁里,满是不忍与怜惜。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出她的下唇,指腹顺势抚去她唇上被咬出的血珠子,“别咬着,我会心疼。” 沈木兮眉心皱了皱,忍着眼泪,想冲着他笑,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从现在开始,我陪着你,不管回魂蛊怎么作祟,在我眼里你就是你!”薄云岫紧拥着她,“是我的薄夫人!永远的薄夫人。” 曾经错过了七年,各自承受痛苦折磨。 此番生死一场,他定会奉陪到底。 薄云风默默的拭泪,“真感人,就是……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媳妇!” 狠狠吸了吸鼻子,薄云风转身坐在密室里,一坐就是大半天,偶尔探头往外看两眼,确定这两人都还活着。 沈木兮静静靠在薄云岫的怀里,两人坐在洞口位置,“郅儿他怎么样?” “陆如镜应该还活着,并且从大漠里出来了,你该知道他对回魂蛊的执念,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放过,又怎么可能放过你?现在他可能盯上了郅儿,想用郅儿将你身上的回魂蛊彻底激化。若真的让他得逞,回魂蛊苏醒之日,就是薄夫人消失之时!”薄云岫重重的合上眉眼。 俄而又咬着牙道,“我不会让他靠近你的!” “那郅儿呢?”沈木兮忙问。 “郅儿身边有侍卫,有阿左阿右,还有春秀,不会有事的。”薄云岫深吸一口气,“不管他想做什么,就算拿住了郅儿又如何?只要他见不到你,就没办法触碰回魂蛊,郅儿就是安全的。” 如此,才能保全他的薄夫人。 崖壁上穿梭的冷风,依旧呼呼的吹着,沈木兮缩了缩身子,往他的怀里拱了拱。 薄云岫紧紧的抱着她,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 夜色沉沉。 沈郅站在窗口,很久很久。 薄钰靠在床柱处,已然开始哈欠连天,“你别看了,天都黑了,他们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回来的。沈郅,你睡不睡?你再不睡,我可就睡了!” “你睡吧,我睡不着!”沈郅垂下眉眼。 打了个哈欠,薄钰仰头便躺在了床榻上,软绵绵的床榻,让睡意弥漫,好舒服…… 沈郅扭头,瞧着躺在床榻上秒睡的薄钰,微微扬起唇角。以前觉得薄钰这人心性太沉,如今解放了天性,倒是愈发可爱了。 “睡吧!”他呢喃自语,俄而又转头望着窗外。 外头漆黑一片,如同对未来的迷茫。 想了想,沈郅轻叹一声,合上了窗户朝着床榻走去。 然则没走两步,有轻微的响声从窗外传来。 “什么声音?”眉心微蹙,沈郅凝眸盯着刚刚合上的窗户。竖起耳朵细细听着,这声音时起时伏,有些断断续续,但委实听不大清楚,分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想了想,沈郅壮着胆子朝着窗口走去。 及至窗前,他犹豫了半晌,终是将稚嫩的手,慢慢伸到了窗户的木栓上。 一咬牙,沈郅用力打开了窗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5章 照顾好兮丫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沈郅有些犹豫,阿右的速度极快,背着他就窜进了林子。 “阿左会怎么样?”沈郅紧紧抱着阿右的脖颈,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阿左阿右跟着他那么久,救过他很多次,对他而言,这两人是至亲是挚友。 “小王爷!”阿右发了疯的往前冲,即便走不出去,至少绕开陆如镜就好,“咱们两兄弟自打入了离王府,受训的第一日便是教奴才们如何护主,生与死对咱们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护主,才是意义所在!” 沈郅鼻子发酸,“阿左会死吗?” “小王爷……”阿右听得出来,主子难过了。 这东都城里的主子,哪个会惦念着奴才的生死? 奴才命如草芥,死了便死了! “他会杀了阿左是不是?”沈郅追问。 阿右不敢出声,只觉得脖颈上微微一热,当下脚步一滞,“小王爷,您哭了?” “他要抓的是我,阿左……”沈郅带着哭腔,“可是阿左……” “小王爷,阿左若是能为您死,那是他的荣幸。若是奴才也能为您去死,亦是奴才的福气!”四周出现了异动,阿右浑身紧绷,“小公爷,当心!” 四周的风,呼呼的吹着,于这诡异的林子里,显得分外可怖。 忽然间,一道暗影窜出,阿右拼了命的迎上去。 “阿右住手!”沈郅疾呼。 所幸阿右收剑及时,快速归至沈郅身旁。 “黍离?”沈郅欣喜若狂,“黍离!” “小王爷!”黍离行礼,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好在赶得及时,“您怎么在这儿呢?大家找你都快找疯了,您不该一个人跑出来。” 沈郅张了张嘴,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委实是陆如镜动了手段。 “我爹呢?”沈郅忙问,“可是回来了?” 既然黍离说,大家找他都快找疯了,那就是说,爹一定回来了,定然也在找他。只要有爹在,陆如镜定然不能再拿他怎样,阿左必定有救了。 “阿左!阿左有危险!陆叔叔的爹出现了,他要杀我!”沈郅急得跺脚,连声追问,“我爹在哪?” 黍离面色陡沉,“陆如镜?他在哪?!” 说时迟那时快,黍离第一反应是抱起沈郅,他在古城里就已经领教过陆如镜的心狠手辣,彼时有王爷在,亦只能搏个平手,现在王爷不在,黍离根本没把握对付陆如镜。 许是连拖延,都未必能成。 “走!”黍离冷着脸。 眼下,先出去再说。 只要护住了沈郅,王爷和王妃便是安全的,否则…… “走去哪?”陆如镜站在树下,阴测测的冷问。 沈郅骇然瞪大眼睛,看着陆如镜掌心里的血,那是……那可能是阿左的血! 阿左…… “你杀了阿左!”沈郅眼眶通红。 “一个废物而已!”陆如镜冷冷的笑着,“这林子内外都被我设了阵法,想出去……没那么容易!多一个人送死,啧啧啧……那我就收了你,我这些小东西,正饿着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靠近,终是将三人团团围住。 阿右目光狠戾,“黍大人,您带着小王爷走,奴才……” “走不了!”黍离环顾四周,“这里有阵法,我能进来未必能出去,若是没有王爷或者韩前辈帮忙,只怕咱们都得死在这里。陆如镜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放过,更何况是小王爷……” “陆叔叔是他杀的吗?”沈郅眼眶湿润,“是他说的,他说陆叔叔死了!” “是死了!”黍离轻叹。 若换做以前,黍离亦会与阿右这般,浑身汗毛直立,整个精神紧绷。但是历经大漠里的那么多事,黍离对于这些东西,全然没了以前的恐惧。 这些虫子,本身并无攻击性,都是被人给养坏的。 毕竟,韩前辈的虫子,是会救人的。 恶毒的是人心! 陆如镜步步逼近,“千面死了,韩不宿应该也差不多了,剩下一个薄云岫,孤掌难鸣,还得顾着自己的妻儿,啧啧啧,真是不容易!” “不许你提我爹!”沈郅浑身剧颤,狠狠拭去眼角的泪。 师公……师公也死了? “阿右,带小王爷离开!”黍离将沈郅塞进了阿右的怀中,“能拖一个算一个!” “黍大人?”阿右惊呼,“让奴才……” “少废话,你还不够他塞牙缝的!”黍离冷剑出鞘,“我与王爷在古城里与他交过手,对他很熟悉,你快走!否则,一个都走不了!” “是!”阿右转身就跑。 “离叔叔!”沈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右挟着跑了。 黍离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没能力破这阵法,也不可能带着小王爷出去。但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亦在所不惜!陆如镜,你真可怜,这辈子都不会有人,为你拼命!” 陆如镜阴狠低哼,快速出手,他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连自己的儿子,他亦不曾犹豫过。 执念,让他心内成魔,已经连人的范畴都算不上。 黍离肩胛骨几近碎裂,鲜血不断的唇角溢出,瘫跪在地上,还剩下半条命。体内一口气都提不起来,握剑的手业已瑟瑟发抖,委实再也提不起来了。 “在古城里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陆如镜冷笑着,“现在你送上门来,我就好好的收拾你。反正就在这个阵里,谁都跑不了!” 他可以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的捉着,慢慢的戏耍,直到这些老鼠精疲力尽。 再咬死,吃掉! 黍离张了张嘴,鲜血喷薄而出,“陆如镜,王爷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陆如镜抬起手,黍离终是合上了双眼。 忽然间,晴空一声厉喝。 “陆如镜,你的对手是我!”人未至,掌风先至,大有摧枯拉朽之力。 黍离只觉得眼前一黑,再定睛去看,薄云岫狠狠给了陆如镜一掌。 墨衣如夜,冷然拂袖。 薄云岫立在风口中,衣袂猎猎作响,周身杀气腾腾,“伤吾妻,杀吾儿,今日新账旧账一起算!”   陆如镜咬牙切齿,“薄云岫!我杀了你!” 两人打得昏天黑地,黍离趁机扶着树,缓缓朝着林深处走去,王爷能进来,说明韩前辈定也知道这里的情况,势必会想办法破阵。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小王爷,马上离开此处。 有王爷拖着,陆如镜绝对掀不起风浪来。 只是,时间不可拖延太久,陆如镜已是个不知疲倦的怪物,王爷终究是会体力耗尽。在古城里,他们不就是吃了这样的亏? “阿左?”沈郅是第一个发现阿左的。 他们绕来绕去都在这一带,阿左躺在血泊里,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阿右放下沈郅,疾步上前查看,“还有呼吸!” 然则现在走投无路,就算人还活着,若是伤得太重,怕也……无力回天。 “沈郅!”薄钰的喊声响起。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韩不宿走在前面,薄云风跟在边上,搀着韩不宿往前走,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焦虑之色,骤见着沈郅安然无恙,这才齐刷刷松了口气。 薄钰跑得飞快,直接扑向了沈郅。 “伤着没有?伤着没有?”薄钰眼眶痛快,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你小子差点把我吓死了,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沈郅一脸嫌弃的退后两步,“不是我要走的,是我中了招。你收好自己的眼泪鼻涕,别往我身上擦,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薄钰定定的瞧了他半晌,“我这么担心你,你还嫌弃我?” “怎么样?”薄云风忙问。 韩不宿喘着粗气,“陆如镜伤着你了吗?” 沈郅摇头,面上带了几分狐疑之色。虽然不知眼前这位老婆婆是什么人,瞧着甚至颇为吓人,但能跟五叔在一处的,定然是要紧的人! 想了想,沈郅快速行礼,“多谢婆婆和五叔救命之恩。” “是你爹救了你,同我们没关系!”薄云风解释,“你爹进去了,估计正拖着那怪物呢!” “他怎么办?”春秀惶然瞧着躺在血泊中的阿左,“阿左伤得不轻!” “我看看!”韩不宿喘着气走过去,伸手便扣住了阿左的腕脉,“还好,还有气在!” 想了想,韩不宿快速检查阿左的身上,若是身上有外伤就糟了,可千万不要跟月归一样……万幸的是,阿左身上并无外伤,只是被陆如镜伤及五脏,重伤昏迷。 “没有外伤!谢天谢地!”韩不宿从随身小包里取出药,快速塞进阿左的口中,“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让他固本归元,不至于散了真气。” “多谢!”阿右感激涕零。 “我爹……”沈郅有些着急,“离叔叔也在里头,现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也都怪我,没想到陆如镜竟用了护族阵法,布阵对付你们,委实是我疏忽!”韩不宿颤着身子站起身,“我去看看,你们待在原地别动!” 薄云风疾步上前,快速将韩不宿搀起,瞧着很是恭敬,“我陪你!” 目送韩不宿与薄云风离去的背影,沈郅心内紧张,“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春秀一声叹,瞧着底下人快速将阿左扶到一旁歇着,这才开了口,“你失踪以后,我们都急死了,找遍了客栈内外,大街小巷都没找到你。后来实在没办法,就拿着秦刀,让山头的人帮着找,顺便去找薄云风,找不到人我们就大声喊,漫山遍野的喊,想着总归能把人给喊出来吧!” 实在找不到人,就只能用这样的土办法。 “所幸,还真的让我把人给你喊出来了!”春秀如释重负,“你爹和薄云风一道出来,我便晓得你有救了!好在,还赶得及!” 不然沈郅出什么事,春秀怕是真的要一头撞死了。 “我中了那个怪物的招。”沈郅咬着牙,“如果不是我大意,定然不会害得大家都……” 瞧着浑身是血的阿左,想着黍离生死难料,沈郅眼角湿润,鼻子酸得厉害。 “没事了!”薄钰轻轻抚着沈郅的脊背,“有爹在,什么事都能摆平,爹一定会杀了那个怪物。此番,定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若是杀不死,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沈郅定定的望着林深处,娘没有与爹在一起,是还在五叔的血洞里待着吗?娘还好吗? 爹是春秀姑姑“喊”出来的,就说明娘必定也知道了。 娘,应该会担心吧? 外头的阵是薄云岫破的,当时韩不宿身子虚弱,伏在地上休息,她委实没料到里头竟然布了阵法,是以进来的时候,韩不宿满心愧疚。 若是自己多想想,也许就不会出这样的岔子,差点害了孩子。 越往里头走,阴气越重,韩不宿微微扬起头,瞧了一眼掠过半空的寒鸦,“这里,不太对!” 薄云风也意识到了异样,“我也感觉到了,这好似不只是阴气,还有戾气。就像是漩涡,似乎要吞没点什么才肯罢休!” “黍离?”韩不宿心惊,慌忙上前。 黍离脚一软,已经瘫倒在地,“韩前辈!” “起来!”薄云风快速将黍离搀坐在树下,“别着急!” 韩不宿喘口气,颤颤巍巍的从包里掏出药来,“别怕,没外伤就没什么大碍!” 黍离吞了药,听着韩不宿的话,眼角微微湿润,这让他想起了没能走出大漠的月归。鼻间酸涩,黍离哽咽着指着来时的路,“王爷在里头,你们……帮忙对付陆如镜,那疯子完全失了人性,只会不断的杀人!” “你帮着,扶他出去!”韩不宿吃力的扶着树,“我进去看看!” “韩前辈!”薄云风有些着急,“您莫急着进去,待我扶着黍离出去再说。” “快去吧!”韩不宿靠在树干处,抖抖索索的从包里掏出药,拼命的往嘴里塞,瞧着好似快要扛不住了。 见状,薄云风搀起黍离,“来,我扶你出去!” 黍离自知帮不上忙,不拖累大家已是万幸,便也未有拒绝,他委实是没力气,独自走出去了。 目送黍离与薄云风离去的背影,韩不宿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徐徐蹲了下来,将掌心贴在地上,“兮丫头,我不行了,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且、且保重,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鲜血从腕脉处流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周响起,韩不宿最后瞧了一眼这极好的天色,若是能回到当年,她一定不会带着韩天命进入护族的领地。 可惜啊,世间没有如果! 密密麻麻的虫子,以最快的速度齐刷刷排开,大有包围这片林子的迹象。 呼吸微促,韩不宿吃力的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朝着黍离所指过的方向走去。暗色的血沿着她的指尖,不断滴落在地,身后的窸窣之声,不绝于耳。 薄云岫唇角溢着血,瞧着被他生生扯断一条胳膊的陆如镜,目光狠戾如刃,一时半会杀不死没关系,卸了胳膊卸了腿,总会扛不住的! 陆如镜背贴着树干,瞧着空荡荡的肩胛,污血微微渗出。 他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凝结,只剩下些许流动,再过些日子,他就会彻底的石化,可惜……等不到那一日,他就已经缺了一条胳膊。 胳膊是不可再生的,所以就算来日他彻底石化,不知疲倦,终也不是无敌。 “薄云岫!”陆如镜咬牙切齿,“薄云岫!” “呵!”薄云岫几不可闻的低笑,“现在,我要卸你另一条胳膊,你准备好了吗?” 陆如镜疯了似的扑过来,“我要把你喂我的毒虫!” 天空忽然暗下来,冷风如刀刃一般刮在面上,薄云岫止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怎么回事?陆如镜又做了什么? “姑姑!”沈郅尖叫出声,“这是怎么了?” 春秀也吓了一跳,“这是着火了吗?怎么黑压压的?” 或者,是要下雨了? 薄云风搀着黍离出来,自然没察觉背后的动静,待走到近处,瞧着所有人都抬头朝着他身后看,便吃力的将黍离交给迎上来的侍卫,这才回头去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坏了!”薄云风惊呼,“血阵!是血阵啊!” “什么是血阵?”春秀忙问。 薄云风瞧了她一眼,面上血色褪尽,“就是用性命,来铸的死阵,里面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爹……”沈郅撒腿就跑。 薄钰慌了,急忙将沈郅摁在了地上,“沈郅!沈郅你冷静点,你冷静点!爹不会有事,爹一定会出来的,沈郅!” “爹!”沈郅泣不成声,“我爹还在里面!爹还在里面!爹……爹……” 孩子声声凄厉,薄云风咬咬牙,当即原路返回,“你们等着,我去救人!” “五叔?”薄钰喘着气,死死压着沈郅,“你要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要待在原地,千万不要随便乱走,林子里很危险!”薄云风跑得飞快,瞧着天空上方的阵势,这血阵应该还没彻底布完,只要还有缺口,便有生路可寻。 心里不断的催促着,跑快点!跑快点! 可薄云风刚刚搀了黍离出去,这一来一回的,早已消耗了不少气力,插着腰便冲着前面大喊,“二哥!二哥你快出来!二哥,不好了!要坏事了!要命了!二哥!” 可这会,薄云岫正跟陆如镜打得昏天黑地,哪里能听到这些。 薄云岫也未讨得便宜,这会身上业已挂彩。 风从领子里灌进去,韩不宿身上宽大的袍子便随着风胡乱摆动,瘦如枯槁的身子,因着鲜血的流逝,像极了枝头即将凋零的枯叶,仿佛随时都会从枝头落下。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粗重的呼吸声,终是惊醒了交战的两人。 一掌相对,借力使力,薄云岫飞身落在韩不宿身边,“前辈怎么在这儿?快走!” 韩不宿扶着树干,眼皮耷拉着,好似快要撑不住了,却还是强撑着,身子几乎摇摇欲坠,“薄云岫,你走吧!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薄云岫没听明白,眉心微微拧起,“什么意思?” “走!快点!”韩不宿轻轻的推了他一把,“照顾好兮丫头,我没办法处置回魂蛊,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我会帮你们杀了陆如镜,我一定会的……再不走,你的妻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走!快跑!快!” 薄云岫不知道韩不宿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韩不宿让他走,肯定有她的理由。 天色暗淡,显然是不正常的……      一咬牙,薄云岫纵身而去。 临了,他扭头回望瘫坐在地上的韩不宿,陆如镜似乎有些抓狂,可他缺了一条胳膊,想要追赶,必也追不上薄云岫。 忽然间,薄云岫觉得身子一轻,好似破壳而出似的。 待落在地上,他骇然惊觉,身处之地和刚刚飞出来的地方,几乎是两个世界,再想回去已是不能,强大的屏障将内外彻底隔开。 “韩前辈?韩前辈!”薄云岫心惊。 “二哥!”薄云风插着腰,“别喊了,里面听不到,而且……” 他仰头,朝着半空努努嘴。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薄云岫瞧见了半空中的暗色,这暗色正在逐渐收拢,好似要将里头的东西彻底吞噬。 “这是怎么回事?”薄云岫惊问。 薄云风慌忙立正站好,老实回答,“是血阵,也是死阵,用人命作为压阵的筹码,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还好你出来得及时,再晚一步,只怕会深陷其中,再也没机会出来。” 薄云岫心下微沉,“韩前辈……” “死定了!”薄云风低低的应声。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在这血阵里头,将无一活物,包括韩不宿自己。 “其实,二哥你也莫要难过,她的身子已经吃不消了。”薄云风一时半会也不知该怎么说,“与其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这些东西,原就是因为护族而起,如今了结在她手里,也算她死得其所,她应是死而无憾的!” 下一刻,薄云岫冷然揪住他的衣襟,满面森寒的将他抵在树干处,“当年深谙此事,为什么置之不理?护族遭难时,为什么不施以援手?其后蛊毒横行,你又在何处?死而无憾,说得轻巧,你怎么知道她无憾?她此生受尽折磨,岂能无憾?!” 薄云风吓傻了,说话都开始结巴,“二、二、二哥,我我我……” “你不是有师父吗?你师父呢!让他给我滚出来!”薄云岫呼吸急促,周身杀气腾腾。 薄云风的脸色,瞬时全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6章 该还了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忽然浑身剧颤的缩了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忽然、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指尖轻轻抚上额头,薄云岫连退数步,“我、我这是怎么了?” “二哥?”薄云风有些慌,“你、你身上……” 薄云岫猛地醒过神来,“凰蛊……” 内心深处的恶意在快速蔓延,他恍惚回到了当初,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想要占有凤蛊,想要私占沈木兮。 那不断膨胀的恶念,最后是因为韩不宿用了药和法子,才被完美的掩盖,生生遏制下去。 “韩、韩前辈?”薄云岫扭头瞧着身后的天空。 暗色的天空,逐渐呈现出鲜血的颜色。 血阵,死阵。 逐渐收拢的阵,大有摧枯拉朽之力,凡属活物,能喘气的,都难逃一死。 毒虫蛇蚁,死了一批又一批,黑黢黢的尸体,层层叠叠的铺满地。 血阵内。 韩不宿冷笑着,瘦如枯槁的身子,无力的瘫坐在地,冷眼瞧着步步逼近的陆如镜,“是你毁了我,毁了护族,现在就由我来毁了你,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陆如镜咬着牙,“你做了什么?” “不明白吗?看不懂?哦,是韩天命没告诉你吧!”韩不宿已然只剩下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护族的族长一脉,具备自我毁灭的能力,可谁也不敢轻易使出,生怕伤及无辜。但是现在……我若不杀你,你就会害死兮丫头,害死薄云岫,害死孩子,害死……” 害死那么多人! 月归,千面…… 乃至于陆归舟,也都是陆如镜一手毁灭。 陆如镜自然知道,韩不宿已经沉不住了,她本就是该死之人,能活到现在全靠这一股怨气,她身体里的血液早就变得脏秽不堪,比剧毒还要毒,但这些东西一旦流出,她便是到了……必死无疑之时。 “你就慢慢等死吧!”陆如镜快速朝着外头奔去。 然则他的掌心刚碰到血阵的气罩,刹那间剧烈的疼痛让他快速缩了手,不敢置信的望着掌心里的灼烧痕迹,疼,钻心的疼,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按理说,他已经石化得差不多,不可能再感受到疼痛,为什么现在…… “韩不宿!”陆如镜愤然,“这血阵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了吗?毁灭!”韩不宿笑得何其得意,“当年你们算计我,害我至此,如今我终于可以报仇了!陆如镜,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伤害任何人。你就陪着我,慢慢死吧!” 她扭头望着逐渐收拢的血阵,唇角的笑意越发浓烈。 “韩不宿!”陆如镜仰头嘶吼,“我不会死,我一定不会死的!” 愤怒,让他疯狂。 刹那间鲜血淋漓,被撕碎的瞬间,韩不宿依旧在笑。 宛若回到当年,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爹靠在树下,扇着蒲扇让她别胡闹,仔细从树上摔下来,到时候可没人扶你。 后来,她真的摔下来了。 爹,你说得对,真的摔下来了。 爹,好疼…… 血阵快速收拢,连林中鸟都没放过。 待天空放晴,只剩下成堆的毒虫蛇蚁的尸体,树木被烧焦,草地被焚毁,浓烈的焦臭味快速蔓延开来,弥漫着整片林子。 陆如镜与护族的恩怨,终究以同归于尽而告终。 “韩前辈!”薄云风歇斯底里。 没了,什么都没了! 薄云岫有些压制不住,恍惚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口里拼命的钻,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变成另一个人了。 “二哥?”薄云风回过神,容色慌乱,“二哥?” “别靠近我,也别让人来找我!”薄云岫几乎可以感觉到,额角有东西正在破壳而出,正在快速蔓延,那种被压制过后,得到释放的痛快,正在侵占他的理智,“帮郅儿,照顾好我的薄夫人,我……别找我!一定不要来找我!记住了!” 纵身一跃,眨眼的功夫,薄云岫已消失不见。 “二哥!二哥你回来,二哥!”薄云风厉喝。 可薄云岫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跑,任凭薄云风呼喊,他都没有回来。 “我爹呢?”沈郅还被薄钰压在地上。 见着薄云风回来,沈郅挣扎得更厉害了些,声音带着清晰的哭腔,“五叔,五叔……我爹呢?我爹怎么样?他还活着吗?爹呢?” “你爹他没事,只是……韩前辈没了,所以你爹体内的东西,又跑出来作祟了!”薄云风垂着眼皮,精疲力尽的瘫坐在树下,伸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是我没用,一个都没护住,一个都没保住。” “韩前辈?”黍离咬着牙,面色惨白如纸,“韩前辈没了?” “血阵把什么都给灭了。”薄云风抬起头,眼眶通红,“别说是尸体,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就这么灰飞烟灭,彻底的跟这片林子融为一体。” 护族崇尚自然,韩不宿最后的归属,是她自己的选择,也算是全了护族的尊崇。 黍离一个铁铮铮的汉子,此刻泣不成声,韩不宿有多难,多不容易,旁人不知道,这一行远赴大漠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们看在眼里,却没办法为韩不宿做任何事,因为在韩不宿这里,坚强与信念,替代了一切可以用来关慰的字眼。韩不宿是靠着那一口气撑着的,一辈子都在为了护族而拼命,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黍离想起了断首的月归,惨死的千面,再是现在尸骨无存的韩不宿,终是掩面嚎啕大哭。 “那我爹呢?”沈郅慌乱,“韩婆婆没了,爹、爹的东西出来了,那他现在人呢?人呢?我爹跑哪儿去了,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薄云风噙着泪,握住了沈郅的手,“小侄儿,你爹很疼你,也很爱你和你娘,对不对?” 沈郅没说话,这原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爹爱娘,胜过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爹怕伤害你和你娘,就、就跑了!”薄云风垂着眼帘,“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二哥他舍不得你和二嫂,一定会想尽办法克制,再回到我们的身边。小侄儿,你不能自乱阵脚,听到了吗?” 沈郅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睛里的泪,忽然滚落下来,整个人好似丢了半条命一般,眼皮子慢慢的耷拉下来。 说来说去,爹还是走了…… “沈郅?”薄钰有些犹豫,站在沈郅的身边,一时半会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呢!我、我在,春秀姑姑也在,阿左还活着,黍离也没事,阿右和五叔、五叔都会帮我们,我们好多人都陪着你呢!” 沈郅没说话,只是瞧了薄钰一眼,转身离开。 瞧着孩子落寞的背影,春秀幽然轻叹,“郅儿从小就缺失了父亲的陪伴,如今好不容易能与父亲在一起,自然是……舍不得的。五王爷,您能不能想个法子,帮帮他们?” “我知道。”薄云风点头,吃力的起身,“师父就在附近,只是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所以一直没出现。从今儿去,我就算走遍附近的所有山头,我也会把师父找出来。” “有劳了!”春秀朝着黍离走过去,吩咐底下人搀起黍离,做了简易的担架,抬了阿左离开这里。 走出去几步,春秀又回了头,“沈大夫那里……” “放心,我知道!”薄云风点头示意,“只要不走出血洞,她就不会有事。” “谢谢!”春秀轻叹。 目送众人离去的背影,薄云风垂头丧气的离开。 然则没走几步,又觉得怪异,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太对,回头去看血阵的方向,除了一片漆黑如墨,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不成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又或者吓怕了,所以疑神疑鬼? 待薄云风离开,有窸窣的声音从焦枯的树后传来。 陆如镜浑身焦黑的从树干中滚出来,气息奄奄的伏在地上,“想杀了我,没那么容易!韩不宿,你到底也没能杀了我,真是可惜了!” 韩不宿,你终是心慈手软,终是输了! 为防薄云岫也搅合在其中而受伤害,血阵从一开始,就开了一点漏洞,为的就是让薄云岫能安全离开。可到了最后,韩不宿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和精力,将最后薄弱的位置弥补上,以至于……百密一疏! “呵……我还活着!我还活着!”陆如镜笑靥诡谲。 独臂又如何? 至少他还活着,待他彻底石化,就再也不会感到疼痛,那么他就会所向无敌,这天底下再也没人能杀得了他。 “谁?”陆如镜忽然心头一沉,好似有东西在附近游走。 那是鞋底踩着杂草,将草植压弯的声音,细碎的,轻轻的,却在逐渐的向他靠近。 有人站在了阴暗处,白须白发,手中持着拂尘,瞧着好似道人,一身仙风道骨。这人也不靠近,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站着,似乎正在瞧着他。 “你是什么人?”陆如镜挣扎着坐起身,无力的靠在被烧焦的树干处,视线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人不说话,只是抖了一下拂尘,继续在原地站着。 “你想干什么?”陆如镜又问。 “想让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老者持着拂尘,白发鹤颜,长袍覆身。 他终于抬步走到了光亮之后,俄而嫌恶的瞧了一眼头顶上的阳光,又快速走进了树荫里。 这令人讨厌的阳光…… “原来是替韩不宿出头的!”陆如镜冷笑,“就凭你吗?” “我知道,你在休养生息,待会就会站起来,想要杀了我!”老者走在树荫下,“可是呢……就算这样,我得把你身体里的东西取出来,碾碎了,让你知道什么叫疼痛入骨,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着,老者顿住脚步,站在距离陆如镜稍近的位置。 陆如镜这才看清楚,这老头虽然一头银发,但面上却保持得极好,远看与近看,所呈现出来的年龄很有差距。这老头似乎一点都不怕他,且瞧着这般神态自若,似乎是有什么把握。 “你说什么?”陆如镜咬牙切齿,被灼烧过后,肉里外翻的面上,愈发显可怖狰狞,“找死!” 老者摇摇头,“真是后生无礼,遇见了前辈竟连尊呼都没有,还说找死……你倒是死一个给我看看?死都不会,还敢在这里猖狂,真是笑死人!” 陆如镜愕然,“你这老不死的!” “无量寿佛,我还真就是老不死!”老者徐徐靠近,但又好似极为躲避阳光照射,仔细的绕着边缘走,尽量走在树荫底下,“知道韩天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陆如镜扶着树干站起身,体力稍稍恢复了些许,随时都能杀了这老头,但听得老头提及了韩天命,他抬起的手又徐徐放下,“你知道韩天命?” “他一心想要长生,最怕死!”老头啧啧啧的摇头,“可惜啊,学得不伦不类,最后白白的让别人捡了便宜。这些年,我是瞧着他戾气四溢,将巫族与护族赶尽杀绝,又利用他们手里的蛊,将这天下搅合得一团糟。” 语罢,老头一声叹,“临了临了的,你这蠢货也跟着掺合进来,打量着是要学第二个韩天命?奈何又没韩天命那般脑子,连自己的儿子都搭上了,真是可悲至极!” “你到底是谁?”陆如镜直扑老者而去。 哪知到了地儿,眼前却无老者的踪迹。 老头站在陆如镜原来靠坐的位置,颇为惋惜的摇头,“原本可以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就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弄得妻离子散。最后还虎毒食子,你这样的人不死,真是天理难容!” “我撕了你!”陆如镜再次扑来。 不过这一次,老头并未躲闪,拂尘狠狠甩过去。 强大的气劲迎面而来,陆如镜几乎来不及躲闪,身子就被狠狠的震出去,重重落地。他咬着牙抬头,手脚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我是不会觉得疼痛的!” 除了之前血阵侵蚀,他俨然是石头做的,怎么会觉得疼呢? “现在不觉得疼,不代表永远都不会。”老头缓步朝着他走来。 这会,陆如镜倒是有些惊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如镜握紧袖中拳头。 “我本家姓徐,后来年头久了,大家都喜欢喊我老怪物,我也就随了他们。”老者顿住脚步,瞧了一眼落在脚尖前面的阳光,微微退后一步。 “你怕光?!”陆如镜忽然仰头大笑,“你竟然怕光!” 老者先是一愣,俄而好似秘密被拆穿了一般,面上带着几分羞恼之色,“胡言乱语!你真以为我怕光吗?只是担心把皮给晒脱了,真是蠢得可以!” 陆如镜冷冷的笑着,“你终究是有弱点的。” “是吗?”老者摇摇头,“冥顽不灵,你这种人果真是至死都不会觉悟,杀了自己的儿子,你不会觉得心痛吗?那是你的亲生儿子。陆如镜,你只配被恶鬼生食,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既然是我所生,就该为我所用,背叛我的就是敌人!”陆如镜疯狂的朝着老者扑去。 蓦地,还不待他碰到老者,便觉得身上有些不太对。 哪里不对? 对了,是疼痛! 钻心的疼痛,从心口处蔓延开来,这种疼痛丝毫不亚于之前血阵所带来的痛感。 “怎么、怎么回事……”陆如镜微微蜷起身子,不敢置信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老者,“你、你做了什么?” “韩天命告诉你石人蛊的秘密,是否也告诉过你,石人蛊是可以被取出来的?”老者拂尘轻甩,淡然自若的站在原地,鞋尖儿依旧干净得一尘不染。 陆如镜瞪大眼睛,浑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不信?”老者摇摇头,“越来越蠢,原就没脑子跟个蛮牛似的,竟还敢用石人蛊,不死你死谁?这些从护族和巫族手中诞生的东西,终究也只是小儿的玩意,若是真的遇见了万蛊的老祖宗,会任由驱控。难道韩天命没告诉过你,如何控蛊吗?” 陆如镜当年从韩天命的嘴里,得到过些许有关于控蛊的之事,在韩天命死后,陆如镜又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式从赵涟漪,以及被自己所救下的护族残余口中,得知了关于护族控蛊术的秘密。 “你的控蛊之术,都是自学成才,所以啊……”老者轻叹,微微绷直了身子,满面嫌弃的眺望远方,“你可知道,这些东西原就是我传下来的?因着个人修习领悟的能力不同,控蛊之术便渐渐的分化成了好几部分,你连个皮毛都没沾上,也敢在这里嚣张?” 老者口中发出一声轻“呵”,声音极弱。 陆如镜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这般的轻蔑不屑,他恨不能冲上去撕碎了这老头,奈何疼痛加剧,根本无法直起身,何况是杀人。 “你该试试,韩不宿曾经吃过的苦,尝尝万虫啃噬是什么滋味!”老者勾勾手指头,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 陆如镜赫然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抽离,快速的拔出去,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瞬时将他彻底淹没,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脖颈处的青筋根根凸起,仿佛随时都会崩裂。 “断臂之痛,五脏碎裂之痛,血阵焚烧之痛,再加上万虫啃噬之痛……”老者幽然转身,瞧着掌心里白灿灿的虫子,拂袖间将虫子化为灰烬,“你就好好受着吧!什么时候疼死了,什么时候作罢!” 顿了顿,老者一声叹,“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你、你……”陆如镜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之前所受的伤,此刻全数爆发,从骨头到筋脉,连头发丝都感觉到彻骨的疼痛。 “之前韩天命有太多的替身,我抓不住他,也奈何不得他,但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了,祭台已经重新建好,他再也别想跑!”老者回望,“造过的孽,也该还了!” “你……你是……”陆如镜满嘴是血,“徐……徐……” 声音未落,老者已消失无踪。 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疼,是会疼死人的,临死前的折磨,是罪有应得,也是恕罪。 客栈内。 沈郅就坐在客栈的大门口,坐在门槛上,定定的望着空荡荡的街。 “他在干什么?”孙道贤不解。 “在等他爹回来!”春秀轻叹,终是不忍再看,“我还是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好吃的,这不吃不喝的坐着枯等,王爷还没回来,郅儿便已经饿死了。” 孙道贤撇撇嘴,“我也想吃!” 春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饿着!” 身心一震,孙道贤缩了缩身子,“真凶!吓死人了!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郅?”薄钰坐在沈郅边上,掏出一把瓜子来,“毓青姐姐给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若要等,我陪你等,可总不能这样等着,惹春秀姑姑担心。” 提起春秀的时候,沈郅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 “沈郅!”薄钰嗑着瓜子,“你放心,我瞧着五叔是有些本事的,定然能帮得上你,你还是先保重自身,若是你爹娘回来,瞧着你这般境况,怕是要担心死了!” “就是就是!”孙道贤厚颜无耻的挨着薄钰坐下,“沈郅,你听我们一声劝,莫要太过担心,有些事是要慢慢来的,急不得……” 下一刻,孙道贤一把抓了薄钰掌心里的瓜子,快速塞进嘴里,剩下的死死捏在掌心,一副眉开眼笑,奸计得逞的神态。 薄钰先是一愣,俄而咬牙切齿,“你给我滚远点!” 他在劝人,孙道贤竟然盯上了他的瓜子?! 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狼心狗肺之徒! 薄钰快速将手中剩下的瓜子,全部塞进了沈郅的手里,温柔的哄着沈郅道,“咱两吃,千万不能再让这个偷瓜子的贼,盗了去!” 沈郅定定的瞧着薄钰良久,终是低下头,盯着掌心里的瓜子。 瓜子上还带着薄钰的余温,沈郅只觉得握在掌心里,有些瘆人的滚烫,让他的鼻子瞬时犯了酸,也不知道爹现在何处?娘现下如何? 薄钰狠狠瞪着孙道贤,回头又冲着沈郅笑得眉眼弯弯,“我们一起吃,不理他!” 沈郅皱眉,下意识的揉着心口,为什么心口……突然有些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8章 我是你儿子 为钻石过2800加更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这大概是薄云风此生之中,最大的噩梦,自家的二嫂要吃人…… 不过,一觉醒来,薄云风却是诧异的发现,自己没缺胳膊没缺腿,正靠在树下歇息,身上的伤也被包扎得极好,只是沈木兮……似乎不知所踪了。 薄云风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脸还在,“所以,我没死?” “就你这懈怠惫懒的憨货,要是真的死了,万一连个猪胎都赶不上,可怎么好哦!”老头懒洋洋的伸个腰,“真是舒服!” 薄云风瞪眼,“我怎么会在这里?” “哟,不在这里,难道还在阎王爷那里报到啊?”老头缓步走到薄云风面前,照旧用拂尘杆子瞧着他脑袋,“还好薄云岫赶得及时,所以啊……你才能安然无恙,否则怕是脑袋都得没了,浑身血液都得被抽得精光,那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咯!” 薄云风狠狠盯着他,“什么叫安然无恙?我受伤了!” “行了行了,男人大丈夫,被咬一口而已,算什么伤!”老头摆摆手,“赶紧起来,得走了!” “我不走,我受伤了,没力气!”薄云风别开头。 老头挑眉看他,“真不走?” “不走!”薄云风哼哼两声。 “行,你不走我走!”老头转身就走,“你要知道,薄云岫没能追上沈木兮,那讨债鬼现在到处找食儿,保不齐闻着血腥味也就回来了!” 身后一紧,老头瞧着站在自己身后,满面慌张的薄云风,“不是不走吗?来来来,继续歇着,别跟我客气。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歇着去吧!” “我得找到二哥二嫂。”薄云风咬着后槽牙。 “这就对了嘛!”老头扯了扯唇角,“本就是来找人的,否则你以为跳下来做什么?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觉得蹦蹦跳跳好玩吗?” 薄云风轻呵:年纪一大把,实则幼稚鬼! “他们在哪?”薄云风的伤处依旧隐隐作痛,不过老头的药惯来是极好的,冰冰凉凉的倒也能暂时止住,不至于像先前这般疼痛难忍。 “我让薄云岫把人逼去了山脚,也不知办到了没有?”老头瞧着前面草地上,隐隐好似有血迹,鼻尖嗅了嗅,当即抬步继续往前走,“应该就在前面。” 薄云风咬咬牙,“我二哥的凰蛊怎么样了?” “我暂时给制住了,不过这东西不好驯化,不然护族历经多年,怎么还会让那讨债鬼得了便宜?”老头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倒是把薄云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你就不能走快点?” “走快了作甚?万一没打完呢?”老头翻个白眼。 “二哥是绝对不可能对二嫂下重手的,到时候我二哥要是有什么好歹,我都算在你头上。”薄云风咬牙切齿,“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老头加快脚步,“年纪轻轻的,比我还啰嗦!” 山脚下,薄云岫与沈木兮对峙。 不,应该说是薄云岫,与沈木兮体内的回魂蛊,对峙着。 “其实你不用这般咄咄逼人,我依旧是沈木兮,你且看看,这张脸,这副身子,又有什么不一样?”沈木兮咬着牙,“杀了我,就等于杀了沈木兮,还不如大家合作,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薄云岫恨不能撕碎了它,目光狠戾无温,“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你有凰蛊,我有凤蛊,只要合作,想要什么没有?”沈木兮瞧着自个的双手,面上带着嫌弃之色,“让我出去是不可能了,我既然进来了,就得好好的用着。虽然是个女人,但终究是活的,又是护族的血脉,好好养着也能将就。” “把薄夫人还给我!”薄云岫愤然出手。 然则下一刻,锋利的石头被拿起。 沈木兮笑盈盈的望着薄云岫,“或者,你想让她死!” 石头已经对准了沈木兮的脖颈,“要不要试试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她死得更快?” 薄云岫的掌风狠狠甩向一旁,刹那间山石崩裂,终是未敢伤及她分毫,“韩天命,这是你女儿!” “只是个容器罢了,你还当真了?”沈木兮摇摇头,“我一直在挑选着,适合养育容器的女人,后来想了想,若是能生个孩子,当了这天下之主,该有多好?魏若云不争气,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没有护族的血脉。好在关胜雪倒是不错,生了沈木兮。” “沈木兮的血脉不算精纯,但在护族日渐衰弱的族群里,这般纯度的血脉已然是极好的。可惜,她是个女子,那我只能让她当容器,我不能让旁人,伤了我续命的容器。那个短命孩子死得太早,否则这天下都不是你们薄家的了!” 薄云岫咬着牙,目不转睛的瞧着沈木兮的脖颈。 石头尖儿刺破了她的肌肤,有血沿着脖颈缓缓而下,让薄云岫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眸色猩红,却无能为力。饶是你有通天的本事,却也救不了近在眼前的至爱。 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想冲上去。 “韩天命!”薄云岫眦目欲裂。 韩天命的出现,给了老四和沈木兮生命,但同时,所有的苦难都是他们给的。 南贵妃郁郁而终,薄云岫幼年丧母,于宫中如履薄冰;老四一个谎言,让他薄云岫妻离子散,却将别人的妻儿养在身边;如今韩天命又来了,占他妻,伤他至爱。    这一笔笔旧账算在一起,还让人如何平静? “他们都是我所创,是生是死,理该由我来处置!” “放你妈的狗臭屁!”薄云风冷喝,“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生是死,不是你说了算。你干了什么?不过是是睡了他们的娘而已,你没尽到半分养育之恩,就敢在这里高谈阔论,我呸!臭不要脸的,简直是不要脸到姥姥家了!” 老头连连点头,“骂得好!” “现在,马上从我二嫂的身体里滚出去,否则……”薄云风顿了顿,“师父,否则怎样?” “否则让他去阎王爷面前报道!”老头紧了紧手中的拂尘。 薄云风点头,“否则就打得你,连你娘都不认识你,再送你下十八层地狱,让你上刀山下油锅,永不超生!” “哎呦,有点狠!”老头轻轻抚过薄云风的脊背,“消消气,看师父怎么收拾他。” 原本,老头端起了架势,“徒儿退下,看为师如何收了这讨债鬼!” “徐福!”沈木兮怒喝,“你敢!” “老头子找你这么多年了,你东奔西跑,整个天下都让你搅合得大乱,我还不能抓了你吗?”老头翻个白眼继续道,“瞧瞧你自己造的孽吧!该了结了!” 沈木兮在笑,笑得那样阴狠诡谲,“你会杀我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是心慈手软下不了手?否则又岂会等到今时今日!护族的禁令,打不开的大漠古城,不都是你捣的鬼?你不就是想制住我吗?哈哈哈哈,可惜啊,最后还是没成!俑蛊还是没能压住我!” 俑蛊? 薄云岫猛地想起了那个泥俑,还有那个……权杖? “以前是不忍心,那是因为回魂蛊一直在大漠古城里压着,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最多是跟着你东奔西跑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回魂蛊出来了,这东西你得到了,天下人都得死!”老头摇摇头,“我也是没办法了,此番再也容不下你!” “容不下我?”沈木兮放声大笑,“那你敢不敢告诉他们,我是谁?” 老头紧了紧手中拂尘,未语。 “我是你儿子!亲儿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9章 老祖宗和小祖宗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薄云岫不敢置信的望着老头,亲儿子?血缘至亲?! 最诧异的莫过于薄云风,当然最暴跳如雷的也是他,登时揪着老头的衣襟,抬手便是一拳。 这次,老头没有还手,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扑在地上,半晌才揉着生疼的面颊,声音暗哑的嘀咕一句,“对不起!” “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把一切都抹平吗?惯子如杀子,你的纵容,让多少无辜的人为之死去,还害了我薄家,害了二哥二嫂一家。搞了半天,最该死的人是你!是你啊!”薄云风咬牙切齿,“你怎么把他生出来的,就特么怎么塞回去!” 老头嘬了一下嘴,这不好办…… “看吧!这就是人性,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想活命,就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你所谓的正义和善良,其实压根不值一提。虎毒不食子,他们现在要你做一个比虎狼更毒的人,岂非比我更恶毒?”沈木兮啧啧啧的直摇头,“为了这样的外人,伤害自己的至亲,值得吗?” “你给我闭嘴!”薄云风怒喝,“就你这样的败类,活该众叛亲离,活该千刀万剐!你嘚瑟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赢了吗?一个大男人钻进了女人的身体里,翘着兰花指便觉得天下无敌了是不是?也不撒泡尿照照,像你这样的讨债鬼,人见人厌,鬼见鬼愁,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掉一滴泪。” “我真是可怜你啊,活了那么多年,说起来也是一把年纪了,最后连个心疼你,理解你,帮你的人都没有,你说说你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算了!