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过江河》 第一章太初始也 1祈灵 第一卷 盛夏正午时分,本应是艳阳高照的天空,一整天都晦暗无光。在奉京城外九里的六角祭坛下,有一名身披着黑色熊皮罩衣,手托花色羽灵头冠的老妇人缓缓睁开双眼。这名老妇人嘴里低低念着什么没人听清。许久后,只见这老妇人扭回头对身后一名同样装束,只是熊皮罩衣颜色为赤红的年轻女人点点头。这年轻女子转过身对祭坛外围骑着战马、带着狗皮帽子的一小队骑士说“时辰对了。” 骑兵转身驳马朝着奉京城的方向离开。没多一会,一辆锦缎外罩的双驾马车缓缓驶来,前后跟着四个中年仆妇尽力追赶,骑兵小队护卫左右。老妇人转过头来对身边少女说“把公主抬到祭坛中心平躺”。少女咬了咬下唇迎上了马车,仆妇带着困惑仇恨的眼神一人抓起羊皮被的一角,半抬半举的走向了祭坛。羊皮被中的公主小腹高高隆起,汗如雨下紧咬牙关,还是忍不住从口鼻中发出呻吟声。在这个昏沉黯淡又鸦雀无声的午后,伴随着沙沙的微风荡出去很远很远。 登台前,本是痛苦不堪的公主挣扎着挺起了半截身子,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了一丝病态的红润“婆婆,你可否说句实话,我儿还活着么”老妇人闻言轻叹道“前几日,我已命人在这萨满祭坛上做好开坛的准备。以酒敬水火,以肉敬山林,以牲畜美酒敬风雨雷电、日月星辰。如若此次神灵不佑,我也再无他法。”说罢整了整手中的羽冠,眼神缓缓的扫过了灰蒙蒙的天,一道嘶哑的声音直冲云霄“请法器。” 红罩衣少女从马车上抬下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伸手打开。箱子里有一柄玛尼轮、一部羊皮卷、一只木鸟、一本法典、一架铜衡。她把这五件东西分别放在了六角祭坛的五个角,然后从脖上摘下一串项链放在空着的角落上。这串项链是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石子串制而成的,在中间位置有一颗鸽蛋大小的椭圆石头。这颗石头通体黑色,表皮光滑回光,不似凡品。做完一切,扭回头看向躺在祭坛中央的公主。良久后回首,决然的走下祭坛。 祭坛下的十三名骑兵队中走出一人,和迎面走来的少女对了一眼。少女点点头。这汉子从腰间的皮鞘中抽出一柄闪亮的弧形马刀,举起在空中虚划成圆。其他十二名骑兵驳回马头四散而去,不见半分慌乱的在祭坛下护卫成圈,期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有嗒嗒的马蹄铁声回荡。这汉子自己也翻身下马,粗糙的右手倒握着刀柄站在了祭坛楼梯下,仰头朗声呼喊着一首歌谣。这汉子的声音粗糙嘶哑,荒腔走板但壮怀激烈,被风卷起,飞了不知道多远。 “选好了上上晨光,清洁的祭品供上。” “烈性的烧酒醇醪,甘甜的黄酒芬芳。” “树上达子叶儿香,祭坛前燃一双行。” “请出来众位神明,听我鼓乐环铃声。” 一首歌谣唱罢,右手挽了一个刀花,本是倒提着的马刀一瞬间翻转过来,刀刃向下尖冲前。他高举双手,左手握住弧度优美的刀身向前一抹,鲜红的液体滴嗒着连成一条向下流淌的血线,滴滴点点缀在了祭坛的台阶前面。 这壮汉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退了下去,黑色熊皮外罩的老妇人端起个杯子一饮而尽,手抹嘴角,拉出了一条血痕,而后双眼一眯大声笑嚷“摇铃响鼓,给众位爷爷奶奶们开道啦。”抬手整戴花冠面具,弓腰提胯,以一种跳步的姿势朝着祭坛方向走去。她浑身上下没有一节骨头不在摆动,从后面看上去,好像一只森林里走出的活兽。少女也整好了衣冠配饰,手上拿起了面具,扭头对身后的护卫嘱咐“从现在开始十二个时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任何人、任何活物跑上来。你们且等我的鼓声。” 说完声音瞬间从阴沉变为喜悦“来哎”。 少女摇着四肢上捆扎的串铃,左手执一柄骨制鼓槌,右手托举一面驴皮单鼓,一边跳一边笑,合着节奏走向老妇人。老妇人视如未见,自顾自从怀中提出一面圆形铜镜,嘴里哼唱咒文,手中转动铜镜,脚下舞步怪异而丝毫未乱,绕着平躺于祭坛中心的孕妇踱着奇怪的步子绕大圈。少女则以老妇为中心转小圈,虽然活动空间较老妇更小,脚上还要踩着诡异的舞步,二人却配合完美,丝毫未扰乱对方的活动路线。荒诞中带着一丝协调的韵律。 一老一小,就这样一直从正午跳到了晚上。四周十二个卫士一人举起一支火把,把整个祭坛照了一个亮如白昼。护卫长站在自己干黑的血迹上,双眼紧盯台上的老少萨满和待产公主三人。只见老妇虽已经整整跳了近六个时辰,却动作不乱呼吸平稳,想来是上台之前的一杯虎血酒起了作用。而少女的脚步略见踉跄,手中的驴皮蒙单雷鼓的鼓点也有时候会乱上小半拍。午夜子时渐渐近了,天上墨黑一片,空中一片云彩正缓缓地飘向那轮弯月。 就在这片云遮住月亮的同时,老妇人立刻停下身上所有动作,回过头看着台下的护卫长急声说道“回去告诉二老太太,由她来承袭大萨满的灵号,但你们十三萨满卫要跟着灵烟。”说罢指向正在专心摇铃敲鼓的少女,复而仰起头,但见云边已经隐约露出一丝昏黄。老妇人马上用四肢撑在地上,好像一只大蜘蛛一样爬到祭坛正中央的孕妇身旁,扬起手中的铜镜精准的丢回少女脚下。少女身子一僵,放下了手中的神骨,弯腰捡起了铜镜。她把凸出的镜面朝外,铜镜背面则扣在手里,整个人站定未动。老妇人斜眼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扭头朝上,满声欢喜的大喊“月亮奶奶来啦”少女手腕一动,抡圆了胳膊朝着老妇人的天灵盖抽去,空寂的夜里出现一丝轻微的声音,就像是破蛹裂茧。铜镜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碎了,老妇人趴在祭坛上一动不动,和身边早已陷入昏迷的孕妇并排而卧。诡异的是,她的头上并没有一丝血迹。 少女捡起自己的雷鼓,轻轻的弹了一下鼓面。鼓声刚响,趟在地上的老妇人就直挺挺的坐了起来,身体一丝弯曲都没有。动作表情的僵硬木讷,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变回自然,盘腿坐起来,然后伸手摘掉了面具。少女连忙跪爬几步伏在了老妇人盘着的腿前面,低头不语。老妇人用自己布满皱纹裂口的右手抚摸着少女青缎一般的秀发,低声和少女说着什么,时而大笑时而怒斥,时而一脸爱怜时而耳光甩的左右开弓。仔细听去,这一老一少竟在用一种极其陌生的语言交流。 半柱香的时间后,老妇人不再低语,只是满面期待的看着正面对自己的人,最后少女只得使劲的点了几下头。老妇人轻声叹息,回头看向还在祭坛中心平躺的孕妇,伸手在虚空一抓,而后抡圆了胳膊,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孕妇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啪”一直昏迷着的孕妇骤然睁开双眼长大嘴巴,像是在喊叫却没有一丝声音从喉咙里发出,眼珠左右迅速转了几圈便咽了气。台下原本面朝外站的十二个护卫齐齐转过身子,护卫长也握紧了割伤的左手。少女瞪大了双眼刚要说话,只见老妇人伸手探去,竟从已经没有了声息的孕妇身下,提出一个男婴 这男婴刚出生便不吵不闹,睁着一双大眼睛左右看着什么,竟面有警觉之色。少女急忙赶上前去接过婴儿使劲的拍了屁股三巴掌,男婴也只是用小小的胳膊朝着屁股伸了伸,发现还摸不到,便停了手。然后回头看着打自己的少女竟然开口说话“你”男婴刚说出一个你字,少女甩手一巴掌乎在了男婴的小脸蛋上“别说话。” 少女听见背后有声音,转回头见是身后的大萨满。原来大萨满手中男婴刚被接过去的时候,她自己就已经昏趟在了地上。这时大萨满竟然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见她走到了身后,少女赶紧抓起一脸惊异表情的男婴,用自己身上的红色熊皮外罩包裹起来,双手高举男婴过顶。大萨满满面慈爱,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的弥漫着喜悦之情喃喃的说“你,终于还是来了。”说完一滴朱红色的血液顺着老妇人花冠滴在了男婴的嘴边,大萨满伸手想要抄起男婴,脚下却虚软的踉跄了几步,头上的花冠也掉了下来,满头的银发已经染得黑红。血液很快从点点滴滴变为涓涓溪流,大萨满满面鲜血,直挺挺的拍在了地上,血液顺着祭坛上的纹路蜿蜒流淌。 “噼啪”,柴火上的几只野兔被烤的表皮焦黄,几滴油脂顺着兔腿滴在了柴火上发出声响。萨满祭坛上的二神灵烟姑娘,身穿一身南康临安城产天青挑罗衣,抱着双膝坐在草地上,看着架在柴火上的兔子,低声对身边的护卫长说“其实大萨满婆婆那一杯虎血酒下去,就已经注定了人死灵灭的结局。大婆婆早知天命,才会用自己的身体为媒,用自己养了一辈子的萨满铜镜开灵台,请神入宫。”护卫长齐格奇挑了挑柴火,开口发问“本应是二老太太负责二神,为什么临阵却换成了小姐呢”齐灵烟妩媚的拢了垂在下颌的一缕青丝,苦笑着回答“大宝啊大宝,这一者是,二老太太要继任萨满领导族人;二者呢,大萨满婆婆是想要我们离开这里了。”灵烟说完回过头去,看着被竖挂在马鞍一侧褡裢里的小婴儿,吐着舌头做了几个鬼脸。 “那我们回去把孩子交给二老太太就走吧,反正去哪我都能护你周全。”齐格奇先撕了一只兔子腿递给灵烟,又撕了一只递给另一边的兄弟。齐灵烟没有说话,默默的吃完了手中的烤兔腿,仔细舔干净手上的油脂,然后拨了两下火,又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牛皮水壶,走向大萨满婆婆斜靠在大树上的身体。齐格奇吃着自己那份烤兔子,耳边传来灵烟背对着自己和他说的话“城外神树下停灵三天期满,明日天亮二老太太就会来送灵,其实我们不用进城。”说完了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为什么是十三个人吗”齐格奇摇了摇头。灵烟笑嘻嘻的说“因为十三,是超脱轮回之数呀。”齐格奇看得有些呆,即使自己身后响着十二个兄弟的鼾声,也只觉得耳朵里面安静极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白露 2白露 “嘿,这不是麻子六吗,快来快来,哥哥可是好久没见你了呀这一趟走了足有俩月,可是要大发横财了吧有什么好行市可得跟哥几个透透风啊。”在卫津城西北的一个小茶馆里,坐的成群。茶馆中的客人服饰各异,各省口音都有,三两成群的或叫嚷或低语,把这一个小小的茶馆衬的别样红火热闹。 “嗨,嘛横财啊,就敛上来一肚子的晦气。我跟哥几个说”这个本是过路却被叫进茶馆的小伙子满脸麻子,皮肤黝黑,一双灵动的眼睛迅速在茶馆四周打量了一番,发现都是熟面孔。四周的客人见他进来,也都三三两两的靠拢。刚才出声叫他的汉子赶紧站起来,空出了一整条长凳。“我说小狗子,赶紧着给六爷拿壶茶来啊。”汉子回头朝茶馆门外正在拴马的小伙计嚷道。 “我跟哥几个说,关外这趟线啊,以后可就难跑了。我这次去也就收到不几张稀罕皮子。多亏回来的路上,路过庄口,又从相熟的山把头手里抄了一根棒槌,要不然啊,连他妈本都回不来啊。”麻子六坐在长条板凳的左手边,右脚踩着板凳的右沿,半蹲半站的用胳膊拄着面前的桌子,脑袋伸到桌子中心一脸神秘的低声说道“现在整个幽北三路都泥嘛乱了套了,奉京所有的攒儿市场全部歇业关张。知道为嘛么”“为嘛”就连茶馆的掌柜和茶博士都加入了周围的人圈,把脑袋都围在了桌子周围瞪着麻子六。麻子六住了嘴,伸手拿起桌上有些凉的包子啃了一口,然后又仰头灌下去一杯温茶。见周围的人都面露焦急之色,随即把头压得更低“关外那位老太太,没啦” 围成一圈的脑袋齐刷刷的吸了一口凉气,嘶的一声后全部散开。茶馆中又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只是没有人在大声叫嚷。麻六子好像对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所造成的影响十分满意,面带得色的继续吃着桌上的东西。还没等手中剩下的半个包子下肚,就有一个衣着普通但十分整洁的胖子凑了过来“六子,六爷”麻子六抬了抬眼皮,嘴角一扯“哎呦老方啊,有什么关照啊”“我知您在燕京通北皮货行挂着号,这皮子我这次就不打听了。只想问您在庄口收的那根棒槌,匀给我得了”老方搓着手殷切的看着麻子六。 麻子六一扯里怀,露出一个红布角来,然后赶紧塞了回去。“我还想用这宝贝换个前程呢,就不打算出手了。不过我另有一件宝贝,要是你老方有兴趣,我就先紧着你得了。”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像麻子六这种,在皮货行跑单帮的挂单货郎,向来都是单枪匹马闯江湖,收上来的东西贵贱全凭经验和眼力。自己带着本钱在各地收货,再从外贩回城中,只要途中不遇见山匪路霸,也没有天灾人祸,那到了挂单的皮货行就能比收货价翻出几个滚来。货物越好价格自然越高。所以每逢遇见这种会影响货物价格走势的大事,五湖四海的货郎们总是先得到第一手消息。每逢影响价格涨跌的大事,货郎普遍不会把手里的好货色带回皮行,而是自己私下寻找买主待价而沽。一来是为了卖上一个好价钱;二来是为了迅速变现,趁着消息传递不及时,倒出余钱再大赚一笔。当然,这种行为在商铺本家看,也算不上吃里扒外。毕竟他们和货郎们的关系,只是合作性质。 经过几番讨价还价,老方和麻子六在官道旁的小树林里迅速完成交易。这对于老方来说还是第一次,有些冒险。但谁能猜到麻子六居然拿出一张金丝猴皮褥垫这玩意儿可是已经几年没有在市面上出现过了。老方好像做贼一样出了林子,赶上马车顺着官道小心翼翼的朝卫津城的方向走去。 麻子六斜叼着一根长草棍,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马车边,把手中装着大额银票的布包随意往怀里一揣,又仔细整了整马背上的褡裢,这才奔燕京城方向而去。官道上扬起漫天黄土。 第二天一早,麻子六拿上这次收来的皮子,来到了通北皮货行。小伙计按他的嘱咐记上了帐,等到了中秋节再来结算。出皮货行的门奔西,来到了一座大宅院门前。这座宅院外墙看起来非常普通,正门上却赫然挂着一个金子的匾额,上书当今北燕皇帝亲笔所提的四个大字安平王府。原来这普通的小院竟然是当今皇帝四子安平郡王的府邸。 麻子六虚掸了几下身上的灰,在台阶前站定,抱拳施礼道“门房大哥,劳烦您通禀总管一声,就说通北皮货行的小六子来了。”门房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粗壮汉子,本坐在门廊边的板凳上纳凉,听见麻子六的话起身迎了出来:“跟我这么客气干嘛啊,这也没外人。今天一早儿管事的就来吩咐过了,您一来直接去书房,就不用通报了。” 说完右手指了指屋内,侧身走在前面。麻子六一边笑一边伸右手在对方身上捏了捏“嘿,二哥最近胳膊又见粗啊。”嘴上说着不咸不淡的客套话,在下面那只左手伸到对方袖子里,不带丝毫烟火气的放了一小锭官银。那门房二哥仿佛根本没察觉,仍然在和麻子六闲谈着,袖子却已经攥紧了口。 书房门窗敞开,从窗户望进去已经能看到安平王正在低头写画着什么。身边的总管微弓着腰虚站在一旁。走来的麻子六和总管对上了眼神,他微微招手。麻子六走到门前轻咳了一声“回事。”里面一个有青年男子声音飘然而至,那声音柔软中带着一丝清朗“就知道今天你要过来,刚才还和老葛说要给你准备饭呢。”说完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管事老葛。老葛大约六十岁上下,灰白的头发圆圆的脸蛋,模样十分慈祥。他低头回禀“后厨已经准备好了,等六子一来直接下锅,用不了半个时辰。”说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麻子六,出书房奔后院走去。 模样颇为年轻的安平王抬了抬手,麻子六赶忙起身,站到了刚才老葛的位置。他侧对着桌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布包放在桌上,然后左右各掀了一次,本应是一只老山参的红布包里,打开却是一缕头发。“幽北萨满大神婆自戕了,不过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却活了。这次行动折了鸽子,四肢被打碎了带不走。我亲手掩埋的。”安平王伸出手来摩挲几下桌上的头发,又把红布包叠上推回麻子六面前“那关外就没人了把”“是,没人了。但可以从西北道那里调新人,就是不容易摸清楚低。”王爷伸手整了整发髻,摇摇头说“你也不用回去了,大老太太一死,幽北三路短时间内恐怕没有什么余力搞小动作了,留在京中休养一段时间吧。”说完,朝着红布包努了努嘴“去账房支三百两银票,给鸽子家里人送去,再一并支五十两的散银,他们妇孺平日里使着方便。你什么时候回堂口,顺道把鸽子也带回去那就可以了。” 说完,王爷站起身,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老葛。”等了一会窗外传来噔噔的脚步声,老葛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布包。王爷努了努嘴“拿回去给你老娘,再过一段时间天就要转凉了。还记得老太太的腿每逢冬天就疼痛难忍,这个兴许有用,吃了饭就给老人家带回去吧。”说完摆了摆手不再理他。 麻子六没敢打开包袱看,直接退出了书房。老葛和门房二哥来送他出府门,三人谈笑着走出了王府大门。“爷可是说让你吃完再走,厨子都准备好了你说你着什么急啊。”老葛笑眯眯的拍着麻子六的肩膀。“不了不了,回头再来看你们二位。”说完站在门外台阶下面抱拳拱手。“两位回吧,咱们回见”。然后笑了一下转身朝慢慢的走去。 “他给你门包了吧”门房被叫做二哥的人点了点头,有些纳闷的问“这可是常例呀,您老平时可从来都没问过这些事,今儿这是怎么了。”老葛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圆圆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堆满了眼纹,看着别提多喜庆了“老六这次回来就算了,可要再派下去差事的话,就没几天可活了。将死之人的钱拿了,折寿。”说完使劲的嘬了一下牙花子,发出嗞的一声,转身往后院厨房走去。二哥看看老葛一摇三晃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银子,站在门口愣住了。王府门外的大树,被一阵大风吹落了满地的槐花,直吹得满巷子香了个通透。 麻子六右手提着安平王爷赏下来的布包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等转过大约三条街去,立马侧身闪进一个小胡同,等稳住了身形,大口喘着气。气息微定后,他弓腰垫脚紧贴着墙面,走到街口探出半只眼睛四处仔细打量,复而仰头抬手朝右边院墙上砸了一块石头。啪一声后屏住呼吸,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响。确定了没人跟踪的麻子六后半截身子一下靠在了灰墙又滑坐在了地上。早上新换的衣服早已经被他背后的汗水打了个透,上面蹭了一层厚厚的墙灰。四肢软乏的他拿起布包打开一看,布包里面赫然躺着那张卷起来的、曾经私下卖给老方的金丝猴皮褥 在同一时间,很多麻子六这样的人,在各地方急速奔走着。有人得了重赏,改头换面变成了某个地方的富户豪绅,从此过起了使奴唤婢的小日子;还有的人被重新指派了目标,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接到了新的任务;也有一部分人,从此以后家里的碗筷就少摆了一副。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你想我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呢” “嗯那天打我一巴掌那女的呢” 奉京城外一千里的太白山脚下一个木屋里,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婴孩在对话。这个婴孩全身的皮还没完全撑开,却已经能开口说话了。老太太一边在外屋厨房炉灶上熬着肉糜粥,一边应付着屋里一直喋喋不休的小婴儿。 “你才刚下生就这样大声说话,对嗓子可没什么好处。” “你不觉得你大姐可能认错人了吗” “你既能来,就注定是属于我们这里的。更何况她已经死了呀,即便真的是错了,又没法改的。” “那属于你们这的人,是刚出生都会说话吗” “其实也有几个生而知之的传说吧。” “传说能当真吗” “那你能证明传说是假的吗” 这个一边做饭一边哄着婴儿的老太太,就是被大神婆萨满指为继任的二老太太。而这个小男婴,就是大萨满以生命为代价祈灵而来的。由于公主怀孕之后就从未有过胎动,各方名医诊后都认定这是一个死胎。没想到这样一个死胎,经过十月怀胎后一朝分娩,真的活了过来。 “我跟你说啊,你们谁给我弄来的,谁得负责再给我送回去。” “是大萨满跳神给你请来的呀。与我无关。” “你不是继任萨满吗,来,赶紧给我弄回去。” “我虽然是继任大萨满,可我不会萨满巫术啊,我本身只是一个大夫。” “那你们这还谁会巫术啊” “没了呀,要不然能让我继任吗” 婴儿一副被五雷轰顶的样子,躺靠在襁褓之中发愣。新任神婆大萨满,二老太太则一脸笑意不急不躁,继续低头慢慢用柴火煮着肉粥。偶尔盛起尝一尝,动作舒展流畅。 这女人看上去应该有四十多了,眉梢眼角竟还有点掩不住的柔美,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小婴儿被二婆婆一口口的喂着粥,一遍仔细打量着。“以后可以叫我二婆婆,或者林婆婆,随你喜欢。让我知道喊的是我,就可以了。”林婆婆笑着捏了捏婴儿的鼻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深林 3深山 一老一小就在这太白山脚下住了下来。距离他们所住的小木屋向南十里,有一个小县城,叫扶山县,当地人略带的关外口音叫顺了,都叫它抚山县。这本是那些常年出没深山林莽的采药师和猎人的聚集地。后来开始经常有从南边而来的商人,想要直接收购第一手便宜的药材和皮草牟利,就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集市,集市又渐渐地发展成了县城。继任萨满林婆婆也每隔几天就会进县城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这一天,恰好满一岁的男婴得到了他自己的名字和生日礼物。 “我挑了几本你可能会用得上的书,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看看解闷。你现在筋骨还没生长牢靠,还不能下地走路。另外,你也该有个名字了把”林婆婆一边规整着新买的书籍,一边和他说着话。 小婴儿正翻着一本华禹山水经,这书本平放在他的面前。一双小小的手摩挲着面前的罗纹纸,传出轻微沙沙声。“在这里的话,我以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叫什么也由不得我啊。”他一边翻书一边随意的搭着话。 “倒也不是这样说的,你母亲本家姓单,不过那日随姐姐去了。虽然是幽北王族,但好像也用不着为这个而随母姓。”说完扭头看着一眼正跪在书前的小婴儿。等了一会没见他回话,又接着忙着手上的活“你父亲我倒是知道,但是现在不能全部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说的是,首先,他很爱你的母亲;其次;他家是江南大户沈家,所以你应该姓沈的。” “要不然跟你姓林算了。”小婴儿看着林婆婆笑了笑说。林婆婆面色一变“姓什么都可以就是林不行。那你就姓沈吧。”“可我还是想回去,在这取了新名,好像就跟这里产生了什么联系,兴许再也回不去了。”小婴儿还是在笑,只是眼神带这些黯淡。这样的表情在一个小婴儿的脸上出现,不知道是可爱多一些,还是可怜多一些。林婆婆看的居然有些高兴,在床的一头爬了过来,捏住小婴儿的脸蛋说“那就这样吧。你不是很想回家吗那以后就叫沈归好了。”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王府有宝龟,名存骨未朽。嗟神龟之奇物,体乾坤之自然。”自从有了名字之后,沈归总是在嘴里念念叨叨这些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诗文,林婆婆问他“你吟咏的这些诗文是哪里听来的我买给你的书本里应该没有。婆婆虽然书不多,但这等气韵浩然的诗文,听过总会记得。”沈归撇撇嘴回道“因为我是文曲下凡仲尼转世啊。”然后又开始念叨着譬如乌龟偷西瓜滚的滚爬的爬,忍者神龟下水道之类没头没脑的话。 抚育沈归这样的婴儿长大,还是要轻松的多。这祖孙俩在太白山脚下居住,渐渐有了一些熟悉的邻居。有一对儿经常进山打猎的猎人,熟悉的人都叫他们齐家二牛。这两人是土生土长的抚山县人,打猎的手艺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单只冬天一季的收获,就够他们一家人整年的生活开销。历来所有等着进货的皮草商都会先等齐家兄弟下山,他们不出完了皮子,别的猎人根本别想开张。齐家二兄弟听抚山县里的人说,最近大萨满在太白山脚下定居,连忙赶在自己进山之前拿了柴米油盐和半扇腊山猪,来到了小木屋前。兄弟二人站在小篱笆院门口,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便把礼物放到了一边开始打扫小院。屋里正在火炕上看书的沈归看见了,伸手捅了捅正在缝衣服的林婆婆。林婆婆顺着他翘起来的下巴看出窗外,发现是两个猎户打扮的汉子,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进来吧,屋里没外人。”齐家兄弟听见林婆婆的话,又钻进了厨房把水桶挑满,把柴米油盐各归其位后,才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跪倒在林婆婆的火炕前。 “这俩孩子啊,快起来把。马上入冬了地气重,很容易把膝盖打出来痹症,以后每逢冬天都会钻心的疼,还怎么进山啊”齐家兄弟又恭敬地扣了三个头“二老太太您菩萨心肠,俺爹叫齐擒虎,本是上代齐王的族人,俺爹也曾任东幽一路,兵马都总管府账下千夫长。十五年前跟随齐王率兵南征,兵至东海关。只头一场大战便折了十五万大军。俺爹战前突然旧伤复发卧床不起,却被打了一个战场逃兵的罪名。战后便被除了世袭猛安的军户身份,俺爹听完旧伤发了一病不起。同乡们抬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准备回乡埋葬的途中,路过奉京城外,遇见了您和大萨满。您就轻轻一伸手”说到这,齐大牛扬起手在虚空一抹“就那么一下子啊,俺爹一下就坐起来了。而后就只用了三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打那以后,俺爹凭着当兵时练出来的一手挖陷坑下套子的手艺,再加上还不错的箭术,便带着全家来了太白山讨生活。前年开春,有一天中午吃了两碗饭又打了一趟拳,然后睡下就没再起来,走的稳当安详。俺爹生前总是念叨,他一个戴罪的老卒多活了这二十年,那可都是二老太太赏的,让俺俩一生一世都记着您的大恩。既然这次您来咱们太白山住下,说啥也得让俺们哥俩好好伺候您,报了这天大的恩情。”说完,满面泪痕的齐家兄弟又开始磕头,头磕地砰砰作响,把地上的灰都扬了起来。 林婆婆瞪了一下在炕角定睛偷听的沈归,沈归马上咧着嘴开始啃被子,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林婆婆下炕扶起了齐家兄弟“说你们俩什么好呢,你爹他当年只是旧伤加心火,本就不碍事,舒了心养几天也能缓过来的。现在我和我的小孙”说罢一回头,看见床上的沈归正在抱着被子撕咬。“额,和我的小孙儿一起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以后总会有事需要你们哥俩帮忙。这次你们是要进山打猎的吧既当了猎人就要守好了猎人的规矩,怀了孕的母兽不要打,没长成的幼兽也不要打,下了套子出山之前要记得收了。”齐家兄弟连连点头“二老太太说的是,等我们这次出山给您和孙少爷送些野味尝尝。”说完,见林婆婆没有别的吩咐,就行礼告退了。 齐家哥俩前脚刚出了院门,正在假装寻常婴儿的沈归立马丢下手中的被子“就那么哗的一下”说着小手张开,学着齐大牛的样子虚空挥舞了一下。“是啊,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是个大夫吗”林婆婆笑眯眯的看着他。“大夫不诊脉开方吗用手哗一下就治好了香炉灰符咒什么的也不来一点么”“香炉灰和符咒啊,倒是听说有些野道和摇铃行医的游方郎中在用,一些邪教也在用这手段骗人钱财。”“怎,怎么就哗一下了呢”沈归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看着林婆婆,林婆婆看着他一脸惊讶的表情,起身从院中抓来了一只芦花鸡,又从厨房拿来一把菜刀。“砰”一声,林婆婆一手抓着一个刚剁下来还带着毛的鸡腿,一手拎着那只可怜的瘸鸡。“看好了啊。”说罢用手一摸鸡腿部的伤口。只几息过后,手一松,这只独腿瘸鸡一蹦一蹦的从屋里往院子里跑去,如果不考虑路途中摔的几次,这只鸡简直再健康不过了。“唔,晚上给你煮鸡腿吃好了。”说完林婆婆拎着带毛滴血的新鲜鸡腿往厨房走去,床上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小沈归。 “怎么就哗一下呢这是什么原理呢不科学啊。”沈归机械的吃着嘴边喂来的鸡腿肉丝,一边狐疑的打量着满脸慈祥正给自己喂饭的林婆婆。“其实你也不用惊讶,我们这种人毕竟只是很少数的。外面大部分的人都像你看到的齐家兄弟一样普通,吃五谷杂粮受生老病死。”“我们这样的人”沈归特意加重了我们这两个字。“当然咯,婆婆虽然能治病,也只是比普通郎中见效快程度好一点而已。有些过重的伤病也是无能为力呀,所以就只把我当成一个技术更好些的大夫就可以了。但你就不同了,生而能言的婴儿你见过几个呀”“你这哪是技术的问题啊这是魔术的问题吧”沈归一脸崩溃。“就你这医术要是开个馆,那岂不是发的要用鱼翅漱口了”林婆婆一脸认真的说“鱼翅吃多了火气会很大。” “其实呢,这世间总体看来还是很公道的。”林婆婆把沈归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妇哄自己的孙儿那般,轻轻拍打着。“刚才齐家兄弟说的东海关大败,幽北大军本应是摧枯拉朽席卷而过的。当时的北燕东海关守将许万州是个贪财好色的将军。虽自身有些胆略,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四万东海守军也就有不少贪得无厌之辈。当时的幽北三路兵马都总管,先锋大将石盏光,已经秘密策反了很多的东海关守军,就连城门卫都约定了打开城门的时间。没想到”说到这,林婆婆略微沉吟了一下,眼神透过窗外看向一片星空“就在幽北铁骑马上要冲入城关的时候、就在马上要把北燕门户洞开的时候、就在守将许万州被石盏光一箭钉死在城楼之上的一瞬间,岳海山出现了。手中一柄三尺青芒,两剑阵斩齐王三千精甲护卫,复又一剑斩下了先锋大将石盏光的头颅。齐王在这种情况下,哪还有不退兵的可能呢”说到这里,林婆婆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正是石盏光的那颗头颅成就了岳海山的赫赫威名,北燕文帝周友孝赐名三剑镇北燕,赐川蜀竹海镇开宗立派。青芒剑神自此天下闻名”。 “一员镇国大将三千精甲族兵护卫被三剑斩尽,你和岳海山这种人真是逆天啊,这平衡在哪里了啊。”林婆婆摸着沈归的头“逆了天,便会有天罚。不然古往今来,如岳海山这类天神下凡般的人物,虽不多见,但也从未断过。这种人天生任督二脉就是通的,吃五谷杂粮而不染凡尘,据我推论至少都有一百四十年左右的凡寿,可生生是没有一个活过六十岁的。” “把我找来的大萨满都那么老了,怎么就没有过六十岁的了” “你大婆婆只有五十八载阳寿啊孩子。” “什么都那模样了才五十八岁拿我当小孩耍着玩呢吧。” “不然你以为,正值壮年的三尺青芒岳海山,又是怎么死的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太白 4太白 第二天一早,沈归还在睡梦中就被厨房传来的鸡叫吵醒。那叫声嘶哑悠长,打透了门窗响彻云霄,沈归觉得这空旷的山脚下都在回荡着这只鸡最后的挽歌。“太残忍了吧。”沈归不用看都知道是昨天那只被剁去了右腿的芦花鸡,林婆婆把它治好,但也仅仅过了一夜,就又宰了它。真是又惨又香。 “养来就是为了吃呀。而且它也算是为你的好奇心送了命,怎么反过来怪我”厨房传来林婆婆悠悠然的语气,合着铁锅热油噼啪的声音,十分的有生活气息。“可是终归还是心有不忍,已经治好了又何必再杀,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给个痛快。”林婆婆挥着铁铲,一边炒菜一边说着“如果我不养这只鸡,把它放回太白山林里,吃它的虽不是我们,也还有狼群或者野熊。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残忍阴暗,不是治好了再吃,而是恰好选中了它,一切都只是缘分。”沈归沉吟了一会说“好吧,也许是我想的有些多。那你是基于什么理由选中它做为今天的食物呢”“嗯我今天去院子里抓鸡,数它跑得最慢。” 因为沈归小小的身子还不能自由的活动,所以祖孙二人每天就在家里斗斗嘴。林婆婆偶尔也会讲给他一些在这片华禹大陆曾经发生的事。大多都是些曾经出现的英雄败类才子佳人,也会有一些开国之主亡国之君。偶尔还会拿起一把三弦唱几段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曲子,曲调唱词和沈归原来的世界也差不多。沈归照着记忆写下了原来自己喜爱的小曲给林婆婆,戏文里唱的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故事。 今年的雪来的特别的早,抚山县的市面上渐渐地热闹起来。每逢头场雪后,县衙以南的集市上就挤满了来来往往的客商。有附近的山民来摆摊卖晒干的山货;也有从北燕南康等各地而来进行交接的大药材商;还有一些卖奇珍异兽的猎人家眷;最多的还是成三破五、一手托两家的牙行。在这里巡街的衙役都是临时征来的,原本都是些等过了冬,黑土化了冻就回乡种地的农民。这些一年只披这么一季官衣的衙役手里拎着净街鞭子,耀武扬威的指挥着来往的客商“行路的人都靠边啊,车把式都把缰绳给我稳住了,别惊了牲口伤到行人,那边小孩离驴屁股远点,踢到下身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边呼喝一边把鞭子虚抽的噼啪作响,享受着自己短暂的官人生涯。 今天街尾出现了一老一小,这老太太把孩子放在胸前,用一床小棉被打了一个结拴在前胸,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被子里的小孩心中暗恨,觉得这造型像一老一小两只袋鼠。“幽北三路中,东幽是产粮的,中山路是行商的,关北奉京是都城,也是前线。而这抚山县就是中山路冬季最大的集市了。”林婆婆边说边带着小沈归朝集市街尾向西转去,又是另一片天地。 这集市平日是官驿所在,所以路旁各类茶馆酒肆客店数不胜数。各路行商赶脚之人大部分都住在这条街上。在这里,你既可以花十几个铜钱,来一大碗羊肉汤和几个包子果腹;也能找到豪华的二层楼大饭庄,后厨更是由来自燕朝鲁东地区的大厨坐镇;住店的话,可以选择五个铜板一夜的大通铺行脚店、也可以选择三两银子一间的客栈高间。平日未开市时,这条街也没有多少人来往。除了抚山县当地衙门的人迎来送往,就是本地士绅旺族吃腻了自家厨子,偶尔出来图个新鲜而已。今日的这条四通街水泄不通,有吃张口饭的说书先生;也有治病带拔牙的摇铃游医;还有些支戏摊的彩门艺人;也有些支着文王周易幌子的算卦相士。“每年入了冬,这些北方长春会门徒,都会聚到抚山县赶个集,以求挣些银两养活一家老小。”林婆婆一面走着,一面看似自言自语的对怀里的沈归解释着。 “哎呦二老太太您来了。”街口一个正在说着春秋五霸的先生对围成一圈的观众拱手告了个罪,在摊子上续茶的小徒弟见状赶紧顶了师傅的缺继续说书。说书先生倒提着扇子跑到林婆婆身前施礼。“这就是孙少爷吧看模样就透着一股子机灵劲,错不了,长大了准是个人物。”“既是先生你说他错不了,那就一准错不了。我今天只是带着他出来凑个热闹。您那可是刚圆上来的粘子,很有几个挂洒火的,走正了这一趟可是要火穴大转啊。我看你那书棚里刚招来一些观众,还有几个衣着华贵的,弄好了能赚大钱。”说书先生狡黠的一笑,指着正在说书显得有些紧张徒弟“这小果跟我走了三年跑马穴,如今了也只会使腥卖钢口,一点儿不攒尖。得,那我先回,您在梁上慢晃着。这小孩跟着我四处演出了三年,现在也只会用一些小手段和话术,正经的本事一点都不会。我回去接着说书,您在街上慢慢逛”说完转身回到书棚里,闭眼听了一会就把小徒弟用眼神支下来,接着提水壶满场飞奔地往书座的茶壶里续水。 “这是江湖人,刚才我们说的那路话,是长春会的暗语春典,也叫唇典。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都会一些,是他们用于辨别自己人的一种方式。沈归出了太白山脚下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自觉新奇的左右看着。祖孙二人在街上闲逛着,四周摊子上的江湖人都不住地跟林婆婆问安,林婆婆也和善的一一回应,只是这声音一高,就没再用春典。过了一会,路边一个小贩跑来递了一根麦芽糖给老太太,也没说话就回去继续摆摊。老太太把糖棍往沈归的小手里面一递,然后继续逛着集市。沈归一边瞪着大眼睛四处打量,一边吸溜吸溜的舔着甜腻腻的麦芽糖棍。 正在祖孙二人游荡在四通街的市井繁华中时,打南门方向奔来一匹快马。马蹄铁敲击着路面的急促声音由远而近,奔驰而来呼啸而去,只留下一街狼藉和四处躲避的行人。沈归耳边传来各种咒骂声,抬头看去,林婆婆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马鞍上挂黄旗,怕是出了大事。我们得赶快回去了。” 太白山脚下木屋,刚才在街上飞驰而过的骑兵正跪在门前“神婆大萨满,您赶快回去主持大局吧,奉京城内起了大乱。公主和先代神婆刚一去,怀王立即起兵号称勤王。他暗中掌握了奉京内外所有的金甲禁军,只剩下三千殿前太白卫在内宫防御,这幽北三路已经危在旦夕了。”语毕连连扣头,满面的尘土和着眼泪变成了一道道的泥痕。“自古以来萨满都是负责沟通天地万物,抚慰人畜生灵而存在的。历任萨满也从来都不是北燕的钦天司,我是神婆大萨满,又不是他燕京的大供奉关北斗。谁是皇帝,谁又想当皇帝,与萨满何干。你回去告诉怀王,也告诉皇帝。萨满从来都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人的棋子。” 这个来报信的骑兵从傍晚跪到了天明,见林婆婆并没有开门也没有再说话,只得磕头离去。屋里火炕上的大萨满刚睡醒,砸了砸嘴“今天还想吃鸡吗或者杀头猪来吃个红烧蹄髈”另一侧早起多时却贪恋火炕温暖的沈归趴在一边,两只小手翻弄着一本神怪类图谱山海注。“一头再小的猪,咱们就俩人,也吃不完啊。以我现在的身量才能吃多少。剩下的肉放在外面冻过就不好吃了。”林婆婆舔了舔嘴唇“冻它干嘛啊,你这么小的人儿记性却差得很,我会治啊顿顿都吃新鲜的。”沈归想起了前日泣血悲怆而死的那只瘸鸡,浑身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你好歹也是通晓万物生灵的萨满,又是神医,吃肉就算了,心灵能不能别这么扭曲”“为了自己欲望同室操戈血流漂杵的人才扭曲,我只吃我养的,不吃养我的。”说完,林婆婆敏捷的一翻身下了炕,厨房里传来霍霍的磨刀声。沈归望向窗外,篱笆园里的一只小猪正在无忧无虑的熟睡。 抚山县大集在立春这一天才归于平静。住在太白山下脚下的祖孙俩日子依旧平淡。在那个骑兵走后的夜晚,沈归问林婆婆“那个骑兵,会死吗”林婆婆笑眯眯的看着他说“不知道啊,我就只是个大夫,又不会你大萨满婆婆的巫术”“可你若是一点都不会,大萨满婆婆怎么会选你继任呢我记得出生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年轻女子也在啊,选那个会的不比选你这个心理扭曲的大夫要好吗”“什么心理扭曲啊,你这个孩子真是不会说话。那个女人叫齐灵烟,是你大婆婆的徒弟。不过她本是南康人士,这次还了我幽北的人情自然就回家了呀。”沈归想了一会,又开口问“那你真的不去奉京吗因为你不会大婆婆的巫术,怕自己没有平息风波的本事吗”“其实我幽北三路哪来的皇室啊,古时候可都是由萨满巫师或者是神婆萨满来选定头领的。这皇室,或者叫头领也行,每过几十载都会换一批,各有各的原因各有各的道理。不过有一点是从没变过。”“是哪一点呢”沈归思索着问道“死的都是人,活下来的也是人。人与人的事,不该由萨满来管的。也正因为萨满不管,头领才能变成皇帝呀。” 立春的时候,齐家大牛二牛兄弟来了几次。每次都送来一些野味和皮毛。每次林婆婆收下后也都会硬塞给他们一些银子。今年齐大牛家的媳妇生了一对儿双胞胎,都是男孩。林婆婆赶去替大牛的妻子接了生,并打消了齐大牛给两个孩子取贱名求安稳的想法,她给两个孩子赐名雁返是为齐雁齐返。“这俩孩子以后一定很聪明。”从上到下的摸完了孩子骨骼经脉的林婆婆这么对大牛说。“以后就让这仨孩子一起玩吧。”说完一脸揶揄的看着沈归说“你是哥哥,以后要照顾两个弟弟,多亲多近。”沈归看着皱巴巴活像两条沙皮狗一样的孩子心中暗恨连话都不会说,聪明个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5惊蛰 5惊蛰 时间平静的过去了几年。林婆婆就在这太白山脚下的小木屋里看着沈归一天天的长大,祖孙二人也偶尔会因为某些故事中的问题吵架拌嘴。一贯在言语之中毫无礼貌恭顺可言的沈归,更是经常用很奇怪的论调把林婆婆驳倒。当然,后来沈归也得到了一些人生经验,他便不在临开饭前一小时以内和林婆婆讨论任何事了。 除了一些家事,林婆婆也会帮助一些上门求医的乡邻。有住在抚山县城的高门大户;也有一些四周村镇里的猎户农妇。无论贫穷富有;也无论患者年龄几何;甚至无论病症缓急,她都每天只看四个人。每日天还没亮,早已满山乱跑的沈归,带着经常显得脏兮兮的的齐雁齐返,弟兄三人搬着小板凳就坐在小木屋前的篱笆院当中。三个小男孩经常吵得居住在院子里的大公鸡睡眠不足。为什么这么早呢原来每当天边泛亮,就有人在院外开始排队。来的最早最勤的通常都是高门大户的派来的下人们,这些能出门帮主子跑腿的下人,吃上这口饭全靠一双识人辨物的眼睛。自打林婆婆在这里住的消息一传出去,小兄弟三人的嘴巴被前来求医问药的人贿赂的日渐刁钻。搞得齐雁齐返在家吃饭也想要四干四鲜四蜜饯开胃,齐家哥俩苦不堪言。 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不缺嘴,哥仨现在跑的都没以前快了。木屋周围有几只常来讨食吃的野狗,和家里的家畜家禽都混成了半熟脸。三个小孩从开始的小狗狗小汪汪,一边抚摸一遍喂食开始。到后来的抽冷子一耳光扇过去然后四散奔逃。现在那几只野狗但凡看见这三个小混蛋,脖子都会有意识地扭曲躲闪。有一日,齐大牛一手拧一个人的耳朵,揪着齐雁齐返来找林婆婆道歉“大萨满我对不起您啊,这俩小崽子是不是和孙少爷打架了今天回家我一看灰头土脸还带着伤,那裤子都撕碎了。没伤到孙少爷吧我带着这俩挨千刀的给您和孙少爷请罪来了。”林婆婆一笑回屋,过了一会也拧着沈归的耳朵把他拽了出来“打什么架啊,你看看我们家这位小爷,不和你家那哥俩一个模样以前他们欺负完野狗被追的时候,直接三两步就上树躲着,气的狗在树下来回地转圈。现在仨人都胖的像小猪仔一样,身子一沉可不就得让人家野狗出口恶气这准是爬树到一半滑下来,让狗把裤子给咬碎了。” 这事儿出的时候是春天,齐家大牛二牛哥俩正在家闲的没事。于是就请准了大萨满,把三个孩子带进了山。进山之后,除了给他们讲解各种植物菌类的辨别,也教了他们分辨动物粪便追踪脚印。齐大牛家的小哥俩,只要不沾书本,学什么都非常快,更何况这是来自血脉里的天性。没过多久,开弓射箭张网下套子追踪隐蔽掩盖气味,都学了个有模有样。而沈归的理解能力本身就已经超过齐家小哥俩,再加上些本身固有的优势,把实践经验和理论知识一结合,学起来更是突飞猛进。齐大牛齐二牛哥俩,对沈归这个学习能力也不是很惊讶。用二牛的话说“你可是萨满家的孙少爷,那可是下生的时候就灌着灵的。”原本打算教足三年,没想到沈归不到两年就让齐家老哥俩教无可教了。这一年沈归八岁,齐家小哥俩六岁半。据说就在三个小英雄艺满出师那天,太白山脚下乃至整个抚山县的动物病了一半。 “首先说你这铁锅厚了一分,这样火就不够旺,油也自然不够热。油不够热呢,炒出来的菜就会有底油泄在盘子上。”说完这句话,一双筷子在盘底余出来的黄色底油上敲了两下。“刀工是基础就不谈了,这传统鲁菜爆三样啊,掌握火候是关键,必须要急火爆炒。早一秒晚一秒,那就都不是一道菜,也就提不到对错了。”说完,把只夹了三筷子的一盘菜推到了桌边。“倒了重做。”刚刚年满八岁的小沈归,仰着头脚不着地的坐在灶台对面大师傅的椅子上,说完这两句话,伸手抄起身边的盖碗来喝了半口狮峰龙井,漱了漱口就啐到了旁边的泔水桶里。 “好好好,孙少爷您教训的是,我现在就重来。”这年轻厨子说完,赌气的拿起桌边被打回的菜倒进泔水桶里,正想重新备料,只听得门外边传来一声大喝“你这小崽子,一上灶就糟践吃食,说玩谁都玩不过你,正经事干啥啥不成,快起开我这吧。”说完,一个瘦高挑的中年男人从后院走进来,手中烟袋往桌上重重一放,抬起双臂站定。小徒弟赶紧从灶边过来帮师傅穿上了白布围裙。这汉子一扭头对沈归说“孙少爷您稍等啊,马上就好。”沈归一纵身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甩了甩胳膊“那我就来帮您打个下手。”说完颠了颠小厨子的刀,走向桦木砧板。小厨子刚想要说话,大师傅一瞪眼,就面带委屈的闭上嘴站到一边。“葫芦头切块,猪腰改花刀,猪肝要柳叶片,最重要的是每一份的厚薄重量要均等,这样下锅后食材受热才均匀,也能谈到掌握火候了。”沈归脚下垫了一个小木凳,一边切配一边跟小厨子说着话。旁边的大厨一言不发盯着油锅,突然用手飞快从油锅里虚抄了一把“下料。”紧接着过油断生勾芡碰汁一气呵成。“看清楚了吗记明白了吗”大厨把盘中的爆三样往身后的桌面上一放,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端起自己的茶碗喝了一口水。他推了沈归递过来的筷子说“油烟一过鼻,就没什么胃口了。没想到才这么点日子,你这手上的活就已经成了,这小崽子要有你一半,我也就算后继有人了。”沈归就着一碗白饭慢条斯理的咀嚼着盘中菜,并没搭话。“今日头晌午,县里来了一伙奉京口音的官人,虽做的是平民打扮,但每人身上也有二三十年的功夫,这个做不得假。”大厨一边用碗盖推着茶叶一边看着沈归“回去和二老太太说一声,能躲躲就躲躲吧。”沈归吃完了起身,看向盘底。只见盘中只有些剩下的卤汁,一分余油都没有,朝着大厨伸出拇指一翘“好功夫。”说罢抱拳拱手,转身往后门走去。“以后少在外人面前伸手,你这么尊贵的身子,干这个可让人瞧不起。”大厨拎着烟袋出门相送。“扯淡。”沈归头也没回,笑嘻嘻的扔下俩个字推门而出。“真是一块好材料啊”大厨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徒弟。“我他妈教了你八年了,还不如一个八岁的孩子。”小徒弟一遍刷碗一遍听着师傅的骂,眼泪滴在水盆里,哭的悄无声息。“这几天都你上灶,人笨就他妈给我多练。把你刚才炒的那盘回个锅,给门外那一桌穿布衣的官老爷们送去。”说完在自己身上拍打几下,也从后门出去了。 沈归从四通街口的东泰楼里出来也不走远,就靠在门外挂着的四个幌子下面砸着嘴巴。也就一小会的功夫,从街尾结伴走来两个孩子。齐雁手里攥着一把花生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抛起用嘴巴接着,边吃边玩;身后的齐返左右手各举着一个肉包子,嘴巴周围全是油,小跑着紧跟哥哥,也不忘把流到手边的油汤舔干净。“沈大哥沈大哥,孙二娘的包子越来越好吃了。”站在沈归面前一脸油汤的齐返认真地和沈归说。沈归没说话,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布巾使劲的朝齐返的脸上擦着,小齐返也不挣扎,继续认真地吃包子。“孙少爷,那一队人开始是往山南通你家的路上走,后来不知道咋回事走半截又朝着西山口去了。”沈归把齐返的手指头从他嘴里拽出来,然后在他自己的腿两侧拍了一下“你看你哥,不仅人很能干,吃过饭后人也干净。”“孙少爷,我还没吃呢。”小齐雁一脸无所谓的剥着花生“刚才本来也想在孙二娘那吃的,但见那一队人马要出城,我就先跟了上去,让老三在这等着您。”沈归咦了一声“那你这花生哪来的啊”“哦,这个啊,刚才路过城门口,遇见刚炒完山果背着挑的孙老头,一错身的时候顺手抓了一把,本来还有糖渍板栗的。”说完小手一指弟弟“我本来都剥开打算一起吃个满口香,他都给我抢去扔稻米粥里喝了”沈归看着满脸委屈的齐雁说“你们哥俩没一个好东西。” 兄弟三人打打闹闹的顺着通往太白山西山口的小路走去。齐雁上树掰了一枝满是树叶,像是扫帚一样的枝丫,别在了齐返的腰巾上。虽然不重,但枝叶很是茂密,可怜的小齐返一边走山路一边提着裤子,自然就走在了最后面。沈归叼着一根树枝,自言自语的说“要是能来一袋子滇南烟该多好啊。”“我爹有关东叶子,孙少爷想要我明天出门前拿一袋子,咱一起尝尝呗。”沈归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咱们还不到十岁,怎么能偷窃呢。”“大哥二哥,我裤子要开了。”一直在后面坠着的齐返咧开嘴就要哭。“这进了山又没有沙土地,你让他遭这罪干嘛”沈归跑回去把树枝从齐返的腰巾上取下来,然后掏出刚才那块方巾给他擦眼泪。只是齐返闻见上面的油味哭的更厉害了:“大哥,我又饿了。”沈归回头瞪了齐雁一眼“你别总是欺负齐返,好歹也是大哥能不能疼疼小弟。”齐雁白了他一眼“孙少爷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只是他二哥。” 三个矮矮的身影在树林里迅速穿梭,看似左右摇摆的路线竟然没留下一丝人走过的痕迹。三个人一直吵吵闹闹的一直照着一个方向飞速前进着,就连齐返也是紧紧跟着两个哥哥,只是心中的委屈和脸上眼泪还是止不住。他一边跑一边哭,声音在茂密的林间拉了不知有多长。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齐雁双手搂住一个横在半空的树干,腰声往斜上方一送,整个身体转了半个圈后背靠主树干站在了树杈上,像一只山猫弓起身子紧贴着。沈归也立马荡到了他北侧的另一棵树上,这树杈比齐雁高了两个身子,沈归仔细看了一会,发现没有异常就立马回过头。只见齐返靠在一块巨石后正在向南观察。等了几息,满脸泪水眼睛通红的齐返回过头看着大哥继续默默流泪,咸咸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流到小齐返的心里。 沈归齐返二人在确认安全之后,慢慢的贴到了齐雁身边。他们呈一字型趴在草地里向西看去。只露出三对乌黑的小眼睛。就好像草丛里趴着三只流浪狗。齐雁目光所致是一座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这座木屋和沈归的家一模一样,只是外面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这一队穿着布衣的官人门正来回的打着转。沈归急忙做了一个往后招手的手势,三人正准备齐齐退去,只见齐返突然又攥了一下拳,然后用下巴把两个哥哥的目光往屋子的外墙上领去。三人定睛观瞧,只见墙上有几个不知名的图案。沈归暗自记在心头,又左右看了看,慢慢退开。兄弟三人顺着来时的路极速退去。刚走到官道上便折身向南边沈归家方向飞奔。走在最后的齐返不知道从哪揪下来一把树枝,边跑边把三人的脚印清理的一干二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6破冰 6破冰 “婆婆婆婆,哇”齐返冲进屋里就扑到了林婆婆怀里大哭起来,嘴边的油本来就没擦干净,又在满是沙土的小路和枝繁叶茂的山林里一路狂奔下来,小齐返变成了一只花脸猫。林婆婆只是慈祥的抚摸着齐返的脑袋,任由这只小花猫在衣服上蹭来蹭去。她一边顺着齐返的头发,顺手扔出去几根树叶草棍,抬头对沈归和齐雁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人过来后,抬手一人弹了一下脑门“我们小三儿每天被你们俩欺负到哭哭啼啼的,身为兄长而不爱幼弟,也不怕遭雷殛。”齐雁摸摸被弹疼的脑门低声嘟囔“我又不是大哥,干嘛要弹我啊。”“说的也有道。”林婆婆马上又补弹了沈归第二下。沈归目瞪口呆的看着齐雁,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过了许久,平静下来的沈归把在西山口木屋东墙见到的记号默画在一张纸上,放在炕桌前。林婆婆看完之后想了一好一会,仔细问了三人来龙去脉,复又陷入了沉思。齐家小哥俩见天色渐晚,林婆婆又没有留饭,便用眼神和沈归打了个招呼回家吃完饭去了。林婆婆听见他俩走出院门的声音,起身追了出去。顺手摸出了几个十两锭的银元宝,对小哥俩说“拿回去给你父亲和二叔,让他俩放下手里的活,明天带着家伙什过来帮婆婆个忙。”说完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又一扬手“走吧。” 沈归坐在桌前,把自己画在纸上的图案在油灯前翻来覆去地打量。婆婆迈进屋门看见他这个样子,气哼哼的说“别给烧了啊,我年纪大了记性可不好。虽然看着眼熟,但还没想起来是什么意思呢。”说完进厨房转了一圈又立马出来了,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念叨“刚才忘说了让大牛二牛带点肉过来,这一段你长身体饭量大,宰的自家活物有点多,吓得鸡都不下蛋了。”“那你下次再杀就躲着点鸡窝呗,天天堵谁门口杀谁不害怕。”沈归眼皮都没抬的回了一句。 第二天清晨,沈归睡的正香,突然一巴掌呼到了屁股上“小乌龟我想起来了,林婆婆满脸兴奋的搓了搓打疼的手。“你说你们在西山口小木屋看见的这个记号吧”还没醒神的沈归只是僵硬的点点头。“那就对了,我带你来之前,让人在这太白山脚下建了八个木屋,每一个屋子都是一个方位,合起来就是正反八卦大阵。”“哎不对啊你不是萨满么不摇铃不跳神不扶乩不起灵你摆的什么阵啊”沈归一脸狐疑的看着林婆婆。林婆婆从书架上摸索了一会便抽出一卷竹简“这是玄岳道宫的开山祖师玄虚道君留下来的,闲的时候就学着玩玩的。”“那练成了没”“我又不是你大婆婆那种天灵脉,怎么可能全学会啊。”“没学会就不要乱玩啊那咱们住这个也有什么阵法机关之类的吗早点说啊,可别伤了我。”“自己住的倒是没有,这里是山南脚中平景门,你那时候刚出生,之前又是死胎,当然只能住在日升中天万物繁茂的景门啦。”“是这样吗我还是有点怀疑啊。”“也是因为南方离县里比较近,所以买菜也会方便点。” 原来林婆婆以太白山为始,在按照玄岳道宫至宝阴阳五行八卦观想所书,布下正反八卦大阵。以八座木屋为正八卦阵分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以篱笆小院为反八卦阵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以阵心太白山为土;以阵基小屋篱笆为木;以阵首西北方开门为金,以居住于阵尾正南方景门为火,沈归命中属水是为上善阵物。这正反五行八卦大阵,竟是林婆婆为了帮沈归聚阳而布。他本是被先代神婆大萨满用自身灵脉阳寿为祭,从混沌中扯出一丝灵体,附于本已是死胎之身的沈归从而使其还阳。虽身魂已融为一体,怎奈这华禹大陆灵气日渐稀薄,灵脉不通则寿数不稳。因此林婆婆便提前研习早已驾鹤飞升的玄岳道宫祖师遗卷,以求聚太白山之灵为沈归固元培基。 “那这西山口木屋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沈默听了林婆婆的理由有些郁闷的随口一问。“那个好像是江湖上小绺门的求救信号吧而且留记之人还是小绺门长秦秋的关门弟子。”“就这么几个图案你就能看出这么多内容”“小绺门拜东方先生为祖师,因此用于踩盘子交流信息的记号,多在屋外东墙;有一个图案是杜鹃鸟的翅膀围成一个圈,而小绺门里留飞禽图的都是百鸟门人。而这个鸟又是杜鹃的话,就是代表门长秦秋,因为秦秋的表字是子规;图案为翅膀而不是鸟头,就证明并不是秦子规本人;而翅膀也是左右手的意思,所以这人的应是秦子规的亲传弟子了;至于成圈就更好懂了,代表了留迹之人被困住了但尚未犯案经官;或者在附近某个地方遇险寻求同道帮忙。” 说完林婆婆喝了一口茶,又进入了思索。沈归跟着说起“中午我在四通街上的东泰楼吃饭,看见有一队作平民打扮的官府中人。小二儿坠着他们走了一段,看见这队人出南城门往咱们家的方向行进,半路又不知怎地折回,复而直奔西山口,应该是中途出现了什么变化因而更改了行程。我们三个跟着也去了西山口,却只看见这一队人在院子里鬼打墙了。”“哦,这倒没什么,就是让阵给迷了窍。”“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天灵脉,所以阵法没学全吗”“是没学全,只是想困这样一队武夫,还用不着天灵脉。”“那留求救信息的人呢”“你这孩子怎么一到这种地方就笨的猪一样肯定困在屋子里面呗。要不然这一队官兵也不能追到院子里啊。”“原来你这阵就只能困一小队人啊那有个屁用。”“太白山那么大,你不想见的人有这么多么看来你在十里八乡的人缘不怎么样啊。”说完林婆婆就笑着点了一下沈归的鼻子。 “可这队人开始是冲着咱们来的,你知道是谁吗。”沈归有些担心的看过去。“猜得到,但是怎么办我现在还没想好。”林婆婆皱了皱眉“有些事还没想好就不能贸然行动。饭,咱得一口一口的吃;人,也要一批一批的放。一会我给你一张破阵图,等明早你齐大叔齐二叔来了之后,你们五个人拿上阵图先把屋里的人放出来吧。”沈归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好一会猛然抬头“屋里的人什么时候困进去的”“这我哪知道。”老太太一翻白眼,不再看他了。 第二天一早,齐大牛齐二牛兄弟俩就带着小哥俩来了。只见这四个人都换了一身新衣服,人也梳洗干净利落。齐大牛抬手把一包银子往桌上一放说“二老太太您有事直接吩咐就行,咋还给俩孩子钱呢,这显得我们哥俩多不是东西啊。”老太太听了这话一抬眼皮“我算是知道齐雁这倒霉孩子是跟谁学的了。”说完看向门边上站着的齐雁齐返。这俩孩子浑身挂的都是进山用的东西,很努力的勉强保持站姿。沈归正拿着一块烤红薯站在他俩面前啃,把一块红薯嚼的吧唧吧唧的。齐返眼泪和口水一起流了下来,咧开大嘴刚要哭,沈归急忙跑到齐返眼皮子底下,开始给剩下的半块红薯剥皮。软糯香甜的薯肉裹着金丝,热乎乎的香气飘出去好远。沈归慢条斯理的把皮剥了一个干净,之留下一小块用食指和大指小心的捏着红薯。在口水顺流而下的齐返面前一晃而过,就拿到了齐雁嘴前,轻轻一捏。半块红薯准确的掉到了齐雁恰好张开的嘴巴里。二人配合起来真是天衣无缝。 “真香。”齐雁眼睛都没斜一下,认真的和沈归说。“条件有限,要是抹上蜂蜜或者一层牛酪来烤就更香了。”沈归一本正经的和齐雁讨论起了红薯的吃法。齐归在一边听了哭的不停抽搐。 林婆婆走过去在二人屁股上踹了一脚“两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说完一指沈归“带着你大牛叔二牛叔去把人放出来。”说完从厨房下的炉灰堆里,捧出几个红薯来“烤红薯而已,又不是什么鲍参翅肚,还至于藏着掖着吗。没吃早饭的拿着路上垫垫肚子。”说完送两大三小出了院门。“听见了吧,要是鲍参翅肚肯定就没他的份了,真是可怜啊。”沈归一脸促狭的拍了拍齐雁的肩膀,两个人用怜悯的目光一起看向齐返。“哇啊”齐返的哭声打透了清晨的太白山。 齐家老哥俩有意的落在后面,看着前面三个孩子在山林间穿梭。“咱们小时候学的有没有他们一半快”“咱俩这岁数采的山货要是流到市集去,能把全县的乡亲父老全部毒死三次都还有富余。”齐家老二撇撇嘴。“真是啊,一晃的工夫仨孩子就这么大了。可是学这个能有啥出息呢咱家孩子学也就学了,子承父业虽然谈不上光大门楣,但是凭能耐也能有一碗饱饭吃。可人家孙少爷可咋整啊这岁数已经可以开始打基础了,要不然赶明给孙少爷上上功齐二虎看着大哥,一脸的不屑“打基础好啊,你来还是我来就咱们俩身上这点玩意都是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传的行伍粗功,就连当个捕快都还不够使的,敢跟二老太太说这是,不得被打断了狗腿。”齐大牛想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跟弟弟说“其实狗腿断了也不碍事的,二老太太啥病都能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7月卓 7月卓 两大三小一行五人,在林间行走的本事早已用不着费一点心,没用半柱香就来到了昨天三个孩子隐藏的位置。沈归伏在草丛里比了几个手势,齐家四人便悄无声息的在距离自己三个身位的范围内隐藏起来。他随即掏出了林婆婆给的那张用于破阵的阵图。但见图上有一幅画和四行字。图上画的是五个人,一个扶着另一个的肩膀,排成一列往前走着。文字写的是四句话“气运于顶,锁闭窍穴。万物皆虚,对了小乌龟你身上有内功吧”沈归看清这三句半后,鼻子差点气歪了,扬手就做了一个后退开会的手势。几个人绕开了一个大圈,在一块巨石背后聚成一圈。沈归把纸条往出一拍,齐家四人看完了全都捂着嘴乐了。沈归一脸丧气的说“大叔二叔你们谁会内功啊”大牛二牛一脸无奈的说“俺俩要练过内功的话还用得着当猎人么”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看,沈归咬牙狠呆呆的说“先给我把眼睛鼻子耳朵都封上,然后再把自己的手绑在前面之人的肩膀上。我打头阵,后面依次是齐返、大牛叔、齐雁,二牛叔也和我一样封住眼耳口鼻,走在最后面维持队形。”说完这五个人就分头准备起来。 站在树林边缘的沈归,看着不远处篱笆小院里,已经被鬼打墙足足两天的官人们,咬了咬牙说“一会路上若是碰到他们不要出声,以最快的速度拨开就行。”说完用脚尖碾了碾脚下的野草,心里默默记准了木屋的方位,盖上眼睛开始朝着那里走去。 出了树林就是一片空旷。正常情况下,就连一只小老鼠从树林里钻出来,小院里的人都能看一清二楚。可这十几个人就根本没有人往沈归那里哪怕看上一眼,好像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专心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行五人就这样靠着沈归的记忆力来引导方向,终于走到了小篱笆院门口。这五个人全都蒙着眼睛,扶着前面人的肩膀,活是一队正等着进鬼屋迷宫的人。 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步子的沈归,迈进院门之前用脚跟磕了一下后面的齐雁。待齐雁也踢回了一下之后,才迈步进了篱笆院中。在跌跌撞撞的脱出阵中幻境之后,一行人才进了木屋。沈归先摘下了眼罩,又缓缓地把其他封着五官的布条都扯出来随手扔在地上。然后走到屋子一个角落里坐下,把头埋进双膝,身子不停的抽搐。齐大牛齐二牛也都紧咬牙关,眼睛血红的往回瞪着泪水。齐雁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偶尔看看弟弟齐返,偶尔看看哥哥沈归,脸上竟然带着温暖的笑。齐返最可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林婆婆布的这个阵法并没有杀意。经林婆婆手上用出来的,与阵法的创造者玄虚道君在自己道观所布的,已经是两种八卦阵了。此次林婆婆只为困敌,无非也就是用以几种散发迷神效果的植物,经人的七窍皮肤进入体内迷人心智,再辅以特定位置的碎石作障,致使被迷住心智的人不停地原地转圈。入阵之人一旦深陷其中便无法自拔,只能在往复迂回中神游太虚。要布成此阵,其实说来也简单。世间有些高超的园艺巧匠,在山石光线空间上都有些不外传的独门手艺,略微结合一下,就成为这个迷阵的简易版了。当然迷魂的效果是不可控的,所以那些藏在自己心中、被惦念的、放不下的、耿耿于怀的事情,都会从脑海中被翻出来重新经历一次。当然,阴阳五行八卦大阵本就是用来防卫的。林婆婆布下的这一部分阵法,玄虚道君曾赐名炼心,单独设在后山三清洞内。以供每一个机缘已到的门徒历练,用以破除心魔。当然最常见的结果是,破阵之人自己跳下玄岳山的万丈深渊。 “终于来人了,还一来就来五个,祖师爷真显灵了。”正在众人各自平复心境的时候,屋内响一个女人声音。这女人语速极快,声音中带着惊讶和喜悦“你们是三哥的朋友吧三哥现在可还有口气呢,只要赶紧把我们救出去肯定能治好。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别看你们有老有小,就冲你们一进来就哭的如丧考妣,等我三哥好了一定得烧香磕头拜把兄弟。”唯一没哭的齐雁听完了笑嘻嘻的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和二叔,嘴上却在问这女人“我们年岁可差的有点多啊,谁和谁拜啊”“都拜都拜,这俩岁数大以后就是大哥二哥了。”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呀怎么不出去啊”沈归站起来略带哭腔的问。“我啊我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百鸟秦子规座下关门弟子,红抚手苏乙青的名号听过没”这是个身材矮小瘦弱平凡女孩,说出来来话口气却不小。齐返立刻止住了哭声冲到苏乙青的面前“哇大姐姐,听起来你好厉害啊,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侠吗”苏乙青连连点头“这孩子一看长大就错不了,有见识会欣赏,我跟你说啊”齐返迫不及待的打断她“百鸟是什么啊”沈归在一边没好气的说“贼窝。”“那秦子规的关门弟子呢”齐返追问。“她好像被逐出师门了。”沈归带着坏笑的看着苏乙青。“那红抚手这外号听起来也挺威风的。”已经面带失望的齐返为了缓解尴尬随便说了一句,准备结束这个话题。“红抚手的确是她的武功路数,这位女侠的看家本事就是挠人。一挠一手的血,所以江湖人送她一个匪号叫红抚手。”“老娘跟你拼了”苏乙青双手前探一个青龙分水式就朝着沈归的前胸拍去,出掌同时发出咔一声微响,手背上戴着的手甲触动了机关,四枚闪着寒光的铁钩迅速从掌中指缝末端伸出,隐蔽而锋利。不愧是江湖闻名的女侠红抚手,这一掌别说撞实,就是从身前擦过去都会被撕扯下一大块皮肉。 “别怪没事先说明,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被他带进来的,怎么出去再没第二个人知道。”齐雁不咸不淡的说完,脚步却没一点动的意思。苏乙青的双掌从沈归身体两侧荡开,微微抖了一下手甲,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咔,寒光凛冽的掌中铁钩瞬间缩了回去。“爸爸爸爸我要这个”在一边看到这么好玩的手甲,齐返抓住了齐大牛的胳膊。“找你二叔去”大牛一甩手指了指自己的亲兄弟。“乖小返,不要这个啊,这玩意儿不好玩,看着就咯手。”齐二牛抱起了不停闹着的齐返。“才不会咯手呢,这是我师傅秦秋秦子规特意托墨家天工师傅给我做的,十八岁那年送我的成人礼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土包子。”苏乙青快气疯了,一边大喊着一边跺脚,木屋的房顶不停有灰尘落下。“哎你看这人,睡吐血了嘿。”齐雁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到了火炕边上,拎起炕上昏迷病人的右手又松开,那只右手失去了支撑,便无力的摔在了炕沿上。“你放开三哥,有什么你们冲我来”苏乙青快速跑到炕边上,把齐雁推出去,自己张开手护在炕前。“什么眼神啊,人哪能睡吐血啊很明显是刚才红抚手苏女侠的内功震出来的内伤。”这回苏乙青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嘴巴张开合上几次,哇的一声,比齐返往日哭的还要惨。 “行了行了,要哭也挑个时候。人都已经被你震吐血了,咱得赶紧带他破阵治病去。”“怎么可能是我震的呢。三哥是前日在奉京皇宫里被一个老太监打了后心一掌,又被一队黄皮狗追了四五天,没时间调养休息导致内伤加重才吐血的。”苏乙青急忙辩解。“这些事还是先放一放,救人要紧。”齐大牛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把床上的人从头到脚用手顺了一遍,发现并没有明显的骨折迹象,唯独后心有一处手掌印轮廓的皮肉更软些。二牛过来帮忙把他固定到大哥身上身上,随后把堆在一旁的两个包袱以及一把连鞘长剑放进了自己的猎具背篓里。沈归也从耸了耸肩,然后从窗户边上的盆栽折了几朵白色小花,分别替几人别在鬓边后,直接推门就走了出去。 “大哥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小花能破阵的啊”刚从篱笆远门走出来,齐返就抓着沈归的袖子问。“因为这间屋子和我家一样啊,唯一就多了这盆小白花而已。”沈归翻了一个白眼,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这破花平日又没人浇水施肥,怎么没死呢这老太太,满嘴没一句实话。”苏乙青一脸焦急的不停替昏迷的三哥擦着汗,一面不停地问沈归问题。沈归也有一肚子的未解难题没明白,所以没法回答。这一路上除了叽叽喳喳的苏乙青,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二老太太,我们回来了。”一行人来到院门口,背着三哥的齐大牛喊了一声。然后直接走进里屋,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立马转过身去,看见林婆婆走了过来他便抱拳拱手“幸不辱命啊,活干完俺们先回去了啊,您忙着。再有出力气的事让孙少爷就直接去家里找。”说完行了礼,拽着正要往厨房钻的齐返,瞪了一眼苏乙青,逃难一样地快速走出门去。“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剩下四个了”嘴里咬着一个包子的沈归从厨房里走出来“嘿,三丁包真香。”林老太太看了看床上昏迷着的人,笑眯眯的和沈归说“你要是再回去煮一碗馄饨喝,出来就只剩下三个了。”苏乙青一听,把手里的苏绣手帕一扔又哇哇大哭起来。沈归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一脸忧伤的说“以后谁也不许逗她了啊,嗓门太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8争先 8争先 林婆婆被苏乙青哭的心烦意乱,伸手就在她胸前戳了一指头。刚才还雷雨交加的红抚手立马没了声音,只是委屈的表情和眼泪一点也没减少,身子抽搐的更厉害了。“太残忍了太残忍了。”沈归端了一盆水和皂角走到床边,看见一直无声哭嚎的苏乙青摇了摇头。林婆婆净手拭干后,先摸了摸病人的天灵盖,后用左右手分别搭了寸关尺,又撩开了眼皮看了一眼“还真不只是吓唬她,这人现在就死远比治好省心多了。”说罢一挥手,在苏乙青的咽喉以下拍了一掌,马上抢着说“你先听我说完,才许出声。”苏乙青立刻乖巧点头。林婆婆就着盆边的手帕,仔细的帮病人擦着血污“这孩子天生阳寿就短,又长期忧思深重。”说着探左手从病人左臂内侧摸了一下,带出一把黑色鲛鲨皮鞘的短兵刃,比剑要短比匕首还长。“看见了吧,这就是传说中北海剑奴最后一把作品惊雷。北海剑奴本想打出一把绝世神兵作为收山之作,谁成想居然在无意中做出一把和上古神兵鱼肠极为相似的兵刃。因此他也认为自己怎样都超脱不开前人的影响,索性就此熄炉远遁,从此不知所踪。这把惊雷本是岳海山二十年塘江观潮之前的佩剑。剑身二尺,刃暗无光。是由北海寒铁与天外陨星所铸。”说完顿了顿,伸手示意沈归斟了一杯茶来,见苏乙青一脸焦急又不敢出声的样子,慢慢的呷了一口。 “岳海山这个人啊杀意太盛,死了都不让我们姐妹省心。罢罢罢,我就还他这条命吧。”说完,伸手拽了几张纸,写了几张药方,又画了几张图,转手递给沈归“图纸给你齐大叔送去,让他找吴打铁去。药方直接去县里给大金牙。”沈归拔腿刚出房门,屋里炕上的林婆婆朝外面喊了一声“大金牙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和他出去玩啊。” 沈归出门后,林婆婆从火炕边窗台上拿下一个木头做的小盒子,伸到苏乙青的面前“姑娘,现在着急也没用,磕点瓜子不”苏乙青愤恨的说“你这个老太太到底是谁啊,江湖事说的那么热闹,医术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要是你没把握的话,你先帮我稳住三哥的病情,我再找一个名医看看”二老太太呸呸的吐了一地瓜子皮“老身娘家姓林。”苏乙青一下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林婆婆,一动不动,半口气都没敢再喘。“别碰着你那乾坤掌的内机簧啊,再把自己脸皮挠下来。”林老太太抬头看着苏乙青“虽然本身也不咋好看。” 在苏乙青的追问下,林婆婆拗不过她,还是告诉了她一些不知道的事。床上躺着的病人本名古戒,南康建邺人。为他取名的父亲叫古猴儿,是建邺城里有名的酒鬼。古戒在出生四个月后抽起了四六疯。没办法的古戒病急乱投医,最后竟去了城西大相国寺许愿。许诺古戒能平安寿享百岁,自己甘愿戒酒散财。没想到晚上回家之后,本在病中的小古戒已经安稳的睡下了。古猴儿应誓,果真把所有家财生意变卖,酒也再没喝一口。他本是个性情中人,散尽家财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有酒喝的日子着实难挨。酒瘾一上来,他就蹲在酒馆门口闻味,不知情的酒保也曾消遣过他,受了他家财的穷苦乡里当然不依,狠狠地收拾了这酒保。从此也就没人再用酒来引诱他。天长日久,古猴儿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能看着小古戒一天天健康的长大,心里当然比喝多少美酒都甜。有一日晌午,这古猴儿照例坐在酒馆闻味过酒瘾,吃花生喝井水,听来往的客人们聊天。这时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走进酒馆。老古一打眼,来的是个熟人。这人是建邺以东,繁华的扬州城里最出名的一个老赌棍,丁三二四。丁三二四的本名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了。这丁三配二四,是牌九里最大的一手,至尊宝。每每他开牌之前都会一直在嘴里叫嚷着“丁三配二四,丁三配二四”,日子久了,大家也就叫他丁三二四,熟悉的人就直接叫丁三儿了。 丁三虽嗜赌如命手风也臭,但待人处事极为江湖。自带银子输光便走,绝不赊欠,也从来不寻赌场里放印子的流氓借翻本银。赢了钱更是经常大发豪气,把所有赢来的银两都用作请客,哪怕是大街上不认识的过路人,只要他看你顺眼,一准的把你拉到酒楼里没头没脑的大吃一顿。输了钱也从不掀桌骂街跳宝局,给赌场找麻烦。这样的人,虽无亲眷儿女,但是市面上的人都是极为钦佩,愿与其结交的。“哎呦老古,有日子没看见你了,我那大侄子阿戒身子好利落了吗回头我赢了钱给大侄子弄点洋药试试。”古家早年是南康有名的大粮商,家业丰厚。做生意的时候一年最少也在扬州城住上半年。粮商自然要和漕帮打交道,一来二去的认识了一个漕帮的小香主,正是传奇赌徒丁三二四。“好多了好多了,现在正跟着前一阵你帮忙给找的先生念书呢,你还把束脩银给付了,哥哥我可得好好谢你啊。”老古散尽家财关了铺子之后,以前的高亲贵友也就断了联系。有的是自然而然便不再来往;也有的是来往了几回,但见老古态度十分冷淡,也没有请自己帮忙,自然也就生疏了。唯独丁三二四,总是默默的惦记着这个曾经也算不上太好的朋友。每逢古猴儿有什么难处,他都第一时间打听到,然后出钱帮忙把事偷偷的就办妥了。“嗨,说什么谢啊,我这人你还不知道。”说罢丁三豪气的一挥手,从柜边上提起一瓶酒就喝了起来。掌柜的见他是古爷的朋友,也没出声。“男孩子大了就得书,不然像我一样卖苦力哪有什么出息。何况就算我不给侄子请先生教书,省的那俩钱也都得送回宝局里。” 俩人说着聊着,门外又进来一个人。这人见老古和丁三二四在一桌聊天,也凑了过来,指着丁三说“老丁,你这当着古爷的面喝酒,不厚道啊。”丁三见来的人也是一个半熟脸,一摸脑袋嘿嘿一笑“我忘了这事了。”古爷伸手拦住“不碍事,你喝我也能闻闻味。”这人又笑嘻嘻的说“你看人家古爷,这么多年愣是没喝一滴酒。丁三二四,你可是咱赌客里的这个”说罢大指一挑“我赌你也不能让古爷喝酒。既然说是赌局,那我就拿自己这条舌头做本,你敢不敢啊”这人本是扬州城里的牙行老手,也是一个好赌之人。在扬州城里,满耳朵都灌满了丁三二四的大名。这次在建邺见了真人,也就起了争斗之心。说完看了一眼二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丁三二四一笑还没说话,古猴儿却二话没说,端起丁三面前的那壶酒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就把空壶按碎在了桌上,拍出了一朵血红。 这牙人看完了愣住了。缓过神来一下就跪倒在丁三二四脚下“丁爷爷,孙子我服了。”说罢右手抄起散落在地上筷筒子里一只筷子,臂膀一用力。赫拉一声,右进左出的在嘴巴上扎了一个对穿。这人满脸是血地转身出门而走,从此再没人在南康的街面上见过他。丁三二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满手鲜血的古猴儿肩膀,轻叹一声就走出了酒馆,回了扬州城。没过几天,托一个漕帮的兄弟,给古猴儿带来一柄连鞘长剑,剑长三尺有三,居然是上古神兵紫电,也就是现在古戒古三剑身边的另外一把长剑。 古戒受了佛家香火本该有百年阳寿。怎奈古猴儿为友破戒,只散财而破酒戒,便折了一半寿数出去。而后古戒拜师竹海剑池,为掌门人岳海山门下首徒。年轻时的岳海山,江湖人称黑月老,剑招以邪门鬼魅著称。佩剑惊雷更是比一般的剑更短,临阵对敌多以换招为主。以自身非致命处接敌一剑,顺势贴身刺杀敌方收招不及的空门所在。这样的剑招完全是暗杀术,生死一瞬间。赢的人也只剩了几口气而已。这路数让古戒学来,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何况这次古戒后心受的一掌,是内宫真正的总管大太监,陆向寅那条老狗的绕指柔掌。现在内里已经开始变软,等到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大罗金仙都难救。况且就算林婆婆亲自救治,本就余寿无多阳气虚无的古戒,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鬼门关,挺过了也活不了多久,何必徒增痛苦。 “二老太太,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了。当初我师父秦子规告诉过我,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你在江湖上久负盛名,是天灵脉者南斗婆婆,您不帮忙我还能求谁呢何况陆向寅者老狗是关北斗的师弟,他们一脉的绕指柔掌,只有对应关北斗的南斗婆婆您才能解啊。”红抚手苏乙青也顾不得消化古戒古三剑的身世,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哀求着林婆婆。 “孩子啊,你起来吧。首先,我不是天灵脉,而是地灵脉呀。其次呢,所谓南斗生北斗死只是江湖人的传言,何况这个传言里的北斗,也根本不是北燕皇宫钦天司司正关北斗,而是我姐姐。幽北三路的已故先代神婆大萨满,李玄鱼。” “那江湖上的人怎么都传说你是起死人肉白骨的老神仙呢”苏乙青一脸不死心看着林婆婆。“起死人肉白骨的确是有些夸张了,不过这孩子我想让他活过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林婆婆把盒子一推,扫了扫身上的瓜子皮,抄起茶碗来灌了一大口水。苏乙青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那您刚才说那么热闹,山南海北的一大套是为什么啊”林婆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盘僵的双腿“这不小乌龟出去买东西了么,咱娘俩闲着干啥啊,唠会磕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9云起 9云起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单说拿着药方的沈归从齐家出来,直奔抚山县。进了城门的沈归直奔茶馆方向。茶馆在一般的城市中,都是社会闲散人员或者无事可做的老人约定俗成的聚会场所。吃过了午饭来到茶馆,普通人叫上一壶合口的茶叶,有钱人不过也就是再叫上几盘干果蜜饯。在午后的斜阳下听听说书先生谈笑古今,有长枪袍带,也有短打公案。说书先生凭能耐和茶馆分成下账。而像是抚山县这种龙蛇混杂的商业城市,说书先生的通常选择都一样,说江湖事。这里来往的客商一年四季都很多,入了冬更是热闹非凡。因此茶馆每逢冬季请来的说书先生,分账比例都会重新商议。在客商多的城市,本来针砭时弊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每位商人对当地的时局法令都是最为关注的,因为每一条法令的生效废除,乃至商业巨贾或当朝大员的小道消息,都和自己的生意息息相关。