真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还浪费人力!” 沈木兮气得浑身直颤,“你……” 说时迟那时快,薄云岫身形一闪,快速钳住了沈木兮的手腕,二话不说便将人摁在了草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呼……”薄云风喘口气,得意的冲老头眨个眼,“收功!” “这骂人的功夫学得不错,就是这喘气差点漏了陷。”老头揉着脸走过来,“艾玛,疼死我了,你下手不能轻点,我这俊俏的老脸啊……” 薄云风翻个白眼,“呸你,老脸就老脸,还非得点名俊俏,这脸怕是早年间就丢了吧?” 说着薄云风伸手撕扯着老头的脸,“来来来,让我瞧瞧,是不是假皮!” “滚你的!”老头一拂尘敲下去。 幸好薄云风赶紧收了手,免于棒打。 “你们、你们使诈!”沈木兮挣扎着,却被薄云岫扣住了命脉,浑然无法动弹,“放开我!” “若不使诈,你伤着二嫂可怎么好?”薄云风翻个白眼。 只要沈木兮有所损伤,薄云岫必定不敢出手,他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敢伤及爱妻半分,如此一来,投鼠忌器,反而不利于救出沈木兮。 于是乎,师徒在路上就商量好了,吸引沈木兮的注意力,方便薄云岫下手。 至于用什么办法…… 激将法,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师父,现在怎么办?”薄云风问。 “把你媳妇带上,去祭坛!”老头轻叹,“现在就等着把凰蛊和凤蛊融合在一起,罢了罢了,先把这小子给我摁住再说!” 薄云岫终是舍不得伤害自己的薄夫人,瞧着爱妻被他扣着命脉,他这心里像极了万箭穿心,疼到了极处,只能愈发将她抱紧。 这是他的薄夫人,他的薄夫人。 “薄夫人,你忍忍!”薄云岫红了眼眶,鼻子发酸。 “薄云岫,我难受,你放开我好不好?”沈木兮带着哭腔,“薄云岫,你帮帮我……薄云岫,薄云岫,我难受,我好难受……” “薄夫人,你再忍忍!”薄云岫几近哽咽。 薄云风皱眉,“二哥,你别被迷惑了!二哥,她不是二嫂,她不是!” 薄云岫心神一震,愕然盯着怀中的沈木兮,身子微微轻颤。 “二哥!”薄云风怒喝,快速冲到了薄云岫眼前,“二哥,你醒醒,这不是二嫂,这不是二嫂,这是那个讨债鬼,二哥!二哥!” 薄云岫眸色猩红,“我没事,只是……” 只是心疼自己的薄夫人。 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如今却被伤成这样,薄云岫哪里能承受得了。 “二哥!”薄云风急了,“二哥你醒醒!” “知道她不是,我知道。”薄云岫咬着牙,“我不会放过韩天命,绝对不会!” 前面,老头回望二人,“兄弟两个墨迹啥?是在偷吃东西?你们这么做是不道义的,小心我撂挑子不干了!” “去你的偷吃东西!”薄云风走上前,“我怕二哥被迷惑!” 老头从袖中取出两块布,“给你。” “作甚?”薄云风不解。 老头一脸嫌弃的望他,“是不是蠢?一条系在眼睛上,一条让她闭嘴。” “哦哦哦,明白!明白!”薄云风拎着布条就跑。 看不见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听不到她蛊惑人心的哭泣声,这事儿不就了了吗? “祭坛到底在何处?”薄云岫抱紧怀中的沈木兮,紧随在二人身后,“这是要去哪?” “就在血洞附近,师父早就准备好了!”薄云风解释,“二哥,你也莫怪师父,真的并非师父一直纵容,此前的确有些心软,可这讨债鬼坏事做多了,心眼也多,数次将师父给绕丢了,每次都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师父压根抓不住他!而且,专挑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练得一身好武艺。” 薄云岫一愣,那他的薄夫人是怎么回事? “韩天命的骨骼与血脉,在巫族之中尤为精纯,是以这讨债鬼用韩天命的身子干了不少坏事,各处声东击西的,惹得师父无处追踪。”薄云风说起这讨债鬼,就好似憋了一肚子火,“而且他还重创了师父,好在老怪物命大没死成!” “是死不成!”老头回头,格外强调。 薄云风翻个白眼,“是是是,是死不了,就你能你厉害,还不是被自己儿子打得屁滚尿流?” “那是没防备!姜还是老的辣,这小子能打得过我吗?”老头哼哧哼哧,大概是觉得太丢人了,一张老脸瞬时拉得比马脸还长,“再敢胡说八道,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薄云风轻嗤,“嘴上逞强!” “你这个臭小子……”老头站在山崖下,仰头往上看。 “你别告诉我,你跳下来的时候,没想好怎么上去。”薄云风随口一说。 谁知…… “什么!你真的只是随便跳跳的?!”薄云风怒吼,“你这算什么得道高人?简直是要上天嘛!” 老头掏了掏耳朵,谁知道会这样?还是赶紧四处找找,看看,有什么地方能上去的……耳边叽叽喳喳的,快被薄云风这麻雀精给吵死了!! 客栈。 沈郅还在等,可一直没能等到消息。 “晚饭都没吃,就知道站在窗口,你这是能看出朵花来吗?”薄钰摇摇头,筷子戳在饭碗里,“你倒是吃一口啊,一口也好啊!” 孙道贤插着腰进门,“这是要把自己饿死了,然后飞上月亮找嫦娥啊!” “去你的嫦娥!”春秀一瞪眼,孙道贤慌忙捡着薄钰身边的位置坐下。 薄钰极是嫌弃的瞧他,“明明知道不好说,还非得说出来,这么欠揍的,普天之下怕也找不到第二个!” 孙道贤捧起饭碗就要吃饭,却被薄钰一把夺下,“你不是刚吃了?” 闻言,孙道贤微微一怔,显然是被薄钰问住了。 半晌才咬了咬筷子,呐呐道,“那吃饱了,也能再吃两口嘛……反正我又不长胖。” 春秀忽然有种,吃了死苍蝇的感觉,瞧着孙道贤那单薄的小身板,再瞧瞧自个……别说吃,就算是喝水也胖,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郅儿?”春秀上前,“你好歹吃一点,不要一直站在那里。” 从林子回来之后,沈郅白日里守在门口,夜里站在窗口,明明内外都有侍卫守着,他却始终不甘心,一心要第一时间看到父母回来。 可惜啊…… 从白天等到黑夜,始终未见薄云岫与沈木兮的踪迹,连薄云风都没回来。 “沈郅!”薄钰轻叹,“吃点吧!回头你倒下了,他们回来了,又该如何是好?总得吃饱了,才有气力想法子,对不对?” “我只是觉得,为什么自己这般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沈郅依着窗口,“我是真的吃不下,不是故意不吃的。” “吃不下也得吃,万一饿坏了身子怎么办?”薄钰挑了些菜,端着饭碗走到了沈郅面前,“再不吃,我可就喂你吃了!” 沈郅皱眉,终是无奈的结果。 哪怕他能扒拉两口,薄钰也觉得值得,不吃总归是不行的。 夜里的时候,沈郅扭头瞧着睡在外头的薄钰。 睡前喝了点水,这会有点尿意。 想了想,沈郅悄悄爬起来,从床尾走过,免得惊扰外头的薄钰。脚尖落了地,沈郅取了外衣披上,蹑手蹑脚的想出去找尿壶。 然则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尿壶。 白日里,好似看到伙计拎出去了,难不成没拿回来? 穿好衣裳,沈郅悄悄的出门,门外有阿右守着,见着沈郅出来,忙不迭跟上,“王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尿急,找茅房!”沈郅声音都哑了。 “要不,奴才给您拎个尿壶?”阿右有些着急,跟着沈郅快速下了楼,朝着后门走去,“现在夜里有些冷,您一定要仔细着,莫要待太久。” “知道知道!”沈郅快速进了茅房。 阿右守在外头,示意奴才莫要靠太近。 茅房内传出了水声,沈郅舒畅的吐出一口气,然则下一刻,沈郅猛地瞪大眼睛。 阿右眉心微皱,这水声都没了,怎么小王爷还没出来。所幸这茅厕就这么一个出口,此处又没有外人,应该没什么大碍。 “小王爷,您好了吗?”阿右问。 沈郅没应声。 “小王爷?”阿右觉得不对劲,当即伸手去推门。 下一刻,沈郅从内里出来,“吵什么,我就是歇了会!” 阿右:在茅房里歇会?? 好吧,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人没事就好。 回到房门,沈郅合上房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想了想,他快速走向窗口,终是打开了窗户,那老头就在窗外头蹲着。 “你真的是来找我,救我爹娘的?”沈郅问。 “哎呦,我这一把年纪的,还骗你一个小娃娃干什么?”老头从窗口飘进来,拂袖间点了薄钰的睡穴。 “你干什么?”沈郅面色陡沉。 老头笑了笑,“免得他大吵大叫的,坏事!” “你是五叔的师父?”沈郅问。 “哟,小小年纪,脑子转弯很快嘛,有我当年的作风!”老头笑嘻嘻的瞧着沈郅,“哎呦,你这奶娃娃生得真可爱,真让人喜欢。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老祖宗,我、我就送你东西当见面礼。怎么样?” 沈郅不理他,负手而立,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 “哎呦,这跟薄云岫简直是一样一样的。”老头越看越喜欢,“你叫我老祖宗好不好?我陪你玩,怎么样?” “你说过,是来找我,救我爹娘的。”沈郅冷冷的盯着他,“你说话不算话,打量着诓我吗?” 老头轻叹,“我骗你作甚,就是想哄你开心,让你先高兴会。你知道自己的血脉,有点特殊吗?” 沈郅不说话,料不准这老头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把凤蛊和凰蛊都取出来,放在你的身体里,你能不能受得住还是个问题!”老头觉得自己应该滚出去,毕竟这件事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也委实太艰难,“我……就当我没说!” “你要把爹身体里的东西,拿出来吗?”沈郅眼前一亮,别的他不太清楚,可是爹身上的东西,对爹的影响有多大,沈郅是清楚的,“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老头颔首,“我可以做到,但是这东西拿出来之后必须养着,分开得太久,重新合二为一的可能性就会很少,所以……得找到新的宿主,让这两者彻底合回来。” “我就是最合适的宿主吗?”沈郅听得不太清楚,但细细的想了半晌,应该是要把爹娘身体里的东西同时取出来,然后放进他的身体里。 那么,然后呢? “你的血脉精纯,比你母亲更适合。”老头蹲下身子,细细的瞧着沈郅的眉眼,委实像极了薄云岫,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这脾气和神韵都像极了。 “那我可以帮他们了是吗?”沈郅声音微沉,“我能救娘,也能救爹!” “但可能会牺牲你!”老头轻叹,“沈郅,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有时候吧……人要量力而行,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我一定会另想办法。” 沈郅沉吟半晌,“我娘体内的东西,是不是耽搁了太久,所以取出来之后不快些安置,就再也不能和爹身体里的东西,合为一处,对付那个怪物,是不是?” 老头想了想,重重点头。 “那就我吧!”沈郅半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晦暗,声音极轻,“死一个,总比死两个,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要好得多。” 老头张了张嘴,多少话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有些人活了一辈子,还没这孩子活得通透明白。 “你带我走吧!”沈郅说,神情很是坚定,“我留封信,免得他们担心。然后你帮我把爹娘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我一定可以坚持的,我能做到,我可以!” 似乎是怕老头反悔,沈郅连连表决心。 薄家的男儿,除了个别……多数都是痴情种,都是情意深重。 “好!”老头握住孩子的手,“到时候可能会很疼,也可能会让你变得很疯狂,原本……你若是成了年,那胜算自然更大一些,但你毕竟年纪小。后果如何,我也无法预料!” 沈郅年纪小,又没学过控蛊之术,何况……到底也是他后续之人,老头有些舍不得。 “沈郅!”老头咬咬牙,“后悔还来得及。” 沈郅坚定的摇头,从头至尾既没想过要后悔,“我要让爹娘永远在一起,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不能再分开了!” “那你呢?”老头问。 沈郅没说话,转身去拿了执笔,提笔写上一封信,免得到时候春秀姑姑和阿右、薄钰,到处找他。如今有信留凭,想来……会好些吧! 走的时候,沈郅将信塞进了薄钰的手里,“好兄弟,保重!” 风吹过窗户,户枢吱呀吱呀的响着。 悬崖之下。 薄云风解个手,回头便没瞧见自家师父了,挠挠头望着自家兄长,“二哥,可看见我师父了?” 薄云岫只顾着怀中的沈木兮,哪里管得着老头去哪了,“兴许是去找出路了。” “大半夜的,去找出路?真以为自己是萤火虫?”薄云风也不理睬。 围着火篝躺下,翻身就睡,管他呢! 这老头一把年纪了,狼都懒得理他,嫌他尽是骨头渣子,自然不会有事! 密林深处,能不能走出去还是个问题,能睡就睡,能吃就吃! 血洞内。 沈郅有些心慌,瞧着四周黑漆漆的,委实没底,“这是哪里?你为何带我来这儿,我爹娘呢?” “在下面呢!”老头点了等,“我暂时没让他们上来,底下比这里安全得多。这是血洞,是你娘之前住过的地方,也是你五叔居住的之处。” “是血洞?”沈郅骇然,“五叔的血洞!” “是!”老头点点头。 沈郅似乎显得很兴奋,在周围转来转去的,这边看看那边默默,似乎是在找寻母亲活动过的痕迹,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娘了,真的好想娘。 想念湖里村的日子,想念有娘在身边,与娘和师公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并不富裕,可是简简单单的,不知有多好! “我娘,她还好吗?”沈郅追问。 老头拂尘一甩,“不大好,你还记得自己当时脚踝上的伤吗?” 沈郅愕然仲怔。 “那小子一泡尿,给你治好了!”老头徐徐坐下,倒了两杯水。 沈郅点头,“我还记得,当时五叔说,那叫什么嗜血之类?我记不太清楚了,因为当时我晕了!” “那东西偷偷带走了你的血,在所有人都跟陆如镜纠缠之际,悄悄的到了血洞外头。你母亲体内的东西,嗅到了鲜血的滋味,破阵而出,所以现在……你娘的情况不太好。凤蛊必须马上取出来,否则早晚也会被吞食!”老头幽然轻叹,“那东西,什么都能吞掉。” 沈郅眼中的光亮渐渐散去…… 娘,不太好! “我把实际情况告诉你,不是给你压力,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你也有权知道他们的近况,毕竟你是他们的儿子。”老头喝口水,“外头的祭坛已经准备好了,但那是留给回魂蛊的。你必须留在这里,一直到身体里的凤蛊和凰蛊,重新合二为一。” 沈郅紧了紧袖中的小手,“如果我出事了,你能不能告诉他们,别为我难过。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而我……我觉得很高兴,至少我能为爹娘做点有用的事情,而不是让他们一直保护我。” 老头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都化作了眼底的湿润,“罢了,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引蛊。” “引蛊?会不会有危险?”沈郅问。 “你爹身上的不难,那本来就是硬塞给他的,他并非护族或者巫族血脉,凰蛊与他无法融合,我能先把那东西给取出来。”老头站在了洞口,探着脑袋往底下看了看,“就是你娘身上的,有些困难!” “为何?”沈郅追问。 老头回头看他,“因为回魂蛊一直以来是靠着凤蛊,来抵御外界的干扰,并且借助凤蛊来汲取你母亲身上的精气神,时日长久,凤蛊和你母亲,就全完了!” 沈郅面色骇然,“你快些,我在这里等你!” “你……好好休息!”老头紧了紧手中的拂尘,纵身跃下悬崖。 真是造孽啊…… 沈郅慌忙跑到洞口,战战兢兢的扶着洞口的石头,小心翼翼的往下看,好高啊……这么跳下去,真的不会有事吗?爹娘,真的就在下面? 想了想,沈郅伏在地上,目不转睛的望着深渊,只希望着能看到父母的踪迹,哪怕是个影子也好! 老头刚落地,还没喘上气,薄云风猛地窜出来,放声厉喝,“老实交代,你去哪了?我都第二次起夜了,你竟然才回来!是不是去偷鸡摸狗打野食儿去了?敢骗我,小心我以后不给你找好吃的。” “我……”老头摸了摸自个的下巴,寻思着……该怎么糊弄这傻子呢? 薄云风眯了眯眼眸,依照往常的经验,这老小子如此神色,肯定是想找个理由来糊弄他! 呵,真是想得美! 没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0章 疼得满地打滚 为钻石过5100加更 正文 第211章 你听,郅儿在哭!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等着薄云风回来,老头还闭着眼休息。脑袋歪歪斜斜的靠在树干上,正打着呼噜,瞧着好似累得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晚去做了贼。 薄云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正弯腰打算给老头一个“惊喜”,谁知老头猛的睁开眼。吓得薄云风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所幸扶住了身边的树,这才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站住。 “想干什么?暗算我!”老头哼哼两声,门都没有,“你小子这点德行,打量着能瞒过我的眼睛?” 薄云风翻个白眼,喘口气干笑两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暗算你了?明明是要叫你起床干活,哪晓得你这良心让狗吃了。好心当做驴肝肺!” “好心个屁,老子差点信了你的邪!”老头慢慢悠悠的起身,掸落身上的灰尘,紧了紧手中的拂尘,“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你放心,自然是都备好了才来叫你的,只是你看二嫂这般模样,你确定能把凤蛊取出来?”薄云风终是担心,若是真的伤及沈木兮,只怕薄云岫真的会掐死他。 一想起二哥那冷冰冰,如似刀刃的眼神,狠狠剜过自身,薄云风便心里犯怂。 “废话,我要是这点把握都没有,那还是老祖宗吗?凰蛊都能拿出来,凤蛊还能难倒我?真是笑死人了!”老头扯着嗓门,似乎很是不甘心这样被人质疑。 这一吼倒是把薄云风给吓着了,赶紧摆手,“嘘嘘嘘,别吵别吵,万一把我二哥吵醒,回头师徒两个被一起打成猪头。” 老头默默的捂了嘴,想了想,赶紧冲上去,二话不说就点了薄云岫的睡穴,“虽然你身上有伤,这么做可能导致你体内血液循环不顺,但你伤势加重……总好过你醒来打死我。” 薄云风愕然,这也行?? “我告诉你,要是我二哥有什么意外,我一定饶不了你!”薄云风絮絮叨叨,但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罢了罢了,取出凤蛊再说。 沈木兮挣扎着,老头冷眼睨着,手中拂尘请放甩,面色愈发难看,“终是饶不了你。” 深吸一口气,老头忽然举起来拂尘,尘丝如同钢针一般,直刺沈木兮心口。 薄云风骇然瞪大眼睛,“师父你……” “别说话,拿好药,一会我把凤蛊引出来之后,让你撒药,你就立刻撒药,知道吗?”老头冷声厉喝。 “知道……知道了!”薄云风捏着药瓶的手,止不住颤抖,俄而又瞧着自己捏着药草的手。 被捣烂的药草,颜色青黑,泛着浓烈的青草味。 薄云风之觉得心里更慌了几分,想起老头之前说的,药粉可能不够,血可能止不住,他这手竟有些不听使唤的轻颤。若是换做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是自己的二嫂,稍有不慎,便会让二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沈木兮似乎很是痛苦,饶是捆绑在树上,仍是挣扎得很厉害,那种被穿心的痛苦,不是谁都能体会的。体内的蛊毒在拼命乱窜,不断的抗拒着外界的撕扯! “师父,你确定真的没事吗?二嫂似乎很痛苦,你确定可以取出来吗?要是不行就千万不要勉强。”薄云风是真的吓着了,一张脸青白交加。 “箭在弦上,说什么都太晚了。”老头咬着牙,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帮我,摁住她,快点!” 薄云风哪敢,死活不肯上去。 “再不上就前功尽弃了,你总不想看到自己的二嫂,死在这里,让那个讨债鬼得逞吧?”老头咬着牙,面色已然灰败,“傻小子,别愣着了!别忘了,她身体里,还住着一个讨债鬼!” 刹那间,薄云风冲上去,快速摁住了挣扎的沈木兮。 喊不出声来的沈木兮,浑身经脉凸起,瞧着好似快要不行了! 鲜血从沈木兮的心口位置,顺着拂尘快速往外涌,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面容扭曲,敲骨吸髓般的痛,扒皮抽筋一般的苦楚,让她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从口中布团中的缝隙中溢出,沿着她的唇角不断的滴落。 “师父!”薄云风浑身都被冷汗打湿,几乎带着哀求,“师父,你快点,二嫂快不行了,我感觉她快要不行了!师父……” 老头的唇角亦渐渐的匍出血来,“忍住!一定要忍住!沈木兮!为了你的丈夫和儿子,沈木兮,你一定要忍住!忍住了!” 忽然间,沈木兮仰头,被堵住的嘴里,发出闷声呜咽。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沿着面颊,滴落在地。 “撒药!”老头大喊,快速拔出了拂尘。 说时迟那是块,薄云风慌忙打开药瓶,快速将药粉撒上去。饶是如此,鲜血还是不断的从沈木兮的伤处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让她的眸也跟着红了。 “二嫂?二嫂?”薄云风慌了,“二嫂你怎么样?” 沈木兮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不是冷汗就是血。 如老头所料,沈木兮身上的血,用药粉根本止不住,薄云风快速将捣烂的草药糊上去,老头顺势点了沈木兮几处穴位帮着止血。 “如何?”薄云风忙问。 “血会止住的,你先帮着把你二哥弄醒。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护住自己的妻子,所以你放心便罢!”老头脚步有些虚晃,瞧着眼前的景物亦跟着颤颤悠悠的,“我、我还有事,先、先走一步!” “师父,你去哪?”薄云风急了。 这种场面,让他一个人处置? 回头二哥醒了,发现他们悄悄的,背着他取了二嫂的凤蛊,还不得一人一棍子给打死? “我……我去、去办件事!”老头颤颤巍巍的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掌心里仿佛捏了什么东西,有血不断的从指缝里渗出。 “师父?师父?” 任凭薄云风呼喊,老头都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回到血洞,老头便已经扛不住了,瞧了一眼面色发青的沈郅,费劲全身气力冲他招手,“你、你过来!” 沈郅神色有些恍惚,凰蛊在他的身体里作祟,撕扯之痛刚刚过去,这会他脑子亦是有些懵,恍惚间只瞧着有人冲自己招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郅儿!”老头扶着墙,缓步朝着沈郅走去。 沈郅定定的站在原地,就像个泥塑木雕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他,面上毫无表情,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小祖宗!”老头将掌心搭在他的肩头,“疼吗?” 喘口气,老头慢慢的蹲了下来,“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知道凰蛊在你体内作乱,如果不是你血脉精纯,怕是挡不住凰蛊的阴气,不过没关系……” 掌心里有血淋淋的东西,老头面色惨白的笑着,“很快就没事了!很快的!”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从血洞内传出,惊非山崖上的飞鸟无数。 若是幼时入体倒也罢了,孩子越小,与蛊的融合越好,毕竟孩子没有抵抗的意识。但长大之后,人本身的意识,会与蛊的意识相悖,谁都想控制对方,因此无法和平相处。 最后的最后,便是各自挣扎,且看谁能战胜对方。战胜的过程是痛苦的,歇斯底里的痛快,会让人处于崩溃的边缘,却又无法彻底的崩溃。 沈郅,现在就是如此。 凤蛊与凰蛊在体内重遇,是相互融合,还是相互征服,这是个问题。但老头需要凤凰重新合二为一,这就需要加入沈郅的自身意识,三者在体内较量,忍耐如薄云岫尚且疼得满地打滚,何况沈郅这般年纪…… 底下的林子里,亦是飞鸟嗖嗖而起,快速飞离,好似受了莫大的惊吓。 薄云岫幽幽的醒转,第一眼便是去看自己的薄夫人。 下一刻,眼眸骇然瞪大。 “薄夫人!” 沈木兮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的仰望着头顶,那一群飞鸟正好从上头飞过,越飞越远。 “薄夫人!”薄云岫疯似的冲上去,眸色猩红,俄而狠狠剜着薄云风,声音狠戾而切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薄云风身子一颤,手中的药瓶咣当落地,“二、二哥,我……” “薄、薄云岫!”沈木兮张了张嘴,布团早已取下,“我、我好似听到了郅儿哭了……” 薄云岫的眉睫猛地扬起,“你是薄夫人!是薄夫人!” “郅儿他、他说,他好疼,他在、在喊我!”沈木兮的嘴角不断匍出血来,“薄云岫,我听到我们的儿子在哭,你、你听到了吗?” 薄云岫瞬时泪如泉涌,“我只看到你浑身是血,是我……是我无能,是我不中用,是我……薄夫人,薄夫人,你别怕,只要有我在,我一定……” 可沈木兮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始终重复着那句话,“你听……郅儿,在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2章 凤凰一蛊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一直到沈木兮喊累了,才在薄云岫的怀里沉沉睡去。薄云岫一直哄着眼眶,沈木兮疼得厉害了,他便死死的抱紧了她,生怕她挣扎得厉害,到时候伤及她自身。 薄云风不敢说话,躲在树后,拿一双眼睛偷瞄着,心里揣着拨浪鼓似的,只等着那老怪物回来。他这一人,可不敢独自扛着,总得找个人分担。 其次……他也得盯着,以防薄云岫解开沈木兮身上的绳索,到时候放出了那个讨债鬼,事情就难办了!已然这般境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晌午时分,老头还是没回来。 没办法,薄云风只好去河边抓点鱼回来,毕竟薄云岫和沈木兮此刻,皆是身上带伤。 薄云风一走,沈木兮便睁开了眼,“薄云岫,我觉得好难受!” “你别怕,熬过去就好!”薄云岫的眼中,已然布满了血丝。 此时此刻的他,历经取蛊之痛,又整夜整夜不敢阖眼,这样全神贯注的守着他,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上,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薄云岫……”沈木兮咬着牙,“我好难受,那种疼……我受不住了。你看看韩不宿,被剜出了凤凰蛊之后,她就死了……我也会是的!薄云岫,我也会死!” “别胡说!别胡说!”薄云岫死死抱紧她,“不会有事的,等熬过了这一关,我们就自由的!薄夫人,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要争气要努力,看看我……为了我撑下去,好不好?薄夫人,别说那些丧气话,我……” 我快扛不住了! 薄夫人! 沈木兮不断的摇头,不停的掉眼泪,仿佛是疼到了极处,苍白的脸瞬时拧成一团,“疼……” “薄夫人!”薄云岫急了,那种取蛊的痛苦,他自己也刚刚经历过,当然明白有多疼。他是习武之人,尚且疼得满地打滚,何况沈木兮这样的弱女子,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她会……会死! 韩不宿什么模样,薄云岫是亲眼见过的,当初剜出了凤凰蛊,又受了重伤,就算韩不宿活下来,亦是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不想让自己的薄夫人,也变得跟韩不宿一样。 等等…… 韩不宿? 薄云岫冷了眉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怀中的沈木兮,锐利的目光如同嗜血的青锋剑,恨不能将眼前这骗子戳得四分五裂,“韩天命!” “薄云岫,我好疼!”沈木兮哭着说。 “我的薄夫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记得尊重别人,尤其是韩前辈!”他将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沉重,“韩天命,你失败了!” 沈木兮定定的看他,刹那间目光狠戾,“薄云岫!” “有些东西是你这种蠢货,不可能理解的。”薄云岫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 她与他,生死相许,有些东西……是怎么都瞒不住的。 薄云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是清醒的,方才真是差点没把他瞎子,不过就是走开一会的功夫,还以为那讨债鬼又把他二哥给蛊惑了! 幸好幸好! 只是,那老头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 事实上,老头这会也是刚醒,睡了一觉,又是精力充沛。默默的伸个懒腰,瞧了一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郅,忙不迭凑上前,“沈郅?小祖宗?哎呦,小王爷?” 完了,沈郅半点反应都没有! 老头将沈郅抱起,着急忙慌的将他放在桌子上,快速捋开孩子散落在面上的发。 还好,还有气儿! 脉搏亦在! 幸好幸好! 还活着,便说明他已经开始适应这东西的存在,凤凰蛊一旦适应,就会很快的扎根生长。这小子的血脉精纯,与当初的韩天命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便是年纪与体格。 韩天命终究是个成年人,而沈郅……到底是个孩子。 “还好,还有气儿!”老头快速从石室内取出一个瓶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捏着瓶子便咕咚咕咚的往沈郅嘴里灌,“多喝点多喝点,让那两个小东西融合起来,便是大功告成了!” 沈郅是被呛醒的,一张嘴便是咕咚一口咽下去,到了最后实在喝不下了,终是哭了出来。他很少哭,小时候摔着磕着,也不轻易掉眼泪。 但是这一次,委实是吓着,也的确是太疼了。 凤蛊和凰蛊刚刚离开宿主,未经清洗就被放进了沈郅的体内,新旧宿主的更替,疼痛不亚于薄云岫和沈木兮。孩子还小,哪里受得住,自然是疼得满地打滚。 最后沈郅是脑门磕在了石头上,才晕死过去的。 “没事了没事!”老头轻轻抚着沈郅的脊背,将瓶子放在边上,转身去拿了药箱,仔细的为沈郅清洗额头上的伤,“别怕,这瓶水喝了下去,里面的两个东西能安分很久,等他们清醒过来,定然已经开始了融合,你不会再吃苦头了。” 沈郅声音沙哑,“真的吗?” “嗯!”老头瞧着孩子乖顺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别担心,不会再疼了!之后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只等着我把他们带去祭坛,你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沈郅轻轻揉着心口,昨夜这里疼得就跟刀绞一样,“以前不舒服的时候,娘会整夜整夜的抱着我,我最怕看到娘哭的样子。你能保证,娘以后都不会哭吗?” 老头摇头,一本正经的望着他,“我不能保证,但我能维持当下的局面,让你爹永远绑着你娘,你虽然有了凤凰蛊,但你血脉精纯,我能保证凤凰蛊与你彻底融合,让凤凰蛊为你所用,而不至于伤害你分毫,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沈郅抿唇,小脸满是脏秽,“我不想娘被绑着,娘,很喜欢自由。爹也和你喜欢娘,所以爹一定受不了娘变成那样!” 老头轻轻拂过孩子的小脑袋,“我尽力吧!保全你们所有人。” “你昨晚怎么了?”沈郅问。 老头苦笑,“还不是为了取你爹和你娘的蛊,被这些蛊反噬,不过不打紧,我死不了!” 闻言,沈郅略带担虑的瞧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我若有事,定是大事,就没人能治得住那个讨债股!”老头转身去石室内拿了点干粮,“你且凑着吃,这里还有水,暂时不要出去,免得到时候惹出什么乱子。还有,你身上具备了凤凰蛊,有些时候会发生一些怪的事情,不要大惊小怪。” 沈郅瞧着自己脏脏的小手,“怪的事情?就好比,我不怕那些剧毒?” “不,可能会招致一些毒虫蛇蚁,毕竟凤凰蛊合在一起,具备控蛊的能力,你可能还不懂得控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吓死你自己!”老头细细的叮嘱。 沈郅慌忙收了手,想起了之前那位韩婆婆指挥着虫子,还有陆如镜用虫子抓他的场景。他如今对那些黑漆漆的小东西,颇有心理阴影,委实不想招到跟前来。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就当是朋友,那些东西一旦受控,是极为听话乖顺的。”老头拂尘一甩,“我要回去看看你爹娘,你在这里老实待着,知道吗?” “知道!”沈郅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那你……还从这儿跳下去吗?” 老头嘿嘿一笑,“想不想试试飞的感觉?” 沈郅摇头,“不想!” “真是无趣!”老头纵身一跃,快速跳下悬崖。 沈郅站在洞口瞧了老半天,确定自己如果跳下去肯定会死,便慢慢的退回了洞内,这老头真是好本事,那么深的悬崖,说下去就下去,简直跟回家似的轻车熟路,委实了不得。 爹娘也在下面,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下去的? 顿了顿,他隐约听到了些许呼喊声,有些纷乱,似乎很熟悉! “春秀姑姑?”沈郅骇然,猛地退回到洞内,仰头瞧着山洞顶部,“春秀姑姑来找我了?” 他明明留了一封信,按理说春秀姑姑不识字,薄钰应该是的,阿右也该识得,怎么还来找他了呢?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吗? 信上写得清清楚楚,他要为父母做点事,去与爹娘汇合了,让他们不用找他。 怎么,还来呢? 春秀就在悬崖边上站着,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郅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不会的,沈郅一定不会有事!”薄钰咬牙切齿,“一定又是出了什么事,一定是有人把沈郅带走了,所以用这封信来拖延我们,迷惑我们!姑姑不是说,当初就是在这里,把爹给喊回来的吗?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也能在这里,再把爹叫出来?” 孙道贤悄悄的往下瞧了一眼,唉呀妈呀,这么高,太吓人了……赶紧把脑袋缩回来,离悬崖越远越好。 “对对对!”春秀连连点头,“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们大声喊,喊沈大夫就成。” 孙道贤不解,“不是应该找王爷吗?喊王妃干什么?” “你懂个屁!”春秀狠狠抹去眼角的泪,“在王爷心里,沈大夫比谁都重要!” 但凡跟沈木兮有关,薄云岫比谁都敏锐,上次春秀就是喊了沈大夫,才把薄云岫给喊出来的,这回依样画葫芦,不知道是否还有效果? 且,试试吧! 漫山遍野都响起了喊叫声,此起彼伏,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沈郅其实都听到了,虽然听得不是清楚,但他知道,他们就在上面,他想开口应一声,怕春秀姑姑急了做出什么事来,可一想起自己身上的凤凰蛊,他的嗓子里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终究是有心无力,“对不起春秀姑姑,我不能出去,对不起!” “郅儿?沈大夫!沈大夫……郅儿……”傍晚时分,外头开始下起雨来,春秀浑身湿透,脸上早已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许是累了,春秀蹲在树下,掩面大哭,“是我没用,看个孩子都看不住!沈大夫那么疼郅儿,她这是把命都交给了我,我却……我却把郅儿弄丢了!是我没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3章 诡秘的山洞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孙道贤撑着伞,无奈的瞧着蹲在树下的人,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忧虑之色,“你这么大块头,我这伞都遮不住两个人,遮住了你,都把我自己淋湿了。” 事实上,孙道贤还真的没见过春秀这么嚎啕大哭的样子,哭声里夹杂着绝望。其实他也明白,离王夫妇似乎遇见了生关死劫,弄不好是要丢性命的,而沈郅贸贸然的掺合进去,无疑只有白白送命的份。 可现在,沈郅已经失踪了,还能怎样呢? 春秀狠狠擦着脸上的泪,可眼眶发热,依旧有滚烫的东西不断从眼眶里滚出来。 “别哭了!”孙道贤撑着伞,自己却淋在雨里,“你在哭……就是又胖又丑,难看死了!若是不哭呢,好歹是个快乐的胖子。” 薄钰眼眶猩红,“我不相信找不到沈郅!这地方就这么大,一定是藏起来了!上次这么艰难都过来了,这次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姑姑,不要灰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的,就算不相信我们自己,也该相信沈郅!” “看吧,薄钰说得没错,自怨自艾是最没用的。谁知道你在这里哭?有这力气,还不如好好去找,说不定你哭的这会功夫,沈郅就已经找到了呢?是不是?”孙道贤瞧着这该死的雨,整张脸都拧了起来。 春秀站起身来,一张脸惨白惨白。 好像是有点道理的! “哭是最没用的。”孙道贤将伞塞进了春秀的手里,“越是关键的时候,越得保全自己,回头你自己惹了风寒,还得让人伺候你,就更别想找到沈郅了!” “这里,这里!”阿右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公子,奴才在山下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好似有点东西,很是怪,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奴才让人去盯着了,公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薄钰眉心微凝,“走!去看看!” “是!” 众人悉数跟在后头,也不知这怪的山洞里,到底有什么。 “会不会是血洞?”春秀发问。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血洞。”薄钰面色沉沉,“五叔的藏身地那么隐秘,若是这样就能被找到,他又如何躲藏这么多年?” 孙道贤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奴才瞧着,不像是血洞,倒有点像是祭坛之类的,有些符咒画得很是诡异!”阿右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瞧着薄钰,“公子,您要不暂时别进去,待咱们先去瞧个究竟再说?” 小王爷已经丢了,若是薄钰再出点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怕是一干人等,都得跟着陪葬。 山下的隐蔽处,果然是有个山洞。 阿右解释道,“如果不是下雨,将洞口边上的泥沙冲开了些许,咱们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山洞。洞口都是用杂草和藤条掩盖这,就算仔细看都未必能看出端倪。奴才去里头大致看了一圈,只觉得里面很是怪异,瞧着不像是寻常的自然形成山洞,墙壁上残留着一些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到了洞口的时候,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一些,薄钰便让众人都跟着进了山洞。 留下数人看守洞口,其他人跟着进山洞去看看。 春秀默默的抚上,别在腰后的杀猪刀,心里微微提了一口气,孙道贤吓得要死,蜷着身子躲在春秀身后,拿春秀做挡箭牌,走得那叫一个蹑手蹑脚。 阿右护着薄钰,缓缓朝着里头走去,“岩壁上的青苔,瞧着很新,应该是最近长出来的,颜色并不深沉,所以奴才觉得,这山洞近期应该有人在此处活动过。” “近期?”薄钰有些犹豫,“近期不就是五叔他们吗?要么就是那个陆怪物。” 难道这里是陆如镜的巢穴? 思及此处,春秀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心里发寒,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这里真的是陆如镜住过的地方,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好在,不是。 “这好像不是那个怪物住过的地方。”薄钰跟在阿右后面,“嗅着没有那种怪怪的虫子的味道,还有腐烂的味道,倒是有些……有些……” “是檀香味!”孙道贤开口,“这味道我最是熟悉。” 薄钰不解,“你为何连檀香味都是最熟悉的?” 孙道贤干笑两声,这话该怎么说起呢? 总不好说自己经常跑到寺庙门口,就等着那些世家的小姐,或者谁家的千金小姐,下轿子的时候,探着脑袋偷看,偶尔瞧着中意的,还得上去展示一下自己的“才情”和“才艺”吧? “小时候身子不好,所以我娘经常带着我去寺庙里,求神拜佛多了,自然有神佛保佑。”孙道贤扯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说出来的话还颇有些道理。 “求神拜佛,不如多做好事。”春秀紧了紧手中的刀子,哪敢放松警惕。 走出狭窄的山道之后,前面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一个圆台,这圆台最中央放着一个大鼎。 “这是什么东西?”春秀不解。 薄钰也未曾见过,缓步拾阶而上,走近了这个大鼎。 “是大鼎吗?”薄钰问。 “我倒是觉得,这个东西像是沈大夫的炼药炉。”春秀收好刀子,插着腰绕着大鼎走了一圈,“且不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弄起来的?” 思及此处,春秀伸手去抱了抱。 一个人根本抱不过来,最少要两个人以上才能抬起它。 “这东西太大了!”孙道贤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 惊得众人面色骤变,瞬时齐刷刷的盯着他。 “我……”孙道贤愣了愣,“我就是试试看,这玩意是什么做的?不过现在我明白了,绝对不是金子和银子!”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谁会把金子和银子搁在这里,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春秀翻个白眼,“我就是觉得这东西委实有点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春秀姑姑真的觉得,在哪见过?”薄钰问。 春秀点点头,“我这记性不太好,若是郅儿在,一定能……” 说到这儿,春秀默默的闭了嘴,是啊……郅儿丢了,他们就是在找郅儿。 沈郅那么聪明,记性又好,若是在这里,必定能看出端倪。 “如果沈郅在,他博学强记,一定能说出点名堂来!”薄钰音色哽咽,默默的走下台阶,瞧着整个石台,有些微微的发呆。 “这个东西放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妙用?”孙道贤摸着下巴问。 春秀气不打一处来,“傻子都该笑得,这么个庞然大物放在此处,定然是有妙用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这妙用到底是什么?总不能是放在这里,吸收天地灵气吧?” 一个山洞内,哪有什么灵气可言,有也只是阴气罢了! 薄钰问,“或者是招什么小虫子?” 孙道贤整个人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你莫要胡说,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小虫子呢?我最怕虫子了,不可能有小虫子的。” “说不定会有毒蛇!”春秀轻哼。 一个大男人,老往她身后躲,这算几个意思? “这些立在圆台边上的八根石柱,都刻着特殊的文字,还有一些图纹,瞧着很是诡异,奴才也看不懂这戏是什么意思?”阿右指了指八根石柱。 在圆台边上,立着圆形的八根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面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纹。凤凰嘴里都含着一颗明珠,原是双龙戏珠,如今倒像是凤求凰一般。 “我觉得这像是某些部族里的特殊仪式。”春秀皱眉,“这石柱上头的纹路,好似有些熟悉啊!你们看看,这些五芒星,是不是很像当初沈大夫遇见过的那些东西?” 薄钰慌忙凑上去,伸手轻轻抚过石柱上的纹路,俄而瞧着凤凰雕刻,“是不是……凤凰蛊?” 他跟沈郅日夜相处,沈郅很多事情都没有瞒着他。 往日里,薄钰只当自己不知道,即便步棠跟沈郅提及这些事的时候,薄钰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那些事情是沈郅的秘密,薄钰是抵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除非…… 沈郅遇见了危险。 “瞧着好像是有点……”阿右皱眉,不敢继续往下说。 “五芒星,冥花,但是没有眼睛啊!”薄钰环顾四周,“大家找找看,那个五芒星正中央的眼睛在哪?” “找眼睛?”孙道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找什么眼睛呢? “沈郅当初画给我看过,我记得是三部分组成的,是护族的标记。”薄钰在山洞内快速奔跑着,“快、快点找!找一个眼睛的标记!快点!” “好!”春秀转身就去找。 所有人都在找,唯有孙道贤撇撇嘴,抖了抖身上的湿衣服,大概是觉得冷,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慢慢悠悠的走上了圆台,就倚着大鼎站着,“眼睛?找什么眼睛?眼睛自然是在脸上!真是怪得很!” 瞧着一帮人团团转的模样,孙道贤捂着嘴偷笑,“真是一帮蠢货。” 所有人在山洞内一寸寸的搜过去,阿右甚至纵身飞起,连山洞顶端的石壁都查遍了,也没瞧见什么眼睛的标记,冥花遍布,唯不见重生之眼。 “没有!”阿右摇摇头,“公子,您真的没有记错吗?真的会有眼睛的标记?” 薄钰走上圆台,冷着脸环顾四周,“按理说是不会记错的,沈郅的记性那么好,而我所见,都是他亲手画出来的,除非他画错了!” 不,薄钰宁可是自己记错了。 沈郅那么聪明,绝对不会记错的。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钰儿,真的没找到!”春秀喘着气,“都找遍了!” “奴才让所有人寸寸的搜,生怕有夹层或者密室机关之类的,可这里所有的石壁都是实心的,说明此处并无密室。这只是个放了这么个东西的山洞,别无寻常特殊之处!”阿右行礼。 薄钰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凤凰蛊,冥花,还有五芒星,除非有我们没想到的地方,一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我也相信钰儿!”春秀冷静下来想想,“你跟郅儿一直在一起,他知道的,你肯定也知道一些。这些图案,我在沈大夫那里也见到些许,所以我觉得你说的应该是真的,只是我们找不到而已!大家再细心点,重新搜一遍,许是还会有什么犄角旮旯没发现呢!” 孙道贤在旁边泼凉水,撇撇嘴坐在了地上休息,“哎呦,这地方一眼就看遍了,还搜第二遍干什么?搜个屁,还不如坐下来好好休息。” “你给我闭嘴!”春秀冷喝,“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你丢出去淋雨,让你冻死在外头。” “没良心,亏我方才还给你撑伞了!”孙道贤哼哼两声,不悦的别开头。 本世子不高兴,本世子不理你! “大家重新找!”薄钰下令,“小心点,一定要小心,寸寸都找,不要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是!”阿右领命。 孙道贤悠闲自得的靠在大鼎的腿肚子上,瞧着一帮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自己跟前团团转,许是看得烦了,合上眼睛就想睡觉。 梦里,有鸡鸭鱼肉,有山珍海味,有美人如云,有…… “喂!”背上赫然挨了一脚,孙道贤忽然像是滑出去的一尾死鱼,以倒栽葱的方式,从台阶上滑了下去。 春秀闷声疾呼,终是来不及了。 孙道贤的脸先着地了,睁开眼的瞬间,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山洞。 “我、我就是觉得你穿着湿衣服睡觉,会、会染上风寒,所以……”春秀慌忙跑下台阶,“谁知道力道用得太猛了些,踹着你了!” 孙道贤的脸皮都差点蹭下来,好在皮厚…… 饶是如此,半张脸当即红肿起来。 “我这哪里是受风寒,分明是惨绝人寰,要我命啊!”孙道贤差点没哭出来,捂着脸就红了眼眶,“你就不能用手,非得用脚踹?你自己的手劲有多大,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用上脚了……” 春秀生生咽了口口水,“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快些起来。” “别!”孙道贤惊呼。 下一刻,只听得“咯嘣”一声。 连薄钰都跟着心肝颤动,脑子里只冒出两个字来:完了! “啊啊啊啊,我的腰啊……”孙道贤杀猪般的尖叫着。 春秀慌忙松了手,阿右赶紧上前,领着人一道将孙道贤搀起来,小心翼翼的抬到了圆台底下靠坐着。 “你这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啊!”孙道贤疼得哭了,“你这个臭婆娘,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给你撑伞,结果你要折断我的腰,娘啊……我好惨啊……” “别嚎了!”