奈何全华禹大陆的所有茶馆,无论大小,都会在门口的柱子上刻着大大的四个字莫论国事。这让在江湖人里公认扮演摆事之人的说书先生,也只能说些文人杜撰或者远古传说来养家糊口了。 沈归进了茶馆,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叫了一壶散茶。来这地方的人,通常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的逐臭商人,或是一些普通百姓三教九流,更高级的片茶或砖茶一定是卖不出去的。小伙计右手高吊起水壶,一条斜线落入茶碗。台上的说书先生撩袍坐在了书台后面,念起了定场诗。随着一声醒木拍案,定场诗结尾的后半句一吐,整个茶馆霎时安静了下来。 “上回书说的是大萨满请神勾青芒,岳海山剑魂归九霄。这一回我们说的是僧道儒推掌断江河,文衍公一剑灭三圣。”话音刚落。茶馆中响起一阵掌声。白衡字文衍,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游侠。年轻的岳海山手执惊雷时被称做黑月老,曾和文衍公偶遇,请战不得而直接出手,一出手便是一百八十式雨夜剑,这是岳海山的看家绝招。没想到文衍公也只是微曲右手,食指在剑身处微微一蹭,岳海山便被破了剑势,整个人踉踉跄跄的奔出去十几步,一个前扑就蹭在了地上,花了半张脸皮,虽不是什么打伤,但是这时的岳海山在名号上已经是和衍圣公齐名的剑客了。“这是你的雨夜剑吗很快呀。”衍圣公赞许的看着坐在地上没再起身的岳海山,见他没答话,又笑了笑说“雨势下的再绵密迅捷,也没有根啊。再练练吧,再练练就好了。”说完竟然走过去摸了一下岳海山的头,转身一摇三晃的走远了。打这以后岳海山久住塘江观潮二十载,方有了青芒岳海山,三剑镇北燕。只是在岳海山坐在塘江边观潮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了文衍公的故事。只是偶尔有人说看见过他,但也都不是什么有名号的江湖人。 说书先生说的正是白文衍的故事,他把文衍公早年学文入书院中举的故事略去,单说和岳海山的一战,丝丝入扣生动入理,像一副白描的长卷般娓娓道来,沈归和茶客都听的如痴如醉,恨不得早生几十年,亲眼看看这位曾经单指破月老,一剑斩三圣的白衡白文衍。 “嗨嗨嗨,盯你半天了,你是来找人还是来听书的啊”说书先生栓了一个扣子,拍木头结束之后,一个单眼皮的瘦小男子大咧咧的坐在了沈归对面。“你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门,也不怕让人拍了花子。”沈归笑眯眯回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合字的江湖上的朋友,要不然你拍我吧,最好能直接把我拍到大金牙那去,我还省的费工夫。”这男人一听就愣了,这小孩居然和自己兑春典“满春满典全部春典都能说会用吗”“半春半典,就一棒槌。就知道一点点,外行人”这男人沉下脸色来,这孩子分明不愿意再和自己继续团春用春典沟通。沈归见他脸色由亮转沉,便用翻手微曲食指和中指,用指节在茶桌上敲了一下“我本是来找大金牙的,但被这说书先生迷住了,就坐下来听了一段。这位小哥你要是能帮我找到大金牙”说罢用手去搭对方的手,袖口对上对方的袖口胳膊一抖,一锭五两小银锭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滑过去了。男子面色有些尴尬“倒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金老板”还没说完,沈归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用虎口扎进了袖口“既你知道,便帮了我大忙。”说罢拉着对方的手走出了茶馆。 “是二老太太让你来的吗”一个瘦高条的老汉,斜坐在城门车马行门口的长条木凳上,右脚踩着凳沿,右臂弯搭在翘起来的膝盖上,左手拖着一方厚帕,帕上稳稳坐着一个小紫砂壶,定睛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必是南康阳羡的大师所制。这男人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沈归。“虽说你是咱幽北三路的孙少爷,但是现在朝堂局势不明,二老太太不该让你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来办事。”说到这,周围车马行的伙计和带沈归来的那个瘦小男子都面露惊慌。沈归摇摇头“我自懂事就和二婆婆住在太白山脚下,朝局如何于我祖孙二人何干至于年级就更不劳金老挂心,我这次虽说是头次自己下山办事,但也就是买些药材而已。您要是觉得我人小不牢靠,我就去其他药店再访访。”说完把怀里的药方扬了扬“更何况,我自己来也是二婆婆准了的。”这老头儿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嘴齐全洁白的牙齿“拿来我看。”说罢伸手就去接药房,没想到沈归一抬手躲了过去。“嘿嘿,人不大,江湖不小。”大金牙从兜里掏出一方田黄石章,刻着篆文五字幽北抚山金。沈归见章没问题,递过了药方。大金牙双手接过,接着阳光洒下的方向粗略打了一眼,然后扔进了旁边滚着热水的小火炉里。“就这张纸上的东西,离了小老儿我,孙少爷您找遍了整个华禹,也找不齐。”说罢起身,指着跟带沈归来的瘦小男子说“二小子,你带孙少爷去一趟老拐家,说是金爷让去的。”说罢一摆手“去吧,回去给二老太太带好,告诉他,老金我一直等着听她老人家的雷声。”说完一手托着小茶壶,一摇三晃的往城里走去,一边走一遍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戏。大金牙调门低沉沙哑,好像森林里的野兽在树干上磨爪一样难听。沈归隐约记得,戏文里唱的是“老程婴提笔泪难忍,千万头绪涌在心。十五年屈辱俱受尽,佯装笑脸对奸臣。”沈归一愣,听出老金所唱的戏词,竟然是京剧赵氏孤儿。 沈归低着头默默的跟着被大金牙叫做二小子的瘦小男人,一路无话。心里想的是,这个鬼地方,到底有什么是自己原来那里有的,又有什么是原来没有的。他在还是婴孩的几年里,看了不少这里的书,也曾比较过这里历史文化的一脉传承。其实总体大同小异,只是有些历史人物没有;有些哲学思想更浅薄一些;有些地方的文化氛围要更多元化一些。只是有些诗词曲赋戏文典籍之类的还要再考究一下。想到这里,他抬头问了一嘴二小子“二哥,你听过桃园三结义和火烧赤壁吗”二小子一瞪眼“我虽没念过啥书,但是这三国的故事说书先生也常说啊”“那五霸七雄呢说书先生也说过啊。不就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吗我好歹也是个大人,还能让你一个孩子考住咯那不白活这几十年了。”“那李白杜甫苏东坡呢”“那是谁啊哪部书里的”沈归差点跳起来,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喝了一声彩唐宋没人来就好办了。感觉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二小子,他随口回了一句“哦,没啥,都是些不出名的诗人。”二小子一撇嘴“最讨厌那些念书的学生了,满嘴的仁义道德。”沈归随意接到“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二小子一拍巴掌“说的太好了,过年我就写成春联贴自己家门上,横批就写,不要脸。”“二哥,横批一般都是四个字的。”“老哥我又没念过几天书。要不你给想想”“四个字啊,那就在前面加一个臭字。”二小子击掌叫好。 先放下二小子大年三十被抚山县学里的先生学子砸门扯联不提,单说这二人来到了城郊一座破草庐前,二小子上前想要敲门却被无处下手,只能站在门外高声喊叫“老拐头在家没,是金爷让我来的。”连喊了三声,屋里传出一个连咳带喘的回话“屋门没锁,进来吧。”二人进屋,发现在草屋墙边上半躺半卧着一个老头。这老头一身满是尘土的破衣服,皱纹交错的脸上,眼屎鼻涕好像从下生就没擦过。这个老头瘦的皮包骨,两眼内扣脸颊下陷,就像是个活死人。只见老头转头看了看来人,咧开一嘴烂牙笑了起来,然后立马愤恨得吐了一口吐沫“早他妈活够了。”沈归仔细一看,发现这老者的双腿早已溃烂的斑斑点点,有些地方烂的深些,本该是白色的骨头看上去已经是酱黑色了。沈归强压恶心,对老头拱手施礼“老爷子,我叫沈归,是大金牙让我来寻你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0长辞 1长辞 老拐没回话,只是抬眼皮往沈归身后看去,从旁边乱草堆里摸出一杆烟枪来。二小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硬纸包,正滚在老拐的手边。老拐用自己柴火棍一般的双手摸摸索索的打开纸包,用塞满黑泥的手从纸包里扣出一小块不知名的黑色硬块。沈归定睛一看他手里的那杆烟枪,不禁在心头暗赞了一声好。这杆已经略微看不出本色的烟枪,实际做工用料精美异常,犀角头翡翠嘴,寿海烟斗紫砂烧制,上嵌鹤顶骨装饰。这老拐左手紧握着这杆宝贝,右手一下下的往前爬。 “他有这么好的玩意儿,怎么会过得如此落魄”沈归摸不着头绪的问二小子,二小子一撇嘴“你看他现在这身子骨,能去哪啊要不是我们牙行的兄弟轮番来送吃喝,早就饿死了。也不知道我们金老板干嘛要一直养着他。”说完他走到角落里,拿出一盏小油灯。点着了火放在老拐的面前。又回头和沈归说“不用管他,这种人不值得可怜。”老拐仿佛根本没听见,抬手就从怀里掏出一根细棍,竟然也是黄金而制。 “拿出来吧,孙少爷没工夫和你在这耗。”二小子看着趴在地上的老拐厉声道。老拐也不以为意“孙少爷也是你幽北的孙少爷,与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干”想要我的东西也简单,小子,你来。先给你拐爷爷烧一泡。”说罢朝着沈归招了招手,咧着烂牙丛生的嘴嘿嘿的笑着。二小子飞起一脚踹在了老拐的脸上,本来已经爬到油灯前面的老拐一下滚出去了老远。老拐翻过身吐出一口脓血,还带着几块不规则的碎牙。沈归皱了皱眉“我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一趟。我本是应了二老太太来买药的,为什么要来见老拐他要是有药能烂成这样”二小子刚要说话,老拐突然中气十足的哈哈大笑“林思忧这个烂货哪是让你来取药分明是来取我命的。小子,你才多大杀过鸡吗啊哈哈哈哈哈”二小子真急了,从靴边噌的一声抽出一柄小匕首,指着老拐说“老王八蛋,我知你不怕死,也知你想死。但是我告诉你,这世间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我不介意让你试个遍。”老拐指着二小子哈哈大笑“像你这样继续在江湖上跑下去,我保你活不到五年。这世界上兴许有的是折磨人的法门,但其中之最,只能是这口阿芙蓉。”沈归哈哈大笑“我当你是什么样的人物呢,原来就仗这口大烟膏子啊。”说罢大步向前,拿起了地上的纸包,也扣出来一小块生膏,拿起两根烟钳,凑近了油灯,一边烘烤一边用烟钳来回揉搓。上下几手就弄出一个小筒型。老拐眼睛一亮赞到“这烟泡烧的俊,非得要几年功夫,不然绝下不来。”沈归腼腆的一笑“以前听过看过没玩过,还是第一次上手,好了坏了的,您多担待吧。”说完就退到一边“这一泡就当送老爷子上路了。”老拐侧过身子,把烟斗靠近小油灯慢慢的吸着,偶尔还用手中的金烟签通一下气孔,表情祥和安逸,搭配着眼前的画面,让自觉能接受一切的沈归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浑身战栗。用林婆婆的话说,这是独属于活死人的微笑。 “不赖。”老拐呼出一口烟,把烟枪往面前一横。“就冲这泡烟,老子的东西全归你了。说罢在怀里一摸,一方精美的石章丢在了沈归脚前。”沈归捡起把玩了两下,然后很郑重的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能做什么用,我也并不在乎。但您,无论拿出什么来,今天都必须上路。”老拐冷笑了一声“他妈的,你当是老子想活这么久的。”反手就把烟枪顺着嘴巴狠狠地戳进了喉咙里,双眼瞪的大大的,随即便不再动了。 沈归朝着老拐一动不动的身子行了一个礼,走过去蹲了下来。“烟枪戳一下就不动了,也许是诈死。孙少爷您小心他暴起伤人”二小子见沈归俯身下去,赶忙出声提醒。沈归拿出一把小短剑,回头看着二小子“二哥,真死诈死,最终都还是要死的。”说完面色不变,左手揪着老拐肮脏的头发,右手很认真的持着短剑,一下一下的前后锯着老拐的脖子。二小子直觉脑中嗡的一声,跑出草屋扶着门边不停干呕。过了一段时间,一脸平静的沈归手中拎着一颗脸部被乱发覆盖的头颅,身上斑斑血迹“回去问问你们大金牙,就和他说我沈归取了一颗人头,也得了一方印章。可是没见婆婆要的东西。”二小子声音有些颤抖“我们金爷没和我吩咐,让你拿东西回去换,所以我猜这方印章可能就是你要拿回去的东西了。”沈归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和大金牙说,改日我沈归自会登门拜谢。”说完把人头高挂在门外的槐树上。人头面向南方,林间微风吹过,随着风势在树上孤单的摇摆。 沈归一路上无拿着这方印,在手里不断把玩,一直到了家门口也没看出个什么来。进了篱笆小院发现,有一个载着几只小箱子的小车停在篱笆院里,一个一身筋肉高高隆起的汉子正在车边上赶着不停扑过来的狗,沈归一个呼哨吹过去,这只狗便跑过来蹭了蹭小腿,然后跑远了。“这位大哥您找谁啊”这汉子憨厚的一笑,两只蒲扇大的糙掌来回搓了一下“是牙行金老爷让我来送货的。”说罢一拍箱子。沈归鼻子差点气歪了。屋里传来林婆婆的声音“是小乌龟回来了吧,给小哥点钱,把箱子搬屋里来。”沈归掏出一小枚银锭,抛了过去“谢了兄弟,你回去见着大金牙问问他,是不是牙行雇不起刀手了。”说罢开始往屋子里搬东西。这汉子把小箱全卸下来,道了声谢转身走了。沈归把东西都搬进了厨房,又走进里屋,发现屋里满满的都是人。齐家男丁全部到齐,还有一老一小两个穿着铁匠皮兜打扮的人,苏乙青正在一点点的给已经清醒过来的古戒喂着一小碗粥。沈归看清了所有人,张了张的嘴又闭上了。林婆婆笑了笑指着他的鼻尖“有什么话就说吧。”沈归这才把左手攥着的印章往林婆婆的方向一丢“下次再想要我杀人,您直说就可以了。”林婆婆接过印章自己的摩挲着,等了一会抬头问沈归“人死了”沈归轻蔑的一笑“我亲手做的,现在老拐的头还在大槐树上晃着呢。”林婆婆一皱眉“怎么说也该留一条全尸。”沈归顿了顿,然后低声的回“您说的是,本来是该有的。” 床上喝完了粥的古戒又睡了过去,苏乙青拿着碗筷去厨房就再也没出来。齐家父子四人也跟着去了厨房,从箱子里拿出来各种药材,开始按照林婆婆的吩咐一样样的炮制。站在门边的吴打铁一伸手,小徒弟递过来一卷牛皮刀袋。吴打铁拿着这皮卷走到炕边站定,在林婆婆的炕沿边上慢慢展开原来是一套形态各异的小型刀具。就在吴打铁向林婆婆低声讨论这套刀具的时候,看清楚的沈归噗呲一笑“我说老太太,你救个人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说着右手虚空挥舞了一下“唰一下就完事了呗。”林婆婆没搭理他,只是和吴打铁继续说着。过了一会,吴打铁跪下,小徒弟在身后一见师傅跪下,自己也连忙跟着师傅一起叩了三个响头。打这以后,吴打铁的农具炊具,看上去只和别人家有些细小差别,却总是比别人家的好用。 “小乌龟你过来。”林婆婆招了招手。“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谈过天灵脉地灵脉的事。”沈归坐在林婆婆的对面,顺手从窗台把瓜子盒抄在手中。“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我华禹大陆英雄辈出。乱世有英雄,承平有圣贤,他们的勇气与智慧,在这片大地上被人们口口相传了千百年。其实,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天灵脉者。他们是时间长河孕育出的明珠,在属于自己的时代熠熠生辉。而如今,已有近百年没有出过新的天灵脉者了。”沈归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搭着话“天灵脉到底是什么啊”林婆婆想了想,用探究的口吻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天灵脉是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天赋无与伦比。对任何的事都触类旁通,悟性极高。而且在某一个方面可以做到承上启下。简单说来,他们可以视为华禹大陆的传承与发扬者。”沈归不屑的说“可如今近百年都没再出现过新的天灵脉者,大家都还好好的活着,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啊。”林婆婆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略带疲惫地说“在这世间的一切,往往都是周而复始的。上到一个王朝的兴衰更迭,下到普通百姓的香火延续。这一切的种种,只是变了一副嘴脸去而复返。而天灵脉者,就是这个黑暗里的火把。没有了他们,所有人都只能变成原地转圈的瞎子。” “那大婆婆和你,不都是天灵脉者吗怎么就近百年没出现过了呢”沈归试图理解这件无稽的事情,向林婆婆发问道。林婆婆笑着摸着他的脑袋“你大婆婆是最后一个出现的天灵脉者啊,而且已经归天了。林婆婆我啊,只是地灵脉而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1规则 11规则 “天灵脉者,上可观天之道下有识人之能。施法以自身灵脉之力灌注,可以觉醒一凡人,是为地灵脉者。“林婆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串萨满常用的骨制腕铃,眼神温柔的摩挲着“若是你大婆婆没有强行帮我灌顶醒魂,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走了呢”沈归还是一脸的不解“远的不知,单说我这一段时间所听过的武林轶事,乃至各大门派的掌门大能,甚至江湖传闻,都还是有英雄出现的啊。无论是三剑镇北燕的岳海山;亦或是百鸟之首秦秋秦子规;还有北燕皇宫钦天司正关北斗,甚至是那个杳无音信的白衡白文衍,尽皆是当世人杰啊”林婆婆罕见的出了神,沈归也没有催促,只是默默的等着,耳边传来厨房齐家四人和苏乙青吵闹的声音,半室安静半室烟火。 “你说的人啊,岳海山连地灵脉都不是,秦子规这孩子也没有天灵脉者传灵。关北斗那老儿最可笑,他本是玄岳道宫五百年来天赋之首,在前代天灵脉者掌教兵解飞升前,为他种下一颗道心,但也留下了遗命关北斗永不可为道宫掌教。这关北斗送别先师道身之后,立即下山。凭着玄岳道宫掌教,天灵脉者木莲真人唯一弟子的名号,博了一个司正的官位。姐姐曾说,关北斗这人天赋奇高,甚至高于某些天灵脉者,但其心庸碌,成不得大事。可惜了那颗木莲真人留下的,名唤无为的地灵脉道心。”沈归马上反问“那林婆婆你的地灵脉就是可以治病的那嗖一下吗”说完还用手虚空一划来应景。林婆婆笑着说“你二婆婆我啊,本是一个愚陋的人,只传承了你大萨满婆婆治病救人的能耐啊。”沈归慢慢的消化着这些事,突然想起什么来“那白衡白文衍呢”林婆婆笑的极其温柔,就像盛开的桃花一样“你早晚会见到他的呀。” 厨房内的几人拎着一些瓶瓶罐罐走出来,婆婆卷起了桌上的那一套刀,和沈归郑重的说“无论是天灵脉还是地灵脉,乃至于普通的人。做什么决定都会有响应的后果。婆婆这种地灵脉治疗能力,是靠着透支所治之人剩余阳寿的。就好像你今天受了伤,我加快了你三个月的恢复期直接痊愈。但这三个月,还是要实打实的损耗殆尽。若你想用医术保护自己与对自己来说极重要的人,还是要学医的。人间私语天闻如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任你万千神通,也不能欺瞒天道。” 齐家父子、沈归、和苏乙青各怀心事,坐在篱笆院里发呆。齐雁走过来,低下头对沈归说“孙少爷,身上还有些血。一会婆婆治好了古戒,你换洗一下。”沈归木然的点了点头没说话,齐雁又问“你杀人了”沈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感觉怎么样”沈归摸了摸身上的血污“我也以为该有什么感觉,但现在真的没有,我好像只是做了一件自己想做,也应该做的事。”齐雁听完点点头,转身走回齐返身边说“五十文。” “四年左右的阳寿,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林婆婆一脸苍白的说。苏乙青跪在地上,对林婆婆磕着头“有什么样的意外能长一些呢求南斗婆婆指点。”林婆婆笑了笑指着一直都在放空状态的沈归说“看他了。”沈归回过神来“我我哪知道啊”林婆婆说“不只是古戒,这片大地上的人都在看,你就是近百年来唯一出现的天灵脉者啊,不然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可是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啊你看人家天灵脉者哪一个不是通天彻地的人物啊我我什么都不会啊”“那就做你想做的就行,天灵脉者自有天灵庇佑。”林婆婆随口说着,语气没有丝毫诚恳可言。 一月之后,古戒和苏乙青走了。临走时古戒把惊雷送给了沈归,并和他说“愚兄古戒欠你一条命,但现在还有些事不得不做。这柄惊雷送你。即用来防身,也用作信物。若有事差遣,用剑柄花纹拓在信上,差人送往燕京南城庆和楼,天涯海角愚兄也一定如期而至。”这二人走后,沈归和齐雁齐返也曾去救出他们的木屋前查看,篱笆院里的官人早已不在了,只剩下他们当初鬼打墙留下的一片片圆形脚印。沈归回去问了林婆婆,林婆婆说忘了放出来,全都饿死了。想起来的时候,才找人把他们都拉出来葬了。原来这迷魂阵用来困人还是杀人,也要看布阵之人的心情。 这一日沈归和齐雁齐返从山中返回,离家老远就发现两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篱笆院外。进屋一看,里屋火炕下跪了一地的人。林婆婆见三个孩子进门,自己站起来拍了拍大腿说“有些没有解决的事情,终归还是要解决的。老身年岁大了,也不想再过问你们的事了。既然你们坚持,那就让孙少爷跟你们回去吧。顺带告诉你们主子一声。也许自我之后,幽北三路,就再也不需要有大萨满了。话我已经说完了,你们滚吧。”林婆婆笑眯眯的脸上有风雷涌动,下跪的官人身子都有些晃动,有胆小的竟然打起了摆子。沈归这次真正的感受到,萨满这一身份,带给普通人的压迫有多强;也真正的感受到了来自南斗婆婆幽北北幽三路现任大萨满地灵脉林思忧气吞山河的威势。地上的人磕完头极快的走出木屋,出篱笆院门又把马车拉走了很远,站在官道上默默的看着木屋的方向。沈归有些被吓到了,一时间没说话。林婆婆掏出那枚老拐的印章,塞进了沈归衣服的里怀“去吧去吧,小兽总是得学着长大。临走了得给你些盘缠,若是以后若是缺银子了,就拿这印章去汇南钱庄取吧。”说完,又从床头的木箱里掏出三套衣服来“你们三个小家伙一人一身,本打算过年的时候给你们,现在就自己带着吧。”齐雁走到林婆婆面前低下头“我们也一起去吗可是这事还没和爹爹说啊。”林婆婆摸着他的脸蛋“自打你们三个小娃娃认识的那天起,你爹就是同意的。” 齐雁齐返带着合身的新衣服回家了。沈归梳洗完毕后低落的坐在窗前的炕上,从天亮坐到天黑,没说过话。林婆婆走过来把沈归的小脑袋抱进怀里,一下一下的用手梳理着他披散下来的黑发“可怜的小乌龟啊,你总是要长大的啊。姐姐用性命唤你来了这里,是好是歹你都要在这走一遭呀。”沈归靠在林婆婆温暖的怀抱里,哽咽地说“我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觉得有些害怕。”就这样,小沈归流着泪,听着林婆婆唱起不知名字的歌谣,他渐渐的睡去了。沈归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再多的书、听了再多的故事终究只是与自己无关的精彩,这片大陆的美妙与危险,终究还是需要他自己来探索。今夜之后,沈归将离开这个熟悉的太白山;离开这熟悉的抚山县;离开他熟悉又深爱的至亲。 天边渐渐泛白,沈归缓缓醒来,身边再无一人。 “大哥,我不想走啊,我娘昨天哭了一夜,我想她了。”被齐雁硬拖着的齐返,眼睛肿的和桃子一样大,哭的浑身颤抖。沈归走过去,一手牵着一个,然后微笑着低声安抚着两个弟弟,晨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洒下,落在沈归脸上,竟把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映出几分慈祥来“不要哭了啊,大哥会照顾好你们两个的。等你们学好本事,大牛叔二牛叔、和你们的母亲叔母,就不用再辛苦的工作了呀。”齐雁想了想说“我觉得,能靠着辛苦工作而让全家吃饱饭,也没什么不好。”沈归楞了一下,然后朝着齐雁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篱笆院外的马车前,这些冠带整齐的官府中人就幕天席地的等了一夜。现在看去都有些疲倦。见沈归一手领了一个朝着马车方向走来,连忙齐整衣冠调整站姿。“孙少爷,上车吧。”车夫是一个武人模样打扮的汉子,跪在轿门前。沈归并没有踩着他的背,而是双腿微曲身形一纵就上了车,他站在车上,伸出了双手,齐雁齐返一人拉着一只也跳上了车。其余的人跟在车后亦步亦趋,朝着奉京城的方向缓缓走去。 “嘿,听说了吗大公主那个孩子回京了。哪个孩子就是那个先代神婆大萨满请神召回来的鬼胎啊”这类的传言最近几天在奉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连街边摆摊卖吃食的小贩都能说的绘声绘色,就仿佛这些事都是自己曾经主导一般的清楚。进京的第三日,正在风口浪尖上的沈归和齐雁齐返哥仨,坐在奉京城南一家茶馆中。他们要了一壶散茶,几碟干果蜜饯,听着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说着故事。 碍于规矩,所以整个奉京城只有茶馆中没有人谈论这件事。而小哥仨今天听得这回书也算耳熟能详老少皆知,叫钟馗捉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2汇南 12汇南 “我说大哥,咱们这都进京三天了,还不去老王爷家吗”一段钟馗捉鬼说完,茶馆伙计下来挨桌讨赏的时候,齐雁和沈归说到。沈归从袖口里拿出一小块剪碎后大约三钱重的银渣扔到了小伙计的钱笸箩里说“还不忙过去。自咱们进了奉京城门,带咱们来的那一大队文武官人就全走了。既然不理不问,又为什么要让我们进京,这事你们谁心里有数吗”齐雁回头看了看正在往怀里藏剩下的干果蜜饯的齐返,苦笑的摇摇头刚要说话,齐返又开口说“爹和二叔教过,咱在山里遇见山洞的时候,都得在外面先来一声兽吼,要是里面没有吼声传回,就不能进去。”自古太白山猎户都有这个规矩凡进山追猎遇见洞穴,看准脚印辨别出猎物种类,需向洞内学叫一声。若里面的猛兽听见同类的声音,大多会自行出来或者回叫,这时就可以烟熏或下套以猎取。但不入穴探洞是规矩。之所以,这规矩能够代代相传,皆因在萨满教义中,洞穴往往是邪灵凶兽的诞生之地。更世俗些的理由也有洞穴中往往光线不足,探穴之人的双眼一旦接触到强烈的明暗变化,就会瞬间失明。此时便最易被猛兽或歹人趁机捕杀。沈归笑着拍了拍手“咱们老三这句话再明白不过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也不知道带我们来这的人想要我们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是谁要我们来的。虽我有个没见过面的外祖父,但也不能什么都不清楚就直扑而入。何况你们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说罢,伸手入怀,在两个弟弟期盼的目光中掏出一枚方形印章“咱有钱啊” 三人结了茶钱,朝着城东处河中大街走去。幽河是幽北的第一大内河,东起中山路太白山以东,与东幽路古石江汇流。西至关北路庄口镇流入关海。幽北三路立国以前,本就是一些小部落或者牧队。因此幽北的三路大城建立之初,都依据方便族人放牧休憩的习惯,依水而建。这奉京城依幽河北岸立城,这河中大街自然是城中心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而幽北皇宫,就矗立在河中大街西南方向,是为奉京内城最中心的地点。兄弟三人慢慢的在中街东口而入,街上车水马龙,南北各色商铺饭馆鳞次栉比。沈归一家一家的看过去,终于在河中大街的正中段路北侧,找到了一家二层楼店铺,店门口正上方一个黑底大牌匾上书四个鎏金大字汇南钱庄。笔力苍健气势浑厚,左边一行小字写明作者自号牧草阁主。沈归心中暗暗赞叹,既为这汇南钱庄气势恢宏的门头;也为这一片文化传承残缺严重的大陆,还存在拥有此等书法造诣的大家。 “欢迎三位,鄙人是这汇南钱庄奉京分号的前堂管事,贱姓董,单名一个平字。”一个身穿姑苏绣工锦袍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面带商人标志性的微笑,丝毫没有因为来者是三个孩子而面带异样的神情。沈归抱拳还礼道“董管事有礼了,在下今日前来,有些事要麻烦贵号。”董平见这孩子虽然也就十岁上下,但礼数周全,言谈举止又似是颇念过些书的孩子,额外又加上了几分仔细“为客人方便本就是我汇南钱庄的主业,何谈麻烦二字呢只是不知小相公今日是要兑银换票呢还是要托管寄存呢”沈归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枚老拐的印章“其实在下也不知该能做些什么,请您先瞧瞧是否认得这枚印章”董管事一见这枚印章通体明透,状如凝固蜂蜜般润泽,竟是一方田黄冻石章。“此等瑰宝岂是我这等人能认得地,麻烦小相公移步楼上内店。请本号大掌柜鉴别。”董平从得见至宝的恍惚中很快恢复过来,迈了几步站在楼梯前,腰背略弓右手虚让一礼。 大掌柜是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年纪六十前后。他见有三个孩子上了楼,放下手中一直在把玩的玉质手把件起身相应“三位小官人请了,老朽是这奉京城汇南钱庄的掌柜,本家姓骆,晋西凤翔人氏,名唤凤岐,取的是凤鸣岐山之意。”沈归见这老人不以年纪高迈为凭,抢先自报家门,不禁对这座汇南钱庄心生好感。“老掌柜您这般礼遇这才是折我弟兄三人的寿数了。在下姓沈,单名一个归字,这两位是我的兄弟,齐雁齐返。我等兄弟皆是中山路人氏”说罢往后虚让,露出了身后的齐家兄弟,二人弯腰施礼,但并未开口。骆掌柜右手虚引,与沈归对面入座。沈归拿出了那方印章,轻放在桌子正中,然后用手背朝骆掌柜方向轻推过去“这方印章,是一位前辈赠与在下的。既老掌柜是晋西人氏,天生就会做生意,又有多年经验浸润,更是见微知著。您一定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骆掌柜用手掌握住整枚印章,在手里揉搓了几下,又起身迎着窗外的光眯了眯眼,再把印章倒转,仔细看了所刻之字华延商帮。“这种品相的田黄冻石方章可是不多见啊,不过这枚章的价值,应该不在材质上,小沈公子你稍等片刻,老朽年岁大了,要去查一下账簿。”说罢,骆凤岐把印章推回沈归面前,起身走到杏木雕竹书柜前,拿出几个账本,朝着楼下吩咐一句“请茶点。”而后便开始翻看起来。 沈归和齐家兄弟喝着茶,吃着茶点慢慢朝四周打量,发现这二楼布局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房间要比外面看上去小很多,但家具配饰都十分精巧考究,每一件摆设用具都看似淡雅而内含纤巧,就连窗棂上的雕花都是镂空的,有些鸟雕的眼睛,都可以随风转动,可谓是巧夺天工。齐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二楼房间的不平凡,和沈归对了对眼神却没说话。“有了”骆掌柜合上账本走了回来,一脸惊异的对沈归说“这印章乃是华延商帮上代龙头帮主,周疏同的家主私印。凭此章可以在汇南商帮任意分号取银,不设限制。”“华延商帮”沈归第一次听说这个商帮,也是第一次知道老拐的真名,叫周疏同。“这周疏同周老板啊,二十年前曾是南康巨贾,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消失了。不过他失踪前曾在汇南钱庄办理过遗产托管,所以我们就按照当初的约定,以他原来立下的契约而代为经营。有汇南钱庄托管,原本的丝绸生意虽没有衰败,但增长也极为缓慢。此消彼长之下,周家近二十年也渐渐被其他家族赶超,从一家独大变为百家争鸣。”沈归噗嗤一笑“把人家那么大的家业托管成这样,我看你们汇南钱庄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啊。”骆掌柜连忙摆手“小沈公子您会错意了,托管生意,只是尊重客户制定的发展方向,再以汇南钱庄作保,维持家中原本的客户与货商。至于改变经营方向或者开辟新的商路,这都不是我们能做的。若是有一日资不抵债,我们也有权变卖资产清算。当然,我们每年还要扣下受托管的商帮家族一笔托管费用作为酬劳。”沈归拍了拍手“好一个借鸡下蛋,这次我到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再说回这个华延商帮”骆掌柜又拿起这枚家主印章爱惜的抚摸着“本来周家人并不同意我们托管,但由于周疏同本人曾经在我们汇南总号立过契约,我们就靠着这张契约代管了华延生意近十年。不过十年前,有人凭着华延商帮的帮主印,来汇南办理了商帮交割。事情到这里本应完结,但这位新任帮主知道了这枚家主印的存在后,表示并不需要废除。也正因如此,小沈公子,你这枚印章,可以说等同一张由华延商帮开出的,没有限制的银票啊。” 三个孩子都面露喜色,沈归更是笑破了挂在脸上的沉稳“那劳烦骆掌柜先替我们取一万两银子花花”骆凤岐一脸惊异“你们知不知道一户普通人家一年也不过收入二十两,恕过我倚老卖老,三位小爷怕是没怎么使过钱吧”沈归看看齐雁齐返两兄弟,两兄弟也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这还是我们弟兄头一次出远门,还请老掌柜您多指教。”沈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看回来。骆掌柜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看着三个小孩想了想“你们这个年纪是没法独自置办田产的,要这许多钱也没用处。依老朽看不如这样,先给你们每人十两散碎银子压袋,花着方便;再每人拿上一张一百两汇南银票,收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若以后有用大钱的地方,直接来找老朽便是。”沈归点头应允,没过多久。兄弟三人走出了汇南钱庄大门,每人腰间都挂着一个鼓鼓的金丝绣缎钱袋。三个小孩,腰栓鼓鼓的钱袋站在银号门口,河中大街上来往的百姓看在眼里,本是好人也得起了歹心。 三个孩子兜里有了银钱,腰杆子硬了不少。河中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游商摊贩见机不停地向这三个孩子推销货物,弟兄三人都吃得一肚子零嘴。一边吃着一边顺着大路往西走去。走累了一抬头,面对的是一座牌楼,牌楼上书秦楼楚馆四个大字。三个小兄弟站在牌楼下面往里看去,一座座二层小楼挂红披彩,由于还是下午,挂着的大红灯笼也还没上灯。沈归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液,却清晰地听见了两个吞咽之声。他侧过头看了看和他一起咽口水的齐雁“莫非”“正是”齐返却指着牌楼后面第三座小楼说“大哥你看,漂亮的姐姐。”沈归板起脸说“是凶狠的女人,你和二哥先回客店,大哥前去会会他们。”齐雁却立马说“怎么能让大哥独闯龙潭,三弟你自己坐站口牛车先回去,我和你大哥要去双探虎穴。”说完这俩人勾肩搭背刚要往里走,三个彪形大汉和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从哪蹿出来,几个呼吸间就把三个孩子扔进了停在身后的马车里扬长而去。旁边一个路人见状啐了一口“他妈的,现在拐孩子都这么光天化日了,还驾着马车,这是什么操蛋世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3云松 13云松 “你这小犊子,进了京城不回家就算了,居然还带着两个弟弟去那地方”沈归三人正跪在中山王府书房内,沈归齐雁睁大了眼睛四处打量,却是一脸的不相干。齐返则一头雾水的紧盯着正在训话的中山王,趁他不注意就往嘴里扔一块蜜饯干果。“那地方是哪地方啊”沈归一脸天真的望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外祖。“还敢跟我装傻,铁甲你跟他说,老子懒得和他废话。”中山王说完挥了挥手,气哼哼的端起茶碗不再看这三人。身侧一直弓腰虚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书房中间,正是掳走沈归三人的带头者。“孙少爷,小人我可是在北市场把你们三位带回来的,那地方可是奉京城最大的花街了。三位小爷这个年岁,还禁不起那份折腾”中山王听到这一下就把手中茶杯握碎了“我说铁甲你怎么想的啊,能不能说正事”被唤作铁甲的中年人立马点头应是,又回头对跪在地上的沈归说“他们二人暂且不提,孙少爷您是何等身份”说到这回头看了看王爷的脸色。中山王爷面色稍缓,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您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去那种还要出来遛街揽客的下等妓院呢,咱们王爷在南市场的绿柳楼有帐”,您去那玩连钱”“住口住口,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出去”中山王爷一下把整张字台都掀翻了,一大三小四个人得令后头也不回的就跑出了书房。沈归拍着铁甲的肩膀“可是多亏了您,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得跪到什么时候呢。眼瞧着晚上了,我们刚来不知道地方,您挑一个上好的酒楼,我们三人请您一顿。”铁甲苦笑着说“孙少爷,饭就用不着出去吃了,后院的厨头本就是从大饭庄请来掌灶的。另外,我这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老王爷总得出出气不是。”说完一拱手,告了罪转身离去了。沈归看着身后的齐家哥俩,齐返一边舔着手指头一边认真的说“老爷爷没真生气。”齐雁听了点点头说“那为什么要我们以为他生气了呢”沈归抬头看了看庭院中林立两边的兵器架,又低头用脚尖蹭了蹭沙土夯实的地面,没再说话。 “回屋了么”老王爷吹着铁甲重新点来的茶,略带疲惫的问他。“在门外练武场待了一会就回房了。”老王爷呷了一口茶叶,而后抽出案头摆着的一把长剑,仔细的擦拭起来“你觉得如何”铁甲想了想,略带试探的问“您指的是”老王爷吹了一下剑锋,仔细的听了听宝剑破风之声“贞儿用命换回的这个外孙值不值李玄鱼献祭天灵脉换来的这个火种,行不行”铁甲重新点了一杯茶,竟然在王爷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仔细的摸索着光滑的下巴。几息时间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乌龟壳装入三枚铜钱摇了起来。反复排完内外之卦象之后,铁甲轻笑了起来“十年前皇帝命小齐王颜复九进入太白卫,任王爷您的副手之时,我起过一卦,当时得卦十二,是为天地否卦。我便劝王爷称病去职,卸甲归田。后大萨满与公主齐齐归天后,怀王造反,您本该静观其变,谁知”说到这里,老王一摆手“我终归也是受先王托孤之臣,久沐皇恩。既有怀王颜项,妄图把这天换个颜色,我怎么也该伸把手。”“您这手一伸出来,就等于拱手让出了重新统领三千太白卫的机会。”老王爷叹了口气“太白卫是皇宫最后一道屏障,本就不该由我这个外姓王统领,太白卫给复九那孩子握在手里,咱们的皇帝陛下也能睡得安心些。”铁甲突然激动的站起身来“屠龙之术本非小人所长,只是这幽北三路本就不是他颜家的一家天下。若是个英明神武也就罢了,只是这一肚子的”老王爷摆摆手打断了铁甲的话,语重心长的看着他血红的双眼说“铁甲,你要万象更新日月交替,这本就是天道循环,无可指摘。但你可曾记得,老夫今年已六十有二,余日无多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刚才起的一卦,又如何”铁甲听到这里,整个人直挺挺的愣在那里,复又像失去了全身的气力般颓坐在椅子上“六十四象,火水未济。”老王爷笑着拍掌抚须“铁甲啊铁甲,你看呐。这定然不是老夫的天时,但一定是某一人的天时啊”说完大笑着走出书房。铁甲呆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眼下虽是火水未济,但也定有天火同人之时。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见了。” “咱们就在这里住下了”齐雁凑到沈归身边问他。“你有什么别的去处吗”沈归很讶异的挑了挑眉毛。“那肯定没有啊,但每天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闲的心里有点发慌。”在中山王府住了几日的小哥仨都闷的有些难受,沈归一拍大腿“走,带上银子咱们出去逛逛。”齐返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拍在了桌前上,这纸上除了图画之外,还有斑斑油渍“这是王府地图,我闲的没事踩出来的。”齐雁双眼一瞥“难怪厨头最近总是叫着夜里有野猫偷食,包子都是你偷的吧”沈归仔细的看着图,一边和齐雁说“还不都是和你学的,苏乙青才来家里住了几天啊,你们哥俩别的没学会,偷鸡摸狗的本事到是大涨。”齐返这种时候从来不说话。他一向信奉落肚为安,其他人怎么说自己就管不着了。“我说老三,你这图画的谁看得明白啊”沈归暴躁的把地图拿起来甩了甩。齐雁笑了笑“咱俩要是看得明白,还能带他吗” 二人在齐返的带领下来到了偏院一处墙下,齐返认真的说“现在是白天,外面巡逻的不多,咱们从这翻出去,再走出胡同口,就是正街了。”三个人正在紧系衣摆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三位这是去哪啊”三人被吓得浑身一颤,回头发现来人正是管家铁甲。“嗨,这不是呆的有点闷,想出去逛逛嘛。”沈归一脸的无所谓。“出去逛怎么不走正门呢也没听说老王爷有吩咐过,要给你们禁足啊。”小哥仨面面相觑,齐雁向前迈了一步“迷路了。”三人边解开被系紧的衣服,边目不斜视朝着正门走去。铁甲看着沈归走远的背影暗想“真像大小姐啊。” “大哥咱去哪玩呢要不然去南市场瞧瞧”齐雁一本正经的说“铁甲不是说绿柳楼有咱家王府的帐吗”沈归一撇嘴“一看你就是穷人出身,咱现在有钱了,还在乎那点花酒钱”说完就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搂着两个弟弟的肩膀,直奔南市场方向走去。身旁的一个挂着三北书院牌匾的大院墙中传出郎朗书声,细细听来的是诗经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市场与北市场虽同是花街柳巷,也有些许差别。北市场多是些三四流的妓寨,里面尽是些穷苦人家卖去的女儿,也有些干脆就是被拐骗而来的孤女百姓,大多都没念过什么书,年岁也都偏大些。但胜在价钱便宜,吃住玩乐也仅比外面酒楼客栈略贵个一二,纯以客流取胜。一些小商人则干脆居住在这里。在解决吃住的同时还能有个人伺候自己,倒也落得省心。而南市场就全部是头等的青楼雅妓,若没有熟客引荐,得多打上好几次茶围,才能让你开个盘见着姑娘。这里的姑娘大多都识文断字,若是想见见最当红的头牌,除了需有足够的银钱之外,还要颇有些文采见识。除了这种文人雅士官宦人家经常光顾的青楼楚馆,也有些做半掩门生意的。这些人只做某几位熟客的生意。小院收拾的干净雅致,更像是某些富商官宦子弟的外宅。这绿柳楼,正是南市场青楼里的头牌。而绿柳楼的头牌清倌人青雪姑娘,则是整个幽北三路最有名的风尘女。 三个小孩挺胸抬头的站在了绿柳楼门前,站在门口迎客的四个女子愣是没敢招呼。这三个小子哪想到居然没人理自己,年纪最大见识最广的沈归直得轻咳一声,硬着头皮上前迈了一个台阶,这四个回过神来的青楼女子全都弯着腰笑作一团“我说三位小公子,你们现在这岁数来这地方早了些吧,我们姐妹可不知该收你们的银子,还是该反给你们红包啊。”沈归就算天赋异禀,但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这几个风月老手露骨的调笑一番,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个通透。齐雁齐归更是没出息地躲在大哥身后,连眼睛都不敢看出去。“我是来找人的。”沈归强做镇定的说。“来这可都是找人的,就是没见过你这年纪的。”几个女子不住地调笑,屋里的总管老鸨走了出来皱了皱眉“三位小公子,按说我们做的是开门生意,但再下贱的人也都有自己的规矩,还是请您几位挪挪步,过了弱冠之年再来,我们才方便开门迎客。”说完转身就楼里走去。“我们来找大金牙。”说完沈归急忙从怀里掏出那方大金牙给的,下刻“幽北抚山金”的田黄石章。石章本身质地普通,但老鸨子一见面色微微有变,拿过石章欠了欠身说了句“稍等”转身进楼,一盏茶的时间又转回门前,四周望了望见并无异常,便引着三个小孩往绿柳楼的楼后走去。 “就知你准能想起来。”绿柳楼后院的一间房中,大金牙一边认真的吃着面前的饭菜,一边和沈归说。“你们住在王府我不便出面,只得让伙计们暗中观察。见你们今日有雅兴来逛这南市场,才让小伙计在您面前露了相。恕罪恕罪。”沈归看着脸上没有一丝歉意,只顾吃喝的大金牙,被气笑了“在这地方和三个孩子见面,是你的意思还是婆婆的意思”大金牙停下了嘴,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你走之后我也没了萨满大人的音信,只是在消失之前她告诉我,让我以后就跟着你。”沈归示意齐家兄弟也坐下,自己拿起筷子也吃了一口,然后抬头问大金牙“我才十一岁,你个老头能跟我干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4分离 “跟着你做什么,二老太太到没吩咐过。不过她老人家既遣我来,就一定算准了您用得的着。”大金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小老儿别的能耐没有,但是这幽北三路的牙行中人,还勉强能听老夫一声招呼。”沈归点点头“牙行中人的厉害我也早有耳闻。上能知朝堂政令,下能平鸡毛蒜皮。一双慧眼识众生,一张利口转乾坤。那可个顶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大金牙一摆手“什么人精啊,不过吃的就是一碗人情饭。”说罢往旁边一指,在桌边伺候的几个粉头和老鸨子“我们虽好听点叫个牙行,但在别人眼里,和她们同是些下九流。但我们这种人虽肮脏不堪,可若是拿谁当了真朋友”说着饮了一小盅酒,就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只是本在他身后的几个青楼女子,原本在脸上都挂着些职业式的媚笑,听了大金牙这话,却瞬间露出些许的傲气来。 “您也知道,眼下我年纪太小,无论想走哪条道都不太方便,也没那个能耐。”沈归仰头饮尽了杯中酒。“这露面跑腿的事若是您老肯出面,明面上就再自然不过了。”“这没的说,我们牙行中人,最喜欢的正是这两边蒙眼的买卖。不过沈归孙少爷,虽说你们三位年少英雄,但毕竟只是三个刚十岁出头的”本想说黄口小儿的大金牙自觉失言,顿了一下又开口“三个刚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在这街面上行走略有些扎眼,不如这样”说罢伸出枯树一般的食指指向了齐雁齐返兄弟“我带走他们俩其中一个。其实老儿现在身子骨也一天天的见衰,带走一个用心教上几年,若有个意外,您这还有个人补缺。也能给牙行中人留下一面旗。”沈归想了想,摸着下巴说“这样甚好,只是他二人本是亲兄弟,不如您一起”大金牙哈哈大笑“孙少爷,您瞧见过有谁,会买两只左脚的鞋呢” “好,那今天就到这。就让齐雁跟您回去吧。”沈归说完就要去拉齐返的手。 “谁说要大的了,我要那小的。”大金牙笑眯眯的看着面有怯色的齐返。 “他我这三弟可有些贪吃、胆子也有些小、脑筋也不太灵光” “贪吃就会动脑子找吃的,胆小才能活得更久些。至于脑筋嘛”说到这,大金牙卖了个关子,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和齐返中间来回打量,满意的说“我看这孩子可比你们俩都更会识人。” 回去的路上,齐雁一直没说话。沈归能看得出来,他既为弟弟能寻到一个教他本事的前辈开心不已,也为自从降生以来第一次和弟弟分开而担忧。沈归拉着他坐到路边一个面摊旁边,点了两碗面条。沈归面色郑重地对他说“我们兄弟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虽别人总是说身份有别,但我却实心拿你们当亲弟弟看待。眼下我们三兄弟的年纪也到了,总该学一技傍身。进京的路上我曾问过你们,愿不愿和我一起书,你们都说不愿。现在小返跟了大金牙,也算是个好去处,你就别担心了。”齐雁摇了摇头“其实更多的还是羡慕。” 两个人吃完了面,沈归右手往腰巾处摸银子准备付账。“狗日的,这下可崴了,钱丢了。”沈归看着齐雁一脸无奈“我要是拿张百两银票,那小伙计一定认为咱俩是吃白食的。”齐雁笑了笑也伸手去摸,没想到摸了一个空,自己的也丢了。沈归见齐雁神情也不对,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其一,若只是自己丢钱也就罢了,眼下齐雁也丢了钱袋子,这只能说明他二人输眼栽跟头了;其二则是,他沈归自小跟着婆婆生活,幽北三路江湖上跑的老合,大多都给二萨满几分薄面。现在可倒好,这钱袋甭说能不能找回来,眼下连是谁偷的都还不知道。 “嘿小伙计,连那桌的钱一起付了。”面摊小伙计一把接住一个老头扔过来的碎银。沈归齐雁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老头正冲着自己二人招手,面前桌上整放了两个汇南钱庄的银袋子“二位少爷过来吧,先别琢磨了。你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落了空,就让人这么简单地把活给做了。”沈归和齐雁有些羞涩地坐在老头那张桌边,一时间没想好要怎么开口。老头倒是看着齐雁不住点头,搞得本就有些紧张的齐雁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身上还要少东西。 “老爷子,您也得了萨满大人的令”沈归终究没憋住,开口问了一句。这一句话本身就带着生怕对方不知道,抢先抬出靠山的意思,话一出口就先在气势上输上一招。这老头到是没接沈归的话,只看着齐雁说“来孩子,把手伸出来给爷爷看看。”齐雁伸出了右手,老头摇摇头“左边”。齐雁只好又伸出左手。 “真好啊,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老爷子仔细的边看边揉搓齐雁的左手,齐雁一脸不高兴“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你才天生就是干那个的呢。”老头听完这话把脖子一梗“我本就是天生干这个的。”说完一伸自己的左手,和齐雁的左手一合,这下沈归就看出点门道来了“你们俩你们俩的中指和无名指怎么都是一样长短俩指头是平的” “要不然怎么说是天生干这行的料呢。”老头高兴的合不拢嘴。齐雁却一脸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不就食指中指一样长吗,这样的人又不少见。”老头听到这点点头“天生指夹的确不算什么太稀罕的事,但你还有点别人都没有的玩意儿,走吧让老头子我给你开个蒙现在这岁数再不开始就有些晚了。” “嘿嘿嘿老爷子,不是我当小辈的教训你。可我这兄弟才十岁出头,就跟你学那个”说到这沈归用两个手指做了一个夹的动作“我这二弟怎么说也是个良善人家的孩子,哪能跟你干那个买卖啊。”老头把脑袋凑到沈归的耳朵边上,轻轻的用手拢住了他的耳朵“孙少爷,您觉得刚才我取钱袋的时候,顺手一人来上那么一小下,你们防的下来么”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归沉思良久,回头跟齐雁说“这要不是婆婆的安排,就是天胡。看你信不信了。”齐雁撇撇嘴“信你,也信婆婆,但是不信天胡。”沈归指了指老头“那就跟他走吧,反正老三也跟大金牙走了,你正好也去学点手艺。”齐雁面露难色“学这手艺好说不好听啊。”沈归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赶紧滚吧,谁不知道谁啊。当初苏乙青那点手彩你几天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这老爷子果然没说错,你小子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哥,那我也走了啊。” “好好学,学好了回来找哥哥。” “嘿,我说老爷子,说这么热闹,还没问呢。您到底是谁啊” “哦,老夫姓楚名植。” “就就就就是那位二指探日月,一掌挂金钱。百鸟先代门主楚植” “好好说话结巴什么啊你,说的这就是我。” “贤弟不送,二位慢走,咱们回见。” 沈归说完转身回王府,一路上面无表情健步如飞。进了家门才发现自己里怀藏得那张百两银票不见了。外面官道上一老一小正在慢悠悠的走着,老的伸出了左手“来,把刚才顺的那张银票拿出来吧。你这手活也太糙了。“这手糙活是偷红抚手苏乙青的。”齐雁从兜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放在老头手里“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束脩。”老头收了银票往齐雁脑门上一敲“我呸她自己就学的不明不白,你再学一个不清不楚,这活现在让你使出来就跟明抢一样。”老头气哼哼的啐了齐雁一口。 沈归回到王府门前,铁甲正坐在门口和门房闲谈。见是孙少爷回来了,起身迎了上去,但见只有沈归一人,便笑嘻嘻的问他“孙少爷从绿柳楼出来莫不是是去了赌场吧把两个弟弟都输出去了”沈归斜眼瞥了他一下,迈步就往房里走。他本就刚与两个弟弟分开,再加上又丢了银票,心情差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沈归的房间在书房后面的小院,在穿过练武场的时候,见到老王爷正坐在树下擦着兵器,只好上前应付着施礼。中山王爷招手让他坐下,继续手里的活“齐家那俩孩子呢”“好像是婆婆给安排了老师,就走了。”王爷用力的蹭了几下锈斑,又吹了一口气“早几年我就想给你带回京城来,想找个先生给你开蒙书,但林思忧说是浪费时间,就给拦下来了。期初还以为你是个和外公一样,是个只能练武的粗坯,不了书。但现在看你的言谈举止好像确实不需要再请人开蒙。真是有点可惜。不然外公这马上步下的行伍功夫还能传给你。”沈归看着被王爷擦得熠熠生辉的镔铁枪头,有些低落的说“我就是没想明白,为何婆婆记得给两个弟弟请师傅,却偏偏忘了我。”老王爷放下枪杆,伸手把沈归的小脑袋搂在怀里“他们当萨满的啊,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有什么事都不会明着告诉你,不然哪能显出他们自己的高明来。没事,林思忧不管外公管你,想书,就去找铁甲;想练武了”说到这,老王爷抄枪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几式中平枪。“看见没,这中平枪再普通不过,就是个入门招式。但只要从外公手里用出来,那就是。”说到这,刚走了几式的老王爷突然收招,站在原地表情凝重。 沈归小心翼翼动作极为缓慢地左右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能悄悄的问“外公,什么情况”老王爷面沉似水“叫铁甲来,本王腰闪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5淬火 “好无聊啊,做点什么呢”沈归这样想着,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紫毫湖笔。这几日,他应该遵循老王爷的吩咐,跟铁甲书的。怎奈这片大陆一直纷争不休,直到近几代才趋于平息。况且说是战乱平息,不如说是每逢王朝频繁更迭的时代都伴随彻骨之痛,久后自然民心思定,所以现如今的几方势力恰好就走到了这样一个相对平衡的时间点。 金戈铁马的年代,有战争自然就有文明的爆发与毁灭。那些曾经出现在沈归原本世界中的著作典籍,经历了战火洗礼与时间洗礼,幸存不过寥寥几部,且残缺不全。而当代书人和所谓大儒,也不过就是文化传承的守墓人,哪还可能与沈归这种,曾经过地狱般大考锤炼出的人相提并论。沈归铁甲二人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铁甲就从传道受业解惑的师长身份,变为虚心求教的门徒。 “孙少爷不愧是先代大萨满神女祈灵召来的天人,仅仅十岁的年纪便学贯天人,着实令鄙人大开眼界。只是这字嘛,还需勤加练习,方可不负天授奇才。”沈归听完心中暗自可惜,怎奈快马弯刀实在无法摧毁篆刻在石碑上的汉字。 现在沈归每日的安排都简单的一分为二每日寅时九刻就被老王爷从床上拽起来,逼迫他弯腰压腿舒活筋骨,给自己的身体打下基础。原本中山王定下的规矩,是寅时起床开始书,待晌午饭食过后再开始练武。但自打第一天实行开始,沈归便往自己的房门正厅挂了一首诗文“北去南来无定居,此生生计竟何如。酷怜一觉平明睡,长被鸡声恶破除”。这首剽窃自沈归原本世界里的罗隐罗昭谏,直把个前来叫早晨的铁甲,看的又喜又羞。从此就再没来叫过这个“文曲下凡”的孙少爷早起,连厨房外的鸡笼都挪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这一日,午饭过后的沈归,留铁甲在书房看已经被自己连成了整部的三国演义,自己带上一些散碎银子,顺着王府院墙往街面上走去。先是蹲在了离家不远的三北书院墙根下,听见里面的先生讲儒学。本就不喜儒学的沈归,听了一会这七零八落断章取义的儒家学说,一直撇嘴。没过多久就起身,朝着河中大街的方向走去,直奔奉京最有名的北泉茶社。 北泉茶社和幽北三路其他城市的茶社都有所不同。北泉茶社地处奉京河中大街东口的黄金地段,他们摆出来的都是闻名天下的茶叶。有狮峰龙井,洞庭碧螺、黄山毛尖、太平猴魁等等。幽北气候寒冷,普通小康人家都会选择喝便宜些又暖身的红茶,而且普通红茶保存期限长些,价格自然也会便宜些。而北泉茶社只卖绿茶。由于路途遥远运输不便,加上保存不易,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黄金地段,加上高档茶叶,北泉茶社就绝不是做一般江湖人或老百姓的生意了。 沈归也是第一次来北泉茶社,一进门就发现,就连迎客小二都和其他茶社不同。脸上带着微笑,声音不高不低;既没有过分殷勤也没有冷漠疏远,单是这份气度就让人高看了几眼。 “上回书咱们说的是,莲花塑灵八臂哪吒。今日咱们说的,正是精彩回目昆仑玉虚宫,姜子牙出山。”沈归微微点头,今日这先生说的书目原来是封神榜。虽然错过了头几回,但是自己也知道故事大概,听起来自然不觉得突兀。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沈归直听的大觉过瘾,一锭银元宝就直接丢上了台。有了带头人,在座这些有身份的达官显贵豪绅富商也都开始整锭的扔银子上台。先生在台上连连拱手道谢,捡钱的小学徒被银子砸到身上也掩不住笑意。先生为了谢赏,又续了一刻钟的姜子牙真火炼琵琶的小片段,就不肯再说了。下台之前用眼睛瞟了瞟刚才头一个扔银子的沈归,微微点头致谢,又用眼角往自己身后瞥了一眼。沈归微微一愣,又点点头已示会意。四周扫了一眼,只见茶客们都在讨论姜子牙和琵琶精,就趁着没人注意,溜进了后台。 这北泉茶社除了说书先生,也会请很多江湖艺人。有时是歌姬舞妓;有时是各地曲艺;也有一些杂技手彩。因此这个台子有一个用于艺人上妆更衣的后台。沈归撩帘进了后台,手中抱拳口道辛苦。眼下后台已经有不少艺人在,有些已经勾了脸换了行头,正在候场。但见有个小孩进来道辛苦,都微微愣神,但也条件反射的回礼。说书先生坐在窗前,手托小茶壶冲着沈归招了招手。 “孙少爷大老太太召回来那个死胎”先生一改台上诙谐和蔼的语气。面色有些阴沉的翘着二郎腿问沈归。 “怎么着二婆婆这是给我找了一个卖嘴的老师”沈归看着他的嘴脸做派,当时就心中火起,答话自然也没什么好气。本只是一老一小二人斗气,旁边数赏银的小徒弟听了却显得有些紧张。沈归知道,这时代的说书先生收徒,历来都是一门单传。本身书目就不全,种类稀少,传人多了自然就要抢饭吃。眼下若是先生同意沈归拜师,他自己就只能变为弃徒。 “我耳朵里听过你的大名,但今日一见,并不喜欢你。我是没本事教你,当然有本事也不愿意教。今天让你来这里相见,只是曾受故人之托,好歹也得护你个周全。你这条小命是先代大萨满给的,我欠她老人家一条命,这人情得还喽。现在呢,爷们我告诉你一句话记仔细了。这地方不只是茶馆,以后少来。滚蛋” 先生说完一甩手起身离去。小徒弟用布包兜住还没数完的银子,回头幸灾乐祸的夹了一眼沈归,高高兴兴的追师父去了。 “这他妈也叫个人”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的沈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连一个插话对骂的空隙都没找到,挨骂挨的这叫一个结实。不过也难怪,毕竟人家是靠嘴混饭吃的。 沈归气哼哼的又去了城门外一家小茶馆。进了屋就往窗户边上一坐,手拍桌子“小二上茶眼睛是喘气用的吧没见到小爷进来了吗”噼里啪啦的数落了小伙计一通,算是吧刚才的气解了一小半。骂完了小伙计,伸手把大金牙的印章往桌上一放。周围的人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孩进来就发火,目光本都集中在他身上,但眼下见他摸出一枚印章来,纷纷散开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位小爷,您有什么吩咐”这时,一个布衣小帽的胖子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沈归对面。沈归抄起茶杯喝了好几杯,压了压心中的寒气,稳住了情绪开口说道“没什么大事,我就想知道知道北泉茶社那个说书先生怎么回事那么大的脾气,说书怕是副业,主业是玉皇大帝吧” 这胖子听到这擦了擦汗,长吁一口气平复了神色 “这事还用的着金爷的印么随便找一个茶客就问得出来。那位先生确实很不一般,当然也没不一般到玉皇大帝那份上。他本名没听谁提起来过,街面上都叫他乌江客,听说是天下说书的门长。他只要一开书,这奉京城里可就再没第二号说书的了。”这胖子说完一脸悠然向往的神色。 “咋这么霸道衙门里有人啊”沈归喝了一口小伙计哆哆嗦嗦上的茶,又呸呸呸的啐着入了口的碎茶叶末子。 “嗨,这不是明摆着么。”胖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全天下有没有人说的比他好,这个小人阅历浅不敢说大话。但能说全本楚汉争霸的,就只有这位爷了。先帝当年都偷偷的每日微服出宫,一回不落的听完他说的全本楚汉。就这乌江客的名号,那也是先帝御口钦封的。”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沈归听完了一撇嘴“一个说书的艺人也犯得上这么替他扬名” “当然了,要只是个说书艺人,也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小胖子说完四周看了看,又压低了嗓子说“您手里有金爷的印,也算半个江湖。那就不妨对您直说了。这江湖上有高手大侠是不假,但毕竟叫的出名号的,就有数的那么几个。所以说到这江湖,根本也和他们没多大关系。那您说,江湖到底是什么呢”小胖子一脸神秘的看向沈归。 “江湖不就是什么岳海山什么白衡什么百鸟之类的一大堆武林门派组织吗”沈归有些愣,但还是说了一句。 “孙少爷您打根上就想错了。这练武之人是江湖人没错。可反过来,要是说江湖人是练武之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岳海山,白衡,秦子归这些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人物,这自然不假。但是你再大的侠客也没有练分身术的不是。所以这江湖上,活跃的还是我们这种小人物。您今天看到的这个茶馆里,大半都是江湖人。给您这方印的金爷,是江湖人吧;刚才惹您不痛快的说书人乌江客,那也是江湖人;就连刚才给您续水的小二”说到这,小胖子用下巴一抬,引着沈归的目光看向那个怯怯的小伙计“您看他粗手粗脚拙嘴笨腮的,可他也靠着替来往客商,收放消息赚些银子。所以啊,就我们这些在街面上混饭吃,没什么本事的小人物,才是江湖真正的样子。” 沈归听到这,感觉到和自己脑中的固有想法产生了很大差异。一时间语塞,说不出话来。只是满脸狐疑的打量着这个自称江湖人,眉眼间尽是憨厚之气的小胖子。 “跟您说到这里,也只是面上的话。既然您有我们牙行金爷的印,我不妨再跟您说句近的。”小胖子站起身,走到了沈归的身后。两只肉嘟嘟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又把脑袋低低的压在他左肩头上,在沈归耳边轻轻的说 “这天下每间茶馆,从老板到艺人那都是一水儿的江湖人。可是这北泉茶社,连后台各路艺人都算上,也就只有他乌江客一个江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6偶遇 沈归走出了茶棚,带着一脑袋的疑问,边琢磨边朝王府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几步路,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呼啸而来停在了自己身后,伴随着吁一声喊喝,沈归只听得脑后传来一声马嘶之声,随即马蹄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扬起路上一阵烟尘。 “嘿,小子你耳朵聋了马蹄声听不见吗不闪不避傻站在路中间,是打算找死吧你死不要紧,惊了我们爷的马,小心你的脑袋。”一马当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大概二三十岁的年纪。面色微黄颌下三绺疏须,尖嘴猴腮眼窝深陷。不用说,这看上去就是一个小人。还是那种极为标准的小人。 “这奉京城中不准跑马你们不知道么你们一行人纵马飞奔本就有错在先,难道还让我一个无错之人反给你们行方便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沈归今天本就不顺心,见这开口之人面色倨傲,问话也并未下马,更是心中愤懑不平。 “嘿,别看你人小,还净说些大人话。”这黄面男子听他回话微微一愣,又马上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这奉京城不许跑马没错,但也得看那是谁的马人犯王法自然也有衙门管着,也用不着你个黄口小儿在这里说三道四。教你念书的先生,许是还没教你怎么做人,来来来,今天大爷我也教你一手”说罢这男子右手就往身后摸去。 “张叔您先等等,我有话说。”这男子的右手好像抓住什么东西,刚要往外抽,听得身后一匹马上有人开口说话,立刻停下了动作。沈归朝他身后看去,只见开口说话者,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此时正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 这说话的少年走到了黄面男子身边勒住了马,身子微微下坠,双腿一用劲就瞬间从马镫中抽出双脚身体前蹿,并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后,身形极稳地站在了地上。就他露出的这身手,周围的百姓见了发出几声低呼,还有几个好事之人一齐鼓掌叫好。 “好俊的身手,好”这少年听见四周的叫好鼓掌,居然转身四面拱手道谢起来。沈归看着直撇嘴,心中暗想就下个马也得显摆一下,真是个浪荡货。 “这位小兄弟,请了。”这少年走到沈归面前抱拳拱手。沈归见对方礼数周全,也不好怠慢了。 “兄弟请了。方才你主仆人等在这城中跑马”沈归没打算和对方攀交情,只是心下余怒未消,索性直接把事情摊开来说。 “不用说了。”这少年迅速一摆手,打断了沈归的话头“在城中走马,确是我等之过,在下管束门人不严,更是错上加错。今日在这长街之上,当着来来往往的乡邻百姓,给兄弟你陪个不是了。”说到这马上抱拳躬身施礼。 “主子爷您是什么身份还犯得上给他一个小孩这么大脸您让开一旁,我”这黄面男子一见自己的主人上前,居然给对面的小孩鞠躬赔礼,直接打马前撞,没想到,这马刚奔了三步,居然让这半大孩子突然伸出的一只胳膊,拦在了奔马的前胸上,这一人一马竟无法再挪动半分。 “退下,再往前进一步,你得死。”这半大孩子头也没回,语气骤冷。被他拦住的马一声长嘶后也卸了劲,直带着背上的黄面男子在原地转起圈来,周围的百姓见这少年独臂拦奔马,更是扯着嗓子的给他喝起了彩。 沈归实在看不下去了,拱手还礼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少年见了,迈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兄台先别急着走,我们主仆人等本就刚从城外策马而归,正打算去吃个饭填饱肚子。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不如就由在下做个东道,请您去吃个便饭赔礼压惊如何”说罢一脸真诚的看着沈归 沈归心下实在不愿意和这个表演欲超强的少年再有什么瓜葛,只能托词家中有事,才得以脱身。走前听得身后的黄面男子小声地问少年“爷,晚上咱们上哪吃去啊”这少年沉吟了一会说“南市场怎么样据说那有家荷叶鸡不错。”沈归听见南市场立马扭回头看去,只见少年身后骑马的人都一脸的严肃认真地点着头,黄面男子更是高挑大指“爷您英明,就去吃荷叶鸡。” 沈归一边念叨着世风日下,一边又后悔的唉声叹气。“沈归啊沈归,不就是得看那浪荡货显摆吗,又掉不了一块肉,这么大便宜就给放跑了”一边嘴里叨咕个不停,一边走到了王府大门前。正站在门口的门房一见沈归回来,招呼都没打一个,扭头就朝宅子里面喊着“快跟王爷回,小少爷回来了。” “听说,你小子今天和颜家老二在大街上吵起来了”此时的中山王郭云松,正端坐在自家的厨房柴堆上,双手前伸烤着炉灶里的火。沈归正翻着炉灶中的烤红薯,听见老王爷的问话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目瞪口呆的看着老王爷“啥那浪荡货是幽北三路的皇子”老王爷听了呵呵一笑,伸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对,那浪荡货就是咱幽北的皇子,颜家的老二颜青鸿。” “嘿老头儿,你总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啊嚯,烫烫烫。”沈归一边甩着被红薯烫到的手,一边吹着红薯问老王爷。 “就听邻居街坊他们说的呗。”郭云松也仔细吹凉自己手中的红薯,大口大口的吃着。 “咱住的可是王府,这整条街都是咱们家的,最近的邻居还是那浪荡货家的大皇宫,哪还有爱说人闲话的街坊你们这些老人,嘴里还能有一句实话吗心也太脏了。” “嗨,你外公好歹也算个王爷,虽然现在人也老了,既没有势力也没军权了。但好歹也混了这么多日子,人还是维下了几个的。能收到点风也不值得奇怪吧。”老王爷一脸的不当回事“不过就你今天这破事,还真是门房听见街上人说的。” “我也就在街上,和他一个家奴论了论理,连吵架都算不上,至于传的这么街知巷闻吗”沈归不以为意的回着。 “家奴你小子初来乍到真是不知道深浅。今天和你论理那人,是家奴不假,但那可是御马监出来人。”郭云松很不满意这个外孙的轻蔑。 “一个连给皇宫养马资格都没有的人,可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御马监成立之初是给内宫皇室养马的那不假,不过自打陆向寅那条老狗入主内监以后,就不只是养马喽。没用多久就摇身一变,成了皇家专用的密谍部门。现在的御马监,可是咱们皇帝陛下最信任的私军。”郭云松说起陆向寅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咬牙。说完这些话,又吐了两口口水。也不知他啐的是没剥干净的红薯皮,还是陆向寅这个名字。 “就这几天,我遇见听见的全是密谍探子。你们这些人除了探子就不知道用点别的手段了”沈归想起这几天遇见的各方人马,无论高居庙堂还是身处江湖,都喜欢用这些见不得光的阴招,打心眼里觉得有些不堪。 “其实除了御马监,其他组织一直都是半明朗的状态。就好像以你自己来说,无论是要打听消息还是找人,不都习惯的往各个茶馆跑么这官面上的人啊,无论是衙门捕快还是大理寺宗族府,想要破案都少不了和别人互通有无。更别说只靠消息灵通来生活的江湖人了。”老王爷站起来身来掸掸土,就走出了厨房。临出门时还留下一句话 “齐家那俩小子,按你二婆婆林思忧的安排都有了个师傅。你心里也有些着急吧其实,也不是外公不替你着想,但我和李玄鱼林思忧他们姐妹俩有过约定。你的这件事,得由他们替你安排。 李玄鱼自己并不熟悉。只知道,是这个天灵脉大萨满,以生命为祭,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而林思忧,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二萨满,如今也不知道她身在何方。沈归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了些归属感。因为他感到了思念之情。他思念在这里存在的人,思念自己的两个异姓兄弟,思念送他惊雷短剑的古戒苏乙青,最思念的,是那个在太白山脚下,抚育自己十年的二萨满林思忧。 第二天辰时初刻,晨练回来的沈归用罢了早饭,就倒背着手出了王府大门。脑中被昨夜的思念填的满满的,还有余下的几分惆怅萧索。他刚走出胡同口,就迎面撞见一个少年。定睛一看,这人正是昨日长街之上与自己争执的二皇子颜青鸿。 “呦,贤弟起得早啊,咱们又见面了。”颜青鸿也认出了昨天这个小孩,神采奕奕地打了个招呼。 沈归虽然知道这是二皇子,但对方还没道破自己的身份,自己也乐得省去一番施礼问安的麻烦,干脆也就故作不知 “兄长您也起得早,这是刚打南市场回来吧,没想到风采依旧啊。想来这南市场的荷叶鸡必定不同凡响。”沈归对昨日之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介因自己耐性不足而失去了一场风月,语中带酸的揶揄了一句。 “昨日贤弟家中有事而未能成行,想来今日事毕已有闲暇。天过傍晚我再来寻你,咱们定要痛饮几杯,也好让愚兄为昨日的失礼赔罪。”颜青鸿听到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竟然用这般风月老手的口气揶揄自己,大有吾道不孤之感。昨日之邀,还只是对这孩子谈吐非凡不畏势力而心生好感。但今日一见骤然发觉,自己与这个小孩,竟生出那么点相逢恨晚的意思来。 “兄长若再与我叙谈几句,怕是要有麻烦了。”沈归抬头眯起眼睛看了看太阳。颜青鸿一下子好想起什么来一样,忙说了句“确还有事”,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两人刚刚分开,颜青鸿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双腿。心下开始思索“这小孩明明就知道我的身份,但为何先前故作不知,而后又自行点破”沈归摇摇晃晃的走着,也有些纳闷“先前装傻省去了虚礼。可毕竟还要住在奉京城一段时间,住得这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别前点破于他,希望以后都不用再自降身份,给他行礼装孙子了。也不知道这浪荡货,能不能听明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7乞丐 沈归没觉得走出多远,再抬头已经来到南市场的大牌楼下面了。这沐浴在晨光中的南市场,此时各家秦楼楚馆刚刚送走最后一批散客,竟露出几许萧索来。沈归远远的看着绿柳楼的招牌,不由想起了前些日跟随大金牙远走的齐返,心下更添上几分担忧和思念来。“也不知这小子有没有被外人欺负了。”沈归坐在牌楼下的石阶上发楞。 辰时的南市场街头,本没多少人,所以北风刮过秃树枝的声音都异常明显。在这万籁俱静的冬日清晨,街远处竟来了洞箫之声。这萧声清幽凄婉,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慢悠悠地转出了好远,打到了满腹悲凉的沈归耳边。沈归一听眼泪都差点被萧声催下来,赶紧站起身来活动几下,又拍了拍裤子平复心绪,再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路的尽头,有人慢悠悠地推来了一辆木板双轮车。 这车前的木板上坐着一个老头,花白的头发胡须披散着根本看不清面目,后面有个竹竿一样瘦的高个男子端着车把推车。再走的近些,除了洞箫之外,又多了这破旧独轮车负重前进发出的吱吱声响。 这车慢慢的推在了沈归面前,大约十步远的距离,坐车的老头萧声骤停,瘦高男子发觉萧声停了,就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车把。沈归仔细打量了两人后,面带讶异之色。这坐车的老头和推车的男子,两个人身上谁也没有一片完整的衣服,撕碎的布条和各色补丁密密麻麻的挂在身上,根本就看不出这原本的样式。再往脸上看去更是奇怪了这年轻人浑身上下虽然全是裸露的皮肤,但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但是反观坐车的老头,身上虽然和推车男子一样脏,但皱纹交错肤色古铜的脸上,却十分地干净。右手握着一柄紫竹洞箫,极其精美。 这男子走到车前,背起老头来到了牌楼下的石阶靠住,又问了一句“五爷爷你今天就在这啦”这五爷爷点了点头,又晃了晃手中的紫竹箫。这男子鞠了一躬,推着小木车走了。剩下这个一身破布条的老头斜靠着台阶,活像一条岸边花了鳞片搁了浅的鱼。他用浑浊的双眼看着旁边的沈归,伸出洞箫敲了敲他的小腿说: “这位好心的少爷啊,您说这天,冷不冷” 沈归看着这个奇怪的老乞丐,机械的点了点头。 “那您看小老儿我”说到这,用手中的箫在自己的身上一比划,嘶啦一声,又扯破了一条布。 “那您看小老儿我,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凉不凉” 沈归一头雾水地又点了点头。 “那来吧,脱衣服吧。” 沈归整个人都崩溃了。这老头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一下把自己悲伤的心情全都赶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整脸的蒙,目瞪口呆地说 “什么就脱衣服啊,你冷不冷与我何干啊您认识我还是我欠您钱啊” “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早。这附近除了你,可就剩街边那条狗了。我刚才一路吹箫过来,除了你也没别人听见。既听见了,就多少也得施舍点。要不然的话,吹箫还是好的,你瞧见没有”说到这,老乞丐从腰带里抽出一副竹板来“老头子可还有难听的呢。” 沈归整个人快疯了。他怎么想不到,本想出来散散心,结果却被一个老乞丐勒索。惹不起总躲得起,立刻起身准备离开。 “什么都不撂下就想走,没王法了你今天要是再走一步,明早要是少于五十人在中山王府门口唱喜歌,那就算老乞丐我白活这辈子。”老乞丐眯着眼睛撇着嘴,右手还用紫竹箫在身上不住的噌痒痒,一脸的无赖相。 “这花子行里的文武两道,算让您给玩透了。”沈归一跺脚又站在了原地,看着这个满脸无赖的老乞丐,正用余光夹着自己。沈归自己也明白,要和这老乞丐说理,那绝对是自找不痛快。随即只能一咬牙,脱下了身上的锦缎棉袍就扔了过去。 老乞丐身手抄过衣服就披在了自己身上,下半身瘫软着上半身摇来晃去,用棉袍紧紧的包裹住自己瘦小干枯的上半身,嘴里还嘟嘟囔囔“真暖和,不愧是王爷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裹紧了棉袍的老乞丐又以先前的姿势靠在牌楼下的石阶上,眼睛半睁看着身穿单衣的沈归“小孩可不该贪凉啊,大冬天的出门可得多穿呐。万一冻出了病根,到了老乞丐我这个岁数,就什么毛病就都找来喽。” 沈归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看着懒洋洋的说着风凉话的老乞丐,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天啊,说凉就凉了,要是再有几口酒,估计那五十个乞丐也不愿意出门了吧。”