薄钰揉着眉心,“嚎得跟杀猪似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孙道贤恨恨的抽抽两声,“那你来试试,差点没把我折成两截,我……嗯?这是什么玩意?” 薄钰即便下了台阶,春秀亦是冲了过去。 就在孙道贤所靠坐的位置边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和周边的那些石块似乎不太一样。既非雕饰,瞧着像是特意而为之。 “这是什么东西?”薄钰不解。 阿右想了想,“公子,您和春秀姑娘,带着世子退后,且让奴才试试看!若是有危险,你们尽快离开山洞,切莫逗留。” “阿右?”薄钰骇然。 “阿右什么都不怕!”阿右俯首,“只要能救到小王爷,能帮上公子,阿右这条命就算折在这里,也是值得的!公子,快些吧!小王爷失踪,若是再没有小王爷的消息,只怕……” 找人这种事,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 “快,搀我一把!”孙道贤想了想,最后干脆命令春秀,“背我,不然不走!” 春秀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瞧着薄钰,“钰儿,你快些退后,待我搞定这个讨厌鬼再说。” 薄钰点头,快速退到了洞口狭窄处位置,方才他们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背我!”孙道贤别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傲娇姿态。 “呵!”春秀一弯腰,直接将孙道贤打横抱起,快步朝着洞口走去。 众人皆是愣住:“……” “孙道贤,我可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侯爷夫人的份上,姑奶奶一定把你丢在这里,让石头埋了你,省得你这矫情鬼祸害大家。”春秀咬牙切齿的警告着。 孙道贤自个都愣了,他只是让她背着他出去,没想到这女人…… 嗯,怀抱倒是挺舒服,就是这姿势,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呢? 按理说,不都是男人抱女人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女人抱男人? 孙道贤无奈的轻叹,谁让自个这小身板,还不够春秀一顿削呢! 待众人退后,确定若有意外,大家能顺利逃开,阿右快速摁下了那块凸起的石块。 一声巨响,所有的侍卫,第一反应是护住薄钰。 阿右飞身而起,直扑向外。 然则下一刻,却是薄钰惊呼,“快看!那个大鼎沉下去了!” 轰隆巨响过后,洞内出现了强劲的震颤,俄而是碎石不断的从顶上落下,但也只是一些小碎石,并没什么大碍。 圆台上的那个大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往下沉。 “这是怎么回事?”春秀面色骇然,“这……这东西下面还有什么?” 只听得一声轰隆响,整个大鼎彻底沉没在圆台正中央,其后有石板快速合上,将大鼎藏了起来,严丝合缝的压根瞧不出这里曾经放过,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眼睛!”阿右疾呼,“公子,是眼睛!是眼睛!” 虽然阿右兴奋得含糊,但薄钰却是明白过来了,推开护着他的侍卫,疯似的冲上了圆台,清晰的看到,就在大鼎消失的位置,有一个眼睛的位置。 “眼睛!”薄钰兴奋不已,“是护族!是护族的标记!没错了,没错了,这里就是护族留下的,附近的苔痕都还很新,说不定沈郅就在附近!” 沈郅会在附近吗? “坐好!”春秀快速将孙道贤放下。 脊背上的凉意传来,冻得孙道贤瞬时打了个寒颤,莫名的怀念起春秀温暖的怀抱……这地上也是冷冰冰的,真是硌得他哪哪都不舒服。 “姑姑你看,是眼睛,我说的没错吧!”薄钰忙指着地上的眼睛标记。 春秀点点头,“这里应该是护族用来祭祀的地方吧?你看这些柱子,还有这些纹路。” 薄钰一愣,“祭坛吗?” “兴许就是!”春秀有些担心,“这祭台还是新的,而且近来一直有人活动,说不定那些人还会再来的。至于到底想干什么,到时候咱们就好好问问!” “姑姑的意思是,守株待兔?”薄钰眨了眨眼睛。 这山洞内,一眼就看到边了,是以不方便躲藏,也不可能躲在这里。 “到时候我们在外头候着,且看着都有谁进出这个山洞,回头将洞口堵住,那人就跑不了了!”春秀瞧着地上的这只眼睛图案,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 她记得阿落跟她解释过,眼睛闭着的,便是寻常的,若是眼睛睁开了…… 嗯,这只眼睛是睁开的,所以这里一定会有个大阴谋。 春秀没念过什么,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她瞧着山里的猎户都是挖坑让动物往下跳的,这些大概是一样的道理吧! “我知道姑姑的意思,守株待兔,瓮中捉鳖!”薄钰眉心皱起,“就这么办罢了!” 待雨停之后,所有人都退出了山洞,阿右带着人彻底清扫了山洞内的痕迹,将一切都回归原处,免得到时候被人瞧出异常。 做完这一切,薄钰便领着众人躲在了山洞外头,悄悄的埋伏着,只等着猎物上门。 既是护族的山洞,按理说来的也会是护族之人,沈郅是护族的少主,想来就算落在他们的手里,应该也不会吃太大的苦头才是。 那个洛南琛,不是已经效命于沈郅了吗? 应该……不会有事吧? 夜里静悄悄的,山洞内外并无任何动静。 薄钰吹了一夜的风,也没等到山洞的主人出现,白日里似乎也没动静,可谁也不敢动,只能待在原位继续埋伏。 谁也不知道,这山洞的主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一天? 两天? 一个月? 两个月? 或者,更长……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孙道贤苦着脸,“春秀,我饿了……” 春秀狠狠剜了他一眼,“闭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4章 最后的厮杀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都别吵了!”薄钰面色微白,眼下他只想找到沈郅,其他的……什么都不关心。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等着这撞树的兔子,主动送上门来。 殊不知山崖下,又出现了些许状况。 薄云岫因着被取了凰蛊,此刻身心俱疲,后来又因着沈木兮高热晕厥,薄云岫不敢松懈,亲自照顾着沈木兮,直到她好转。 但也因为这样,薄云岫自身衰弱,导致沈木兮醒后,他便撑不住晕死过去,足足睡了两日。 如此一来,原本定好的计划,也被耽搁下来。 “师父啊,我觉得还是你下手太重了,看你给折腾得,我二哥和二嫂都快不成人形了!”薄云风心里着急,“在这样弄下去,怕是真的要被玩死了!”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你担什么心?”老头前两日的脸色亦是不太好,现在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再说了,又不是妖,怎么就不成人形了?年纪轻轻的,吹牛也不打草稿!” 薄云风张了张嘴,这死老怪物! “放心放心!”老头绕着薄云岫夫妻二人走了一圈,“瞧着精神头都会恢复了,咱们这就去祭坛,把那讨债股给取出来,到时候就万事大吉了!” “可这讨债鬼怎么拿出来?”薄云风有些犹豫,“放哪儿?” 老头翻个白眼,“要不要放你身上?” “呵,我不想英年早逝!”薄云风冷着脸,“你就不能快点,成日里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帮着我二哥二嫂,真不知道你是来救人的还是坑人的?哦对了,你还是始作俑者,那鬼东西还是你的种。” 提起这个,老头面上无光,极是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走吧走吧!”老头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跟着我走!” “二哥?”薄云风忙不迭凑上去,“你觉得如何?” 薄云岫面色青白,将沈木兮打横抱起,“我没事!” 没事才怪! 但薄云风也知道,二哥是绝对不会将二嫂交给其他人的,包括他这个亲兄弟。 沈木兮是薄云岫心头的朱砂痣,谁都碰不得! 山路不好走,薄云岫走得很是小心,生怕将怀里的人磕着碰着。 自打取出了凤蛊,沈木兮便变得很是安静,像是格外虚弱,按照老头的说法,那是因为回魂蛊失去了凤蛊之后,断了与外界的直接联系,所以回魂蛊会在一段时间内显得格外安分。 但等到回魂蛊适应了这种状况之后,就会彻底的占据沈木兮的身子,如此一来,沈木兮便再也回不来了。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得抓紧才行! “师父,还要多久?”薄云风有些着急。 瞧着薄云岫额头上的汗,还有这脖颈处的青筋微起,足见其虚弱与疲倦,再这样走下去,任谁都会吃不消。 “放心吧,很快的!”老头拂尘轻摇,“沿着前面这条路出去,便能看到正道,那山洞不远,若是累了就歇一会。” “二哥,你歇会!”薄云风忙道。 薄云岫摇摇头,“继续赶路吧!” 低眉望着怀中沈木兮,略带血丝的眸子,目光柔和至极。 他能等,他的薄夫人等不了。 “真是情之为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老头感慨万千,却换来薄云风一记杀人般的眼神。 还敢说,始作俑者! 老头撇撇嘴,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眼见着薄云岫已经摇摇欲坠,众人便停下来休息。不过山洞也不远了,明日午时之前肯定能赶到。 “我问你!”薄云风悄悄的拽着老头到了僻静处,“我二嫂的回魂蛊,你到底有几分把握?现在瞧着安生,谁知道上了祭坛会不会突然爆发?这讨债鬼太狡猾,我怀疑他是在养精蓄锐。” 老头皱眉,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火光。 沈木兮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瞧着的确不太对劲。 “废话,我又不是傻子,可现在能到祭坛已经不错了,总好过半路上觉醒,到时候不可收拾!”老头无奈的喘口气,“真是棘手得很。” 一听这话,薄云风猛地瞪大眼睛,“等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没把握?你没把握还拍着胸脯作甚?这是要害死我二哥和二嫂吗?” “一蛊双生,我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老头挠挠头,“一个长生,一个不死,一正一邪,原是相生,谁知道能不能相克?” 薄云风真的想一拳薅死这老头,“你说你没事,倒腾出这么可怕的东西干什么?” “昔年秦王,一心想得长生,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赔上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原是想护族徐家满门,谁知最后反而死在自己人手里,真是时也命也,躲都躲不过!”老头摇摇头,想起那些遥远的往事,眼角有些湿润。 罢了罢了,说也无用。 “那到底怎么办?”薄云风压着嗓子低低的问。 老头想了想,“我已经想好了,你且放心罢!” 薄云风皱眉,老头已经回到了火堆旁,瞧着薄云岫夫妻紧紧相拥的姿态,心里真是百转千回。这是他亲手造的孽,若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总归不能让这讨债鬼,再跑了! 待火光熄灭,待天亮之后,真正的生死一战,即将拉开序幕。 今儿天气不太好,天色都是灰蒙蒙的。 老头走得并不快,脚下似乎有些沉重。 “师父?”薄云风上前,“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是昨夜受了凉。”老头拂尘轻甩,“回头给我弄个叫花鸡来,我吃了一准管用。” 薄云风翻个白眼,“服了你!” “再往前走便是!”老头指了指前面,瞧了一眼面色发青的薄云岫,俄而将视线落在已经睁开双眼,却始终安静至极的沈木兮身上。 这东西……终是要开始作祟了! 薄云岫紧了紧怀中的沈木兮,他知道,这不是薄夫人看他的眼神,但总是忍不住想迎上她的目光。私心里觉得,多看她一眼,多给她一分暖,也许她会醒过来。 也许,也许…… “那个,好像是王爷吧?”春秀皱着眉。 薄钰愣了半晌,“是爹……” 可是,为何没瞧见沈郅呢? “王爷抱着王妃呢!”孙道贤不解的皱着眉,“王妃这是怎么了?被绑得跟粽子一样,躺在王爷的怀里一动不动,难道是死了?” 春秀动作是极快的,一手捂住了孙道贤的嘴,一手揪着他的胳膊,瞬时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那一刻,孙道贤瞬时泪流满面。 说说也不行? 疼啊…… 死女人,下手那么重,又不是让你杀猪! 当然,这话孙道贤可不敢说出口。 “忍住了没?”春秀皮笑肉不笑的问。 孙道贤流着泪狠狠点头,待春秀抽了手,他便顾自捂住了嘴,免得疼得哭出来。是了,疼也得憋着,不许哭不许叫,否则猪脑袋不保! “别吵了!”薄钰黑着脸。 姑姑怎么了? 五叔和那老头在一起,那个老头…… 莫非就是这个山洞的主人? 他们想干什么呢? 沈郅留下的那封信上说,他是去帮爹娘的忙,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或者,他们是知道沈郅下落的? 薄钰心里不确定,瞧着薄云岫抱着沈木兮,某些黑暗的想法在心里快速蔓延。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沈郅毕竟是薄家的孩子,又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按理说不可能去牺牲沈郅,按理说…… 可是,这样可怕的想法就像是在薄钰的心里生了根一般,不断的折磨着薄钰的内心。 “师父,就是这个山洞?”因着之前隔得远,是以谁都没发现,附近竟然藏着离王府的人。薄云风在山洞口走了一圈,心里有些怪,“就这样,也不怕被人发现。” “下了一场雨,倒是将封印给洗去了!”老头轻叹,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罢了,先进去吧,眼下这种局面,已经没有时间耽搁!” “沈大夫?”春秀皱眉,扭头望着薄钰,“钰儿,你觉得这事儿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处?我这心里不太踏实,总觉得要出事似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等来的是王爷和沈大夫呢?那郅儿呢?” 薄钰面色发青,“我也觉得不太对。” “等他们进去,我们也进去看看!”春秀有些犹豫,“别打扰他们。” “好!”薄钰招招手,阿右快速上前。 “公子?”阿右看到薄云岫进去的时候,亦是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竟然会等来王爷。 薄钰深吸一口气,“你挑几个身手机灵的,我们一起进去,不许惊动里面的人,一定要悄悄的。” “是!”阿右颔首,快速挑拣了几个身手矫捷的。 孙道贤自然怂得厉害,打死也不会进去的,薄钰和春秀也不想让他进去,毕竟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还是留在外头,让门看着他比较好! 压着脚步声,阿右在前面领路,薄钰和春秀小心翼翼的跟在阿右后面。 好在之前进过一次,此番倒也轻车熟路。 薄云岫抱着沈木兮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圆台正中央的那个大鼎,不过老头却是站在台上半晌都没吭声,瞧着似乎是有些疑虑。 也不知这老头在想什么? 两道眉紧紧拧起,好似…… 得亏薄云岫现在身子虚弱,否则怎么会感觉不到周边有人?轻轻的将沈木兮放在一旁,薄云岫稍稍喘口气,“怎么了?不行吗?” “有人动过这里!”老头环顾四周,“我这东西都让人给碰过了!” “碰坏了吗?”薄云风忙问,上前查看大鼎,“这炼蛊炉不是好好的吗?瞧着没磕着碰着,还是你当初做的那样。我瞧着,没什么不一样!” 老头紧了紧手中的拂尘,“你懂个屁,这地方是我亲手打造的,我还不知道吗?有人进来了,还在这里转悠了很久,不过东西倒是没碰坏,只是……稍稍偏离了我之前的位置。” “会有问题吗?”薄云岫忙问。 他如今最担心的是沈木兮,别的…… 沈木兮靠在墙壁处,睁着眼,冷冷的瞧着圆台上的炼蛊炉,似要用眼神在上面戳个洞出来。 提及炼蛊炉的时候,薄云岫心里紧了紧,他记得沈木兮的药庐里也有个,不过沈木兮的很小,小到一只手就能拿起来,不似这个……大得好像能装下几个人。 “炼蛊炉?”薄云岫眉心紧皱,“敢问,这东西是不是有个,很小很小的……类似的?” “有!”薄云风率先点头,“这东西有个缩小的式样,便于随身携带,但那个东西,只适合炼小蛊,若是遇见太过庞大的,压根不管用!催生冥花倒是一等一的好用,效用又快!” 冥花? 薄云岫沉默。 “二哥你放心,已然到了这一步,便是一定要竭尽全力的,不管是师父还是我,都会帮你和二嫂。这业障,也该结束了!”薄云风咬着牙,狠狠的瞪着沈木兮。 他可没忘记,这讨债鬼咬他的那一口。 沈木兮轻哼,除了刚刚取出凰蛊时,胡言乱语了一阵,这么多天以来,还是头一回听到她再开口说话,“就用这个对付我?老头,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别忘了,我们血脉一致,而且一蛊双生……你要杀了我,就得先杀了你自己!可惜啊,你死不了!” “你给我闭嘴!”老头轻哼,抬步下了台阶,走到了那块凸起的石头位置。 薄钰定睛望去,眉心紧蹙,为什么还没见到沈郅? 春秀摁住他的肩膀,示意他莫要着急,若是沈郅真的在这附近,一定会出来的。 如上次一般,一声巨响过后,那大鼎便快速沉陷下去。 如此这般,老头又回到了正中央位置,盘膝落座,“死不了又如何?对付得了你便罢了!该了结的,就不该有所犹豫,该结束的……就结束吧!纠缠了这么多年,害了太多人,委实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老头,你舍得吗?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沈木兮冷笑,“若我是你,就好好的利用自己,你明明可以活得更好,为什么非要跟过不去,我是你儿子,你不该站在我这边吗?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儿子?” “大义灭亲四个字,要我教你怎么写吗?”薄云风咬牙切齿。 薄钰瞪大眼睛。 姑姑在胡言乱语的说什么?? 大义灭亲? 饶是春秀没读过,也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杀人的意思啊! 杀至亲?! 薄云岫紧了紧袖中拳头,“什么时候开始?” “我调息完毕便罢!”老头周身晕开些许红光,瞧着淡淡的,却格外瘆人。 血洞内,沈郅瞧着密室内打开的石门,深吸一口气,提着灯笼往里头走去。密道很黑,灯火葳蕤,只能照亮脚下的路,前方如何,委实难以预料。 四周阴测测的,这山洞里都是台阶,好似有些坡度,走的时候,人会前倾,好似要滑下去一般。 沈郅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走着。现如今他身负凤凰蛊,是爹娘所有的希望,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爹娘,你们等着我! 郅儿一定会做得很好! 也不知道沿着石台阶走了多久,沈郅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打颤了,终于走到了一道石门面前,石门紧闭,他记得老头教过他机关的摁扭位置。 提着灯笼,沈郅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找着地接缝。 终于找到了墙角的凸起位置,沈郅欣喜若狂的一脚踩下去,偌大的石门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的打开。 “开了!”沈郅快速进了门。 里面仍是黑漆漆的,沈郅将灯笼里的蜡烛取出,点燃了周边的火台。 直到火光燃起,他才看清楚周遭,这地方不大,正中央位置放着一个类似于大鼎的东西,瞧着好像是师公留给娘的炼蛊炉。旁边还挂着一个梯子,似乎只要稍稍挪动就能贴着这个大蛊炉。 “娘!”沈郅用力的推动了梯子。 这梯子原就是准备好的,稍稍一推便已经贴在了炼蛊炉上。 沈郅提了一下脚边的袍子,小心翼翼的攀上了梯子,朝着蛊炉里面爬去,“娘,郅儿很快就能见到你了!娘,你别怕,郅儿会陪着你的。郅儿为了娘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像当初娘为了郅儿,可以忍受一切!” 蛊炉是有盖子的,但盖子上的机关位置,老头也是交代过的,沈郅要打开并不是难事。 钻进炼蛊炉的那一瞬,沈郅默默的垂下眉眼,眼角湿润。 就这样,连一声再见都不说吗? 薄钰,没跟春秀姑姑,还有阿落姑姑,小棠姑姑,皇伯伯…… 他还来不及说一句再见,真是好可惜! 盖子合上的那一瞬,四周漆黑一片。 沈郅心里害怕,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老头说,很快就会好的! 很快! 很快! 老头起身的时候,也是炼蛊炉重新升起之时。 “师父,接下来怎么做?”薄云风问。 沈郅将耳朵贴在蛊炉的炉壁上,能清晰的听到外头的人在说话,他不敢吭声,不敢大喘气,悄悄的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呼吸太重会被人察觉。 娘会进来,爹肯定会陪着娘。 爹的武功好,呼吸声太沉,怕会瞒不过他……  “把人带过来!”老头吩咐。 薄云岫重新抱起沈木兮,缓步走上了台阶,瞧着偌大的炼蛊炉时,心里有种莫名的惊慌,那种隐隐戳戳的疼,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他思来想去,许是太过担心薄夫人的关系。 在薄夫人的额头亲了亲,薄云岫软着声音哄着,“熬过此番,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彻底团圆!薄夫人,坚持住,我相信你可以的。” 沈木兮的眼底,闪过一掠即过的泪光,俄而又消弭无踪。 “薄云岫,你会后悔的!”她启唇,笑得那样狠戾,“你信这老头真的能救她吗?他跟我是亲生父子,我相信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会心软的。不如你我且拭目以待,若是他心软你当如何?一剑杀了他吗?” “你想让我杀了他?”薄云岫周身冷冽,眸中凝着冬日里的冰棱,恨不能钻进她的身体里,将那该死的东西拔出来,狠狠的碾碎在地,“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别想了,你不会得逞的。” 沈木兮摇着后槽牙,“你们都会后悔的!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被降服,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那就等着吧!”薄云岫不再看她。 “师父?”薄云风瞧着老头绕着圆台走了一圈,似乎是在检查,“如何?” “没事,可以准备了!”老头从怀中取出一圈红线,“将所有石柱都用这红线牵连在一起,最后绕着这炼蛊炉,成一个五芒星。” 薄云风颔首,接过红线便忙碌开来。 老头将几个铜钱,分别摁入了炼蛊炉的五个方位,四方一正中。 明晃晃的蜡烛被点燃时,薄云岫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的眯起危险的眸,冷不丁环顾四周。 吓得阿右慌忙将薄钰摁回去,险些被王爷发现。 春秀捂着口鼻,捂着心口,吓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师父,完成了!”薄云风喘着气,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子,“然后呢?” “然后退到一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惊慌,更不要打开这个盖子!”老头瞧了一眼沈木兮,“薄云岫,把她交给我吧!” 薄云岫犹豫了一下,舍不得。 “快点,她已经苏醒了,再晚就不是你的薄夫人了!”老头咬着后糟牙,狠狠盯着沈木兮的双眼,父子两个落到这样的地步,早就说不清楚是谁的错! 薄云岫绷直了身子,默默的将沈木兮交出去。 打横抱住了沈木兮,老头最后瞧了二人一眼,“待我们进去之后,盖子会主动合上,你马上将蜡烛吹灭,并且用火点燃红绳。待红绳燃尽,蜡烛重燃,再打开炼蛊炉!” “师父?”薄云风提心吊胆,“大概要多久?” 老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音色略显沙哑,“若是……若是失败了,你们就自求多福!” “师父?” 薄云风疾呼,老头却抱着沈木兮飞入了炼蛊炉中。 刹那间四周震颤,炉盖重重合上。 薄云风慌忙拽着薄云岫下了圆台,依着老头所交代的,快速点燃了红绳。羸弱的火光沿着红绳滋滋滋的蔓延,速度很慢,很是迟缓。 “薄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5章 最后的厮杀2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四周颓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里只剩下红绳上的一道火光,明明是星星之火,却在每个人心里成了燎原之势,谁也不知道炼蛊炉里会发生什么。 