老乞丐收起竹萧,右手在怀里上下挠着,一直用眼夹着沈归。沈归被这得寸进尺的勒索磨得一点都没脾气,只能转身离去,打算去寻一个晨间开门的酒馆饭庄,好给这老而无德的乞丐买酒。 丐帮,也称为花子行。普通人认为的,那些因家遭巨变或天灾战乱而无家可归无食可吃,进而外出寻活路的穷人,只能叫流民而不是乞丐。真正花子行里的人,都得是有丐头有堂口的。丐帮除了确定每个乞丐的行乞范围之外,更有些资质出色的乞丐,还会得到帮中前辈的提携。这样才能在帮册里标名挂号,进而称为真正的丐帮子弟。乞丐也分文武两道这文道者,大多都识文断字,更有些破落的秀才也混入其中。行乞之时,文乞都会携带乐器手托钵盂,乐器多是小鼓竹板骨摇铃等等,一边打着节奏一边唱一些吉祥话劝善歌之类的小曲小调,以求讨来赏钱过活,因此有些地方也叫他们为响丐; 而武道乞儿,则大多是些身强力壮之人。他们或执棒或牵狗,更有些善于玩蛇的偏门蛇丐。行乞之时也多为强讨硬要,更有甚者连吉祥话都不说,直接用自残碰瓷叫门等手法,半讨半勒索的行乞。当然,和一般街面上的地痞流氓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即便最寡廉鲜耻的武乞,也不会使用武力伤人,一切乞讨手段若是需要动武,也只能以自残来胁迫对方。当然,乞丐整日在街面上混,也难免有个火气冲头的时候。若这时由武乞之手而给对方挂了彩,事情了结后也自会有帮中之人前来取他的性命。毕竟,哪怕不谈江湖和官府暗地里的默契,为了维护帮中规矩,使一个乞丐死去也不是件多么大的事,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前来过问。 那么无论文武两道,一旦有人走投无路就加入丐帮寻一口吃的过活,等渡过难关之后再退帮,这不就成了善堂吗当然这么想的外行人也不在少数。花子们也都是江湖人,心中也自有一份江湖义气。无论你每日乞讨收成如何,丐帮中人都会视你为亲兄弟,好歹也会有你一口吃的,都会尽全力使任何一个兄弟不被饿死。但若是你曾在丐帮中标名挂号,承受过叫花子兄弟的帮助。那么当你渡过难关重新置办起了一分家业后,所有丐帮弟子都可以来到你家,推门就进,有吃就吃,喜欢就拿。这样的权利没有期限,一入丐帮,终身如此。这规矩也是在无形中提高了行乞的门槛。这样看来,无论是托钵还是拉杆,做乞丐也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选择。 无论文武两道,男女老幼,丐帮中人虽然也有小部分无路可走的流丐,或是部分聋哑瞎瘸的真正穷家门人,绝大部分的,还都是些胆小怕事又好逸恶劳的懒汉无赖。 沈归经过林婆婆在抚山县的言传身教,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半开眼的老合半知半解江湖人。他一看便知,这老乞丐脸上干净,又有专人推车接送,想必已是不用亲自乞食的丐帮前辈。招惹了这类人,虽肯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自己的外公毕竟是幽北唯一异姓王,前代太白卫大统领,中山王爷郭云松。若是每日从清晨到傍晚,都来上几十上百的叫花子堵着王府门口叫嚷讨食,估计老王爷直接就能气得风邪灌顶,无师自通便弹了弦子。 沈归转身琢磨着去哪打酒,身后的老乞丐又扯着破锣嗓子嚷着“这大冷天的要是喝寡酒,老乞丐我肯定得闹病。要是喝城北头酒仙居的桂花酿呢,那我得炖条大鲤鱼;若是城南河边五里坊的西凤,那就得配只葫芦鸡;若是你小子再发发善心,来一壶河中大街会友楼独卖的葡萄酿,那就顺便再带些牛肉回来,来个水火两吃。” 沈归半刻都不敢再等,加快步伐地离开了南市场街。这老乞丐看着沈归的背影慢慢消失,哈哈大笑地拍着大腿说“这小孩儿还真有意思,林思忧这丫头果真没骗我。” 沈归赌气的雇了一个牲口把势,连人带驴的谈好了价,就叫对方牵着驴跟在自己身后,慢慢的朝城北走去。故意磨磨蹭蹭事无巨细的闲逛奉京城,把老头点的三种酒都备齐还不算完,转身又去了市集。等他把能想到的食材都买齐,这才一步三摇的跟在驴身后,慢慢悠悠的走回了南市场牌楼下。经过这一番做作,天色已近正午时分。沈归大老远就看见那个老乞丐,他还躺在原地,而且完全没受街上行人渐多的影响,呼噜声打的震天响。沈归暗叹晦气,硬着头皮走过去。 “嘿嘿嘿,醒醒醒醒。老头儿,我把酒给您买回来了,赶紧开始赶紧结束赶紧散场。我他妈今天这才叫无妄之灾,下回出门一定得先看看黄历。” 老乞丐眼睛都没睁,只是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说“就把东西放这吧,你再去前面城门外土地庙喊一嗓子,让他们把五爷的家伙式搬到这来。”说完又转身继续睡去。沈归一扬手把银子扔给了牲口把势“东西卸在这你就回吧。” 这牲口把势一见银子连忙伸手接住,又看了看沈归,有些不放心的说“少爷您这买的可都是上好的东西呀,卸大街上万一要是丢了呢” 沈归一咬牙“他不偷别人就万幸了。”说完转身就朝着城门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恶毒的语言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孝帽子都戴上了,也就不差再哭一鼻子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8野炊 沈归从破庙带出了几个小叫花子,和他们一起,带着一大堆东西从城外赶了回来。这几个小叫花子,直接把这些破旧的锅碗瓢盆铺散在南市场牌楼下的空地上,领头的见老乞丐还在熟睡,也并没上前打招呼,只是挥了挥手中的竹棍,所有乞丐就一言不发的悄悄离开了。眼前南市场牌楼前,这些锅碗瓢盆再加上之前沈归买回的酒肉,零零碎碎地铺满了好大一块地方。此时午后的大街,行人已经渐渐的多了起来。这些来往的行人,都会很奇怪的盯着这一老一小两个人。有个老太太路过,见到这景象还念叨着“盼了多少年,这南市场终于要改成菜市了,以后可就方便多啦。” 沈归红着脸走到老乞丐身前轻咳一声“东西拿回来了,给您放这我就先走了啊”老乞丐上半身一拧,就像半截虫子一样蠕动着扭过身来“别走啊,就我一个人喝酒那多没意思。再说了,你一个小孩还能有什么事,就留在这陪老乞丐喝两口。”说完在前面的杂物里推出一块空地“来来,你就坐这来。”南市场周围的邻居和来往行人听了这话,更觉诧异。花街柳巷前面,一个老乞丐,一个富家小公子,满地的酒肉厨具,就这么当街铺散着。别看这些无关人士,谁都不知道这一对老小要闹什么鬼,人流却渐渐的站住了,冲着这俩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瞧见没,这孩子一准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少爷,这刚入了冬,准是怕乞丐冻死出来行善的。”一个住在附近的大婶和周围的邻居说着。 “他三婶,别看你没什么见识,还真敢胡蒙。那老乞丐手里的酒壶,一看我就知道是河中大街上会友楼独卖的西域葡萄酿,知道多少银子吗也不算太贵,就这样的小瓶给您来上仨,您家现在住的那房,可就不是自己的了。”旁边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一边用手中的扇子拍着手,一边略带不屑的反驳道“还行善,要是都拿这么贵的酒行善,老子还给人当个什么狗屁账房,我马上也拉杆要饭去。”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就好像夏日田野里的蚊子,劈头盖脸地钻进沈归的耳朵里,沈归的小脸蛋被羞的更红了,可眼下想走又不敢走,只能低着脑袋恭顺的坐在了老乞丐身边,脑袋埋在膝盖里,活像一只在沙漠里遇险的鸵鸟。 “嘿嘿嘿,装什么鹌鹑啊,长耳朵了吗。让你找点柴火,把火先拢着了,再打点水把鱼和牛肉都收拾一下,顺便去把那些吃饭的家伙过一遍水洗洗,这么好的材料万一串了味,可全糟践了。”说完自己拔下瓶口的塞子,闭上了眼睛深深的一吸“嘶,哈可有日子没喝上一口这正经玩意儿了。” 沈归耷拉着脑袋,面带沮丧地忙了起来,周围的婶子大娘们,打刚才一见这小孩就觉得喜欢,再加上沈归本就衣着华贵,一张小脸又像瓷娃娃似的那么干净,此时纷纷伸手帮忙。老乞丐恍若未见一般,只是不停的摆弄着几种酒,面上带着掩不住的欢喜急切,却始终没有喝上一口。 “那老头是你什么人啊小少爷”“他是不是欺负你啊没事你跟婶子说,婶子不怕他,不信你打听打听去,就这一带”“你家是哪的啊要不要我帮你去找家里大人来啊”周围的婶子大娘们,摆弄这些可都是行家里手,手上不住地忙活着,效率也高手艺也好,就是这嘴里都停不下来。而他们问的问题,也都是沈归自己也不知道,或者回答不了的。沈归也只能避而不答,只是不停的道谢。十岁出头的小沈归,这样看起来就更显得委屈可怜,来帮忙的街坊们也没等沈归给出一个说法,不约而同就把矛头纷纷转向了老乞丐。 但谁也没想到,由这些这方圆十里都凶名在外的高手所组成的联军,居然在这里遇上真正的敌手。老乞丐何许人也,那可是华禹大陆南北丐帮公认的大长老,虽已经不再过问帮中事务,但无论辈分威望资格都是顶尖的存在。当了一辈子乞丐的五爷,这骂起街来字斟句酌引经据典,有板有眼合辙押韵。独身一人,面对整个妇女联军,进退有法丝毫不落下风。若干年后,曾在南市场偶然路过,从头到尾看了个整场的江湖人,提起此事来,是这样对朋友说的“就那天,我身处暗处领略五爷在南市场大街,与一群泼妇相互骂街时的风采,深感白文衍当年一剑灭三圣之时,至多也就这样了。” 热心的街坊邻居嘴上虽然骂着,手里的活却没搁下。在大家帮着沈归,把所有活都干的差不多的时候,在和老乞丐骂街的街坊联军中,一个老太太突然被气得一口痰顶上嗓子眼,堵的一下就闭过气去,歪斜斜地就躺在了老乞丐身前。四周的人赶忙围了上去,可沈归却看得分明,老乞丐的手在老太太躺倒的一瞬间,就已经摸到了她的寸关尺上,但是嘴上却还是没停 “你说,就你这岁数你这身体你这脾气你这嘴,家里但凡有个站得直腰杆的爷们,那都不能容你。一家子窝囊废老爷们顶不起门户来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多了不起的活母阎王了。看你这克夫克子克街坊克南市场窑姐的面相,记得下回出门逛街要是倒着走,许你还有个缓,用屁股冲前谁也多少还能放出两句人话来” 老乞丐五爷,一手摸着脉门,嘴里唾沫满天飞,叨叨叨的不停的数落着紧咬牙关昏迷着的老太太,眼睛还在围过来的人群中寻找能和自己对上眼神,值得一战的高手。沈归的脑子都要听炸了,两步跑上去就把五爷的话头截住 “五爷五爷,您看她这模样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太小了不懂事,您老别和她一般见识呀。她再不好也是条人命,到底这病怎么样了,您到是先给句话啊” 老乞丐听见沈归说话,张开大嘴嘿嘿一乐“得了,谁让老乞丐我吃人嘴短呢。这老刁婆子没事,来个人给背回去吧,养上仨月不下床就什么事都没了,哦对了,也不许让她说话。和病倒是没啥关系,就是嘴太贱一万要是让谁打了,她再算我没给看明白。”说完,身后凑上来俩认识她的邻居小伙子,一个扶一个背把昏迷的老太太架起来刚要往回走,老乞丐又招招手“来,还有事没完呢。”俩小伙子奇怪地走过去,老乞丐用手一拍他的脚踝,这背着老太太的小伙子,立刻原地转了半个圈,老头用伸出竹竿一般的胳膊,伸手在老太太后心处,半拍半顺地抚过一掌“没事了,赶紧背走。” 这老太太原本紧咬牙关口角流涎,受了老乞丐这么一掌,瞬间睁开双眼剧烈的咳嗽起来。一缓过神来,一缓过眼神就看见,那眯着眼的老乞丐瘫躺对着她说“怎么着大妹子,还来吗”老太太满脸怨恨,口中发出喝一声,一口黏痰啪嗒一下就糊在老乞丐身前,拍了拍身下的年轻人,转身回胡同里去了。 老乞丐一脸无奈的看着地上的痰,招了招手“过来,先把这玩意儿给我擦了,看着影响我食欲。” 沈归用尊老爱幼审时度势等等理由,安抚着自己已经顶到嗓子眼的火气。老乞丐手边拿起各种调料,用娴熟迅捷的手法摆弄着各种食材,当然也没忘了支使沈归给自己打打下手。这一对老小,就旁若无人的在这南市场大街正中间,开始了一场并不算野的野炊。 “哎贤弟好雅兴啊。”从远远围观的人群中钻进来一个少年朝这边打着招呼,沈归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那浪荡货,幽北二皇子颜青鸿。“这大冷天的,本想去喝一杯花花蜜酿,没想到恰逢其会见着贤弟你在此饮宴,不介意愚兄也来分一杯羹吧”颜青鸿虽嘴上问的极为客气,但却伸出一只胳膊,朝着沈归的肩膀揽过来。 沈归眼角扫过,肩膀则轻轻一抖弹开了颜青鸿的臂膀,随即用下巴朝老乞丐努了努“这美酒佳肴,可都是属于这位年老有德的前辈。你问我无用啊。” 颜青鸿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正用石板炙烤牛肉的老乞丐,连忙上前拱手“只因见到我家贤弟心中欢喜,一时疏忽没注意到前辈在此,晚辈给您赔礼了。”说罢刚要弯腰,老乞丐摆了摆手招呼他坐下“既是他的朋友,那就坐下,一起喝杯酒吧,老乞丐最喜欢热闹了。” 有了颜青鸿的加入,三个人很快就做出几道下酒菜,围着火堆开始野炊。颜青鸿伸手拍去那坛西凤酒的泥封,来先给老乞丐斟了一满碗。又看向沈归,示意他把粗砂大瓷碗递过来,老乞丐手伸过来扶住坛口“还小呢,让他吃肉就行。”颜青鸿一脸暧昧的看着沈归“贤弟好广的交际,还有个这么关心你的长辈。”说罢便给自己倒了一碗,高举酒碗刚要说话 “老子到要好好瞧瞧,是谁家疯子跑出来了,敢在南市场当街开席,没他妈王法了吧。”远处一个身着短襟脚踩官靴的巡街,手扶着腰间刀柄,昂首阔步走了过来,远远的喊着“要吃饭去饭庄子。烤肉喝酒去城外,在这要是挡了人家正经生意,老爷我可要拿”这个人边说边走着,突然双眼定住嘴巴大张没有发出声音来,围观的百姓都想看看这事怎么了结,也没有一个出声的。整个南市场大街一瞬间没了响动,所有人都盯着呆若木鸡的巡街捕快。沈归三人面前,那还在燃烧着的火堆里,发出木柴燃烧而发出噼啪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极为响亮。 “二、二二这缓过神来的捕快,结巴着不停发出二的音,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颜青鸿见他这副嘴脸,心下明白过来这人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毕竟也是个终日在街面上走动的捕快,靠的就是一份机灵劲眼力架吃饭,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算奇怪。颜青鸿微微一笑,伸手往外摆了几下,这捕快立刻扶着帽子半爬半跪地逃出人群。那些在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乡亲们,也都随着捕快退的更远了。 一个小孩被母亲拽了一个踉跄,扬起头委屈地问“娘,您拽我干嘛啊” 这妇女一边退一边说“你没看见嘛,刚才刘阎王见了这仨人,那话都说不利落了” 小孩一脸不解的追问“娘不是说刘阎王是个坏捕头吗那这三个人能吓跑他,一定是好人啊。” 这妇女一下就站住不动,伸手捂住了闺女的嘴“嘘,让人听见咱们叫他刘阎王那可不得了。而且闺女你想啊,能把刘阎王吓得屁滚尿流,这仨人那得坏成什么样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19风月 “没想到这石板炙乳酪牛肉,配上这一口略带酸涩的葡萄娘,竟会有如此风味,前辈的厨艺可谓出神入化。”颜青鸿嘴上夸着老乞丐,手上则不停地一口烤肉一口葡萄酿,吃相极不雅观。正坐在一旁伺候二人的沈归一脸的鄙夷“明明是我的厨艺。再说了,就他那半截身子,厨艺再好有屁用,还能站案切墩是怎么着”沈归心中不平,便对老乞丐恶语相向。老乞丐一脸的玩味,随即昂首饮尽杯中酒,居然站起身来走过去又拿起了一瓶酒,咂了咂嘴说“这么好的酒,用我这粗瓷大砂碗喝可惜了。”说完又利马瘫软如泥的躺了下去。 “我靠臭要饭的你不是瘸的吗这会怎么又站起来了你这酒里有药是怎么着啊”沈归一下子就被气蹦起来,直喊的嗓子都变了音。 “谁告诉你我是瘸子的” “你刚才不是让人用小车推过来的吗来了就一直也没动过啊” “哪都能动,就是懒。来小二,咱爷俩走一个。” 颜青鸿本来还眯着醉眼,笑眯眯的看着一老一小吵架。听见眼下这老乞丐拿自己岔话题,才明白过来。自己故意想隐瞒的二皇子身份,原来这爷俩谁都知道,也都没当回事。 “贤弟消消气,咱们这当小辈的,伺候伺候前辈也是应该的。不敢受前辈敬酒,小二我先干为敬。”说罢一仰头,也饮尽了碗中酒。 “你俩是人吗喝酒吃肉有你们,一到干活比猴都精,小爷也不干了,谁爱来谁来。”沈归撂下手里的竹筷,转身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还可惜,会喝么就可惜,简直就是两个焚琴煮鹤的行家。”说完抬起碗来刚要喝,眼见手中粗瓷大碗还有好几处破口,自己也微微皱眉,又放了下来。 颜青鸿仰着微醺的俏脸,也学着老乞丐的模样半躺半靠的瘫软着,见沈归端起又放下了酒碗,醉笑着说“这当街喝酒吃肉,虽然有趣,但可惜那桂花酿太淡;西凤又太柔;葡萄酿倒还算好酒,也不免有些小家子气。不过瘾不过瘾。来人啊”一句喊罢,一个矮个的消瘦男子,不知哪来到他身边,俯下身说“爷您吩咐。” “回去,把二管家从乡下带回来的苞谷烧要来几坛。”这男子听完转身便走,颜青鸿又醉笑两声“天凉,这菜也凉的快。走,咱爷仨换个地方。”说完强撑起半边瘫软的身子,指着后面的南市场花街“我带二位,去寻几个朋友,一起再喝会子。” 沈归扶着额头,对身后老乞丐念叨“这浪荡货酒量不行啊。”说完回头看去,只见本是瘫软装瘸的老乞丐,唰一声又蹦起来了,而且双目神光暴射,一脸期许的问颜青鸿“跟着你去就没人拦我了吧” 颜青鸿摇晃着身子,迷离着双眼,带着兴奋又期待的老乞丐,二人并排站在了绿柳楼门口。冬季的夜来的都早,刚过酉时初刻的南市场,整条街华灯初上,每家都挂起了迎客灯笼。这热情似火的大红,配上深冬酉时的垂垂暮色,浓浓的烟火脂粉气。 老鸨子正指挥着院丁掌上了灯笼,见是二皇子带着一个老乞丐,身后还吊着一个满脸不高兴的小孩,有些纳闷。刚才就小伙计说起过,二皇子和一老一小两个人,堵在南市大街口上喝酒吃肉呢,为何这会又到自己这来了二皇子到是常来常往,平日出手极为豪气,是年轻一辈最有名气的风月老手。又何况今天一早,他就是从自家绿柳楼出去的,此时再来倒也不算新鲜;而这丐帮的份例银,也一直是打发小伙计,按月送到城外破庙的,眼下这还没到日子,也不知这老乞丐上门是个什么意思;而身后那孩子看着有些不高兴,正挂着一脸的别扭。仔细打量,这孩子身上穿的腰里挂的,那也定是高门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这年纪还太小,远不到喝花酒的岁数。 这烟花院里老鸨子是干什么的,那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微微一愣,心下计较了几个来回,立刻挂上了招牌式的笑容迎了上来 “奴家给小二爷请安了。您今早走的太匆忙,下午还和我们茶壶说起,许是我们哪没伺候好,惹您生气了。瞧瞧呀,就是这么禁不住念叨。” 说完伸出胳膊来拉起颜青鸿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一转身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您平日带来的朋友,虽是三教九流哪路英雄都有,但看着都没今儿这二位新鲜。有些话我本不该说的,但我们这行虽然轻贱下流,但是有些事儿还真是做不得。这位小爷要是只想打个茶围,喝局花酒,到还不打紧要。若是存着拉铺过局的心,那给多少钱我们也不能接呀。您可得多担待些,别怨恨我们。” 颜青鸿被拉过去的那只手,正正的环着老鸨子的纤腰。本就有些醉意的二皇子无意识的捏了捏手中的温软 “刚才我们仨,在大街上喝了一局,未能尽兴,也缺点趁手的酒器,这才来借你们这地方续上几杯而已。”说罢一指沈归“虽然我这贤弟年纪小,可日后定然也是你们风月场中的狠角色。” 双目迷离手指乱点的颜青鸿,脸上带着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惆怅感,嘴里还不住地嚷着“ 我贤弟呢贤弟何在啊”老鸨子正拼了命的咬牙想扶稳他的身子,脸上还得挂上一如既往的笑意。毕竟要是二皇子摔在了绿柳楼前,别说摔疼了哪,就是这模样让别的客人看见,那就等着内宫御马监来抓人封店吧。沈归见老鸨子力有不逮,无奈上前接过颜青鸿。正在此时,楼里传来了一声喊喝 “王八小子你们这绿柳楼,生意可是做得越来越高了,要饭的进窑子里抢食,这出戏爷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既是这样,那爷爷我也得给你们来一出好瞧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瓷器破裂的声音传出,里面掀桌骂街叫喊之声此起彼伏。 “哎呦几位爷”老鸨子见沈归出手扶稳了颜青鸿,也来不及道谢就冲进了楼里。沈归站在原地暗自懊恼“这老叫花子又什么时候溜进去的啊,都这么大岁数了,多一会都等不及了吗” 没多大功夫,从楼里走出了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子,身上也满是酒气油污。迎头看见被沈归扶着的,醉意朦胧的颜青鸿,连忙遮起脸半走半跑的离开南市场大街。 沈归心下暗暗感叹好聪明的老鸨子,扯一只醉虎皮来做大旗,想必定然捞了一笔赔偿不算,还把人挤了出去。正在感慨之时,由楼里走出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全是打手模样。领头的脸上全是伤疤,整张狰狞的脸上挂着渗人的笑 “二位小爷,楼里面打扫干净了,老人家也入席了,我领着您二位进楼吧。”说完侧过身子弓着腰一摆手,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冲上来接过了颜青鸿,当先引着沈归走进了绿柳楼。 这绿柳楼上下三层,占地甚广。据传,整栋楼是东主花费重金,从南康姑苏城中请来无数大工匠建成。就连设计图都是公输传人的手笔。虽没人清楚传闻的真假,可一进入这绿柳楼当中,眼见院落中花草树木假山游廊,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派典雅中透漏出深藏的奢靡气息,就足够让沈归暗自叹服。 沈归随着一众打手,穿过迎客门,再走过水面上弯曲的游廊,这才来到绿柳楼的正厅。这正厅灯火通明,地上早已不见了一丝污杂。在正中一个大圆桌边,围坐了十几名穿红挂绿莺莺燕燕的粉头,上首位坐着一个身披破布头须掩面的老乞丐,正一手端着酒杯,嘴里不住地往红绸的桌布上一口口吐着鱼刺。 “这么漂亮的堂子,你也舍得这么糟践赶上今天有人请客,不如你也挑个姐儿,先给自己梳洗打扮一下你说说,咱爷俩也认识一天了,我还楞是不知道你长了个什么样。” 沈归走到桌前,原本坐这的粉头,就像脑后长眼了一般,不着痕迹地一侧身,就让出了老乞丐对面的位置,同时还有人把一张椅子恰好推到了沈归的膝窝处。沈归还没反应过来,膝盖竟一个顺势就打了个弯,稳稳的坐了下去。 “洗澡可不行,容易走火入魔。” 老乞丐伸着筷子,在盘子里翻来覆去,看的沈归一劲的咂嘴。老鸨子转过屏风走进正厅,定睛四处扫了一圈,只见颜青鸿坐在一旁闭着眼喝醒酒的浓茶,身后一个小丫鬟正给他捏着头;老乞丐则饿死鬼托生般的风卷残云,坐在身边的粉头根本就像看不见一般;而沈归面色绯红,正在奋力抵挡几双想来揉搓他的纤纤玉手。 “得,好歹这还有个正常人。”老鸨子心里想着,满面笑意地走到沈归身侧,伏下身子,凑到耳边朱唇轻启“外面来了一个管事,说是来给小二爷送酒的。”说完后还往沈归的耳朵里呼了一口气,眯着眼等他的回话。 这一吹不要紧,小沈归的脸唰一下全红了。他本身肤色就发白,这一下就好似白纸上打翻了朱砂罐,从里到外红了个通透。“让让他送进来吧。”老鸨子一见沈归的脸红成了这副模样,带着满脸玩味的笑意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就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三个壮汉,每人怀里都抱着酒坛子。 这中年人远远的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皱眉喝茶的颜青鸿。 “爷啊爷,您这是怎么了,这么金贵的身子可别饮过了量。若饮伤了您这万金之躯,老奴就是那千刀万剐的罪过了。”这胖子身手矫捷的呼啸而来,就在沈归身边扑通一声跪下来,在绿柳楼正厅的地面上半滚半爬的蹭到颜青鸿脚边。 “酒搁那,回吧。”颜青鸿看都没看他,只是闭着眼摆了摆手。这人也不再多说,只是磕了头说了句“老奴在街口候着就是。”说完往沈归的方向看去,又朝着门外努了努嘴。 “孙少爷,桌上那老叫花子是谁啊知道底细吗可有什么麻烦需要老奴处理”这中年人一改刚才的谄媚,用手来回搓着下巴,一脸担忧的看着沈归。 沈归也很郁闷,连他自己也不认识这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危险定然是没有,你们小二爷这人你还不知道今天就是喝高兴了,你不用过于担心。”沈归说着转过头来,一眼看见在抱着痰盂反酒的颜青鸿,皱了皱眉说道“你们二爷这酒量不行啊,没喝了多少,咋就这样了” 这中年人懊恼的拍了拍脑门“这事怨我。中午遇见您的时候,老奴就该先和孙少爷通个气的。平日里逢二爷想喝酒,我们都先兑上一多半的水。可今天这酒,是孙少爷您买的,我们没来得及兑水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0冬雪 沈归回到正厅之中,仔细看了看放在桌边的三个酒坛,发现其中一坛,泥封处有一道不起眼的墨迹。沈归暗暗感慨,这颜青鸿虽放浪形骸,丝毫没有皇子身份该有的自持,可无论是随身护卫,还是府中管事,尽是一等一的好手。 沈归四处打量,发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曾摆在老乞丐面前的杯碟狼藉,早已连同席布,尽数撤换一新。此时的桌面上,摆上了几样干果蜜饯,还有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精美酒器。高如先代祭器青铜酒樽,低至普通人家的白瓷大碗;贵到整块雕刻的翡翠夜光杯,奇有青松叶纹犀角杯。沈归虽断不出真假来,也觉的大开眼界。 再好的酒器,也是用来盛酒的。于是沈归转过头来打量四周,想寻个酒搭子来。 这颜青鸿正享受身后小厮的纤纤玉指,闭着眼睛, 身体随着小厮揉捏的力道摇头晃脑,还不时张嘴向小厮讨些水果来吃。看上去虽已酒醒过半,但此时也不便前去打扰。 再看向一旁的老乞丐,更是差点把沈归的鼻子给气歪了这老乞丐听完了自己跟乐师点的小曲儿后,连连摇头。自己则站起身来,把一只脚踏上了檀木椅。不知道他从哪掏出一副竹板来,一边打一边唱起了莲花落,旁边的粉头们纷纷大笑着起哄叫好。这华禹大陆上,三教九流东南西北的有名艺人,大半都来过这绿柳楼里串过场子。可是这当堂要饭,粉头们还是头一次见。 沈归摇了摇头,打开没有暗书墨迹的一坛苞谷烧。这是刚才那个微胖的二管事,送来的家酿。也不知是什么祖传秘方,这坛苞谷烧,色如白水酒香辛冽,颇像沈归曾经喝过的白酒。 一道清澈液的酒液缓缓流淌,落入桌上一个最普通的白瓷大碗,沈归拖起酒碗来,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窗前。此时窗外犹如化不开的浓墨,还有一轮如钩的昏黄,孤高的挂在空中,略嫌几分冷清,直把一个对月独酌的沈归,看的鼻子发酸。 “也不知道那个老太太,现在在哪,过得怎样了。” 老乞丐放下了手中的竹板,又从乐师那拿过一把胡琴。一弓一弦,声声催人泪。沈归虽不知老乞丐拉的是什么曲牌,但,他知道心中所念的是谁。 “这曲子不好,听的人难过。”一曲过后,颜青鸿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他的眼中已有了一些清明之色,但较于平日间的颜青鸿,却多了一份狂傲之气。 “男儿汉听得曲子,不当是这样的。”说罢从椅子上直挺挺地弹起身子,大步流星地走上了戏台。随手抄起乐师班放在一旁的鼓锤,挥臂拉下了台上的幕布。这幕布后所挡之物,竟然是一面足有四人高的城楼大鼓。虽然这鼓蒙血迹斑斑,鼓身也有残破落漆之处,可即使摆在这莺莺燕燕的绿柳楼厅堂之中,也丝毫无损于这面大鼓自身所带来的威严庄重。 “贤弟与我把一盏酒来。” 颜青鸿双目闪耀出光华来,朝着身后的沈归讨酒喝。沈归闻言昂首饮下半盏,递过了酒碗。 颜青鸿一见哈哈大笑,开口饮尽残酒,挥手把青花大瓷碗摔碎在脚边。再一抬手鼓锤雷动,豪气直冲九霄。 一通鼓罢,唱的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二通鼓罢,唱的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三通鼓罢,唱的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颜青鸿醉酒上乐台,三通大鼓歌无衣,直把那一曲胡琴的凄幽婉转,冲了个魂飞魄散。就连厅中的粉头歌姬们,都听了个泪滚香腮。 “好个无衣。” 几声清脆的掌声,打断了众人的心绪。沈归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在通向二层的楼廊处,出现了一名女子。这女子自上而下一袭大红,眉眼间妆容浓厚,竟还能露出一丝难掩的英武之气、 “兴之所至,歌一曲无衣,倒也没什么紧要的。奴家知道,公子出身至金至贵,又有文韬武略加于己身,自是不想终身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寻求庇佑。”这女子口中说着话,莲步轻移缓缓而下。 “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一怒,怒的是天家。而伏尸的,却不知是谁家夫君;流血的,又不知是谁家高堂。只怕怒的人也根本不在意吧。公子您说呢” 颜青鸿满腔的豪气骤然被抽去一半,愣了几许就大力地甩出了手中鼓槌,抬起手来指着这名开口说话的女子 “一个烟花女子也敢妄言兵事十五年前,先代齐王颜武率先锋军十五万,南下扣关之际,遇北燕青芒剑神岳海山所挡。壮哉我齐王皇叔,即便被那岳老狗三剑阵斩三千金甲族卫,也丝毫未见胆怯。只可恨宗族监军祭出了宗族令,无奈齐王才在阵前强令退兵。不是这宗族令,又怎会有那平北侯郭孝的奇兵绕后,截断我大军退路。兵败如山倒,这郭孝几路轻骑尾随着齐王老皇叔的先锋军,一路追一路杀,才活生生的啃噬了我十五万的幽北好男儿” 颜青鸿提起此事,周身颤抖不能自持,双目热泪滚滚而下,几度哽咽不能开口言说。 “那出兵南征,是谁的决定遇一武夫挡路,小败退兵又是谁的决定如此反复无常又自相矛盾的军令,又是什么原因下发出的呢公子您可曾仔细的想过这十五万幽北男儿,到底是亡在岳海山的手里还是亡在平北侯郭安顺的手里亦或是亡在先代齐王颜武手里呢你恨也好怨也好,总得要先找准了正主才是。” 这女子虽面无表情,可一身大红袍趁得她格外妩媚娇艳,再加之眼神中略带不屑的清冷,合在一起有种错乱颠倒的美。 “我我还没想过。但绝不能怪皇叔,那岳海山可是天灵脉者,非排兵布阵妙计奇谋可胜的。而且据说,皇叔回到奉京城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弥留之际想起东海关大败,仍是耿耿于怀血泪两行。” “先代齐王颜武殿下虽然兵败身死,好歹也算留了个全尸,还是以国丧之礼发送。而现在的齐王殿下,还是他的独子颜复九。瞧瞧,一个兵败的齐王病逝,子嗣一级未降的承袭了他的爵位。如今更可笑了,颜复九连内军太白卫都握在了手里。真不知该说这十五万人,是我幽北儿郎,还是他北燕男儿。这士卒兵败,要身首异处客死他乡;可主将兵败,却能锦衣玉食封妻荫子。您来评评,这是哪家的道理” 姑娘说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斜着眼睛,看向这个幽北二皇子颜青鸿。此时的二皇子陷入了迷茫和痛苦之中,双手捂着头瘫坐在地上,低头无语。 “这小姑娘嘴巴倒是翘的紧啊。”自打颜青鸿一上了戏台,老乞丐就坐在桌前,自斟自酌冷眼旁观。此时见颜青鸿呆若木鸡瘫坐无语,他便手托酒碗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女子面前。 “莫不是你认为,自古以来的战乱纷争,皆是由那些皇帝君上,官宦朝臣所选择的吗” 姑娘双目微瞪“这话才叫好笑,不是他们所选,难道还是老百姓吗” 老乞丐扬手,整碗的酒全泼在了一边呆坐的颜青鸿身上。然后又自上而下地打量起姑娘的身段来 “身条不错,可惜脑子却笨了些。哎,我说” 说到这,老乞丐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吃鲜果的沈归,用下巴略微领过了他的视线“这笨妞,买回去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刚刚张大嘴吃进一串葡萄的沈归,闻听立即拼命摇头,从嘴里噗噗噗的吐出了一地的葡萄籽 “我才不要蠢货呢。又何况她年岁大不说,人还刻薄。再加上这自负自傲的性子,谁若讨她当了媳妇,等着家破人亡吧。” “我年方及笄,怎么就年岁大了”这红衣女子闻言,一改刚才冷静自负的模样,朝着沈归高喊起来。 “不大不大,你芳华正茂。要不你看看地上坐着的那位,能让你随便欺负不说,家里条件还好呢。”沈归一副安慰小孩的语气,面目上极其的不诚恳。 “我一个教坊司出身的犯官之女,早就不敢奢求寻常的婚嫁了。”女子突然说起自己的身世,脸上表情仿佛一桶凉水自上而下的浇了个通透。情绪瞬间沉到了谷底,低头不再开口说话。 “叫个什么名儿啊”老乞丐眼睛一斜,看着心情低落的红衣女子问道。 “本名邓怜儿,来这后他们给取了个名字,叫红鸾。” “不愿意在这,那就去中山王府住吧。” 沈归一听就急了 “哎哎哎我说叫花子,给人家许愿就说你自己的,可别带上我啊。什么啊就住我们家,我今天来这玩,要是让外公知道都得老大的不乐意,更何况再带回去一个呢。” 老乞丐指着一边缓过些神来,正任由小厮擦脸的颜青鸿 “住也住不了几年。看见那浪荡货了吧,这俩蠢货那是早晚的事。” 沈归闻言噗嗤乐了 “虽这浪荡货在家里排行老二,可也没听过皇子娶一个娶一个寻常女子的。” 自觉略有失言的沈归不敢看向红鸾,只得硬着头皮调笑起颜青鸿来。而红鸾恍若未闻一般,看着呆若木鸡的颜青鸿,按捺不住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意。 “以后,别再用这些小手段引人注意了。这次是遇见了颜家老二和中山王府的孙少爷,才能如你所想,赚了个赎身脱籍。此等招数,若是来者是颜家老大的话,老夫保你刚一开口,脑袋就飞出去了。” 老乞丐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大腿 “去找老鸨子要典身契吧,带她回去也能给中山老王爷做个伴。” 沈归一脸不屑的撇着嘴 “哪用得着她作伴花多少银子且不说,她人老嘴黑脑袋笨,若是把外公气出个病来那多不值。何况王府里还有铁甲,有我,还有舅舅,哪用得着她啊。” 老乞丐听完迈步走到了窗边,抬头望月,入眼一片墨色。回过神来的颜青鸿也有些意兴阑珊,随手从身边拉过一个姑娘来,手搭着着她的肩膀站起身来,伸手指了指楼上厢房,没有看过红鸾一眼。整间绿柳楼的正厅安静了下来。 沈归目送颜青鸿被粉头搀扶着上楼,又看了看倚在窗边的老乞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愣在原地。 红鸾被老乞丐道破了心事,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手足无措。沈归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没事,老鸨子不敢为难你的。回去收拾收拾细软,明早我让铁甲来接你便是。虽是家中是中山王府,但外公本就是武将出身,平日里为人也是豁达豪放,再加上你还未曾梳头见客,也算不上败坏王府门庭。在府中安心住下就是。” 红鸾脸色几番变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神色颇为郑重的对老乞丐和沈归行了礼,也回身上楼进了自己的绣房。 也不知什么时候,整个绿柳楼的前厅只剩下了老乞丐和沈归二人。 “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 “你的娘舅,小王爷郭太苍,已经魂归九霄了。” “你说明白些我不懂。” “你外公的小儿子,你的娘舅郭太苍,刚刚死了。” 老乞丐倚窗而立,没有回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1赌注 相比往年来说,这幽北三路的头场雪,提早了多半个月。好似白羽一般松软的雪花,在凛冽的北风中飞舞出诡异的弧线,落在地上又会很快融化水,浸入干裂的土地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就在这飘荡的初雪冬夜,由奉京城南市场方向,一个少年郎奔跑而来,由远至近,脚步声音急促。这少年风雪中呼啸而来,撞开了前来拦人的两个巡夜兵丁。被撞开的年轻兵丁从地上爬起来,抄起落在地上的更锣刚要发声示警,却被身旁的同僚捂住了嘴,拖入了一旁的小巷 “闭嘴你个生瓜蛋,自己不想活,也别连累着老子。”这年长些的巡兵说完,也没松开捂着对方嘴巴的手,见这年轻小兵眼神中还带着些许不忿,又啪啪左右开弓的甩了两耳光上去,这两下彻底把这小年轻打懵了。 “咱就是俩臭巡城的,要不是在这奉京都城里,就这活那都是更夫干的。管不了人也管不了鬼。只要不走水,那就当自己是瞎子聋子傻子,懂吗”这中年巡城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可咱咋也是当兵拿饷,鬼虽然管不了,可这人正该是咱管的啊。这么晚了,城门也关了,也不知道哪跑来这么个孩子,怎么也得问问吧”年轻巡城兵揉着被扇红的脸,有些委屈的嘀咕着。 “当初你娘央求我给你在衙门找个事做,我也是一时按捺不住臭显摆的毛病,怎么就能答应她呢。走,进更房里暖和暖和,叔和你仔细说道说道。”这中年人拉起小巡街的手,朝着更房走去。 “这奉京城里啊,是大官三百六,小官赛牛毛,你看着就是普通百姓的那么个人,没准家里就有人在哪个官家府中当差呢。宰相门前七品官,不管这好人赖人,咱们可都惹不起。”那年长一些的巡城兵,此时正围着更房中间的炭火炉,眯眼看着这个愣头青,就着浑浊的家酿米酒,仔细的跟他说起了奉京城里的门道。 “那行,我听您的。这当官的有钱的老百姓我都不管,可是这万一是遇见贼了呢那还不是得咱们抓去吗”说罢这孩子一拍腰间的刀鞘,直了直胸脯。 “可别介小祖宗,我受你娘的托付,就是给你找个事做。这可本是一片好心。可别为这片好心,再把你这命给交代了。”这当叔的蹿到跟前,一把按住了他正在拍刀鞘的手“二狗子你给叔记住喽,这刀,是衙门给你配的那不假,可除了你自己的小命,谁的命你都要不了。你还想靠它抓贼敢在夜里,在这奉京城中走飞檐的贼,那能是一般的小蟊贼吗江湖上有句老话挣钱放滚账,练胆偷皇上。就这种飞天遁地的江湖,要是真让你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给逮住了,你自己敢信吗” “那今天那孩子,我看也就十岁出点头,还能是大贼”这年轻人挨了一顿训斥,面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反问道。 “呵,这你就不懂了吧。叔我一辈子,来的全是小角色,从军中的巡营放哨,到衙门口的三班六房,起起落落的什么都没攒下来。唯有些剩下来的,那就是人脉和见识了。就今天撞咱的那位小孩,那可是中山王爷郭云松他老人家的亲外孙。就是大萨满祈天赎灵,用神力从阎王爷那扯回来的那个死胎。” 这年轻人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死胎也能救回来大萨满真有这么神吗别是街面上传来传去,给传神的吧”说完就瞪大了双眼,怀疑地看着这个同僚世叔。 这年长之人喝了一口浑酒,用着颇为神秘的语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十年前你才多大,肯定不知道大萨满是何许人也。你叔我当年,那可是亲眼见过大萨满的神通。就在东海关战场前,她老人家前去为阵亡的袍泽们安魂祈灵。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就在那片战场之上,她老人家祈神安魂的仪式结束的一刹那,竟然凭空升起了密密麻麻的魂灵幽火。”说罢摇了摇头,不肯再细说下去了。 “哎叔啊,要让您说,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漫天大雪的,那孙少爷在城里疯跑是为啥呢”这小兵见他不再说下去,又想起沈归来,打算把这事问个清楚。 “记住,在这都城里当差什么都好,只要你人机灵会办事,赚银子的机会是大把大把的。可你若是想活得长久些,能给你老娘养老送终,那就少说少问。至于今天这孙少爷是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凭我的经验,今天这风雪里夹的尽是些血腥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哇。你就别出去了,在更房里睡会吧。剩下的我自己巡去就行。” 说完,这中年人拎起了地上的腰刀,提过灯笼来,迈步走出了更房门。他在挑开棉门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际,转过头对屋里说了一声“你今天可什么都没遇见,记住咯,什么都没遇见,什么也没听见。”说罢放下帘子迈步进入了漫天大雪的黑夜中。 这年轻人斜躺在火炕上,琢磨着刚才听到的事,忽听得窗外传来了一快三慢的四声铜锣响,随即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雪传至耳边“四更梆响,平安无事。” 刚撞完人的沈归,脚步踉跄地朝着中山王府疾步狂奔。直到王府的胡同口,沈归才停住了脚步。他缓神定睛仔细观看,见中山王府的匾额两边,有两个白晃晃的纸灯笼挂着,正随着风雪吹过的方向飘摆。沈归艰难吞咽了一口,随即直接穿过敞开的王府大门,快步穿过门廊直扑正厅而去。 “回来了来,先给你娘舅上柱香。”已经披挂全身太白将军盔甲的中山王郭云松,正在正厅上首处端坐。见沈归进入厅堂中,伸手指了指地上放着的一卷草席。 沈归脚步有些虚浮,略带踉跄地上前点燃了三柱安魂香,敬在草席前摆着的铜香炉里面。敬香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披挂齐整的外公问道 “这这确实确实是吗”他心中还有些希望,神情中带着些急切。沈归来这奉京城中也才个把月,还未来得及见自己的亲娘舅郭霜。只是听铁甲提起过,就在两个月之前,二萨满林思忧曾遣人来过中山王府送信。在得知自己马上要来奉京城的消息之后,外公就向皇帝主动提出,自己要卸甲归田。皇帝准后,也赏赐了一些金银布帛,又晋升自己的娘舅郭霜,承袭父业,提拔为太白卫副统领,辅佐新齐王颜复九,一切都顺理成章。正因如此,郭霜平日都住在内宫太白卫的营房里,方便当值练兵。所以在沈归回来的这段时间,还未曾见过这个亲娘舅。 “是,属下亲自确认过了。”站在老王爷身边的铁甲,眼眶泛红,从紧咬的牙缝里说出一句来。 “谁下的令谁下的手理由是什么”沈归伸了伸手,还是不忍揭开这血迹斑驳的草席。 “暂时还不清楚。半个时辰前,是宫中御马监的两个狗太监,带着太白卫里的几个老卒,一起抬着少爷回来的。来人只说,是巡夜的之时,被闯入内宫中的贼人所害。这巡夜的一队十二人,包括带队副统领郭霜,没一个活口。” “一派胡言。若是行窃的贼人,但凡有神不知鬼不觉瞒过城门卫潜入内宫的能耐,也定是取了东西就走,根本没理由与禁卫军搏杀,怎么来怎么走就是;若是行刺的江湖人,那也定然是直扑皇帝寝宫。能屠戮一整队由娘舅亲自提领的太白禁卫,这样的人江湖上能有几个更别说太白卫还是内宫最后一道屏障,这人能杀尽一队的太白禁卫,当然也能顺手取了” “咳咳”老王郭云松打断了沈归的话,自己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块口布,不停地咳着。铁甲连忙上前,隔着白甲用力捶打着老王的后背,另一只手招手唤茶。 “宫中不只有太白卫,还有御马监呢。皇帝陛下的安全无忧。霜儿这次是他武艺不精,有辱”说到这,老王爷又开始咳嗽,只好止住了话,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王爷,属下是您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养大的。您给我请先生书,还亲自教我武艺。我这条命,早就是您的了”说到这,铁甲攥了攥他一直佩戴在腰间的公子剑“您今天只要” 老王爷听到这一边咳一边拼命的摆手,平复了气息以后,指了指铁甲“孤王知你一直想说的都是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天时不交,水火未济。”说完,一手撑着椅子站起身来,却被一身重甲压得晃了几下身子,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伸手止住想来搀扶的沈归和铁甲,自己强行稳住了下盘,然后把腰杆挺得笔直“我回房先把甲胄卸下来,你们让厨头做点吃的,咱们爷仨,一会陪霜儿喝上几口上路酒。” 中山王离去的背影高大坚毅,映在沈归和铁甲的眼中却尽显衰老而寂寥。“铁甲,你在这陪着舅舅,我去厨房弄点吃的来。”说完沈归立刻转身出门,铁甲也扭过了头,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在了地上。 “既然林思忧这个大萨满,如今已经不知去向了。那依老夫看,明日就把霜儿下葬吧。横竖我们郭家自祖上起,也全是丘八出身,除去了酒肉粮食,手中的兵刃以外,啥都不信。”郭云松换了一身棉服,坐在郭霜遗体旁,正与铁甲和沈归喝酒说话,脸色平静思维清晰,若此时来个旁人,根本看不出,这老人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 “这般只怕过于寒酸草率,会寒了少爷在天之灵吧”铁甲小心翼翼的看着老王爷问了一句。 “狗屁的在天之灵。你没上过战场,自然不知道。这人一死啊,无论你生前是多么声名显赫地位尊崇的人,都和市集肉摊上的肉一个模样。我郭家人,从来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要是都信神信鬼的,杀了那么多人,早把自己给折磨疯了。”老王爷说完就抬头喝了口酒,又把剩下的半碗泼在了草席边的地上。 “披甲男儿不能马革裹尸还,也的确是一件憾事。不过咱们若是就这样给舅舅草草下葬,只怕皇帝那边也不太好交代吧”同样不信鬼神的沈归,现在担心的,确是另一尊活生生的神。 “啪”一声,老王爷摔碎了手里的碗“我跟他交代个屁。要交代也得是他来给老夫一个交代。”中山王郭云松本有些苍老浑浊的双眼中,此时竟射出两道令人胆寒的光芒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2筹码 第二日凌晨,下了一整夜的鹅毛大雪,恰好在破晓以前止住。奉京皇宫门前的集市大街上,零零散散的出现了几个摆摊的小商贩。 “我还以为这雪今早停不了呢,还想着能睡个懒觉。哪成想这雪刚停,就让俺家那婆娘给拽起来了。”一个扫完了摊位上的薄雪,开始拢火架摊的中年汉子,随口和旁边的摊贩说着。 “嗨,咱挣的就是这个辛苦钱,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个劳碌命。”随口搭话的旁边摊主也在支杆挑棚,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脸颊苍白的妇女,正在给面前的小煤烟炉拢火。 “要说还是你们南康人手艺好,就这么简简单单卖点馄饨,活干净不说挣得还比我多。要不有功夫了也教教我得了。”这中年汉子架好了油锅,又拿出自家娘子昨夜备好的肉馅发面“您瞧瞧,就我卖这肉饼,压本钱还不说,天天弄得一身一脸的全都是油。” 这白脸大嫂拍了拍手上的煤灰,也没看他,只是不咸不淡的顺嘴搭话“这谁有难处谁知道。挣的都是辛苦钱,谁能比谁容易啊。而且你家烙肉饼我家卖馄饨,搭配着卖大家也都有生意做,不是挺好的。”大嫂根本没接话,直接无视了肉饼摊老板想学手艺这件事。 渐渐地,这片生活气息浓厚的宫前集市上,三三两两的来了许多熟脸,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偶尔还掺杂两句咒骂,咒骂这场停的不是时候的雪。 正在这时,宫门大开,有一队人打宫门内鱼贯而出。这队人通体白色劲装,胯下骑着战马。在队伍的正前方有,两个穿着衙服的杂役,正在一下下的打着净街铜锣“咚咚咚”。 听见这几声净街锣,街两边的摊主和来遛早的行人,纷纷低头跪伏在地上。耳边只听得整齐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呼啦啦的从身前经过。待锣声远去后,街面上又重新热闹起来了。 “二哥二婶,你们说今天这是咋了,咋这么早就散朝了坐车的也不知是哪家的王爷。其他大人咋没出来昨天早上兵部的吴大人没带银子,我还等着他今天给送来呢。”这肉饼铺老板手里干着活,一边朝旁边的馄饨摊说着话。“来咯,刚出锅的肉饼两张,小心烫。” 这老头儿接过肉饼,一屁股就坐在了馄饨摊的长凳上,朝着二婶努了努下巴,又小心翼翼地把鸟笼放在长凳上“这就是你没见识了。按今天这时辰看,就不可能是散朝,肯定是根本就没有上朝。等着吧,大人们再有一会,就都从值房出来了。” 这馄饨二婶只是默默的捞出八个肉馄饨,又撒上一把芫荽一把小虾米皮,然后把碗放在了老头儿面前,谁的话都没接,继续的干着手边的活。而肉饼摊老板则笑着拍手“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怕自家婆娘备多了料,大人都不来吃就糟践了。既萧大人这么说,那是一准的错不了。” 只一会,由宫门中就走出来冠带齐整的大小官员们,他们个个朝服冠带齐整,成群的走到了相熟的摊位前。无论老板还是食客,都丝毫没有平日里见官的怯懦,竟还有几个相熟的,彼此互相攀谈调笑起来。 这条宫门前集市,原本就是为每日早朝的官员们而聚集的,因此食物的质地品相都会比其他地方的集市要好上许多,当然价格也更高些。诚然,能来这吃饭的百姓,大多也都是些卸甲归田的武将,亦或是挂印养老的文官,还有一些家境殷实的书香门第。就连那些有钱的富商,都鲜有来这宫门前集市的。 刚才路过这里的那队白衣武士马车,正朝着离宫门不远处的中山巷方向行进。 “王爷,门外来了一队”门房踉踉跄跄的跑到正厅门前,见正厅门大开,而自家王爷和管家铁甲,还有孙少爷三人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无语,没敢迈步过厅,只是在台阶下弓身禀报。 “老夫看着时辰,也差不多该来了。”郭云松说罢站起了身,往后堂走去,走之前回头面向沈归望去“就在这给你娘舅守灵,不要多话。”沈归点点头,上前拿过一根刚换的白蜡,点燃了香炉里早已备好的小半截香。 铁甲见老王爷走回了屋子,手上用劲地揉了揉眼睛,把本来就哭了一夜双眼,揉搓的更加红肿。“行吗”双眼肿的桃子一样的铁甲,看着沈归问到,见对方点了点头后,又在地上摸了几把,只把身上的公子袍弄到满是灰尘褶皱,才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奴才铁甲叩见陛下,请陛下赎过奴才接驾迟慢之罪。”铁甲踉踉跄跄的三步并作两步,半爬半滚的来到王府大门外,直挺挺跪在一辆外罩白缎马车前面。 马车窗帘被撩开,露出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来“你就是中山老王爷的义子铁甲吗” 铁甲以头碰地,大声的说“回吾皇的话,老王仁厚,当年心下不忍,怕奴才被自己卑微出身所累,碍了自己的进学之路,这才对外宣称,收奴才为螟蛉义子。但奴才不敢僭越,只愿在王府中做个管事,得报老王厚恩万一。” “老王爷的眼光果然不错。你就引朕入府吧。孤此番前来,是为孤那忠臣贤兄,太白禁卫副统领郭霜吊唁的。”说罢,这马车上的男子,脚踩赶车太监的背下了车,站在中山王府的大门前。铁甲站起了身子,弓着腰侧身引路,太白卫和几个内官,簇拥这位幽北三路的当朝天子,宣德帝颜狩,走到了已临时改做灵堂的正厅门前。 “厅内之人,速速跪迎见驾。”随行大太监,正是内廷总管李清,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此时正操着略带尖细的嗓音,朝着灵堂内高喊。 “不必。”宣德帝朗声道。“孤前来为小王叔吊唁,无需拘礼。”说罢撩袍迈过正厅的门槛,随后朝身后一摆手“尔等速速退出王府大门,就在府门外候着。” “陛下,就让老奴留在这吧,方便伺候。”李清用询问的语气说到。 “不必了,这里有铁甲伺候了。你领着太白禁卫出去等。” “这还是” “怎么莫不是你怕中山老王爷,要谋害孤王不成” “奴才领旨,奴才告退。” 李清说罢,带着太白禁卫出了王府大门。宣德帝苦笑了一下,看着身侧的铁甲说“你看,这奴才还未到不惑之年,竟已昏聩如斯,看来孤真是没有识人之能啊。若他能有铁甲你一半的机敏聪慧,也不至让朕落的个无人可用啊。”说罢摇了摇头。 “早闻陛下仁德之名,今日一见,奴才亦深以为然。”铁甲没接话,让宣德帝颜狩面露一丝意外,随即又笑了笑“好,不错。”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来,直接拉过铁甲的手“朕亲笔画的,赏你了。”也没等铁甲再回话,便直接走到了盛放郭霜的棺材前。 “郭霜小王叔啊,想你与孤王,于朝堂之上是君臣之份,在家中为叔侄之情。昨夜有歹人夜入皇宫,全赖卿与贼人以命相搏死战不退,才保得孤王安然无恙。怎料小王叔你,怎就这样去了啊今日君去,他日还有何人还能保孤整夜安眠,何人还能日夜护得皇宫之万全啊小王叔啊,你这一去,我那中山老王爷,岂能不痛断肝肠啊尚且,你为护孤之万全所累,年过三巡还未曾娶妻。孤本待来年扶你为太白卫大统领,名正言顺的接替老王,再凭君任娶一公主为妻的呀如今王叔你这一去,叫孤日后,还能与何人把酒言欢啊” 宣德帝一进正厅,先上了三炷香,而后直奔棺材前,但见棺材中郭霜的遗体,浑身颤抖着手扶棺材,哭了个如泣如诉泪雨滂沱,整个身子都软软的靠在了棺材上哭丧。脸上也不知从哪粘上了些许的炉灰,竟一丝皇帝的威严都见不到了。 “哎哎这货是皇帝”一直坐在火盆旁烧纸的沈归,见自己被宣德帝无视,就趁着宣德帝哭灵的时候凑到了铁甲身边。 “皇帝还有假这不就跟你那个一起寻花问柳的朋友,活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一脸悲凄的铁甲,找了个空面色不变的和沈归低声说着。 “这货可以啊,打刚一进门,那眼泪就跟穿了线的东珠似的,根本就不带断的。一边哭一边絮叨,这气口换的很可以啊,要没练过都容易把自己憋的背过气去。”认识不少江湖艺人的沈归,就宣德帝今日的做派,品评了一番。 “你看你看,这就抽过去了。”铁甲眼见宣德帝软绵绵的身子,顺着棺材滑落在地上,整个人也泪流满面,紧咬牙关昏迷不醒。和沈归嘀咕完最后一句,眼睛里也立刻流淌出一连串的泪珠,一个滑步以膝蹭地就冲到了皇帝身边。 “陛下要保重龙体啊,快让门外的李总管宣御医啊”说完左手掐起宣德帝的虎口,右手按向人中。 “这俩玩意儿今天算是棋逢对手了。”沈归心下念叨,腿上却不慢,一边朝府门前跑,一边高声叫嚷“快来人啊,皇帝陛下驾崩啦” “孤这是在哪啊”宣德帝在铁甲的怀里幽幽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茫然的四周看去。“这是谁死了呀” “陛下,您龙体要紧,切不可悲伤过度啊。”铁甲没回答,只是抹着眼泪把皇帝扶靠在椅子上。 “陛下啊”内廷总管李清本在府门外等着,听见沈归的高声叫嚷,立刻拽着随行御医连滚带爬的冲进灵堂。 “朕无碍,下去吧。”略微缓神的宣德帝摆了摆手,屏退了御医和李清。然后仔细的看了一眼高呼皇帝驾崩的沈归。 “这,是我郭贞姑母的孩子吗萨满大人把你照顾的很好。” “是皇帝陛下。”沈归面色激动,语带激动的回话。 “好孩子,见你如此一表人才,先代大萨满与姑母的在天之灵,足可瞑目了。”宣德帝一脸慈祥的看着沈归。 沈归看似因激动涨起了满脸的红,心下却一直腹诽这老货真爱演,明明两家狗屁血缘关系都没有,却见人就爱攀亲戚。自打刚才一进门,哭了个如丧考妣还不算完,好歹也是个皇帝,现下跟我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套近乎拉家常,整个一市井妇女做派。 “铁甲厅外何人啊”内堂传来中山王郭云松虚弱衰老的询问之声,铁甲刚要回话,宣德帝一把拦住 “中山王爷,是侄孙狩儿啊。狩儿来向您请罪来了啊”宣德帝刚刚平稳的情绪,一下又顶了上来,语带哽咽的抢先回话。 沈归和铁甲在一边,看着这个幽北三路的君王,互相对了对眼神,二人心下钦佩这哪里是装孙子,这就是真孙子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3妥协 “陛下犬子只是为国尽忠而已,陛下无需自责,还要保重龙体才是啊。”郭云松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一见宣德帝进门,强撑起半个身子,想要下床前去行礼。 “老王爷万万不可强行起身。毕竟您与皇爷爷有着结义之情,孤岂能生受王爷的大礼。这于公而言,我们是君臣主仆不假,但在狩儿心里,可是一直都把您当做亲叔公来看待的。您如今这样多礼,可是要让朕背上那狂悖不孝的骂名啊。”宣德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抄,就把要跪下行礼的郭云松扶回床上去,又仔细的掖紧了被子,双手也顺势握住了老王爷垂在被子外面的右手。 “老臣今日深感陛下之仁厚。哎老臣这病,乃是早年征战沙场留下的旧伤。昨夜霜儿这一去老臣只怕是真的余日无多了。”郭云松被皇帝攥住的手不停地颤抖,声音也断断续续,语气里也尽是衰老与颓然的味道。 “叔公万不可如此消沉,您可是我幽北三路的擎天一柱哇。若然没有你们郭家人统领太白禁卫,还有何人还能肩负起这保卫皇宫的重担呢叔公啊,眼下我霜叔这一去,太白卫瞬间群龙无首,叫侄儿我去哪里再找出如郭家一般,可以完全信任之人呢所以侄孙这次来也是想请求您,您就再次出山吧”宣德帝紧握郭云松的右手,语气诚恳双目带泪,言语间更是带着过分的卑微。 “狩儿啊,说句逾越的话,老臣可是从小看着你和先帝长大的啊。你父皇他身体一直不好,在弥留之际,竟然肯对老夫这个外姓王爷托孤。把当时仅仅年满十四岁的您,交到了老臣手里。现如今,陛下已是而立之年,已经不再需要一个昏聩老朽的辅佐了。以您的文才武略,已经足以自立了。”郭云松摇了摇头,面带倦意的拍了拍宣德皇帝的双手。 “狩儿也知道,叔公您年纪高迈,眼下又刚经丧子之痛,让您再次出山辅佐也实有些强人所难。可眼下这朝局朕也再没有可信之人了啊莫不如,再几年后,叫郭贞姑姑之子沈归,入宫来提领太白卫这样您看可好啊” “咳咳陛下您也是知道的,沈归这孩子自小就身体不好,全赖继任大萨满的回春神手,才得回了一条活命。他这样的身子,哪还能从军报国呢老夫也想明白了,他虽是外孙,可我郭家也只能由他来继承了”话说至此,郭云松本就略带嘶哑的声音,被涌上来的一口痰火堵住了咽喉,只是张着大嘴拼命的咳嗽喘息了几下,直挺挺的双腿拼命蹬踹着,双眼一翻,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铁甲速传随驾御医来,王爷昏死过去了”宣德帝朝外面大吼一声,然后掀开被子使劲的摩挲郭云松的前胸。 “陛下陛下,让臣来吧。”接旨而至的这名随驾御医,正是宫中太医院的院正,祖上世代行医的孙白术。 宣德帝立马让开,把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则坐到了窗下。这孙御医侧身让过皇帝后,迈步上前伸二指略搭脉象,又俯下身来凑到老王爷口鼻处静听呼吸之声。听了几息之后,便从随身携带的医箱中掏出一卷红布来。只听唰的一声,孙白术伸手抖开了红布,里面别着正是许多长短不一的银针。 “拿过一盏灯来。”身后的铁甲听后,点燃了一盏油灯,又在床边推过一张接手桌。这孙白术右手夹着几枚银针,伸向火苗之中。“替老王爷除去衣衫。”说罢右臂轻抬,便分别在昏迷的郭云松的两腋、胸前、头顶、肚脐、两手虎口处,施下了七针,而后抬起双手,以两手食指与拇指分别撵动胸前与肚脐处的针尾。 “待我抬手提针后,速扶老王起身。”孙白术见铁甲点头,双手迅速抽出银针,而后身形一动来到了王爷的背后,伸手由腰至上用力推碾。 “咳喝呸。”孙御医这一掌推过,郭云松立刻微睁双目,扭头朝床下吐出了一口黄痰,而后又昏睡过去。但众人发觉,王爷的呼吸之间,已不见再有刚刚那种憋喘之势。 “回陛下,王爷已经不打紧了。只是平日还需保持清淡饮食,避免膏粱厚味,避免烟酒咸辛。我再给开上几副清火静心的药来,按时服用,不日即可痊愈了。”孙白术微笑着嘱咐了铁甲几句,又掏出几颗丸药来“另外这咳痰之症,应是寒冬风邪入体。若再咳的厉害,服上一丸即可止咳平喘。日后若是服完了,遣人去我孙氏医馆再取便是。”说完后,向皇帝施礼后,推出了房内。 “陛下,您也看见了。我们家老王爷,近几年的身子都不太好,每年自头场冬雪一下,就无法出门了,能捱的过开春,才算又活了一年呀并非是郭家不愿为君分忧,只是眼下这公子一去,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年轻些的,也只剩区区在下,去伺候一家老小了”铁甲擦了擦眼泪,语带哽咽的说。 “郭氏一族,满门忠烈。没成想,老王爷保了我颜氏三代,竟落个如此下场。朕,心痛啊”说完,站起身形摇了摇头,朝着追出来要送驾的铁甲摆了摆手“铁甲啊,你是个义仆,替朕好好照顾老王爷和朕的表弟,就算你为君分忧了。”说完,出门登车,被一队禁卫簇拥而去。 “呸,什么东西。”站在王府门外的铁甲和沈归,还有内房之中的郭云松齐齐地啐了一口唾沫。 “朕来问你,郭云松这老家伙身体究竟如何了”刚才还悲怆之色溢于言表的宣德帝颜狩,此时把御医孙白术叫上了马车,面色阴沉的问。 “中山王爷戎马一生,本就战疮无数。年青时不显,一到了如他这般年纪,自然是一年冬天一步槛了。去年臣也曾应郭副统领之请,来给老王爷看过病。没想这还不足一载,竟已恶化至此了。若以这恶化的速度而言,只怕”说到这里,孙白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宣德帝的眼色。 “但讲无妨。” “以臣浅薄的微末医术来看,怕是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宣德帝听后,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即如此,以后你可常去府中为老王爷诊治,内库中一切珍贵药材尽可随需取用,不用奏请。” 孙白术低头应是,君臣二人共乘一车回到了皇宫之中。 “这趟可多亏了五兄送来的神草,才能瞒天过海啊,哈哈哈”沈归和铁甲在内府屋外,就听见中山王中气十足的朗声大笑。二人对视了一眼,快步跑进屋内。 “老叫花子你怎么还追家来了”沈归惊讶的看着屋内对座的两个老头,其中一位衣衫褴褛乞丐模样打扮的,正是昨日遇见的老乞丐。 “叫花子上门还能有什么事,要饭呗。顺道给你把这女娃带来,也省的她自己乱找了。”沈归闻言回头,只见身侧的窗沿下,端坐着一脸局促的红鸾。 “外公我跟您说,这老叫花子纠缠我一天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无论他说什么,可都别信,赶紧轰走万事大吉。”沈归走到郭云松身后,一边打着小报告一边捏起了肩膀。 “贵客上门,哪有不管一餐饱饭就轰人的道理呢我看这林思忧,把你教的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老王爷一边笑着责备沈归,一边朝着铁甲使了个眼神。“让厨房开饭,刚才这一通折腾,我也觉得有点饿了。” 老王爷自昨夜间,郭霜的遗体抬进大门,直到今日正午时分都粒米未进。眼下一见这个不知身份的老乞丐,居然说饿了,直把个铁甲喜的手忙脚乱“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厨房。不过刚才那御医的话还是得听的,膏粱厚味烟酒糖茶一概能免则免,咱们今日就来一个清煮” “摆一桌八珍席,酒要陈年的神仙醉去吧。”老王爷一摆手,把唠唠叨叨的铁甲轰出门去。 “臭要饭的你到底是谁来我们家打算干嘛”沈归扯过一把椅子,也坐到了桌前,双眼瞪着老乞丐问道。 “你当御医真就那么好骗你外公这身子骨,少说还有二十年阳寿。若没有老叫花子送来的仙草,再被御医二指一搭验出来,那小皇帝还能放心吗”老乞丐一边嗑着桌上的葵花籽,一边把瓜子皮朝着沈归脸上扔。 “什么仙草那么厉害祖传老御医都能号错了脉”沈归一脸的不相信。 “这是我们花子行里的秘方,我们都叫它阎王草。这草本是无毒的,寻常人吃完了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脉息滑若,中气不济,多吃几棵还会使人闭气假死。我们街丐通常都用它来碰瓷的。” “就这么个下三滥的破玩意儿,也能把太医院院正骗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 “孙白术天赋驽钝,自家祖传医术还没学明白呢,哪会知道这种不治病的手段呢。若是比偏门药草,我们叫花子里可有的是能人,稍微施上点手段,就能让孙白术给自己亲爹都号出喜脉来你信不信”老乞丐不屑的斜着眼,得意的表情令人十分讨厌。 “得得得,您就等着开饭吧。”沈归朝老乞丐摆摆手,又扭回头来问中山王“颜狩那孙子今天来干嘛的” “明摆着来投石问路的。做个低姿态也无非是想洗脱干系,顺带看看老头子我还能撑多久。若是如眼下一般时日无多,就干脆再等一年,反正老夫也再无子嗣,就不必枉做小人了;若是今日发觉,我还有几年阳寿,他就来点硬的,随意找个理由来灭我郭家满门。”郭云松这样说着,面目上也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只是用淡淡的语气,仿佛正叙述着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你不过就是个异姓王爷,而且全家都住在奉京城里。哪至于让他这么坐立不安,欲杀之而后快啊”沈归喝了一口水,奇怪的问。 “说到底,还是因为几年前怀王颜项那小子,裹挟金甲禁军,以清君侧为名,行篡逆之实的那场叛乱,吓怕了他。虽然在怀王失败后,颜狩把他这个亲叔叔的人头割下来做成了酒杯,每日紧握在手间使用把玩。但他从来都没有紧握住心中的那份对于叛乱的恐惧。也正因如此,那个原本看似木讷老实的颜狩,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说到此时,老王爷看了一眼桌边的老乞丐,老乞丐也和他对了一下眼神,嘴里仍然嘎嘣嘎嘣的嗑着瓜子。 老王爷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舅父战死的原因,说穿了也就是皇帝想把太白卫真正的握在手里,使太白卫自上而下,都成为他颜家的族兵。若我当日卸甲之时,能把霜儿也带走,或许,就没有昨日之祸了。”说到这,郭云松的眼圈又微微泛起了红。 老乞丐听到此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的接过话来“放屁。只要你郭家还有一个男丁,甚至是沈归这样的外姓男丁,或是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个下人的铁甲都算在其内。只要他们有一个还活着,宣德帝都睡不下一个安稳觉。” 沈归撇了撇嘴“那这孙白术手艺也真是差劲。不识得阎王草也就罢了,原来连失眠症都治不了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4随性 “来,你过来,外公正式给你引荐一下。”郭云松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来,引着沈归走到了席间正座上的老乞丐身前。“这就是你二萨满婆婆林思忧,为你请来的师傅。本姓伍,双名乘风。” “师傅林婆婆是疯了吧我好歹也住在中山王府里,虽是个外姓,但还能算个官宦子弟吧。现在让我拜一个老叫花子当师傅,难道要我跟他学要饭不成”沈归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林婆婆给齐雁请了楚植,这当贼说出去虽不太光彩,但江湖上也有好些个飞檐走壁的义盗,只要秉持着心中自持,也算不得是走了弯路;齐返跟大金牙入了牙行,虽是下九流,但也是能养家糊口的正经营生;眼下我倒好,直接从王府孙少爷,变成个小叫花子” “打住打住吧你。”老乞丐伸手拦住了沈归的话“这街面上有句老话正所谓一流的戏子二流的推;三流大神四流盗;五流牙行六剃头;七娼八叫九吹灰。我们这花子行在下九流里排第八没错,可你以为在你身边,都是什么正经人啊” 说到这,老乞丐喝了一杯酒,又吃了几口老王爷亲自给布到碗里的菜。而后张开手掌,数着指头比划起来。 “咱先说这三流的大神,说的不正是那个祈灵跳神让你还阳的大萨满李玄鱼吗这四流的盗,说的难道不是你兄弟齐家老大,齐雁这五流的牙行,说的不也是跟大金牙学艺的齐返咱再说这七娼”话至此处,老乞丐微微一瞥,引着沈归就看向了在下垂手端坐的红鸾,沈归还情不自禁的吹了个口哨,直把个红鸾邓怜儿,吹了个又羞又恼,满面绯红。 “这个咱就不提了啊。再说说这九吹灰。”说完老乞丐往沈归胸前一拍“就你那方能随意取银的华延商帮印章,不就是吹灰老拐周疏同给你的吗”说完他把已经攥成拳头的手收了回去。 “沈归啊沈归,如此看来,你身边可全是些下九流啊。能让你跟着我这个下九流里排行第八的老叫花子,方才显出她林思忧的高明之处啊。” 沈归被他说的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只得转头看向自己的外公,老王爷郭云松 “我说外公,这事你不管管就这奉京城里,认识我的人可有不少呢。我就这么顶着您中山王爷外孙的名号,满大街的拉杆要饭,您就没啥意见” “你自小就是林思忧带大的,她能害你吗再说了,我与她之间还有约定呢,这事,也不归外公管呀。至于说中山王爷的名号,你倒是无需担心。你越是如此不成气候,颜狩那小皇帝越是放心,对外公而言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王爷手捋长髯细细思量后,反倒安慰起沈归来。 “王爷,有些话本不该当着伍爷的面说,可今日既然孙少爷要走,您总得给一句实话出来,我也好提前准备。”铁甲多饮了几杯,借着酒劲开口说道。沈归也猛然想起,就在昨夜自己回到王府中时,自己的外公,老王爷郭云松竟是周身上下披挂齐整,不由得也屏息静听。 “哪怕是十年前,都无需你来逼问;或者李玄鱼当年没有救回沈归,亦无需你来过问;或是林思忧没有派人前来送信,更无需你来问我。”老王爷慈祥的看着铁甲,居然伸手在他的头顶摩挲了几下“当年老夫从死人堆里把你刨出来,不是为了这些事。皆因那时在战场上,我听见了你的哭声,心中觉得该救,于是就这么做了。日前,林思忧也是这样对老夫托付的,只做认为当做之事。” 话到此处,老王爷伸手一指沈归,看着铁甲的眼睛对他说 “我前几日曾对你说,现在不是我的天时,更不是你铁甲的天时。这孩子,是当年的大萨满,天脉李玄鱼祈灵拉回来的死胎。他,本身就是天时,也是一个天灵脉者所留下的道。人,凭心中执念,或欲望情感的左右而行事。但他沈归,自身便是天道。天道,无可强求,亦无法明言。” 说完,郭云松看着仍然满头雾水的铁甲笑了 “简单说来,以此事上说来,若沈归想为我郭家复仇,那我等自可接受;若他不愿,也无需强求;他能来世间走这一遭,全凭了李玄鱼舍去自身的造化天灵。于大义上,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家族中,他亦是我郭家血脉,怎忍逼迫唯一的亲人犯险。” “各位,我打断一下。你们话说到此处,是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吧”在一边呆坐许久的红鸾,面色铁青,惴惴不安的说到。 “邓姑娘想多了,伍兄和老夫说起过你。姑娘本是东海关副将邓放之女。只因乃父东海关兵败所累,才被教坊司官卖至绿柳楼的。邓放这孩子啊,是当年石盏光从老夫手中要过去的,也算得上是我的老部下了。故人之女,于情于理,老夫也都该护你周全。” “可是,若没有杀我的心,就不该让我听见这些话。”红鸾被这场席间谈话的内容,惊得阵脚大乱,说话的语气都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当朝天子号宣德皇帝,平日也惯以宽厚仁德示人。当年三北书院的牧草阁主倪安在拦驾骂君,他居然能走下銮驾当街低头受教,此等唾面自干的虚伪嘴脸,岂能以几句不恭之言为罪,去杀一位三朝元老老王爷摇了摇头,慈祥的看着这个故人之女。 老乞丐拍了拍手“这虚伪嘴脸说得太好了。他颜狩本就是个阴狠毒辣锱铢必较的小人,却偏要做出一副宽厚仁慈礼贤下士的面孔,这一副嘴脸当真是虚伪的紧呐。”骂完颜狩的虚伪,老乞丐抬手又饮了一杯“至于说因言语之间的不恭而记恨更是无从谈起。他本就记恨着统领太白卫的郭家,已经不需要再多几个理由。哪怕你是御马监的密谍,把我等酒宴间的不恭据实上报,也是妄做小人罢了。只因孙白术不识阎王草,进而让颜狩小儿误以为中山王时日无多,便不会在此时痛下杀手,以防落人口实。他虽虚伪造作,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若不是他颜家人乌龟一般的性子,这幽北三路还不知姓什么呢。”中山王冷笑一声,随口说道。 邓怜儿站起身来,低着头,分别为中山王郭云松与老乞丐伍乘风斟满了酒杯,声音低低的说“怜儿不会的。我与他颜家也有着杀父灭门之仇。无论是何人,只要是颜家的敌人,他便是我邓怜儿的朋友。” 铛铛铛沈归用手中的筷子,敲了敲桌上的瓷盘 “你们仨这就唠上了先把我的事说清楚了怎么样我到底和这老要饭的能学什么啊” “先说说你想学什么呀”老乞丐一脸探究的看着沈归。 “要说跟你学文吧,你个老乞丐看着也不像识文断字的模样;若是说跟你学武,昨天刚见你之时,我还以为你是个瘫子呢。”沈归摊了摊手。 “哈哈哈哈,依林思忧看来,许是觉得你这孩子性情清高孤傲,才让你跟随伍兄体会人间百态的;依外公看来,恐怕阅历不足才是你眼下最大的阻碍。”老王爷看着老乞丐,两个老头相视而笑。 “算我倒霉,要饭就要饭吧,反正我也有的是银子,委屈不着自己。只要你个王爷不嫌丢人,那我就更不嫌丢人了。铁甲,一会就给我准备一个破碗一根竹竿,小爷以后就改行要饭去了。”沈归气急败坏的跟铁甲说。 “没听说过啊,叫花子吃饭还得掏银子,还有王法吗就你那华延商帮的印章,师傅先替你保管着,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说罢,老乞丐在沈归的眼前,晃了晃手中的那方印。 “邪了门了啊,你到底是要饭的还是贼啊,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拿走的啊”沈归一边在自己身上来回翻找,一边嘀咕着。 “嘿,能在街面上混饭吃的手艺,只有师傅不玩的,还没有师傅不会的。教你的玩意儿,起码比你那俩兄弟学回来的不差。”老乞丐一边顺手抛着印章玩弄,一边安慰着沈归。 “别别别,您把印章收起来行吗这玩意儿摔坏了,可不只一块田黄冻的价啊”沈归一脸的紧张,生怕老乞丐一个不注意,脱手摔坏了印章的边角。 “行,那拜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邓丫头呢,你就留在我府中,与铁甲做个义女吧。”老王爷拍拍手掌站起身来,神色郑重的把酒杯平举在胸前“伍兄,我把郭家仅存的这一丝血脉,就托付于您了。”说罢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老乞丐见状也站起身来,同样饮了一杯“定不负萨满与贤弟重托。” 散席后,铁甲拿来了一个包袱递给沈归“孙少爷,这里面是一些衣物细软,若还需要什么,随时托人带话回来。” 老乞丐一脸微醺的摆了摆手“要这玩意儿干啥啊,要饭的没那么多穷讲究。”说完就把包袱推回铁甲怀里“走了,好好照顾你们王爷。有事了,就托人去城北破庙留话便是。” 铁甲看着一老一小两个背影,在夜幕里渐行渐远,心下颇为不舍。良久转过身来,见一直跟在身后的邓怜儿,此时还没走,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亲生父亲毕竟是戴罪之身,若仍以邓为姓,日后恐会遇见很多麻烦。愿意的话,你日后对外,就随我姓铁吧。 邓怜儿闻言眼圈微红,垂垂下拜施了个礼 “铁怜儿谢过义父。” 子时刚过,王府内院的墙上翻过一道黑影来。这黑影身形一纵,就隐在了老王爷卧房外的窗沿之下。仍在灵堂守灵的铁甲,猛然听见内院有破风之声,连忙起身,悄无声息的也摸进了后院。 这黑影与铁甲四目相对,都有些楞。铁甲定睛一看,这黑影正是沈归 与此同时,铁甲也听见由内院老王爷的寝室之内,传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他缓步上前,蹲在了沈归的身边,侧耳细听。 屋内,传出了努力压抑后的哭声。这声音就像是失去了幼崽的野兽,痛苦颓然,顺着门窗的缝隙,声声刺在二人的心间。 铁甲和沈归二人,就在这内府窗沿下,陪着老年丧子的中山王爷郭云松,流了一整夜的泪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5李清 郭霜死后的一年之中,幽北三路发生了几件事。 一者,中山王郭云松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以致旧病复发,几乎无法出门走动,也很少开口说话了。所幸的是,由于御医孙白术经常前来诊治落方,这病怏怏的身子骨居然还撑过了冬天。 第二,萨满教大长老巴格,以继任萨满林思忧不知去向为由,宣布由自己暂代大萨满之位,并宣布萨满教开始接受宗族府的管理。不过,萨满教的萨满们,通常行走于深山老林旷野荒郊之中,向来独来独往;再加之萨满一教的传承,本就是师传徒一脉单传,讲究的是心口相授,并没有严格的教义教规,所以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来。 这三,沈归成了丐帮太上长老伍乘风的唯一入室弟子,每日间衣衫褴褛,跟着一群乞丐沿街乞讨。开始时,奉京城中的商家百姓,看着还感觉十分新鲜。每逢沈归来乞讨,也都会大把大把的给银子,乞丐们和沈归也乐得照单全收。天长日久,新鲜劲一过,便习以为常了。在提起沈归,也不过就是用来提醒自家孩子,不要向他一般没出息罢了。 第四,齐雁和齐返分别托人,给中山王府送来了书信。齐雁随楚植去了华禹大陆最富庶的国家南康。而齐返,则去了历史最悠久的国家北燕。儿时就在一起兄弟三人,此时已身处不同的地方。所幸的是邮路还算通畅,彼此信件往来也并不算困难。 这一日,散朝之后。 宣德帝颜狩回到了东暖阁中端坐窗前,双目远眺远处的城楼,久久无语。身边伺候的内廷总管李清,正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摆上了茶点鲜果。 “你来说说看,咱这幽北三路只要一出了冬,和南康北燕也没什么不同吧”宣德帝没有回头,声音也刚好让李清听得见。 “是,但奴才还是喜欢咱幽北的气候,四季格外的分明,可以更细致的品味每一个季节的变化。”李清先试了茶点果品,应着皇帝的问话。 “可我幽北仅历三代,毕竟不如北燕他们的底子厚,更没有南康的国库充盈” “陛下啊,这才是我幽北三路的优势所在啊。想那北燕,虽一直自诩为华禹大陆正统,但举国风气浑浊老迈。哪怕换个朝代,过不了几年又变回去,就是换汤不换药而已;而那南康更是可笑,一群逐臭争利的贩夫商贾,会有什么作为” 话至此时,李清顿了顿,微抬双目,见宣德帝仍然目视窗外,赶紧低头继续的说着 “反观我幽北三路,虽只历三世,但奴才以为,正如旭日东升,三位君王也都是” “好了好了,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吧。出了这门,先去一趟御马监,叫陆向寅来见朕。” “是。”李清没再多说什么,叩了个头,一步一退的倒着退出东暖阁的大门。待他来到了门外,下午的斜阳正好照在身上。在这落日余晖的温暖之下,不知从身体的何处,竟被照出了几丝阴寒之气。李清浑身打了个寒颤,目光也变得复杂而阴冷。 幽北的皇宫不算大,李清顺着朱墙慢慢走出了内宫,来到了御马监的院门口。无论是江湖或是朝堂、从东幽到中山再到关北、御马监都凶名极盛。眼下御马监的这个小院,在外面看上去显得竟然还有几分破败。李清咬了咬牙,暗自嘀咕了几句,便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上前拍打门环。 “咚咚” 门环发出两下清脆的声响来,里面也没有什么声息。李清站在门外等的有些忐忑,但却没再次拍门催促。 大约过了半柱香左右,这斑驳的黑漆大门,伴着吱嘎一声分开了一个缝隙,由缝隙中钻出一个巨大的脑袋,这大脑袋一见门外的李清,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哎这不是李总管吗您可是稀客,有日子没见您了。最近身体挺好的眼下虽然是进了春,但老话讲的好,这春捂秋冻。您平日里虽忙于伺候皇上,自己也得多穿点,当然也得嘱咐皇上多穿点,这要是冻坏了身子” “我这还有口旨要不等传完了旨咱再聊旁的” “嗨,有公干您早说啊,我还以为您今天是串门的呢。你也知道我们这御马监啊,平日里除了马,就只有我和陆师父俩人,这陆师父又嘴紧不爱说话,可是我平时就爱跟人聊天,您说我这一天天闲的又没什么事干,还寻不见一个能跟我聊天的搭子,这憋的人着实是” “陆监事在吗”李清皱了皱眉,但仍然勉强带着笑脸问这个胖子。 “在啊,我们爷俩还能去哪。您看我这么胖,我师父年纪又大了。这刚过了冬天腿脚里面的寒” “那烦劳去回一下,就说李清带着陛下的口旨,来传陆司监的。” “哎哎哎,陛下的事那是正事,咱们先干正事再聊闲天,说到这天,也眼瞧着快黑下来了。要不然李总管您办完了皇差就留我们这用饭吧,回头我去” 这小胖子嘴里一边叨咕着,一边迈腿往小院里面走。这门,只开了一道缝隙。李清站在门外,恨得直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没过多久,小胖子又重新返回到大门处,李清一眼就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红掌印,小胖子眼圈泛红,委屈巴巴的说“还请师兄赎过在下怠慢无礼。师弟我刚来伺候师父不长时间,因此只知您是李总管,不知您还是我的师兄。刚才师父已经责罚过了,一会您和师父聊天,我去厨房给您再多加一个肉菜当赔罪了” 李清见这小胖子一脸委屈模样,正红着眼圈跟自己赔礼道歉,胸中阴郁也一扫而光“是我未讲清楚,也不能都怪你。这,就引我去见陆监事吧。” 总管李清,原本只是个官房内供事的小太监,陆向寅在几年偶然路过官房之时,见他被别的太监欺负,心觉得这个一脸倔强不屈的小太监十分有趣,于是没事就偷着来看他被欺负解闷。官房总共十一个太监,一个总管,十个粗使小太监,数李清年纪最小,身子骨也最弱。小李清虽因种种原因而练就了一副麻利的身手,但也架不住要干七八个人的量。这李清每日从天没亮开始,便开始刷着数不清的恭桶,这整日面对恭桶,自然吃不下饭,身体也就越来越瘦弱。陆向寅观察了几个月,发现小李清虽是个六根不全之人,但天资聪颖且韧劲极强,于是就直接从官房总管那把他要了过来,安排在自己身边调教。 没过几年,本就聪明坚韧的李清,现在又得陆向寅的教导与帮助,自然在内宫之中青云直上。从一个最普通的小太监,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四品官身的总管,深得宣德帝恩宠。宫里的人都私下议论,说李清就是宣德帝给陆向寅准备的接班人。 这个四品官身的李清,开始还不觉得自己如何。但在皇帝身边日子待久了,再加上身边恭维的太监宫女们推波助澜,也隐隐的有了和陆向寅一争高低的念头。这样一来,李清再不肯低头认小,曾经一口一个的师父,也变成了陆师傅,陆监事。 “陆师傅您最近身子还好啊早就想来看看您,怎奈我忙于伺候皇上,总也不得空暇。不过今日一见有这孩子伺候您,我也就放心了。日后您若是有什么事,叫这孩子带句话过来就成。” 李清走进正厅,站在陆向寅的面前。二人一坐一站,四目相对,抬头仰视李清的陆向寅嘴角含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瘦弱的门徒。李清被这种略带慈爱的目光看的有些火起,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陆向寅听见李清开口,也含笑接过话来“李总管您客气了。你我虽有些故交,但也是陈年往事无需再提。今日您来这,应是有公事吧我们还是先公后私,您看可好啊” “您说的是。陛下吩咐我前来,是召您前去东暖阁见驾。” 李清见陆向寅开口点破,也不好再拖延时间,顺水推舟地说明了来意。陆向寅听了后面色不变,站起身子说道 “既是陛下召见,只怕就没有了闲聊的工夫。待日后总管若有闲暇,再来这里坐坐便是。”陆向寅又朝着窗外喊了一句“小柳子,来。把前日送来的干货给李总管带回去一袋。” “师陆监事,想不到您还记得”这李清的父亲本是山中林场把头,以入山伐木为生。某一年冬天开林祭祀后,被萨满告知今年山神不应众人开林之请,需要休林一年。但当时的小李清重病卧床,急需他赚钱抓药。于是李清父亲夜晚之间偷偷来到山林之中,想偷偷把今年萨满选定的木神伐倒,向林场工人们证明安全无事,让大伙跟着自己开工。但谁也没想到,干了几十年把头的林父,不知为何就被这棵伐倒的木神树直接拍死在地上,直到第四天才被前来寻找的工人发现。 那阻止伐木的萨满得知此事后,也只长叹了一声。在大伙和萨满的帮助下,李家人办完了林父丧事之后,又把小李清的病给治好了。可眼下李家失去了顶梁柱,只剩下了失明的老母和一对弟妹。没法子,身为长兄的李清咬了咬牙,只好自阉进了宫典身换银。 自打陆向寅知道他的身世后,每逢他生日之时,都会给他做上一桌子的山货席。李清没想到,即便他感觉得到,二人对彼此已经都有了些疏离之感,但陆向寅还惦记着自己,不由想起那些前尘旧事来,满怀感伤的接过小柳子递来的布包,脚步略带踉跄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这一边,陆向寅慢慢走到东暖阁,站在门外手指轻扣,开口说道 “奴才陆向寅来迟,请陛下赎罪。” “来来来,陆监事快进。这李清也真是的,明知他师父腿脚不好,也不给弄个轿子给您坐,真是愈发的不会办事了。”屋内宣德帝声音由远至近,已然走到了门前。 宣德帝一把推开了房门,伸双手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的陆向寅,又左右看了看他的气色,这才拉着他的手走进了屋中。 陆向寅被按在了书桌前坐下,宣德帝自己则打开了窗子四周望去。 “陛下不用紧张,四周无人。” 陆向寅开口,宣德帝长出一口气。 “郭家那活,做的干净吗” “老奴亲自下的手,之后也做了些外伤” “绝对干净” “既然这会大萨满还未回京,那就是绝对干净了。” “那就好。今日我请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6凶手 在那天雪夜之中,陆向寅独身来到自宫墙西南角。这里正是太白卫夜间巡逻路径上最为僻静空旷的一点。距离这个角落里,最近的就是一个小炼房,专门用作处理死于各种原因的太监宫女,平日就不见人烟,也是贼人最易隐蔽身形的地点。这一夜,轮到的正是副统领郭霜,带队巡视的日子。 陆向寅一身暗红棉袍,微胖一张脸,肤色极白,在风雪的映照中格外显眼。身披纯白将军甲的郭霜,带着一队太白禁卫刚拐过一道弯,就看见了雪夜之中的陆向寅。 郭霜见这里有人,略微有些诧异,手下意识地按在身右侧的剑柄之上“陆监事,深夜在此意欲何为” 陆向寅步子极慢,朝着郭霜缓缓走来“小王爷,你本是寿享百年,拜将封侯的命。很可惜,前日我接到一封信函。写信之人说,七杀星有所异动,自北向南而入奉京城。因此异动,此日此时此刻,你也到了魂断之时。考虑到你命不该绝,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郭霜很清楚,虽然自己带着的,是一队久经沙场的太白老兵,但绝不是这陆向寅的对手。他在身后士兵的嘲笑声中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那就给我留下一具干净体面的尸身好了。”身后的禁卫们一瞬间全部安静了下来,惊讶的望着他。 “郭家果然都是明白人。来了。”陆向寅这来了二字话音刚落,就以一种看似缓慢却转瞬而至的身法,朝着郭霜的身子逼近。郭霜眼见陆向寅这怪异无比的身法飞至眼前,抬左脚便往后退了半步,右脚再抬,往后迈一大步,两腿呈弓步状。右手则紧握剑柄意欲抽出,正是想使出一个后撤步的仙人指路剑式。身后的太白禁卫们见到郭霜这以退为进的起手式,心下已然放心一半。毕竟这招仙人指路一经使出,郭霜的身子必然会退去半步避开对手锋芒,而且长剑抽出前刺,攻守兼备亦可变招,可谓是万无一失。 眼见陆向寅在欺近郭霜的剑锋之时,身影一矮便钻进了郭霜的怀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啪一声响起,身披铁甲的郭霜犹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从众士兵的头顶飞过,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身后宫墙以上。众人看去,只见郭霜虽然胸甲完好如新,但人已陷入昏迷之中,脸上不见一丝血色,身子瘫软靠在墙上,嘴角开始有血流下。众人眼见着,郭霜嘴角的血愈淌愈急,没多久胸前已是一片血红。 嘶这一队太白卫,大半都是由郭霜的父亲郭云深,亲自带出来的老兵,因为与郭家感情深厚,才继续跟随郭霜。眼下见这微胖的老人,竟然一个照面就把少主郭霜打的生死未卜,愤怒中更带着满满的寒意。皆因为,他们比谁都知道郭霜的武艺究竟是怎样的程度。 “好了,你们也同去,伺候主子吧。”陆向寅仔细看了看这一队人,还仔细点了一下人数,而后迈步上前。这次的身法快如闪电,三息一过,整队十二名太白禁卫,尽数气绝身死。 “伙房何在”陆向寅拍了拍手,突然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句。 “在。”四个人影不知从哪里出现,整齐的跪在了陆向寅面前。 “每个都添些外伤,做的细致些。” “是。”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右臂抖出一把匕首来,走向了宫墙处郭霜的遗体。 “慢,我答应过要给他留下些干净体面。多好的孩子啊,想必是怕郭云松见了伤心难过。”陆向寅拦住了这个领头的男子,自己来到郭霜的遗体前,脚尖一挑便握住了郭霜掉落在身边的佩剑。 “他,我亲自来。” 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兵刃划破皮肉时,撕裂的声音,在雪夜里回响。 那一日深夜之中,铁甲与沈归在内府窗外,陪着屋内的中山王流了一夜的泪。次日清晨,铁甲就顶着勉强睁开的红肿双眼,着手操办起白事来。下葬之时选在了太阳落山后,前来送行的也只有郭云松铁甲主仆二人,还有背了个包袱匆匆而至的沈归。 “还是那三个问题,谁的令,谁经手,为什么有结果了吗” 铁甲皱了皱眉,面有愧色的说 “目前看来,令,是那位下的,这点已经没什么疑问了。既然知道是谁下的令,那么理由也就也摆到了明面上。只是这下手之人,有太多的可能,时间太短还无法确定。” 沈归站在了舅父遗体的身侧,另一边是早就挖好的墓穴。他放下了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香炉、一个小皮卷、一个大号水囊。摆好了一切,又跪在了郭云松面前: “为了找出亲手杀害舅父之人,今日外孙我,欲对舅父的尸身进行尸检,还请外公应允,先行回避。”说完重重的扣了三个头。 郭云松看着这个刚回自己身边不久的外孙,长长的叹了口气,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抚摸着以头碰地的沈归 “哎,若按外公本心来说,并不想让你一个十岁的小毛孩插手这种事。但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和二萨满林思忧都留下过话,不能引导或阻拦你的想法行为。因为在你的身上,需要肩负的东西十分重要,重要到已经超脱了恩仇生死。可是无论你是怎样重要的人,终究先是我郭家人。这事如果你想做,便按你心中所想去做吧。老夫老夫我去别处走走便是” 说完,郭云松抚摸了几下沈归的头顶,抬腿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沈归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先是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而后跪在了郭霜的遗体前 “舅父,咱们从未见过,也就谈不到有多深厚的感情,甚至您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但,自从我开始接受沈归这个身份之时,我们之间就已经血脉相连。如今,无论为您,还是为了外公,甚至是为了至您于死地的那位,都在等着我给他们一个回答。因此,我首先得为您验伤,就免不得要惊动您的身体。外甥这里给您上香叩头赔罪了。” 眼见他做完一切之后,身后的铁甲开口 “这就开始我要不要也避一避啊” “不必了,你就留在这给我打个下手也好。说真的,我是真的不信鬼神这一套,但是不做还不行。”说完,沈归努努嘴,朝着郭云松离去的方向。 “信不信都好,该做的还是不能省。” 铁甲也点头表示知道,并上前揭开了裹尸布。 沈归伸手拨开了郭霜身上的寿袍,尸体上原本的血污已经被铁甲清洗干净。沈归见此抬头瞪了铁甲一眼,嘴里碎碎的念叨“别的事也不见这么勤快。”说完也不等铁甲还言,便伸过手去触摸尸体,郎声开口 “全身骨骼完好,没有明显骨折迹象。前身后背共有三十六道利器割伤,皆是死后人为所致。” “等等等等,孙少爷您刚才说这些伤都是少爷死后才被人划上去的” “我是这么说的。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皮肤都是有弹性的,所以活着的时候受伤,伤口往往都会外翻。你若曾亲历过战争,自然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沈归说完这话,铁甲还在思索,在不远处树后偷看的郭云松却听得连连点头。 “凶器是剑一类的铁器应该没错,每道痕迹都清晰无比。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被利刃所伤时也会尽力挣扎躲闪。而舅父身上每一道伤痕都有头有尾走向清晰,也更能映照刚才那个死后人为的推断。” 铁甲点了点头,略带疑惑的说“以少爷的能耐,天下能制住他的人本就不多。” “既然剑伤不是致命伤,其他地方又没有明显外伤,那就只能打开胸腹探查了。”沈归想了想,展开了那个皮卷,正是当初二萨满林思忧为古戒古三剑疗伤所定做的那套刀具。 “可是这宫里能悄无声息地杀掉一队太白卫的人,本就不多,何况还加上一个副统领呢我看答案已经明摆着,没必要开腹验伤了吧”铁甲见到沈归拿出的这组刀具,面带不舍的看着郭霜的遗体,半是请求半是询问的看向沈归。 “事关家族血仇,必须要有更确凿的证据。” 说完,沈归握紧了手中的柳叶小刀,略微稳了稳神,便从喉咙处下刀,切开一道丁字形的刀口,而后顺势而下,直接由喉咙一刀划开至肚脐处。 刀口至此,在一边观看的铁甲转身怀抱一棵大树开始呕吐,沈归略带冷漠的声音响起 “五脏内腹破裂呈糜状,骨骼却完好如初。看来并非重器敲击致伤而死。” 沈归说完皱了皱眉,仿佛在仔细思索着什么。 “不用想了,绕指柔掌,定是御马监监事陆向寅那条老狗的独门掌法。” 从不远处的大树背后,传出了郭云松的声音。 “原来如此,我竟然忘了还有这回事在。” 沈归听后一脸恍然大悟,随即便开始缝合尸体。 铁甲呕干了胃中酸水后再次抬头,刚才还是胸腹大开的郭霜,此刻已经完好如初,缝合完毕了。铁甲语气惊讶地开口问沈归: “这么快我还以为还要查验很久呢。” “我们只是想要寻找一个更为确凿的证据,眼下已经找到了。这个证据又不会用来打告官,只是用于保证自己没有找错仇家。所以也用不着其他证据了。” 沈归一边用包袱里水囊中的水来净手洗刀,一边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回复着。 “孙少爷您今年贵庚” “应该是十一了吧” “那您这手” 沈归没回答,只是默默收拾完周围的一切,又把尸单盖在了郭霜的脸上。 “我这也是第一次上手,以前只是在书上看过,也幸亏还没吃饭” 说到这里也捂着嘴跑到一边,开始干呕起来。 三人同乘一车回到了王府门前,车夫勒住马回头问向车厢内的铁甲: “铁总管,有几个人坠着咱们一路了,要处理掉吗” 铁甲回头看了看沈归和郭云松。郭云松点了点头,沈归却摇了摇头。铁甲刚要开口询问,郭云松看了沈归一眼,又摇了摇头。 “铁甲,你背着外公入府。” 沈归低声说着。 中山王府对面,御马监草料房的几个探子正监视着这辆马车。待车停稳,只见车把式回头说了句不知什么话。不久,郭府的大管家铁甲,和郭府孙少爷沈归,一前一后,一背一扶的保着中山老王郭云松下车回府,场面看上去极为凄凉萧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7老九 “我今日传你前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宣德帝颜狩和陆向寅,此时在东暖阁中对面而坐,颜狩神色略显为难,开口询问着对面的陆向寅。 “如今太白禁卫中已经没有了阻碍,但总还是得寻一个人来接手才是,向寅啊,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啊” 陆向寅眼角一抖,立刻站起身子低头回话 “陛下,禁卫统领是负责保护陛下以及内宫安全之人,集万千干系于一身。此等要职人选,不该与老奴这等下人商议” 宣德帝一摆手,打断了陆向寅的话 “此时四下里并无外人,你不要讲这些场面话。朕知你想着避嫌,但眼下身边也着实再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了。你应该畅所欲言才是啊。” 陆向寅听后,挺直了腰杆,看似随意地四下里踱着步子,仔细思索后才开口回话 “当年怀王叛乱失败,金甲禁军自然也不复存在了。现如今,奉王命而得以重建的新金甲禁军,已经训练完毕,军备齐整,随时可以重新肩负起拱卫京畿重地的要责。而这新金甲禁军,也同样需要一个可靠精干之人来统领啊。” 说到此处,陆向寅仔细的看了看宣德帝的脸色,心下便有了抉择,继续说着 “眼下这郭霜一去,郭家也就只剩了一个外戚,自然不足为虑。那么太白禁卫,和新金甲禁军自然而然的就会归于天子掌中。此时陛下已经占尽上风,两支禁军就更不需要用外人来节制了。因此,老奴想着,是不是可以让太子殿下颜昼,统领新的金甲禁军,负担起护卫奉京城防的重任;太白卫嘛,可以交给宗族府,让天家颜氏的当代族长,久宁公前去接手。这样经过打散重建洗牌的太白卫,才能更好的为陛下所用。” 宣德帝听了陆向寅的回话,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脸戏谑的看着陆向寅 “老陆你也太小心些了。此等无功无过的寻常手段,岂是你这等人该说的也罢,既你不愿为孤献策,那孤来说说想法,若有不当,可是要直言相告啊” 宣德帝笑着拿起桌上的一个铜制虎符,在手中细细的把玩起来 “老陆,你曾先后侍奉过我颜家三代帝王,也算我幽北颜家的三代老臣了。定然知道这太白禁卫,本是中山路郭氏的族兵。当年,郭氏部族族长,现在的中山王爷郭云松,与颜氏部族当时的族长,朕的亲爷爷昭烈武极皇帝颜公无仇,再加上东幽李氏部族的族长,满仓李,李三元,三人结为异性兄弟,合三为一。这才使得我幽北三路的一个个小部族融为一体,有了如今这个幽北盛世。” 陆向寅点了点头 “老奴年轻时,有幸侍奉过昭烈武极皇帝,每每想起都倍感荣耀。天家三代皇帝一脉,皆是宽厚仁慈的君主,而两个有着从龙之功的部族,如今也纷纷封妻荫子身居高位。只看眼下李氏一门,累世公侯自不必赘叙。单是李公三元的长孙李登,便已入朝拜相;而李登的长女,在陛下登基之日,也已晋为帝后,执掌后宫;陛下与皇后李氏的皇子颜昼,也已晋为太子。他李氏一门也可称得上是久沐圣恩了。” 宣德帝摆手摇头,看着陆向寅的眼睛说 “颜昼是长子,立为太子与李氏一门并无干系。” “是,老奴失言了。” 宣德帝叹了口气。良久,语气带着些哀伤的开口 “说到这郭氏一族,本是中山一路的猎户出身,于天家也是有着从龙之功,孤本不该如此待他。可经过怀王一事,孤也只能狠下心来。不然,孤王的这颗头颅,就不知要高挂于谁家军旗杆上随风飘摆了。” 陆向寅听后微微一愣,连忙开口说到 “陛下仁慈,可他郭家老儿却从未感恩。否则,武极皇帝当年,明明是为了向他示以恩宠,才交给他的护卫内宫一职,在武极皇帝殡天之后,便该交出来了。试问哪家帝王,会把身家性命交于任何一个臣子身上” 说到这,宣德帝开口止住了陆向寅的话,眼带笑意的说 “扯远了不是说回到太白金甲二军的统领一职。孤以为,这金甲卫统领一职,可以交给吾儿青鸿担任。这孩子已年满十六,也到了该替君父分忧的年纪了。不然整日混迹于市井烟花之地,也着实有些不像话。” 陆向寅一听二皇子颜青鸿的名字,连连点头称是“二皇子虽年少,但老奴对二皇子也算有些耳闻,这奉京城中无论大小官员还是平民百姓,提起二皇子的大名,都会伸出大拇指来。依老奴看,这二皇子的才气风流,与陛下您小时候可是如出一辙啊。” 陆向寅这一个小小的马屁拍过去,宣德帝听了笑骂到 “他哪有什么才气风流可言,老陆你也替他瞒着朕不成那小子无非是整日留恋花街柳巷,留下了一个好色贪杯的名声来。孤这次让他执掌金甲卫,也是为了好好锤炼锤炼他,也让这小子快些长大成人罢了。” 陆向寅也跟着笑了一会,又开口询问太白卫的事。宣德帝微微一笑,指着他的脑袋骂道 “你这傻可有些装过了头。孤不是老早就把老齐王皇叔颜武之子,孤的族兄颜复九送入了太白卫之中吗当年孤为了把这沙子掺进太白禁卫中,还没少受他郭云松的气呢。” 陆向寅一拍脑门,语气中尽是恍然大悟的懊恼 “老奴确实是糊涂了,这齐王殿下就是现成的太白禁卫统领。陛下这一手真可谓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宣德帝伸手拍了拍桌案 “把奉承的话省了吧。孤来问你,这样安排可有什么错漏你可是答应过要直言不讳的。” 陆向寅歪着脑袋想了想 “虽然二位新统领,眼下看来都有些年少。但依老奴愚见,这二位小爷可都是上人之姿,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何况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因此,虽稍嫌操之过急,也不妨试上一试。” “那就这么办吧,他们二人如今身在何处” 陆向寅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思忖了一番对宣德帝说 “若是陛下今日就想召见这二人,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宣德帝也想了一会,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这俩小兔崽子行,你去寻吧。明日散朝后,让他们直接到御书房去见朕。” 说到这,便端起了茶碗来喝了一口水。 陆向寅一见宣德帝端茶送客,便识趣的叩头告退,要出房门之时,身后的宣德帝开口说 “你最近气色不好,若身体有哪里不适,要及时召太医前来调养诊治。这人老了,就是容易生病啊朕这一个冬天过来也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 陆向寅连忙又跪下 “万岁春秋正盛,定然无恙。老奴想是因去年冬季过于寒冷,才会令人倍感不适,请陛下万万不要多想。” 宣德帝没接他的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说完,便转过头不再看他。 陆向寅从东暖阁退出后,面色平静地朝着御马监的方向走去。 奉京城南市场大街,每逢初春时节,都会迎来一个旺季。这南市场大街,平日里往来的客人,都是些行商巨贾王孙公子,所以每年入冬之后,都会显得有些冷清。这些豪客们通常都会遣人送来一张张外出的小纸条,把相熟的歌姬舞伎请到自家之中。如此一来,无论是伴宴还是过夜,都省得本家外出,从而领略幽北三路冬日凛冽的风雪。 春日的南市场大街上,莺莺燕燕穿红挂绿的姑娘,都不再矜持着馆人身份,纷纷来到了长街之上。这馆妓全体外出遛街,一年之中也仅有三次惊蛰日,是每年的南市场青楼的正式开馆日。这一日所有的馆妓都会精心梳妆打扮,在京城中随意游览采买,以招揽潜在顾客。待等入了夜,家家青楼都会有独特的新鲜节目,还有些青楼会举办带些彩头的比试和游戏;而这第二次,便是青楼妓寨的祖师爷管仲他老人家的诞辰之日。每年的四月二十二至二十三日间,所有的青楼女子都会获得两天自由时间。她们通常都会换上寻常人家的服饰,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或者成为一个自己渴望成为的人。当然,这两日间,所有守规矩的青楼都是不会开门营业的;那最后一次溜街,便是冬至日。这一天,所有的青楼都会大肆减价,平日里价格高昂的酒席与鬓花银全免不说,若是生客还能得青楼所派的利事红包,熟客也有相好之人,送上的亲手刺绣以示爱意。当然,能受邀前来的客人,身份自然也就不会底了。 此刻的南市场大街上,早已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正街两旁的摊位,从日用杂货到各地小吃应有尽有,街上除了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以外,还有不少奉京城中的寻常百姓也会前来凑凑热闹,有一些不太讲究的寻常人家,还会带着孩子一起前来赶集。平时互不相见的各阶层人群,就在此时此地,与这个热闹的集市和谐的融为一体。 “我说老九啊,别瞧平日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谁找你都那么难。可每逢这日子口,我就知道一准能遇见你,你说这倒是咱哥俩有缘还是你和窑子铺有缘呐” 路边一个面摊前,幽北二皇子颜青鸿,正和一个年岁差不多的男子,并排坐在一张破木桌前吃炖肉面。 “别哥俩哥俩的,咱可差着辈分呢。” 这被叫做老九的男子吸溜吸溜的吃着面条,嘴里含糊不清的回话。 “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也就大我一岁,叫你小叔那得折多大寿啊。” 颜复九喝了一口面汤,左手拍在这被叫做老九的公子右肩上,左手抬起朝面摊老板招呼着“老板,再给我来一碗面,这回多放几片牛肉啊。刚才那碗我根本就没见着有那玩意儿,小心我报官告你去。” 面锅前面的老板一边敛着客人递来的铜子,手脚麻利的又下了一缕面条,嘴上还喋喋不休的还嘴数落着颜青鸿 “别臭不要脸啊,你四下看看去,谁碗里的肉能比你刚才那碗多老徐我煮了一辈子面,只有多给的份,就从来没坑过人。还有啊,你吃你的面,话别那么多,老子我这面里放的那都是大肉,才不是什么牛肉。” 颜青鸿听着这老板的笑骂,不但没有一丝气恼,反而笑嘻嘻的说 “大肉大肉,那必须是大肉啊。这样吧,你再给我煮一碗,多切几片肉码在面上,芫荽青蒜葱花也满满地铺上一层。” 老徐听完用脚跟轻嗑了一下背后肉案的浑家,眼中看着锅里的面条回到 “要按你说的这法子,那可就是两碗了。” 嘴上虽说着两碗,老徐却还是只端了一碗面来。这碗里看不见面条有多少,切得透光的卤牛肉片,厚厚一层码的整整齐齐不说,肉上还撒满了碧绿的青蒜和葱花。老徐放下了面,抬手便抄走了颜青鸿放在桌上的二十个铜钱。 刚才被颜青鸿叫做老九的公子,正是齐王颜复九。他看着颜青鸿面前这碗加料面被惊的目瞪口呆,吞了吞口水张开大嘴扯着脖子喊去 “老板,也给我来一碗他这个”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8托付 齐王颜复九,和二皇子颜青鸿这两位幽北皇室子弟,正坐在这个集市上的面摊上闲聊,不知从哪走出来一个乞丐。这人径直走到桌边,用屁股狠狠撞了一下颜青鸿的肩膀,一下挤在着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就拿起桌上筷筒里的一副新竹筷,吃起了颜青鸿面前的那碗加料面。 “你谁啊你老子还没见过这么横的乞丐呢。我这面才吃了两口,你给我放下。”颜青鸿大喊大叫的指着这个乞丐,旁边的颜复九没说话,只是偷偷的端着面碗挪了挪身子。 “呸”这乞丐朝着颜青鸿的面碗里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抬头看着他说“你还要吗不要我吃了啊” 颜青鸿大叫一声“你你你他妈是这什么情况啊那么大的家业,你这刚几天就给败完了啊”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沈归嘴里全是面条和牛肉,含糊不清的回答“这么快你就忘了那天一起逛窑子的,除了你我二人还有谁啊” 颜青鸿轻轻点头,恍然大悟笑着挤兑沈归 “你这算是找了一个正经差事来干了吧” 旁边的颜复九眼神复杂的看着正在说话的二人,拍了拍颜青鸿的肩膀 “颜小二啊,小叔我倒是听过你交游广阔的名头,但打破头也想不到,是这个样子的广阔啊,小叔实在佩服得紧。” 颜青鸿横眉瞪眼的刚要开口,沈归突然朝着人流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老头子,这面不错啊。全都是肉。” 颜复九还没反应过来,口鼻边上就传来了一阵恶臭,身子也被撞了一下,在长条板凳上滑出去很远 “呸” 还没反应过来的颜复九一回头,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叫花子正在筷筒子里挑着筷子,自己的这碗面上,赫然盖上了一口吐沫。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叫花子吃的是百家饭不假,但无论是银子还是剩饭,拿了人家总得说句吉祥话啊。”老乞丐边说边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对齐了长短之后,抬头笑眯眯的看着颜复九 “这位小爷,您还要吗不要您行行好,赏给老乞丐得了” 说完低头开始吸溜吸溜的吃起面条来,趁着咀嚼的间隙嘴里还对着沈归嘟囔 “咱可有日子没吃带荤腥的了啊,可得多喝点面汤,留神闹肚子。” 一边煮面的老徐把捞面的铁丝笊篱一嗑,朝着老乞丐就喊 “嘿我说老五头,我这做的可是吃食生意,你别在摊上说什么闹肚子啊” 颜复九眼神复杂的看着颜青鸿 “你交往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颜青鸿脸色也微微一红,梗着脖子歪着头硬撑着顶嘴 “也就是认识了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 这二位皇室血脉,眼看着俩乞丐吃完了自己的后,颜青鸿摸了摸下巴说“要不然咱找一个僻静地方” 老乞丐用油腻黑亮的袖口一抹嘴,把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这老徐的牛肉面哪都好,就是汤头有点油腻。刚吃了这么一大碗是得喝点茶水刮一刮。” 颜复九眉头一皱,拽了拽颜青鸿的胳膊 “我说小二啊,现在咱幽北三路的乞丐,都是这种生活水平吗要都是这样,正好我这王爷也早都不想当了” 颜青鸿嘻嘻一笑,指着这俩人说 “要都能这样活着,就没人正经做事了。跟着走吧,你当遇见他们俩是这么容易的事呢” 城南有一间破茶馆,立在奉京城南的码头边。这破茶馆没个正经字号,平时既不招百姓也不过江湖,专门做的是那些在码头扛活卸货的苦力的生意。卖的茶,都是掺着破草棍的茶叶沫子;有点吃食,也就是千滚水煮的老玉米和咸菜窝窝头。 今日,这破茶馆里来了四个奇怪的人,三小一老。两个衣着华贵,两个破衣烂衫。茶棚里的小伙计,也是老板的儿子,悄悄的问着自己的掌柜亲爹 “掌柜的,这来的四个是什么人啊这俩看着就阔的,是哪家富商大官的孩子这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俩穿的破的,是个什么路数啊说是力工的话,穿的也太破了吧” 这掌柜的依着栏柜,抬手就给了儿子脑门一下 “跟你爹我干了这么多年,眼力也没一点长进啊你。还力工呢,你见过有这么老这么小的人来当力工吗他们俩要是力工,那纯属是来碰瓷的。这俩人啊,一看就知道是俩叫花子。” 儿子点点头 “爹,还是你有眼力。可是你说这俩公子和俩要饭的,能有什么事好谈呢” 老板也挠了挠头,思索了许久,伸手使劲敲了一下孩子的脑袋 “小屁孩问那么多干嘛,干活去。” 沈归只喝了一口水,就低头啐了一地的茶叶沫子。而颜青鸿和齐王颜复九,根本就没动过茶杯。 “我说颜老二啊,这就是你小叔,齐王颜复九吧” 沈归一边吐着吐沫,一边随口问颜青鸿。 “恩,对。就是这小子要捡你舅父郭霜的便宜。你要是生气,就和伍前辈打他一顿。你要是还能答应,以后再有这么好玩的事都带上我的话,我也能帮你一起打他。”颜青鸿说完,往栏柜处掌柜的方向看了一眼“嗨老板,有黄豆没有啊炸点端来给我们磨磨牙呗。” 颜复九一脸的腻味,看着沈归说 “你好歹也算是个世家子弟,爱玩什么不好,干嘛非玩要饭呢” 沈归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说颜老二,你们家把当叫花子,叫好玩的事啊另外啊,不是我想当乞丐,是我们家二老太太非要我跟着那老货混,不当乞丐怎么办啊”沈归说完一指刚刚溜进厨房的伍乘风。 “哎你说是不是萨满大人早就算到你们郭家的太白禁卫要丢,提前给你小子安排个能大展拳脚的地方啊”颜复九对沈归一脸严肃的讨论。 “我说颜老二,你这小叔便宜话说的可比你强。还大展拳脚呢,谁想当乞丐,还用得着他幽北三路的大萨满安排把家底子都散了不就得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伍乘风端着一些咸菜窝头从厨房走了出来,一听见沈归的抱怨就急了“你还当师父我是谁都能拜的吗” 沈归微微抬了抬眼皮,冷笑一声“咋听着意思,想要个饭门槛还挺高呗” 颜青鸿赶紧摆摆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我说你昨天让三个小要饭的,堵着绿柳楼的门找我,让我带着他过来,就是为了来斗嘴磨牙的是吗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散了,我这晚上可还有正事呢。” 颜复九紧听完点了点头 “对,绿柳楼的青雪姑娘今儿晚上是挂了牌子。” 沈归看了看正在吃窝头的老乞丐伍乘风,面色有些无奈 “其实让你带着齐王来确是有那么两宗事情相托。这其一呢,自然是和太白卫有关的事。”说到此处,沈归看着齐王的眼睛,语气极为谦卑诚恳 “我知道,齐王殿下您已经接到圣旨,不日间就会提领整支太白禁卫。想那太白禁卫的军中老卒,原本都中山一路的猎户出身,大半是我郭家的门生旧部。此次您整军接手之后,陛下必然会密令清洗。所以我今日所托,便是待您日后清洗之时,若有人对圣上有些许冒犯之处,能尽力保全他的性命。毕竟这些老卒也曾为我幽北三路出生入死征战沙场过。不知此请,会否令齐王感觉为难呢” 颜复九听完沈归的请求,表情略微有些惊讶。仔思索了一会才开口回答,语气中也尽是些无奈乏力之感 “齐王府的家事,早已传遍幽北三路。按常理,我们这一系血脉的人,都不可能再有掌军的机会了。但我也不知为何,当今陛下对我齐王府之人莫名的信任,没法子,我还没有抗旨不遵的胆子。何况我这些年也一直在太白禁军中任职,平日里虽然从不过问过军中大小事务,但毕竟和这些太白卫的士卒,也是在同一口锅里吃过饭的。我与副统领郭爽,平日里因为性子不同,交情不算太深,但在心中也都有那么一份尊重在。所以今日你之所请,我虽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我会尽全力以为周旋。” 颜复九说话的语气极慢,有时还会停下来想想,眉宇间也尽是些挣扎和疲惫的神色,看起来略显忧伤。 沈归听完颜复九的回答,重重的点了点头,再转头看向二皇子颜青鸿 “托你的事倒是简单得多。我郭家事你想必也清楚,此时就不再多说了。舅父这一去,外公身边就只剩下铁甲一人。平日里还没什么问题,可眼下我舅父这一走,郭家在朝堂上已经再无任何支撑可言了。树倒猢狲散,宗族府的老头子们,还有丞相东幽李登,想来也不会放弃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也没别的,我就是希望你能护着我家老头子和铁甲的安全。别的都无所谓,但求能留下一条活命。” 颜青鸿见沈归的面色极为郑重,自己的言语间也不复往日的孟浪轻佻 “宗族府那方面你到是无需多虑,这群老头子在我颜家的庇佑下,锐气早就已经不复当年,要踩你郭家一脚,这下脚之人是谁,可有的扯皮了。而朝堂中更是不用担心,眼下你郭家太白卫尽归了老九不说哎,总之,你郭家现在不过是一头拔了牙断了爪的病虎,落井下石到你们家,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不说,还得落得一身骚。所以最麻烦的,还是东幽丞相。你们家中山郭家和东幽李家,三代以来都不大对盘。当然了,这掌军一方的与管后勤补给一方,也不可能对盘的了,平日里还不显,现在你们郭家失了势,自然就打破了这个局面的平衡。因此依我看,整个幽北三路最有理由下手补上这一刀的,就只有他东幽李家。” 原本在一边听着的颜复九,此时忽然伸出了手,指了指颜青鸿,对沈归说“你别看他把一切分析的这么周全,可他一定没什么把握。我说颜青鸿,你小子别忘了,你只是个二皇子,你母亲兰妃,还是西边草原狼送来和亲的外族。你是个什么身份,你们家老大又是个什么身份还想护着中山王你呀,和我这个败军之子一样,怕是连连自己都护不住了。还有,你们俩真当我愿意接手太白卫这颗烫手的山芋呢” 颜复九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颜青鸿听完他说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低头不语。 “我今日对二位相托,其实是因为,我要跟着老乞丐离开奉京城了” 颜青鸿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你俩干嘛去啊” 沈归笑了,指了指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老乞丐: “我师父非要带我去游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29启程 “你说你,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毛孩子,如今留在京城能做什么无非也就是再给人家立出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人家小颜说的对,你只要不在京城,那就没人会继续追着中山王府不放的。”老乞丐伍乘风跟在沈归身后唠叨了一路,只是沈归仍然一言不发,气哼哼的低头前行。 “你以为林思忧让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啊除了让你能学上些自保的手段之外,主要还是不想让你身处京城这个是非圈子。要是没有她的安排,老夫我一生云游天下四海为家,怎么可能在奉京城里待这么久。你啊你,还是趁着如今年纪还小,多学些本领才是正途。” 沈归止住了步子,回头看着伍乘风,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怒火“你就知道颜青鸿和颜复九是那么可靠的人这俩可都是姓颜的把我中山王府托付给他们,这不是让黄鼠狼看鸡窝吗亏你想得出来。” “嗨”老乞丐听完沈归的话,一屁股就坐在了官道边的石头上。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阳光顺着道旁树上开始抽芽的柳条,洒下了一片斑驳。 “和你明说了吧。这次你前脚一进京,后脚你舅父郭霜,就已经入了必死之局。这里面最关键的点,就是你生父的身份了。你别看我啊,这事我是真不知道。我知道的这点玩意儿,还是林思忧那丫头告诉我的。” 沈归也觉得有些累,听了师父老乞丐伍乘风的话,心下觉得好奇,就停住了脚步,也坐到了路边。 “简单说来,往日里的太白禁卫,只是名义上受郭家单独节制。但这第一,对于天家来说,太白卫既然可以是最后的保障,也随时可以是那围城的乱军。第二呢,在你未进京之时,太白卫的粮草军械兵饷,可都得靠丞相李登来调派,这样一来,天子自觉也能对太白卫有一些牵制,心理上勉强还有个平衡感来安慰自己。” “那为何我一进京,我舅父郭霜就必死呢” 沈归仔细的听着,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都说了关键点是你生父,这个方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打破平衡的重点是银子,那依我来想,郭霜之死就一定与银子有关了。” 沈归摸了摸自己身上,又好像想起什么来一样,伸手拽了拽老乞丐的袖子 “难道是因为他们知道我身上有块华延商帮的印章所以才让宣德帝以为,只要我一回京,太白禁卫的粮草军饷就不会再受任何人的节制了如此一来,好像就说得通了” 老乞丐伸手就把怀里的那枚印章掏了出来,左右把玩了一下,语气极为不屑 “莫非你还真的以为,靠这方印支出来的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虽然华延商帮任你支银的理由我不知道。但是谁都知道一个道理,那银子都是需要人赚出的,而且无论是谁,想供养一支禁军都不是什么易事。更别提你这取银的权限还掌握在别人手里。我看这印,虽然看上去不错,但实际上也就是你家中哪位长辈,想用这个方式给你一些散碎银子花花,省的饿死你罢了。宣德帝虽然只是个庸才,但是这些银钱往来的事,可是他最擅长的。毕竟人家母亲可是东幽李家的大小姐,出生就带着算盘来的。你这个想法啊,打根上起就错了。” 沈归听完也点点头,毕竟当初在汇南钱庄取银的时候,也曾被掌柜骆凤岐,半劝半阻过。如此看来,这汇南钱庄,怕是与自己亲生父亲的身份有关了 “行吧,这个我也不往下追问了。咱再说说颜青鸿和颜复九这俩人,为何你要要我临行前去拜托他们” “因为这样一来,郭云松郭兄起码能保一条活命下来,你们三人也能各取所需。别看你中山王府目前危机重重,但这天地万物都是有正反两面的。危局与转机历来都相辅相成。眼下幽北颜氏已君临三代,朝局也日益稳定。正因如此,他们一个军心所向的小齐王,另一个是活着就是错的二皇子。这两孩子那可都算是聪明人,所以早就开始自污身份,但是树大终究会招风。哪怕他们不争不抢放浪形骸,在某些人眼中仍欲除之而后快。皆因朝局一旦全盘稳定后,他们两个就会变成温水里的青蛙,在不知不觉中被活活煮死。你,需要他们来庇佑失了势的中山王府,他们也需要你这个变数来找寻破局的机会。” 沈归点点头,直接躺在了泥土里。右手从身边揪下一根青草叼在嘴里来回的玩着,嚼了几口,又啐在了路边 “饿了,咱先找点吃的,再找个地方休息吧。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再走了。” 老乞丐看着他这副模样,伸手按在他的脉门以上。 “老头你干嘛啊”被捏疼的沈归一下子坐了起来,一脸的烦躁。 “奇怪,不说你是李玄鱼的地灵脉吗你让她那么个神人上身祈灵过,到底得了什么过人之处啊不瞒你说,我也琢磨这事有段时间了,你这孩子骨骼经脉十分普通,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又没到天灵灌顶的地步。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来跟师父我说说,别耽误了你的地灵脉天赋啊。” 沈归甩了甩胳膊,使劲的揉了揉被掐疼的右手腕。 “谁告诉你我是地灵脉的我和大萨满李玄鱼的事,等再过几年你自己问她去,我还纳闷呢。至于说我的特别之处,以你的智慧,跟你说了也没用啊。” “也就是说你文不成武不就,还没什么特别的天赋那林思忧的回春你学会了吗日后当个郎中也行啊。” “不会,啥都不会。” 沈归被追问的又气又恼,嘴嘟的能挂上好些灯笼。 “那你这么一说,为师就明白了。打今天开始,你就跟我练些寻常武艺防身吧。” “练武就练武吧,那先说说你都会什么我挑几样喜欢的来练练。不过得先说好啊,重兵器我可不练。就我这模样长大以后肯定错不了,万一你教个铁锤或是板斧,那我还不如做个书生去呢,好歹这压书的宝剑,看着也秀气点。” “千里之行也要始于足下,现在你可还是狗屁都不会。甭管大锤和板斧,那都得是天生神力的人才能练的。你这筋骨顶天了也就是个普通货色,甭管学什么都得先打基础。” 沈归实在听不下去老乞丐对自己嫌弃的语气,赶忙双手合十的作揖告饶 “我的好师父哎,您少说两句成不成啊我知道我筋骨奇差资质普通,还没有什么天地灵脉的特殊传承,很是让您老失望。但我也不想这样啊。眼下无论是为了完成林婆婆的嘱托,还是为了不让您伍乘风的威名蒙羞,好歹的随便教一点就成了,咱们就互相凑合凑合吧。” 老乞丐一听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走吧,趁着天色还早,再赶些路。至于到底能教你点什么,容为师再想想。” 就这样,一老一小俩乞丐,顺着奉京北门的官道,朝着东北方向而行。眼下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沿途风景充满了生命的气息。二人沿路乞食而生,村庄中的男丁大多都还在田野里播种开荒,家中的婶子大娘们见这一老一小的乞丐,也总会或多或少的拿出些食物来招待二人。因此这一路虽免不了有些餐风饮露,但也算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这一日,二人站在了此行的目的地,幽北中山路与鞑靼草原交界一个小村庄的村口。这里地势险峻而清幽,北方是博图山,西方是孤马山,为两山夹一沟的地势,因此而得名双山村,村中人家不过百户,而且大多都是女眷孩童与老人。这村子里就连税督都多年未曾见过,活脱脱是一个仿佛被人遗忘的村庄。 沈归和老乞丐一人拄着一根木棍站在了双山村口,但见不远处正蹲着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手里拿着根树枝在逗弄一条小黑狗。老乞丐仔细打量了一下,把手放在嘴边高声喊着 “小孩,村里大人都谁在呢帮爷爷把你们村长老包喊过来。就说老乞丐伍乘风回来了。” 这光屁股的娃娃站起身来,朝这边呆呆的望了一眼,把手里的树枝一扔,张开了脏兮兮的小手,身子不动,也没说话。离着老远看上去,还觉得这孩子愣愣的,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老乞丐嘿嘿一笑,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有些融化的糖来,远远的就丢了过去。这小娃娃一见老乞丐的动作,双眼一眯,右脚使劲一蹬地,小小的身子竟然飞到空中划出一道极高的弧线来,半空中翻了三个跟头,身形不晃不摇的平稳落地,嘴巴还一直动来动去。看来那脏兮兮的糖块,在半空中一接住,就被他扔进了嘴里。 “行了吧糖吃多了牙里面可是要闹虫子的。”老乞丐爱怜的上前摸了摸这孩子脑袋“去吧,去帮爷爷把村长老包叫出来。”这孩子转身跑开,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你看这孩子,村口放个屁,村尾都能闻到味,这么巴掌大个村子还用得着这么跑吗。”老乞丐说笑间回头,却见到了一个目瞪口呆的沈归。 “至于的吗这孩子也就是腿脚快点,你从小在大萨满身边长起来,咋能被这么点脚力就给惊成这副德行呢”老乞丐纳闷的问沈归。 “这点脚力”沈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老乞丐的话。 “不用那么咬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手玩意儿稍微练过几年的都行。江湖上要说到这纵步轻身的法门,比蹿高,那还得让过人家玄岳道宫去。” “那身法呢” “那肯定是人家百鸟啊。当贼要是跑得慢,那得挨多少打啊。你说你好歹也是天地灵脉都见过的人,咋还能这么没见识呢” 沈归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和老乞丐说 “师父啊,我不知道这么说,您能不能理解。大萨满李玄鱼的天灵脉神通,我是真没见过,因为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就死了。光听过别人传她怎么神,我没亲眼见过啊;这继任的大萨满林思忧林婆婆的回春,我倒是亲眼见过,但是她那个唰一下,我既来不了,也想不通。可是刚才这小孩的那一手,我看得懂也想得通,就是做不到啊。这才是最让我接受不了的。” 老乞丐点了点头,拍了拍沈归的肩膀 “别惊,也别接受不了。等你在这村里住段时间之后,就自然也能来的这个了。” 话至此时,由打远处跑来一个草鞋布衣的干瘦老头,看模样大约有个七十岁出头。这老头一边朝村口方向跑,嘴里还一边朝二人大声叫嚷着 “师父啊师父,您终于还是回来了,徒儿想您想的好苦啊。” 沈归噗嗤一下就乐了出来,指着这个老头问伍乘风 “这是我师兄您都教了他什么呀保健养生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0双山 “以前双山村这地方啊,就是一个破庙。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师父还行走在江湖中行侠仗义。若赶上他老人家所救之人无家可归,师父便会安置他来这破庙里面住下。久而久之,这里慢慢就变成了一个村子。” 那个唤伍乘风为师父的村长包老头,此时坐在桌子末席,边念叨着边给沈归和伍乘风二人布菜。老乞丐此时整个人蹲站在木凳子上,吃相极为难看。手中飞舞着一副筷子,把手中瓷碗拨弄的叮当作响“我说老包,咱俩才差几岁啊你就满口师父师父的叫。还有我得问问你,我是哪年答应过收你为徒来着” 老包来回摸了几把自己的大光头,脸上尽是谄媚讨好的朝伍乘风说着“就是小山那孩子,从村子出去那年您还记得吧小山这前脚一走,村里的年轻人紧跟着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当时留在村子里的人,除了我还算年轻些,剩下的不是残废就是瘫子,要么就是老的走不动路的。年轻点的也就是些老娘们,最多的还是每天张嘴等饭吃的小崽子们。这一到了春荒秋收的时候,人手根本就不够,眼瞧着一村人都得饿死,可多亏了您能及时出现啊。” 沈归看了看仿佛根本没听见的老乞丐,饶有兴致的问包老头 “他回来能怎么着带着大家脱贫致富奔小康” “那倒是没有。那次师父倒是又带回来一群小孩。” 沈归鄙夷的看着老乞丐,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发出了清脆的咚咚声。 “老头你够缺德的啊这算是怎么个救法你那行为,那分明就是嫌人家死得不够透彻。” “你懂个屁。”老乞丐把他的筷子抽开,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老包赶紧拦住沈归的口无遮拦 “师弟你先把话听完了。小孩和小孩还不一样。就师父那次带回来的这群小孩,可个顶个都不是一般的小孩。” “哎这就有点意思了,怎么个不一般法哦,我知道了肯定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这老头把人家孩子绑来当肉票,讹回来银子给大家伙分了” 老包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师父,颇有些不解 “师父哎,这孩子你哪找的说话爱打岔也就罢了,心眼还脏。” 伍乘风冷笑一声“这孩子可是跟着神棍长大的,心眼能不脏吗” “哎哎哎,说我就说我,别扯林婆婆啊。”沈归老大的不乐意。 “老包啊,你不用跟他说那么多废话。今天我们俩人也刚到,这饭也吃了,一会给我们再找个地方俩睡上这么一觉。日子长着呢,有什么话咱回头再说吧。” 饭后,老包把二人带到村庄最深处的一个小庙门前,面色颇为恭敬的对伍乘风说 “师父啊,不知道您要来,所以庙里给你们准备的被卧,还是我家以前用旧的,委屈您和师弟几日,先这么凑合用着,回头我找几个人帮你们每人再弄出一套新铺盖。那您和师弟今天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沈归四处打量着,见老包要走,急忙拦住他的身形 “这庙看着是挺干净,翻修的也不错。可怎么门口就挂了一个布帘子啊门都没有,万一丢了东西谁负责啊” 老包噗嗤一下气乐了,一双眼从上到下来打量了沈归好几个来回,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 “说你心眼脏还真没说冤你。别的咱先不论,就单说以你和师父眼下这种情况,还有什么怕丢的再说回来,这村里除了你,连村口那条小黑狗也不可能让么这一扇门就给挡住。” 说完以后,老包又转身朝老乞丐的方向深鞠一躬,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迈着慢悠悠步子走远了。 “这叫个啥人你说”沈归被堵得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本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但老乞丐的呼噜声已经响彻云霄了。 第二日凌晨,天色刚刚泛起一丝亮光。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沈归,就被一只臭草鞋拍在脸上, “起床,打今天开始,你小子的好日子可就算到头了。” 沈归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已经都晚了,也不急在这一会。” “晚个屁啊,现在正合适。” “我说的是,以我现在这岁数练武晚了,还不如让我睡个饱呢。” “我说的正合适,也说的是你从现在开始练武正合适。给我起来吧你” 伍乘风提起放在门后的水桶,照着沈归被子里隆起的地方,直接泼了下去。 双山村以北,博图山脚下。 “我说老头,莫非你不知道么我可打小就住在太白山脚下,还有齐家两位叔叔教我捕猎追踪,恐怕这山林里的事,你也未必比我明白吧。”沈归眼下已经换上了一身蓝粗布小褂,老包还给他做了一双新鞋子,此时看上去又能看出几分少爷模样来。 老乞丐坐在了路边一块巨石上,抽出腰间的烟袋杆,悠悠然的开始吞云吐雾“去吧,山顶上有个洞,我早年行走江湖的独门武功心法秘籍,全藏在那个洞里,你去把摆在最上面的那本取回来。不过有话咱可说在前面,这些书可都是孤本,你手里得留点神啊。” 沈归点了点头,临走前还撂下一句话“就为了取一本书,还用得着早上泼我一身水吗什么时候拿不都一样吗”说完俯下身子紧了紧鞋子的绑带,几个纵身向前,身形便隐入了密林之中。 齐家两位叔叔教自己的,虽然也撂下了有些日子,但是童子功毕竟就是童子功。沈归在开始的时候还略有磕绊,等一捋顺了步子看准了眼以后,穿行的节奏越来越舒服,隐隐还有些林间老猿的架势。 沈归如此飞速地穿行于林间,身上已经微微见了汗。他来到一根粗壮的主树干上停稳了身形,感受着周围吹过的徐徐春风,此时太阳也略微漏出一丝光亮,沈归觉得目前身心愉悦,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在这林间长啸一声,来发泄连日来的愤懑。 嗖咚。沈归听声猛然回头,只见距离自己右耳大约三指的距离,已经有一颗椭圆形的鹅卵石深深嵌入身边大树主干之内。沈归早在破空之声传来之时,已经有意识的想要翻身躲闪,并用余光四下寻找便于隐匿踪迹的位置,但自己的小腿肌肉刚刚灌上了力,还没等有所行动之时,飞石入木而发出的咚一声,已经在耳边响起来了。是的,沈归知道这是自己的反应慢了。 沈归瞬间摒弃刚才防守反击的念头。本是由于奔跑于林间而微微见汗的身子,在这一瞬间汗浆如雨。不摸可知,老包刚送来给自己穿上的衣服,定然全湿透了。他也明白,这飞石之人只是在警告自己。不然,刚才那颗石头定然已经嵌入了自己的头骨之中。 “不知是哪位前辈仁兄,在此地与在下开玩笑啊若有些许冒犯之处,还请现身相见,在下愿当面赔罪。” 嗖咚。不知从密林哪个方向又射来一颗飞石,瞬间又嵌入沈归左耳后的树干内。沈归不敢多停,直接屈膝前跃,早已看好的落点,正是自身右前方的另一颗参天大树。 嗖咚。就在沈归在另一棵树干之上站稳了身形的功夫,一颗飞石不偏不倚的嵌入在沈归右脚旁边,却没有伤到他分毫。沈归脚下这一枝树干,并不是主干,仅仅能容沈归站下半个脚掌。此时在一颗高速射来的飞石嵌入之后,树干摇晃着发出了木头断裂的声音。 “这是要拿我当狍子追啊。行,那咱就来着看。看看到底是我耐力强,还是你石头多。”沈归被三颗石头追出了火气来,紧咬牙关催动身体,倾尽全力开始在林间飞速穿行奔跑。 沈归自小便是在太白山脚下长大的,又得了齐家猎术的真传,早有在深山老林之间飞奔的经验,但这一次的身份,已经从猎人转变为了猎物。他试过以林间光照明暗隐藏身形、以草木丰茂参天巨树隐藏行进路线、还试过用相似程度极高的不同地点,去人为制造一个鬼打墙迷局、最后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甚至站在空旷之处大喊求饶,都躲不开那神秘的飞石的如影随形。 不过沈归在各种试探以后,还是摸到了一些规律。首先,这人肯定没有杀死自己的打算,否则一开始的两颗飞石示警,就完全没有必要;其次,这人也没有伤害自己的念头,因为自己有几次故意选择了极为简单直接的路线,以对方飞石的速度与力道而言,完全可以趁他在力道使老,避无可避的时机,以飞石半路击之;最后,对方的目的虽然不是灭杀或生擒,但也没有让自己多喘一口气的打算,一旦自己在某处止住身形喘息,飞石的落点便会距离身体越来越近。在某次自己打算放弃认命的时候,这颗石头竟然是擦着自己的睫毛飞过去的。 沈归细细想来,这飞石之人,力道与精准度自不必多说,在林间奔袭的手段也只会比自己强。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沈归在开始之时,还只是漫无目的抱头鼠窜。渐渐路程一长时间一久,在脑中便形成了更为宏观清晰的山林地势,沈归这下开始有意的用奔逃时的余光,观察起整座博图山林的地形地貌来。 天空高挂太阳,不知是在什么时候露出的全貌。早已四肢发软汗如雨下的沈归,胸口犹如铁匠铺的风箱一般气喘吁吁,但脚下仍然不敢有丝毫停顿,凭意志力的驱使不停奔逃。沈归此时迎接了阳光的正面照射,便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疲惫感也一瞬间涌入大脑之中。沈归就沉浸在这因缺氧所导致的眩晕之中,想明白了一件事,待这个念头在脑中逐渐清晰之后,沈归直惊得浑身发颤。 沈归原本以为,这飞石的方向,是那人观察了自己落脚点之后,才抖手射出的。但方才有几次,自己分明是腿脚发软力有不逮,弹速也较之前更慢上一些。但每每自己起跳乏力,这飞石都会先自己一步嵌入落点。这也就代表着,沈归原以为是自己先选择一个逃跑的路线,再带着这个飞石之人的追踪方向,二人一直在林间慢无目的的穿梭着;若是以刚才的推断看来,竟是这个飞石之人,以石子的飞行路线作为封锁,强迫自己按照他所制定的路线,带着自己在这山林之中绕圈 还没等沈归细想,飞石的破空之声便再一次响起。沈归虽然凭着反射神经堪堪避过,可这次落下之时,已经无力站稳身形,双膝失控眼前一黑,再无丝毫余力的沈归一个跟头便从树干以上翻身落地。还好这树高度一般,再加之林间草木繁茂,只是摔的沈归头昏脑涨,却没受什么重伤。 “爱打你就打,随便吧。小爷现在太累了,有痰都没劲吐。不过先说好,这就是单纯的累,可不是怕,更不是求饶。我现在就歇着了,想干嘛您就自便吧。”沈归自顾自的喊完,就闭上了双眼,只剩胸口还在不停地大幅度起落。远远看去,活像是一条被林间野鹿溜到炸肺的猎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1探洞 大约有一刻钟,喘匀了气息的沈归,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子,生出一种两世为人之感。他本已经做好,要被这个赶羊一般追着自己的人打出一个浑身青紫的心理准备,但在自己放弃挣扎之后,飞石居然也没再次出现过。沈归抬手拍打开身上挂着的泥土与草叶,屏息静听四下观察。 “怎么除了风吹树叶,什么别的声都没有呢”沈归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无意识的迈开步子朝着山势高处走去。此刻的沈归,已经浑身无力手脚发软,但已经没有了那人以飞石驱赶自己,行路的节奏能缓下来之后,对于习惯穿行林间的沈归便没什么难度了。 “这人是谁,老头子肯定知道。等我办完了事,回去后得好好问问他。”沈归一边跑着心中一边发狠,牙也咬的吱吱作响。 还没跑出几步,沈归便听见上方有水流经过之声,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臭味。顾不上细想,身子已经在条件反射地蹿到了树后阴影之处。先是观察了身后的视觉死角,确定安全后,沈归便把目光注视在有流水之声传来的方向。 不看不知道,沈归现在身处的位置,已经可以隐约观察到山顶之处了。他随手丢过去几块碎石探路,也没见有什么异样,便弯下了腰,曲着身子半跪半爬地朝山顶前行。 “又一座庙,没想到这双山村的人,还挺迷信呀。”沈归站在山顶的这座小庙门前,打量着四周,庙前有一湾浅浅的山涧溪流,这正是之前水流之声的来处。这山涧小溪的尽头,是一个从外表看不出深浅的山洞,显得幽暗而神秘。 沈归先是进入破庙仔细探查一番,撕了一些可以用作助燃的布条拴在自己腰间,然后又返回山林之中寻找干柴。没过多久,一个简易的火把便在他手里制成了。沈归带着火把来到了山洞口,拿出在刚才寻找木柴时,随手捡起的一包石子放在手边,自己则紧贴在洞口侧面的岩壁上隐住身形,曲起右臂,朝洞中丢起石头来。 直到一包石头丢完,沈归也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吹亮,引燃了火把,随即迈步走入山洞。因洞中有溪水流过,所以沈归把脚步放的极慢,耳边的水流声,和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回响在整个山洞之中。 “就这又黑又潮的破地方,老头还把书放在这,也不怕全给泡了。”沈归在心里嘀咕,脚下却丝毫不敢放松。这山洞其实并不深,若是平坦大道,普通人走起来都用不了半刻钟。沈归走的越深,越是感到阴暗潮湿,前方随着空气中飘来的臭味也愈发浓烈,就好像臭鸡蛋一样的刺鼻。 沈归仔细观看,洞中前方靠右一侧,竟有了些光洒在地上,不由得心下大定,加快了步伐追光前行。走到了尽头,再回想了一下猛然发现在黑暗中的洞中行走,感觉道路九曲八弯,但整个山洞走势,现在看来也就是一个反过来的形。而的拐角之处,正是他所在的位置。 刚走了一段时间的暗路,转过拐角放眼望去,便被一片阳光刺白了双眼,揉了揉待视力恢复之后,沈归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呆若木鸡。 这山涧溪流的源头,竟是一池天然温泉沈归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博图山顶洞之中,竟藏着这般景象洞顶尽是些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钟乳石,仿佛远古怪兽的尖牙般,自上而下;钟乳石之下,正是弯月形的温泉池,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在蒸汽的笼罩下如梦似幻;蒸汽飘散的方向,便是山洞的尽头,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碧波林海。这竟是一座,横穿博图山腹的半山温泉。 一身臭汗的沈归几步便走到了月牙温泉池旁,用手略一探过温度,便迫不及待的合衣跳入了池中。 双山村小庙 “十四那孩子回山了”老乞丐坐在桌前。桌上散放着几本薄书,手边还放着笔与砚台。问话的老乞丐正低着头,右手翻书左手执笔,神色极为专注认真。 “送完书就走了。我还琢磨,让他留下用过饭以后再回呢。不过这孩子从小就愣,除了您,谁都说不听他啊。”老包正在一边整理手中的食盒,抬头见老乞丐在桌前写字,又开口问道“师弟还没习过武,您就直接让十四去拦他,是不是有点过毕竟年纪还小” 老乞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睛,转过头和老包说“如今他的筋骨已半成,可以开始打基础了。十四这孩子下手,还是知道轻重的。那年南康来的那个探子,被他足足飞了三十多镖,不是也没死吗” 老包一听就急了“他要是知道轻重,还能朝一个人身上飞三十二镖况且那人只是当时没咽气,抬回来不也就多挺了一天吗” 老乞丐摆摆手“哎,他是流血流死的,跟十四有啥关系你不用担心,沈归那孩子虽然看上去懒懒散散,但骨子里韧劲极强。不过我担心的是,如果他找遍山顶却没发现有什么武功要诀,牛脾气再一上来,定然在博图山上拖到天黑。这时再下山就容易被那些孩子,当成歹人直接做掉。这样吧老包,你一会跟我进山一趟,提前知会他们一声。” 老包点头应允,拎着食盒走出了小庙。 此时的沈归,在温泉中把全身上下的衣服洗了一边。原本夺天地之造化而成的一个半山温泉,此时看上去活像是个装修别致的公共浴场,周围的钟乳石凸上挂的全是沈归的衣服。 “真倒霉,也不知被谁活活追了一路。不过能先出身透汗,再泡个温泉,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是能再有点吃得,那就更美了。”沈归半躺在温泉里,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树林随风摆动,就像海浪一般连绵不绝。温泉美景之下,沈归的眼皮自然的下垂,没过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自己正光着身子躺在洞口破庙的香案桌上。这庙里供着的也不知是什么神像,正威严的注视着自己。沈归翻身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人影,正背朝自己坐在门槛之上,手里还不住的从口袋正里掏着什么东西来吃。 “嘿,你谁啊我衣服呢”沈归左右看了看,也没瞧见自己的衣服在哪,只能开口向这个不知身份的人问道。, 这人仿佛根本没听见自己的话,一动不动地吃着东西。 “嘿,兄弟我怎么来这的啊能把衣服先还给我吗” 这下沈归有点火了,想要上前拍拍这个无视自己的人,但眼下自己还是一丝不挂的状态,只好随手抓过一把稻草,先捂住自己的下身,然后迈步朝那人的方向走去。 那人本来是面朝门外坐着,但当他发现眼前地上多出一条黑影之时,立马就弹起了身子,高高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地,此时这人距离庙门已有一丈开外。 “别紧张,我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我就是知道我的衣服在哪呢另外我为什么会在这,你又是谁啊你有看见什么书本或者小册子吗我刚才叫你怎么不回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是哑巴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2十四 这人眼见沈归跟自己说话,也没有回答。只是仔细的盯着沈归的脸,嘴唇一直在无声的动着。 “我说兄弟,你大点声行吗,我是真听不见。别的问题咱先放放倒也无所谓,可总得先让我穿上件衣服啊” 沈归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一阵山风拂过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嘿,嘿,我和你说话呢你聋啊”沈归这下真急了,开口骂道。 没想到这人不怒反喜,双唇跟着沈归动了一下,然后极快的点了点头,还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他叫十四,他不光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 沈归听声音便知道,说话者正是嘴硬心软的伍乘风。他扭回头来,只见老乞丐正用树枝挑着自己的衣服,跟着走在前面的老包一起,从破庙后面绕了出来。 “拿着吧,刚给你烤干的。让你来取书,你没找见就赶紧回村里来呗,还泡上温泉了。泡温泉也就泡了,还泡睡着了。温泉是能睡觉的地方吗十四要是真在村里吃过饭再回来,你非得活活泡成一个水漂子。” “老头你先别说这个,这图博山林里,有一个喜欢朝人丢石头的疯子。刚才我让他折磨一路了,就跟条疯狗似的。你现在要是没什么事,赶紧去找找。把这人揪出来我得问问他,这样锲而不舍的追杀,到底是图我什么”沈归咬牙切齿的边穿衣服边打起了小报告。 伍乘风没理他,只是不知从哪抓出一把干果蜜饯来,笑眯眯的放进那个少年手掌里,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伸出了一个指头,双唇速度极慢的说了两个字,沈归这次听得见了。老乞丐正在对他说的是“你吃。” “早上在山林间用石头飞你的人,就是这个他了。这孩子比你年长,如今大概是十五六岁吧,是我捡回来的。他天生聋哑,应该是被父母发现后遗弃的。若是个普通弃婴,还能送到官办的慈幼园去。可这有病有缺的人家根本不收啊。没法子,我就带他回这边养着了。” “那他平时都住在哪啊双山村吗” “就住在博图山啊,不过他们住在山北面的半山腰。在那里,像他这样的孩子还有好些个呢,都是我捡回来的。” 沈归走过去,朝着十四眯着眼睛笑了笑。十四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掌里有些零嘴,都是老乞丐刚才给的。见他伸手出来,沈归便拿起一条红薯干放进自己嘴里。 “老包,温泉泡的我有点饿。家里有现成的饭吃吗” 老包还没说话,老乞丐却先指着庙旁的温泉洞说 “你要是今天没泡那温泉,肯定有你的饭。可你既然泡了,那我只能说声抱歉,打今天开始,就没有你的饭了。” 沈归胸有成竹的拍了下老乞丐的肩膀 “老头,我了解你,你根本不是那种人。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刚才我还吃了十四给的地瓜干呢,也没见你拦着啊。赶紧的,别闹了,我现在饿的心都有点发慌,身上都出虚汗了。” 伍乘风听了这话,伸手一拍自己脑门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说完,抬手先是指了指站在一边,正瞪大双眼旁观的十四,又指了指沈归的的肚子。 嘭的一声,十四的身子在沈归眼前划过一道虚影,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肚子已经挨上了十四的一记重拳。沈归整个腹部犹如被铁锤击中一般,身子弓成了一个虾米,双膝跪地开始干呕,才吃下去的地瓜干,混合着胃液,一股股的被吐到了地上。 老乞丐见沈归一边吐,一边怨恨的瞪着自己,也只是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你还是仔细看看吐了多少吧,没吐干净的话,可还得再挨上一拳。” 形势比人强,沈归也不做无谓的抵抗,维持着有些窝囊的姿势,自觉的伸手抠着自己的嗓子眼。 十四在一边看着二人的闹剧,满脸都笑呵呵的,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沈归虚弱的回到了双山村后,彻底瘫软在了床上。先是半天的空腹狂奔,随后又泡了一下午的温泉,最后还被殴打致吐。此刻沈归面色发白嘴唇发抖,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不停地流着虚汗。 “这是怎么了你平日里不都是摆出一副混世魔王的模样吗敢情你这魔王的弱点这么简单就是怕饿呀”老乞丐掀开了被子一角,低着头眼角含笑的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沈归。 “别动我告诉你老叫花子,在奉京城里跟着你要饭的时候,我都没这么饿过。那奉京城里的婶子大娘,家里再困难的,只要见了我都会拿出些吃的来。要不然你把印章还给我,我自己去买也行。反正我饿了,要吃饭” 伍乘风呵呵一笑,伸手掏出了华延商帮的印信石章,略略把玩了一下,又塞了回去“这玩意儿,对现在的你可没什么好处。还是老夫先帮你收着吧。至于你说饿了,倒是好办。来,老包这有一颗药丸,吃下去保准你红光满面精神百倍。” 沈归一下掀起被子来,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手执药丸的伍乘风 “老要饭的你可以啊。咋刚感受过黄白之物的美好,就和老包一起卖起药丸来了蛮有生意头脑的嘛。这药,是阿芙蓉还是五石散啊” 伍乘风一敲他的脑袋 “你这小脑袋里天天琢磨的都是什么有用那个东西害自己徒弟的吗我告诉你,这药是你那个萨满婆婆林思忧配的,好坏都跟我没关系。吃不吃你自己琢磨去吧。” 沈归接过手中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尖闻了闻,这才张口服下。这药丸的口感黏软,酸苦中还带着一丝辣味,味道极怪,吃的沈归眯着眼睛,口水不由自主的翻涌出来。 “真难吃啊。这药是管什么的饭前吃没问题吧” 沈归嚼了很久才把整颗药丸服下,起身一边倒水,一边问着老包。 “管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来送药的人也没跟提起过呀。不过怎么吃倒是告诉我了,不是饭前吃,也不是饭后吃。来人说了,这药就是当饭吃的。” 老包刚一说完,老乞丐便接过话来,抬手指着床角木柜上的大包袱说 “瞧见没有,一共十三天的量。早晚各一丸。除此以外不能再吃任何东西。冤有头债有主,有怨有恨的,你也算林思忧头上去。”说完,老乞丐便拉着老包转身出了院门。临走之时丢过来一本蓝色外皮的薄册子。 沈归拿起借着光一瞧,此书外表看上去极为粗糙,封皮上写着三个大字清心诀。把书翻过来再瞧,后封上还有着两行小字南康通文书肆、清心诀静心决合集。沈归甩手就把书丢在床下,嘴里念叨着“什么破玩意儿,街货就算了,还是个合集。” 一阵过堂风,穿过门口悬挂的布帘,吹到了沈归的脸上,也吹开了被他丢在床脚的书。这书被风翻开了几页,只见书页的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3放空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沈归抱着这本写满注解的所谓秘籍,翻来覆去的打发着时间。着着,书上的一行行小字,在自己眼中越来越花,手劲一松,整个人就坠入了梦乡之中。 在梦中,沈归来到了一个充斥着白云或者说是棉花的空间,只觉周身坠入一片柔软虚浮之中。他伸手拨开面前的一团虚无,但一片虚无过后,仍是虚无。沈归不由得感到心慌,开始怀疑自己的所见所触,并不是真的,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眼疾。为了验证真实性,沈归小心地抬腿往前迈步,没想到所踏之处,皆是一片柔软,这让本就一头雾水的沈归,更加慌乱了起来。他先是拼命的揉了揉眼睛,又轮着两条胳膊四周胡乱抽打,两条腿也拼命在虚空中蹬踹着,却仍然没感受到外力反馈带来的真实感。沈归只得颓然的坐在了柔软的云朵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要以此平复心里的慌乱空旷。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只有身体所有毛孔一齐传来的痛痒之感,仿佛有着一根根钢针,由五脏六腑中生根发芽,又由毛孔挤出一般的痛苦。 “师父,这能行嘛看他这样子,肯定是抗不了多久了。您瞧瞧,这孩子都成什么样了,要不然咱先给他松松绳子您这么个绑法,他再这么跟自己较着劲,琵琶骨是肯定得断的。”老包坐在床边,一脸心疼的看着正陷于噩梦之中的沈归。 老乞丐早已用沾了水的麻绳,捆死了沈归周身各大关节。如今他就好像一条出了水的大鲤鱼,奋力而无用的挺动着身躯。老乞丐见他这样挣扎,表情也开始有些含糊,咂了咂嘴问着老包“你回忆回忆,步骤上没出什么错吧先是溜着他累到极限,让周身气血沸腾起来;再以博图山药泉浸润玄府大开后的躯体,以此温经养络;最后再以正统道门功法清心静气,使其神游太虚吐故纳新。” 老乞丐从头到尾念叨了一遍,一脸疑惑的看着老包。老包点了点头,也是一脸疑惑,但心下无解,便没再开口。 “按说林思忧的这丸药,应是他们萨满教秘传的巫方,属另一个路子,咱们无从了解。但若是服用后是这种效果,来人必会向我提前告知。不然,这种虎狼之药,一个不留神可就会变成杀人方。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们多想亦是无用。若论对肉体魂灵的了解,十个老叫花子也比不上半个大萨满,这孩子这孩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话说至此,老乞丐叹了口气,朝老包摆了摆手“回吧,你也累一了天。眼下这情形,你我都帮不上什么忙。” 包老头走后,伍乘风找来几条软巾,使劲塞进麻绳与关节之中的缝隙。他知道,这样做也许无法为沈归减轻痛苦,但此时的老乞丐伍乘风,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老头子,看着重病卧床的孙儿那般,手足无措的满是焦急。无论他想起还有什么能做的,也不管有用没用,都会去试一试。 屋中的小油灯,被亮后放到床边。老乞丐抬起沈归的脑袋,放在双腿之上,用自己那双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沈归,口中还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内容也是从百姓疾苦一直唱到了怪力乱神,最后实在没了词,只得想起什么唱什么,操着他半哑的破锣嗓,唱的调子是荒腔走板,唱的词是胡语疯言。 小庙屋中由暗转明,正是灯油枯竭之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沈归紧闭的双眼也慢慢张开一道缝隙“老头子,你一直在我耳边念念叨叨的,都在说什么呢” 老乞丐见沈归已经恢复了神智,疲惫中带着欣喜“你小子都折腾一夜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归想翻个身,用了用劲却发现根本无法活动分毫。脖子用力往上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周身上下,都被捆的像个粽子一般“老头你这一手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去过哪个海岛啊” 伍乘风根本没理他,伸手便掏出了一把小刀,上前先把沈归的绑绳割开,哑着嗓子对他说“打今天开始,你还是去博图山破庙那里住吧。林思忧那药你也带着,每天早晚按时服用。吃完了进温泉里泡着,兴许还能减轻点痛苦。师父年纪大了,看不了你这个样。” 说完,老乞丐身形一跃,翻身就躺在了床里一侧“太困了,活活守了你一夜。我先睡了,你没什么事,就在村子里逛一逛。实在闲了,就看看那本清心诀。不过有一条,不能吃东西。不然你昨晚这罪,就算白受了。”话还没说完多一会,呼噜声就在屋中回响起来。 “我怎么还是有点纳闷啊我这身上这是什么味啊老头子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一头雾水的沈归,嘴里念叨着走出了破庙,阳光打到自己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沈归走到庙门以外,先是长长地抻了个懒腰,又略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感受到血液重新流入四肢百骸的时候,不由舒服到哼出了声“哎呀,这一觉睡得虽然不太踏实,但还挺舒服的。就是这身上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太恶心了。不如去博图山温泉洞里洗洗吧。” 沈归悠闲的走着,还不停甩动手脚,活动四肢。远远看过去,活像是一个风邪入脑的病人。待行至博图山道前,身体已经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了。他紧了紧腰间绑带,然后纵身一跃,整个人就遁入了山林之中。 穿行于山林之间,对于沈归往日来说,真可称得上是如履平地。但今日的沈归,却把这一段昨日熟悉过的山路,走了个磕磕绊绊,身体动作也不见了平日间的自然潇洒。还没荡出多远,沈归就已经足足跌落了三次。 “这怎么回事啊今天太奇怪了,不是跳高了就是蹿过了,跑的也比平时慢上了许多。难道就在这一夜之间,就把自己给活回去了难道是昨天那颗破药丸,把自己给吃坏了” 一头雾水的沈归,在自己一番验证后,终于揭开了谜底其实,问题就出在自己的身体上。表面看来,自己的身体并没什么变化,身体的力量与速度都与昨日的自己相去不远。但是感知与控制能力却增强了一大截,无论是身体的反应速度、爆发力还是整体协调性,都走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因此刚才的失误,只是对于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还没有适应过来。刚才的路线,是以原来身体能力作参照物,从而得出的最佳行进路线,此时自然会出现一些偏差。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撞了个七荤八素,也并不算意外了。 “是林婆婆那丸药的无穷威力或者是昨天爆发出来的自身潜能还是洞中温泉有什么特殊功效呢”沈归琢磨的一头雾水“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老老实实走山路吧,不然非把自己撞死不可。”于是他顺着林间小路,朝山顶温泉走去。 就在沈归身后,一个身影从草木深处浮现而出。这身影看上去有些瘦弱,手中还拎着一个装满石头的布袋。原来,这来者正是昨日于林间偷袭沈归的聋人。这人还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十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4冬至 十四是一个聋人,自小便在这座博图山长大。打他记事以来,便是一些跟自己一样的聋人一起生活。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有哥哥,也有姐姐。