事实上,炼蛊炉安静得很,侧耳听着压根听不出来有什么动静。 “二哥,你且冷静着,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薄云风心头怦怦乱跳,见着薄云岫的面色,委实是吓得半死,生怕薄云岫会忍不住冲上去,“眼下已经进去了,就说明师父在里面引蛊,你若是轻易的打开了炉盖,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想了想,薄云风刻意加上一句,“若是坏了事儿,二嫂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薄云岫的面色,惨白如纸。 “钰儿!”春秀低喝。 终是没能拦住薄钰。 薄钰冲了出去,呼吸微促的瞧着炼蛊炉,俄而瞧着目瞪口呆的薄云风,“五叔,你把沈郅藏哪儿了?” “嗯?”薄云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都是迷惑不解的神色。 藏沈郅?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藏小侄儿作甚?”薄云风摇摇头,见着薄云岫趋于冷静,这才松开兄长,疾步走到了薄钰跟前,慢慢蹲下来问道,“薄钰,你到底在说什么?小侄儿呢?没跟你在一起?” 薄钰浑身轻颤,目色惊恐的盯着他,“五叔,你真的没有藏起沈郅吗?” 薄云岫回过神,慌不择路的冲过来,一把握住薄云岫的胳膊,力道之大,疼得薄钰的脸色全变了。 “你说什么?”薄云岫双眼猩红,如同淬了鲜血一般,脖颈处青筋凸起,“郅儿不见了?” “疼……爹,好疼……”薄钰疼得眼泪都下来了,“爹……” 春秀箭步冲上去,慌忙抱住了薄钰,“王爷,王爷!手下留情。” 如此,薄云岫才晃了晃身子,意识到自己过激了,紧跟着蹲下来,呼吸微促的盯着薄钰,“你把话说清楚,郅儿究竟怎么了?他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之前遇到陆如镜那次,不是已经安全无恙的跟你们回去了吗?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郅儿……”春秀还没开口,眼泪就已经下来了,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沈郅留下的信,递给了薄云岫,“那天夜里,郅儿起夜,阿右都跟着的,也瞧着他回到了屋内。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留下这么一张纸,人已经不见了!” 阿右扑通跪地,“是奴才该死,奴才护主不利,请王爷降罪!” “不见了?”薄云岫慌忙拆开信。 薄夫人已经这样,若是沈郅再有个好歹,他薄云岫此生,便是生无可恋。薄云岫亲自教过孩子写字,自然是识得儿子的笔迹。 信上内容很简单,大致意思是沈郅要为父母做点事,所以要离开大家,让大家都不要去找他,若是能全身而退,他一定会回来的。 还特别叮嘱春秀姑姑,莫要着急,莫要哭。 别看沈郅平时,性子冷冷的,实则与他父亲一样,外冷内热……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不惜一切。 下一刻,薄云岫忽然转身,恶狠狠的揪住薄云风的衣襟,冷然将他抵在墙壁处。 墙上凸起的石头尖儿,锋利无比,刺得薄云风直皱眉头,疼得冷汗旋即流下,“二哥、二、二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嘛?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动我儿子!”薄云岫歇斯底里,“薄夫人已是如此,你怎么敢动我儿子?薄云风,你是不是想死啊!我儿子到底在哪?郅儿在哪?” 薄云风被拎在半空,眼见着是要断气了,这会哪里还能应得出声来。 “王爷!王爷!”春秀忙冲上去,“钰儿,阿右,快!” 薄钰死死抱住了薄云岫的腿,“爹,要是把五叔掐死了,就真的找不到沈郅了!爹!” “王爷,王爷,小王爷要紧!”阿右急了。 深吸一口气,薄云岫狠狠将薄云风摔在地上。 他颤抖着晃动手中的信纸,眼中噙满泪水,如同发了狂一般,“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别动我儿子!薄夫人若是治不好,不治也罢,她死,我死!可我儿子还那么小,他是薄夫人用半条命换来的,谁都不能碰!” “五叔?五叔?”薄钰慌忙扑上去。 薄云风差点被掐死,这会又被薄云岫丢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若不是春秀赶紧替他顺着脊背,只怕这一口气是要上不来了,差点没撅死过去。 “我……”喉间泛着腥甜,薄云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我真的不知道小侄儿怎么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小侄出事了!二哥,你、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动他!我就算是拆天拆地,我也不敢拆了你儿子,何况这些日子,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薄云风唇角溢着血,心口处的闷堵才将将压下,嗓子沙哑的低语,“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分身乏术啊!” 薄云岫眸色一滞,是的,这些日子以来,薄云风一直跟在他们的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委实没有时间离开去带走沈郅。 若是如此,那带走沈郅的便是另有其人。 会是谁? “爹,你冷静的想一想。”薄钰红着眼,带着哭腔盯着他,“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沈郅在哪的,对不对啊爹?” 这些日子,他们都快找疯了。 “整个林子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沈郅的下落。”春秀抹着眼泪,“人不可能跑远,肯定在附近,可任凭我们怎么喊,都没能将他喊出来,我……” 春秀泣不成声,“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和沈大夫交代了。沈大夫把郅儿托付给我,那就是把命都交到了我的手里,我……我却把孩子丢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弄丢的。” 命? 眼皮子……底下? 薄云岫猛地瞳孔放大,赫然倒吸一口冷气,快速转身。平生头一回觉得腿软,迈不开腿,走不了路,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安静至此的炼蛊炉。 他张了张嘴,所有的声音都好似卡在了嗓子里,怎么都喊不出来。有滚烫的东西,源源不断的从眼睛里出来,他想忍住,却是愈发汹涌难耐。 下一刻,他忽然跪在地上,冲着炼蛊炉歇斯底里,“儿子……” “二哥!” “王爷!” “爹!” 鲜血从口中匍出,薄云岫怦然倒地。 面如死灰,双眼紧闭。 薄云岫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那年那月,那个坐在墙头,吃着枣子冲他吐枣核的女子,笑靥明媚,花颜如玉,那么鲜活那么阳光灿烂的一个人啊……是他心心念念了半生的女子! 后来,她诈死叛出夏家,他将她藏在了府内后院。 他以为两个人之间,有些东西不用再说,彼此都能感受到的,他以为只要自己小心的将她藏好,她便永远都是他的。 一个个明艳的女子被送入王府,他压根没瞧过一眼,只是装装样子,将她们敛在各个院子里,时局不允许他对太子有任何的违拗,他不想当皇帝,但也怕招来杀身之祸。 人有了软肋之后,会变得格外软弱,亦会变得无坚不摧。 直到那场大火之后,他才知道那些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人人都说,二皇子的后院藏了个女人,无名无分,是个不知廉耻的人。 可笑的是,他对流言蜚语咬牙切齿,却又渴望听到那些,但凡与她有关的传闻。 “爹?”薄钰哭着喊,“爹?你醒醒!爹!” 薄云风将银针取下,“二哥?二哥,你觉得怎么样?二哥!” 破开一条眼缝,薄云岫的嗓子里发出了低哑的声响,别无其他,唯有三个字:家没了! 他的妻,生死难料。 他的儿,死生不明。 他身为男人,护不住妻子,护不住儿子,此生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瞧着薄云岫眼睛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薄云风彻底急了,“二哥,你不能这样!二嫂还在炼蛊炉里,她很快就会没事的,师父说过,他一定能取出回魂蛊,一定还你一个囫囵个的妻子!” “若无子,岂有她?”薄云岫艰难的开了口,费力推开众人,他伏在地上,就这么泪眼朦胧的仰望着被红线缠绕的炼蛊炉。 沈木兮是因为有了沈郅,才会活下来,才能活到今日。若是她知道,她的命是用儿子来换的,拿她必定不会苟活。儿子是她的命,儿子都没了,她还活着作甚?  每个母亲,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什么活着的意义,什么活着的价值,在母亲的心里,孩子是无价的,是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稀世珍宝。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薄钰的抽泣声。 所有人静静的站在圆台之下,如今还能做什么?开了炉盖也已经来不及了,唯有等待,等待着迹的发生,兴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火苗顺着红绳快速窜动,那一星半点的火光,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就这么一点点的往上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得好似过了几个世纪! 忽然间,炼蛊炉的炉盖弹起,又重重落了回去,严丝合缝的。只是这一起一落,揪住了所有人的心,让人止不住心肝直颤,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春秀一把拽住薄云风的胳膊,“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 薄云风瞪大眼睛,“斗起来了!” “什么?”春秀不明白,“不是取出来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会斗起来?斗起来会怎样?会干架?会杀人,会吃人吗?到底会怎样?” “那就说明,师父也在挣扎。”薄云风面色沉冷,“师父遇见了难处,回魂蛊和讨债鬼不愿从二嫂的身体里出来,正在拼死挣扎。一蛊双生,正邪……势不两立!” “为什么要搭上沈郅?”薄钰厉喝,死死揪住薄云风的手,“五叔,沈郅是无辜的,把他放出来。他们要斗就让他们去斗,把沈郅救出来,你可以的你可以的是不是?” 薄云风摇头,死死盯着轻微的炼蛊炉,“我大概已经想清楚了,师父为什么要挑上小侄儿!” “因为郅儿拥有精纯的血脉。”薄云岫的脸上,呈现着从未有过的死灰色。 “只有精纯血脉之人,才能将凤凰蛊分离,当初韩天命就是因为如此,将凰蛊和凤蛊分开。他控制不住凤凰蛊,所以干脆将凤凰蛊拆开。而要将凤凰蛊合二为一,也需要等同的条件。韩天命的尸身被毁,就意味着这世间拥有精纯血脉之人……几乎是不太可能再找到!”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薄钰咬牙切齿,“那为什么不能让那个老头子自己去受?为什么一定要沈郅?沈郅还那么小,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我不服!我不服!” “师父体内有长生蛊,所以不老不死的,若是收了凤凰蛊,会极力的压制住他的长生蛊,到时候就没办法对付讨债鬼了!”薄云风解释,“师父选择小侄儿,应该也是做过思虑的,小侄儿定然是答应了,否则师父不会逼他去做!” “沈郅那么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定然会答应。”薄钰狠狠拭去脸上的泪,“这根本就不需要商量,只要一句话的事儿,沈郅为了姑姑可以拼尽一切。你们就是看准了沈郅孝顺,掐着法的对付他,你们这些歹毒心肠之人!世间再也找不到比你们更歹毒的人!” 春秀轻轻拽住薄钰,“好了钰儿,别说了!别说了!” 薄云风委实不知道这件事,师父连他都瞒着。 大概连老头都清楚,薄云风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侄儿开玩笑的,所以最后谁都不知道,老头私底下已经找过了沈郅,而且跟沈郅达成了协议。 “我为什么不能说,一想到沈郅可能就这样没了,我就想杀了他们!”薄钰哭得厉害,若不是被春秀摁着,他真的会冲上去杀人的。 “现在就看小侄儿,能不能熬过去了?”薄云风的声音很轻,他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但料不到最后的结果,这原就是个必死之局,师父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现在……还拽上了沈郅。 炼蛊炉内。 沈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嘴角慢慢溢出血来,母亲的手,钳在他的脖颈上,几乎要将他的脖子拧断。他想喘息,想喊出来,奈何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嗓子里,只能用一双泪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母亲。 老头紧握着沈木兮的另一只手,有东西在两个人的体内游走,又从沈郅的身上钻出,炼蛊炉的炉壁上,渐渐的涌出了漆黑的液体,如同活物一般,将三人的腿牢牢的黏在蛊炉只内。 外头红线里的光不断的倒映着,如同一道道利刃,在沈木兮的身上穿梭,横一刀,竖一道,尽力的去斩断体内之物,与宿主的联系。 只有让宿主,恢复最初的意识,才能与回魂蛊抵抗。 但这些红线,同样也割在老头和沈郅的身上。 沈郅快要窒息了,可身上的疼痛,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娘……” 嗓子里,发出艰涩的声音。 一声声娘,让脖子上的手,竟渐渐的松开了些许。 “娘,我好疼!”沈郅继续喊。 老头一咬牙,用尽全身内里,将控蛊术发挥到了最大的效用,他看着沈木兮身上有蠕虫正在钻动,之前取过凤蛊的心口位置,鲜血不断的往外涌,一点一滴的落在脚下,与黑色的液体混为一处。 有冥花不断的在脚下盛放,渐渐的,笼罩四周。 “小东西,继续喊!继续喊!把你娘叫醒,你就赢了!”老头脖颈处青筋微起,眦目欲裂的盯着沈郅,仿佛是用尽了全身气力,“快!” 沈郅哭着喊,“娘……我是郅儿,我是你儿子,娘,我是郅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娘,我好疼啊……我好疼……” 红色的光,从身上掠过,就好像刀子剜开皮肉,看不到伤痕,却疼得入骨,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沈郅疼得厉害,已然站不住,“娘……帮帮我,帮帮我……” 沈木兮的手在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的手,用力的往回抽。 “娘!”沈郅哭着喊。 沈木兮瞳仁里的灰白色,渐渐的消退,心口处的血,不断的往外流,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 “娘!” 如同高山擂鼓,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沈木兮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突然间有光从昏暗处落进来,好刺眼。 有人在喊她。 喊什么呢? 娘…… “沈木兮!”老头厉喝,“你再醒来,你儿子就死定了!他吃了那么多苦,用自身充当凤凰蛊的宿体,为的压制回魂蛊,为了救你啊!沈木兮,你睁开眼看看!你快点看看你儿子!” 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沈木兮喘着气,觉得好累,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四周冷冰冰的,手脚都变得麻木起来。她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虚幻,恍惚间的红光,剜在身上好疼好疼。 疼得人,直打哆嗦。 “娘!” “郅儿……”虚弱的声音传出。 沈郅大喜,“娘,娘你醒了!” 冥花还在绽放,逐渐充盈着整个炼蛊炉。 老头还在努力,利用炼蛊炉自身的吸收、镇蛊能力,忍着自身被镇的痛苦,努力的将回魂蛊引出,只要这东西被拔出沈木兮的身体,到时候就算进了他的身子,也是无所谓的。 大不了,父子同归于尽。 至少,还能保全沈木兮母子的周全。 “娘!”沈郅虚弱的喊着,唇角不断的溢出血来,“娘,娘……唔……疼……” 沈木兮的手,忽然扣住了沈郅的肩胛骨,指甲深深的嵌入儿子的肩头,仿佛又成了那个人。 “娘!”沈郅歇斯底里。 “老头,你是不是想同归于尽?”沈木兮眦目欲裂,“冥花开满炼蛊炉,你是想打开重生之门吗?” “我不想打开重生之门,我想送你下地狱。”老头轻呵,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以前我找不到法子对付你,是因为我自己也贪生怕死,可是这一次……你别想了!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不会再放过你!” 三个人僵持着,等着炼蛊炉的黑水,彻底将三人淹没,等着冥花开满炼蛊炉,所有的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沈郅的心口已经渗出血来,沈木兮心口处的血,已经再也开不出花来了,残存的凤蛊心头血,彻底的流进,以后的她只是个最寻常的女子,甚至较之常人,更为体弱。 “小家伙,坚持住!” 沈郅低眉瞧着自己的心口,疼痛在加剧,黑水没过了他的腰部,他眼前的一切已开始晃荡。最后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沈郅挤出一丝艰涩的笑,张嘴,无声的喊了句,“娘……郅儿疼……” 一声闷响过后,沈郅彻底没入黑水之中。 “沈郅!” 沈郅…… 沈郅…… “沈木兮!”老头厉喝。 炼蛊炉内的黑水,忽然间沸腾。 冥花,终于开满了整个炼蛊炉。 那藏在幽暗处的花,预示着邪恶的终结,也预示着……死亡或者重生。 整个山洞,猛地颤了颤,红线还在燃烧,只是速度越来越慢,终是没能点燃最后一根蜡烛。红绳上的火光,咻的被山顶落下来的沙石砸灭,一切终归于死寂。 薄钰撕心裂肺,“沈郅!” 所有人都来不及冲上去,山洞顶端轰然坍塌,周遭乱成一团。 薄云岫冲过去,然则他早已精疲力尽,哪里还能护得住炼蛊炉,石块砸下来的时候,是阿右护着薄云岫,才堪堪避开了一劫。 “走!快走!”薄云风厉喝。 春秀抄起薄钰就往外冲,已然是这样的局面,少死一个算一个! 纷纷扬扬落下的碎石,将整个山洞彻底掩埋,在他们跑出去的那一瞬,彻底坍塌…… 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完了! “王爷?” “王爷!” 老规矩,接下来是番外,番外结束便是大结局。 大家可以跳过看,等大结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7章 这簪子,你的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昔年秦王。 求长生,组童男童女,出海寻仙山。 到处都是乌烟瘴气,人人都是愁容满面。  “族长,这到底行不行?”底下人问。 白发老头轻叹,“这是最后一炉,若是这一炉还不成,那就真的是要……” “爹!”有一名少年人从药庐外头进来,底下人快速退出。 白发老头扭头瞧着他,“你进来作甚?我不是让你准备好,若是实在不行,你就先走,出海也好,隐居山林也罢了,不要再留在这里,否则早晚是个死。” “那倒未必!”少年人从暗处走到光亮,炼炉处的火光,将他的五官映衬得格外棱角分明。 面冠如玉,眸色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扬,颇有几分恣意之态,眉眼间自生一派风流。他立身如玉,目光坚定的望着自己的父亲,“也许,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加入进去,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老头满是不解,“不一样的东西?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徐湛,你可不能轻举妄动,有些东西是禁忌,绝对不能触碰,否则是要受反噬,遭到报应的!” “爹,为什么不能?咱们徐家那么多方子,有些东西只要开拓出来,重新炼制,就能获得新生。秦王要这东西,咱们若是给不出来,也是个死!”少年人争辩。 父子两个素来是这样的性子,一个比一个执拗,一个比一个倔强,最后谁都不肯相让。 “徐湛!”老头咬着牙,“不能碰的东西,就是死也不能碰。你可知道,有些东西覆灭,自然有他必须覆灭的道理,你不必再说了!滚出去!” “爹!” “滚出去!” 一咬牙,少年人黑着脸退出了药庐。 傍晚时分,王宫里来了人,一番检查之后,训斥了徐家族人一番,说是童男童女已经准备好了,回头就给得整装出发,再去远海寻找仙山,若再找不到仙人,炼不出长生不老药,徐氏族人就等着死无全尸! 族人们,惊悚的瞪大眼睛。 那种神情,不亚于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恐惧。 可又能怎样呢? 皇命如山,违者……死无全尸。 全族啊! “爹!” “你给我闭嘴!” 老头重重的合上药庐的门,瞧着咕咚咕咚冒泡的大蛊炉,内心深处也有过纠结和挣扎,可最后理智战胜了一切,徐家老祖宗留下的一些炼蛊之术,极为阴邪狠辣,若是真的付诸实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徐氏一族若是覆灭,那也只是一族的覆灭,但若是危及苍生,他这一身的罪孽将无处可赎。 不能! 绝对不能! 将竹简收好,老头摇摇头,沉默着在药庐里待了很久,大概是觉得烦闷,夜深人静时才悄悄的离开药庐。 谁知他这一走,便有人来了。 昏暗处,有人扛着麻袋快速进入药庐,只听得“咚咚”两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丢进了蛊炉之内,然则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这蛊炉竟没什么反应。 如此这般,一连三天,都有人往蛊炉里丢东西。 具体丢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直到三日后…… “族长,我家孩子都找了两日,原以为是进山了,谁知怎么都没回来,是不是山里有什么东西?要吃人啊?” “可这附近没狼没虎,咱们都是找过的,不可能有吃人的东西!” “族长,我家闺女昨儿晚上明明睡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老头皱着眉,“你们都找了多久?丢了几个?男几个?女几个?” 他一直住在药庐,一心想炼出长生不老药,所以这几日外头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如今乍听的这么多孩子失踪,一颗心旋即提起。 旁人不知缘由,他却是知道的。 童男童女? 若是寻常的男女倒也罢了,偏偏他们这一族,颇有些异样,因着祖上血脉遗留,偶尔会出现身负天赋异禀之人,所以族内的孩子,免不得有些异于常人。 最后才发现,三日内,族中丢了三名童男,三名童女! 老头的双手都在颤抖,终是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俄而心虚的垂下眼皮,身子微微佝偻着,“这事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找找,我会想办法的!” 待众人下去,徐湛上前,“爹!” “逆子!”一巴掌过去,老头险些站不住,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我说过,不能用那些旁门左道!用邪道炼制出来的长生不老药,还能算是长生不老吗?那是妖邪,是祸害!若是来日祸害苍生,我就是天底下最罪孽深重之人!” “爹!”徐湛厉喝,捂着脸冷笑,“如果族人都死了,您还是觉得自己的固执己见有意义吗?你死了,不会有人觉得你伟大,也没人会感激你,而族人却会恨你。秦王给的期限快到了,出海无疑是死路一条,外头有什么,您不会不清楚吧?” “那我宁愿死!”老头拂袖而去。 抚过生疼的面颊,徐湛目光狠戾,“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以为自己真的拦得住我吗?” 休想! 接下来这几日,老头被秦王传召入宫,大概是担心药庐出事,他特意吩咐族人好好看守。可少主要进去,谁又拦得住? 四天时间,四对童男童女消失。 待老头回来,什么都晚了,一起为时已晚。 