年纪小的,和自己一样,有的负责洗衣、有的负责烧饭、有的负责砍柴,还有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会教授一些简单的手语。生活上各有分工,也不会十分辛苦。小十四觉得,这样的生活蛮好的,每天都安静而充实。 年纪大一些的人,便不需要再做杂活了。他们通常是三人一组,每组轮流出山。大一些的孩子曾用手语告诉过自己那一组一组下山的人,都是出去干活赚银子的。等他长大之后,也得像他们一样出去干活,拿回银子来供养那些,和自己一样被人遗弃的,有缺陷的孩子们。 又过了一段日子,在十四年纪刚满十岁的这天,有一个人来这里找到了他。这人正是博图山以南,双山村的村长老包。这人年纪不小,但生的一张干瘦的刀条脸。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的笑,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农汉。 老包把十四单独带入山中,教他学了些本领有教他如何追踪、如何反追踪;如何隐蔽身形、如何发现陷阱;如何采集草药、如何辨别毒物。 更重要的是,这人还教了十四两手绝艺 这第一手,便是使用暗器。飞蝗石、柳叶飞刀、金钱镖、强弓硬弩、袖箭梅花针铁蒺藜,凡是能在远处暗中伤人的,十四都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第二手,便是跑。十四自小在博图山中长大,平日里在山林中穿行,早已经久练久熟了。这整座博图山,就连哪里多发了一棵新树苗,他都心中有数。可是,老包教他的跑,和他自己想的略有不同。老包教他的,是如何在不同数量的敌人追逐中脱身,如何在各种环境中隐藏自己,如何躲开强过自己的敌人。十四练会这些所用的时间,居然足足超过当初学习暗器的三倍有余。 这些孩子在学习本领上,要比正常的孩子花费上更多的时间。并不是他们天资愚笨,而是无法以正常的方式言传身教。老包教他们的方法,说来也简单自己先做一次,再示意孩子做。做得好了,便有好吃的零食;做的不好,便朝着脑门弹一下。 几年之后,学有所成的十四就该下山了。不同的是,这次,他一人成组。按他原本的猜想,自己下山后,是要给山上的兄弟姐妹们赚来银子做生活用度的。可无论是种地还是做生意,自己都是一窍不通。下山之前,老包给了他一张画像。这画像上是一个男子,自己看清楚了之后,老包拿过一杆笔来,左右交替画了一个叉。 原来如此,只是杀人。这倒是要比赚银子容易多了。十四这样想着,回去拿了一些应用之物,便独自下山去了。 三天之后,十四拎着一个蓝布包袱回到了博图山。他把这包袱往老包家门口的酱缸里一放,就拿出了一些零嘴,边吃边回北山了。 就这样,冬至这个组织,又多了一个名叫十四的聋人杀手。 博图山北,冬至村 沈归每日服药以后,都习惯泡在温泉之中散药。十四每日都会过来,有时坐在温泉边上吃零食,有时也会跳进温泉之内与沈归一起泡水。几天相处下来,沈归也习惯了有一个不声不响的哥们,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十四住的地方,其实就是在博图北山的半山腰处,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有着十几座小木屋,比起双山村来,这里却更像一个寨子。寨子里住的,也都是和十四一样的聋人,有男有女,年纪都很轻,最大年纪的看样子也不到四十岁。沈归也习惯散药之后,就来十四这里坐坐。十四吃完渍梅而吐出的梅核,还会叫沈归亲手丢出去。这一手看上去,就像老包当初教十四时一样。 日子一长,沈归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寨子中别的聋人,虽然不能说话,但是都会以手代言相互表达,自己也能从每人的脸上看出喜怒哀乐,甚至还能猜出来对方想要表达的大概意思。但十四这个人,虽然不识字,但他却会手语,可仍然不见他去和别的聋人交流。而其他人,好像对于十四这个性子早已习惯了,没什么紧要的事都不会来找他。十四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神色温和而面带微笑的。沈归甚至会有一种错觉,他有时会觉得,十四这个人其实可以说话,只是不愿意而已。 不过短短几天的相处,他就喜欢上这个聋人兄弟了。只是,平日里他教自己东西的时候,下起手来也丝毫不留情。要不是每日里都有博图山温泉的帮助,现在的沈归,一定被他打的活像一只茄子成了精。 以沈归的悟性来说,学起十四的东西来,自然要比他自己学的速度快上很多。他本身就有着齐家猎术傍身,又比其他人更能明白人体骨骼与肌肉的机理,这速度对自己来说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林婆婆要自己服用的这种药丸,药性十分奇特。每夜里怪梦连连不说,第二天醒来往往身上弥漫着怪味,有时还会伤痕累累。吓破了胆的沈归,在第三天就要求十四,在他走前,先用绳索捆住自己。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无论是什么灵丹妙药,若是自己在睡梦中从山顶坠落而下,应该都是救不回来的。 这药共有十三副,每副分早晚两丸。第一夜自己在师父伍乘风的保护中服下,而后,便都是十四来陪着自己了。转眼已过去了十二日,今日,眼前便是最后一丸。 十四照常坐在温泉边,眼望山外远山。沈归从包袱中掏出了最后一丸药服下。丸者,缓也。一般依药理来说,若是药呈丸剂,其药性皆缓。此药性虽烈,但不知有什么定魂安神的成分,痛苦来袭之时,都在沈归入梦之后,自然也就感觉不到什么痛苦,第二日醒来仍然神清气爽。所以,之前的日子,这药并没给沈归带来什么困扰,虽然此会让身体各项能力有些许的增长,但终归还是些细微处的变化。 今日这一丸药刚一入口,便与唾液融为一体,不自觉间便流入了沈归腹内。他心中暗道不妙此药和前几日的药虽然外形上差异不大,但服用起来却差别甚大。林婆婆把这丸特殊的药放在最后一日,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虽在外封处写明了日期,但若是一个好奇 疼一股强烈痛感从胸腹中四散开来,仅一个呼吸间,就流传到了四肢百骸。沈归来不及脱衣,便一个猛子便扎入了温泉池中,激起的水花打湿了坐在一旁观山景的十四全身,十四转过头来,神色诧异的看着沈归。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今天今天这个特别的疼”沈归龇牙咧嘴的说着,也无暇顾及自己这个语速,能不能被十四出唇形来。 十四呆呆的观察了一会沈归的表情,也纵身下了温泉池内,并朝沈归伸出了一根中指来。 “我靠,敢情疼的不是你。”沈归有些恼了,后悔平日经常用这个手势逗他。 十四举着伸出的中指先是放在自己的嘴边咬了一口,又把手指伸向了沈归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5武道 沈归怎么也想不到,今日服下的这最后一丸,药性竟然如此猛烈,即使身在药泉之中也没有丝毫帮助。十四见他如此模样,心知定然有异,拍了拍沈归的头,便立刻下山,直奔双山村方向而去。 等十四拽着老乞丐和包老头回来的时候,沈归已经昏迷多时。老包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脉搏 “还是看不出是哪的问题,不过眼下应该还没什么生命危险,时间一长嘛,就说不好了” 老乞丐上前伸出一指,戳中了昏迷之中的沈归。这一指,携带风声正点在胸口膻中穴之上。老乞丐这一指虽然力道极大,但昏迷的沈归却依然没有反应。老乞丐运指如飞,以同样的重指法,在沈归周身各大要穴飞速下指。可惜还是如泥牛入海而丝毫不见起色。 “师父怎么样了师弟什么时候能醒啊” 老包一脸焦急的等待着老乞丐的回答。 “我哪知道这人,是李玄鱼的;药,是林思忧的,现在除了问题,你问我” “那您刚才不是以重指封穴” “我就是想看看土办法有没有用。现在你们也能看出来啊,没啥用。” 伍乘风说完,给了十四一个眼神,十四便转身出门,朝山北冬至村的方向而归。他这刚一走,伍乘风就像沈归第一次服药之后那样,坐在了药泉旁,用低低的声音念起了道家入门典籍,也就是他之前给沈归的那本清心诀。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老乞丐就这样抓着沈归因昏迷而握紧的手,一遍一遍的低声诵念,声音苍凉而沙哑,直到天明。 “老头子别唠叨了,这一夜给我念的烦死了。” 沈归睁开眼睛的头一句话,就让老乞丐伍乘风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 “要没有你师父我,每逢你昏迷时,以道家心法为你护魂,你还能活到今天早就把自己抓到肠穿肚烂了。” 沈归从温泉池中起身,草草擦干了自己被泡皱的身体,又接过老包递来的一套干衣服穿上,整个人看起来是焕然一新。 “你别动,过来给为师仔细瞧瞧” 伍乘风捏着沈归的下巴,把头扭到自己眼前,仔细的在他脸上打量着 “哎哎哎,老包你过来,你瞧瞧是不是我眼花了” 正在一边收拾衣服的老包,听见声音也赶忙走过来,仔细的打量起来 “嗯,双目神光内敛,气息较常人也更为通畅悠然,您看得一点也不错。依他目前看来,周身经脉应该是彻底贯通了。” 老包仔细观察之后,向伍乘风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推断。 老乞丐上前抓起了沈归的右臂,以大拇指腹用力自下向上而过,在整条臂膀上碾出了一道红印来。 “不对,经脉仍然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 伍乘风对老包说出了探查的结果,随后开始在山洞中慢慢地绕着圈,忽然双手一拍 “你如今的身体状况,经脉居然还没开,简直再好不过了。这样,十四教了你多少暂且不论,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些粗浅的外家手段吧。” 这世间武学,可大致分为内外两道。练武之人有句老话,说的是外家修心,内家养神。这话,算是把武学一道,说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这外家武学,无论是何门何派,目的都只有一个便是把修行之人的肉体能力推到极限。因此,习学外家武艺之人,进步的速度与自身各项变化也都更为明显。举例来说,一人经过练习之后,身体机能多少都会有些变化。或是力道,或是速度,或是耐力,这些变化都能非常直观的被自己感觉出来。 外家武艺入门极快,对于习学之人的天赋资质,还没什么硬性要求。下些苦功练上个年来,再有一口趁手的兵器,就可以算个习武之人了。日后无论是保镖护府,还是从军征战,多少都能混口饱饭吃。 因此,外家修的是心。有了在身体修行中锤炼出的,一颗坚忍不拔的恒心,无论日后走向哪条路,也都能有所成就。 而习学内家功法,要求便十分严苛了。首先必须有一位内家的前辈师长,愿意为你注入内力,用于唤醒自身的气海丹田。随后,还需要师门传授功法精要,并从他练气之初便随其左右,以防修行之人因外界因素干扰而走火入魔。 若是觉得内家功法,只是注重内息修行,那就大错特错了。内家以拳剑见长,平日多以一些剑招拳法来修身。身体经脉若想承住内力的增长与流通,定然需要此人通过习学武艺,从而达到拓宽经脉的作用。内息如流水,经脉为容器,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内家功法,通过打坐增长内力,习学过程本就虚无缥缈,加之还要同时修炼肉体以求拓宽经脉容量和运气速度,功力增长就显得更为缓慢。但是,若能守得孤寂百年,自身天赋资质又极为出色的话,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以破开躯壳神飞天外了。诚然,这一步也只是个传说而已。 而天灵脉,更是超脱于武道的存在。天灵脉者出世之时,口能言语,双目可视。除去身体与心智的天赋出众外,每位天灵脉者都还会有一些独门能力。据说,古往今来华禹大陆这片土地上,曾经出现过的所有宗师大贤们,打多都是天灵脉者。 两月之后,双山村。 “不要只用眼睛看,要用自身的意念去感受。简单说来就那么一句话,手随心动,心随意动。之前让你把拳势打标准,是为了让你更明白的感受发力方法。现在你需要学的,是去感受每个招式中蕴含的势。” 伍乘风翘着脚躺在破庙前的躺椅上,旁边围的全是双山村的乡亲,就连住在山北的十四,都跑来看热闹了。 “老头你非要这么多人看着么人家教拳都躲起来,生怕让人偷学了去。你这倒好,这些婶子大娘们都围着瞧了俩月了,你也不说管管。” 老乞丐不屑的一笑 “就你练这手入门的玩意儿,双山村里随便叫一个都比你强。就村口大柳树后住的李老太太,要不是因为去年中了风邪,她自己就能打你三个,你信不信” 旁边婶子大娘们还随声附和 “就是就是,俺们虽然年纪大了,可功夫也没撂下呀。每天晚饭一过,村里的人也都会聚在在村口空地上练拳啊。就你这路长拳打的呀,不是大娘我说你要是你想用这个跟人动手,那就是秀才搬家只剩下书输了。” “我说老头子,要不然还是让我去山里,跟十四他们练得了。练武苦点倒是不怕,旁边总围着些大爷大娘们,嘴里连批评带絮叨的,谁受的了啊” 沈归收起打到一半的拳势,不高兴的跟伍乘风说。 伍乘风刚听完,就往地面上啐了一口吐沫 “十四他们练那个,是没办法的事。他们那些孩子除了冬至以外,去哪都没有活路。你不一样,你要做的事比他们更难。可我没听说过有谁能只靠阴招,而成就大事的。” “谁说我要成就大事了” “李玄鱼和林思忧说的呗,要不然我们这些人,认识你是谁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6马贼 “好不容易溜出来还遇见马贼了,这些人什么来路知道吗说话啊” 沈归与十四趴在山坡后,露出两双眼睛,发髻上插满了杂草,远远看去,与周围茂盛的青草已经融为一体。而不远处的草地上,还有两匹马在悠闲的吃草。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 沈归问完就后悔了,扭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十四。 “你今天没任务吧咱俩就是出来闲逛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对吧” 沈归压低了声音,双眼紧盯着远处,那一队正不知道押送什么的骑士。 也不知十四看懂没看懂沈归的自创舞蹈手语,他只是对着沈归双肩一耸,眼皮一翻,便低头检查起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来。 “又没意见啊你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准主意都没有。以后要是让你遇见了齐雁,非得让那小子把裤子都骗去。” 沈归嘴上说着,手中却拿出了一个小木棒来,拽了拽十四的衣服,拔光了一小块青草,开始在土地上写写画画。 “明白了吗”沈归再次抬头,拇指食指围成一个圈,其他三只张开,边打手势边低声问着十四,十四想了想,抬头看了看天,比了一个半刻钟的手势。两个人同时点头,翻身上马背道而驰。 “各位草原上的兄弟,能告诉在下这是哪吗在下青山城人士,今日本在郊外策马闲游,可半路上马却惊了,带着我飞奔起来。等这畜生回过神的时候,我就在这了。烦请几位帮我我指明方向”话到此时,沈归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银荷包,取出一张银票来。前方领头之人一眼便看见在这荷包之上,有着金丝绣成的汇南二字。 离近了些,很容易便能一眼看出,这群骑在马背之上的汉子,都是漠北草原上的人。那头领听完沈归说的话,便朝身后打了一个呼哨,身后的手下人以及他们所押运的几辆大车,便停在原地不动了。 沈归往他身后看去,只见这队人马所押运的,除几辆大车之外,还有许多看上去原本应是幽北百姓的俘虏,此时正被麻绳绑缚了双手,成串的拴在了大车两侧。 沈归一见这些俘虏,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队人八成就是在科尔克草原上流窜的草寇马贼。 “这位小兄弟,你是要去青山城吗那你可走错路了。也难怪,你不是草原人,自然很容易迷失方向。眼下我和我的兄弟们,是去奉京城里做生意的。我们虽不同路,但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等走上了幽北官道,你便可以顺着大陆回去了。这样你看如何啊” 这头领一转眼珠的功夫,便已经把沈归从上到下都打量个遍。这孩子虽然衣着普通,但是在幽北三路,如此年纪的孩子居然有可以骑乘游玩的马匹,就必然不是寻常人家。更何况他一出手就是银票,就连掏出的银荷包都有汇南钱庄的字样。这样看来,这孩子定然不只是一般的富家子弟。想到此节,这汉子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热切地回答沈归。 沈归听着对方的热情回话,浑身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心下腹诽道都说草原男儿尽是些直肠子。如此看来,就以眼前这人,那也是个上大号拉蚊香的主。 “如此甚好,就有劳各位草原上的朋友了。沈归躬身施礼,而后看着此人双眼诚挚地说“各位真是帮在下了一个大忙。我曾听家中师长说过,草原上的男儿,个个都是擅饮的好汉。今日,就以这张区区百两银票,再加上一壶好酒,来酬谢各位草原朋友的厚恩。 说罢,沈归转身解下马鞍上挂着的水囊,拔出木塞先喝了一口,然后盖上塞子朝着对方一丢“小弟我先干为敬。” 这群马贼头领眯着眼睛,看着正在豪饮的沈归,心中计较起来这孩子虽然穿着普通,但是出手阔绰,对答之间所的露出的学识与气魄也非寻常孩童可比。眼下取出一壶酒来,还先行饮下。若是一个老江湖如此,那这手还只是在示意自己酒中无毒;但眼下这人,只不过是个富贵的小公子而已,想应是瞒着家人出游,本身也并没什么江湖经验,只是在假装豪迈而已。 这汉子虽然在心中已经给沈归定性为一个中二少年,但面上却哈哈大笑,也往自己身后招了招手,一个酒囊便从飞入他的手中 “我们草原人最敬重豪迈的汉子,别看兄弟如今年纪轻,但我看要不了多久,兄弟你定会成为天空中翱翔的雄鹰。这一袋酒两人分,就有些小气了。来来来,我今日便陪兄弟喝个痛快。” 说罢,也仰头喝起酒来。 沈归左手指甲本来还在偷偷抠着软木塞上的蜡封,但见这领头人的反应,估计他已经起了疑心,便把塞子重进塞回酒囊。然后往这人身后方向一丢 “这几位大哥也来一些吧。我人小酒量也浅,各位一人一口,帮兄弟我分了它。”说完也不管对方,自己掏出了一些干粮,又拿过水囊来,自顾自地吃着东西,还不停地调整着坐姿 “平日里见别人骑马潇洒,心下颇为羡慕。今日自己亲自骑上了,才知道这骑马的苦。我被这畜生带着疯跑了一天,大腿和屁股都被磨破了,现在手上这血泡,还钻心的疼呢。”沈归说着,伸出了双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这汉子看了看太阳的方向,又打量了一下沈归别扭的坐姿,和被马鞍勒出血泡的手,心中不免减轻了一些怀疑。身后一个半大的马贼,见沈归正在休息进食,也凑上前来,对马贼头领耳语了几句。得到命令后回过头,朝着身后的马贼高喊 “咱们也歇歇了,吃饭饮马,顺便看看俘虏有没有死的,有的话解了绳套把尸体扔远点。” 身后那一队马贼听见之后,纷纷放松了下来,翻身下马。有人奔着俘虏方向前去查验,也有拿出肉干马奶酒来准备食物的,还有六个人带上口粮牵上马匹,边吃边朝矮坡后面而去,这是去寻找水源以做饮马之用的。 “大哥啊,你们后面大车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咋还在两侧拴着什么多人呢这又老又小的能护卫个啥”沈归吃着干粮,装作不经意的随口打听着。 “嗨,不瞒兄弟你说。哥哥我干的营生不太光彩,是帮草原上几伙马贼销赃的。这群拴在车上的人呢,也不是什么护卫。别看他们现在穿的破破烂烂,可要是压着他们一入了奉京城,那都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马贼头领,经过了沈归的一番做作,此刻又听见沈归这些狗屁不通的问题,一下就把自己的谈兴勾了出来,跟他半真半假的聊起天来。毕竟,谁会对一个偷跑出游的富家小公子而全神戒备呢 “看这些人的模样,好像都是幽北人士啊。你们带着这他们进奉京城换银子,就不怕被官府扣住”沈归看似随意的打量着拴在大车旁的俘虏问着。 “嗨,我们当然不会进奉京城了。不是还有牙行的人在中间帮忙嘛我们和买主从来都是两不相见。谁想赎回亲人,或是谁又想买个小姑娘填房,我们才不管呢。我们这一行,由古至今,就只有一个规矩,见钱说话” 头领说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7交易 沈归对于牙行中人,是再清楚不过了。在华禹大陆上,无论是幽北还是北燕,或者最为富庶的南康,都少不了牙人的身影。小到牲口民居租赁、大到积压货物买卖,都需要牙人居中,联络双方撮合交易。上到官府衙门,下到士绅百姓,虽厌恶这群一手托两家的市井之徒,但平日间若是有个大小交易,无论站在律法认可的角度,还是站在省心省力的角度,都会请一个牙行中人前来做保。 齐返的师父大金牙,就是幽北三路所有牙人公认的头人。所以沈归当然也知道,这些马贼所说的牙行,不是大金牙这一路的牙行。 这世上单有这么一路牙人,不靠百姓商贾吃饭。这些人有的,会在官宦宅邸众多的街区开店,表面以上经营油盐米面或各种杂货生意,暗中则干着收受贿赂,实物变现的勾当;还有的连店面都没有,只是平里穿着极为讲究阔绰,并以朝中某些大员的亲属自居,入出各种高档酒楼头等妓院,以便结识三教九流之人,做的也是代人受贿、为银伸冤的生意。 所以这类人,说是牙行中人并不准确。他们大多只为一个,或几个熟客服务。说穿了,这些人,都是朝中大员或皇亲国戚的办事人而已。 而这一次,在奉京城中替这些马贼出货之人,便是这后一类的牙人。 沈归装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那些市井泼皮,还能干这事啊。听兄台一言,真是胜过寒窗三载。”说完这句半文半白的话之后,还学着书呆子一般的摇头晃脑。 这头领一见他如此酸腐,也没答话,只是眉宇间多了几许得意轻佻之色。 “大哥,既然这些都是你要出手之物。小弟我能看看么若是有看的上眼的货色,我就直接买下来。反正卖谁也都是卖,就让小弟我开开眼如何”话一说完,沈归便拽出了那个汇南钱庄的银荷包,掏了几张银票数起来 这直接露白的行为,使面前这个马贼彻底的放下了心防。他略一思考,便同意了沈归的请求。毕竟眼前这小孩手头宽裕不说,江湖经验还不足,价钱上还不是自己说多少就是多少。眼下自己一行人,虽然身在幽北境内而不便作案,可若是这次交易成功,和这个孩子套出一些交情。日后无论是想买卖黑货,或者把这孩子诈入草原直接一口吃掉,还不都是轻而易举吗 “看就看呗,兄弟你这么客气可不好。那车里都是些珠宝玉器古董字画,看上什么自己拿,价格我也不懂,看着给就行,多了少了的,就当哥哥交你这朋友。” 沈归一听车里所装的东西,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带着惊喜的神色 “大哥你没骗我吧珠宝玉器兄弟我还没什么兴趣,但若有古玩字画,那定要仔细看看。”话音刚落,人已奔出去了好远。 “看吧看吧,大哥我不懂,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这头领也是随意的摆着手,嘴角带出一抹冷笑来“还真是个书呆子。” “恩,这个不错,这个也不错。大哥,这几个我都要了吧。” 说完,从兜里拽出一半的银票,数也没数地就扔给了身边的马贼。这小马贼仔细过了一遍数,惊得咋舌。平日自己一行人,都是把货物直接在奉京城外交给相熟的牙人,卖多卖少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自己还得拿着这点人家赏下来的银子,买回草原人需要的粮食和铁器。可谁想到只凭着几张破画,这孩子竟然足足给了往日三倍的银子。 “咋傻了啊兄弟给多少就是多少,亏点咱就认了。” 这头领一见喽啰的表情,心下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脸上仍然装出一副宁可吃亏的豪迈样子来,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往沈归手中的银荷包看去。 “哪能让大哥吃亏呢。可是不瞒大哥说,小弟家中这些珠宝玉器实在数不胜数,买回去也没地方摆啊。不然这样吧,反正一会我也要回家了,我再仔细挑挑,争取把剩下这点银票也都给了大哥。也好让诸位尽快办完差事,能跟家人团聚啊。” 众马贼一听沈归这话,不由得大为感动别看这孩子脑子不太好使,但心眼还真好。当然,银子也是真多啊。要是能托生在他们家,就是脑子笨点也认了。 “兄弟你这么豪爽,大哥要是再推辞,反而让兄弟你笑话我们草原男儿不懂得交朋友了。挑,随便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谈钱多伤咱们兄弟间的感情啊” 沈归强忍着骂人的冲动,一脸认真地开始翻起了东西。没过一会就抬头叹气。又转身走到了那群俘虏的面前。 “大哥,俘虏是多少银子一个啊” 这头领感动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珠宝玉器古玩字画,都是些值钱又不占地方的好东西。可这些俘虏,一直都最让自己头疼了。放在草原又养不起,拉回奉京城,大部分都有残有伤,路上总会折损不少。只有年轻貌美的女眷还能值几个银子,但也得先让牙人狠狠地压一压脱了相的价。这小子如今开口,简直是救了自己的命。要是能把这些累赘甩出去,自己一行人轻车从简,前行的速度最少也能提高三倍有余。 “大哥都说了,什么钱不钱的。不管你喜欢的是什么,只要不是我这些兄弟们,你随便挑说句不客气的话,人在大哥这一点都不稀罕,哪一场草谷打下来不抓上百八十个的。” “好吧,反正家父打算要给我置个新宅子,这些人我就都收下算了。银子多了少了的,全当我请各位草原上的朋友打酒喝了。” 说罢,把钱袋中剩下的几张银票塞入了身边小喽啰的手里,看都不看的走回头领身边坐下。 这头领眼见着大笔银票入了自己口袋,竟在狂喜之后,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担心这愣头青的情绪平复后反悔。于是故作豪迈的拍了拍巴掌寻水饮马的几个那小子回来没有人齐了咱们就上路,这天色快要黑了,先把我兄弟和他买的这些货送上官道,不然再晚些父母一定会着急的。 还没等喽啰们回话,沈归就先拦住了他 “大哥,你就给我指一下方向,我自己带着他们走就可以了。您看我这腿和屁股,都是破的,怎么也得再缓一缓。兄弟们先上路吧,误了交货时间,可就是小弟的不对了。” 这男人心下狂喜这小子太上道了,只要马上分开就行,你过会再想反悔啊,人你都找不着。 说罢,一拍脑门“哎,还是兄弟你想得周到。耽误了东家的事,我倒没什么,这些兄弟们却是免不了要受罚的。巴鲁,你去看看,他们六个人是回克伦河饮马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你去找一趟,告诉他们得上路了。” 这巴鲁得令后,不情不愿的朝着远处的小山坡走去。 “呸,你个狗贼。听口气你还念过两年书。只怕那书,都到狗肚子里去了罢” 局面本是按部就班地,照着沈归计划好的方向发展,此时身后俘虏队中传出了一个女性的沙哑嗓音,周围的俘虏目光本就黯淡无光,此时一听她这话,更是齐齐地泄出了最后的一口气。 沈归心下一颤 “完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8屠戮 “你一个俘虏肉票,哪来的那么多话看来,等小爷回到青山城后,可得好好调教调教你了。” 沈归尽管心下慌张,脸上却挤出一个极度猥琐的表情来,右手搓着下巴调笑起了说话之人。 刚才沈归打量俘虏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开口说话的女人有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些被马贼抓住的俘虏,衣料质地大多都是以棉、麻、布为主。唯有这个女人,还有她身边的一位妇女,这二人的衣着虽然已经脏得发亮,但在不显眼的地方,还有着精工锁边的痕迹;在不太脏的边角里,还隐隐能看出同色丝线刺绣而成的暗纹来, 因此,沈归早已心中有数这一队人,应该是哪家大户小姐出游的车队。青壮男子应是仆人护卫,而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也许是母女,也许是奶娘和小姐。自己与马贼周旋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解救这些幽北俘虏。刚才故意把他们放在最后用于凑数,也不过是用了一些街面上用来捡漏的小手段,以防这外表豪放而内心机敏的首领警觉而已。而眼下她这一句节外生枝的废话,便让局面全部失去控制。 这女子细长的一对眉眼上挑,双目喷火的瞪着刚刚出言羞辱自己的沈归,哪怕身体被一旁妇女拽的开始踉跄,也没移开愤怒的视线。 “你既过书,自然就该知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你见幽北的同胞陷于危难之中,不施以援手也就罢了,怎还能助纣为虐,反而拿同胞当货物一样来买卖呢我们一行人大多都是老人妇孺,你这般行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女子嘶哑的声音,在草原上荡出了很远。因为缺水的关系,这一大段的引经据典,听起来也并没有如何的激昂慷慨。反而因她的沙哑与失声,更像是在唱响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挽歌。 沈归轻佻的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看了看身旁一脸玩味,正坐着看热闹的马贼头领,两人也不知为了什么,相视而笑 “大哥,真是没想到啊,这小蹄子居然过书。今日我那马一惊不要紧,先是认识了大哥你这样的好朋友,现在又多了一个可以红袖添香的通房丫鬟,真应了那句老话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归一边说着,一边向女子身前走着。待走到不远处,被那个妇女推出的两个青壮男子挡住了去路,这两个男子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但说起话来仍然有气无力,眼神也躲着沈归 “别、别伤害她,行么” 推她们出来的妇女一听这泄气的话,咬牙切齿的刚要骂,那女子冷静地揽过妇女的身子,轻蔑一笑 “我是从来都不指望着,靠这种断脊之犬来保护自己的。” 沈归闻言不由得默默叫了声好。原来这女人除去脑子笨、没什么情商可言、浑身脏兮兮、满脑子都是道德文章之外,竟还有如此风骨。笨是笨了点,但还颇有些风骨。 这两只在沈归身前拦路的断脊之犬,脸上的表情尽是哀求与左右为难之色。本还在冷眼旁观的马贼头领,一见这二人相拦,顿觉面上无光,蹭的一声便抽出了腰间斜跨的马刀,弧形的刀身在午后斜阳映照之下,闪出了凛凛寒光,映的二人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没想到,这还有两只隐藏的汉子,早先怎么没见这么勇猛”这头领一边说着话,一边肩扛马刀走到了二人身后,伸手便揪住了其中一人的发髻,一脚又踢在他膝窝之上,这人立刻跪在草地上。 “大哥,这些人已经是我的奴隶了,怎还能劳烦大哥替我管教呢。”沈归见这头领的刀,已经直奔男子后心刺去,立即出声制止“若是不亲手管教,日后这些人也不会服我。 说到这,沈归伸手抢过头领的马刀,抵在了男子脖颈之上“还有什么话” 这男子被刀锋在脖间一架,冰冷的刀锋瞬间让他变得清醒,还没等沈归的话音落下,急忙开口抢白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家老爷” “呲”一道利器划开皮革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响起。沈归一脸冷酷,把还没说完话的男子向前一推,这人受力前扑,趴在草地上便开始挣扎翻滚。周围所有人都看得分明,这男子正在用双手捂住被沈归割开的喉管,口中一边喷血一边发出了赫赫的呼吸声,表情狰狞而恐怖。 沈归几下便甩干了刀身上的血,刀剑斜指着地上翻滚的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话,就留着下辈子说。不过下辈子投胎你要记住,不要打断别人的话。” 说完,把刀又抵在了另外一个青年的胸膛之上,刀尖微微刺入皮肤半分“你呢英雄” 地上的人还在捂着喉管垂死挣扎,活像一只被抹了脖子放血的活鸡。周围的人,无论是马贼还是俘虏,都被这少年的毒辣果断所惊呆,唯有马贼头领哈哈大笑起来 “别看兄弟你年纪小,但做事手段如此干净利落,大哥我也是望尘莫及了。” 一边的女子冷哼一声 “能多活这么久,他已经是赚到了。来吧小淫贼,你顺手也把姑奶奶抹了,免得日后要受你羞辱。” 沈归邪邪一笑,把马刀平搭在这女子右肩之上 “小爷知道,你此时的叫骂求死,只是因为心中恐惧而已。不过别担心,你,和他不一样。我家中男仆数不胜数,可还缺一个通房丫头。今日从大哥手里把你买来,是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把你宰了的,怎么也得先等小爷玩够了再说呀” “图勒啊” 正在沈归放肆调笑之时,由打山坡之后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这头领刚一听见喊声,便已经伸手抽刀,结果却摸了一个空。等他想起马刀正在沈归手中之时,身后又传来两声惨叫。 这个被叫做图勒的马贼头领回过头去,发现沈归一改方才的纨绔公子模样,手中握着自己的马刀,正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弯月。一个回头间,已经砍翻了自己的三个兄弟。 “小崽子,我早就知道你有问题”图勒双目喷火,第一反应便是四下寻找自己的战马,他知道备用的马刀就在战马鞍韂上挂着。没想到,目光打量过一整圈也没发现战马,这才想起所有的战马都被刚才六人带去饮马了。等他全部想通后,再回过头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浑身溅满血迹的沈归,此刻正把他的佩刀,挥向最后一个站立着的马贼。一息之间,刀身嵌入了那个马贼的脖颈之中,喷溅出一片红雾来。 “大哥,你这破刀可真不怎么样,才砍了你几个兄弟呀,怎么卷刃了”沈归一边说着一边悠闲的提着刀,走向正躺在草原上翻滚哀嚎的马贼们。 沈归旁若无人的走着,提刀在每一个苟延残喘的马贼身上补着刀。把头领图勒看的是睚眦尽裂 “小畜生,我要活剐你们所有幽北人,来祭我的兄弟。” 话音一落,便打了一个呼哨。 在图勒的设想之中,坡后饮马的六人,加上前去传话的巴鲁,一听见自己的呼哨,定会打马奔来转瞬而至。 可哨声结束许久,草原上仍是一片寂静。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39乐安 图勒一脸焦急的朝山坡方向望去,紧握的双手指节处一片惨白。 可惜,他翘首以盼的七个兄弟并没有出现。远处矮坡之上出现的,只有一个以黑布蒙面,露出一对眼睛的人来。这人微微打量了几眼,又把头缩回了坡后,露一只胳膊,伸出一只手来,比了个拇指。 “亲爱的图勒大哥,你不用再等下去了。此刻你的弟兄们,应该已经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之中。” 图勒回头看着沈归阴笑起来,好似一只困兽,正在准备进行一场最后的死斗“小畜生,我早就有所防备,没想到还是入了你的套。此时我已无话可说,来吧,你我就堂堂正正的战上一场。”说罢,把身上披着的皮袄一掀,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来。 沈归皱了皱眉,但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马刀 “我一直都觉得,决斗这事十分愚蠢。可毕竟我使诈在先来吧,我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不过,话还是要先说清楚,无论输赢,你的命我都要定了。” 图勒也不多言,双腿岔开微微一沉,稳定了气息之后,双脚蹬地身形前冲,双臂微微张开而前高后低,一手锁肩一手提腰而去,赫然是草原跤拳的起手之式。 沈归见他来势汹涌,后腿微退半步,身体重心压在腰腹之上,待图勒前手还差一丝便要扣住自己右肩之时,迅速拧腰抬腿左跨了一小步,只闪开了约有一拳宽的距离。 “嘭咔嚓” 图勒用尽全身的力气前冲,在与沈归身形交错之后,右腿的迎面骨却传来了剧痛,同时在耳边传来清晰的骨骼断裂之声。 就仅仅滑开了一小步,沈归便已躲开了图勒一往无前的周身力道与锁肩拿腰的手。待与对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一腿使出,半蹬半踏的跺在了图勒的小腿迎面骨之上。 此刻,图勒的小腿已经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骨骼断裂处也开始传来火烧般的疼痛。 “嘶没想到你身法有这么快。罢了,我如今才刚想明白。你跟我等弟兄周旋了这么久,原来都是为了救这些俘虏。不过没用啊,我等十几个兄弟不过是替人卖命跑腿的小喽啰,你杀了我们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如跟我再做一个交易如何” 图勒躺在草地上,撑起了上半截身子来,神色凄然的对沈归说着。 “你说得对,我未必要杀你,但眼下是你求我,所以我得看看你能掏出的本钱,够不够你一条命的价值。” 图勒舔舔干裂的嘴唇,伸出一只手来,用手指朝沈归勾了两下 “这群俘虏有多重要,你定然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你过来些,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当然也包括了我们在替谁办事。用这些消息来换我一条命,你看值不值呢” 沈归仔细的想了想,从地下抄起了他的马刀,走到了图勒的身边。 “你弯个腰,这消息牵扯众多,我只能让你一人听到。” 沈归半跪在图勒身侧,把耳朵慢慢凑向图勒的嘴边 “嗖” 一把飞刀破空而来,直接插入图勒额头正中间。刀身尽没于头骨之中,只留下一节红绸甩头,正迎着草原上的大风四处飘摆 “我去” 破风之声刚一传来,沈归就已经下意识的翻滚躲避,可身体刚刚发力,那边的图勒已经躺在了草原上,死了。 “十四你这一镖是扎他还是扎我啊吓死爹了有准没准啊你就飞下次出手你好歹也先通知一声啊算了吧,就当我没说过” 沈归在草原上手舞足蹈的发泄了一通,看着远处慢慢走来一脸无辜的十四,才发觉自己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要求,此时也分明是在无理取闹。 十四走到图勒的尸体旁,用脚踩着他的头颅,使劲的往外拽着红绸子。沈归见他这么费力也没拽出飞刀来,只好自己也上前帮忙。” “你们你们俩到底是谁啊” 一旁的俘虏,早就被这血腥的场面震得目瞪口呆,此时先前那女子先回过神来,语气中还带着些恐惧的味道。 沈归刚被飞刀所惊,本还有些草木皆兵的紧张感。此刻一听身边有人开口说话,立刻紧张的转身回头,这一下居然把卡在头骨中的飞刀启了出来。 “哦没什么。大家都是幽北人,应该互相帮忙的。还请小姐恕过在下方才言语轻薄之罪。” 此时沈归拿着刚刚拔出的飞刀,一脸温和的出言安慰着这个颇有风骨的笨女人。可在人家姑娘眼里,这是一个刚刚拎着马刀,在自己眼前砍死五个马贼的少年,此时手中所执的飞刀,刀身之上更是红白相间。这仔细一看,便有呕吐感涌入脑中,但因为自己倔强的性格,又给强行压了下去。 “我我等身份此时实在不便相告。小女子名唤乐安,敢问二位恩公高姓大名,以便日后相报。” 这位自称乐安的女子,此刻虽然勉强自己说着些场面话,但眉眼之中的恐惧仍然没有消散。 “都是江湖儿女,乐安姑娘无需如此挂怀。日后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沈归说着一抱拳,便转身走到十四身边,揽过他的肩膀,一起走到马前身形一纵,准备扬鞭打马离开此处。 “恩公慢走,无论如何也定要留下姓名,否则小女子何以自处” 沈归身在马上扭回头来,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来 “既姑娘如此坚持,在下便只好如实相告。小生乃奉京人士,但若是姑娘他日欲寻在下,只需要在京城中打听,青鸿二少爷便是。哦对了,若是想吐,那就吐出来吧。吐出来又咽下去不就更恶心了。” 说罢邪邪一笑,皮鞭高扬,与十四二人策马东去。 乐安抵挡住了血腥的刺激,却没有挡住沈归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此刻已经再也压不住腹内翻涌,跪伏在草原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一直伴随左右的妇女,此时已经解开了所有人的绑绳,凑到她身边请示道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乐安一脸怨愤的用已经脏到发亮的衣袖,抹了抹刚刚吐过的嘴角 “翻一翻这些马贼的细软,看看有没有食物和清水。再去那矮坡之后寻找刚刚前去饮马的马贼,牵上几匹马来,先回奉京再说。” 这妇女得令之后,叫上了几个小厮老奴,一行人朝着小山坡走去。呕吐后的乐安,此时也站起了身子,莲足轻挑,那把草原马刀已经抄在了手上。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众人面前,用刀尖抵住那苟活下来的青壮男子胸口“胆子小,本没有错。但你明知自己胆小,还去做别人的护卫,就是害人害己了。今日你那兄弟死在前面,如今你也赶一赶,别让他觉得黄泉路上寂寞。” 这男子刚想开口说话,刀尖一瞬间便从贯穿了胸膛 “我李家的银子,从来没人能白拿。今日你命丧于此,皆因为你拿了没本事拿的银子,” 此时的李安乐,脸上虽然脏的看不清长相,但已经不见了刚才的恐惧之色。她把马刀从男子胸膛之中抽出,休刀入鞘而斜挎腰间,面色镇定沉稳,隐隐间还透出一丝英武之气。 “这趟进京,也许要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0蝴蝶 每年自入秋之后,幽北三路的黑夜就显得极为漫长。此时还没过五更天,奉京城皇宫的勤政殿内,就已经按照文东武西的顺序,整整齐齐的站满了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 五更的钟鼓声刚刚从远处传来,宣德帝颜狩便打着哈欠踏入了勤政殿的大门,身后还有着内廷大总管李清随驾而行。 “众卿家今日来的早啊。要不是这钟鼓刚响,朕以为是自己来迟了呢。既然诸位约好今日一通提早而来,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上奏吧” 宣德帝一边朝着自己的王座走去,一边随意地跟跪伏于地面之上参驾的大臣们说着话。待他坐稳身形以后,先是拿起茶碗呷了一口,才回头冲着李清点了点头。 “御驾临朝诸位大人,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李清喊得极为随意,口气也不甚愉快。这声音落在大殿之上的其他人耳中,所听之人皆是一愣。这会李清有些不痛快,倒是很好理解的。毕竟今日早朝,这些人身为臣子却没有跪在殿外迎驾,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居然敢先皇帝一步入殿,这本就带着些逼宫之嫌。只是,此时的宣德帝却面无异常,恍若未见一般。 “禀陛下,臣有本。” 文臣之中有一中年人出列,手托象牙笏板屈膝跪于殿前。此人,正是幽北户部的左侍郎万长宁。 “哦今日是长宁有本如今眼看就要入冬,你们户部的冬税不是在初秋时节便结束了吗记得还是朕亲自与李相一起,查验了足足三天呢。” “禀陛下,臣今日所奏之事,并非与户部税收有关。” 万长宁微微抬起头来,侧着脑袋看向武官一侧,眼神中透出一丝阴鸷。 “哦这倒是有趣起来了。那你说与朕听听,今日所奏何事” “回陛下,臣今日有要参奏弹劾之人。” 宣德帝一听他要参人,心中就觉得别扭。这个万长宁,本就是当朝丞相李登的心腹,他也是借着李家的势力才能位居三品户部侍郎。所以,这万长宁就是丞相李登门下的一头咬人恶犬而已。 “哦长宁今日所参之人,是贪官污吏,还是皇亲国戚啊遇见了什么不平之事,就当着群臣的面直接讲出来好了,朕来为你做主。” 万长宁低着头,嘴角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 “丞相李登之女李乐安,协百余护卫之人,由东幽大荒城出发进京,打算与父亲团聚。但不料队伍行至中山路青山城附近,居然遭到漠北马贼的公然劫掠。幸好护卫军卒以死相搏,最后拼得全军覆没,才使乐安小姐得以全身而退。” 宣德帝听到此处,心下更气好你个万长宁,平日朝堂上为李登当开路先锋也就罢了,如今不过是他家中私事,居然也摆了这么大的阵仗来向朕问责,看来你真是坐定了李登这条大船了。 “哦李相的爱女被草原马贼劫了现在如何了可有传太医前去为小姐诊治吗”宣德帝嘴上说着关切的话语,心中却隐隐有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李登只是微抬眼皮,出班行了个礼 “不敢劳烦陛下费心,小女全赖军士拼死护卫,才没有落在马贼手里。所以只是稍微受了些惊吓,身体却没什么大碍。”一句话说完,就退回文官队首,不再说话了。 跪在地上的万长宁,此时又接过话来 “因此,臣先参中山总督傅野,玩忽职守养寇自重,以至长久以来,边境民怨沸腾盗贼丛生;再参中山王郭云松识人不明,误国误君。此次事件中,这二人有着不可推卸之责任,还请陛下严惩不贷,以正法纪。” 说罢,万长宁连叩三个响头,跪定等待着宣德帝的回复。 “长宁啊,既然你这么喜欢参奏他人,不如就真的去做个御史如何啊哈哈哈”宣德帝借着一个玩笑话,隐隐的发泄着心中不满。但见万长宁仍然跪在原地不动,顿觉怒不可遏 “此事朕已经知道了,你明日把整件事详细的写在奏本之上,待朕仔细斟酌后再说吧。” 万长宁听完微微皱眉,仍开口道 “禀陛下,奏本昨日便已经呈上,况且” 万长宁说到一半,突然隐隐听见了轻微的咳嗽之声。不用看也知道,这熟悉的声音必然来自于自己的恩主丞相李登,以咳嗽之声在示意自己不要追问下去。 “是,臣明白了。” 宣德帝也听见了李登的咳嗽声,强压了压心头怒火,目光也从万长宁身上移开“其余诸位,可还有别的事情上奏啊” 此时武将中站出一人,他身形修长健硕肤色黝黑,还有着一身的英武之气 “陛下,这丞相爱女之事可以暂且不提。可那漠北草原,却不得不防啊。眼下马上进入冬荒时节,等头场大雪一过,这群草原狼又要来劫掠我幽北三路的百姓了。平日里有的吃都要抢,今年冬季来还要更早些,只怕劫掠规模比往年更甚啊。” 开口的这名武将,正是关北颜氏的族军统领颜重武。此人掌管着五万飞熊军,是整个幽北三路中规模最大的军队。 宣德帝皱了皱眉,心中尽是左右为难。 今年夏季刚过,北燕便不知为何,往东海关发兵十万有余。如今眼看就要入冬,他们既没进犯也没退兵,就这样按兵不动的在关内驻军。如此一来,为了防止被北燕突袭,自己也只好把颜重武统领的五万飞熊军,调入锦城驻防,与东海关驻扎的北燕大军对峙。 此时漠北草原也有了被进犯的危险,但眼下实在没有其他军队,可以派到中山路以北,前去布防了。 “恩,这倒是个大问题。今年冬天来的这么早,那些草原狼们没粮可吃,定会祸害我幽北三路的百姓。此事要如何防范,朕还要再仔细斟酌一下。毕竟北燕的大军,也在东海关前虎视眈眈呢。” 散朝之后,文武大臣们都三三两两地走到宫门前的集市大街上去吃早饭。万长宁一言不发地跟在李登身后,上了丞相府的车。而飞熊军统领颜重武,却跟着宗族府宗正,也是颜氏现任族长颜久宁,来到了一个馄饨摊上。 “族长啊,您看这场胜负如何啊” 颜重武虽然黑了些,但五官硬朗,平日里说话间也总带着笑意。此刻,手里端来了两碗馄饨。 “现在谈胜负为时尚早。总要等陛下先拿出个章程来,才能衡量得失的。只是,今日这早朝下来,有个人就要开始走运了。” 颜重武喝光了馄饨又要了一碗,随手还在旁边买了几张肉饼吃。听见宗正回话,先是仔细的想了想,随后轻笑道 “走运您说的是李家那条看门狗” “看门狗什么时候也只能吃剩饭,有什么运可走呢” “难道走运的是我飞熊军” “依老夫来,你这次得到的最多是些钱粮上的小便宜,还谈不上走运二字。” “那您说的到底是谁啊” 大宗正笑了笑,手捋长髯,低下头去轻轻的吹着滚烫的馄饨汤,然后低声说道“这次要走运的,应该是我那老伙计,中山王郭云松。” 颜重武听见这个名字之后,不屑的笑道 “他一只被拔了毛开了膛煮熟了的鸭子,还有什么运气可言难道陛下要赏他一个好刽子手不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1试探 “恩相,今日早朝之时,我们以大小姐之事为由,对宗族府率先发难,只怕已经引起了陛下的不满。” “士安啊,你一直以来都有个问题,凡事不能在全局上思考问题。我们幽北三路和北燕不同,立国至今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虽然如今那位也坐北朝南称孤道寡的,但骨子里仍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 士安,是户部左侍郎万长宁的表字,是他的恩师李登,亲自为他取的。这二人如今身在丞相府正厅之中,正对座于饭桌之前一起用膳。 “可我看陛下如今喜怒不形于色,礼贤下士而不拘虚礼,隐隐已有了中兴雄主之相啊。” 李登喝了一口稻米粥,放下碗来仔细看着桌上摆放的各式糕点,口中随意的说着 “所以我才说你一叶障目啊。今日早朝,你以乐安之事为由,明面上参的是郭云松,可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攻讦的目标,实际上是宗族府。如今颜重武领军在外,大军所需粮草军饷,俱是天文数字。若国有战事,我等自然责无旁贷。可他如今只是和北燕大军隔关对峙,此时已陷入国力对耗之局。我们幽北三路家底薄,哪禁得起这么折腾。” 万长宁也点点头说 “国库本就空虚,那位又惯用加官封爵来收买人心。这封号虚职给出去他定然不觉心疼,可是人家可是按月找咱们来领饷的。如今颜重武大军一动,军备粮草兵饷都是大窟窿,可这窟窿可不是他用内库补上的。” 李登笑了笑,指了指万长宁手中的碗,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管家李福。李福会意上前,给他又盛了一碗稻米粥。万长宁本还愤愤不平的说着,此时一见李福布粥,连忙接过道谢。 “可是这人算不如天算。本打算顺陛下的意思,由我们补上杀死中山王郭云松的最后一刀,以换取我们介入军中的可能。可今日陛下用了一手拖字诀,你我应该是要枉做小人了。到底还是算漏了什么。” 丞相李登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和万长宁在探讨着问题的答案,师徒二人就这样,一起心不在焉地用着丰盛的早膳。 同一时间,奉京皇宫,东暖阁内。 “啪” 这已经是宣德帝颜狩摔碎的第三件瓷器了。自打散朝回到东暖阁开始,宣德帝就一直在不停发泄。李清早已摒退了所有太监宫女,只留自己在东暖阁中伺候着。此时见陛下摔瓷器,也并不阻拦,只是朝窗外喊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 “去再拿一些瓷器过来。” “罢了吧朕渴了,斟茶。” 李清见自己目的达到,便出门细细的吩咐了几句,又叫一个小太监进来把地打扫干净,再斟上一杯宣德帝喜欢的碧螺春,焚上了一炉檀香,以此舒缓宣德帝的愤懑。 “陛下不必生气。这自古以来啊,所谓的党争倾沓,对于您这样千古圣君来说,绝不是什么坏事。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需等他们争到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之际,还不是都要跪伏在您的脚下么。” 宣德帝心中本还有些郁结未散,此时见李清又恰好递来了引信,索性直接把剩余的怒气全部引燃 “李登和颜久宁他们这哪里是在党争这分明是在拿朕当傻子他们一个想要以郭云松为饵,钓来一个染指兵权的可能;而另一个则以陈边之敌要挟,迫使朕去向李登索要银钱,把朕当做他们的杀人刀。他们他们一直都把朕夹在中间,让朕去做他们互相倾轧的炮灰,成为他们争夺利益的筹码。这朝堂之上,看似成败荣辱皆系于朕一身,可又有谁曾真正的在乎朕的想法” 李清见宣德帝开始大吼大叫地发泄,心中如释重负。他自觉对宣德帝的性情早已摸了个十之七八。别看他现在好似失去理智一般,但最后所下的旨意,必然也是最为稳妥的。 “陛下以江山子民为重,哪像他们那般,只顾着自家利益。” 宣德帝根本没把他这奉承话听进去,只是不停的喘着粗气,目光直挺挺的不知看向何方。 丞相府中,万长宁用过了饭刚刚离开。 “小姐用过晨食了吗若是用过了,叫她来书房见我。” 丞相李登朝身边的管家李福吩咐了一句,便端起了手中的盖碗。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李乐安便故意迈着极重的脚步走到了书房门前。 “在门外站着干嘛,进来吧。” 李乐安微微吐了吐舌头,抬腿迈过书房的门槛,站在了自己的父亲面前。 “你求我的事,我已经做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与郭家人攀上交情的” 李乐安刚欲行礼,便被李登挥手止住了。她四周看去,发现李福早在自己进门之后就不知去了哪里,于是几步便跑到父亲身后,伸出双臂缠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趴在了父亲背上 “爹您想哪去了,我才不认识郭云松那老头子呢。只是这次在外遇险,幸而被一公子所救。那公子走的十分匆忙,只是对女儿说他名叫青鸿。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李登一听见青鸿二字,眼角便略微抽搐了一下 “颜青鸿你别看这人表面上是个二皇子,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文不成武不就还不算什么,平日里还总是眠花宿柳寻欢作乐。为父每次遇见他,几乎都是半醉半醒的状态。乐安啊,这全天下谁人不知,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要是真跟那个浪荡货有了什么,爹这张老脸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李登如泣如诉的劝说着女儿,还有几许泪光也在眼眶里打转。若是让外人看见,定然不敢相信,李登这个平日里工于心计又不苟言笑的幽北丞相,面对女儿之时竟然是这番模样。 “爹您误会了,先听女儿把话说完您再哭也不迟啊。” “噢,那你仔细说与爹听。女儿啊,爹不是那种用女儿” “停停停,爹你听不听了啊你要是再打岔我可就不说了。” 李登一见女儿装出一副要生气的样子来,也不管女儿演技多么差劲,都乖乖的坐好,还把手掌捂在自己嘴上。 “回来仔细一打听这才知道,救女儿的人根本不是他颜青鸿。而是颜青鸿的朋友,中山王爷的外孙沈归。可能是他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报了颜青鸿的名字来敷衍我的。” “颜青鸿的朋友能比他好到哪去啊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姑娘,这俩人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八成也是在那个地方” “爹,我寻他也只是想报救命之恩,又不是给自己选夫君,您急什么呀” “爹能不急嘛天天去那地方的能有什么好人啊女儿你可别” 李乐安听到此处,黛眉忽然劲皱,语气也不阴不阳的问向李登 “父亲呀,那颜青鸿喜欢逛青楼这事儿,您是怎么知道的呀” 李登愣了一下,继而转移了目光,略带结巴的说 “我我那是我那是听人家说的。倒是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救你的人不是颜青鸿的” 此时李乐安吹弹可破的鹅蛋脸上,也浮起了几丝红晕来。继而用与父亲一样的语气说着 “我,我就是找他问的呀。” 李登的表情语气瞬间都变得极为严肃 “你打他了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2打架 沈归根本想不到,因为自己随手救了一些人,奉京城内竟会翻起滔天巨浪来。就好像颜青鸿也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惹到了李乐安这个丞相府的大小姐。 那一日午后,颜青鸿在昨夜留宿的倚翠阁中醒来,用过午饭刚刚走出门口,手中拿着一根虎须傻站在大街上。就在他一边剔牙一边晒太阳发愣的功夫,在南市场牌楼的方向,有一人双眼死盯住自己,直愣愣地朝这边走来。 远远看去,此人身量普通而体态纤瘦,在肩膀右侧还露出一个剑柄来。此剑剑身极长,紧缚于来者背后,剑柄齐头而剑尖齐踝,远远看去就好像这人是被一根竹竿斜挑起来似得。 “二公子青鸿” 来者刻意把声音压的极低,可颜青鸿是谁那可是奉京城风月场里的传奇人物,辨别雌雄这种入门手艺自然是炉火纯青。 “哎呦白嫩到这个程度的还是头一次见。莫非最近这南市场也新开了相公堂子” 来人正是刚刚回到奉京城的李乐安。此番本是来寻沈归,以报轻薄之仇的。没想到连正主还没见着,就又被轻薄了一次。 “这帐咱们以后再算,我先问你正事。有一人自称奉京二公子青鸿,年龄与你差不多,但比你要瘦些矮些,那人是谁” 颜青鸿听了李乐安的话,也是微微一愣。不用想他就知道,这定是沈归惹回来的麻烦,可是眼下来寻仇之人,明显就是个雌的,而且乔装手段也不怎么高明。沈归这人平时虽然不声不响的,但这风流债却知道朝着自己头上甩,也算是知人善用了。 偷笑归偷笑,腹诽归腹诽。可人家如今已经拿着家伙找上门来,总得先把这关过了,才能再去找沈归算账啊。 “我说姑兄弟啊。我想你所寻之人,八成是我那个义弟。不过他此刻并不在奉京城中,家中也只剩下一个重病卧床的外公,没人能帮你做主啊。依我看不如这样,他若是有什么错,您干脆跟我说好了,毕竟我是他义兄,有什么责任我也责无旁贷。” 颜青鸿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已经在李乐安的上中下三路,来回打量了好几遍。他那副眼神表情,落在李乐安眼中尽是说不出的下流与猥琐。几句话说完,浑身的汗毛都被他看得炸了起来。 “跟你说好,那就把你们俩的账一起算了” 于是,奉京城中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武戏。一名高个前面跑,一位矮个在后面追。不同的是后面之人,双手还握有一柄长剑,剑身长度近乎四尺。 颜青鸿就这样被李乐安追砍着,从南市场一直追到了皇宫南门才停下。两人分别喘着粗气,站在宫门两边斗鸡似的互相瞪眼。 “我告诉你颜青鸿,这事不算完你别以为跑进皇宫就没事了你今天要是不把此事说清楚,下次你再去南市场鬼混之时,可小心点你的狗命” 此时颜青鸿听了还没什么反应,皇宫南门的宫门卫却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你这兔爷不要命了吧你知道他是谁么你知道这是哪么你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吗你知道爷爷们又是谁吗什么都不知道你敢堵着皇宫门口撒野我看你是老寿星吃毒药嫌自己命长了吧弟兄们,今天就让这小相公知道知道,咱们正经爷们的厉害” 宫门卫队的队长此刻手中握着刀柄,越跑越快,自觉距离差不多时,身形高高跃起,一招力劈华山使出,刀刃携带风声直扑李乐安的头顶而去。不用问,这气势就是想把这个,敢在皇宫门前追砍皇子的悍匪,一刀劈为两半。 颜青鸿在这门卫开口骂人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出言阻止了。可他刚一张嘴,这深秋时节里的凛冽北风,便直接从口中而入,灌满了胸膛,一时间把要说的话都憋回了腹内。等喘匀了气后,那刀锋已然临近了她的面门,再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李乐安一定会被斩为两半之时,那宫门卫队长居然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颜青鸿仔细一看,原来这宫门卫队长,已经被李乐安的长剑先一步顶住了咽喉,此时剑尖上已经渗出了血来。 “呵,这太白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哪还有半点当初那位太白飞虎郭云松的影子。”刚才这李乐安周身一转,先迅速抬起长剑,随之臂膀前伸,赶在刀锋劈面之前,剑尖便已经点在了对方的咽喉之上。 颜青鸿看的分明,李乐安之所以赢的如此简单,不外乎是身形快、手头准、剑身长,再加上一副大可包天的胆子。若是一个老江湖也就罢了,可眼下此人分明还是个少女,这样看来就更让人好奇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可以用你想知道的问题交换。” “李乐安。” “你要找的人,他姓沈名归,家住中山巷,巷子里就一个门特别好找。” “谢了。” 极为简短的问答过后,李乐安收剑入鞘,转身离开。那被一剑点破了脖颈皮肉的宫门卫队长刚要出言阻拦,便被颜青鸿伸出一只手阻止。 “干嘛” 颜青鸿斜着眼睛,问着这个被一招击败的队长。 “此人当街行刺皇子,又刺伤宫门卫士,还意欲闯入皇宫之内刺杀皇帝陛下” “行行行你快闭嘴吧,你这一套全是跟御马监的那些阴人学的吧刚才她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她叫李乐安。” 这队长收刀入鞘,嘴角一撇 “我管他是谁呢。就照这个罪名报上去,任谁来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行吧,李乐安你不知道。李登知道吗那是他老子。” 这队长刚才还一脸的不服不忿,此时听完李登的名字,瞬间便愣在了原地。直到颜青鸿已经几乎看不见身影了,才缓过些神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谢二皇子救命之恩。” 颜青鸿直接回到后宫,刚见母妃包氏便被揪住了耳朵,训教内容也尽是些他在这皇宫内外的斑斑劣迹。还没说几句,总管李清便来传口旨召见。颜青鸿得了特赦一般告罪而去,临走前还朝着母妃包氏做了个鬼脸。 “李总管啊,父皇找我什么事呀能不能先透个口风,也好让我能提前有个准备啊。” 颜青鸿握着李清的右手,不着痕迹地在对方手中放入了一颗夜明珠。 李清捂嘴咳嗽了两声,再张开手之后,夜明珠已经不见了踪影,手法堪比江湖上最擅此道的彩门中人。 “二殿下不用过于惊慌。应是你平日忙于所以陛下心中惦念。另外刚才二殿下在皇宫南门以外,闹的动静也过大了些” 二人走到冬暖阁窗外,李清只是上前敲了敲门,便回头走出院外。 “你还舍得回来啊进来回话吧。” 宣德帝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颜青鸿立刻便堆起了满脸笑容,推门进屋。 “父皇,您找我” 宣德帝放下手中的紫檀羊毫笔,仔细的端详着自己刚写的字,看了一会,伸手拿起来团成一团扔在一边。然后才抬头看着面前的儿子 “你刚才与丞相府小姐打架了” 颜青鸿都快哭出来了 “您管挨揍叫打架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3让步 这二皇子颜青鸿与丞相独女李乐安的事情,理所当然地传遍了整个奉京城。虽然老百姓们对于李乐安的身份还仅限于道听途说,可光是颜青鸿那二皇子的身份,就足够掀起一场全民八卦的风潮来。更何况二皇子的个人作风问题,在整座奉京城内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这二人当街一闹而产生的影响,也足以让京城中几方势力纷纷推翻原本的谋划。无论是此刻正在揶揄着二儿子的宣德帝,还是正在家教训女儿的丞相李登,都在心里重新衡量起了各方得失。不过,在两个当事人的原本问题上,二位却都有着惊人的默契都误会了。 在宣德帝看来,颜青鸿如今已近弱冠之年,出宫、赐府、娶妻,也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在郭霜死后,颜青鸿便接管了奉京城的城防军,也就是那重新组建的三万金甲军。如果他想与李乐安日后真的结为连理,最大的障碍便是李家。李登早就想在军权中插上一手,如果让掌管奉京城防的颜青鸿,成了他自家女婿,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而丞相李登则更为头疼。李乐安这个女儿,就是他东幽李家唯一的血脉。自己如今这个岁数已经没有再次续弦的意愿,所以女婿的人选,自然就关乎到整个李家的命运了。不谈颜青鸿的名声人品,就单单这个皇子的身份,前面多出一个二字,便是抹不去的杀身之祸。而自己辛苦一生所积攒的权势与基业,也会一朝尽归颜家。几十年都白折腾了。 两个孩子的解释与说辞,在这二位幽北顶尖的人物看来,定然是羞怯而带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因此,在当街追逐事件过去后的三天,也就是第二次早朝之时,各方重新进行了利益交换与妥协让步,最后的结果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宣德帝首先抛出了橄榄枝,把颜家最后一支私军飞虎军的指挥权,交给了李登。而丞相也投桃报李,由东幽李氏与幽北朝廷户部,共同筹措军饷,足额支付五百万两纹银,以供宗族府飞熊军南北两线抗敌之用。 当然,老王爷郭云松与中山路总督傅野,自然就成了替死鬼。 郭云松识人不明,致使中山一路常年遭受漠北草原的劫掠滋扰,遂夺爵罢官,允其归乡养老。 博野玩忽职守戍边不利,遂罢职抄家,扁为庶民。中山路总督一职由礼部侍郎裴涯继任。不用说,这个裴涯,定然是宣德帝培养的心腹人。 几方交锋,最后竟得到一个如此客气的结果,两方在朝堂之上也不见了平日里的火药味。这怎么看都像是两个父亲,是为了儿女婚事的细节而会面,只是在彩礼嫁妆的数额上讨价还价而已。 中山巷,中山王府中。 铁甲接过了圣旨,满面愁容地送走了前来传旨的小太监。大门一关,便连忙回到了王爷的卧房之中。 “王爷,这是个什么意思要说我们郭家,早在前几年就成了空架子。为何拖到了今天,他才补上这最后的一刀来呢。” 铁甲看着刚从病床上起身的郭云松,若有所思的问着。 “老夫也不是很明白,但郭家自打入了死局,便早已不能动弹分毫了。所以如今出了变化,也定然不是从我们这里开始的。以那位的心思手段,这最后一刀未免也补得太轻了。表面上看来,是把我们郭家打了一个万劫不复。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分明是在放我们一条生路啊。” 郭云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长久以来,他一直在等着宣德帝最后的闸刀。可他万万想不到,这本该是斩草除根的一刀,竟然是如此的用法。 “我们郭家的力量早已经全部瓦解冰消了。能想到的帮手,也无非就是一个半人。一个是失踪的大萨满林思忧;还有半个则是要了饭的孙少爷沈归。” 铁甲掰着指头数完,又自嘲的摇了摇头。郭云松见他如此,也笑了起来。 “巴格这个自封的大萨满,那就是哄着皇帝玩的。萨满,从来都只负责沟通万物生灵,林思忧也是如此,所以肯定不是她。而沈归那小子嘛不好说啊哈哈” 老王爷郭云松想到自己这个外孙,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铁甲一脸紧张的摆了摆手 “王爷您小声些,您如今可是身中风邪,久卧病榻之人啊。如今圣旨已下,理应尽快遣散家小,回中山老家养病才是。这迟,则生变啊。” 郭云松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尽快遣散府中所有人,同时把这宅子也交给牙人出售,银子多少都不重要,速度要快,三日之内必须启程。哦,对了,再去买一辆破车,三日后你推着我走。” 之后几天,铁甲把事情办得极为高调。整座奉京城中,无论是牙行还是车马行,甚至是原来王府的下人们,都纷纷传递出同样的信息来郭云松的身体,定然是撑不过一路上的颠簸了。 三日后,御马监料房的探子回报陆向寅 “回陆监事,郭云松口角流涎目光呆滞,躺在一辆破旧的木车上,由王府管家铁甲推出了奉京城东门,朝着中山路方向去了。” 陆向寅摸着光滑的下巴,自言自语道 “一个夺了爵的王爷,即使为每个下人都分了一笔不菲的遣散银子,也不至于如此的穷困潦倒。他二人这般做作,是想隐瞒什么呢” 那几个探子互相对了一个眼神,领头之人出言问道 “需要除掉吗” 陆向寅一摆手 “哦,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更何况我与他平日里并无冤仇,没必要落井下石。” 说罢,陆向寅慢悠悠的朝着冬暖阁的方向走去。 宣德帝颜狩一见他来,连忙起身相应。还吩咐李清拿来了绣墩与茶点。 “禀陛下,刚刚铁甲推着一辆破木车,送郭云松回中山老家了。” “可有旁人暗中护送” “料房的探子未曾见过第三个人。” “那就好。陆监事啊,朕打心眼里,就一直不相信郭云松真的中了风邪。你信吗” 陆向寅抬起手中正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小口 “呼陛下过于谨慎了。莫说此时的郭云松,已经是年近古稀的老叟了,即便是他当年被世人称为太白飞虎的时候,您又何惧之有呢” 在宣德帝听到太白飞虎这四个字之时,眼中出现了一闪而逝的狠毒之色。但很快又回归了原来的模样 “裴涯也该启程了吧等他到中山路上任之后,寻个机会,便送送傅野吧。” 双山村,村长包钦的家中。 “我说十四,下次等我问完了话,你再出手行吗现在可倒好,费了半天力气,除了救下一群笨蛋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刚从草原上回来的沈归和十四,此刻正坐在老包家的饭桌前面,等着包大婶给自己蒸包子吃。 老包听完沈归的话,便用手语和十四沟通了起来。两个人经过了一番手舞足蹈之后,老包便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归 “十四说,那男人叫你上前低头之时,已经在手中暗扣了一把匕首。若是十四再慢一点出手,你的喉管就被他给割开了。小沈啊,十四要是能说话,哪还轮得到你直气壮的训人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4返乡 对于沈归来说,再高兴的事情也都比不上,郭云松与铁甲的到来。 二人离京之际,铁甲为掩人耳目,买回了一辆旧车来。因此,由奉京城到青山城,本来只需要十天的路程,他们却足足走了二十多天。这一路上郭云松躺的腰酸背疼,铁甲的一手木匠活也练得出神入化。 在这二人进城当天的夜里,便有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把这二人带走了。从这一天开始,郭云松和铁甲的行踪,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在任何势力的眼皮底下了。 “我说老郭啊,这傅野是咱们家什么人啊你咋这么关心他的死活呢” 一副惫懒模样的沈归,此时正把半个身子都窝在一张圈椅里,一边吃着郭云松给他剥的糖渍板栗,一边随口问着。 郭云松仍是笑眯眯的剥着栗子,还仔仔细细的把每一片内皮都去的极为干净 “傅野以前是外公的副将,后来外公进京做了王爷,就把这中山路都交给他了。眼下,他也跟着外公一起倒了霉,落得个去职抄家不说,只怕一家老小的性命,此刻也被人惦记上了。” 沈归吃的有点口渴,伸手拿起茶碗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革职抄家也就算了,命也想不放过至于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么做也无非是想让中山一路彻底归于朝廷。虽然幽北三路表面上是一个国家,其实说是部族同盟要更准确一些。这东幽一路,一直都是丞相李家的;而中山一路呢,一直都是我们郭家的。如今郭家式微,他再这么彻底清洗一次,之后这整个中山还不尽归他手” 沈归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可是如果等到皇帝把中山一路完整消化之后,原来三家分庭抗礼的平衡不也就打破了李家屹立不倒这些多年,怎么连这点嗅觉都没有呢” 郭云松叹了口气 “他李登所仗的,便是银子与粮食了。只东幽一家的粮食产量,便占了幽北三路总产量的七成还多。他李家世代都是大粮商,在东幽当了不知多久的土皇帝了。不知为何,如今李家新得了三万颜家飞熊军。若干年后,宣德帝完整吞下中山路之时,差不多也是他李家完全掌握住飞熊军之日。所有的战争,说穿了都是在打消耗而已,而说到消耗整个幽北三路,都没有谁可以与李家相提并论的。” 沈归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栗子皮,又仰头抽干了杯中茶。先是从怀中掏出了当年古戒赠予自己的短剑惊雷,又朝屋外吹了个口哨。 郭云松一脸疑问的问他 “你吹哨干嘛” “吹哨当然是叫兄弟了,你不是要我去救傅野吗” “你叫的兄弟难道不是十四吗” “我还是自己去找吧。” 郭云松和铁甲,在入青山城的当天,便被沈归带着几位冬至的聋人兄弟,接回了双山村。如今的郭云松,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家老汉,整日含饴弄孙为乐,眉宇间也丝毫不见了往日的沉重压抑,就连食欲都好了许多。 青山城总督府内,傅野和裴涯正在进行交接。 “傅公此去,欲往何处啊” 刚刚继任的青山城总督,前礼部侍郎裴涯,此刻正一脸关切的问着傅野。 “有劳裴督挂怀,罪臣如今已是一名普通百姓,自然是携家眷返乡,重拾山野之乐了。” 傅野是太白卫出身,而太白卫原本就是由中山路的山贼猎户铁匠等等组成的,而有着太白飞虎名号的郭云松,原本也是个猎人头领。别看如今傅野受郭云松的牵连,落了一个抄家罢职的下场。但在他内心深处,反而松了一口气。是啊,所有郭家的门生旧部,自从郭霜遇害之后,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等待着项上闸刀落下。直到最近几日,圣旨传遍了幽北三路之后,才纷纷睡上了踏实觉。 裴涯点了点头,随手翻着案桌之上的鱼鳞图册、府衙内外账目等交接文书。脸上挂着谦虚谨慎的表情 “别看裴某原本只是一个清闲侍郎,但也早闻傅督文武双全之名。这总督府内的佣人与帮手,若是傅督另有安排,裴某自当发银放行;若是并无安置之处,某也愿尽数留用,充作傅督的饯行之礼。而至于这些图册账目嘛,我自问不会比傅兄更高明,自然也就不用看了。” 他这话似乎另有深意,但此时的傅野早已是心灰意懒,根本不再细想了。 “裴督如此信任,真是让傅某感激万分。还请裴督上任之后,能善待中山一路的百姓们,傅某在此提前谢过了。”说罢朝裴涯深鞠一躬,便离开了这个住了半辈子的中山总督府。 傅野其人,与齐雁齐返一样,本是太白山下一猎户的儿子。如今被抄家革职后,凭着一身武艺与祖传的猎术,想在太白山中为全家挣回个温饱,也不算什么难事。傅野就这样,带着年满十八的独子傅忆,还有发妻张氏,一家三口由打青山城西门而出,走上了回老家抚山县的路。 当然,还有很多人在暗中相送。 六十里亭,是青山城通往太白山的必经之路。此地两面环山而地势阴冷,来往商队便集资在此处建起了一座萨满庙。被大萨满李玄鱼知晓后,令其改建为一个三层塔亭,以供来往行人客商歇脚之用。而此地距离青山城约有六十里地,因此在改建完成之后,大萨满赐名为六十里亭。 此时已是黄昏,返乡路上的傅家三口,正巧行至此处。傅野见天色将暗,便准备在空无一人的亭中过夜休息。而六十里亭周围的山林各处,却有些人满为患了。 沈归十四一行人,此刻正在亭子西侧的山顶,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六十里亭周围的动静。一见傅家三口进了亭子内,浑身漆黑的沈归摘下了脸上的遮口布,扭过头来对老包说 “你告诉十四,让他带上三个冬至的兄弟,去把对面半山腰的暗桩拔了,尸体直接扔进山后的河里,然后就在半山腰处等人,来一个宰一个。若见到铁甲这边点燃了火把,便直接冲到亭子里。” “师父,你带上剩下的六个冬至兄弟,去亭子北侧堵住去路,一个活物都别放过去,留不留活口都无所谓。” “铁甲你在这里,只要见到亭子顶层有油灯亮起,便点燃所有火把佯装伏军。等十四他们冲入亭中之后,便堵住此山的进山口。” “老包你这岁数了还行吗” 包钦也摘下了遮口布,伸手拍了拍腰间横挎的镖囊 “咋不行冬至每个孩子可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都行,师父会不行吗” “那这样吧,给你留一个轻点的活。你就去亭子南边,随便找一棵树躲起来。若有人打算原路退回,就轮到你来大显身手了。” 听着沈归仔仔细细的安排着每个人的工作,老乞丐伍乘风有点不以为然。他没换夜行衣,也没蒙遮口布。仍然是一副乞丐打扮,手中还拎着那根竹竿,朝沈归指指点点起来 “让你办点事,能活活把人急死。就那么几个小崽子,没准咱一人宰一个都不够分的,还用你在这絮絮叨叨直接冲下去全弄死不就得了费这劲干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5营救一 沈归哭笑不得的看着伍乘风,并用手指了指下面的六十里亭 “您先看看这地理位置,东西有高山,南北是窄路。早前十四探路的时候,还发现在东面山后有一条小河。地势如此险恶复杂,夜间视线也极为狭窄。咱们还只是知道有杀手埋伏而已。有多少人埋伏的位置在哪武器都是什么惯用手法又是怎样甚至掺杂了几方势力咱们可一个都不知道。若真按像您说的,所有人都一头扎进这口袋阵里,后果如何怕是谁也说不好了。” 伍乘风听到这里眼睛眯成一条缝,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说起来倒头头是道的,也不知道真用出来又怎么样。困了,什么时候动手,再叫我吧。”说完,身子躺在一颗大树下,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铁甲走到沈归的身边,和他一起注视起孤耸于山道之中的六十里亭 “现在我们都有了安排,那你呢要不然还是你留在这佯装伏兵,其他的事我来替你。老王爷还在双山村等着你回去呢。” 沈归自打看见傅野一家以后,心中就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此时铁甲提出想要和他交换,却把沈归逗乐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师父老包年纪就不像行路之人;冬至也没有能交流的人;你又在这些人面前露过相。所以,你说我还能安排谁去亭里接触傅野呢” 说完理由以后,二人纷纷默然无语。 眼见太阳西落,十四与冬至小队,一行四人便下山而去。沈归等他们走远后,回头朝其他人拍了拍手 “好了,我也该去找傅野了。各位依计行事。还有句话,我知道说了也未必有用,但是还是想跟大家说一说。任务失败未必是失败,但人死了,就肯定是死了。各位多多珍重。”说罢,几个起落间,便下山而去。 东山半山腰林间,十个黑衣之人也刚刚整备完毕。为首一人正紧紧盯着亭前的一位少年公子。身后一人开口问道 “堂主,这忽然出现的少年,恐怕是个变数。要不要除掉以免节外生枝。” 被唤作堂主之人抬手使劲挠了挠脖子,也为这个大大咧咧在路中间出现的少年,感到十分头疼 “按理来说,是该除掉没错。不过,我们此次的目标并不是此人,而是亭中的一家三口。做掉此人不难,可谁都无法保证,能在杀人的同时,也瞒过亭中的那个老行伍。” 那黑衣男子听了堂主的话,也是使劲地砸了咂嘴 “在目标眼皮子底下做活,确实容易打草惊蛇,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进亭子里,也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啊。” “你记住,对于我们赤乌来讲,无论什么情况,始终都是把完成任务放在首位的。” 原来在这东山处的十个黑衣人,竟是来自于北燕王朝的赤乌 这赤乌的二人,还在死死盯着大摇大摆走向六十里亭的沈归。但在他们身后光秃秃的大树之上,却悄无声息的垂了几根麻绳下来。 麻绳上端紧系着粗壮的树干,由麻绳上倒吊着下来了三个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而干净利落,就好像从花木之中存在的蜘蛛一般。这三人头朝下脚冲上,顺着绳子垂到了赤乌最外围的几人身后 呲 这三人一手死死捂住对方的口鼻,另一只手用匕首割开了对方的咽喉开始放血,再缓缓把尸体放到在地上,而自己一个翻滚间便朝着内圈的三人而去。就这样,冬至的三人以黑铁匕首,悄无声息地割开了三名赤乌的喉咙,行动迅速而安静,匕首也是通体漆黑,连一丝寒光都没有露出。 就在冬至小组的黑铁匕首,再次搭上敌人喉咙的同一时间,不知由哪里飞出了两柄红绸飞刀,结果了两名警戒归来的游哨。这两具尸体拍打地面的声音传来,那仅剩的赤乌二人,才发觉到情况有变。 这二人刚刚回头,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不远处三个黑衣人,每人怀中都紧搂着一个自家兄弟,喉管已经全被割开,鲜血无声的流淌成一条小河,口鼻被人死死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兄弟,哪条道上的我们就是些替人消灾的江湖人,若是挡了各位兄弟的好事,那我们自当让路;若是各位兄弟与我等一样,也是为了求财,那不如”说到此处,赤乌的这名堂主,由自己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来“这是我们这趟的定钱,也一并赠与诸位了。还请几位能行个方便。” 别看这堂主言语间尽是卑微恳切,但暗地里却在用余光四处寻找逃生路线。身后的黑衣人声音极轻,凑到堂主耳边说 “这三人所站位置极准,正面突围的可能性不大。如今,我们只能跳山赌运了。” 本是久经风浪的堂主,看着面无表情的三个黑衣人,心中泛起丝丝寒意这三人见了自己的大额银票,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这就绝对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不图财,那必然是奔着要命来的,只怕今天确实无法轻易脱身。 想到此节,堂主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屈,做出几个手势来。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说着“各位仁兄若是愿意行个方便,他日相见另有厚报,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放我这兄弟走,某家也愿引颈受戮” 最后一个戮字出口,这二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山坡边上。虽然下面乱石枯树丛生,但好在山势并不太陡峭,若是狠心滚下,得一条活命来也算不得异想天开。 嗖 这二人微曲双膝刚一发力,额头上就都多了一柄红绸飞刀。这二人的身体都被飞刀所携之力带着,倒飞了出去。直到撞在一棵枯树之上的时候,才如同两个被丢出去的破麻袋一般落在山坡下。 飞刀的主人十四,从远处走来。往山下不远处指了指,冬至其中一人便飞奔过去收尸,而剩下的人则开始仔仔细细地把所有尸体都搜了一遍。 六十里亭门前。 沈归站定后,先是正了正衣冠,然后清了清嗓子,这才上前拍打门环 “亭内有人吗在下是游学的学子,行路至此打算借宿一夜。此时亭内若是已有女眷借宿,还请出言相告。” 沈归说完又后退了三步,低头束手,一副等待着回话的老实模样,暗地里确支起了耳朵仔细辨别着四周的声音。 过了没多久,有个略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来到门前。随着吱嘎一声木门响动,一丝光亮由亭内传出。一个铁塔般壮硕的汉子打开了大门 “公子无需客气,这六十里亭本就是供来往孙少爷” 这开门之人看清沈归的五官,不由得叫出声来。沈归却感到血压骤然升高,气的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傅督压言,进去再说。” 说完,双手抱拳,又故意放大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并无不便,那在下先行谢过了。” 说完一马当先进了亭中,又极快地反手关上木门,在黑夜中发出了空旷的巨响。 这开门的壮汉,正是被抄家去职的总督傅野。而此时他的夫人张氏,还有独子傅忆,神色都颇为紧张,正一脸警惕的看着沈归。 傅野朝着二人摆摆手 “不碍事,自己人。”又回头对沈归说“孙少爷游学怎么会游到这里来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6营救二 傅野一句话便把沈归问的哭笑不得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么多年总督都是怎么当的” 傅野听完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双手,脸上挂起了讪讪的笑容 “我本来也是个粗人,这个总督还是当年老王爷硬推给我的,推了几次也推不掉,这才硬着头皮干了这么多年。” 沈归没理他,而是自顾自地走到夫人李氏面前恭敬施礼,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六十里亭内的构造来。 六十里亭,虽名字有个亭字,但经过李玄鱼改建之后,已经与一般亭子的构造大相径庭了。这六十里亭如今已是有顶有墙,与其说是亭,倒更像是一座三层宝塔。 等沈归从一层到三层全部勘察过后,才走回一层的正厅中,与傅家三口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自我叔父郭霜死后,幽北三路的朝堂便已暗流涌动。之后的日子里,虽然各方势力私下里都免不了有些小动作,但表面上都还算风平浪静。可是,这几年的平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前几日被打破了。而此次风暴中心的一点,便是傅野叔父你了。” 沈归本想以最快的速度,让傅家三人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以便他们能暂时听从于自己的一切安排。没想到话虽说的很严重,但傅野听来仍是一脸的平静漠然。沈归见他是这个表情,不由得心下暗自敬佩不愧是老一辈的英雄人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单凭这一份冷静,就不愧是做过一路总督的人。 沈归说完之后,场面一度十分安静。最先开口的,却是傅野的独子傅忆 “你说的这些,对他来说很陌生啊。” 这傅忆看上去与沈归差不多年纪,身量完全承袭父亲的魁梧健壮,看上去简直是小一号的傅野。他此时正一脸无奈的看着沈归 “我父亲就是个十分简单的军汉糙人,一向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都没什么慧根。之前的很多年间,整个中山一路的全部政事账目,其实都是掌握在几个参军与师爷手里的。直到后来他自己发现了问题,这才宰掉了那些蛀虫。以后的日子里,中山一路的所有公事,其实都是我替他做的。” 沈归一脸惊讶的看着面色如常的傅野,一时间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傅野却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目光朝着窗外望出,不知他在凝视着什么。良久才缓缓开口 “想老夫年幼之时,便出太白山追随王爷,几十年间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大小阵仗皆身先士卒,身中战疮四十余处” 话到此处,回头见沈归与傅忆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急忙又补上一句 ”这政务钱粮之事,某家确实不太擅长。” 沈归压抑着胸中怒火,指着傅忆说 “既然你还能正常沟通,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这亭子中连我在内也才四个人,而亭外的各处埋伏加起来到底有多少个杀手,我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我在外面也有一些粗劣的安排,但能起多大作用谁也说不好。所以一会务必听我指挥,你护好自己的爹娘,出了这个门就尽量不要出声,有什么事情尽量用手势沟通。” 傅忆听完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而旁边的傅野却有些欲言又止。沈归见他这副模样,心中自觉有些失礼,于是一改刚才的强势,柔声问道 “叔父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眼下我等既已身处险境,便自当勠力同心,一起化解危局才是。” 傅野见沈归口气有所舒缓,也略带羞涩的说 “其实我琢磨的办法也未必成熟,不过没准能更为简单直接的解决问题”说到此处,傅野又小心翼翼的观察起沈归的神情来。 沈归心下愧疚不已,暗暗跟自己说着 外貌协会害死人啊。这傅野虽然看着像个莽汉似得,没想到也是个粗中有细文武双全的厉害角色。也难怪,毕竟也曾是老头子的帐下悍将,又出任一方总督多年,再怎么说也定然比我更为老道一些。 想到此节,沈归没说什么,只是一脸期待的鼓励着傅野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认为,如今的局面就像一场赌局,输赢也都是一场厮杀。莫不如咱们一翻两瞪眼,直接杀出去,凭着老夫这一手” “傅忆你看好了你老子啊别让他再气我了,整个脑子都乱了” 沈归气急败坏的说完,便朝着六十里亭的顶层走去。 傅野被突然变脸的沈归给吓得一愣,而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问 “我都说这办法未必成熟了,不同意也用不着翻脸啊,你说这叫个啥人” 傅忆冷笑着说 “孙少爷没直接和你动手,就算大萨满和老王爷教的不错了。”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亭子周围万籁俱寂,只有山林中偶尔传出几声鸟鸣,在这幽北寒夜里显得极为悲怆。 正在西面山顶之上的铁甲,虽然已经冻得浑身僵硬,双目却仍然紧紧地盯着下方的六十里亭,不敢转移分毫。而分散在其他地方的人们,也都紧绷着神经,等着第一个忍耐不住的猎人,变为猎物。 亥时一过,沈归便让傅忆吹熄了所有的油灯,至此,六十里亭周围一片黑暗。只剩一抹残月高挂在天空之上,散发出一抹幽幽的冷光。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听上去杂乱且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这个寂静的山谷中回荡起来。所有暗处藏身的人都提起了精神,无声地活动着手脚,有些紧张的新丁,还把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 “大当家的,这灯一吹灭,是不是就代表里面的人现在已经睡了那咱们就给他来一个突然袭击瓮中捉鳖攻其不备手到擒来呗。” “你小子最近说话挺有学问的呀咋的想去北燕考科举啊” “这前一阵大哥不是掳回来一个教书的吗我在牢里就看他一个人,没事干就随便跟他聊聊呗。” “行,这次拿回了赏钱,给你也买上些袍子扇子啥的。你再跟那个夫子学上几天,以后就是咱们兄弟的军师了。” 这开口说话的二人当先而行,身后跟着十几个打扮各异的汉子。这一行人虽然都在说说笑笑,模样看起来十分轻松,就像十几个出游的朋友一样。但每人手中都握着武器有的拿着刀剑,有的拿着枪棒,还有最后的三个人,身后居然背着长弓。 这一行人极为放肆地高声说笑,终于来到了六十里亭前不远处。 “大当家的,现在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再这么大声喧哗,恐怕有些有些打草惊蛇、敲山震虎、浑水摸鱼了。” 这开口之人,正是刚刚被大当家的鼓励过的那位,早早便进入了军师的角色之中。 “军师说得对啊,都给我闭上嘴。已经离得这么近了还扯淡,要是把人给惊跑了,那三千两赏银谁赔啊都给我严肃点啊,带你们出来是喝喜酒的吗” “好好好,我们不说了啊不过现在不让我们说也行,等这趟活一做完,你拿了赏银后,可得请弟兄们去好好喝一趟花酒啊。” 大当家呵斥众人的声音极大,在这个天然形成的山谷之中不停的回响。此时正在亭中三层屏息凝视的沈归听了,也忍不住向身边的傅忆吐槽道 “这嗓门要是再大点,冬至的人没准都能听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7营救三 这大当家与未来的军师,带着一众兄弟,用一种自认隐秘的方式来到了六十里亭前。大当家回头以食指紧紧抵住双唇,朝身后的兄弟们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自己凑到军师身边问道 “你说说,这趟活咱应当是怎么个做法” 军师很满意自己受到的礼遇,故意照着 先生的模样,伸出手来捋了捋自己颌下的几缕稀疏胡须 “古话说得好,这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既然现在这亭子里的人都睡熟了,那咱们不如” 说完,军师在原本就有些猥琐的脸上,又挂上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一双三角眼拼命地朝大当家眨着。等了一会,却见对方仍旧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心生寂寞之感。 “不如直接进去,男的剁了,女的绑了,银子抢了,亭子烧了,就这样吧。” 军师被木讷的同伴搞得兴致全无,只想做完了活,就赶紧回去,好能跟监牢中的老恩师重新进修学习。 这大当家原本还满心期待着,自己这新拜的军师能说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来。没想到他虽然把气氛营造的神秘诡谲,但本质仍然是土匪草寇的祖传方法,听后只觉无比的泄气 “你他妈的,屁股撅的比太白山还高,就放了这么个蔫屁出来要早知道这样我还用问你你们几个,去周围草丛探探,没啥埋伏咱就直接进去了。”说到这,大当家站起身来,钢刀出鞘,准备开始在亭子周围打探一下。临走前还用余光夹了一眼正在感慨曲高和寡的军师“狗屁军师,呸” 亭内偷听的沈归和傅忆,早已经笑的满地打滚。趁着换气的功夫,沈归指着傅忆取笑道 “这群活宝别是你爹教出来的徒弟吧” 傅忆也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反指沈归说道 “我爹还是你祖父手把手教出来的,想来老王爷就算在谋略上比我爹高,那也定然高不到哪去。” 这次轮到沈归不好意思了,他暗自庆幸此时与傅忆还相交不深 你哪知道啊,我家里这路货色的老头,还不只一个呢。 就在二人互相取笑之时,一声巨响传至二人耳边,随即而来的,还有大当家那略带沙哑的嗓音 “娘们银子老头子全给我齐唰唰的摆出来啊” 军师在他身后一脸的垂头丧气,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尽是些粗鄙不堪、有辱斯文、不思进取之类四个字一组的话。 本在安慰夫人张氏的傅野,也被这群突然踹开大门的土匪吓了一跳。立马翻身站起,先找到自己的一个长条包袱,紧紧攥在手中之后才抬头看去 “尔等何人” 大当家被问得一愣,先回头看了看军师又立马回头,拍着胸脯大声的自我介绍 “爷是在嘎子山落草的山大王” “山大王收的可都是开山买路钱。你们现在干这手分明是入室行抢,这不坏了祖宗规矩吗不给不给,坏规矩了肯定不能给。” 这嘎子山大当家听了傅野的这话,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这李氏还在一边帮着打圆场 “当家的你也别这么着急,他们也许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要不然谁会这大半夜的,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入室行抢啊那不是等着饿死吗山大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婶子这还有些干粮,你们拿去分了吧。” 这大当家被气得浑身颤抖,伸手指着李氏来回哆嗦,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嘴里一直重复着“你你你你” 身后的军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迈步挡在他身前,鞠躬施礼,满脸客气的对傅野说 “先生莫怪,当家的是个粗人,难免有词不达意之处。其实我等弟兄此番前来,是想与你做个买卖。你们把女儿银子还有项上人头交给我们” 傅野听完就急了 “谁做这样的买卖啊,你以为我脑子不好呐把这些都给了你们,我能得到啥啊” 军师终于等到了如此上路的人,差点被他这一句承上启下的反问给感动的痛哭流涕 “若是能主动交出,待明年清明之时,我自会为你们多烧些香蜡纸马。” 这句狠话一说出口,军师只觉一种酣畅淋漓的舒爽感充斥全身,瞬间便被如此强烈的幸福给融化了。 忽然,楼上传出一声大喝“关门。” 只见沈归和傅忆,此时都从楼梯走了下来。傅忆径直走到大门前,把被踹开的大门又重新关紧,还撑上了门边的顶门杠。 “你们这几个蠢货到底来干嘛的谁请你们来的你们这主子也不是啥正常人吧傅野再怎么着也是一路总督” 傅忆听到此处很不高兴,急忙出言打断 “哎哎哎,说他就说他,别带着我爹。” 这大当家见这两个忽然出现的少年,居然互相聊上了,又诧异又愤怒。山贼到底还是山贼,武艺如何另说,但脾气还是暴躁的。此时也不多说废话,举手扬起了腰间的长刀,双手紧握刀柄 “老子钢刀之下从不死无名之鬼。娃娃,报上名来” 沈归和傅忆见他这一副模样,笑的更开心了 “评书话本没少看吧邪了门了,你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学这玩意儿不是耽误买卖吗要比划就快点动手,我们可还有正事呢,没时间陪你们在这过家家。” 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这头领骤然大喝一声 “看刀力劈华山” 双臂握紧刀柄,高高扬起直奔着沈归的面门而去。沈归眼神轻佻,口中还念念有词“还力劈华山,记着下次出招之前别大嚷大叫的” 此时大当家手中的钢刀扬起在半空之中,右脚前踏左脚蹬地,一个弓步使出便把浑身的力气灌注在双手之上,眼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刀式 沈归却不退反进,侧身冲入大当家的怀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虚影闪过,大当家便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撞在亭中圆柱之上,才止住了去势。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之后,便再没一丝声息,整个人昏死过去了。 傅忆看着不省人事的大当家,砸了砸嘴 “啧啧啧,没想到他身法还不错,平地还能倒飞出去这么远。” 傅野见沈归此时仅仅一个错身,便把对方的头领撞得生死不明,自己也再没了顾忌。伸手便把原本是挑包袱用的铁棒抽出握在手中,身体前冲而棒托于后。沈归一看便知,傅野此时的起手,竟是以棒代枪的而使出的回马拖枪式几下拨打过去,所有的小山贼们便整整齐齐的趴在了地上。 傅野把棒转了个花后收在身侧,掐二指作剑诀,指向唯一还站着的军师,声音抑扬顿挫 “若不念尔乃圣人门徒,定要尔也做了某家的棒下之鬼呀” 军师的双腿本来已经抖得筛糠一样,但听见傅野说出圣人门徒四个字,突然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一般,整个人都直挺起来 “吾辈念过书肯定和他等恩有所不同吧” 沈归撇了撇嘴,看着一边手捂双眼的傅忆说 “看样你爹平时也没少听戏吧” 傅忆转身朝着自己的母亲张氏走去,临走前还给沈归留下了句话 “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开我爹的玩笑还是先审审那个书人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8营救四 沈归见他一副慨然赴死的神情,不由得叹息摇头 “先生的气节,着实令在下佩服万分。既然如此,便不用那些威逼利诱的俗套了,由我亲自来成全先生高义。傅忆,把叔母请入二层。我要送先生上路。” 说完,从怀中掏出惊雷短剑,走到军师的身后。一脚踹在他膝盖窝上,军师受力跪在地上。 沈归的左臂从他身后绕脖而出,膝盖向前用力顶住对方的腰窝,左手蒙住对双眼,右手把惊雷短剑搭在了他咽喉以上,语气柔和的对他说 “不要怕,我算半个熟手,很快就没有痛苦了” 军师打刚才就想认怂,却没想到沈归的身法能有这么快。自己刚要开口,膝盖处就被踢了一脚。刚从膝盖的疼痛中回过神来,眼前又是一黑,脖子也被金属的冰冷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沈归轻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的时候,所有的纠结,都败给了求生欲。 “爷爷别别别别杀我我没过书我吹牛的我就是劫了一个城里的教书匠跟他学了几句啊” 沈归呵呵一笑,用惊雷横拍了一下军师的脑门,留下了一道红印 “原来你不光是个文盲,胆子还小。” 军师额头被惊雷一拍,只觉眼前有金光闪过,随后很快便恢复了视力。他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身后的少年又开口说道 “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多说一句废话,我便卸你身上的一个零件。” 军师翻身一看,沈归正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手中的短剑。 “是谁让你们从东幽跑到中山来招这趟浑水的你们有多少人除去你们,外面还埋伏着多少人” 军师急忙把身体跪直,仔细想了好久才敢开口说话 “是一个幽北有名的掮客找的大当家。好像是一共许了五千两银子” 沈归听到这出言打断 “刚才你们在外面的时候,大当家不还说三千两吗你们土匪还报花帐啊” 军师急忙摇着头 “不是不是。我们去年冬天,跟大荒城粮行赊了一千两银子的粮食过冬。这不是外债到日子了吗,又赶上有这么一个肥活,这趟干好了,不但能还上粮行的债,又能再买些过冬粮,还能剩下一千多两银子呢。” 沈归诧异的看着他 “你们这山贼当得挺规矩啊还有借有还的当正经买卖干了” 军师倒是不以为意 “爷爷这您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些人呐,虽然干的营生,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好歹也是别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不是要是敢误了粮商的债,那这脑袋,就不知道要挂在哪个城门上了。” 沈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嘎子山不大,除了一些干粗活的孤寡老头老婆之外,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能动弹的今天全来了。” 沈归听完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实在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土匪。本还在一边静静听着的傅野却忽然开口 “账不对啊。你们一共就这么十几个人,加上在山上没出来的我一共算你五十人,过冬荒也算满你五个月。每人一天一斤米也不过就六十石。我青山城米价约合三两银子一石,你这六十石米零买也不过区区二百两银子呀更何况东幽本就是产粮大户,整个幽北八成的粮食都是从东幽运出来的,你在当地买粮只有更便宜的道理啊。再说,赊粮一年本息翻倍,你们这哪是赊粮啊,这分明是跟人家赊命了吧” 这些话听在沈归耳中还算舒服,也能显出傅野的半生总督没有白当。若就是刚才那各德行,救不救的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这嘎子山的军师听完就乐了 “太爷爷是拿我们开玩笑呢。我们可是匪,虽然不用交皇粮税银,可我们也得吃饭。您说的对极了,我们大荒城的粮价的确更低些,若是三十个百姓买粮,五个月的口粮也用不了一百两。但我们是匪,这匪买粮食,就得是这个价。您还别嫌贵,就这翻了十倍之后,还只是出城价。我们还得自己带回山上去呢。另外,您说赊款的息银太高,我们也知道高啊。可若是您家开了个票号,赊谁也不可能赊给山贼吧” 沈归听到这就有点明白了,开口问道 “莫非给你们介绍这趟活的掮客,也是大荒城粮行之人” 这军师却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这掮客很有名,在幽北三路都挂着号的。好像叫对叫大金牙” 话音刚落沈归便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这军师立刻就像只虾米一样扭曲着身子,躺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起黄水来。 傅野见沈归忽然动手,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大金牙三个字。 “不可能是大金牙。他现在正带着我三弟在外历练,根本没理由去跟李家掺和到一起。”沈归冷冷的说。 是的,对嘎子山这群业界良心的山贼,使出黑吃黑手段的粮行,只能是他东幽李家。如今的李家,足以当起幽北三路的半个家来幽北丞相,文官之首,户部尚书李登,乃是东幽李家族长;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幽北皇后,乃是李登胞妹李怜;而太子颜昼,更是皇帝颜狩与皇后李怜所生的长子。 在中山路的郭家被连根拔起之后,幽北三路在实际上,已经形成颜李两家分庭抗礼之势了。 而如今照这山贼所说,八成是大荒城梁商先以高价粮食贷银做饵,使了一招请君入瓮;再用一招驱虎吞狼,请出大金牙这个老牙行,出面从中联系,让这些山贼前来 不对驱虎吞狼,首先他也得是只虎这些山贼所在的嘎子山,与大荒城相距不足百里,平日里更是常有生意往来。以李家那些出身于粮商的爪牙之精明,怎么会看不出这些山贼只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呢所以这些人只是用来排雷的诱饵 想到此节的沈归立即捏住了军师的脖子,一下便把他整个人拽起身来 “想活的话听明白了拿着油灯上到三层躲着,何时听见我的命令就点燃油灯,然后就可以找一个安全的角落里装死去了” 说完把军师往手边一丢,回头又和傅野说 “叔父,这群人的任务根本就不是来截杀你的,他们只是探路的弃子。” 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了咻咻的箭枝破空之声,一阵箭雨破窗而入。 “有病吧”沈归说着拉着傅野和军师,来到亭内东面的圆柱之后。三个人并排坐在亭柱与砖墙的夹缝之中。沈归解释道“东山的暗桩在我进来的时候就被拔了,箭从哪进来都不可能从东面来。” 说完了还朝着楼上喊了一句“傅忆,带着婶娘背靠东墙避一避。” 傅野听见傅忆与李氏报平安的回复之后,用铁棒杵了杵昏迷在不远处的一名山贼喽啰,然后回头问军师 “你这些兄弟怎么办都昏着呢也跑不了啊” 军师一改刚才的贪生怕死,使劲咬了咬牙,便连滚带爬地蹿出身去,一把抓紧大寨主的脚踝,使劲把他往夹缝里拖。 沈归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英雄气概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也赶紧出手。直到四人全都安全以后,沈归才指着军师的大腿说 “你中箭了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49营救五 军师原本还紧紧地攥紧大寨主的脚踝,他已经被生死一线带来的刺激感鼓噪的热血沸腾,一直忘了松手。此时经沈归提醒之后,这才低头看去 “我的腿呀啊啊啊啊啊唔” 傅野见窗外的箭雨已经停止,心知立刻就会有人冲入亭中打扫战场,连忙上前捂住了军师正在惨叫的嘴。 沈归上前叠指一弹,直接把他露外面的半截箭杆弹的不停晃动。还被傅野控住的军师,却晃的更加厉害了。傅野仔细一看,略带嗔怪的说 “大敌当前你还有这玩心他都疼哭了” 沈归仔细看了看露在军师大腿外侧的箭枝走向,然后抽出了惊雷短剑握在手中,和傅野说“叔父你按住了啊按住就行不用骑,都给他压的翻白眼了。”说完又拍了拍军师的脸,笑眯眯的对他说“我觉得你肯定在心里骂我,所以决定卸你一个零件。那就你胯下那话吧,你觉得怎么样” 傅野略一放松,军师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长时间的缺氧之后已然是满眼金星乱飞了。此时一听这少年随便编了个理由便要为自己去势,直接丧尽了胸中所有勇气,整个人瘫软如泥的颓了下来,两行清泪顺流而下。他,认命了。 “唰” 一声破空之声传来,军师大腿上露出的后半截箭身,已被惊雷短剑切豆腐一般的斩断了。 “先这么着,箭镞卡在了腿骨当中,需要施以手术才能取出。眼下不具备这个条件,先这样简单处理一下。叔父你找一个绳子,把他的大腿根部扎紧。” 说完,沈归从柱后探出了左眼略微观察后,语带凝重的说 “正主来了。” 傅野听见后,直接抄起了手边的铁棒。沈归听见声音回头摆了摆手“把这两个活口带到二层,这地方不大,我一个在这守着就行。” 傅野却摇了摇头 “若是让你打头阵,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老王爷呀。我守着,你带着他们两个上去。虽然也有好些年没动过胳膊了,但也足够打发这些偷鸡摸狗之辈了。” “不是那意思。”沈归语气有些急切“其一是二层还有婶娘在,若是我去二层,出了问题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其二呢,若是我力衰不敌,自会撤到二层。到时候您守在楼梯口可以替我,我则带其他人上三楼。这也能避免同时被几人围杀。他们马上进门,别废话了,快走” 沈归一手拖着一个,往二层楼梯口一丢,冲着傅野喊到。 傅野见窗外已经有人影开始晃动,一咬牙便把一昏一残的两个山贼全部扛在肩膀上,朝二层走去,临走前还回头朝沈归嘱咐道“不行赶紧上楼,叔父替你。” 沈归见傅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之上,便弓着身子偷偷来到大门左边蹲下,隐住了身形 “嘭” 千疮百孔的亭门被一股大力冲开,随即一个人影便飞身而入 “噗” 这人刚进入门口便发现身后左侧,有一个黑影朝自己肋下的位置扑来。这黑影身法极快,发现他之后,自己已经下意识的要把前冲的力道止住,可还没等自己转过身形躲闪,肋下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寒意,耳边“噗”的一声响起之后,浑身的力量都开始迅速消失,整个人就这样瘫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分毫。 沈归先从暗中突袭,截杀掉这个一马当先进入亭内之人后,便站在亭子正中间,借着月光朝亭外看去。 本是大门紧闭的六十里亭,此时已经门户洞开。亭外有一黑衣蒙面人站在最前方,他身后则站着一群青巾缠头的黑衣人,神情麻木而冷峻。 这站在队首的黑衣男子,见亭中只有一个黑衣少年,眼神略带诧异之色,随即开口问话,声音活像是钥匙划过玻璃一般的刺耳 “傅野何在” 沈归一见亭外黑压压的人群,心中便开始打起鼓来。但他一直记着太白山的齐大牛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你们记住,若是孤身一人而偶遇凶兽之时,无论心中如何害怕,都要直视对方的双眼。” 这蒙面头领见沈归并没回答,正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于是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咯咯没想到一个外姓人,也和郭老头一样的倔。既然不怕死,那就剁了吧。” 这人说完,往后退了半步。身后一群青巾缠头的黑衣男子,齐齐抽出腰间长刀,如潮水般从蒙面人身侧涌入亭中。 “掌灯” 沈归先朝上面高喊了一声,而后摆开了架势大叫 “哇” 刚冲入亭中的几个男子,被沈归突然的一声怪叫所惊,微微顿了顿身子。沈归趁着对方愣神的机会,手中短剑向前飞快划出一道弧线,在月光的反射下仿佛是一道惊雷闪过。待他们再回过神来,沈归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二层楼梯。 “嘎喝” 待沈归站在二层楼梯之上的时候,这五个冲在最前方的男子才纷纷发觉身上有异,低头看去,自己身上都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沈归这一道弧线划出,有的人伤在胸膛,有的人伤在喉咙,还有的人伤在了脸上,全都深可见骨。随着伤口大量鲜血开始涌出,这五个人挣扎了几下,便颓然瘫倒在地,无力的抽搐起来。 此时,六十里亭三层的油灯发出了昏黄的光,在这漆黑的夜中极为明显。而此时的沈归,已经站在了二层的楼梯口处,朝上面喊了一声,便有人递下了两把钢刀。沈归把遮口布在脸上一蒙,双手分别紧握刀柄,刀身垂于身体两侧,开始一下下地拍打起自己的双腿。 那一声声刀身拍击肌肉的声音,与那几个正躺在地上,做最后挣扎的男子,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场面停滞了几息后,其他的缠头黑衣男,便纷纷举刀过顶,一起冲向沈归 六十里亭东侧半山腰处,十四和三个冬至的兄弟,刚刚把尸体丢入了山后小河,此时正紧紧盯着六十里亭的三层。但见本还是一片漆黑的三层,映起了幽幽暖光之时,十四便朝着身后摆了摆手,四个人宛若林间狸猫一般,飞速地朝着亭中奔去。 而身处亭西山顶的铁甲,此时一见灯光燃起,便迅速把早已备好的二十个火把点燃,然后飞身朝着西山口而去。 本在熟睡的老乞丐伍乘风,此时刚被冬至的一个少年摇醒。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六十里亭的方向点点头,又翻了个身继续睡下了。 而此时六十里亭以南的双山村村长包钦,正在一个树上监视四周。但见四周约定的信号按部就班的亮起,心中才踏实了一些,翻身下树准备找一个地方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 没想到他刚下了树,便与三个身穿夜行衣之人打了个照面。这三个夜行人也同时被这个忽然从树上落下来的老头子吓了一跳 “没想到幽北还有穿衣服的猴子啊” 其中一人指着从树上落下的老包,笑着骂道。 老包十分生气,毕竟自己在双山村,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开口骂过了: “你这娃娃怎么说话呢” “嘭” 一声巨响,惊起了树林里的飞鸟,扑啦啦扇着翅膀边飞向了远方。 老包先是瞪大了双眼,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出现的黑洞。 而后便瘫软倒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50营救六 正在楼梯口处的沈归以布遮口,手中的双刀舞动如飞左拨右挡,一时间倒是有那么点风吹不透,水泼不入的架势。而正在围攻他的几名黑衣人,一时也被这刀势所阻,两方一时间竟然形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沈归此次以寡敌众,本是必杀之局。之所以形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原因有很多。首先,沈归身处于通往二层楼梯的中央缓台,此处极为狭窄,仅能容两个男子并肩而立。所以沈归虽是以寡敌众,但同时最多也不过是面对四个人的进攻,还能勉强支应的住; 这其二,则是对方在进亭之前,先射出了一阵,能覆盖整座六十里亭的泼天箭雨。箭雨过后,所有人都只是随身携带了一把普通钢刀入亭。若是手边还有强弓硬弩,也不至于让沈归借以地利之便,得与众人周旋。 另外,所有进亭之人,都是抱着打扫战场的轻松心态而来。不会有人相信,有人能在遮天蔽日的箭雨中存活下来。眼下准备不足的黑衣人,遇上了背水一战的沈归,气势上自然也低了几分。 此时的沈归,手中双刀舞动如飞,不急不缓地和黑衣人打着无赖架。场面上虽是两方兵刃相交,不停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听上去甚为激烈热闹;可实际上,沈归是既没用力也没拼命,只是站稳了脚步拖延时间,等待十四前来救援而已。 嘭 窗外南方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划破夜空直上九霄,直震得亭中正打热闹架的众人齐齐停手,连带着亭外站立的蒙面男人一起,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所有人都没在南面路上看到什么异常,而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之上。是的,这声音好似一声闷雷,但又比雷声更加透彻。唯有沈归却心下一沉,只有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声音的唯一来源枪。 沈归一时间来不及多想,便朝着二层大喊 “出事了,上三层。” 说完手中刀势急变,由轻巧借力的拨挂刀势,改为大开大合的十字劈斩。一时间把那些仍在探寻声音的黑衣人,砍得血肉横飞,生生杀退了半层,直到楼梯口处才堪堪稳住队形。 本是正握双刀的沈归,一改方才的轻松神色。改为左手横刀而刀刃向前;右刀在后以刀刃护背。这刀架一亮,亭外便传来了蒙面男子那沙哑尖涩的声音 “这号炮一响,你也拿出正经玩意儿了来,让某家来试试,你这正反八卦刀练得了几分火候。”话音一落,这蒙面男子手中剑鞘直扑沈归的面门而来。沈归刚以左刀拨开剑鞘,已经能看清对方双眼之中,自己的倒影了。 “身法太乱内息不稳刀势僵硬气势软弱太差了太差了,你根本就没学过双刀,这八卦刀在你手里使出来简直是一种侮辱,你连挡路的资格都没有,滚开” 这男子口中不停点评着沈归的武艺,身法却如蝴蝶一般,在他密不透风的刀光中穿梭。身形步伐在旁人看来虽并不算快,但极为准确。每一道剑光闪过,都必然会在沈归的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 这人的剑势极怪,往往都是先以直刺破开刀势,进而身形钻入凛冽的刀光内围,以剑尖刺入皮肉一分,再反手握柄,拖出一道道又浅又长的伤痕来。二人仅仅交手几合,沈归周身上下,已被他划开了长短不一的几十道浅痕。虽然剑痕入肉不深,但此时的沈归已经周身浴血,看上去很是吓人。 最后那句滚开吧一出口,这蒙面男子便以剑柄末端凸起的剑镡,极快地冲入了沈归刀势,直撞在他胸口膻中穴上。沈归身形瞬间被装得倒飞出去很远,刚一落地便迅速爬起身来,继续奋力地砍杀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黑衣人。而另一边的蒙面男子,则顺着楼梯拾级而上,眼看便要进入六十里亭的二层之中。 乒 一阵铁器敲击之声传来,这蒙面男子已退至楼梯缓台,而手持铁棒的傅野,此时出现在楼梯的尽头。 “小沈咋样了还能行不”傅野虽然担心落在人群之中的沈归,自己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眼神始终盯着下方的蒙面男子。 “没事,被那没脸见人的货踹了一脚而已。小时候拽驴尾巴也经常被踢,早习惯了。”沈归强行地吞下口中鲜血,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来。 蒙面男子倒是显得颇为轻松,还发出了无比怪异的笑声 “嘻嘻驴踢你之前,也会先以剑镡重创你的膻中穴吗你这小命能撑多久我不清楚,但你如今气门一破,日后就踏踏实实的念书吧。” 沈归倒是不见慌乱,仍然手擎双刀,而谨慎地戒备着周围的黑衣人。可傅野听到沈归的膻中穴被破,顿时大惊失色而愣在当场 “叔父小心” 沈归大喝一声,只见那蒙面男子,趁着傅野呆滞的一瞬间,迅速飞身向前。刚才与沈归交手之时,身法还是闲庭信步般悠然轻巧;可此时面对傅野,身形却如同狸猫在林间穿梭一般迅捷,眨眼之间便飞至傅野身前。 而此时的傅野,刚被沈归的一声大喝惊醒,便发现被蒙面男子贴近了身前。他清楚的知道,眼下这剑,自己已是避无可避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亭中传来了几声哀嚎。同时有好几个站在沈归外围的黑衣男子被抛上了天,直奔楼梯的方向飞来。同时,亭门之处响起了沈归熟悉的声音 “刚才听你说的那叫一个热闹,还当你算无遗策呢。现在一看才知道,不也是抄上家伙直接开干嘛早就跟你说过了,费这劲干嘛” 自打沈归被一脚踹入人群当中,胸口处的痛闷与剑伤的痛痒,便一起侵袭着他的意识。再加上极速流失的血液,已是摇摇欲坠的沈归,全靠肌肉记忆与意志力在勉强抵挡。此时这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归的身体仿佛又重新灌注了力量,刀势较刚才而言,竟然更快上了几分。当然,沈归也清楚,这股力量有个名字,叫回光返照。 “不是让你在北方大路截杀吗来这干嘛” 沈归别扭的朝着前来救援的师父老乞丐伍乘风嚷道。 “我都睡两觉了,再睡下去天都亮了。” 老乞丐一边答着话,一边旁人若无人地朝着沈归的方向走来,沿途那些以青巾缠头的黑衣人,哪个有轻微的异动,都会被这浑身破布的老叫花子,或是拳或是腿,一招击飞而昏迷过去。 老乞丐走到沈归身前,看着他浑身的剑伤与微微塌陷的胸口,面色温和的说到“你先歇会,剩下的为师替你料理了。”说完拿起了沈归身边尽是缺口与卷刃的双刀,又指了指沈归塌陷的胸口“清心诀琢磨一下” 那蒙面男子双眼一眯,收起了抵在傅野胸前必中的一剑,下到一层。倒执手中佩剑,以剑尖向后,剑镡指向伍乘风说 “你是叫花子老伍” 伍乘风踢开了脚边的尸体,也把双刀一前一后的摆出了一个阴阳双刀势来 “我是你爷爷” 骂完了人,还朝着他的方向吐了一口痰。 “臭要饭的就是臭要饭的,真脏” 待男子侧身躲过了暗器,再回过头来,只见老乞丐的刀光已直逼面门而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51营救七 这蒙面男子上半身迅速后仰,整个人都折成了九十度,才堪堪躲过了老乞丐那一抹鬼魅的横刀。刀锋紧贴腹部略过之后,他也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硬生生向左再动,原本是向后弯下的躯体,如今已是侧身朝向老乞丐了。 唰 那蒙面男子刚刚稳住身形,贴着身体左侧有一道寒光落下,两刀都是堪堪躲过。他双脚用力蹬地,整个人倒飞出五步距离。待抬头确认老乞丐没有动作之后,这才扯了扯被刀势刮破的夜行衣 “还是老一辈的手辣,这招披星戴月在你手上用出来,就就像披星戴月一样。” 这话听得一旁观战的沈归直撇嘴,站着围观的黑衣人却是无动于衷。 “练武的没念过书又不丢人,你费这劲干嘛” “我这么说,都是因为你徒弟的刀法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老乞丐伍乘风指了指一边的血葫芦沈归说 “我又没教过他兵刃,你就是给他两把锅铲,估计也还是这些自创的昏招。” 蒙面男子心知有老乞丐在此,只怕短时间内再无法讨到便宜。于是收剑入鞘,朝着老乞丐抱拳说到 “今日既有前辈在此,我就不多叨扰了。还望您回去后能好好教导弟子,省的日后横尸街头。” “教导弟子之事不劳尊驾费心。不过尊驾这手绕指柔剑,用的也不怎么样,回玄岳道宫后,还要再下苦工才是。” 说完,老乞丐把手中的刀随意一丢,便抱起了膀子,斜着眼折着腰,用一副老牌地痞流氓的架势瞪着蒙面男子。待蒙面男子从身边走过之时,右手迅速在对方双腿之间一探,而后立马大笑着朝沈归的方向走去,还用极大的声音说 “玄岳道宫一门三杰,如今加上他已经有两个阉人了。刚才我还怕玄岳道宫的绕指柔会失去真传,现在我怕的是他们祖师爷,玄虚道君会绝后啊” 沈归打刚才就觉得这蒙面男子的声音奇怪,现在经过老乞丐这么一嚷,才恍然大悟。 此时被道破隐秘的蒙面男子身形一滞,暗自懊悔。其实老乞丐这一式探手,虽是突如其来,但若自己能多多留神,也定然可以躲开。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虽然行走江湖也有二十余年,但实在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前辈。眼下已被他一招猴子偷桃验明了真身,想动手又实在是打不过。眼下已经耽误了这么久的时辰,着实不便久留。所以,他也只能狠狠地咬着牙说“老要饭的,小心护着你徒弟。” 伍乘风也回头哈哈一笑,指着蒙面太监说 “你还是琢磨去哪认一个儿子吧。” 沈归听见却十分的不高兴,使劲的咳干净了喉咙中的鲜血,略带嘶哑的说 “这位大哥嗯,大姐,他欺负你,你找我报仇我说你怎么蒙着面呢,敢情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干什么要脸的事,是吗” 这蒙面男四下看去,只见所有的黑衣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还嫌不够丢人走” 抖完了最后仅剩的这点威风,抬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却发现没一个人跟着他。 沈归抹了抹嘴边的血沫,笑嘻嘻的说 “你先仔细看看,这可都是我们的人。你的人都躺着呢,走肯定是没法走了,但是你可以抬走。” 这蒙面男子握了握手中的剑柄,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六十里亭大门,身形一闪便不见踪影。站在一旁的十四,与冬至的兄弟们欲追,却被老乞丐一个手势拦住。 沈归不复刚才的轻松神情,此时已有大片的血沫顺着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流出。他面如金纸目光暗淡,但还是挣扎着吐了一口血沫,盯着老乞丐说 “老包亭南大路出事了” 老乞丐点了点头,用手按在沈归胸前的凹陷处探了探,又掏出一颗丸药塞进他的嘴里 “睡会吧,没事的。” 说完,便走到十四面前,做了几个手势之后,九名冬至之人便四散而去。而服过了药的沈归,不知是因为内伤过重,还是药力所致,已经渐渐的昏睡过去。 三日后午后,双山村一片祥和安宁。 沈归在昏迷中缓缓醒来,胸口伤处一片火辣燥热之感。他歪了歪头,只见傅忆正在一旁饭桌前,不知正在写着什么;而饭桌旁还坐着十四,正歪着脑袋仔细的看着。 “水,饭。” 沈归咽了口唾沫,费力地朝傅忆说着,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咳,咳,我渴了,也饿了。”沈归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次,仍然没有回应。 “傅忆你个王八蛋给我回头,他聋你也聋啊”沈归急了,扯着脖子开始骂起傅忆“老子浴血奋战护你全家周全,你现在居然不理我,你爹这名真没给你取错,傅忆傅忆,还真是忘恩负义啊” 被沈归高声叫骂的傅忆没回头,手上仍然在执笔写画着什么,只是终于开口回了沈归的话 “大萨满吩咐了,不让你吃饭喝水,忍着点吧。” 沈归噗通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又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说谁吩咐的” “幽北三路的现任大萨满,南斗回春,林思忧。” 沈归站起身来,略一活动,发觉虽然缠了许多布条,但并不影响自己的行动,便夺门而出。 “在老包家呢” 沈归出门前听见傅忆喊的这声,便立刻改变了方向,直奔村长家而去。 “老太太你这么长时间去哪了啊你给我安排的这些都叫什么事啊”沈归一边嚷着一边冲进了屋内,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上翻书的林思忧。 林思忧听见了沈归叫嚷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你这孩子出门倒是穿件衣服啊。这么冷的天,你又刚被单清泉把身子划的像蜘蛛网一样,若是风邪由剑疮入体,那就一辈子” 大萨满林思忧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木乃伊一样的沈归从后面搂住了脖子 “老太太您这几年干嘛去了” “教徒弟去了呗” “您是有病吧有空给自己治治吧跑到外面六七年,就为收个徒弟我再加上齐雁齐返,三个人还不够你教的啊” 林思忧抬手敲了一下肩膀上的脑袋 “我收这个徒弟跟你们可不一样。齐雁齐返这俩孩子,若是学些坑蒙拐骗的手段,那小哥俩都是天纵奇才。可他们要是入了杏林,那歧黄一道的劫数,就要到了” “那我呢我就不信您收这个徒弟能比我强出多少。我从小在您身边长大,虽然您没亲自教过,那也是十年光景熏出来的,怎么也比一张白纸强不是” 林思忧拢了拢鬓边散落的青丝,笑眯眯的对沈归说 “你确是要比这孩子更适合学医,但你不能学医。我求丐神伍哥教你,主要还是想让他教你一些行走江湖的经验,顺便再给你练练筋骨。至于真正教你武艺的师父,看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沈归一副了然的表情 “我说嘛,这么久了老乞丐也只传了一本清心诀给我,不然还能让那个叫单清泉的阿姨砍成这样。哦对了,别打岔啊你收那徒弟,她比我多哪了” 沈归吃醋的问道。 “倒不比你多哪,反而比你少些东西。我那徒儿,是个女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52营救完 林思忧在沈归的建议下,重新为包钦清理了伤口,而后还拿出那套,当年为救古戒而打造的异形刀具,仔仔细细的刮去了伤口周围的腐肉,又敷上了一层独门秘药,老包这才再次昏睡过去。 吃过晚饭,沈归、老乞丐伍乘风、大萨满林思忧、还有傅野四个人,坐在了老包家的桌前。 沈归看着在床上昏睡的包钦,面色阴沉的说 “那枪,是哪来的” 老乞丐也是一脸疑惑 “枪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声音。据我所知,这江湖上用枪的门派本就不多,能发出这么大声音的枪招,也只在古籍中曾有记载。什么迅雷十三枪啊什么” “不是那个不是那个前头有尖、后面带棍的是那种前面有口、后面带把儿的” 沈归一拍桌子,止住了老乞丐的话头。自觉声音有些吵闹,回头看了看老包的方向,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就是火器。一种声音类似爆竹,以金属管为膛,内填火药弹丸,远程杀伤敌人的武器。你们琢磨琢磨,幽北、北燕、南康,哪里会有这种东西或者外洋商人有没有走私过” 沈归今日一见包钦胸前的伤口,便断定是火器所为。虽然看起来杀伤力并不算强,但他要比谁都明白,冷兵器在火器面前是多么的无力。若眼下这个大陆上已经有了火器的雏形存在,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老乞丐和傅野都陷入了沉思,林思忧则很肯定摇了摇头 “外洋商人那里应该是没有的。不过去年的时候,在南康与北燕的一场小摩擦中,好像出现过你说的那种东西。听说是一种可以冒烟的竹筒,南康人用来代替狼烟,互相传递消息用的。” 沈归听后摇了摇头。林思忧说的那种东西,就是一种冒烟的竹筒,甚至连突火枪的雏形都算不上。而从包钦体内取出大大小小的铁弹,确足有十几颗。可若说他是被火器所伤,身体又没有任何烧灼的痕迹,这都令沈归百思不得其解。 傅野挠了挠头,指了指包钦说 “我虽然不知道火器是什么,但也是见过这种伤口的。” “什么时候” 沈归立刻抬头问道。 “就是以前我做中山总督的时候,曾经验过一具尸体。这案子一点都不复杂,就是一个幽北三路都有名的惯匪,夜入客栈行窃,被客人发现而意欲行凶,却反被客人取了性命。这住店的客人杀完了人后不知去向,而留下的尸体经仵作验过之后,也取出了十余枚铜丸来。” 傅野说到这里一笑 “不过怪的是,这惯匪在官府中,也有二百两纹银的赏格。入室抢劫反击又不犯王法,为什么要跑呢。” 林思忧接过话来,一边扳着手指头一边说 “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外洋商队去南康进行交易买卖的,也大多都是些香料和宝石,还有一些外洋草药。你说的那种火器是断然没有的。” 沈归一脸讶异的看着林思忧 “您刚才说外洋商人我还没当回事。老太太呀,莫非你在南康还留有暗桩” 林思忧则拍了一下沈归的脑袋 “你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那华延商帮凭什么让你随便支银子啊还真以为那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呢” 沈归一下跑到了林思忧身边,指着一旁的老乞丐伍乘风说 “老太太你这么有钱你早说啊我早知道的,你让我跟着这个老要饭的,肯定是怕我以后败家,所以考验我的是不是” 伍乘风被他这副嘴脸气了个半死 “原来还师父师父的叫,现在一见林思忧有银子,就改叫老要饭的了。这人一穷,志就短呐。” “谁说华延商帮是我的了实话告诉你,那银子虽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但你花起来也算理直气壮就是了。” “不爱说算了。先说说六十里亭那档子事吧。外面怎么回事啊后来怎么着了” 伍乘风撇了撇嘴 “我都不稀说你,神神叨叨的,净琢磨着那些脱裤子放屁的勾当。那天加咱们,一共也才四拨人。咱们加上傅家三口算是一拨;山贼加死太监算是一拨;东山腰上十四拔掉的算是一拨;伤了老包没露相的,算是一拨。” “等会等会。那军师和大寨主哪去了那俩人挺有意思的,没让十四顺手给抹了脖子吧” “那倒没有,现在他们俩在村尾小庙里养伤呢。十四每天都给他们送饭,饿不死。” “哦对了,那个砍我的叔叔阿姨随便吧,就那个单清泉,怎么回事啊” 林思忧叹了口气,略带怜惜的说 “他与幽北御马监的监事陆向寅,曾经同是玄岳道宫门人。乃是玄岳道宫开山祖师玄虚道君的嫡传弟子,都是当代掌教南阳道人的师叔。他虽性情上有些怪异,但也着实是个可怜人。他在筋骨经脉未成之时,便因嫉妒而偷学内功,练坏了身子伤了宗筋。他与陆向寅还不太一样,单清泉,是伤了宗筋导致缩阳入腹;而陆向寅,则是自愿阉割入宫。” 沈归神色慌张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扭头朝着伍乘风喊去 “师父啊师傅,您教我练得没有内功吧” 伍乘风气哼哼的回着 “有个屁,内家的清心诀,是用来磨你性子的道法典籍,又不是内功。其他教你的都是一些基本功而已。还有啊,你也别叫师父了,大萨满给你找好了新师傅,也用不着老子再误人子弟了。” 沈归看着伍乘风如此模样,心中大觉新鲜。这么多年,老乞丐都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今日居然十分罕见的打翻了醋坛子 “臭要饭的你放心,咱幽北江湖上有谁不知道,沈归就是跟在你伍爷爷屁股后面的小叫花子呀。无论走到哪,我也得打您的蔓报您的名头。” 伍乘风绷着一张脸,嘴角却已经快要咧到了耳朵根上 “你小子惹祸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来吧。算了,老夫就是一个外家的粗汉,你这么好的资质筋骨,如今又服了大萨满的灵药,我的确也是教不了你的。罢了罢了,林思忧啊,你就把这个孩子交给那位好了,也不算白费了老叫花子的一番心血。” 林思忧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傅野说 “沈归的事放在一边。你们一家是不能在幽北继续呆着了。眼下无论是颜家还是李家,都不会让你再活下去的。老王爷日后就在双山村颐养天年,有铁甲照顾你和沈归也不用担心了。这样好了,明日我给你一封引荐信,你带着家小,去南康投奔我一位故人吧。” 傅野闻言低头思考了一下,指了指在一边哄着老乞丐的沈归 “我还是想留下帮帮孙少爷,不能让中山郭家就这么败了。” 林思忧摇了摇头 “你若是非要如此,就把傅忆留下陪陪沈归吧。他原本有两个兄弟,一个叫齐雁一个叫齐返,但此时也都随师父学艺去了” 沈归闻言打了个岔“如今还有一个新的兄弟叫十四” 林思忧笑了笑 “对,那就再加上傅忆好了。你一个前任总督若是留在这里,定会给郭家招来灭族之祸的。” “灭族之祸我倒是不担心,反正郭家就只有老头、铁甲、和我三个人了。不过,我们这个年代的事,就让我们这些人来解决好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53候台 其实就傅野这总督身份,在被革职抄家以后,已经不再重要了。如今他的靠山宗主,中山王爷郭云松再这么一倒,就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根本不可能激起这么大的浪花来。说的更白一些,若只是想要傅野这一家三口的性命,根本不值得各方势力在那座六十里亭,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 沈归坐在村尾小庙中,与军师寨主对面而坐 “嘎子山的人,如今也只剩你们俩还活着。东幽你们是回不去了,从接下这趟买卖的那天开始,半截身子就已经埋到丞相府后花园里了。” 大寨主凄然一笑,摇了摇头说 “我落草以前,就是个种地的庄稼汉,根本就没有带这么多人吃饭的本事。嘎子山上的人,每年冬天都会为粮食发愁。好不容易这次遇上了一个大活,没想到哎,我现在这才叫骑虎难下。原本就是自己活不下去,才上山做匪的。没想到人越聚越多,现在的嘎子山,已经是上有老下有小,连散山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归眼珠转了几圈,突然眼神一亮 “这样,你给嘎子山捎个信去,让他们准备一下。我明日就请冬至的兄弟,去东幽路接人。等他们一到双山村,再一起把你们送走。这些日子,你们俩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军师见沈归要走,急忙拦住了他 “无论如何,我们也是为杀傅野而来的。你留下我二人性命已经足够仁义了,为何还要如此麻烦,帮我们再找一条生路出来呢” 沈归歪着脑袋想了想 “人家找你们,是想你们用命来帮他们探路的。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们倒还有些同仇敌忾的理由。况且我受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该去寻本家道谢才是。事至今日,已经与你嘎子山没什么关系了,你们就换个地方,好好生活下去吧。” 说完,沈归走出大门扬长而去,留下军师与寨主二人在原地发愣。 几日后的上午,双山村口路边上站满了人。有刚从嘎子山而来的山贼,护送而来的冬至,还有沈归的师长家人们。大萨满林思忧翘起脚,摸了摸他的脑袋说 “这次我们走,是想帮你解决后顾之忧。无论是老王爷,还是傅总督,乃至嘎子山这些乡亲们,日后都有可能成为你的软肋。虽然我还没看出,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能耐。但我知道的是,哪怕你没有天灵脉者那般通天彻地的本事,也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如今,我们上一辈人已经把戏台为你搭好,幕布也为你拉开。到底唱一出什么戏,就要你自己来选啦。” 说完拍了拍赶车的铁甲,铁甲马鞭一扬,大喊了一声“驾”,而后回头看着傻站在原地的沈归挤了挤眼,丢过一枚印章来“你外公说了,这是郭家家主印,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但留着当个念想也是好的。” 众人化为行商南下而去,渐渐地化为尽头的一抹黑色,消失在远方。 沈归使劲吐出一口浊气,扭过僵硬的脖子来说 “现在,就到我们登台唱戏之时啦” 奉京城中,丞相府书房中,太子颜昼低垂着头,目光游离的看着面前自己的娘舅幽北丞相李登,仔细地着批改奏章。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李登才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这个幽北未来的国君,自己的亲外甥。他始终认为,这个外孙自小便极为出色,完美继承了颜家聚拢人心的能力,还有他李家精打细算的本事。脸上也尽是自家妹妹李怜的影子,除了眉目之间偶尔闪过一丝冷冽之外,真可谓是完美无缺。 但如今,就是这个完美无缺的侄儿,居然办出这么一件糊涂事来。 “是你用我的名义,让单清泉去截杀傅野的” “是。” “原因呢” “顺应您与父皇的心中所想。” “想要他的命能有多难哦不对,你失败了。看来还真的是难呐。” 对太子这般无礼,对李登来说还是第一次。颜昼虽有些不悦,但还是极好的克制住了表情。 “实在是没料到,会有江湖人前来救他。” 李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用细长的手指点着颜昼的鼻尖训道 “没料到他本就是太白飞虎郭安里的家将,会没有江湖人前去接应你假借老夫之名唆使的单清泉,不也是江湖人此等手段在你用来,便觉得算无遗策,轮到别人来用,你跟我讲没料到罢了罢了,老夫的门人,虽然早晚都会交给你。但,现在不行你回去吧。” 颜昼脸上颜色变幻,梗了梗脖子,还是没压住胸中的委屈 “我不明白,既然你们两个都想他死,那我又有什么错这次虽然失手难免打草惊蛇,但他又能怎样他还能有反击不成” 李登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太子,眼神中略显诧异。自己一直都以为,颜昼其人,在善于揣度人心的同时,也是一个极富耐性的猎手。可通过这次事件,才发现他好像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优秀 “无论是你父皇还是老夫,想杀傅野那都是易如反掌。可你想过没有,为何他最后也只是落个抄家罢职而已呢郭家眼下虽然已是昨日黄花,但百足大虫还死而不僵,更何况一只太白山上的猛虎在他扬名天下之时,你娘舅我都还在家中念书呢。这一次交手,明面上虽然是他一败涂地。但没人知道,郭家到底有多少门生故旧,军中又有多少怀恋旧主的士卒将领这一次他毫无反抗的退让,到底是因为丧子之痛而心灰意冷,还是以退为进的蓄势反击,你知道吗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出手,若人家反扑而来,还不是要我们为你抵挡昼儿,你这次令老夫非常失望。回去吧,回你父皇身边请罪去。有陆向寅在,陛下只会更快的就得到消息。” 颜昼头重脚轻的走出了丞相府,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朝宫中走去。待走到皇宫东门前抬头望去,只觉得平日里气势恢宏的朱漆大门,此刻就像一只从远古洪荒走出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同一时间,河中大街东口的北泉茶社门前,来了一位老者,他背着一个大布包,颤颤巍巍地走到栏柜前,对掌柜说道 “老夫名叫巴格,是你们东家要我来的。” 掌柜一听巴格这个名字,嘴角扯出一丝敷衍的微笑来 “进后台往南走,最角落有一个楼梯,上去就是了。” 说完也没再搭理他,朝着门口小伙计嘱咐起生意上的事来了。 巴格走进后台,之间后台一片的乌烟瘴气,居然还有一个勾着红脸的武生,嘴里正不干不净的说着荤话。唯有窗边一位老先生坐的极为端正,旁边的小徒弟正在小心翼翼的往紫砂壶里续着热水。 这先生一见巴格走来,便合上了手中的扇子,指了指身后的楼梯,而后扭头望向了窗外。 巴格推开了门,只见一个人影正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正不住地咳嗽着。这人听见门响回头,见来者正是巴格,才勉强扯起一张笑脸来 “有劳大萨满,亲自跑这一趟了。” 巴格笑着摆了摆手 “不忙谢,我还未必治得好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章太初始也 54开锣 这病人听完也是一笑,脸上却并没有显出半分担心的神色 “若是巴格代萨满也治不好,那就是我单清泉的气数已尽,怨不得旁人。” 巴格伸手解开布包,把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在床上有一盏造型奇特的油灯、一些造型奇特的衣饰、几个精巧的瓷瓶、还有一个极为惹眼的骨制摇铃 “现在这奉京城的人啊,都不信我们萨满了。平民百姓家有个小病小灾的,就自己抗一抗;富贵人家呢,已经改信北燕郎中那一套了。说到底呀,还是要怪那个继任萨满林思忧。也不知道李玄鱼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大萨满之位,传给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郎中,真是” 这巴格不停地唠唠叨叨着萨满教中之事,单清泉确赶紧出言打断道 “代萨满您放心,丞相亲口答应过的事,还从来没有反悔过。至于你们萨满教中之事,我一个外人实在不便多听,有亵神的嫌疑啊。” 巴格唉声叹气的干着手边的活,嘴里却还是闲不住的说 “亵神的嫌疑如今除去那些虔诚朴实的山野村民,官宦富商还有谁信萨满啊我知道,所有人都认为,老夫是个贪恋权势的小人。可你们仔细想想,我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就算真的取代了林思忧,我又能享受几天呐算了算了,人老了呀,就容易变得唠叨,不说了,先给你治伤是正事。” 单清泉一听,心中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他挣扎着脱去内衣,只见后背上一片黑紫,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腰间,看上去极为渗人。 巴格伸手推开了窗子,借着阳光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起伤势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单清泉“你那衣服,不褪色吧” 单清泉咽下口中被气出的鲜血,摇了摇头 “是被丐神伍乘风的刀势所伤,躲他那招披星戴月的后手刀之时,我身法慢了。” 巴格点了点头,回身穿戴起自己的祭袍来,嘴上还唠叨着 “老伍那人呐,就是不信邪。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总跟些后生拼命。这一刀使出还不要紧,他那些个内伤隐疾,只怕要一齐来找他叙旧了。” “他徒弟就是李玄鱼救回来的那个死胎,从小又是林思忧养大的,所以他有伤也不用担心的。” 单清泉被他念叨的有些烦闷,随口说着。 “林思忧那些邪门歪道,能和我们这正经玩意儿比吗千百年来我们萨满一脉相承,以前没有北燕那些郎中的时候,咱幽北人都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容易忘本” 已经冠带齐整的巴格,忿忿不平的说着。单清泉刚要回嘴,只见巴格朝自己伸出一只巴掌来,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单清泉,你这个死太监” 巴格此时是侧身站在床边,两只手分别放在单清泉的胸前与背后。这诛心的话一出口,单清泉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怒火直冲天灵盖而去,刚欲开口骂一声“老王八”,身前背后却同时受了巴格一掌 “噗” 一口略带粘稠的黑色淤血吐出,单清泉便昏了过去。巴格先点起了那盏油灯,又打开了那些瓷瓶,原来瓷瓶里装的都是不知何处而来的血液。巴格伸手蘸上血液,在昏迷的单清泉身上,画满了诡异的符号图形;又把最后一点血液涂在了自己的脸上,再扣好山鬼形象的面具,伸手抄起骨铃,跳起了萨满一脉相承的祭舞。 与此同时,正在楼下端坐喝茶的乌江客,却被楼上不断落下的灰尘呛的咳嗽起来。周围的人仿佛根本没听见,那不住从楼上传来的摇铃与脚步之声一般,继续做着自己手边的事。 丞相府内 惹了大麻烦又不自知的丞相府小姐李乐安,此时就像一只猴子般拽着父亲李登的胳膊,哀求着撒娇 “父相,咱们家有那么多的铺面,我想借一个又怎么了” 李登佯装生气的瞪着这个女儿说 “如今你年已过及笈,本就到了该出嫁的时候。可既然你说不想,为父也就随了你的小性子。可现在倒好,你居然向为父索要铺面,还要开什么医馆。这未出嫁的姑娘,抛头露面咱们暂且不提;我来问你,你可曾养过什么活物从紫貂到白鹤、从雪兔到梅鹿,咱家要是开个肉档,那都不用找猎户进货若只是些奇珍异兽也就罢了,如今你居然说要行医为父跟你说,哪怕是你想杀个把人玩玩,也不许你用这般残忍的手法。” 李乐安又气又恼,被李登气到脸色绯红,使劲的跺着双脚 “您说什么呢那些动物又不是我故意要养死的我也是真正的拜师学过医的,已经可以悬壶济世了我不管啊我就要一间铺面你若是不给,下次娘亲给我托梦的时候,我就说你整日都往青楼跑,还续了好几房小妾” 李登被也被这几句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撒泼打滚耍无赖的李乐安说 “不妨明白的告诉你为父只要活一天,在你出嫁以前,开医馆的事就别想若是再用你娘来威胁,为父我立刻进宫,应承下你与飞熊军统领颜重武的婚事,也省的在皇帝面前推诿的那么辛苦了” 李乐安一听到颜重武这三个字,整个人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 “爹爹爹爹,你真舍得让女儿嫁给那头黑熊呀那我们各退一步嘛,若是您能帮女儿把这门婚事彻底回绝的话,那女儿我就哪也不去,乖乖在家伺候父相您,好吗” 李乐安说完了求饶的话 ,小圆脸上挂着委曲求全的神色,鼓起腮帮噘着嘴巴,秋水剪瞳的双眼中还闪着点点泪光。就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李登一阵阵的心虚,只得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回房去吧,此事让为父想一想再说。” 李乐安听完,扭扭捏捏的站起身来,三步一回头地走出了书房。李登看着女儿袅袅婷婷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头问向一脸笑意的管家李福 “你知道小姐要的是哪间铺面吗” 李福微敛了神情,但仍带着笑意的回道 “八成是河中大街上,汇南钱庄右侧那座。三进三出,前铺后宅的那一间。” 李登听完也笑出声来,笑着指了指李乐安离去的方向 “不愧是我李家人,张口便要了一间最贵的。罢了,李福啊,你有空了就去看看那宅子,若是没什么大问题,就先空出来吧。” 此时的奉京城东门之下,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袭月白文生公子衣,手中一把尺扇轻轻地拍打着手掌;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粗布麻衣打扮,五官身材皆平凡无奇,唯有脸上的一双眼睛,格外的乌黑明亮;另一个则也作学子打扮,只是在脸上更多出了几分傲慢来。这三名年纪相仿的少年,正是再次回到奉京城中的沈归、十四、与傅忆。 而北泉茶社的二层阁楼中,被老乞丐伍乘风所伤的单清泉,已经悠悠转醒。正在桌前闭眼假寐的巴格,此时开口说道 “我已经为你定了魂,再静养个半年就差不多好利落了。另外作为报酬,我希望丞相能把那座河中大街上的铺面交给我,我想用它兴建幽北三路的第一座萨满神庙。”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山雨欲来 在一年四季之中,宣德帝最爱的便是春天。幽北三路自深秋开始,便开始大雪纷飞;可若是能忍过长达半年的寒冬,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幽北三路的河流,开河化冻的时节都在三月中旬。因此每年惊蛰以前,幽北三路各个行业的把头,都会齐聚奉京城中,前往幽河南岸九里以外的祭坛之下,参加每年一度的祭祖大典。 而今年的奉京城,就连急等着开河春捕的渔把头,都没有出现。而奉京城中的人市与货场虽然仍是热闹非凡。但令人疑惑的是,无论是货栈马帮还是漕帮,就连牙行的人,都没有谈论任何与生意相关的事。所有话题的中心,都指向两个最重要的人代萨满巴格,与继任大萨满林思忧。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时候,沈归与十四傅忆一行三人,正坐在河中大街会有楼的后厨中,对着桌案上咕嘟咕嘟滚着汤汁的砂锅较劲。 “可惜还不到日子,不然买上几条开江的岛子白鱼,还能给你们做上一道江水炖江鱼来尝尝鲜。” 正在灶上颠勺的宋行舟,随口说着。小徒弟许思东也在案上忙活着切配,整间会有楼后厨中,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可惜你们会有楼这葡萄酿,与这一品锅实在是合不上调子。” 沈归拿起了翡翠杯,仔仔细细的端详着鲜红如血的西域佳酿,叹了口气又放了下来。 “小东啊,我那还有一壶老骼髅,你切一些姜丝给孙少爷温上把那玩意儿给我放下温酒得切老姜憨货” 许思东把嘴巴撅的老高,放了一盏隔水温酒的套壶在一品锅的旁边,还满脸委屈的瞪了一眼沈归。 沈归把鼻子凑到酒瓶前,用手扇了扇瓶口的酒香,深深一嗅 “骼髅酒多拗口啊,我们那都叫它即墨老酒。我说宋师傅啊,你不是在抚山县东泰楼干的好好的,怎么又来了奉京城呢” 宋行舟用铁铲敲了敲锅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立刻有一个跑堂的伙计进来,把还冒着锅气的一盘葱烧海参放在了托盘上,又转身跑向其他厨子的灶台前。 “前一段时间,北燕和漠北草原的人一起袭边,局势一紧张,商人就都不敢来了。抚山县一时间堆满了卖不出去的皮毛与药材,但就是见不着银子。东泰楼的东家见买卖冷清,就开始进一些下脚料。这不仅是坏我宋行舟的名头,还要坏庖祖爷定的规矩反正荒年又饿不死厨子,我就带着小东来奉京城了。” 酒足饭饱,沈归抹了抹嘴走后门而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回头说“回头给你写个谱,我敢保证这华禹大路上,也没有第二个会的人。” 宋行舟正用一勺底油滑锅,听了沈归的话笑了 “你还是先干你该干的事吧。早些让他们闹完了祭祖大会,也好让人能买到开江鱼吃。” 今日皇宫内的勤政殿上,气氛十分凝重。除了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宣德帝颜狩之外,下面还站着丞相李登与代萨满巴格,就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御马监监事陆向寅,也赫然在列。不过在这些大人物中间,只有耄耋之年的巴格,是最特别的一个。因为这是幽北三路自立国以来,头次有萨满进宫参与商讨政事的。 “陆监事,你对刚才户部左侍郎万长宁所奏之事,有什么要说的吗”宣德帝颜狩端起桌上的茶碗捂在手中,朝陆向寅问道。 “据臣所知,此时民间各行业的头领,都已经齐聚了奉京城内。之所以没有露面,应该是因为先代大萨满李玄鱼,所指定的继任者始终没有出现,再加上对代萨满巴格” 老态龙钟的巴格此时鞠躬施礼,打断了陆向寅的话 “禀皇上,陆监事不好说的还是让老夫自己来说吧。大萨满林思忧虽然不见踪迹,但终究还是先代大萨满所指定的人选。眼下的祭祖大典,哪怕没有她的出现,我这个代萨满也不会被人承认。因此,我看眼下也许是废除这些祭祀的好时机。待我重整教中事务之后,再重新制定新的教规。 宣德帝颜狩听完还没表态,一旁的丞相李登已经开口说道 “巴格代萨满,老夫知道你教中正在动荡,可你也要体谅一下老夫的难处。如今朝廷刚从战备状态中开始恢复,上到城防军饷,下到春耕河道,无论是工部还是户部都在苦等税银救急。可各行各业都等着祭祖大典才会开工,就算他们等得起,我们也等不起呀。” 听见李登这么说,幽北三路的几方大员纷纷开始叙述自己的困难,综合起来中心思想也都是一个银子。 “够了眼下已是惊蛰时节,让各行各业都进入春忙乃是第一要务。税收是朝廷的命脉,所以定然不容有失。还请李相和巴格代萨满能够精诚合作,为君分忧。”说到这里,宣德帝急忙朝大太监李清打了个颜色,李清也心领神会的说“各位大人们,皇帝陛下乏了,今日就到这吧。”说完,急忙扶着宣德帝的右臂,二人逃也似得回东暖阁而去了。 丞相李登和代萨满巴格并肩走出了勤政殿的大门,两人面上都带着一丝苦笑,李登先开口叹道“没想到,陛下在咱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逼迫下,还是强行把皮球踢了回来。这下可好,无论是减免税负还是削减内库,陛下可是一样都没选呐。” 巴格听了李登的抱怨,也是微微摇头 “老夫这个代萨满究竟有几分斤两,那是连老百姓都知道的事,还想瞒过陛下吗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只是需要一个能帮他办事的人。至于这事怎么办,以什么名头办,要谁来办,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说到这,又拍了拍李登的肩膀“李相啊,老夫要比你活的久一点,又伺候了一辈子神灵,在某些事上自然要比你看得更透彻。如今的宣德帝,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你谦卑恭顺的少年天子了。你身在局中,自然容易忽略掉一些重要的事。依老夫看,日后你还需更谨慎一些才是。” 李登听完了巴格的话愣在了原地,眼看着他远去的老迈背影,脑中有回忆涌现而出。 他如今才发觉,当初那个对自己极尽恭顺之能事的小皇帝颜狩,如今已近不惑之年。已经开始暗中抵抗着自己意志,谋求自立了。其实,早在中山郭家倒台之前,自己就已经知道,日后他东幽李家,一定会成为宣德帝的头号心腹巨患。但自己这份觉悟,居然在他恭顺谦卑的麻木之下,渐渐地被淡化忽略了。 想到此处,李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而后迈开大步出宫回府去了。 “啪” 回到东暖阁中的颜狩,果然又开始摔东西了。总管李清摒退了左右,开始倾听着宣德帝的发泄咆哮 “朕已经当了二十年的皇帝了可还是被他李登捏着喉咙朕本以为打散一个郭家,会有所变化可刚走了郭云松,又来了一个巴格朕如今已三十有六,还能有几个二十年可等” 李清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随意的说了一句 “陛下,奴才没记错的话,他家中好像就只有一个女儿您着什么急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金风玉露 “傅忆,你和十四去找个牙人,赁一间方便落脚的房子去。中山王府的目标实在太大了。” 于是,傅忆拽上了十四,二人直奔茶馆寻牙人而去。而沈归则独自一人在中山大街上闲逛,看见汇南钱庄的匾额,便进去取了几张大额银票傍身。没想到刚从汇南钱庄走出,便遇见了一个熟人就是他从马贼手中救出来的俘虏,东幽李家大小姐,幽北丞相之女,李乐安。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是该叫你二公子青鸿还是该叫你沈归呢其实你现在叫什么都无所谓,马上我就叫你哭爹喊娘淫贼拿命来罢” 今日,李乐安是从管家李福手中接过铺面的钥匙,本打算看房来的。没想到刚走到铺面门前,就看见了那个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少年,有那么大的怨念。照理说,就算那日沈归的言语间有些下流轻佻,但八成也是为了瞒过马贼而故意为之的;在救下自己之后,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僭逾之举,自己好像也并没有理由去记恨他。 道理自己一直都懂,但每每想到沈归那副浪荡模样,自己还是恨得牙根痒痒。今日在长街之上,见到了这个用假名字欺骗自己的淫贼,自己也没有多想,抽出长剑春雨便飞身向前,直冲他胸前刺去 自古以来,江湖与官府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存在江湖人在城中不动铁器,互相之间的搏杀也只能在城外进行。随之而来的方便,自然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江湖人的武器包裹的严实,进城盘查之时便一律放行。 而此时,在这奉京城中最繁华的河中大街上,李安乐抽出一柄长约四尺的细剑来,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周围闲逛的百姓与做生意的商家,全都停下了自己的活计,远远的看去 “哎,二婶,你听见那姑娘喊什么了嘛淫贼不过依我看呐,这小伙子肯定不是淫贼。还为啥你看那郎才女貌的,就我的经验,这姑娘一准是被他始乱终弃,现在找上门是来拼命的。” 一个卖炒货的老太太正跟周围的人说着。就因为这一场热闹,她的生意才开始红火起来。周围聚拢而来的乡亲们,都会多多少少的扔下几个铜钱,抓上一把葵子花生来,一边磨牙一边看着这场热闹。 人群中挤进一个看街的汉子来,他一身皂吏打扮,手中还盘着一根净街的鞭子。