蛊炉内不断有幽蓝色的火光窜出,蛊炉内的丹药即将炼成,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连老头亦无能为力。 耳畔是孩童的啼哭声,回眸是逆子胜利者般的笑容。 “你故意让秦王将我支开……”老头的声音都在打颤。 “其实你可以阻止的,但是你没有,因为我是你儿子,亲儿子。你丢不起这个人,也不敢把真相说出去,你怕自己无后而终,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我死了,你就后继无人,你就会断子绝孙。”徐湛笑得阴狠,“你的纵容,足以说明你的懦弱无能。爹,其实你也想的,你也想把这些东西付诸于实践,只是你不敢!” 老头目色猩红的盯着他,却又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我只是做了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徐湛抚过自己俊俏的容脸,“你敢说你一点心思都没有?你敢说你不曾想过这么做?所谓的仁义道德,那只是说给世人听的,谁让你当真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老头咬着后槽牙,“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报应?”徐湛摇摇头,“遭报应的是你,我大概就是你的报应,但是呢……我也会是你的福星,你会知道这一炉开启之后,会出现多么完美的结果。那竹简上记载着的,以童男童女饲喂蛊虫,炼化之后能得不死。你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吗?” 老头身子紧绷,“人应该遵循天道,长生或者不死,那都是违背天道的,是要受到上天惩罚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爹,我不是你,那些东西禁不住我,我很快就会成功!”徐湛站在蛊炉边上,“待炼出长生不老药,我就不再是徐湛,我要做徐天命。” 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老头颤着身子,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逆子!” “我不止是逆子,还要逆天,你说天道不可违,我便逆天给你看。爹,您是不是觉得很激动?”徐湛有些疯魔,神经质一般的神态,与他这俊美无双的容脸,几乎是背道而驰的,“不要太激动,免得一会蛊炉开启,你会受不了!” “你、你……” 忽然间蛊炉发出一声响,炉盖慢慢悠悠的自动打开。 老头第一时间冲上去,趴在了蛊炉边上,拂袖掸开浓烈的血雾。 徐湛倒是不着急,站在蛊炉边上,与老头对立而驻。 四下安静如斯。 “看吧!”徐湛冷笑,“要出来了呢!” 血雾逐渐散开,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药庐内,令人闻之几欲作呕。 在蛊炉的底下,有两条肥硕的虫子在蠕动。 这倒是出乎徐湛的意料,明明只放入了一蛊,为什么最后竟成了两蛊? “一蛊双生?”老头迟疑了一下。 两虫子忽然蜷缩成一团,各自成丸。 待血雾彻底消散之后,蛊丸便缩成了葡萄籽那么大。 徐湛伸手便夺了一枚,若不是老头眼疾手快,只怕另一枚也保不住。 “把东西放下!”老头厉喝。 “爹!这东西是我的了!”徐湛忽然将东西塞进了嘴里,二话不说窜出了窗外。 “回来!”老头疾追。 蛊炉被打开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王宫里的秦王,天还没亮,整个徐氏一族都被扣住,只等着族长与少主出现,将长生不老药交出来。 谁也不知道,这长生不老药到底是炼成了,还是失败了,只知道族长和少主一起失踪。 据当夜守值的族人说,族长是追着少主去的,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可知。 秦王拿不到长生不老药,一日屠一人! 徐氏一族,血流满地。 可即便这样,徐氏的族长和少主都没有出现。 老头找遍了周遭,心知这长生不老药是不能交到秦王手中的,此君好杀,若是真的长生不死,只怕会祸害天下,到时候自己便是千古罪人。 然则他不回去,徐氏族人就会被斩尽杀绝。 两相挣扎,难以抉择。 没找到儿子,没找到另一半的蛊丸,他回去又能如何?放任那小子在外头,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谁知,他还没做好抉择,徐湛已经替了做了主。 如同失了常性的疯子,一夜之间,徐氏一族被覆灭殆尽,大批的毒虫蛇蚁,将徐氏一族彻底覆灭,就好似断所有的念头与挂碍,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能羁绊他们。 徐氏一族覆灭之后,秦王便驾崩了,此后秦王之子继位,不再纠缠在长生不老药的问题上,但对于徐氏一族的死,胡乱的捏了个出海的名头,将这等诡异之事,悄然遮掩过去。 老头原是打算收尸的,可最后的最后,却是连族人的尸身都没见着,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教训,他便晓得这是为什么了! 徐氏一族死相太惨,以至于整个村镇都无人敢轻易踏入。 待老头转回,便发现徐湛又回来了,这一次的他更加疯狂,拿徐氏族人的尸骨炼蛊,悉数投入了炼蛊炉内,那般的疯癫无状,已然脱离了人的范畴。 心狠手辣至死,狠毒无情至此,还算什么人呢? 老头也不知道,徐湛在炼什么,不过他清楚,绝非善类,人世间能制止他的,只有自己这个当父亲的! 那一次的药庐之战,徐湛被权杖钉在药庐内,直到他没了气息,老头取出他体内的东西,带着炼蛊炉里炼到了一般的物什,远离此地。 只是谁也没想到,徐湛体内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取走的,蚯蚓能断成几截,借此得以逃生,而这不死之蛊,便是这样的道理。 徐湛没死,从此以后,他便是徐天命,再不受任何人控制。 只是那被取走的一部分蛊,总归是要拿回来才算完全,否则每隔一轮,就要承受蛊虫反噬的痛苦,这让他很不高兴。 王城里的徐氏一族被覆灭,而流落在外的徐氏则传承了下来,改名换姓,不再是徐氏。可以是韩式,也可以是李氏,各种姓氏,只希望能存活下去。 这些人天赋异禀,在每朝每代都备受器重,但又为上者所忌惮,最后要么被追杀,要么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久而久之,族内便有了一条规矩,再不入朝为政。 直到某一日,老头带着凤凰蛊来找护族的当任族长。 长生的秘密,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蔓延,无奈之下,护族便带着这个秘密归入山林,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再不入世。而另一部分护族之人,则去了关外,成了瀛国的巫族,后来就是瀛国的巫医一族。 这凤凰蛊,原就是用徐天命没炼完全的蛊,继续炼制而成,所以亦正亦邪。 在豢养凤凰蛊的这些年里,竟还生出了与徐天命身体里的东西相似的东西,这东西极尽阴邪,不生不死,被称之为回魂蛊。护族无奈,只能重新找到老祖宗,祈求解救之法。 老头原以为杀死了徐天命,取出了他的蛊并且销毁,那这东西便不可能再现人间,如今再生出了这样邪祟的东西,便知道儿子必定没死,而且这东西重现人间,势必会寻找源头,让徐天命更邪更狠。 无奈之下,老头用控蛊之术,将回魂蛊压制住,护族再合诸位长老之力,将回魂蛊送出关外,交给巫族。 巫族利用落日之城,合全城之力,镇住了回魂蛊,让其在大漠中永远困锁,再无法解脱,护族和巫族原就族群单薄,如今又大伤元气,再不复昔年威望。 凤凰蛊,被覆上了神秘的面纱,人人都说护族有至宝,能长生不死。 多少人前赴后继,只想找到护族的驻地,却都无功而返。 那林子,不是迷路就是野兽横行,根本无从找起…… 直到后来,徐天命的出现。 巫族已经衰弱,想来要打开落日之城,开启祭坛是不太可能了。 再者,想去大漠,徐天命体内的东西是经不得那样的太阳,除非他的体温降到最低,以死人的姿态出现在大漠里,那么那些躲在他体内的小家伙们,才能撑着去大漠里。 活得久了,一直没有对手,委实无趣。 徐天命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做,比如说……那些残存的族人,对他而言,这些族人都是他的容器。就连自己这副身子,都是借来的。 当初老头杀了他,他便算是死了一次,那副身子最后被蛊虫蚕食了五脏六腑,已经不太能用了。他与后来的韩不宿一样,靠着以毒攻毒维持残破的身子,竟然找到了最合适的宿体。 巫族和护族的区分其实很简单,护族修习的都是正经的蛊术,而巫族所用偏门,与当年的他很是相似。那时候的巫族和护族还没有彻底的分离,但意见不合,分离是早晚的事。 更绝妙的是,这副身子血脉精纯,真是难得一选的好宿体。 他也试着去过大漠,可惜最后还是受不住大漠里的炙热,退出来的时候还被老头给发现了,可惜啊,老头杀了他一次,却是再也下不去手,杀第二次。 因为如此,他知道了老头一直在找他,便想了个绝好的法子,将体内的东西稍稍放出来一点,随意找个宿主,老头体内的东西能寻着味过去,可惜找了一次又一次,最后都没能找到人。 时间久了,老头也没了耐心,竟用当年杀死儿子的权杖,在黑水城外头的山洞内,做了一个泥俑,将俑蛊注入其中,以权杖相制。 以至于徐天命的分瓣梅花计,再也不起作用。 老头拿走的是完整的长生不老药,而徐天命体内的是不完整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当年他才想要将所有的族人炼成蛊,来弥补自身的不足。 谁知道啊…… 但是现在,只要拿到回魂蛊,他就再也不用怕老头了。 待回魂蛊放出去,整个天下都会是自己的! 可是落日之城的具体方位在哪,确实是个问题,他体力精力有限,根本不可能独自前往,又怕老头会重新追上来。 活了千百年,模样依旧是少年。 徐天命蹲坐河边,瞧着河水中倒映的人脸,真真是满心感慨,“死不了倒也罢了,难得的事,这张脸倒是越看越找人喜欢了!” 起身,且看周遭。 山林密布,不是野兽就是野果,为了躲避老头的追踪,为了找到护族的人,徐天命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野人了! 远处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好似是打起来了。 这些凡夫俗子就是那么讨人厌,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要么斩尽杀绝,要么就别出手,半生不死的,最让人烦恼。 他不愿出手,也懒得出手。 那些小家伙一出来,老头就一定会找到他。 转身离开,却有女子疯似的跑过他身边。 不远处就是官道,可能是从官道跑上来的,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否则怎么会惹来这样的灾祸? 方才那一眼,徐天命也看出来了,这女子生得极好,容颜娇俏,五官精致,眼角还带着泪。 虽然一瞬即过,但他那眼力是极好的,连她鞋尖儿上嵌着的明珠大小,都看得一清二楚。用得起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是官宦之女。 后面是匪盗,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疾追。 徐天命让开几步,谁知这帮人竟是连他都不放过,嘴里嚷嚷着,劫了皇眷,杀一个是杀,倒不如杀光所有人! 这就可笑了,徐天命这么一个活了长长久久的怪物,竟还被这帮子孙后代追着砍? 本来今日不想大开杀戒,谁知道啊…… 他这一动手,倒是把跑路的女子给惊着。 只见这眼前少年,眉目如画,身手矫健,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人给收拾得干净利落,身上未沾染分毫脏秽,拧断最后一名盗匪脖颈的时候,有血从那人嘴里涌出。 徐天命快速退后,鲜血这种东西,他不喜欢,但是体内的东西很喜欢。不悦的感觉浮上心头,他随手便把人甩了出去,嫌恶的用帕子拭手。 一转身,刚好迎上那女子感激涕零的眼神,那张美丽的容脸,带着泪痕,也带着从树梢落下的点点星光,着实好看得紧。 可徐天命对女人不感兴趣,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天底下的女人都一个样,要什么感情,要什么爱? 呵…… 他可没有这东西。 自然也不屑纠缠!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女子温婉行礼。 方才跑得太着急,发髻凌乱不堪,面上极尽狼狈之色。大概是觉得羞赧,起身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垂下头,捋了捋身上的衣襟,俄而双手微颤的抚过凌乱的青丝。 徐天命倒是没多想,只瞧着她发髻上的簪子快掉了,顺手捞了一把。 女子骇然心惊,瞬时见鬼般的盯着他,急速后退,那模样好似他要吃了她一般。 紧了紧手中的簪子,徐天命眉心紧皱,“我什么都没做,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这簪子,你的!还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8章 后宫之争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女子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迟迟没敢伸手去接。 然则下一刻,徐天命已经将簪子塞进了她的手里,“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瞎晃悠,东西还你,原路返回吧!” “敢问少侠,是何许人也?”女子急问,“小女子关胜雪,乃是……” 徐天命走得飞快,她这厢话还没说完,林子里已经没了他的踪影,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不过关胜雪这个名字,徐天命倒是听见了,他的记性极好,自然随意的记下。 如今他想做的是,怎么才能从护族的手里,偷到回魂蛊的,具体埋藏地? “师兄!” 身后一声喊,倒是将徐天命给怔住,他这低头只顾着自己走,委实没料到身后还有人跟着,真是大意! “师兄!”赵涟漪翩然从树梢落下,“英雄救美,很是惬意哦!” 徐天命双手环胸,活了千百年,总归不会是独自一人活着,这副身子原就是巫族所有,所以他也去了一趟关外,可惜身子受不住,最后又回来了。 “师兄背叛了巫族,就跑到这南宛来了,却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还得我被那帮老东西撵着跑,真是没心肝。”赵涟漪绝美的小脸,微微皱起,一脸不悦的盯着他。 徐天命笑了笑,眸色却愈发幽深。现在老头和巫族的人联手,拿俑蛊来镇他,防着他再逃跑,估计很快也会找到这儿来?! “师兄为何不说话?”赵涟漪轻哼,“师父为了咱们的事儿,都死在了大漠里,你总不能丢下我不管吧?师兄,师兄?” 徐天命勾唇一笑,眸光微凉的扫过眼前的小师妹,“那便跟着吧!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咱们以后就处处无家,处处家。” 赵涟漪自是求之不得。 师兄脾气好,武功好,悟性高,连师父都说,百年难遇这样的徒儿。再加上……师兄生得这般俊美无双,谁见着不会心动?且瞧着这眉眼间,如敛了日月星辰,眼神里总带着几分疏离,却也是这样的疏离,愈发让人难耐,无法抗拒。 人,总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 “师兄,我们去哪?”赵涟漪紧跟着徐天命不放,“去哪去哪?这南宛我还不熟,师兄该不会把我卖了吧?” “卖进花楼里,换酒喝吗?”徐天命坏坏的笑着。 赵涟漪撇撇嘴,“师兄嘴里,没半句老实!再欺负我,我可就翻脸了!” “是,师妹!”徐天命继续往前走,“我们去……东都!” 东都?! 赵涟漪眼睛发亮,“师兄是说,南宛的都城,听说东都很是繁华,里面有好多好玩的,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呢?师兄在东都有认识的人吗?” 认识的人? 徐天命想了想,心无七情六欲,偏生得女人缘特别好。这大概就是天意,最是无情之人,最能得女人欢心,你越坏,她们越是忘不了,越是念念不忘。 东都城很是繁华。 徐天命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来过,只不过那时候,这里并不是南宛,自然也不会有南宛的都城。转瞬百年间,这里已是繁华富庶之地,陌生如斯,哪里还是他曾经见过的模样。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赵涟漪只觉得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东都城内的繁华,真真比大漠好看多了,没有风沙,没有炎热,也不怕缺水,这里的女子一个个眉清目秀,一个个衣着华丽,让人觉得新鲜又满心歆羡。 住在东都城内小小的四合院里,赵涟漪觉得这便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日子,因为每天都充满了新鲜感。 唯一的缺憾,是师兄经常一个人出去,又都是大半夜回来,就算她问了,师兄也是含糊其辞,时间久了,她便也不再多问。 直到某一天,师兄的身后跟回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模样算不得极美,至少赵涟漪照了镜子,觉得自己远胜于那女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师兄却对那人礼敬有加。 “师兄,她是谁?”待女子离开之后,赵涟漪迫不及待的问。 “东都城内,大将军魏氏的女儿,魏若云!”徐天命深吸一口气,“怎么,不喜欢?” 赵涟漪点点头,“我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而且带着丝丝阴狠,总觉得城府不浅,师兄还是仔细为好。这女子,不是什么善类。” “察言观色的本事,我不比你弱。”徐天命立在檐下,“我忽然觉得,这南宛也挺有意思的。” “原是挺有意思的,不过现在,我倒是不这么觉得。”赵涟漪撇撇嘴,“师兄,咱们还要在东都住多久?要不,咱们走吧!去哪都好,就是不要在这里。” “你若想走,随时可以走!”徐天命缓步朝着门外走去。 赵涟漪直跺脚,“师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找到护族。”徐天命回头看她,“咱们叛出了巫族,理该找个归属,我要拿到护族的至宝。” “为什么?”赵涟漪不解,“当初是因为你和师父想要追求长生,所以才会惹来族长和长老们的驱逐,可是现在师父都没了,你为什么还要……长生,原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快死了!”徐天命神色淡然,眸中带了些许哀伤,“只有护族的至宝能救我。” 赵涟漪骇然,快速冲到他面前,不敢置信的打量着他,师兄瞧着很是健康,怎么会…… 徐天命尾音拖长,伸手抚过女孩稚嫩的面孔,“师兄会努力活着,因为还要照顾小师妹,不能就这样没了。师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明白吗?” “师兄?”赵涟漪红了眼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 “乖乖的。”徐天命冲凄惶一笑,缓步朝着外头走去。待出了门,才重新换上冷脸,“女人就是麻烦,也是真好骗!呵……” 不过,这护族藏得可真够深的,若不是魏家与护族有点渊源,他才不屑与那些官宦人家走动。 尤其是那个魏若云,真以为他看不懂那女人的心思?一副皮囊罢了,就哄得一帮女人团团转,真是可笑至极,滑稽至极! 街头的百姓在议论纷纷,说什么宫里的谁谁谁又成了贵妃,谁能想到,最先有了身孕的,不是皇后也不是皇上最宠爱南妃娘娘,而是刚入宫没多久的关氏。 听说这关氏颇有来头,父亲是太师,而兄长是礼部侍郎关山年。 当然,关氏也的确生得貌美。 可这宫里,始终不是家里。 初初入宫,关胜雪觉得这宫里虽然金碧辉煌,但没有自由,走哪儿都被人盯着,委实不太舒服。尤其是有了身孕之后,皇后虎视眈眈,后宫各嫔妃亦是紧盯着她不放。 她并不知,这后宫之中为什么一直没人成孕,而自己偏偏就赶上了头一份。也因为这样,皇帝荣宠,赐予关家不少恩赏,还将她封为雪妃娘娘。 私底下,还是有人成其为关氏。 “娘娘肚子里的皇嗣,乃是皇长子。”墨玉手执纨扇,对着冰奁轻轻摇着,尽量吹着软榻上的主子。 夏日里的天气太过炎热,孕妇尤为怕热。 关胜雪躺着不动还好,这一动,便浑身是汗,总归是难受得紧。好在旁人有孕吐得厉害,她倒是半点都没有,能走能跑的,能吃能喝,什么事都没有,确也省心。 底下人端上来一盘洗干净的葡萄,用冰块镇着,倒也是极好的。 “酸……呸、呸!”关胜雪皱眉,当即将塞进嘴里的葡萄吐出。 墨玉担虑的望着自家主子,“娘娘,那些老人都说,吃酸好!” “不爱吃酸的!”关胜雪摇摇头,轻轻抚过隆起的肚子,“本宫想要个小公主。” 这可把墨玉给惊着了,慌忙放下纨扇,起身查看,所幸四周并无旁人,这才松了口气,“娘娘,以后别说这样的话,这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想母凭子贵,你肚子里的一定是皇长子!” “长子又不是嫡子,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关胜雪打着趣儿,然则下一刻,赫然在软榻上坐起,瞧着自己吐在地上的葡萄皮。 墨玉骇然,纨扇吧嗒落地。 下一刻,墨玉赶紧去端水,“娘娘,快漱漱口!快!” 关胜雪慌乱的漱口,直到嘴里干涩,什么味儿都没了为止…… 南妃娘娘送的那只小雪球,舔了几下葡萄皮,又将葡萄皮吃了进去,这会已经倒地不动了,嘴角溢着血,可见是被毒死了…… 太医赶来的时候,关胜雪缩在床角。 小雪球的尸体被处理了,可若不是她不爱吃酸的,只怕死的就是她了,想想都觉得可怕至极。差一点,真的只是差了一点而已! 对于后宫的手段,皇帝自然是吓一跳,可终究没有证据,不痛不痒的训斥两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是关胜雪过不去,差点就进了鬼门关……母子俱亡。 这是想让她一尸两命啊! 关胜雪从来没想过,人与人之间,会可怕到这种地步,她是在父兄的疼爱下长大的,没见过这样的可怕事情,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差点来不到这人世间,她便好恨,恨得咬牙切齿。也是从这以后,关胜雪的性子便慢慢的生出了变化,不再喜欢笑,经常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后来,皇长子薄云崇出生。 长子始终不是嫡子,在这宫里,唯有嫡长子才有资格继承太子之位。偶有人提起,私下议论,落在关胜雪的耳里,总觉得心里亏得慌,愧对这孩子。 尤其是她生下孩子没多久,皇后也有了身孕。 皇后入宫多年,一直没有身孕,谁知…… 对于皇后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不管后宫有多少孩子,有多少后妃,唯有皇后是正统,皇后所出才是嫡子,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太子之位。 唯有太子,方有机会继承皇位。 关雎宫。 “娘娘?”婢女玉婵上前行礼,旋即将披肩轻轻覆在主子身上,“别看了,皇上今儿不会过来,皇后娘娘有孕,乃是后宫天大的喜事,所以……” 绝世容颜,嫣然一笑,音色清灵如同玉珠落盘,“我知道他不会来,不管他会不会来,这天依旧会亮,日子依旧是这样过的。他是君,我是妾。从入宫的那一日起,我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娘娘?”玉婵皱眉。 “我只是习惯了站一站,总觉得这样,能对得起自己,好似也只有这样,证明自己是有血有肉的,跟宫里那些人不一样。”她轻抚着小腹,敛眸往寝殿走去。 后宫无嗣,终也不是好事。 皇后有孕,宫内连庆三日,当日关氏怀上皇长子,也没有这样热闹过。可见,这宫里的女人,并非全是母凭子贵,也有子凭母贵的。 宴席上,南妃娘娘因病未能入席。 而关胜雪,则一个人静静的坐了很久,只觉得到处都是嘲讽的眼神,嘲讽的笑容。皇长子抵不过,皇后腹中还没出世的嫡子! 葡萄之事,与皇后有关,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因为皇后……始终是皇后! 对宫里的厌恶,对这些人的厌恶,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关胜雪觉得这宫里真是没一个好人,最后她是喝醉在酒席上,被底下人搀回去的。 但皇后的喜庆日子,也就是这么三日,从那以后,皇帝再也没有留宿过。 皇帝总是觉得亏欠了心爱的女人,可他并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已经与他越走越远。有些东西,沾染了情感之外的污秽,就会失去最初的模样。 尤其是在皇后诞下了薄云列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皇后仗着嫡子,稳坐东宫之位,再也不把关氏和关雎宫放在眼里。 甚至在帝王出征时,对关氏下手。 侍卫半夜闯入寝殿的时候,关胜雪正睡着,被惊醒的时候已然被摁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关胜雪面色惨白,浑然不知到底发生何事,“本宫是后妃,你们敢……” 所幸孩子交由乳母带着,否则怕是要惊着孩子。       “皇后娘娘有旨,关氏与侍卫私通,罪证确凿,理该宫规处置!”为首的是凤仪宫的太监总管,如今正眦目欲裂的瞪着她。眸中,杀气腾然。 “本宫没做过的事情,皇后娘娘为何要污蔑本宫?”关胜雪不服,她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安静,躲在这一隅之地,护住幼子平安,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她? 就因为她是皇长子的母亲? 到了这一刻,关胜雪的脑子也变得清楚起来,若自己死了,儿子必定也难逃毒手,这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吃人的老虎。 “这是在侍卫房中搜出来的!”太监总管将贴身的衣物,以及一块玉佩往关胜雪身上砸去,“所有人都证实,这是娘娘您的东西!皇后娘娘宽仁大度,不愿此事大肆宣扬,所以呢……” 有小太监快速托着一个盘子上前,上头摆着两样东西。 “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且看娘娘您选哪样,自个好好上路,免得连累了身边的人!”太监总管手持拂尘,居高临下的吐着低狠的字眼。 “本宫没做过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关胜雪挣扎着,“本宫的父亲是太师,兄长是礼部侍郎,你们敢动本宫,就不怕本宫的父亲找你们算账吗?” “算账?”太监总管笑靥寒凉,“怕是不能了!若是后宫出了污秽之事,皇家只会尽量去遮掩,饶是老太师和侍郎大人追究起来,又能大得过皇家的声誉去吗?娘娘,您太天真了!” 关胜雪面白如纸,“不!不,本宫不……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搭把手,送雪妃娘娘上路?”太监总管厉喝,身边的小太监一拥而上,快速摁住了关宿雪,捏起毒酒就准备往她的嘴里灌。 外头赫然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大批的侍卫涌入。 “住手!” 关胜雪满脸是泪,已然哭花了脸。 “咳咳咳……”南妃不断的咳嗽着,“玉婵,去、去把……咳咳咳,把雪妃娘娘扶起来!” “南妃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太监总管自恃领了皇后的懿旨,预备耀武扬威,这会被突然打脸,自然将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 玉婵扶起关宿雪,将其安置在一旁,俄而怒喝,“放肆!见着娘娘还不行礼,你这是要犯上吗?” 太监总管面色一紧,旋即行了礼。 总不好叫人落了把柄,回头还是自己理亏。 皇后之前就说过,不动关雎宫,是因为皇帝太过宠爱关雎宫那位,若然动了她,万一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只怕皇帝回来会闹出大祸来。 “娘娘,咱们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清理后宫。”太监总管弓着腰,“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在手,若是您不信,大可验看!” “本宫不需要验看,本宫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南妃正病着,若不是墨玉跑得快,见着有人闯入宫门,便翻墙直奔去关雎宫求援,南妃岂能来得这般及时?! 太监总管直起腰,“既是如此,那就请南妃娘娘移驾,这儿血腥重,回头惊着您,怕是不太好!” “你也知道血腥重?”南妃轻咳两声,“皇上刚御驾亲征没多久,你们就在后宫兴风作浪,简直岂有此理!” “南妃娘娘,您莫要乱了自个的本分!”太监总管绷直了腰。 自从关氏有孕,发生了毒葡萄之事,南妃便让人合上了关雎宫的大门,断了与后宫里所有人的联络,唯有皇上能进出关雎宫。 关氏生下皇长子后没多久,皇帝急召太医入了关雎宫,听说那一夜好多人都听到了关雎宫里传出的惨叫声,但是没多久,这些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此后,太医倒是再也没有进出关雎宫,而南妃身边却多了一个韩姑姑。 “到底是谁乱了本分?”南妃冷着脸,“一个太监,也敢在这里颐指气使,要杀后妃!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赤金谕令,免死金牌。 刹那间,所有的太监,乃至于侍卫,皆扑通扑通的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如朕亲临,谁敢不从? 皇后是打死都没想到,皇帝临走前竟然会给南妃这样一个东西,更没想到南妃竟然会跑出来,庇护生育过皇嗣的关氏。 要知道,少一个对手,就少一份竞争。 原本是双赢,如今……唯有皇后一人落败。 凤仪宫内灯火通明,所有当事人都在这儿。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后咬牙切齿,“后妃私通,南妃难道要保护这样的贱人?” 南妃的手里,还握着那块明晃晃的令牌,刺得皇后眼睛发涩,满心怨毒。 “私通?”南妃冷笑,“臣妾不相信雪妃娘娘会私通这样一个侍卫,臣妾相信作为一个母亲,最重要的是看好孩子,而不是去玩弄这些手段,更不是去作践自己!” “你!”皇后愤然,“南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本宫……”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未敢议论皇后。”南妃把玩着手中的令牌,“为母则刚,谁都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有些手段确实不敢恭维!皇后若要置雪妃于死地,只管名正言顺的来,这般栽赃陷害简直……咳咳咳……” “娘娘?”玉婵慌忙将药丸递上。 瞧着南妃面色惨白,皇后扯了扯唇角,笑得愈发轻蔑,“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何必呢?” “同病相怜之人,皇后娘娘怕是不会明白的!”南妃咽下喉间腥甜,美丽的容脸微微拧起,仿佛是难受到了极点,身子稍稍倾斜,紧倚在玉婵身上,“臣妾已经查问过,这件事的确与雪妃没有关系,还望皇后娘娘高抬贵手,莫要伤及无辜,莫要让稚子无母!” 皇后目光狠戾,“如果本宫不答应,定要严惩雪妃,你又当如何?南妃,你现在只是一个妃子,拿着皇上的令牌,就想来做本宫的主吗?” 南妃定了定心神,唇角牵起一抹冷蔑的笑,“若臣妾想要您这个位置,皇后娘娘以为,皇上会不会答应呢?” 闻言,皇后心神一震,竟是半晌答不上来。 皇帝宠爱南妃,怕是真的会给…… “待皇上回来,臣妾便求个贵妃之位!免得皇后娘娘总觉得,臣妾说话不作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8章 小岫儿 最快更新离凰最新章节! 旁人若是说出这样的话来,皇后岂会相信,甚至于还能大笑几声,这是谁给你的脸面?可南妃说了,便不太一样了,皇帝连赤金谕令都给了她,还有什么不能给的。 试问宫中诸多后妃之中,哪个有这样的待遇? 饶是她这个皇后,也没有沾过这样的东西,更可笑的是,皇帝御驾亲征,临走前将这东西交给南妃,这其中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皇帝所防着的,便是她这个后宫之主! 防着她,会去害他心爱的女人……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南妃拂袖转身。 玉婵搀着南妃,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南妃。”皇后忽然道,“能单独说几句吗?” 南妃心下微怔,转而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徐徐推开了玉婵,“你去外头等着!” “娘娘?”玉婵哪敢走,主子身子不大好,若是没自己在身边,万一出什么事,那皇后还不得落井下石。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吧!”南妃冲她笑了笑,“这是凤仪宫,皇后就算恨毒了本宫,也不敢在自己的地方动手,否则皇上回来,会扒了她的皮!” 玉婵没吭声,想想是这个理儿。 皇后听在耳里,恨在心里,奈何……南妃句句诛心,却又句句是实。 但凡南妃在凤仪宫有所损伤,皇帝都会将这笔账记在自己的头上。 皇后又如何? 立与废不过是皇上的一念之间,后位不保,太子之位必定也会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 四周奴婢退尽,一后一妃,面对面坐着。 南妃低低的咳嗽着,原就冷白的肤色,如今倒是添了几分红润,烛光里的她,眉目如画,真真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这样一个病西施,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哪个男人见了,不会生出保护欲与怜惜? 她掩唇低咳,娇眉颦蹙,长长的羽睫半垂着,烛光落在身上,宛若璞玉雕琢的人儿。 皓腕如雪,冰肌雪骨。 连皇后瞧着,都觉得自惭形秽。 也难怪皇帝会倾心至此,恨不能将整颗心都掏给她。 皇后在心里骂了一句“妖孽”,面上依旧端着皇后该有的仪态,“纵观三宫六院,你是本宫见过的,最嚣张的后妃。” 南妃抬了眼看她,“因为臣妾有嚣张的资本。” “以色侍君,能好几时?”皇后冷哼。 “佛云,相由心生,皇后娘娘可知,有时候这相并非全然由心生?佛眼所见,皆是苍生,因心仁善。魔之所以为魔,所见皆是邪恶,未见苍生,已生憎恶!”南妃面不改色。 皇后先是一愣,俄而面带恼怒之色,这是拐着弯的骂她,心毒眼黑?!奈何,南妃没有只言片语不尊皇后,仿佛只是在说佛理,皇后就算听懂了,也无法当场发作。 “南妃,你又何必与本宫作对?关氏与侍卫有染,罪证确凿,若是皇上来了,也是如此处置,你却请出皇上的谕令,这是打定主意要护她吗?”皇后故作长叹,“秽乱宫闱,乃是死罪!” “是不是有染,不是皇后娘娘一人说了算。如今这儿没有人,明人不说暗话,皇后只是担心皇长子的存在,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仅此而已罢了!”南妃字字诛心,“皇后之所以不动臣妾,除了忌惮皇上对臣妾的荣宠之外,更大原因是觉得臣妾没有孩子,就算皇上宠爱臣妾,也不可能对您有任何的威胁。” 一阵低咳,南妃只觉得口腔内血气翻涌,然则当着皇后的面,她只能若无其事的咽回去。 “南妃,你难道就不担心吗?”皇后冷眼瞧她,“后宫之中没有子嗣,来日你的日子会好过吗?” 皇后是什么意思,南妃心里清楚。 来日? 不就是说,若皇帝驾崩,帝王生前的荣宠都会变成杀人的刀?皇帝生前有多宠爱南妃,来日新帝登基,就会有多恨南妃。 “臣妾不担心!”南妃淡然浅笑。 这一笑,皇后忽然觉得自己好似输了大半。 “来日不可追,谁知道以后会怎样,过好眼前才是重中之重。连眼前都过不好,还想什么来日?”南妃徐徐站起身来,“皇后娘娘与其想什么来日,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了结此事。关氏无辜,皇长子无辜,臣妾希望后宫之争,莫要牵扯到孩子!” “孩子……”皇后呵笑,“南妃没有孩子,却口口声声稚子无辜,倒也是难得!” 南妃的眉心陡然拧起,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旋而又释然笑道,“皇后娘娘所生乃是太子之尊,关氏再得盛宠,那也只是皇长子的母妃,嫡庶尊卑分明,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 皇后有太多的不满意,太多太多……她要的,始终都没有得到。 “臣妾告辞!”南妃的话已经撂下,不管皇后想做什么,她都不会管,但切莫伤及幼子。宫中暂时只有皇后与关氏有孩子,所谓幼子……不就是警告皇后,不许动关氏! “呵,果然,宠妃就是宠妃!”皇后在后头笑得凉薄。 南妃脚步一顿,皇后是在提醒她,妃就是妾。 “皇后娘娘,有些东西拿到手了,也不一定是最好的。”南妃缓步往外走,“得到越多,失去也越多。” “走着瞧!”皇后咬着后槽牙。 待南妃走出凤仪宫,玉婵慌忙上前搀着她,“娘娘?” “什么都别说,先回去吧!”南妃气息奄奄。 关氏满脸是泪的站在墙角,见着南妃出来,赶紧跪地磕头,“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大家都是妃位,不必行此大礼!”南妃抬了手,“起来吧,回去好好照顾皇长子,皇上的子嗣原就不多,我就算是拼尽这口气,也得护着!回去吧!” 语罢,她被搀上了软轿。 轿夫快速抬着南妃离去,就像是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了。唯有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药香,可见南妃的身子是愈发不济了。 “娘娘!”墨玉将关胜雪搀起,掸去她膝上的尘土,低声关慰,“没事了,没事了!” 关胜雪忽的掩面痛哭,这一场生关死劫,差点要了她的命! 明明是被栽赃陷害,她却无力为自己辩驳,反而要南妃来救自己一命,她父亲是太师,兄长是侍郎,可她在宫里却如同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娘娘,娘娘您仔细身子!”墨玉赶紧将关胜雪搀回寝宫,“您还有皇长子需要照顾,可千万要振作!” “墨玉……”关胜雪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快要被皇后逼疯了,“我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还是祸从天上来,我能怎样?我还能怎样……” “娘娘?”墨玉轻叹。 这宫里,原就是人吃人的。 你不想被人吃掉,就得学着去吃掉别人。 生存法则如此,谁都无能为力。 关雎宫的门,再次合上。 韩不宿疾步上前,迎上软如一滩泥的南妃,“我让你别出去,你为何偏不信呢?旁人死活同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都快顾不好了,还顾得了旁人?” 玉婵快速将炉火挑得更旺盛一些,顺带让人去打热水,“娘娘,您待会泡个脚,能让身子暖和一些,更舒服一些!” “他醒了吗?”南妃倚在床柱上,柔声轻问。 韩不宿轻叹,转身去取药,“你这副身子早就不适合生育,非得强撑着,孩子就那么重要吗?以至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不多时,玉婵抱着一个襁褓进门,“二皇子醒着呢!” “说来也是你手气好,旁人生的孩子,又哭又闹的,你这个……就落地的时候哭闹了一场,到了今儿我都没听他哭过一声,说不定以后啊……是个狠角色!”韩不宿皱眉瞧着襁褓中的孩子,“不过,这孩子生得真好看。” 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简直跟南妃是一模一样的。 “娘娘!”玉婵小心的将孩子送上。 见着儿子,南妃旋即笑了,“醒着呢?乖乖……” “这宫里,哪个不是借着孩子邀宠,你倒好,生个孩子还得藏起来。”韩不宿摇摇头,嘴上不饶人,“更难得的是,皇帝还愿意陪着你演戏,连带着整个关雎宫的人,都得跟着你装聋作哑。” “我只希望,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他便离开皇宫,远去山水之间,不要困在这一隅之间。”南妃瞧着怀中的儿子,欢喜的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山上朝来云出岫,随风一去未曾回。我终是希望,他能自由自在的。” 韩不宿敛眸,“可他终究是皇子。” “只要不曾出现在宫里,皇上没有昭告天下,他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孩子。来日,没人会知道他的母亲是宫里的皇妃,他想要的……他都会有。”南妃抱紧爱子。 打从关氏生下孩子,南妃偷偷瞧了一眼,便觉得满心欢喜。 她总觉得,自己怕是活不了太长久,也不能陪着皇帝太久,饶是成日吃药,也只是在强撑着罢了!若是能有个孩子陪着他…… 人总是一边自私,一边大度,那样矛盾的活着。 “小岫儿……”南妃笑盈盈的望着玉婵,“你们不要这样,我如今还活着,那便是万幸。何况……我答应不宿的事儿,还没办成呢!皇上御驾亲征,待他回来,我定是要再与他提一提的,那个韩天命……咳咳咳……” 韩不宿皱眉,“先顾好你自己吧!玉婵,把二皇子带下去,这般劳心劳神的,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我这次跑出来,就是来歇一歇的,等你的皇帝陛下回来,我再回家。” “我总觉得那个韩天命会对付你,他先得了众人的信任,术法又那般精进,你还是别回去了!”南妃拽着她的手,“我同皇上说说,让你长久的留下。” 韩不宿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可不想当奴才!再不济,我也是护族的少主,你说呢?” “我、我咳咳咳,何曾当你是奴才,你……” “哎哎哎,你别急啊,开个玩笑嘛!”韩不宿慌忙顺着她的脊背抚着,“喘口气,慢慢来,别着急!” 南妃倚着床柱喘气,“我真的觉得,那韩天命迟早会侵占整个护族,到时候连你的少主之位……” “他敢!现在是我爹的义子,改了我爹的姓,可他到底不是真正的族人,这点,我爹是分得清楚的。”韩不宿靠在软榻上,高高的翘着腿。 玉婵轻叹,“韩姑娘……” “反正没人!”韩不宿恣意惯了,哪里受得了宫规束缚,“护族最近跟那些朝廷官员联系密切,我总觉得这韩天命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绝对不只是沾染护族那么简单!” 南妃低咳,“可惜我帮不了你……” “我自己都办不好的事儿,你怎么帮?我没什么朋友,你好好养着,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让我遇到困难的时候,还能有这么个避风港!”谁都不会知道,她藏在这里。 毕竟,皇帝对于关雎宫的保密工作,做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好了,我回去歇着了!”韩不宿起身,打开了密道,“你好好歇着,别忘记吃药!” “知道了!”南妃点点头。 韩不宿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密道内。 “娘娘?”玉婵有些担虑,“护族之事,乃是朝廷之事,皇上不许后宫干政,您……悠着点!” “我知道!”南妃点点头,“玉婵,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争取一下?” 玉婵愣了愣,“娘娘,您在说什么?” 今日皇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 妃妾! “即便当个妃妾,也该做最尊贵的妃妾,免得有些人太过放肆,太过得意了,以为我这病秧子好欺负!”南妃哼哼两声。 玉婵笑了笑,“您生二皇子的时候,跟皇上怎么说来着,您还记着吗?” 南妃娇眉微蹙,“不、不记得了!” “奴婢可都记着呢!”玉婵清了清嗓子,“皇上当时说了,只要您给他生个皇子,他就把皇后之位给您。可您倒好,抱着皇上就哭,死活不肯要这后位,还说……臣妾要把孩子藏起来,谁也不许看谁也不许碰,夫妻两个生孩子,同外人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这么说的吗?”南妃干笑两声,“定是我当时血流太多,咳咳咳,所以脑子犯糊涂了!” “那现在,皇上若是将后位给您,您还要吗?”玉婵问。 南妃想了想,“我不想治理后宫,顶着后位多麻烦?” 玉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极是无奈的摇摇头,“奴婢去看看您的药好了没?” 皇后这位置,不是谁都能坐得了的,得劳心劳神,南妃自个身子不好,哪里吃得了那苦头,如今她只想好好的活着,陪着儿子,陪着皇帝跟更长久一些,但又不想被人瞧低了去。 思来想去,这贵妃之位倒是挺好的。 宫中只有一位皇后,贵妃便是仅次于皇后的位置。 甚好! 甚好! 好在经过这么一闹,宫里便安生多了,皇后不再找任何人的麻烦,免得到时候关雎宫又拿着赤金谕令来打脸。这般丢脸面的事情,做一回便罢,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皇后也不是傻子! 皇帝归来的时候,天气渐暖,南妃的身子也好些了。见着心爱的女人在宫门前相迎,皇帝那叫一个激动,若不是碍于文武百官在场,定然是要冲上去的。 当天夜里,皇帝连庆功宴都没开始,便摆驾关雎宫。 “你不是在庆功宴?”南妃自个身子不太舒服,回来也就罢了,怎么皇帝也跟着来了,“皇上,这庆功宴是为了您和诸位将军所设,到我这儿来,可不太合规矩。” 皇帝可不管这些,抱着她就进了寝殿。 “哎哎哎,等会!”南妃伸手摸了摸皇帝的下巴,“有胡渣子,不许碰我!” “就一会!”皇帝嬉皮笑脸的看她,“你看我这皇帝当得,又黑又瘦,在外头餐风露宿,还挨了敌军一箭。伤在心口位置,差点连命都没了!” 南妃骇然,“伤着了?你快放我下来,我瞧瞧。” 皇帝还真当老实,将她慢慢放下。 这个时候,底下的人哪敢跟着,早就退出了寝殿,玉婵习以为常的合上殿门。 旁人瞧着皇帝一脸正色,生杀在握,可到了这儿…… 啧啧啧! “没有啊!”南妃皱眉,细细的瞧着,将皇帝前胸后背,都瞧了个遍,“哪有伤痕?这不还是跟走之前我检查过的一样,你到底伤着哪儿了?” 皇帝想了想,“伤着心了!” 南妃赫然回过神,快速退后两步,“你在骗我?” “是谁先动的手?”皇帝理直气壮的问。 瞧着地上的衣衫,南妃眨了眨眼睛,“衣服先动的手……” 皇帝呵笑两声,“没良心的女人,扒完了就不承认!” “我……你回来还没见着小岫吧?我去把他抱来,长大了好多,越看越漂亮,肤色白皙,就跟粉团捏的一般!”南妃抬步就走。 “回来!”皇帝一声低喝,“我怎么办?” 南妃扯了扯唇角,“大不了帮你穿回去。” 皇帝想了想,“来,穿!” 穿是不可能穿的,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兔子送上门,老虎岂有不吃的道理。 “我要当贵妃。” “皇后给你当?” “我要当贵妃!” “后宫让你做主。” “我要当贵妃!” “……” 皇帝一声长叹,这没出息的女人…… 既然皇帝回来了,韩不宿自然是要走的,飞檐走壁,悄无声息,这点宫墙根本不在话下。 茂密的林子里,韩不宿孤身一人往前走,她大概是护族最不守本分的少主,总是一门心思往外跑,在外头救这个救那个,从来不求回报。 回护族的路,她走了没有数千遍也有数百遍,闭着眼睛都能回家。 左不过今儿这林子里,好似有些不太一样,眉心微蹙,韩不宿环顾四周,锐利的眸快速扫过周遭,似乎是有什么跟着?是人?是兽? 按理说不太可能,附近都有护族的阵法保护,兽类根本不可能靠近此处。 “什么人?”她厉声冷喝。 无人应答。 “谁?”这是自己的地盘,韩不宿岂会怕了那些狗东西,“敢跟踪我,真是活腻歪了!” 然则这话刚说完,她便意识到了不太对。 身子好似便得僵硬,隐藏在深处的某种力量,与她体内的凤凰蛊生出了相抗之力,而且这股力量愈发强大,以至于凤凰蛊在她体内不断的游走。 脚下一软,韩不宿瘫跪在地。 恍惚间,好似有什么熟悉的气息飘来。按理说凤凰蛊不惧任何毒物,但不知为何,她却忽然倒在了地上,压根动弹不得。 有模糊的身影快速行来,俄而,身上微凉,继而钝痛。 一个…… 两个…… 三个…… 韩不宿神情恍惚,到了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识,只觉得脑子里拢了一片乌云,将什么都遮住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见,只剩下某些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在她耳畔响起。 后来发生什么事,她全然不知! 陆如镜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韩天命,他亲眼看到韩天命收功时,虚弱的扶着树,紧捂着心口位置,好似明白了什么,“千面,我们走。” “大哥,这……”千面站在树后,少年人虽然偷鸡摸狗,素来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但是这种糟践人的事,他真的是……有些接受不了,“好歹是个姑娘家!” “那是护族的少主!”陆如镜轻哼,“或者,你想跟韩老二对着干?他那本事,你敢过去搭把手试试!” 千面咬咬牙,没敢动弹。 今儿谁敢帮韩不宿,谁就是韩天命的敌人。 “只是个教训,没有要她性命。”陆如镜轻轻拍着千面的肩膀,“你就当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韩老二不是给了你一本医术吗?好好学着点,来日就不必当什么梁上君子了!当个好大夫,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 千面微微抚上腰间,那本还在,只是若他提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宁可不要当什么大夫,至少心里不会这般膈应,如此堵得慌。 “走吧!”陆如镜抬步离开。 那帮男人心满意足的离开,笑声传出去甚远。 确定韩天命和陆如镜已经离开,千面找个借口悄悄转回来,瞧着地上的碎衣裳,终是心生不忍,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了昏迷的韩不宿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