周围正在嚼着舌头看热闹的百姓一见他来,立马叽叽喳喳的围了上去,有一个卖鲜果的老头还扯着他的手说 “老六你到是管管呀,这都抄家伙式了,再不拦着点,怕是要出人命的。” 这被叫做老六的巡街小吏,伸手抓了一把葵子放在兜里,一边磕着一边从牙缝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管要管你们去管,老子才不招这闲事呢。知道这拿剑的姑娘是谁吗我说了你们可别出去瞎传去她就是丞相府大小姐李乐安当街砍个人还算事就前一阵子,我亲眼看见她拎着剑,追着咱幽北的二皇子颜青鸿,活活砍了一路。你们呀,咸吃萝卜淡操心,看自己的热闹得了。” 李乐安虽跟着丞相府中的护院武师学过两手,但也就是普通的花拳绣腿而已。反观沈归虽然没有内力,但那一身外家功夫,那也是经过老乞丐伍乘风精心调教过的。此时面对着当胸刺来的春雨剑,沈归也只是微伸二指,截剑势行至半途中而微弹剑身,很轻松便破了李乐安呼啸刺来的剑势。 “我说姑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先把话说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啊。” 这本是李乐安倾尽全力使出的一招仙人指路,此刻却被沈归随手一弹便化为乌有,再加上他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在李乐安眼中看来,只感觉是他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还有什么没说清楚你用污言秽语来羞辱我在先,用假名骗我在后,谁能咽的下这口气我记着你救下我们的恩,也记着你羞辱欺骗我的仇。你放心,我李乐安向来是恩怨分明的。我今日先报仇,日后再报恩,你自己做的孽,就好好受着吧”李乐安说完,再次挺剑欲刺。沈归却跟身进步,身形闪入了剑势以内。此时他的身子已与剑柄平行,在迫使对方没有足够距离出剑的同时,与李乐安之间的距离,已不足半臂。 李乐安看着贴来的沈归显得有些慌乱,身形却倔强的不肯退后半步,在围观百姓的口哨声中羞红了脸。她见手中长剑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便迅速调整重心,右脚用力踢向了沈归的双腿之间。 “这么大力姑娘你再仔细想想,咱俩到底有多大的仇啊” 李乐安的腰间一动,沈归便已经猜到了,她之后定是要用出那招最为经典的女子防身术撩阴腿。于是抢在李乐安之前,一脚便踏在了对方刚刚抬起的小腿之上。沈归这脚踏的很轻,只求卸力而不求伤人。也正因如此,李乐安被破去力道之后,几个踉跄便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大街上。 四周围观的百姓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哄堂大笑,开始对着他们俩人指指点点,还有许多风言风语如同长出了翅膀一般,飞到沈归与李乐安的耳朵里。沈归倒是一脸的无所谓,面对周围百姓的调笑声,还转着圈的抱拳拱手致谢,偶尔还与几个声音大的聊上几句;反观摔在地上的李乐安,此时已经委屈的撅高了嘴巴,双眼还浮现出了晶莹的泪珠。 “哎哎哎要打的可是你我就是自卫,可没还手啊能不能别来这套呀这么多乡亲都看着呢,多丢人啊你先站起来怎么样啊” 沈归手足无措的蹲在李乐安面前劝着。此时的李乐安已经把一张小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上身和肩膀一抽一抽的,看样子是被气哭了。沈归见她没搭理自己,只得站起身来,朝着四面抱拳说到 “打扰各位了,我们二人就是有点小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抱歉搅了各位的买卖,我先在这里给大家赔礼了啊各位这就散了吧” 众人见他们俩已经不再动手,自然也就四散而去了。沈归蹲在李乐安的身前犯难,感觉自己是狗咬螃蟹无处下嘴。 李乐安是在东幽长大的姑娘,虽是富家小姐出身,但因是家中独女,又自幼丧母,所以一直都被李登保护的极好。她独居大荒城中,从小便喜欢骏马快刀,再加上父亲不在身边,才养成了这烈性的脾气。今日这趟,除了被沈归所挤之外,还为奉京城中百姓风言风语感到羞臊,一时间产生了太多的复杂情绪,这才没忍住而流下泪来。不过流了几滴眼泪之后,情绪便稳定了下来,只是那时节,围观的百姓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实在不好意思抬头,只好继续埋头装哭下去。 沈归来回地踱着步子,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该怎么去哄这样一个精神分裂的姑娘。只能不停地出言试探着 “能不能不哭了呀要不然给你点银子买一套胭脂水粉请你吃顿好的” “那咱吃什么去” 听到这里,李乐安破涕为笑的抬起头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胜却无数 李乐安如此积极的回应,却让沈归有些犯难。他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有些精神分裂的姑娘还真应了下来。 “嗯其实呢,要不然咱改天吧因为我呢,其实刚从饭馆里出来。大体上来说呢,还不是特别的饿”说到这,见到本是一脸期许的李乐安,此时眼圈又有些泛红,连忙摆手告饶“走走走,现在就走,会友楼会友楼。” 二人刚刚走到会友楼门前,门口迎客的小二一眼就看见了当先而行,满脸丧气的沈归,有些奇怪的迎上前去“沈小爷您落东西啦您放心,前面这有我,后面还有宋师傅,肯定丢不了。您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给您寻去。” 沈归没好气的指了指后面的李乐安“别忙活了你。我丢的是人,你在哪能给我找回来呀” 虽然此时已过正午时分,可这会友楼与奉京城其他的酒馆饭庄,有很大的区别。每日从午时初刻开张,到戌时上板歇业为止,都是一桌难寻的火爆。在宋行舟接掌后厨大师傅之后,就连通往后厨的中庭花园,也坐满了客人。 沈归进入正厅之中,尽是扑面而来的热闹。来来回回伺候客人的跑堂,与不停穿梭于后厨前厅传菜的学徒们,挤满了厅中每一处空隙。沈归皱了皱眉,自然的把右臂向后伸出 头一次见这般热闹场景的李乐安,刚看见前面这个小贼伸过来的一只手,只觉得本是热闹喧哗的会友楼正厅,在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奇怪的是,自己的耳边居然响起咚咚的鼓声来。 李乐安被身边走过的人挤了两下,抬头望向伸出右臂的沈归。但见他连头都没有回,好像还在对着远处一个相熟的人,正用口型招呼着什么。这才使劲咬了咬下唇,极为用力地把左手拍在了他右掌之中。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仿佛两条游鱼一般,朝着后厨的方向挤去。 “你到底是带我吃饭,还是逛庙会来的” 二人穿过了拥挤的前厅,来到尽是些文人雅士聚会喝酒的中庭花园之中。李乐安甩开了沈归的手臂,大声的嚷着。 “唔,你不是想吃好吃的吗这的大厨是我朋友,若单以厨艺而论,整个幽北三路也挑不出一个比他还棒的。不过他人有些古板守旧,厨行可有个老规矩,不许女子进后厨。如今各地虽也有几位声名在外的厨娘,那也都是男归男,女归女,从来没有哪个地方是混灶的。不知他是不是还在意这规矩,但也不好直接带你走后门进去的。” 在李乐安听到不许女子进后厨这句话的时候,手中的春雨都抽出了一半,但听完沈归之后的说辞,又按了回去,但脸上还是阴云密布 “这规矩定的好没道理百姓家中下厨的也都是女子。若说到进食,那个厨子不是先由娘亲喂大的女人进了后厨又能怎么着还能招来天雷不成” 沈归笑着解释道 “女子在家下厨,属家务杂活。而大厨在灶房,伺候的是花银子来吃饭的客人,自然属于买卖。不可混为一谈而论的。” 这中庭花园中的客人,大多都是些文人雅士。来这会友楼,也都是为喝上一口名贵稀罕的西域葡萄酿,顺便与同道中人谈文论道。偶尔还会有几个朝廷官员加入,聚在此处痛饮美酒,与同道中人一起高谈阔论,纵横古今。 而此时沈归与李乐安的几句话,也落在了这些学子文人耳中。沈归虽也算做过一段时间的风云人物,但一个王府子弟当街要饭这事,虽有些新鲜,但在中山王倒台之后,也就被人们慢慢淡忘了。偶尔提起,也不过是个当个席间笑柄,夸他有先见之明而已; 反观李乐安虽然身份显贵,父亲可以说是幽北三路的半个皇帝,但终究还是自小长在李家的老巢东幽大荒城中。此次进京,虽与颜青鸿当街闹出一台大戏,但也是口口相传,没有几人识得她的真面目。再加上之前与沈归当街打闹,月白罗裙已经满是尘土,脸上又哭像只花脸猫一般,就更没多少人注意了。 但这二人的闲谈争执,却落在了一个有心人耳中。此人,便是出宫散心的幽北太子颜昼。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刚被国舅爷兼丞相,也就是自己的亲娘舅李登一通臭骂,回了皇宫又被总管李清挡驾,直到今日都没见过父皇一面。心里这股邪火一直就没发泄出去,眉宇间满是阴郁不甘的神色。几个颜家旁系的纨绔子弟见太子整日愁眉不展,便约好了今日陪他,先来这会友楼痛饮几杯,晚上再去北市场的绿柳楼消遣消遣。 此时的李乐安虽有些狼狈,但颜昼这个亲表哥,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见自己表妹的手,被沈归紧紧的握在掌心之中,不由大为光火,出言反驳道 “在下以为,方才这位兄台所言极为不妥。古语也曾有君子远庖厨一说,既厨行本就低贱,又何必再故作高傲的定下什么规矩呢况且女子抛头露面已是有违女德, 兄台又何必为那些自甘轻贱的厨娘而摇旗鼓噪呢” 颜昼此话出口,周围一种学子连连点头,还有几位不学无术的颜氏子弟,虽然听了个半懂,此时也高声叫好。使太子爷本想营造的学术氛围,经过这几个蠢货的歪曲,瞬间变为了茶馆酒肆的插科打诨。 沈归眉毛一挑,诧异地看向了颜昼。无视掉耳边响起的铲敲铁锅之声,甩开了被李乐安拉住的衣袖,朝着颜昼的方向走去,抱拳施礼后朗声说道 “这位兄台高见,还未请教您贵姓台甫” 颜昼也拱手还礼 “关北人士,蒙恩师所赐,表字明德。 沈归点了点头 “那我就解答一番明德兄的疑惑。公子只怕不甚了解那句君子远庖厨之本意。所谓君子远庖厨,并不是说君子之人要远离厨房或是厨师。而是圣贤在劝谏君王需仁义治国而已。原文之中也说的极为明白,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明德兄,是不忍,而不是不为。简单说来,就是该吃还是要吃的,剁的时候你离远点也就是了。” 托名明德的太子颜昼,被沈归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楞。他虽是太子,又师从三北书院副院正倪醒倪安在,但平日念书也只是望文生义囫囵吞枣而已。此时被沈归这文白交加的一番驳斥,一时间不知从哪说起才好。 但沈归仍然没有停下嘴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再次拽上衣袖的纤纤玉手,想平复她紧张的心情。只是沈归并不知道,无论远处的宋行舟,还是身后的李乐安,二人紧张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说到厨娘之事。明德兄可曾想过,这厨娘是在什么契机之下应运而生的呢在幽北三路,与北燕、南康三足鼎立之前,华禹大陆上烽烟四起,战火纷飞,在大燕解体之前,还有民众约一万万之多;而经过百年战争之后,民众又经过了几十载休养生息之后,目前华禹大陆的总人数,也只不过恢复到五千万左右而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相对无言 此时的颜昼,已经从哑口无言中恢复过来,二层开口问道“这些家国天下之事,与厨娘又有何干系” 沈归笑了笑,指着周围衣着华贵的学子与文人说 “各位都是饱诗书的圣人门徒,家境也颇为殷实,再加上年纪尚青,自然不会理解战争,所带来的深入骨髓之痛楚。一万万民众,经过百年战火洗礼,余下不过三成之数。如今提起,不过只是数字上的多寡而已,但死去的那七千万人,不知是多少女子的丈夫,又不知道是多少婴孩的父亲明德兄,厨娘一行中人,并非都是不知廉耻为何物,自甘轻贱的女子。他们大多是为生活所迫,丈夫或被强征民夫,或被充军而战死沙场,家中还有父母婴孩嗷嗷待哺,只能凭着一手厨艺而独自奉养双亲幼子,这何来自甘轻贱一说呢更何况,兄台以为灶台之上的铁锅,寻常人便可轻易的翻飞自如吗” 说完,沈归拉起李乐安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后厨院内。而太子颜昼在仔细的消化着沈归的话,身边还有几个衣着华丽的狗腿子不停地问着他“大哥大哥,那小子都说的啥呀” 宋行舟此刻已经站在了厨房之外,看着厨院之中的沈归与李乐安二人,深深吸了一口烟 “你咋又来了” “来这当然是吃饭的,难道还来拜年吗日子都过了。” “刚才没吃饱” “吃饱了,这次来请客的。” “我看你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少跟园子里的人瞎嚷嚷,他们喝点番邦猫尿就听不懂人话了。” 宋行舟说完,照着窗台下磕了嗑烟袋锅子,便转身进了厨房。 沈归还在外面嚷着“那我可带她进去了啊” 等了一会见没有别的话传出,就拽着小脸红如苹果一般的李乐安,进了后厨。 “还还没点菜呢。” 李乐安甩开了沈归的手,好奇的四处打量着。沈归却大大咧咧的走到宋行舟的徒弟许思东案前,一边给他看功一边回着李乐安 “要是外面能吃到的,我还带你来这干嘛你要是有忌口的,就直接和老宋说。”说着伸手叫停了许思东的动作“哎哎哎,你这刀握的这么松,斩到硬骨头上一准脱手” 李乐安走到宋行舟身后,小心翼翼的说 “我爱吃甜的” 待李乐安摸着肚子从会友楼后院走出之后,极为豪气的蹦起来使劲拍了一下沈归的肩膀 “好吃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咱俩的过节一笔勾销了” 沈归揉了揉被拍疼的右肩,上下活动着说 “刚才还有个人跟我说自己恩怨分明,要先报仇在报恩呢。如今怎么就一笔勾销了呢” 李乐安的那张小圆脸一红,吞吞吐吐的说 “开始吧,我是想先把你打个半死,然后再把你救活,这样就恩怨一笔勾销了。但还没想,打不过你应该怎么办” 沈归笑嘻嘻的在她身边转了一圈,伸手夺过她那柄长剑春雨 “打刚才就觉得你这把剑太长,根本就不适合你用。你也瞧见了,我身量这么高,这剑给我倒挺合适的。” 说完,沈归从怀里掏出了古戒送他的那柄惊雷短剑,扬手丢过去 “换着用一段啊,回头玩腻了还你。” 说完,便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后街,只留下手忙脚乱才拿稳惊雷的李乐安,气鼓鼓的看着沈归的背影,手中握紧了那柄带着沈归体温的短剑。 李乐安刚回到家中,管家李福便一脸急切的来找自己 “我的大小姐啊,相爷就快让您给气死了这在哪弄的一身土啊你剑呢又让人劫啦我每次都说让您带上几个护卫” “不是不是不是跟人打了一架而已没事的,等我回房换洗一下就去见父亲。”李乐安打断了李福的话,伸手就把闺房门关上了。李福还在外面嚷着“谁那么大胆子敢和我们家小姐动手啊不要命了吧好你个卫安恒,这府尹他是不打算干了吧京城里都快成贼窝了”屋内的李乐安丢出一只绣鞋打在窗户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李福立刻闭口不言,转身示意丫鬟帮她洗漱更衣后,就静悄悄的走开了。 “乐安啊,父亲既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也从来没指望靠着唯一的女儿,去攀龙附凤过呀。当初反对你和颜家老二,很大原因是咱们李家与颜家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复杂了。可你也别给为父找回一个叫花子呀可不是因为他郭家倒了我才这么说的。实在是为父觉得,那孩子就是个天生愚癫之人。不然哪有官宦子弟去当叫花子的道理呢” 此时相府书房之中,丞相李登正苦口婆心地劝解着女儿,而李乐安则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好,只得呆愣楞的听着父亲念叨。 “那时我在京中为官,无暇顾及年幼的你,只好把你留在了大荒城中。眼下你奶奶这一走呀”说到这,慈父李登眼眶有些泛红,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现如今只剩下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你就多听听为父的话吧,好么” 李乐安见父亲眼眶红了,一时间也悲上心头。但父亲误会的事情,又无法一一解释的清楚。这说不出话来的委屈与难过,在心中纠结在一起,化为点点珠泪滚落腮边。这父女俩就在书房中,因为一个不是误会的误会,抱头痛哭起来。 而抢来春雨剑的沈归,此刻正心情大好的坐在客栈房间中。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沈归轻咳一声之后,傅忆与十四便推门而入。傅忆一进门,便气哼哼地翻过桌上的一只茶碗,连干三杯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沈归笑眯眯的看着他,问了一声。 “咋了还能咋了这奉京城里的牙人也太不像话了。本来我都看好了一座宅子,三间正房带花园,价格也不错,每月租金也不过十五两银子。那牙人把契约都带来了,刚要签的时候,却来了另一个牙人,开口就是涨租金” 沈归想了一下,眼神一亮问道 “他说要涨多少” 傅忆伸出手指一比划 “那王八蛋张口就是一万两我开始还以为是开玩笑呢。结果原来那个牙人见他开一口,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他走后,那王八蛋跟我说的明明白白租三间正房奉京城一万两这他妈是要疯啊” 沈归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得多跑一趟,回去告诉那个牙人,一万两我租了,不过得让他亲自来跑一趟。” 傅忆噌一下就蹦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嚷着 “你是不是也有病啊一万两够买两间这样的宅子了你一个少爷身子,是不是没使过银子啊一万两雪花白银堆起来能有多高你知道吗” 沈归眯着眼咧着嘴,看着崩溃的傅忆大嚷大叫。等他略微平复一些后,才声音轻柔的说 “小忆啊,这幽北三路能讹我银子的牙人还没生出来呢。你先别嚷,照我的话去办准没错。另外,我也真没怎么使过银子,一直用的都是银票。” 傅忆咬着牙伸手点了点沈归,一言不发的扭头便走。过了几条街,来到刚才那间茶馆之中。 这个叫齐返的牙人,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傅忆,咧开嘴笑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渔夫萧富 长大后的齐返,与当年那个贪吃的鼻涕虫,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跟着大金牙的几年时间,他胖了一大圈。虽然个也高了不少,但在一身肥肉面前,也显得有些痴蠢。 “你怎么胖成这样大金牙太娇惯你了吧有你哥的消息吗” 沈归看着变成胖子的齐返,不停地摇头叹气。 “我从小就爱吃,而且师父也说了,体型胖一些,更能取信于人。”说到这,齐返拿了一颗客栈摆在桌上的苹果,胡乱在身上蹭了几下,便张开大嘴发出咔嚓一声“唔,我哥现在应该在南康了。好像是跟着他师父楚植去的。老王爷出事之后,你前脚刚走,他们就去北燕了。” 沈归听到这微微皱眉“郭家的事与他百鸟何干为何走的那么急呢” “不知道。不过这么多年,他们俩也没在哪里常住过。那楚植虽是声名在外的百鸟大长老,可说到底也就是两副贼骨头呀。” 沈归伸手敲了他脑门一下“那可是你亲哥,有这么说话的吗得叫恩,叫梁上君子。”说完又回头看着窗外夕阳西下的景色,对还在生气的傅忆说“你和十四吃了吗没吃咱你说咱开个饭店的话,也能发财吧” 奉京城外幽河南岸,有一个水旱两路码头,幽北三路产出的所有粮食、木材、矿石、毛皮、药材等等货物,最终都会在码头进行汇总。也正因如此,这城外南河岸,也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有负责水运的漕帮分舵,还有负责关外陆运,专门走这一趟镖的海林镖局。而各行各业的商号,或者跑单帮的行脚商,也都习惯于在此间互通消息。而幽北三路的大宗货物交割,也都因为交通便利的原因,在此聚集。 可如今的幽河南岸,确是极其的冷清。莫说不见了各色小吃摊贩,就连一些有铺面的小酒馆,都紧闭着门窗,一点人气都没有,冷清中透着诡异。 往年的祭祖大典前夕,都是买卖双方最为紧要的时候,若你是前来进货的买家,等到祭祖大典之后再去挑选货物的话,那看上的好货,也八成都是人家提早定下来的。而眼前这冷清场面,看上去颇像是奉京被大军围城,正在实行坚壁清野的模样。 沈归一行四人,此时正坐在幽河上一艘渔船的船舱之内。桌上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四个人沉默着看着微微火光,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咳咳,你们别这样啊,我也不知道城南会这么冷清啊,我本来是想带你们来吃些鲜货的。” 满面懊恼之色的齐返刚刚说完,却见刚刚停稳船的船夫掀帘回舱,立马开口道“我说老萧你就不能卖我一个面子我可是特意带着兄弟来的,难道就让我们在这喝风不成” 这被齐返叫做老萧的船夫瞪着齐返说 “这奉京城里一半人都是你兄弟,我要是个个都管的话,伺候的过来吗” 傅忆好奇听完好奇的问道 “你虽然是个牙人,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的交际面会广到这个程度。奉京城有一半都是你兄弟那另一半呢” 老萧冷哼一声 “哼剩下那一半是他师父的呗。他们爷俩挣得都是熟人银子,你们三个也得小心点啊。”说完,见只有沈归与傅忆在点头,又一脸纳闷的看着十四 沈归连忙把十四往旁边一拽 “我这兄弟您就不用担心了,任他牙行如何的舌灿莲花,也没一个能骗了他的。” 齐返用二指使劲叩了叩桌面,对老萧说“别总捎着我,咱们先说正事。弄条鳖花来吃啊” 老萧打了个哈欠 “祭祖之前不得开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大金牙没告诉你吗” “那是不能捕来卖,现在咱们是自己吃。我又不给你银子,还能算卖吗你自己看看这沿河南岸,还哪有别的地方能吃饭啊”齐返眼见其他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大了起来。 “你那意思,就是别家都能老老实实的守着规矩,就我萧富不在乎欺师灭祖呗前一阵我那小兄弟找你赁房子,也没见你做个亮堂生意。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少拿这个说事。你要觉得我老萧做事不地道,就回去找你师傅大金牙,让他来摆个清楚。” 说完老萧笑眯眯的看着其他三人 “对不住啊几位小兄弟,这是我们江湖事,可不是冲你们。等祭祖一结束,开河之后我一定为你们留下几尾最新鲜的。” 听到这里,沈归装作满不在乎地伸手挑着灯芯,但心里已是极不高兴了。而齐返却冷哼一声 “开河之后老萧啊老萧,既然你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就懒得跟你兜圈子了。你现在就放一句准话出来,林思忧和巴格两位萨满,你们这些走船的人都算上,到底认的是哪个” 从小便与沈归一起长大的齐返,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高兴。而此时沈归自己心中,也对老萧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暧昧态度而感到不满,但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等着看他反应。 萧富搓了搓满是皴裂的双手,眼神看向时明时暗的油灯说 “自先代大萨满李玄鱼走后,林思忧这个继任大萨满,就再也没有进过奉京城的大门。但是每年的祭祖大典却还是会出现” 老萧说到这里,沈归瞳孔骤然放大。他比谁都清楚,在十二岁之前的那些年里,林思忧是肯定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的。但若按老萧所说,每年惊蛰的祭祖大典,林思忧居然都出现过祭祖典礼所需的时间,最短也总要两天一夜。而奉京城距离抚山县,却足有千里之遥。这也就是说,林思忧根本不可能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往返与两地之间。 可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祭祖大典,萧富也根本没有必要说谎。那他们在奉京城外所见到的林思忧,与自己身边的林思忧,到底谁才是真的呢如果说都是真的,难不成林思忧还有缩地成寸、身外化身的本事 此时沈归脑中的一团浆糊,自然不会被萧富所知。他仍是面色沉静的说着 “只是巴格这个萨满教的大长老,在宣称自己代为掌教之后,林思忧却没有明确表示,这才导致今日之祸。如今幽北的漕帮分舵,与伐木放排的林场把头,虽对外宣称唯我萧富马首是瞻。但若是事到近前,也未必没有其他变数。因此,我也只能代表我们渔行” 傅忆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就直说,林思忧和巴格你到底跟谁就一个名字的事,你至于兜这么大个圈子吗” 萧富看了看面色不善的沈归,苦笑了一声 “老萧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孙少爷,你可知这幽北三路的江湖人,对你是个什么态度吗李玄鱼大萨满为了你,落得个油尽灯枯;林思忧大萨满又是为抚养你长大,而隐居太白山脚下十年,如今也落了个无影无踪;而你呢好像除去擅长花银子与胡闹之外,也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到这,老萧抬眼看了看沈归,却意外的见他神色恢复如常,看样子比刚才还轻松一些。 于是,他使劲咬了咬牙,对沈归这一根独苗说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左右为难 萧富好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手拍大腿的声音传出渔船,在幽河宽阔的河面上荡出去很远 “那我先放个话,我幽北三路所有的渔行中人,心都是向着林思忧大萨满的。可如今孙少爷你这一出现,那大萨满有八成都不会出现了。若是跟着大萨满她老人家,无论刀山火海还是披肝沥胆,自然都没什么说的;可若是孙少爷您” 沈归摆了摆手,一改刚才阴沉的态度,语气轻柔面色缓和的说 “其实呢,也不是非要你站在我这一边。我知自己人微言轻,让你把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交在我手上,确实也有些强人所难。这样好了,你只需要保证不站在巴格那边,就算是对大萨满有个交代了。” 萧富闻言神色轻松不少,连连点头道 “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其实我萧富一个人的命并不重要,只是我既当了这渔行总把头,总还要为幽北三路的渔民们着想才是。老萧我在这里放下一句话来,整个渔行没有一个人,会和他巴格站在一边。而你若是有什么差遣,我萧富也定会豁出一条命去,已报先代大萨满厚恩。” 沈归摆了摆手,十分诚恳的对他说 “没这么严重,用不着跟人拼命的。我只是不想让大萨满这名号,坏在他巴格的手里而已。” 听到这里,齐返从兜里拿出了一叠牙契,仔细翻了翻又从中挑出两张,铺开在桌面上。众人借着昏黄的油灯,仔细的看起来 “别费劲了,我直接说吧。要是谁都能看出端倪来,我们这行那就没饭可吃了。”齐返说着,用胖胖的手指抵着第一张牙契说 “这三张牙契,都是我从中作保立下的。这头一张是前年六月到今年六月的赁票。租方是北泉茶社的掌柜张万田,而房主则是丞相府管家李福。租期两年,一年租银五千,一次付清。这宅子三进三出,前铺后宅,地处河中大街正中,左侧汇南钱庄,右侧荣记绸缎庄,简直称得上是幽北三路最好的地段。而被张万田高价租下后,却不知为何,一直都是空置的。” 说完,齐返又从下面拿出了第二张 “这第二张牙契,便是前些日子,张万田与李福要我出具的一份,用于解除前一张租约的牙契。这张牙契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却另有乾坤。且不说他张万田租下全幽北最贵的宅子却空置不用;单说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李福一起提前解除租约,可又没有追回之前一次付清的租金,就有很大的问题。你们试想一下,这张万田租回了宅子,却一直空置着,也就说明这宅子对他而言根本没用。所以既然他肯花高价租下一间没用的宅子,那么需要提前解除租约之人,也就必然不是他了。再加上房主李福提前解约,张万田又没有讨回之前交过的租金,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宅子,还是银子都不重要。也许,立下这两张牙契,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第三张牙契,则是李福去人市寻找工匠翻修这间宅邸的牙契。只因那工匠与李福对我都算熟悉,才会请我从中作保。这张牙契奇怪之处,就在于翻修的工酬料金。普通宅邸重新翻修,以这宅子的大小再加上店面来算,哪怕用市面上最好的高档料,加上工钱也不过区区两千银子。可这张牙契上所定,连工带料一起居然折银两万” 沈归奇怪的看着一脸豪情壮志的齐返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们牙行和掌船的职业病,全是兜圈子吗你说这些,除了表现出丞相府的管家办事规矩以外,其他不都是自己臆测的吗” 齐返伸出一只手来 “随便给点银子。” 沈归朝他手中拍出一张百两银票,咬牙切齿的说 “你要说的,最好值这个价。” 齐返把银票收入怀中,大嘴一撇 “占便宜去吧你。我告诉你啊,我这有个准确的消息,那间黄金铺面,就是丞相李登与巴格之间交易的筹码。当然,具体交易内容还不清楚,不过就以这个翻修规格看来,应该是要准备个大动作了。” 回去的时候,奉京早已经紧闭城门。几人由墙外翻入城中后,齐返靠在城墙上气喘吁吁的说“你们先回去吧,这么多人目标太大。要是让巡夜的看见了,容易惹麻烦。我得在这歇会才能再走。” 沈归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小胖子,对傅忆撇了撇嘴 “这就货,在小时候跟他爹学猎术的时候,还是三人里面最灵的呢。” 傅忆也十分不解的看着大腹便便的齐返说着 “我现在都没想明白,那么高的城墙,他是怎么翻上来的。那么大肚子在前面挡着,手是怎么抠紧砖缝的呢” “滚滚滚,再不走我喊人了啊” 齐返翻着白眼张着大嘴喘息着“明天吧,明天我给你们安排一个地方落脚,晚上给你们送钥匙去。” 三人回到客栈中睡下,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用过早饭,喜欢动物的十四便自己去了骡马市闲逛,而傅忆和沈归,则漫无目的在风景城中闲逛起来。 傅忆本是中山总督的公子,是个顶尖的官家子弟,在中山一路的地位比起颜昼也差不到哪去。但最终,差距还是被拉开了,主要原因还是在他的老爹傅野那里。宣德帝颜狩其人,虽心胸狭窄而虚伪狡诈,但为人一向勤勉,事必躬亲。虽然多年以来被紧握财政大权的丞相李登,与军中威望极高的太白飞虎郭云松所压制,但是甭管想法有用没用,也依然还是朝明君的方向不断努力着。 而反观他的父亲,中山总督傅野,简直就是个反面典型。朝中风浪有中山王这颗大树挡着,怎么也吹不到自己的身上;而在军中,靠着太白飞虎唯一指定亲卫的名头,也是威望甚高。在斩了师爷与书吏之后,军政要务又一股脑的丢给了自己儿子,每日里只剩下了游手好闲,直把一路总督,当成了闲云野鹤。 而可怜的傅忆,自小便开始料理父亲留下的大小琐事,每日起早贪黑,为中山一路的百姓们殚精竭虑,未到弱冠之年,头上已经隐隐见了些许青丝。而此次傅家虽然一败涂地,但对于傅忆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告老还乡了。 此时此刻,缺少童年的傅忆,与他的新近老板沈归,正走在车水马龙的河中大街之上。闲下来的傅忆好奇的向四周看去,遇见不懂的便向老板沈归虚心请教,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放松了身心,倍感这份工作在轻松中又带着新奇,连一直苦大仇深的表情也舒缓了不少。 “嘿我说老沈,这家铺面就是昨天齐小胖说的那间有问题的铺面吧”原来二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逛到了汇南钱庄附近。沈归抬头看去,只见就是昨日说起的,那间三进三出、前铺后宅的宅子,此时门前正有几个工人在悬挂牌匾。沈归细细看去,只见那牌匾之上,正写着几个鎏金大字回春医馆。 “齐返你个死胖子我去你大爷的,差点被你昨天你那一套摆事实讲道理的胡说八道给骗了,还交易筹码,今天晚上就给你交易到肉铺去” 沈归看着那面牌匾,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阴差阳错 傅忆面带笑容地走上前去,向一个工头模样的人问了几句,又走回到沈归身边 “工头说,这宅子从后面的宅邸,到街前的铺面都准备翻修,医馆的东家是谁他也不知道,而雇他的人,则是丞相府的大管家李福。”说完之后,又砸了咂嘴“啧,一锭银元宝就换来这么几句不尽不实的话,还是奉京人见过大场面。” 沈归面色阴沉的一马当先,走向奉京城南方。那里,正是幽北三路牙行的总会“南北行”的所在之地。 沈归一行人刚来到南北行的门口,却被门口一位清瘦和气的男人所挡 “这位兄弟请了,借您牙票一验。” 牙票,是牙人的凭据,由南北行制帖,经官府盖章而发出,用于确认牙人身份与官府征税之用。若是百姓或商家想寻牙人从中作保,都会去固定的几家茶馆之中。而这南北行的牙行总会,只作为牙行中人集会商讨之所,来人凭牙票入内,以防外行误打误撞。 “我等并非牙行中人。烦劳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在下沈归,是来见大金牙的。”沈归见对方礼数周全语气温和,也强压了心中怒火,客气回道。 “沈兄弟只怕还不清楚,金爷已经卸任回乡,养老去了。这样吧,还请二位在此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好让我们当家的亲自出来迎接二位。” 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施礼之后便转身进入了南北行大门。没过多久,小胖子齐返便跟着这男子一起出现在大门之前 “哎我不是说了吗,先要等我安排好,晚上才会去给你们送钥匙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齐返边走边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门口的沈归与傅忆“哎那个不爱说话的兄弟呢” “大金牙还真信任他啊这刚几年啊,就当了甩手掌柜,把幽北三路的牙行都交给他有人服吗” 沈归不理齐返的话,而是看像那个看起来更为沉稳的清瘦男子。 “老当家高瞻远瞩,新当家也是年少英豪,我们牙行上下都是极为钦佩的。”这男子还是和气的解释着。 “你别拿老眼光看我呀。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父的首徒,也就是我的师兄黄石黄子坚。” 沈归拱手施礼 “子坚兄既有表字,想必也是念过书的。既然子坚兄饱诗书又一表人才,为何大金牙会把这幽北三路的牙行,交给齐返这个小胖子呢” “在下自小便被送入三北书院,师从牧草阁主倪醒倪安在。直到前些日子家师卸任,才被叫回南北行帮忙。鄙人虽也过几本圣贤书,但对于牙行中事,仍是一窍不通,怎么负担的起牙行当家这份重任呢” 傅忆见沈归有意晾着齐返,故意与黄子坚讨论起诗书经义,自己则只好拽着尴尬的齐返,悄悄跟他说 “你昨天说的那些,如今看来可全都是错的。” 齐返十分惊讶,瞪着双眼问向傅忆 “怎么可能我手中有牙契文书作物证,又有随时可以找到的人证,从人情与道理上都完全讲得通,怎么可能全是错的呢” 傅忆苦笑着说 “也许你想的都对,但是从结果上看,就是错的。你昨天最后的推断,便是河中大街那间铺面,是由李登授意李福,交给代萨满巴格手中的。可就在刚才,我与沈归从河中大街上路过之时亲眼所见,那所宅子已经挂上回春医馆的牌匾了。” 齐返听完傅忆的这番话,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嘴里还念叨着“这怎么可能呢房主一定是李登的没错啊,就算李福再能捞银子,可这么打眼的铺面,也不是一个相府管家能吞得下的难道是巴格想用这所宅子开医馆” “我呸”沈归听到这里终于装不下去了“你用脑子想想,萨满治病什么时候开过医馆巴格可是最老派的萨满巫师,这么多年就连马都没有骑过一匹,怎么可能用岐黄之术布道呢再说了,现在城里的百姓,还有几个笃信萨满教的” 说到这里,沈归也挠了挠头皮,喃喃自语道 “巴格啊巴格,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呢实在想不到在这奉京城中,还有什么能让你闪转腾挪的空间了。” 齐返则拍了拍傅忆与沈归 “走,我们三个再去一趟,我得亲眼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师兄“我先出去一趟,最近一段时间气氛有些紧张,师兄你要格外小心。”黄石点头应允。 三人一路疾行,心下想着各自的问题,偶尔还互相讨论上几句。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回春医馆的牌匾以下。 齐返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走到了那位与自己签订牙契的工头身边,耳语了几句,又回到二人面前 “果然不是我这边出的岔子。他们也是刚刚才更改的翻修样式。” 沈归点了点头 “既是刚刚改做医馆,那就暂且放下先不去管它。不过巴格肯定还要找另外一间做替代品。小返,你最近可要给我盯死了他。” “这绝对没问题,牙行本来吃的就是一碗消息饭。另外我本还想着,给你找一间中山巷附近的宅子,也好让你觉着亲近一些;但现在看来,还是找一间河中大街附近的要更好一些。这样吧,还是今晚,我去客栈找你们。” 三人分手后,沈归与傅忆向城北牲口市走去。眼见夕阳西下,二人的身影在街上拉出去好远,身上也洒满了金色的余晖。 “你现在能完全理解十四的意思了”沈归不经意的问傅忆。自他们打救回傅家三口开始,傅忆这小子便自告奋勇的承担起伺候包钦的重任。闲下来的时候,老包便慢慢教导傅忆,怎么去和冬至的聋人兄弟们沟通。无论是手语还是唇语,以及一些特定的手势,都尽数地传给了傅忆。所以,这由双山村长包钦与老乞丐伍乘风所组建的冬至,明面上虽然听命于沈归,但实际上的指挥者,则是老包受伤期间培养的这个接班人傅忆。 “没问题啊,十四只是聋哑而已,脑子又没问题。只要你不是个傻子,沟通起来能有什么问题呢”傅忆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听说你先是在太白山脚下,和大萨满住了十余年,又在双山村与丐神伍乘风住了近十年,到底都学了什么啊” 沈归也垂头丧气的说 “感觉上好像学了很多,但仔细想想,好像又什么都没学到。而且他们所有人都跟我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直到现在,也没人来发布任务呀。哦,也不能说没有,六十里亭救你那次,就是我外公吩咐的。” “没人要你做事还不好吗你是不知道啊我小时候那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二人已经在熙熙攘攘的牲口市走了一个对穿,不光没见到十四的身影,就连一根牲口毛都没看见。沈归看着傅忆,语带急切的问 “十四跟你说来这里看牲口” “是他,他说想来挑几匹脚力,以备不时之需。我还塞了几张银票给他呢。” “真笨,昨天咱们连条鱼都买不到,他还能买着马” “说我笨,你不也是刚反应过来的吗” “可你说十四既然没来骡马市,又不在客栈房间里,他到底去哪了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顺藤摸瓜 此时的十四,正在回春医馆正厅的顶梁之上潜伏着,眼睛紧紧盯着下方,那个正在检验药材的李乐安。 而抱着试试看的沈归,此时也来到回春医馆的后街上。二人望着院墙角落那熟悉的粉迹,心中暗叫不妙。 粉迹,是江湖人的常用暗号。从小绺门的飞贼,到送水收粪的小伙计,都习惯在墙上留下特殊的痕迹,来记录与分享信息。而沈归与傅忆眼前这一道,则是冬至独有的图案。眼下的冬至除了十四一人外,都在双山村北的博图山上蛰伏,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沈归为难的看着傅忆说 “我得赶紧进去,不然怕是要出大事。你身法普通,若宅子中有暗哨,容易打草惊蛇。这样,你先回客栈等着齐返,我一会就把十四带回去。”傅忆点头应允,转身即走。 沈归把周身衣物略微收紧,伸手抬腿见没有什么阻碍,便后撤几步,身体迅速前冲,身体犹如猿猴一般,很轻松便翻过了眼前这面院墙,落地时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这宅子后院还没开始翻修,几年空置下来,早已是杂草丛生。沈归悄无声息的查验了一遍所有易于藏人的角落,也没见有丞相府的暗哨出现。他便身形一纵蹿上了房顶,又伸出双手来,倒抓着檐上的石雕角兽,身形向下一荡,便由屋顶打开的气窗翻入了正厅梁上。 沈归身形刚刚稳住,十四的匕首已经临了面门。沈归没出声,只是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无声的用唇语向十四说着 “跟 我 走 ” 十四用匕首指了指下面正在辨识药材的李乐安,用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又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沈归也不多说,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由原路返回,二人便回到了客栈之中。 “傅忆,你问问他,为啥没事去找李乐安的晦气” 傅忆与十四比划了一会,暧昧的回头看着沈归 “十四说你总是想得太多。以前他们冬至行事,凡是遇见了碍事之人,都是直接弄死的。” “先不说他那个简单粗暴的做事方法。我就想知道,人家姑娘碍着他什么事了大夫都杀,还是人么他” “唔,十四说了,现在时间紧迫又相持不下,倒不如打草惊蛇。” “哎哎哎小忆,他连字都认不全,这能是他说的吗你别借着人家的嘴胡说八道啊。” “反正就这意思吧。” “那也不能光天化日的就抹人家姑娘脖子去” “十四说了,他们都是晚上干活。” “得得得,你俩别在这气我了。我告诉你傅忆,千万给我看紧了他。” 兄弟三人正在斗嘴的时候,房间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傅忆起身开门,却愣在了当场。 “沈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沈归一眼便看出,这让傅忆愣在当场的不速之客,就是六十里亭那场风波中,把自己割成蜘蛛网的蒙面太监单清泉。 “哎呦,这不是单公公吗今天来找我,有什么指教呢”沈归按住了正欲暴起的十四,吊儿郎当的坐在桌前。 在这天子脚下奉京城中,任你如何的胆大包天、手段高明,都不可能在城内动手。到不是说,城内不见利器的潜规则,会对此等高手有多大的约束;而是传说在奉京皇城以内,还有一个天灵脉的高手坐镇。 “没什么特别的事,是鄙东想要请孙少爷您过府一叙。” “整个奉京城中,和我有过节的,只怕就你一个吧你们东家有病吗让谁来不好让你来他到底是想请我去还是不想请我去呢” 沈归调笑着打量着面色仍然有些苍白的单清泉。 “我们东家没病,而且奉京城与你有过节的人,也不只我一个。话已带到,跟不跟我走,您自己考虑。” 沈归见他这么说,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大腿道 “走吧,我倒是想要看看,你那龙潭虎穴到底是怎么个凶法。” 可单清泉却操着一向怪异的嗓音,开口道 “只请了您一人,您若是去,便独身前往,楼下已经备了马车候着。” 大约一刻钟后,马车在一所看似普通的宅门前停下,沈归撩开车帘,只见门楼上面挂着一个木质匾额,上书四个大字东幽李府。 沈归用眼睛撇了一眼车边的单清泉 “没想到你们能这么痛快地把事给认下若是这样,当初又何必黑衣蒙面呢高手,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让我师傅打出来的伤好利落了吗” 沈归跟在单清泉身后,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着挑衅着,而单清泉却一直不曾出声。直到二人来到丞相府书房门前,才开口道 “东家,人请来了。” 屋内传出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辛苦了,你回吧。” 单清泉把房门推开了一丝缝隙,对沈归说 “进去吧,说话小心些。”话一说完,转身便走。 沈归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嘴里还念叨着“身为一个太监,连皇宫都进不去,还在这跟我装什么大内保镖啊。” “清泉那孩子,是练功练伤了宗筋,而不是自愿净身的。” 沈归顺着声音走入相府书房之中,只见一个身形中等的头发灰白的老者,正在桌前仔细的看着信件 “老夫手边还有些事,你随意一些。” 沈归一屁股坐入了圈椅之中,身形瘫软如泥,翘起的二郎腿还在不停地乱抖着,那模样活像是个横行乡里的酷吏。 而李登仿若未见一般,提笔在信上书书写写之后,便随手放在桌边,没有一丝避讳的态度 “单清泉是我的人,但在六十里亭截杀傅野一家,却不是老夫的意思。” 沈归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恩,你这么说,我信。” “好,不错。听说你最近在查河中大街的那处房产,我能告诉你的是,那间宅子已经与巴格无关了。” 沈归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脑中浮现了李乐安的身影。 “郭公云松,曾与家父三元公有旧,也自然是老夫的叔伯辈,于情于理,我这做世叔的,也该照拂于你” 沈归见李登开始攀交情,立刻出言打断 “您能如何照拂于我呢该做什么连我自己都还不清楚” 李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直接止住了沈归的反驳 “可你已经在做了。今日托清泉带你过来,只是为了表明态度,老夫是绝对不会参与到萨满教内纷争之中的。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个态度,同时也是东幽李家的态度。” 沈归坐直了身体,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我有些想不明白,您可是个位高权重的宰相,又是东幽一路的土皇帝,何必要对我这样一个无官无职的流民解释呢” 李登捋着灰白的胡须,笑呵呵的说 “这话既然对你说了,也就等于对大萨满林思忧说了,在老夫看来并没有差别。而萨满教以后究竟是巴格还是林思忧,哪怕是你沈归来领导,对我李家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我们东幽李家,只做生意,对其他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那若是多出一条通往南康的商路呢你们李家是否会改变立场呢” 李登摆了摆手 “今日先不谈这些,老夫叫你来,也不是为了做生意的。” 沈归有些纳闷的看着李登,等待着他的下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缘分背后 一向手段果决雷厉风行的李登,此时却露出几许犹豫的神色。沈归也不知道他所犹豫的,究竟是语气词句,还是犹豫着该不该说。 “李相,有什么为难的话,您不妨也直接一些,毕竟以你我二人,眼下悬殊的身份而言,就算揪着你私下谈话间的把柄,也没什么用啊。” 李登摇了摇头,又苦笑着叹了口气,随即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也躺靠在椅子靠背之上,用随意闲聊的口气说 “沈归啊,你可知为何,我东幽李家明明富可敌国,又实际上掌管着东幽一路的兵马子民,却为何如此委曲求全,甘愿每年付出大笔军饷来贴补颜家吗” 沈归摇摇头 “这个我不意外,也可以理解。何况之前在我郭家,这样的声音也定然不在少数。” “哎,我们幽北三路与北燕不同。北燕继承的是华禹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大燕的衣钵,幅员之辽阔,物产之丰富,底蕴之深厚,都不是我幽北三路可比拟的。而二十年前你虽然还没有出世,但东海关一役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就因为岳海山的三剑,便斩尽了幽北颜、李、郭三家未来的所有气运。眼下我们所面对的一切蝇营狗苟,从长远看来,不过就是自家吵闹着消耗时日而已。云松叔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能泰然处之;而我争权夺势的原因,也很简单东幽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都等着我一口口的喂食呢。我李登一人,吃穿用度要的了几两银子还不是被那些蛀虫强推在台面之上” 说到这里,李登攥紧的拳头重重的垂在打桌面上,反馈的力道震翻了早已凉透的茶杯,杯中的茶水滴滴答答的顺着桌沿流在地上。 沈归皱了皱眉,没有打断李登的跑题发泄,只是用平淡的眼神继续看着他。 “李家嫡系男丁一直十分稀薄,到老夫这里,更是仅有一女在膝下承欢沈归啊,老夫为了这名独女,可在私下里强推了两次陛下的赐婚。老夫十分感谢你能把小女从马贼手中救回,可她的婚姻之事” 沈归恍然大悟,原来李登这老头,一直绕着大圈是想告诉自己,他的女儿便是李乐安那丫头,这次叫自己来也八成是要提醒,不要有非分之想。看来二人这个误会,在李登心里已经种下了心病来。 “打住打住,在下十分体恤相爷您的这份护女之心,可您误会了,我救下令嫒之事,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况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李乐安是您的爱女。而在河中大街上的争执,也不过一些小误会,目前也已经解释清楚了。至于说选择哪位王孙公子做您李家的乘龙快婿,与沈归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说到后面,沈归已经带上些火气了。他虽然还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救下李乐安,才会导致郭家如在此时衰颓的。可就李登今日的态度,已经让沈归觉得尊严有伤了。 “相爷,您言语之间都是为了女儿与家族,但说穿了也就是想以李小姐的婚姻为绳,在李家的战车上,多绑一位够资格的盟友而已。您一直说自己是个商人,我也不认为商人逐利是什么过错,但还请您不要打着爱的名义去做生意。” 李登在他这一番阴阳怪气的指责之下,也破了多年的养气功夫,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火气来 “老夫从未想过,要用女儿的婚嫁之事去做文章。若非如此,那二皇子颜青鸿与飞熊军统领颜重武,哪一个不是背景深厚的青年才俊老夫又何必舍本逐末呢我今日叫你来,只想避免小女误入歧途而已至于她的婚姻大事,只要她自己同意,老夫一定会遂她心愿的” 沈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李登,你这话说的痛快。你当我不知道你那心思那颜重武手中的飞熊军,可是宣德帝的禁脔,你若是将女儿许配于他,你看看飞熊军还能在你那好女婿手下执掌几天到时候他仅仅是个颜家外戚,这种身份对你李家能有什么屁用再说颜青鸿也不过是个二皇子算了,他也算是我的朋友,这次就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你自己出去打听就是了。我沈归今天也表个态,就李乐安那个泼辣样子,除你之外也没人拿她当个宝。告辞。” 沈归说完便往门口走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觉得还不够过瘾,于是回头又补了几句 “跟我好就算误入歧途老子虽然是个破落户,又当街要过饭,可你若真的以李乐安本人意愿为准,那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青睐于我呢” 李登此时也站在了书房正厅,看着门边梗着脖子叫板的沈归,轻蔑一笑 “我李家人打从娘胎出来,就会分辨好坏。就你这副德行,我女儿要是能看的上你,你就是我丈人” 沈归冷笑着解开了随身携带的长条形包袱,正是那把从李乐安手中夺来的长剑春雨。 “瞧见了么贤婿这把剑看着眼熟吧知道这叫什么吗定情信物” 沈归一脸的胜利姿态,心满意足的转身欲走,却发现身后不知在什么时候,多出一个目瞪口呆的人影。 “回来了啊吃了吗再见啊。” 沈归招呼打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了相府大门,只留下了书房门口呆若木鸡的李乐安。 “这才叫恰逢其会,真够背的。” 沈归走在大街上,懊恼的自言自语道。 而相府中的李登,此时正在书房之中走来走去,嘴里还一直不停的骂着李乐安 “愧对祖宗有辱门风家门不幸爱谁不好你爱乞丐,也不知道你喜欢那烂棍还是喜欢那破碗。是不是小时候给你养的太富贵了,没见过那破玩意儿,想图个新鲜呐你这身份要是跟了要饭的,那还不得让人说是被马贼糟蹋过了我告诉你李乐安,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在家待着,你要是敢迈出大门一步,我就我就打断李福一条腿” 李乐安也刚从回春药铺盘点完药材,才进家门就见所有的下人都在前院,自己觉得有些奇怪,便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刚到后院门廊处,就已经听见了沈归与父亲的争吵。在远处还听不太清楚,等离近了再听,直惊了一个目瞪口呆。虽然沈归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懂,但是连在一起,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沈归刚走,父亲又劈头盖脸骂了自己一顿,就连现在该从哪说起,自己都不知道了。 “您先别忙骂,把事从头到尾跟女儿说一遍。还有啊,沈归怎么来咱府上了干嘛来的” 放下李乐安在父亲面前百口莫辩不提,单说沈归从相府走出后,便想要穿过南市场大街,朝客栈方向而去。 没想到刚走出南市场大街北口不远,便看见了两个熟人。 “哎呦本想过几天办完正事再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遇见了。看来真不能在背后说人,这报应来的猝不及防啊。” 这两位熟人沈归都认识。一个是北幽三路的二皇子颜青鸿;而另一个,则是铁甲的义女,从绿柳楼中赎出的铁怜儿。 “什么报应啊你回奉京没给我消息,我和怜儿这次是特地来找你的。” “我还以为是你颜二公子换了口味呢。找我去客栈呀,来南市场干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旧友重逢 “是先去的客栈呀,是傅忆告诉我你去了丞相府的。还有啊,另外一个有点瘦的那哥们咋比我还傲呢啥出身啊” 沈归笑着拍了拍颜青鸿的肩膀 “你俩傲气的理由不一样。他是先天的,你是后天的。行了先不说他,你俩找我什么事啊” 颜青鸿撇了撇嘴,指了指身边笑眯眯的铁怜儿说 “这位姑奶奶惦记他义父,想跟你打听一番。” 沈归仔细地打量着这位铁甲的义女。之前在中山王府遭难之时,铁甲有心带她一起走,但她却固执的要留在奉京城中。她说,无论如何,还是要留下一个人来看守门户的。可铁甲推着郭云松,二人刚刚走出城门,奉京府尹卫安恒,就带着衙役前来封府了。就在铁怜儿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些虎狼之辈,把自己的新家查封之时,颜青鸿也恰好来到此处。二人就这样,一起看着中山王府的大门被贴上了皇封。 颜青鸿提出要送铁怜儿去中山首府青山城。但铁怜儿却说 “我父邓放死在你颜家手中,母亲也殉节而去。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个新家,又飞来横祸。我不愿意再逃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在这奉京城中,亲眼看看他们最终下场究竟如何。我活着,就自己看;我死了,就用魂魄看。” 之后,颜青鸿便安排这个曾经的邓怜儿、绿柳楼的红鸾,也就是如今的铁怜儿,在自己的一所外宅中住下。直到今天 此时的铁怜儿,围着沈归绕了一圈,仔细地打量完之后,才开口说道 “高了,也瘦了些,看样子也没受什么罪。如此看来,老王爷与义父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吧。” “那是自然,如今他们应该已经出了幽北境内,想来也会寻得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养些时日。若你想去,过几日等我的事情了结之后,就送你去铁甲身边团聚。” 铁怜儿笑着摇了摇头 “我本就是不详之人,每一个亲近之人,或身首异处,或家破人亡。这点,你也算是亲自验证过的。” 沈归笑着指了指,站在铁怜儿身边,一脸紧张的颜青鸿 “你不愿意克我外公,不愿意克你义父铁甲,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可他招你惹你了本来他二皇子的身份,就已经有人想要” 说到这里,沈归自觉有些失言,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铁怜儿却面色一红,有些支吾的说道 “他他他和你们不一样。他是颜家人,我们邓家和颜家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我我得亲手把他克死才甘心。你们说话吧,我问完了,要回去了。” 几句明显言不由衷的话说完,铁怜儿便逃命似得离开了。眼巴巴望着她离去背影的颜青鸿,嘴里还絮絮叨叨的数落着沈归 “你看看都怪你,最近她都没怎么提这事了。这一生气要是不理我了,我可得拿你是问” 沈归斜着眼睛,看着这位新晋的痴情种子颜青鸿 “你去拿面铜镜,照照自己现在是副什么德行。一点都不了解女人” 颜青鸿听到此话,指着沈归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了解女人你打听打听我颜青鸿的名号。谁不知道我是奉京城里头号的豪客北市场从街头到街尾,有哪家青楼的老鸨子,会不识小爷名号的” “有没花银子认识的吗” “呸,那是人干的事吗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两种债不能欠,一个是赌债,一个就是嫖债。我颜青鸿虽然贵为皇子,但哪怕是天王老子,逛堂子也得掏钱” “你怎么一提青楼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认识过良家女子” “咋没有铁怜儿不是吗无论是她邓府,还是你郭府,那可都是一等一的良家呀” “行,哪怕我这红鸾姐姐是从绿柳楼赎出来的,我也算她是一个良家妇女了” “什么叫也算就是” “还有别的么” 本是热火朝天的场面,在沈归问出最后一句之时突然定格。过了很久之后,从思索状态之中脱出的颜青鸿,才面色铁青的摇了摇头。 “恩,所以我说你不了解女人。我那铁怜儿姐姐根本不是生你的气,而是责怪自己不争气的同时,还有些女儿家的羞涩而已。” “你的意思是,她对我也有点意思” “咦我还以为你这二皇子,是真的二呢。” 颜青鸿自顾自的嘿嘿傻乐起来,没过多久又猛然瞪着沈归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君子人,没想到对于女儿家的心态知道的比我还清楚。说,你究竟糟蹋过多少良家妇女” “滚滚滚,赶紧说正事,我等会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颜青鸿听到正事二字之时,不由神色一怔,随即便用袍袖掸了掸身后台阶上的土,坐了下来。 “前一段时间,北燕与漠北草原两路大军夹击东幽这事,你知道吧”沈归坐下之后,略微点头。“你知道为什么一阵不见,便各自退兵了吗” 沈归挠了挠头 “你说这些这与我何干我眼下无官无职不说,外祖郭家也被你们颜家灭了满门,这事也不是我能掺和的。” “北燕陈兵于东海关,应该是提前得到了父王与李登联手,想要除掉你郭家的消息。他们笃定你郭家掌军多年,军中威望甚高,自然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待你郭家起兵,他北燕便大举出关,趁机浑水摸鱼;无论两家谁胜,都免不了割地赔款。不过比银子更为重要的,则是一旦北燕拿下东海关,整个幽北三路便门户洞开,再无任何天险可守,也就成了他北燕随时都能吃掉的肥肉了。” “而这漠北草原人,倒是极为简单。北燕只是向其许诺,日后拿下关北,便可以打开一条由漠北直通北燕的商路,再向他们开放贸易互市而已。这一手他们并没有报太大期望,只是想形成一个两面夹击之势,迫使我们南北不能兼顾,诱使我们分兵同时,也减轻了北燕自己将会面对的压力。” 沈归听完了他的话之后,还是不耐烦的说“你说这些,哪怕与你这个没权没势的二皇子,也扯不上干系吧” 颜青鸿脸色铁青的说 “这事本来与你我二人都扯不上关系。可你知道漠北草原为何先一步退兵了吗是父皇向漠北草原的博尔木汗,许以重利乞和。在奉上金银珠宝、粮草军械的同时,还要送去一位公主和亲。如此一来,先是博尔木汗退兵,北燕又见你郭家生生咽下了委屈,自然再没了战机,也就退了兵。没想到,这场摸黑的战争中,最终获利的竟然是不起眼的漠北。” 沈归敲了一下颜青鸿的脑袋 “大人物的事自有大人物去做,我先前问的是,这些与你我何干” 颜青鸿苦笑着看向沈归,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兄弟我,被父皇指定前去送亲。那草原人一贯不讲信义,此一去定是凶多吉少的。父皇真是一箭双雕的好算计一次和亲,既避免了刀兵之祸,也顺便解决了我。要知道,我可是皇兄承袭帝位之路上的最大隐患。” “眼下我与巴格也是一触即发,短时间内,只怕是无法抽身护送你去草原和亲了” 颜青鸿眼睛一亮 “等几天也不是不行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一代廉吏 沈归被颜青鸿的无耻嘴脸气乐了,仔细的从上到下把他瞧了个遍 “颜老二啊颜老二,我还真看错你了。你说我一个平头百姓也就罢了,你一个一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怎么也怂成这样不就是送个嫁嘛,瞧把你给吓的。更何况你母兰妃,不也是草原和亲嫁过来的吗你身上还流着一半草原人的血,可怕的什么呢。” 颜青鸿一脸懊恼的说 “你当我乐意啊要不是我身上有一半草原人的血,也未必就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不过刚才我说,日子可以推迟倒是真的。因为送嫁和亲算是国事,卜选吉日正是萨满的活呀,只要你” “打住打住,我从小跟萨满长大不假,可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也是萨满的” 颜青鸿一脸贼笑的看着沈归 “每年大萨满都会在祭祖大典上出现,只是在大典结束后,才会无影无踪。可就凭我与你沈归的关系,说几句话总还是没问题的吧” 怂狗颜青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归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左右看了看,见四下虽然安静,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好把嘴凑到他耳边轻声的说 “虽没有真凭实据,但往年祭祖大典上出现的,九成九不是大萨满本人。” 颜青鸿嘴巴长成鸡蛋大小,眼睛瞪的铜铃那么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沈归。沈归回应着他的目光,极为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你先回去,容我想想办法。我最近可能要换个地方落脚,你踏踏实实的等我消息吧。” 抛开颜青鸿不提,单说装了一肚子心事的沈归回到客栈之中。只见本就不大的客房,此时再多站进一个齐返来,更显得憋闷拥挤。 齐返兴致盎然的拉着三人走到了河中大街,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背街的僻静角落,四人站在了一扇破旧木门的前面。 “我说小返啊,又没说让你出银子,干嘛搞得这么艰苦。是我外公被革职削爵,我又没破产。” 齐返冷笑着说 “别看你也是个世家子弟,可从小是跟我们哥俩一起在村里长大的。进城后还没住上几天王府,不就跟着老叫花子要饭去了吗要说到民间疾苦,你肯定是深有体会。可说到纸醉金迷呢,我的沈哥儿呀,你还嫩点。” 说完,齐返打开门锁,推开了这扇破旧到形同虚设的大门 门外的三人顺着门缝看去,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叹“卧槽” 其实在齐返说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时候,沈归心中还是极为不屑的。在他看来,自己虽未曾亲身体会过,可单以自己的那份见识,也绝不是齐返可以想象的。 可这木门一开,沈归瞬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原来坐井观天的人,并不是齐返,而是不屑一顾的自己。 这院子从外面看去,不过就是一座普通民居而已,平凡无奇。可透过这扇打开的木门向院子里面望去,则又是另一番天地。 在此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这小院里竟然有几株精心修剪过的红梅,正在角落里安静的盛放;而院中的亭台楼阁虽都只有一层,但也一眼就能看出,无论建筑风格还是景观布置,都是最正宗的南康广陵风格。 “胖胖胖哥这这这宅子” 傅忆虽也是总督之子,但自家老子本是个行伍粗汉,家中都是三合土夯实的练功场子,府中最多的摆设,也就是些刀枪剑戟而已,哪见过这般一看就经过高人设计的江南宅院呢 “我说你们没见过世面,你们还不乐意别看这院子不高,但这小桥流水的景观,可是耗费巨资从南康请来最好的工匠,生生往下平挖了一层,这才有你们这群土鳖眼前的这副景象。待到春暖花开之时,还可以在水榭之中观赏池中锦鲤;而后院兽棚之中,也关着无数的珍禽异兽,正在专人伺候下冬眠避寒。觉得怎么样呀,都傻了吧” 沈归眼前的院子,此时还略显萧索,但不难想象,待到春暖花开之日,这里将是怎样的一派江南风光。 “这院子租银多少啊” 沈归自从知道华延商帮一些事之后,已经开始避免凭印取银了。但眼下见到的这座院落,喜欢自是喜欢,但也实在摸不透要准备多少银子了。 齐返见三人使劲的吞咽着口水,眼珠没有一刻停歇的时候,自然是志得意满。摇了摇手中的钥匙,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到 “我说出来你们可站稳喽。这院子,以后就是咱们的了” “啥你把房主儿子绑了” 沈归瞪大了双眼,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齐返这案犯的值不值了。 “谁儿子也不值这么多钱啊。这宅子原本的主人在宗族府当差,是府牢的监司。年初无意间得罪了颜重武,自觉官运已到大限,索性便急流勇退,先递了一个请辞的折子,后变卖了北幽的全部家当,坐船下南康去了。由于他急于售出这院子,价格就自然便被我压得极低,房产地契带家具摆设,总共折价白银十万两。” 齐返伸出一只手指头,显然对这个价格的冲击力,也十分有信心。 “你就是绑了人家儿子吧就这片地都不只这个数了。” 傅忆摇着脑袋说道。 “这个价,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这天时,自然是漠北草原与北燕大军压境,这一旦打仗,房子也就不值什么钱了;而地利,则是那监司的职位也实在养出不什么手脚干净的官,他自己一屁股屎擦不干净,眼下又惹了手握重兵的皇亲国戚,能不逃难吗而这人和嘛,就是我们牙行内部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小伎俩,倒是不值一提。” 沈归四周打量了一次,拍了拍手而做出最后定论 “行,院好,景好,地段也好。不过最好的还是不用掏银子。咱们今日先回客栈,明日去雇几个杂役佣人来清扫一番,再搬进来好了。” 这院子看完之后,三人回到了客栈中。沈归用眼神点了点十四,十四便飞身而走。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身上沾着一些血迹的十四又出现在客房之中。 “小忆,你去走道盯着。”沈归吩咐完,又看向欲言又止的齐返“干净了,说罢。” “隐藏在奉京城里的大小把头们,都已经通知到了。牙行是我、渔行是萧富、牲口行是于梁安、镖门是回马李、药行是孙白芷。这五家是确定会来的,而因漕帮总舵远在南康,也递书信为凭,与镖门当家回马李李海林,同气连枝。” 沈归先是暗自盘算了一下,而后抬头问他 “其他没表态的,是在待价而沽吗” 齐返摇了摇头说 “我看不像。我们也在明面上并没有什么筹码,他们既没看到出价的意愿,也自然谈不上待价而沽了。” “我们虽然没出价,可巴格却一定会出。算了,明日等人齐聚一堂之时,再议吧。另外,地点选好了吗一定要在安全的前提下,保证环境幽静。” 齐返拍着胸脯说道 “这点你放心,早与老萧说好了,由他亲自出一条大船,咱们这一场聚会,就开在幽河水面之上,到时候我看还能” 沈归闻言大惊失色 “不行我告诉你齐返,这会在哪开都行,就是不能在船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六角祭坛 次日深夜子时,奉京城外九里,六角祭坛下,沈归正坐在祭坛边上,两条长腿悠闲的来回晃动着,嘴里还嚼着带来的卤牛肉。 “这天还真凉,小忆啊,咱约的是子时吧这怎么鬼影子都没见一个呢那些门长啊把头们,放我鸽子还能理解。可齐返这小胖子也没来,敢情就晾咱们仨人啊” 傅忆也不住的看着远方,脚下也不停地围着祭坛绕圈子 “按理说这些人都是有功夫的,要是连城墙都翻不出来,还算个屁的江湖人啊” 话音刚落,眼见不远处的树上有微弱的火光亮起,在一片漆黑的深夜之中极为明显。他便放低了声音对沈归说“十四举火了。” 从奉京城的方向,走来几个高矮不一肥瘦各异的人。为首正是挺着大肚子的齐返。沈归急忙站起身子,也点燃了手边的火把,瞬间在这黑夜中的祭坛上,升起了一丝温暖的光芒来。 众人走到祭坛之下,一名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最先按捺不住性子,出言问道“不知道沈少爷此番唤我们前来,有何差遣呢我先声明一点,我老孙这趟前来,只是为了听大萨满的吩咐而已。” 这开口说话的长衫男子,正是幽北三路药行的把头也是御医孙白术的亲弟弟,孙白芷。孙家世代行医,到了他们这一辈,更是成为宫中御医之首。长子孙白术资质普通,但胜在脾气柔和为人谨慎。就凭着这份心性,加上过得去的医术,才踏踏实实地走到了今天;而反观他这位胞弟孙白芷,名字虽柔,但脾气古怪态度恶劣,诊断开方更是极为大胆,擅用虎狼之药。虽然天资比起兄长不知要高出多少来,但就因为这性子,虽然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但也着实药死了不少人。因此才得了一个“庸医”的骂名。 得了庸医称号的孙白芷,已被兄长勒令禁止行医开方,平日只是在自家祖传药铺中,负责采买与炮制药材。他这浪荡性子,虽不利行医,但在江湖中,尤其是药把头们的心中,却博得了极高的声誉,眼下已是药行公认的头面人物了。 沈归看着这个脾气暴躁的羸弱男子,不由感叹起性格与命运的关系。齐返见场面有冷场的趋势,便连忙上前开口 “我来介绍一下啊,这位是” “不必”沈归大手一挥,朗声说道。他整个人站在六角祭坛之上,环视了台下一周,便随意的绕着祭坛漫步,口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十几年前,我就是在这个祭坛上出生的。很多人都这样说,我这条命,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以自己的天灵脉为引,从混沌之中拉出来的。因此,我也被印上了萨满教的烙印。实话实说,我并没有萨满灵体,也不会萨满巫术,更不相信萨满教的万物有灵论。但我却比任何人都更加虔诚。所有萨满教的信徒,或大或小都有心愿向神灵祈求;而我却只想为萨满教做些事,而别无他求。” 沈归这番话说完,有一个身穿宽大皮袄的红脸汉子开口说道 “没功夫听你在这扯啥虔诚不虔诚的,你不信那就跟你啥没关系了。你就直说吧,大萨满有啥嘱咐没有” 沈归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齐返,齐返语气阴冷的说“他是于梁安,贩牲口的。” 沈归便跟他说道 “于掌柜快人快语,我就不兜圈子了。大萨满的意思是,萨满教可以日渐没落,也可以没人主持,甚至可以没有信徒,但是绝对不能改头换面,变成另外一番模样去。” 孙白芷闻言迅速接过话来 “那是,祖宗的留下来的规矩不能坏。萨满该是啥样就得是啥样,不敬祖宗还行” 本是一言不发的渔把头萧富,此时却阴阳怪气的看着孙白芷说 “给人家落方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守祖宗规矩。” “那医病能一成不变吗就算祖宗方子不见效,也得按照那个路术来那才叫草菅人命呢” 站在一旁的长衫男子也出言附和道 “白芷兄这话我同意。我们武行也有些自古相传的拳经刀法,可经过我几番拆解验证,总有些不合时宜之处。就连兵器,都随时间而变了几番样式,若还按照旧招术去套练,那才是瞎耽误工夫呢。所以啊,我倒不觉得,变一番模样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归上前,朝着这名长衫男子拱了拱手 “想必这位便是幽北三路的总镖头,江湖人称回马李的李海林李师傅了。” “不敢当,正是李某。” “刚才李师傅与孙兄所言,沈某也是深以为然。可是,与萨满教却不可同日而语。白芷兄治病救人,李师傅护卫镖路,从二位的角度上来看,以自己的经验为基础而更新技术,这本就是光大门楣的正路;而萨满教之事,则有所不同。” 说到这里,沈归苦笑着挠了挠头,坐在了祭坛沿上,语气诚恳而略带着探讨的意味 “说来也奇怪,巴格本是萨满教中的大长老,比先代大萨满李玄鱼还要高上半辈,若是他想坐这个位子,早在几十年前就有机会,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呢而以他往日言行举止看来,他自己才应该是坚定不移的守旧派。为何今日却摇身一变,以耄耋之身,来当这个先锋呢罢了,暂且不去管他。” “我沈某以为,所谓革新,无论是个如何革法,也要从原有基础上开始。白芷兄如何更改治病救人之法,也不会向望闻问切四个字下手;而经过李师傅改进的拳经枪法,也总要舒活筋骨强健体魄;而这一次巴格对大萨满林思忧,取而代之的计划,有一点是确定的他要在奉京城中,开设第一座萨满教总坛。” 沈归话一出口,本还在各抒己见的头领们,顿时炸开了锅 “萨满自古隐没于山野之间,待神明附体后才可通灵,从未听说过有建庙开坛的” “开了坛便有了信徒,有了信徒便有了香火。这过手三分肥,巴格这小算盘打得甚是精明啊。” “自古以来,萨满庇佑乡野山林,也受乡民衣食供奉,是百姓沟通天地神灵的桥梁。可这百姓与萨满的一来一去之间,谁手上也没见过金银啊。这神灵摸了银子,那还是神灵吗” “还是个屁的神灵。老于你去祈求牲畜平安,你掏银子人家办事,那他奶奶的叫兽医” 沈归此时拍了拍手,大声的说 “各位各位,还请压言,听我一句。在沈某人小的时候,林思忧大萨满就说过,萨满是为沟通天地神灵而生的,若百姓不信神灵,也自然可以没有萨满。但也绝对不能变成敛财和笼络信众,以谋求私欲的伪萨满”,因此,这话我之前对萧富说过,如今对你们再说一次。若不信我沈归,倒也无妨。只求诸位可以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即可。若能如此,便算是对大萨满林思忧有所交代了。” 说完,沈归深深地鞠了一躬,众人也沉默不语,各自在心中盘算起来。 就在这安静的场面下,十四突然从远处的树上飞奔而来,走到傅忆眼前飞速的比划了几个手势,便又几个折身而去,不见了踪影。 傅忆面色僵硬的对沈归说 “十四说,北方有骑兵出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传承有序 幽北三路的军队中,成建制的有轻、重、斥候三种骑兵,加在一起也不过八千之数。其实幽北与北燕不同,骑兵稀少并不是因为缺少优良马种。只是骑兵耗费甚大,粗略算下来,日常消耗的话,一个轻骑兵比一个步兵的粮食消耗上要多出近两倍,还要再加上十斤到十五斤的草料来;而若是战时,或者是负重更高的主战重骑,还要再翻出一个跟头来。而幽北三路的钱袋子,一直紧紧攥在李登这个世代经商的丞相手里,也正因如此,自打二十年前东海关大败后,幽北的骑兵就再也没有扩编过了。 眼下十四传来的消息,是深夜子时,在幽北都城奉京南门之外,出现了骑兵的踪迹,这就只能是幽北自家的骑兵。于是,沈归就开始用排除法来思考幽北八千骑兵,飞熊独占一半;剩下的一半,两千由新任中山总督裴涯统领,另外两千由飞虎军新任统帅李登的心腹张黄羚统领。首先排除的,便是飞熊军。颜重武与手下的军队,目前还停留在锦城,以防春暖花开之日,北燕卷土重来;而新任中山总督裴涯,则还在忙着清洗中山军政,根本也无暇他顾;所以,这骑兵的来路显而易见定是常年在奉京城外驻防的飞虎军。 “各位,目前事情有变,我们先熄了火把,进入树林深处静观其变,待看清形势,再相机而动。”沈归把火把在地上蹭熄,借着月光的指引,一马当先地进入深林之中。 众人刚刚停稳身形,便有隆隆的马蹄声自远而近,那马蹄铁敲击地面传出的声音中,弥漫着肃杀之气。在场众人,虽都是幽北三路的一方英豪,但此时所面对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江湖游侠或地痞无赖,而是朝廷正规骑兵。众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兵器上,孙白芷本是大夫出身,此时面对着巨大的压力,身形都开始颤抖起来。 转瞬间马蹄声临近祭坛,沈归倒握着春雨长剑的剑柄,打算先斩断队首几人的马腿,把所有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好让其他人有机会逃跑。他自信凭着出其不意的伏杀而造成的短暂混乱,已经足够众人在夜色的掩护下逃脱了。到时候自己再往林中一钻,凭着地形与自己山林之间的能耐,定然也是个毫发无伤。 可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运足了力打算出手,那一队骑兵却绕过祭坛呼啸而去,直奔东北方向,只一会便消失不见了。 “啥情况啊” 沈归愣在了当场,身后的傅忆拍了拍他僵硬的身子,走到官道上开始清理身上的灰尘 “别杵着了,自作多情。人家根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我说也是嘛,就为咱们这几块料,还至于摆这么大的阵仗” 沈归听见傅忆的揶揄,也是颇为不满 “有屁你早放啊不就是因为刚才你那个表情,就跟死了他们刚才是不是朝东北方向去了” 沈归刚回嘴了一半,便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条官道的东北方向,正是通往中山路青山城的。现在的青山城附近,除了双山村的郭云松,还能有谁值得一百多骑兵连夜奔袭呢 不过沈归并没着急,因为此时双山村的所有人,早已南下而去了。说到林间作战的话,还在博图山的冬至虽然人是少了些,但收拾这一百多没有马的骑兵,也是易如反掌的。 经过这场虚惊,众人索性就此各自散去,走在最后的回马李还拍了拍沈归说 “别看你人不大,还挺义气。” 是的,他刚才躲入树林之时,亲眼看见了沈归倒握剑柄的动作。略一琢磨,不由心生好感。“你这后生,还挺招人喜欢。” 沈归叫来傅忆 “裴涯手里的兵还没消化完,颜青鸿还在准备着和亲事宜,所以那队骑兵接到的任务,就不可能是公干。而中山与奉京有私怨的,眼下就只有我们郭家了,想必他们是奔着双山村去的。你去告诉十四,让他回博图山一趟,把所有冬至的兄弟都带回来,再顺手把痕迹也抹干净了。” 第二天清晨,沈归和傅忆二人,结完了客栈的帐,便带上所有的细软,准备搬到齐返那所河中后街的“小院”去。刚走到门外,正巧碰见齐返在院子中指挥下人干活。 “齐胖子,看你这德行,还真有点为富不仁的恶霸做派。” 傅忆把包袱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小厮,自己则上前拍着齐返宽阔的后背说到。 齐返则一脸苦笑的说 “你们俩当甩手掌柜的当然轻松了。我可没你们那么好的命。这宅子漂亮是漂亮,但无论是人造的水景,还是院中的假山花草,哪一样不得由专人打理啊” 沈归走上前来,四周看了看 “这样就挺好了,你先把家里的事跟傅忆交代一下,一会跟我走一趟。” 齐返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叫来了所有使唤的下人,仔仔细细的给傅忆念叨了一遍。 三人一起试了新雇的厨子之后,沈归与齐返骂着街的走到了河中大街上。由于今年祭祖大典的骚乱,这一年四季都热火朝天的河中大街上,此时竟然略见萧索。二人从后街转出,没走几步便来到了汇南钱庄的大门之外。 “欢迎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说话者是一个眼生的小伙计,人长的虽然普通,但周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一身灰色棉布对襟小褂,手腕还挽起一节雪白的袖口,面上还挂着和善的微笑,举手投足间,一看就经过了专人细心调教。 “我是来见你们大掌柜骆凤岐的,烦劳小哥通报一声,就说来者是中山沈归。” 小伙计笑着点了点头,走入了后堂之中,没过一会,便跟在前堂管事董平身后走了回来。 “沈少爷来了若是取银您直接吩咐我就可以,干嘛这么客气啊” 沈归笑着摆了摆手 “今日并非为取银而来,是有别的事要与骆掌柜商议。” 董平面色略带为难,但马上又换上一副笑脸来 “那您就楼上请吧。” 沈归和齐返来到二楼之上,只见已年近七旬的骆凤岐,手中正握着一把铁戒尺站在一个少年身后。那少年泪眼婆娑的坐在桌前,好似在正在写着什么东西。骆凤岐听见了脚步声抬头向沈归齐返二人,脸上还有着余怒未消。 “罢了,既然沈少爷大驾光临,你就先歇一会。自己仔细想想,今日这顿打到底挨的冤不冤。” 骆凤岐把铁戒尺往桌上一拍,那少年飞快地站起身子,先走到沈归二人身前略微施礼,而后便走进内堂之中,落下了帘子。 骆凤岐略带尴尬的说 “让二位见笑了,那是我儿骆砂,以后我的班就要让他来接了。” 齐返一听这话,脸色骤然暧昧起来 “老掌柜的你好身体啊。我看那孩子,可是比我还要小上几岁呀。没记错的话您如今也年近七旬” 沈归连忙拦住他的胡说八道 “老掌柜不要见怪,我们无意打探您的私事。今日我们二人前来,着实是有要事相托您看” 说完,沈归用眼睛扫了扫通往内堂的布帘,没再多说。 “沈少爷多心了,有事也不必瞒他。我刚才说过,以后我的班,他接了。” 骆凤岐说完,面带慈爱的看了看内堂方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坦诚相见 沈归略一思量,说了句“也罢”,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方刻有华延商帮的印章,连同着几张纸摆在了桌子上面。 “骆凤岐骆掌柜,我沈归相信,无论你们瞒着我什么事,出发点都一定是为了我好。我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并不急于知道全部的答案。但现在我有些事情,还要您来帮忙哦,或者说要请您背后的人帮忙。我不管他是代表汇南钱庄,还是代表两位大萨满,或是代表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人。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说到这,沈归展开了几张纸,上面分别画着各式火器。这是他凭着记忆画下来的。沈归本身并不擅长绘画,再加上毛笔用起来也不太趁手,所以只能看出个大概来。在图案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写的是这种火器的辨别与使用要点。 骆凤岐借着阳光仔细的看了看,语带疑问的说“您画的这是” 沈归也面色一红 “这东西该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名称也不重要。它是一种可以远程攻击的火器,以发射铁砂弹丸为主,使用时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就像打雷一样。我有一个长辈,就是伤在这种火器之下。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打探,有关于此的所有消息。从北燕到南康,从西洋到南洋,哪怕是黑白大食的商队,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帮我找出确切的消息来。” 骆凤岐想了想,便把图纸仔细的叠好,放入袖口之中,而后略带玩味的说 “沈少爷啊沈少爷,老朽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我汇南钱庄的宗旨,便是为客户解决一切困难。我们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请您相信,有了问题,就会有解决方法。” 沈归也心领神会的笑了,拱手说出“拜托”二字,便示意齐返转身下楼。走前,还放下一句话来 “骆掌柜啊,你有没有问过骆公子本人,到底愿不愿意接你的班呢” 待骆凤岐回过神来之时,二人已经踪迹不见了。只剩下骆砂的身影从布帘之后闪出,脸上还有因刚刚哭过而没来得及散去的红晕。 骆砂看着骆凤岐,使劲地抽了抽鼻子,用力点着头说 “我是愿意的。” 二人回到宅院之中刚刚坐稳,沈归便伸手先摔了个茶杯 “查,必须查个清楚我要知道,张黄羚把手伸进双山村到底是得了谁的令他李登会这么蠢为几句口角就要跟我郭家,结下这种不死不休的血仇来还是前脚刚困住裴涯,后脚宣德帝又派了一个张黄羚他为什么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总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默默地听着沈归发泄完,齐返才面有愧色的辩解道 “你说这些事,就不是我能查到的。所有牙人都算在内,也没几个能与朝廷大员打上交道的。你要问我奉京城中谁家的婆娘偷汉子,那不出一个时辰我准能给你交代明白咯。” 听完齐返的回话,沈归更生气了,顺手把傅忆的茶杯也砸了出去 “查不到就不用查了啊没路踩就用银子给我铺一条,没门走就用金条给我搭一扇,这还用我教你啊有汇南钱庄在后面你怕什么呀从贪官手里买这院子的时候,你那手法都高着呢,一到正经事就给我装死是吧” 其实沈归自己心里明白,这事儿根本不能怪齐返。郭家前脚刚一倒台,宣德帝马上便从内到外的清洗了一遍,凡是与郭家有旧,哪怕是疑似有旧的官员,最好的也落了个降职罚奉。眼下的奉京城中,自己已经不可能在朝中得到任何助力了,就连那个不受重视的二皇子,都马上就要远赴漠北草原送嫁和亲了。连自己都无能为力,又何况齐返这样的牙人呢明白归明白,但是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还是令沈归在抓狂之余,还带着一些无法把握局面而带来的慌张。 齐返面色略带为难,但还是咬了咬牙说 “再怎么说,我也是身在牙行。牙行中人大肆行贿,这事让谁看都是极为反常,是决计不行的。这样吧,你再容我一段时间,我想想办法。怎么也得在朝中给你扯出条线来。” 傅忆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好脾气的齐返发了狠,怕他被沈归所逼,而钻了牛角尖,只好出言安抚 “沈归你别把什么事都推到齐胖子身上。眼下情况虽乱,但也不至于到无解的程度。一团乱麻也总得扯出一个头,先分出前后顺序,再逐步解决才是正理。那张黄羚虽然出兵中山,但双山村早已是人去屋空,他们此行也就等着扑空而已,你又何必着急再说颜青鸿,我虽然不知道你与这位二皇子的交情究竟如何,但你要先收拾了巴格,才有插手的机会。所以我们眼前最为迫切的,还是巴格,与几日后的祭祖大典。” 经过傅忆这一番分析,沈归也平复了心情,略带歉意的看向齐返 “小返对不起啊,我这不是冲你。我本以为无论他们怎么个斗法,彼此之间都还有着底线在。没想到我郭家才退了一步,对方紧跟着便使出一招入宫马,这是要把我郭家斩草除根啊。不过你也别急,这朝中事你就不要再掺和了,你身份特殊,很容易就会引火烧身,这方面我另有安排。” 沈归说完,用手扯了扯衣领说“太闷了,你俩先坐着,我出去透口气。”话一说完,便出宅门而去。厅中的齐返眨了眨眼,朝傅忆努着嘴说“这是觉得理亏,不好意思了。” 沈归从后街转到河中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低头走着,心中满是愤懑与烦躁。正在此时,前方传来一声娇喝之声 “姓沈的你拿命来罢”话音刚落,沈归耳边便响起了破空之声。 沈归没着急看人,先是放低身形躲开扑面而来的利器,而后身形紧贴对方,右脚踏入对方双脚之中,以求挡住对方抽身退步的空间。一退一进间,落点极其精准。而后顺势,以右肩猛然撞向对方,再上步转至身后,借对方后仰之势,上身半蹲,以小腿横击对方双膝膝窝 只听噗通一声,手执惊雷短剑刺来的李乐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在两息之间,拜沈归一个绕后的下鞭腿所赐,于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河中大街正中。 回过神的李乐安,只觉双膝剧痛,周围的百姓还站在远处朝着自己指指点点,回头再看杀千刀的沈归,正握着由自己师傅所赐的长剑春雨,极不耐烦的看着自己 “干嘛就你这身手还想当街行凶我告诉你李乐安,我知道你自小被人骄纵惯了,但我没兴趣、也没义务陪着你这个千金大小姐玩。你若是只想找个人交手,那麻烦你去找自家的护府武师,不要一直来烦我;若你是真想与我厮杀,我也不介意顺手送你上路。” 其实李乐安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向沈归讨一个说法。皆因那日沈归与李登在丞相府书房,因一时之气而说了几句无中生有的胡话。等父亲从头到尾说一遍之后,自己顿时火冒三丈,一直想要找他问个明白。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只因为自己打招呼的方式冲动了些,就会挨上这一顿毒打。 “哇” 李乐安把手中惊雷丢在一边,抱着膝盖大哭起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冤家路窄 其实沈归对李安乐的反击,只是被老乞丐训练出的条件反射而已。从避开惊雷剑锋,到绕背一记技术性击倒,两个动作从开始到完成,也仅过了一瞬间而已。待沈归看清来者面目之时,她已经在这河中大街上跪直了。 “姑娘我要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沈归虽然没看见李乐安的脸,但从地上的惊雷短剑已经知道了对方身份,自己吊了一天的心立马沉到脚后跟上就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下可好,倒霉事儿都赶在一起了。还什么颜青鸿巴格张黄羚啊,都往后稍稍吧。如今惹上这个事儿精,什么时候脱身可就难说了。 其实他还是把这件事想简单了。在沈归心中,李乐安就是一个事儿精,脾气又倔又硬,还总是不清楚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就是一个被家人宠坏的富家小姐。可他忘了,富家小姐也得先看看,是哪个富家的小姐。 “沈归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你竟敢伤到我家小姐” 远处传来一声嗓音怪异的大喝,沈归只觉眼见一花,来不及抽出腰间兵刃,只能连鞘举剑进行格挡。 “乒”一声传来,沈归连退五步,稳住身形再看,来者正是熟悉的单清泉 “小姐,您没事吧哪里受伤了得赶紧请御医前来诊治,属下命人护送您回相府吧”单清泉跪在李乐安身侧,语气急切的问着。 李乐安听完恍若未见,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直把个单清泉晾了一个手足无措。 李乐安并不是沈归所想的那样,只是个被宠坏的富家小姐。她自幼丧母,父亲又在奉京为官,虽然家中还有年迈的婆婆主事,但大家族中的勾心斗角,也是从小看大的。可无论是在东幽还是关北,他都没见过如沈归这般,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泼皮无赖。往日那些青年才俊,在面对自己之时,或是彬彬有礼,或是宠溺谦让,都会放低了姿态仰视自己;可反观沈归呢第一次见面便言语轻佻下流,之后更加过分,每次见面都会被按在地上一通毒打。虽也是因为自己动手在先,可他明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下手也还是毫不留情。 其实李乐安对于沈归的情绪很复杂,既有救命之恩的感激;又有对他新奇思维的倾慕;也有他强迫自己交换佩剑的幽怨,还有他当街羞辱自己的愤恨。不过无论对沈归的情绪有多复杂,但比起眼前这个嗓音怪异的陌生男人,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沈归。李乐安对自己敏感的身份十分清楚,是绝对不会被陌生人几句言语所打动的。而且即便自己不动,他也不相信这陌生人能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机会。 是的,即便双膝被他摔得很痛,但李乐安还是对救过自己的沈归十分有信心。 “罢了,既然小姐不愿意起身,那我先料理了你,再请家主亲自定夺罢。” 单清泉也忽然想起,刚入奉京没多久的李乐安,可能并不清楚自己与相府的关系,于是也不再多劝, 沈归缓缓抽出春雨,左手执剑,剑尖微斜却已堪堪着地 “这不是单大娘吗算上这回,咱们这也是第三次见面了。不过你这人还真是一次一变呐,头一次蒙着脸,第二次是客气脸,第三次跟我翻脸。就你这变脸的速度,比村子里讨食的野狗快多了呀哦对了,你目前还真就是条在相府门前讨食的野狗。” 被沈归这一番污言秽语所辱,单清泉也只是微微一笑 “小子,就我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此生受过的侮辱绝对不是你能想象到的。你根本不需要再用言语来拖延时间了,上次救你的老叫花子,此刻根本不在奉京城内;而奉京府尹卫安恒那只老乌龟,就连普通百姓都指望不上,更何况你了。来来来,看在伍乘风的面上,我可以饶了你的狗命,但你让我家小姐双膝着地,我就得取下你两个髌骨,才算跟我家主有个交代。” 话音刚落,单清泉便挺剑而上。平心而论,上次交手之后,沈归便对单清泉的武功路术有了大概的了解。单清泉的身法,单以速度来看,并不算十分出色,但胜在落点极准,且没有一丝多余动作。他一身剑术脱胎于玄岳道宫的绕指柔式,再配上惯用的软剑,招式间的节奏快板与方向转换堪称变幻莫测,似天降大雨般连绵不绝。老乞丐曾经讲过,欲破此等剑势,或以深厚内息正面轰破剑势,或以极快的速度攻击对方剑势衔接的空门;若被对方拖入格挡拆招的境地,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自己身上不停地留下伤痕,最终被生生耗死。 除了这些,沈归同时还想起了自己并没有内息,身法速度又和对方在伯仲之间,眼下与对方二次交手,只怕又会落得个渔网覆身的下场。可单清泉的软剑已如毒蛇吐信般,闪动着虚影朝胸腹袭来,只得暗叹一声苦也,继而挺剑抵挡。 这一交手,沈归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上次凭着两柄凡铁长刀左拨右挡,勉强还能斗上几招;而如今自己所执的这柄利器长剑春雨,不仅没能凭着长度与锋利讨到便宜,反而被对方软剑贴着剑身直入内围,自己反为剑长所限而收式不及,耳边只听“嘶”的一声,胸前衣衫已被单清泉横向割出了一道口子来。 只过手一招,沈归便被对方软剑先刺后拖所伤,胸前开始缓缓的流出鲜血。这剑伤虽不算深,但沈归知道,马上就会有更多的伤痕随之而来。这手绕指柔剑,就是以这种积水成渊的方式,把对手慢慢消磨致死。 绕指柔式本是由玄岳道宫开山祖师玄虚道君所创,以内息悠长招式绵密见长。玄虚道君开创如此舒缓而绵柔的武学,本意是在磨练弟子心情同时,也可避免辣手伤人,以控制为主,以留给对方悔过的机会。但眼下单清泉使出的绕指柔式,观感上已从连绵不绝的大江大河,变成了阴狠毒辣的附骨之疽,不知有多少江湖豪杰,就被他这手剑法所伤,放尽体内鲜血而亡。 沈归只觉胸前一凉,左手迅速横剑护身,旋转撤步,以求避开剑锋的同时拉开双方距离。只是用出这招守式之间,自己后背上又添了两道短浅的剑伤。 “你这武艺也没什么长进啊。按你这行事习惯,老叫花子居然放你一人回京,又不教你习武,也不知他是护你还是爱你也罢,我就帮他了结这桩麻烦吧。” 单清泉再次挺剑,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住手” 这出言喝止的,正是回过神来的李乐安。本在抱膝抽泣的她,在听到布帛撕裂之声的瞬间,便抬起了头。但二人交手极快,自己勉强看清局势后,急忙大喊住手,可沈归身上已经又添上两道剑伤。 “方才我与沈公子只是朋友间的玩笑而已。若您真是我李家的朋友,还请速速离去,我会亲自与家父交代清楚的。” 单清泉闻言停剑收式,眼神略带犹豫的看了李乐安一眼,见她双眼还带着些许的泪光,但神色认真且坚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李乐安又对沈归说 “沈公子,我欠你的那条命,这就算还完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市井之徒 此时的沈归,连死的心都有了。由于自己只练过些基本功,又没有内息,就导致了自己虽然清楚对方的所有破绽,但仍然还是被同一个人、以同一种方式,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最后还是靠李乐安这个“事儿精”开口,才得以勉强保住髌骨。不夸张的说,沈归已经有了些破罐破摔的念头。 “沈公子,我本想问你要一个交代,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你我二人本身也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眼下我救命之恩已报,还望你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说罢,李乐安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捡起地上的惊雷短剑,走到沈归身边,轻柔的放在了他的手里 “这柄惊雷我今日还给你,请你也把春雨还给我。那是家师临行前赐予我的佩剑,我虽武艺不精,但留着也总是个念想。” 说完,抽过春雨在手,边抹眼泪,边一瘸一拐地朝“回春医馆”方向走去。 沈归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牌匾,脑中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 “这位公子,依老夫看来,你今日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不知在什么时候,沈归身边凑过来一个扛着卦幡的老头。这老头身形普通,脸颊凹陷,正用枯瘦细长的手指,指着面如死灰的沈归说着。 沈归斜了他一眼,又故意打量起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没好气的说 “这血光之灾还不够明显吗” 这算卦的老头撵着颌下胡须,故作高人姿态的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如今公子之伤,不过是顺理成章的果,却不知因在何处。而这道血光之灾的因,早已在山人我的意料之中了。” 沈归咬着牙看着他说 “那你早干嘛去了之前咋不放屁呢现在看我挨完揍,你就蹦出来了在我这看图说话呢赶紧滚蛋滚回胡同口忽悠老太太去吧。” 这算卦老头挨了沈归一通臭骂,也并没生气。只是伸出右手略微掐了几下手指,而后笑眯眯的看着他说 “老夫刚刚又替公子卜了一卦,这才发现你今日的血光之灾,并没有完全过去啊。” 这下沈归更烦了,伸手点着老头的鼻尖说道 “没过去又怎么着要不然你这老骗子再抽我一顿呗” 话音刚落,眼前这老头抡圆了胳膊,蹦起来扇了沈归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沈归只觉脸上一紧,耳边响起了飞虫般的嗡嗡之声,整个脖子应力扭出了咔嚓一响,带着身子扭飞出去三步远,结结实实的摔坐在了地上,脸上肿起一个大大的手掌印,皮肤隐约还有鲜血渗出。 老头甩了甩自己右手,颇为自负的说 “老夫向来是算无遗策的” 此时沈归心中原本的烦躁火气,都被这算卦老头力道十足的一记耳光,扇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满腹的委屈,整个人颓然着低头不语,这副德行与刚才那李乐安简直一模一样。 算卦老头乐呵呵的走到沈归身边,用脚尖点了点他曲起的腿 “你虽然打架不怎么样,可欺负姑娘还挺有一手啊” “我就是走神了,不是故意的。” “哎,你看你是不是贱,老夫这一巴掌下去,马上就能好好说话了。” “” “人家姑娘为什么要找你算账啊” “我跟他爹吵了一架,说了几句胡话。” “来你抬头看着我,别低着脑袋。咋扇哭了啊” “谁哭了” “你俩的剑是怎么回事啊” “她个又不高,背着那么长的剑不太方便,我就拿自己的短剑换给她了。” “人家同意了吗” “” “那就是明抢呗” “你到底是谁啊” 沈归确实被他一巴掌打懵了,直到现在,才想起问这老头的身份来。老头神色鄙夷的看着他说 “你前几天不是还叫牙行那小胖子满奉京的找我吗现在站你面前你都不认识了莫非那一巴掌,把你眼睛给扇瞎了吗”说到这,他晃了晃卦幡“老夫是长春会的总会长,人称半掌乾坤的刘半仙” 沈归语气委屈的回道 “我们什么时候找你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刘半仙听完立刻眉毛一挑,手中巴掌一扬,沈归马上缩了缩脖子 “之前确实不知老前辈的名号,但现在知道了。” “唉还以为你这孩子是个驴脾气,没想到也是个不吃眼前亏的主。不错不错,也算老叫花子没白教。” 沈归听到这句话,脑中突然想起林思忧对自己说的那个“新师傅”,一轱辘便爬起了身子,指着算卦老头结结巴巴的说 “新新新新新师傅” 刘半仙噗嗤一笑 “你混日子有瘾啊怎么说也是个富家子弟出身,又深受两代萨满厚恩,现在学完要饭学算卦,你就那么怕饿吗” 沈归伸出手臂朝着嘴边一抹,嘴角渗出的血迹就都蹭在了衣袖上。 “你当我乐意啊要是能自己选,我还用得着挨这份欺负”沈归指着自己破裂的衣衫,还有正在渗血的剑伤,对刘半仙抱怨着。 “你这孩子虽然聪明,可也不是学占卜术数的料。老夫是因为受过两代萨满的恩惠,才来保你平安的。你不是正为惊蛰的祭祖大典心烦吗没我们长春会在,你凭什么跟巴格斗啊” 长春会,是所有吃江湖饭的文武艺人所建。平日间没有什么束缚,可若是发生了同行间的争执,便会有总会之人出面,两相调停。长春会的建立初衷,便是为了合理分派艺人流动区域,在保证每个艺人都能赚到糊口银子外,还起到制定修改行业规矩,与清理门户的作用。 而这刘半仙,正是长春会的当代门长。之前齐返费尽心力,都没有请到一个江湖艺人。而此时沈归却一步到位,无意间就把长春会的总门长给钓了出来。诚然,这代价也着实大了一些。 沈归抬头看着平凡无奇的刘半仙问 “刘半仙刘天师,您身上有功夫吗内外两道都齐全吗” “马马虎虎而已。我们这些吃江湖饭的艺人,谁没练过两手防身呢老夫能耐不算高,但就刚才那个阉人,我就算瘫了也能揍他十个。” “您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自打你从中山后街拐到正街之上,老夫就盯住你了。” “那您刚才怎么不出手呢还让我白承了李乐安一个人情” “李登到底是她爹还是你爹啊一笔小账都算的这么清楚。老夫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以后你们俩的破事,还多着呢。” 沈归听完低头不语,手中摩挲着惊雷剑鞘,心中滋味极其复杂。 “别愣着了,你知道自己现在最为要紧的是什么吗” 沈归一脸茫然的抬头 “收拾巴格” 刘半仙反手又给了他右脸一个小耳光 “你这身上都是剑伤,脸也花成这样,还想着收拾巴格那老头要是看见你这副德行,还以为你是去求饶的呢。既然身上有伤,最重要的当然是治伤呀” “哦,那好。我认识孙白芷,咱们现在就去” “别看你人笨,胆子可不小你知道孙白芷治死了多少人吗你还敢去找这晦气” “那您的意思呢” “你这么严重的伤,哪能跑那么远啊就这吧。” 刘半仙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铺面,上面正挂着个金字大匾 回春医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大仇得报 当初沈归循着十四留下的粉迹,便偷偷潜入过回春医馆内,所以他当然知道,刘半仙指的就是那间李府大小姐的医馆。 “刘天师、刘半仙,您这可是要我把刚吐出来的再吃回去啊” 沈归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别不要脸啊,你什么时候把人家吃下去了如今你们的关系与刚才不同,刚才你是负心郎,她是哀怨女;现在你再看看自己,混的比你那叫花子师父还惨,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人家是大夫,你就是一个求人家救命的病人,咋还有闲心动这花花肠子呢” 刘半仙说完,收起了卦幡,顺手摆在了旁边代写书信的秀才身边,这秀才也没说话,接过来就平放到自己身后,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配合。 刘半仙又绕着沈归周身走了几步,故作感慨的叹道 “你还别说,以前我一直不太服伍乘风那个臭要饭的,但是今日一见他这个徒弟,倒还真有那么点佩服他了。” 沈归手上略微整理着自己不堪的衣衫,嘴边顺口问道 “佩服他什么” “嘿,就佩服他教出你这么个徒弟。”说到这里顿了顿,刘半仙眼神带着欣赏的打量了几个来回,又接着说道 “虽然从武艺上讲,你得算得上是眼瞎耳聋鼻塞口哑” 虽说沈归这么多年,也没有照着典籍经谱演练过,但身体也是经过了长期打熬,再加上林思忧的萨满秘药,就身体感官和反应速度来说,都是沈归最为得意的地方。眼下刘半仙这么一说,沈归立刻开口求教 “哦怎么讲” “眼瞎耳聋鼻塞口哑,就是一窍不通了呗” 被调戏的沈归立刻在心里默默的赌咒再嘴欠我就是条狗。 直钩钓鱼的刘半仙,发出了鸭子一般嘎嘎的笑声,平复情绪之后又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到 “我佩服的,是老叫花子这份收徒的眼力。你看看,你才跟他学了多久啊,好好一个王府子弟成了这副模样,在乞丐一行里绝对算得上是天赋高的。小沈,不负师恩呐” 说完单挑大指,一脸钦佩的揶揄着沈归。 沈归也不理他,活动了几下,见伤口没有太大问题,便自顾自地朝着孙家医馆方向走去。 刘半仙上前一大步,右手直接扣住了沈归的手腕,伸拇指按在脉门之上,立刻麻了沈归的半边身子。 “哎哎哎半仙天师前辈,我都这样了您就让我看病去吧,这剑伤虽然不疼,但它特别痒啊”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痒吗那是因为单清泉那柄迷离软剑,一向都是喂毒的。你不觉得疼痛,是因为被毒药所麻,而伤口发痒,就是毒已入了肺腑之中。你要是走那么远,毒气攻心,可大罗金仙都难就了。” 沈归听完他这些胡说八道,眼泪都快留下来了。虽然心中把那个不男不女的单清泉骂了千百遍,但也是跟着刘半仙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回春医馆门前。 医馆前堂已经大致整修完毕,本就是丞相府家的宅子,原本做工用料都是上等,如今略微修葺清理一番,已能初见了医馆的模样。待新添置的柜椅家具一到,就可以开门接诊了。此时后宅的翻修工作正在进行,沈归与刘半仙二人,耳边已经全是锛凿斧锯之声,震耳欲聋。 刘半仙上前,拍了拍一脸麻木的小伙计 “小哥,麻烦您把坐堂的大夫请出来,来病人了” “什么” “叫大夫有病人” “还没开张呢” “急病,马上要死” 说到这,刘半仙左手微微一动,沈归的腿骨立刻传来一阵剧痛,立刻扑倒在地。 “快去请大夫不行了” 刘半仙的话他虽然没听清,但见沈归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但也知道是出了问题,便赶忙跑回后堂。 没过一会,就由后堂走出了一位姑娘。圆圆的小脸,五官十分清晰,鼻头脸颊间还带着些婴儿肥,一张小嘴也嘟的很高,虽然双眼肿的像桃一样,但还是挡不住惹眼的睫毛,又长又翘。 李乐安一回到医馆,便扑进了内诊室哇哇大哭起来,好在后堂还有工匠正在翻修房子,什么声音都会被震耳欲聋的噪音所挡,可以让自己哭的是又痛快又安心。没过一会,那新雇的学徒就冲了进来,才说几句就发现噪音太大,便先指了指外堂,自己噗通一声就躺到了地上。 李乐安一看便明白过来外面来了疾病患者,此时已经昏死过去了。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也顾不得自己哭肿的双眼,胡乱用衣袖抹了抹脸,便跑到了正厅。 “他怎么了只受了三剑,会伤的那么重吗” 李乐安一眼便看见趴在地上的沈归,小嘴撅的更高了。发现问话被噪音所掩,便朝着跟出来的小学徒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后堂,没过多久,后面便再也没有噪音传出来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会怎么就昏死过去了” 怨归怨,恨归恨,但作为一个大夫,李乐安还是先关切起病人的身体状况来。 沈归一听“昏死”二字,顿时心中大喜。本来二人刚刚闹过一场,自己又被刘半仙拖来这里,就十分不好意思。此时一见李乐安误会,所幸直接闭眼装死,好歹也先过了这令人尴尬的场面。 刘半仙一脸的焦急,指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归 “我也不知道啊,就你们刚才散了之后,这小公子就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老头子我打听到,你们回春医馆是最近的医馆,这才把他拖到这来。” 李乐安听完也没接话,走到沈归附近,并没有伸手触碰。先是由上到下的观察了一遍,这才伸手扣住了沈归的脉门 “脉像平和,气息悠长柔软,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说完指着刘半仙与小学徒的帮我把他翻过来。 刘半仙面上装出一副费力的样子来,手上却暗中使劲掐了一下沈归。沈归则紧咬牙关继续装死。 “背部的剑伤没什么问题,胸前的剑伤只是略深,难道是引得风毒入里呢可他身体既没有发热,也没有抽搐,这症状表里不合呀。” 李乐安满面的疑惑,仔细的看着沈归。这一观察不要紧,她却看出了些许端倪来沈归不但两鬓有汗,身体还有几不可见的细微动作。于是她刻意大喊一声“大黄把医箱拿来。” 小学徒大黄在内堂转了个圈,便抱出一个精巧的药箱来。李乐安拿出针包,取一根通窍的四寸大针在手,使劲地甩着胳膊,嘴里还朝着看热闹的刘半仙说 “老先生,我这一针下去,若是管用的话,那人就算是活了。” 钓鱼高手刘半仙顿时心领神会的问道 “若是不管用呢” “那就顺手埋了” 说完,双手紧攥大针,使出了一手“月兔捣药”,紧闭着双眼朝沈归扎了下去。 沈归听完就心知败露,急忙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玉兔李乐安”的攻势。见李乐安正捏着几根毫针向自己扑来,急忙转身要躲 “啪” 沈归再一次应声而倒,始作俑者刘半仙笑着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李小姐请随意。” 李乐安虽然武艺稀松,但此时面对被制住的沈归,已不亚于达摩转世。 她怎么也没想到,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已大仇得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出尔反尔 最近一段时间,代萨满巴格感觉十分倒霉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代萨满之位,可上到当朝天子下到贩夫走卒,竟然没有一个人拿自己当回事的;本是以自降身份亲自为丞相门下走狗治病为代价,才换来的新萨满教总坛宅院,也被李登那个奸商出尔反尔的换到了北城。巴格有些懊恼,明明是脖子都已经入土的年纪,还要为了萨满教的未来劳心费力,如今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如今巴格正在奉京北城,被李登强行交换的这所宅子里生闷气。身旁一个也做萨满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出言道 “代萨满无需如此生气。虽那李登出尔反尔,但好歹还是给教中补偿了这所宅子,而且比原来的那所宅子,还要大出一半,也算是他有心了。” “有心个屁;李登就是个无信的奸商,他是拿这个破宅子糊弄我们萨满教呢我为何非要河中大街那间你不知道吗若是在河中大街开设总坛,能彰显出雄厚的实力不说,也更方便宣传,有利于吸引达官显贵成为信徒;如今可倒好,李登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把我们赶到了北城门边把总坛设在北城,能吸引什么信徒这北城门是走渣土车和粪车的附近住的不是穷人就是苦力,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这中年男子忧心巴格的身体,刻意放慢了回话的语速,想要稳定巴格的情绪 “我们萨满一教,自古都没有束缚教众信徒的规矩存在。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幽北三路的富商官员,不是改信了玄岳道宫,便是改信了南林禅宗,萨满教的威望早已经日薄西山了。而大萨满林思忧又不问教中事物近二十年,整个萨满教已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这一点,我们心中都是明白的紧。” 巴格听完他这席话,也略微稳住了情绪,几个深呼吸后叹道 “如今老夫已是耄耋之年,还会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我此番既不是为了争权,也不为了夺利,实在是这历代萨满的心血,不能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啊我若是也放任不管,不出十年,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萨满教了。我倒是无所谓啊,可那时你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该怎么办啊” 正在巴格满腹牢骚的表明心迹之时,由院面传来一声鸟叫,这中年男子急忙走了出去,片刻又回到巴格身边,仔细思量后开口 “李登原本许给我们的那所宅子,如今给了他的女儿李乐安。” “她一个女娃娃要那么大间宅子做什么” “恩好像是开医馆。” 哗啦 刚刚平息火气的巴格立刻把案桌掀翻在地 “她一个幽北人,不信萨满信岐黄,已经是数典忘祖,如今还把医馆开在了我的头上,真是欺人太甚文道你去打听清楚,我要知道那女娃是谁教出来的。孙白术他有个御医的头衔,确实得让他三分,可莫非连一个女娃都治不了吗李登这次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完,又指着被他叫做文道的中年男子 “你让人给我盯紧了,开张之后谁敢去她医馆,就把脖子给抹了我要让奉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知道,习学岐黄之道的人,无论是他孙白芷还是李乐安,全都是要命的妖邪之人” 文道听完巴格的吩咐,面色上欲言又止。 “说” “其实,今天已经有人去过了。” “谁” “您大概也知道,就是李玄鱼大萨满救回来的死婴,太白飞虎郭云松的亲外孙,沈归。” “爱谁谁,弄死弄死,统统给我弄死” “他除了今日去过回春医馆外,之前还去过一次相府” “等等你说那女娃开的医馆叫个什么” “大牌匾上写的是回春医馆啊,这不会有错。” “那就是了,林思忧这女娃肯定是林思忧的徒弟。这下好了,全都凑在一起,也省得我们麻烦。” 巴格本来的气急败坏,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冷静,从浑浊的双眼中射出阴冷的目光,看的何文道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过了好久才语带犹豫的问 “那代萨满您的意思是” “杀” “那李家大小姐呢” “先杀她” 在初春时节,由这城北的大宅中,有道弥漫着远古气息的杀意,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地处河中大街的回春药铺门前,刘半仙正跟在不停吵嘴的沈李二人身后,悠然的走着。落日的余晖映在三人身上,影子也被拉扯的极长。 “这样吧事儿精,我家后院中有之前主人留下的兽棚,你过去挑只自己喜欢的,全当给你赔罪了” “你都穷的当街要饭了,家里还有后院怕是住在破土地庙里吧” 三人说笑间走进了齐返置办的宅子中。此时傅忆正站在养着金鱼的瓦缸前钓鱼,手中攥着一根木棒,顶端绑着一节麻绳,绳上也没拴鱼钩,就像一把哄孩子玩的自制钓竿。 “小忆你有这么无聊吗” 沈归带着李乐安和刘半仙踏来到瓦缸前,看了一会才问向傅忆。 傅忆来回甩着木棍上绑着的麻绳 “十四走了,我一个人呆着又没什么意思。刚看了会书,眼睛有些疼,就来院里消遣消遣。” “走,跟我们去兽棚,给“事儿精”挑一只好看的。” 待四人从兽棚走出后,天色已是漆黑一片。李乐安怀中抱着一只雪兔,满心欢喜的逗弄着,沈归却一直在撇嘴 “别怪我没事先说明啊,以前我住在太白山的时候,经常在山林里遇见这东西。这兔子虽然毛色会随着季节而变化,十分稀罕。但体型可要比普通兔子大得多。” 李乐安翻了一个白眼“那怎么了” 沈归冷笑着说 “体型大就吃得多,吃得多呢,自然就拉得多。你可别养几天又给我送回来啊。” 李乐安刚要反驳,突然有根羽箭打着呼哨,自黑夜中射出,瞬间便扎在李乐安怀中的雪兔身上。毫无意外,这只李乐安还没抱熟的小雪兔,两腿使劲一蹬,便咽了气 “快退” 沈归立刻飞身上前,一手拉着寻找射箭之人的傅忆,一手拉着愣在当场的李乐安,连推带搡的回到了兽棚之中,而刚才一直笑而不语的刘半仙,已经不见了踪迹。 “傅忆你是不是傻啊明显有埋伏你还傻站在那,等着变刺猬呢 三人刚在窗下蹲稳,沈归便教训起傅忆。 “我就是想看看哪来的箭,而且就一根,不也扎到兔子身上了吗” “照你那意思,这射箭的人,是来刺杀兔子的呗” “我不是想去把人揪出来吗” 傅忆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蝗虫过境一般的噼啪声,有些箭枝也顺着窗口射入了兽棚之内。 “看见了没下次过过脑子,人家用响哨箭,那是为了给在黑暗之中,给其他人定位用的。” 说完,又回头看了看正抱着兔子尸体,哭的昏天黑地的李乐安说 “我说事儿精,这是冲你还是冲我啊” “呜肯定是冲你啊呜我是那么容易欺负的吗” “那怎么头一箭奔你来了” “呜这群人箭术也太差了” 李乐安以为是单清泉回家跟李登报告之后,这才来教训沈归的。 伏在院墙上的黑衣人,发现众人慌作一团,也是大喜 “中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急转直下 是的,这个射出响箭之人,正是领了代萨满巴格之命,前来料理沈归与李乐安的萨满卫队长代号烈炎。 由烈炎的萨满卫身份便可以看出,巴格这个代萨满,做的有多么可怜了。萨满教历史悠久,据传发源地就在幽北三路,同时在漠北草原、吐蕃、西域等地,也都有着大批萨满教信徒。可就是这样一个庞大教派的当家人,想要做点偷鸡摸狗的脏事,唯一能够使唤的,还是自己仅有的十三名护卫。 烈炎由远处观察发现先是自己一箭正中目标人物李乐安的胸腹,随即对方发生大乱,由另一个目标人物沈归拖拽着进了屋中,自然认为自己一箭中地,这才低声喝彩“中了” 随即发出萨满卫间的联络信号,其余众人也纷纷张弓搭箭,虽谈不到遮天蔽日,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箭如雨下了。 而躲在屋内的三人,此时正背靠着窗户聊天。 沈归看着头上飞过的箭枝,满腹疑问 “要说你们李家,与我那要饭的师傅倒有些相似之处啊。” 李乐安难过的抱着“兔子串”,流着眼泪说 “没听过丞相和乞丐能有什么相似的。” “你家雇人好像也都喜欢挑些残障人士啊你看外面那几个射箭的,这么近的距离也能射到兔子身上。莫非他们是来我家打猎的吗” 傅忆听着沈归的话越来越没正经,急忙开口打断 “我说二位,能不能有点正紧的要说头箭是他射歪了,还算有那么点可能,可现在又来一阵箭雨,分明就是不想留活口啊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虽然我还不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我这个小人物肯定是被你们俩连累的倒霉蛋。” 沈归看着一头被流箭刺入脖颈的梅花鹿,也不顾哭的差点被背过气去的李乐安,自己舔了舔嘴唇 “一会去把宋行舟请来,每人来碗三鲜鹿茸羮。这么新鲜的材料可不好找了。” 李乐安把兔子的尸体放在身边,然后拼命的捶打着“灭绝人性”的沈归,沈归握住她雪白的小手,语气轻柔的说 “逝者如斯,姑娘就不要难过了。小鹿已经去了,就不要在让它死无葬身之地了,在下体内有座五脏庙,用来超度” “别闹了,箭停了” 沈归恋恋不舍的放开柔荑,仔细倾听屋外的声音 “这些偷鸡摸狗之辈,行事方式倒是很统一啊。先是箭雨覆盖,而后再一拥而上,即没魄力也没效果,真是太怂了。” 说完,翻身拿起了李乐安身边的春雨,又顺手点了点她圆润的鼻尖 “在这老老实实呆着啊等我料理了他们,再给你挑一只运气好的。”说完,豪气干云地踢开木门,面上先是一愣,随后面带笑意的说到 “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呢,敢情就这么几个人啊。” 说罢挺剑上前,三招之内便被萨满卫队长烈炎放倒在地。烈炎一只脚都踩在了沈归的手腕上,还是满脸不可思议的问着身后的人 “这人没病吧光看他出门那架势,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绝顶高手呢敢情就这玩意儿啊”说完,探手揪起沈归的头发,以探究的口吻说道“小兄弟,你是怎么想的呢” 沈归趴在地上,感受手腕传来那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量,也就放弃了挣扎。最近他时运不济到了极点,所以面对接踵而至的霉运,早就麻木了。此时再次受辱,竟然没什么感觉了。 “我就说你一窍不通吧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几斤几两啊欺负普通人欺负惯了,还觉得自己是个武林高手了如今让人家踩的跟只癞蛤蟆一样,有没有想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呀” 早没了踪迹的刘半仙,此时不知从哪转了出来,一边嘲笑着沈归,一边朝着烈炎的方向走来。 “老头你给我站那,没瞧见我们正在办事吗” 由萨满卫中走出一个肌肉虬扎的壮汉,瓮声瓮气的朝着刘半仙喊到。 “你别嚷嚷,我只是岁数大,又不聋” 刘半仙看着壮汉伸过来巨蟒一般的胳膊,抬起自己枯枝一样细弱的左臂,轻飘飘向外一架。一快一慢,一粗一细的两条臂膀在空中仅仅接触一瞬,众人只见那壮汉,整个身体犹如陀螺般倒飞出去,先是凌空转了几个圈,摔在地上之后就像一节原木似得越滚越远,最后消失在众人眼中后,就由前院水榭边传来了咚的一声 烈火抬起了踏在沈归腕上的脚,语带迟疑的问道 “这位前辈,此事与您可有什么干系” 刘半仙也不答话,只是用脏兮兮的布鞋踹了一脚正躺在地上装死的沈归 “嘿嘿起来,不用装死了。谁打的你,你再去打回来不就完了” 狗啃泥一样趴着的沈归听完,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我要是打得过早就打了算了,你别管了我已经习惯了。” “呸,没出息的狗东西。” 刘半仙狠狠的啐了沈归一口,然后抬头看向萨满卫 “刚才那个大块头都走了,你们还杵在这等雷劈呢” 烈炎先回过头看了看那壮汉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笑着对老乞丐说 “既然我们几人是一起来的,也总得一起回去不是既然我那槐树兄弟是被您请出去的,那还得劳烦您老人家再辛苦辛苦,把我们剩下的十二个人也送出去。”说罢,烈火先从怀里拿出了一盘链子鞭来,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刘半仙见烈炎的武器,是一盘十三节链子鞭,瞬间便笑弯了腰,还用脚尖不停点着趴在地上的沈归肋骨处 “嘿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刚才我见这娃娃嘴上虽然客气,但没一句让人的话,还当他也是个老江湖呢;现在一亮家伙算是彻底把我震住了嘿我说娃娃,你看上去是个老爷们,怎么练的是女人的家伙呢” 沈归被他没轻没重的几脚踢在了肋骨上,这才不情不愿的坐起身子,嘴里嘟囔着 “以前我们家附近的老头老太太,也有使这玩意儿的,人家那上下翻飞的还带响,随便挑一个来都比他玩的溜” 烈炎一听就生气了,手中铁鞭一抖,在半空中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啪小子你刚才还是死狗一样被我踩在脚下,如今仗着有个老头给自己撑腰,居然还的抖起来了真是不知羞耻” 沈归呆滞的看着他,机械的拍了拍手 “恩,离近了听,你这声音,是比那些老头老太太玩的响” 烈炎不知沈归只是实话实说,全当他是在羞辱自己。于是也不再多言,身体向前拖鞭在后,腰腹暗自运起丹田真气,打算先一鞭料理了沈归,再与那个怪老头纠缠 “动手也不先说一声看鞭,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了,真是上吊之前脱裤子你是既不要命,也不要脸呐什么玩意儿,呸” 刘半仙看着烈炎手中的铁鞭朝沈归飞去,脸上没有半分焦急之色,先是朝着烈炎脸上吐了一口口水,下个瞬间便已经来在了他的身侧 “看掌” 二字出唇,一掌便同时击在烈炎左肋之上。而甩鞭高手烈炎,此时已经在半空中旋转飞舞。他那盘原本上下翻飞的铁鞭,此时正紧紧地缠绕在自己身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天灵初显 刘半仙手搭凉棚,看着从月亮门低空螺旋飞出的烈炎,吹了一声极为标准的口哨,一副街面上老派流氓的嘴脸,教科书一般标准 “嚯气性还真不小,刚说上吊立刻就把自己捆了个结实他平时脾气也这么大吗” 一句风凉话说完,刘半仙眯着眼睛看着剩下的十一个人,猛掐了几下手指,语气带上了些许寒意 “据老夫掐指算来,尔等众人,今日皆有血光之灾。” 说罢左手向外一招,沈归那柄被打落的春雨长剑,便被他凭空吸入掌中握紧,随即左臂内旋,手心向上,手中春雨寒光闪过,便使出一记最为普通的反手撩剑。 因为刘半仙与众人的距离很远,哪怕春雨剑身再凭空长出三倍,也不能伤及分毫。众人见他一招撩剑使出,都是一头雾水,只是身处最前方的雷公,那副矮小瘦弱的身形已是僵硬的一动不动了。 随即萨满卫众人便听见雷公前方,有石板碎裂之声传来。年纪最小的萨满卫霓虹,急忙上前探查。只见在刘半仙与雷公之间,原本由整块材料铺成石板路上,凭空出现了一条一丈长的碎石路来。霓虹再转头看向雷公,只见他胸前的衣服已经全部破开;原本从额间垂下的几缕乱发,此时也不见了踪影。而雷公脸上满是冷汗,神色间尽是惊恐弥漫。 “这这这难道就是剑气你是青芒剑神的弟子” 刘半仙听完,先是极有表演欲的挽了一个花哨的剑花,而后才收剑入鞘 “哎呦这还有个漂亮小姑娘呀小姑娘你看清楚,老夫我要比岳海山还大上二十岁呢我的身份呢,怕你是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要不然你就留下来吧听刘爷爷给你讲讲我当年闯荡江湖的奇闻异事,怎么样” 霓虹直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整个人都缩到了不停颤抖的雷公身后,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老不正经的刘半仙。 被霓虹一碰才回过神的雷公,吞下了好大的一口口水,喉咙发出了咕噜一声 “谢过老前辈不杀之恩,我们这就走。” 说罢,一脸惶恐的拽着身后的霓虹,慌慌张张的把其他人都半赶半轰地推向前院方向。 “慢着” 刘半仙慢悠悠的招呼了一句。 “是在呢没走您吩咐” 雷公就像触电一般定在当场,僵硬的回过身来,嘴里应着话,不住地朝着刘半仙鞠躬。 “回去跟你们主子说,在这里的人,我刘半仙保了。要是他有别的意思,老夫我也愿意亲自去府上,为他卜个吉凶。” “是,一定转告,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刘半仙看他这副被吓破苦胆的模样,噗嗤一乐,然后摆了摆手,说了句“滚吧。”雷公便如蒙大赦般落荒而逃,走到前院还顺手带走了两个人一个是刚爬上岸,正在不停呕水的壮汉槐树;另一个则是被槐树拽上岸,正在观察思索解开铁鞭方法的烈炎。 “嘿,你躺地上挺长时间了,不凉吗春天的地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半仙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沈归说着“不就是挨顿打吗许你打人怎么就不许你挨揍了呢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事儿也啊,是有点丢人,但也没外人瞧见啊你看那几个人,都让我吓成什么样了,还哪敢乱说啊” 沈归机械的抬头,用目光引着刘半仙向兽棚看去。只见被箭雨射破的窗子上,露出一男一女两个大脑袋,正朝着这边看的目不转睛。 刘半仙挠了挠头 “要不然老夫帮你把他俩也灭了口” 沈归意兴阑珊的转过头来,看着方才刘半仙那道气吞山河的剑式,在石板路上留下的痕迹,用感觉十分疲惫的语气说 “这间宅子我还一天都没住过。不管怎么说,这石板你都得给我赔了。” 湿漉漉的队长烈炎,带着垂头丧气的十二萨满卫,回到了位于城南平民居住区的小院中。 “云雾你轻点揉,我那链子鞭可是精钢打造的,有多大威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此时正在烈炎身后,正在用药酒为他揉散淤血。一听见他这么说,扬起巴掌就拍在了一片青紫之上 “你那链子鞭有多大威力,现在你自己最清楚了。你现在满身都是淤血青紫,要是不用力,药力哪能行的开啊。你要是嫌我手艺次,那送你去孙家医馆让孙白芷孙神医给你瞧瞧” “我就随口一说你别生气啊不过闹个口角而已,至于把我往死路上逼么对了,你们把活做干净了吗怎么没看见起火啊我都说了一百次了,杀人放火是两个步骤。杀人是为了达到目的,放火是为了毁尸灭迹。你们每次都顾头不顾尾,我一说你们,你们就说我唠叨,你说我要是都不” 雷公自打回到院中,整个人就进入了呆滞状态。此时听见烈炎絮絮叨叨的数落着众人,瞬间就把被吓掉的三魂七魄全找了回来,连说带比划地手舞足蹈起来 “快闭嘴吧你还杀人放火,就是放火也得是人家放那老头可是天灵脉者,那剑气唰;那石板啪嚓;我这头发我这衣裳撕啦” 霓虹使劲的把雷公不停挥舞的双臂按了下来 “你这么说他能听懂就有鬼了多简单的事你这又唱又跳的,疯了”她对雷公说完,又看着烈炎说 “还好你那开始那一箭射的准,不然这次就算彻底栽了。那老头八成是天灵脉者,根本就不是咱们能抵挡的” 听见天灵脉,雷公又使劲的挥了一下胳膊,霓虹连忙用手死死的捂着他的嘴 “对对对,特厉害,你平静点烈炎啊,这事咱们真干不了,人家有天灵脉者护着,谁能近身啊就是岳海山从棺材里爬出来,也未见得能把人家怎么样了。依我看呢,代萨满吩咐的这事儿,那就算是八月底的麦子” 烈炎龇牙咧嘴的问道“怎么讲” “彻底黄喽” 反观另一边,被霓虹姑娘判了死刑的李乐安,此时正小心翼翼地安慰面如死灰的沈归。她一改往日的暴躁脾气,用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语气,轻轻柔柔的说 “沈归呀你不要这样子嘛你刚才一个人仗剑而立,看上去还是很英武的。那武功不好,咱们可以再练嘛可要是堕了志气,可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呀” 而一旁的傅忆,自小便被他那个甩手总督的爹,训练出了职业病,看着被刘半仙一道剑气斩出的碎石板,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得多少银子呀齐胖子看见准得疯了。要不然以后用三合土随便凑合凑合吧。这样以后再来杀手,也省的糟践东西沈少爷啊,沈公子听我一句劝吧,知道家里和自己的人缘都不太好,就别这么着急置办家业了呗” 就在众人各说各话之时,由院墙外翻进一个人来。这人刚在院中站稳,就双眼发直的看着地上那道剑痕,许久之后,才用怪异的语气开口 “小姐,天色晚了,相爷让我来接您回家”说到这,单清泉看了看李乐安,之间她身边正摆着一只雪兔尸体,身上还插着那枝响箭。” “您刚才和沈归出城游猎去了” 单清泉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小冤家。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道化清泉 瞬间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李乐安,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去而复返的单清泉说 “怪他怪他要不是他先把你打成重伤,你是肯定不会落败的”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单清泉使劲地挤眼睛。可惜单清泉有些木讷,未能领会求中三昧。 “大小姐,我刚才就只是划破了他一层油皮而已,血都流不了几滴;何况我自己身上也有很严重的内伤,怎么可能” 刘半仙闻言身形微动,伸出一臂朝单清泉的手腕探去。单清泉立刻撤步抵挡,但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经被身后攀来的一只干枯手掌捏住了喉头,而右手的手腕处,也同时被掐住了脉门 轻而易举拿住单清泉的刘半仙,此时操着训狗一般的语气,柔和的说 “乖一点,不闹啊我先来给你瞧瞧内伤恩,原来是练岔了气伤了宗筋,就这么点小伤也值得你说的那么严重” 单清泉一听刘半仙此言,先是面色一怔,接着双目闪出激动的光芒 “前辈小人刚才一见那剑气之痕,就已心下有所疑惑。没想到是您这位不露相的真人所为小人这伤,在您这般天人看来,定然只是小疾,还望前辈不吝出手相救,我我” 说到这里,自小便饱受隐伤之苦的单清泉,怎么都想不到,能在此时此地遇到一个复原的希望。他与二师兄陆向寅不同,虽同出玄岳道宫一门,但陆向寅是自愿净身,甘为宣德帝走狗的师门叛徒;而反观单清泉,作为玄岳三杰中年纪最轻的一个,自小便展露出超过众人的武道天赋,所以年仅七岁之时,便成为自玄岳道宫立派以来,名号最响的天才,甚至还有人给他封了一个名号“道祖衣钵化清泉”,赞他为玄虚道君转世之人,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单清泉本是玄岳山下一名樵夫的儿子。那一年父亲被猛兽所伤,自幼丧母的单清泉,才刚会跑就成了孤儿。后来玄岳道宫伙房的大师傅听说了这件事,念在平日与单清泉之父有旧,便把这个孤儿带回山上收养起来。单清泉自小便机灵过人,没过多久,便被玄虚道君座下二弟子南阳真人收入门墙之下,成为玄岳门人。 可惜好景不长,他被南阳真人收下还没几天,江湖上便传出他的二师兄,陆向寅自我阉割入宫,甘为幽北颜家走狗,这直接导致南阳真人愧对祖师,先是在三清洞炼心阵闭关十年,出关后便立刻跳入万丈悬崖以下。 所以单清泉真正的授业恩师,其实是他的三师兄,也就是玄虚道宫现任掌教无量真人。 但是在他心中,对南阳真人这个名义上的师父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也正因如此,在陆向寅叛门间接害死师傅后,年纪尚青的单清泉,就由一个无忧无虑的武学奇才,变成了日夜苦练的武痴。 心中带着对陆向寅欺师灭祖的恨,又被人架上“道祖衣钵化清泉”的名号,急于报仇只求速成的他,自然也就练岔了气息,年纪轻轻伤了宗筋,变成了一副不男不女的鬼样子。 这世间的事情往往都很奇怪,本与陆向寅有着弑师之恨的他,到头来竟然落得与仇人一个下场。 单清泉不明白,自己平日里待人和善,门派里上到前辈师兄,下到迎门道童都对他礼遇有加,赞美与讨好的话整日间不绝于耳;如今自己不过是练攻练伤了身子,为何往日里的赞美吹捧瞬间就变为了嘲笑疏远呢 终于有一天,单清泉被难听的闲言碎语彻底惹恼,想要出手教训一个以前与自己最为要好的师弟,但自己根本无法调动内息,反而落得被师弟随手一掌掀飞,吐血倒地。恶毒的言语要比打在身上的一掌要痛苦的多,单清泉终于来到了如师如父的南阳真人剑冢之前,他想要仿效仙师,也在三清洞前的悬崖边纵身一跃,好歹也落个清净,但就在此时,身后一只大手捏住了自己的肩膀。 单清泉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那名为师兄,实为师父的无量真人 “清泉啊,你想去寻师父,我也不拦你。三师兄想告诉你的是,每人都有自己必须要修的道,躲是躲不开的。你师父之所以由此处跃下,并不是世人以为的那般,是他无法战胜愧对师祖的心魔。他这一跃,而是在为日后的玄岳道宫弟子斩断恩仇。师兄他在炼心阵十载悟道,若是仍心有不甘,又怎么会写下遗命,在炼心阵前立下剑冢呢” 单清泉在生死之间徘徊一瞬,如今再见师兄慈祥的面目,直哭了一个泣不成声,一个清晰的音都发不出来,眼泪鼻涕全糊在无量真人那一袭青白的道袍之上,那怪异的哭声犹如一只思春的野猫,从这风景如画的玄岳后山顶上,传开了好远。 “小师弟啊,你是我玄岳道宫五百年来最杰出的武道天才。我本以为你与关师兄二人,可以分别承袭祖师的道法与武艺两道。可如今你这伤看来是师兄浅薄了。后山的大阵名曰炼心,可本是天之骄子的你,哪会有什么心魔,又谈何炼心呢去吧,去那人世间走一遭,以自己的躯壳,去亲身体会那些彻骨之痛吧。” 于是,被师父拦回的单清泉,回到了寝房之内。在周围一片的讥讽笑骂之中,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取下了刻有自己名字的净莲牌,顺手丢入炉中烧了个干净,随后背起包袱,下山去了。 这些年,单清泉这副有伤的身子不知给他带来了多少羞辱,从最开始的愤怒、羞愧,变为天长日久后的麻木、平淡,其中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直到遇见了不以自己身体为意的李登,相见恨晚之下,便随他回到了幽北三路。当然,与李登同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陆向寅,也在那奉京的皇城之中。 按理说,单清泉饱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苦,早已对自己的隐伤不再报什么希望了。但如今眼见只有天灵脉者才能外放的剑气痕迹在先,又得天灵脉者亲口确认在后,不禁悲从中来,刚刚开口已是满面泪痕。 刘半仙见他这副激动的神情,不禁伸手拍了拍单清泉那不住颤抖的双肩 “我是说这伤不大,但又没说我能治” 这话一出口,不单是李乐安与单清泉,就连一直都是呆若木鸡状态下的沈归都面带不平之色 “就说单姨,虽然这人性差点,也不带你这么开玩笑的啊治不了你说这么热闹拿人找乐也得瞧瞧深浅啊”李乐安和傅忆也纷纷开口指责刘半仙的低级趣味。 “你们这群孩子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了老夫只是个占卜算卦的,肯定是治不了啊但我治不了,并不代表别人也治不了啊” 单清泉听着刘半仙的话,脸色本是一片晦暗。但此时一听有人能治,瞬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急迫的看着刘半仙。 “你啊,知道不知道最好的大夫是谁啊” 单清泉歪着头想了想 “江湖盛传,南斗生北斗死,所以应该是南斗婆婆吧” “那你知道南斗婆婆的真名叫什么吗” “不知道” 说罢,单清泉扭头看向沈归与李乐安的方向,只见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大喊 “林思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南斗门徒 刘半仙指着单清泉的鼻子说 “你说你练伤的到底是胯下宗筋还是那一对招子就说这对小鸳鸯你追着砍的沈归,那是林思忧从小养大的;而李乐安这个相府大小姐,又是林思忧的亲传弟子,她那医馆的名字都叫回春。你说你是不是捧着金碗要饭吃。” 李乐安面色一红,一双小手在背后使劲扯着衣裳,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反驳道 “谁谁跟他是小鸳鸯了” 沈归却指着李乐安大惊失色 “这事儿精能是我婆婆的徒弟她说到惹是生非,还算个绝顶高手;让她治病那可真是老寿星吃毒药嫌命长了” “我可跟着师父学了将近八年师父说我除了没有回春灵脉,其他的可一样都不比她差” 沈归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立刻高喊道 “我说呢把我和齐雁齐返都轰走,原来是为了教你啊” 李乐安得意洋洋的看着沈归,单清泉却有些按捺不住 “大小姐您看我这内伤” “放心,包我身上了” 沈归撇了撇嘴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治好歹还能留条活命” 单清泉看向刘半仙,小心翼翼的问 “前辈,我这伤,我们家大小姐真能治” 刘半仙微微一笑,手捋颌下白须 “这我也没说过” “我说老头你能做个人吗人家这伤倒地怎么办,痛快点” 傅忆实在受不了刘半仙的说话方式,仗着自己不是武林中人,又无求于刘半仙,就直接朝他嚷了起来。 “刚才不是说了嘛,他这伤只有林思忧的回春圣手能治。所以你若是想请林思忧为你治伤,就得好好伺候这俩孩子了。他林思忧在这世界上,最惦记的可就是这对鸳鸯,他们谁说句话,那都是很有分量的。” 重燃希望的单清泉与羞红圆脸的李乐安,各怀心事的回了王府,而刚从万念俱灰中走出的沈归,绕着刘半仙不住的画着圈,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 “邪了门了人家是天灵脉你也是天灵脉,怎么人家岳海山那么霸气,你就一脸猥琐呢那么好的天赋随便干点什么,不比在街上蒙人强啊” 刘半仙坐在地上,不停磕打着鞋里飞进去的碎石 “你懂个屁谁在江湖上混饭吃,不都会练几手武艺防身用吗老夫我主业是算卦相面,练武那纯粹为了自保。这样的话,万一哪天算岔了谁,人家来砸我卦摊也不至于挨打啊。” 这话说的虽然没什么问题,可沈归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他总觉得刘半仙是在捎着自己 “那你看我都这岁数了,还能习武吗” 此时沈归脸上虽然很淡然,心里早就开出了一朵大大的期盼之花,这老头可是天灵脉啊终于看见了一个活的 “要说你这孩子吧,真是有点笨。你以为林思忧和老叫花子,为什么都不教你练武啊那就是怕你学岔了路,所以你近二十年,也一直都在打基础。眼下你筋骨已成,经脉稳固,正是开始习武的好时机” 沈归闻言大喜,但有语带疑惑的说 “不是都说,得练童子功吗” “是啊,你不是从小练了吗弯腰压腿站马步,不是还用了人家萨满教秘传的活络药吗” “可现在我都十八了,怎么想也都迟了点吧” “你懂啊你要是懂还能让人家踩的跟只癞蛤蟆一样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得了,怎么那么多废话呢” “好您天灵脉,您怎么说怎么有理。那咱开始吧怎么着我先来什么是先来您那个空手吸白刃还是先来那噼里啪啦的剑气啊” “哎要不是林思忧啊,我真是算了,你先过来” 沈归闻言上前两步,走到了刘半仙身前。刘半仙伸出一只手,上下左右的拍打揉搓起来,沈归面带尴尬的说 “先说好啊,您要多少束脩银子您直说,但是除了银子以外,可没有别的支付方式啊” 刘半仙大喝一声“闭嘴”,挥手一掌拍在了他头顶之上。沈归受此一掌应声倒地,昏死了过去。 一边傻站着的傅忆,见状使劲的咽了下口水,语气颤颤巍巍的问 “这就算死透了吧前辈,我对您可没意见,我爹也就是个粗人,估计咱两家应该也没什么故交。我呢,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去南康找我爸爸去,咱们爷俩有缘再见啊” 说完转身就走,刘半仙却语带疲惫的说 “没事儿,我这就是他来了个灌顶大法,他睡会就好了” “灌顶大法是个什么招式呢” 刘半仙瞪了眼满面好奇的傅忆,没好气的说 “这你也信要是来问卦的人,都能是你这脑子,那以后我的买卖,可就好干多了。” 沈归受他这当头一掌,便昏昏睡去,在梦中周身极为舒畅,一股温暖的气息,自头顶百会穴散开,游走于奇经八脉之间,每一个毛孔仿佛都经过一场洗礼,说不出来的舒服。 而此时的巴格与何文道,正在奉京北城那处李登“施舍”的院中,听完烈炎的汇报。 “也真是难为你们了,自古以来,十二萨满卫的职责,都是保护大萨满的安全。而如今因为老夫的琐事,还要你们豁出性命,干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老夫我愧对你们呀。” 巴格这一番话,听得烈炎与何文道皆是冷汗直流。这些一直跟在巴格身边的人都知道若是巴格对你大喊大叫,那多半只是为了发泄愤懑而已;若是像现在这般,开始和颜悦色的自我检讨起来,那就代表他已经不再信任你了。 烈炎使劲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只简单告了个罪,便转身离去了。何文道仔细的打量着巴格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要不然我去找些外人,再做一次” 巴格呵呵一笑,语气温和的说 “虽说这次只杀了李乐安一人,但终归是死在沈归的宅中,已经足够挑起李登与林思忧两方之间的血海深仇了。只可惜这趟,没能顺手把沈归那小杂种一并除掉,几日后的祭祖大典上,就要提前布置一番,以防节外生枝了。” 何文道点了点头,又开口问到 “那烈炎他们” “祭祖大典之后,全给我做了。只要封了他们的口,那李登就永远也怀疑不到老夫头上。” “可萨满卫的空缺” “孤儿不有的是吗再挑十三个回来,训练几年就是了。经过如此彻底的换血之后,萨满卫就可以从一面坚固的盾牌,变为一柄杀人利器了。” 何文道点了点头,走出了城北小院。待出了大门,街上的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全都湿透了。 “疯了,彻底疯了。” 何文道摇了摇头,朝着会友楼方向而行,喝酒吃饭去了。 李单主仆二人,刚回到相府之中,李乐安便飞扑进父亲的怀抱中。 “老李老李,你让单清泉去找我干嘛呀是不是想我了” 李登没接她这话,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李乐安一番,然后语气温和的对她说“你看,这衣服都脏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喝碗粳米粥再睡吧。” 看着女儿笑嘻嘻的出门之后,李登的五官顿时扭曲起来,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单清泉喊道 “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蠢货巴格 单清泉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张血灌瞳仁的李登,心中竟生出些许陌生之感。 李登出身东幽巨富豪绅之家,自己又是长房长子,简直可以说他李登,自打出生开始,便是东幽路的太子爷了。更难得的是,虽然李登自幼便思维敏捷能言善辩,在同龄人中可谓是鹤立鸡群,连性格居然也十分谦虚温和。当然,这也是从东幽李家血脉里传承下来的优点,商人嘛,无论生意大小,都得讲究个和气生财的。 而青年时代的李登,更是走遍了华禹大陆几乎每一寸土地,最后留在了北燕太学馆中书。这书一上,就过去了十年光景。单清泉与他结识,也是在北燕太学馆的附近。那时自己身染重病,倒在了城南的一处破庙之中。没想到夜里来了几只觅食的野狗,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嘴角还一直不停的淌着口水。 单清泉知道,但凡狗的眼睛若是红的,那定然是每日游走于墓地之间,以棺中尸身果腹的恶犬。民间有一种薄皮棺材,也是以这种恶犬命名的,就叫狗碰头。 这些凶犬终究还是等不及单清泉的自然死亡,两只最前面的野狗,先是慢悠悠地转了几个圈,而后瞬间便朝自己飞扑上来。如今正是深冬时节,可能是最近几日没什么穷人去世,乱葬岗子又没什么生意,这些凶恶残暴的畜生,竟然开始吃活人了 正巧在这个时候,刚从酒馆中走出的李登,眯着微醺的眼睛正往家走,迷糊之中听见有声音从后街破庙传出,便借着酒胆,想要上前看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被庙内的情形吓出了一身冷汗来,连酒都醒了大半。 重病在身的单清泉,此时正用双手使劲捂着喉咙,紧咬牙关承受着野狗在手臂上的撕扯,两只胳膊上的肉已经被扯了个七七八八,露出了森森白骨,模样十分凄惨骇人。 年轻气盛又刚喝过酒的李登,来不及多想,便从身边抄起一块青砖,借着酒气未消,直接加入了战团。一时间破庙之中鸡飞狗跳起来。没过多会,领头的两只凶犬已经被李登拍昏了一只,剩下的几只一见头领被降,便哼叫几声,纷纷夹着尾巴逃跑了。再凶的狗,终究也不是狼,估计也是因为实在饿的走投无路,才会来冒险袭击活人的。 李登确认了单清泉还没咽气,才转身又补了两砖头,把那条已经昏死过去的恶狗,打到吐了舌头方才罢手。 并肩作战的二人,就在此处这生了堆火,把那条杀人恶犬烤了一个里外焦黄。这还是单清泉自受伤下山以后,第一次从里到外都感觉到温暖。富家子李登,请了几个北燕最有名的郎中,又花重金购买名贵药材,用银子生生的把单清泉的病给砸稳了下来。虽然没有去根,但已经可以练些外门功夫了。就这样,二人因几条狗而结实,彼此相知相交了这么多年。 因此,李登其人,在单清泉的心中一直都是那个仗义疏财胸怀宽广的敦厚少年。多年以来无论遇见什么事,都未曾见他有过这般失态的神情。惊异之中的单清泉,回答的语气都带上些许颤抖 “开始是大小姐与中山王家的沈公子,在医馆附近有了些争执,我出手略微惩戒了一下沈归。方才我再去沈归府上,欲接大小姐回府之时,发现沈归府上后院之中,出现了打斗的痕迹了。”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布包,打开后里面包着一枝被折断的箭头 “这是我刚潜进去的时候随便拿的。这样的箭,在沈府后院不下百枝。” 李登拿起这半截箭头仔细看了看,抚摸着上面复杂的纹路,对单清泉说 “是应该是萨满卫的专用箭。” “何以见得呢” “箭镞呈扁菱形,又刻着繁杂的萨满教特有纹饰,如此愚蠢的箭枝,也只有萨满卫会用了。” 幽北军中的箭枝,是有固定制式的。扁菱形箭镞杀伤力弱,无论面对士兵、战马、或是盔甲,都没什么良好表现。这种箭枝存在的价值,就是造价最为低廉,可以大批量列装于普通军队士卒。 而此时李单二人眼前这一枝箭镞,在杀伤力低下的扁菱形箭镞基础上,居然雕刻着繁复的宗教纹路,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也正因如此,会使用如此奇怪箭镞之人,必定是萨满教中的唯一力量十二萨满卫了。 单清泉一听李登的分析,转身就走,李登急忙开口叫住他 “干嘛去啊” “杀巴格呗。” “人家可是给你治过伤的。” “您不是也给了他一间院子吗这就互不相欠了。” “你先坐下,我再仔细想想” 说罢,李登用两只手指左右搓撵着那根箭镞,半探讨半自言自语的念叨 “他巴格也是年近百岁的人精了,就算想对乐安不利,会不会做的这么蠢呢让自己人亲自出手不说,还留下萨满卫的专有箭枝。如果一次行动,落在敌人眼里从头到尾尽是破绽的话,那破绽还算是破绽吗” 就这样,李登这个人精明人,彻底的陷入了相信对手实力的死胡同中无法自拔。 与此同时,“大智若愚”的巴格整个人已经处于了中风的边缘 “你说啥李乐安没死那烈炎他们射的是鬼啊啥射的是兔子他们是集体出去打猎的吗你消息准吗” 巴格满脸的难以置信,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来报告的何文道。 “这事儿根本也没法看错的。眼线说李乐安抱着一只身上带箭的雪兔,在路边找了个树坑,先把兔子埋了才回的相府。哦对了,那眼线还说,她回府前,还在那兔子坟前烧了一刀黄纸。眼线就是顺着火光看去,才确定是李乐安本人的” “一只兔子死了她还烧黄纸过几天要是她爹李登也死了,那还不得烧银票啊真是岂有此理。文道你现在就去,把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给我宰了” 何文道一脸为难的问巴格 “宰谁” “都宰” “代萨满大人,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您一下,眼下跟您站在一起的,也就只有他们十三个萨满卫了。” “胡说,关北一路的萨满,不也和教中是同一条心吗” “那些萨满给百姓治病问卜还勉强凑合,要是让他们杀人放火,只怕” “只怕个屁他们再怎么废物,肯定也比那十三个蠢货强” 话说到这份上,何文道就知道巴格心中的怒火已经消去了大半。只见苍老的巴格长叹一口气 “哎,你看看,今日的萨满教,都堕落成这么样子了这全都要怪林思忧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大萨满,教中大小事务她是一概的不闻不问。所以,我们眼下无人可用的窘境,她得负全部责任” 何文道咳了一声,出言提醒道 “其实教中自李玄鱼接手以来,就剩下十三萨满卫了。若照着教派来看的话,早就名存实亡了。” 本是满腔怒火的巴格闻言一愣,随即又长叹了一声 “哎,所以才要重振萨满一脉啊。这样下去不行啊肯定不行啊” 说罢,巴格站起身性,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大门。 何文道站在身后,看着巴格佝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哎,老头这是不甘心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撕破脸皮 “启禀陛下” 次日五更,勤政殿早朝之时,还没等总管李清的喊朝结束,“兼职御史”万长宁便闪步出班,跪倒在大殿之上。宣德帝一看他如此积极,顿时心生厌恶之情,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立在文官队首的丞相李登。 “启禀陛下,户部前些日子得了陛下的旨意,便与代萨满巴格开始协商,先是批了城北一间大宅作为萨满教总坛用地,还额外批了十万两银子,作为祭祖大典之用度。可代萨满巴格在收了银两宅邸之后,就再无任何动作了。幽北三路的大半营生,都进入了半停滞状态。因此,臣今日是想问问陛下,这三日后的祭祖大典若是砸了,户部上下究竟得定个什么罪名” 李登昨日费尽心思,也没从一团乱麻之中理出个头绪来。可事关自己宝贝女儿的安全,也由不得他沉下了性子,静等事态发生变化。于是,他决定来一招投石问路,先等巴格方面回应,自己再见招拆招,以待时变。 所以今日早朝,李登门下的头号吠犬万长宁,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头炮。 代表萨满教的巴格,与何文道二人一前一后,另站了一排。此时的宣德帝,在万长宁这一番软中带硬的诘问下,把目光飘向了巴格。 巴格一见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自持萨满身份没有跪倒,只是拱手行礼,而后开口解释道 “禀陛下,萨满与百姓之间的关系,不肖老夫多说,大家都是心中有数的。而萨满教历经千百年风霜,传至今日已是人丁凋零” 打了鸡血般的万长宁,闻听此言立刻开口讥讽道 “人才凋零我看不见得吧在李玄鱼大萨满掌教的年代,每隔三个村庄便必有一位萨满。而且往年萨满教的信徒们,都会在祭祖大典备一份大礼进献给陛下,虽都是些不值钱的农家货,但那也代表了萨满教为陛下抚慰的一片民心古语有云,得民心者” “士安你先等等,代萨满年事已高,言语自然也要慢上一些。你且一旁静听,让代萨满先把话说完” 巴格刚刚开口就被朝中头号大喇叭万长宁,先来了一通抢白,把嘴堵了个严严实实,憋的脸色通红,愣是没找到一个万长宁换气的空间。好在宣德帝怕他猝死于勤政殿上,以皇帝的身份把斗志昂扬的万长宁拦了下来。 巴格被堵得开始不停咳嗽,只好朝身后的何文道摆了摆手,自己则在李清奉旨搬来的椅子上瘫坐下来,以布绢遮口,胸膛不停起伏喘息,两旁文武纷纷侧目,心中各自计算起白包的数额来。 何文道整了整萨满祭袍,前行两步朗声开口 “在下何文道,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关门弟子,目前担任萨满教护法一职。眼下代萨满身体抱恙,便由我来代为澄清。” 说到此处,何文道略微停顿下来。待宣德帝颜狩的那一声“讲”,传到耳边之时,又再次开口回话。 “方才万侍郎所奏之事,其中另有隐情。皆因为萨满一职,本生于世间生灵之内,自当行走于山川河流之间。自古以来,萨满在族群部落中,便是智者或巫医的身份。可使却绝没有一个萨满,会成为部族之中的头领。皆因为萨满是以自身为媒,助人沟通万物为职责,从正式成为萨满之时,便已经是不生不死的灵体了。” 万长宁听到此处撇了撇嘴,刚要出言反驳,便被宣德帝一声轻咳给压了回去。何文道也只是顿了顿,仿佛没察觉一般继续开口 “神灵之事虚无缥缈,想必诸位也没什么兴趣听我传道,那我就说些实际的好了。萨满的作用,便是为部族众人占卜吉时、送葬祈福、观测阴晴、治疗伤痛。可随着时间的转变,原来的部族头领已经变成了如今的陛下,而萨满教却没能跟上您的步伐,未能及时的转变成您身边最可靠的助力,这,是我们的过失。” 宣德帝听到此话,眼角带着笑意,瞟了一眼正在神游天外的李登。 何文道又开口说道 “正因如此,代萨满巴格才以耄耋之年,勉力而为,誓要把萨满教从眼前这一盘散沙的局势中扭转过来。而陛下也是高瞻远瞩,在银两与土地方面,给予了萨满教全部的支持但是” 何文道此时话锋一转,声音骤然高了两度,把队尾几个昏昏欲睡的官员惊得浑身一颤 “目前的代萨满,手下只有区区在下,与十三名武夫而已。事情总是要人来做的,那么我试问各位,单就祭祖大典这种重要的活动,难道是我们区区十五个人便能完成的吗万侍郎今日之问我等,问得好那么我倒想请问,在您万侍郎眼中,似代萨满巴格这般年纪的老人,应当可以扛起几根原木,几担青砖” 万长宁偷眼看了看宣德帝,见他没拦着自己,便站起身来,走到何文道身边 “何护法这一席话说的才叫自相矛盾。若是你萨满教人丁兴旺,陛下何必又批银子又送宅院呢那宅院是给你们做总坛之用,而银子呢不就是让你们去雇佣民夫采办原料之用按您这说法,我看倒是应该好好查查,那十万银子,你们都是怎么花的” 万长宁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摔在了朝堂之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整座勤政殿上落针可闻,呼吸声都比平时明显了许多。 其实贪腐之事,大家本就是心照不宣。只要不做的天怒人怨,又能雨露均沾的话,彼此之间都有默契存在打算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谁也不会用贪腐之事攻讦对方。 而此时万长宁的一番辩驳,矛头直指萨满教贪污银两,这一句话,便是东幽李家与萨满教之间,彻底撕破脸皮的战书了。 没想到就在大殿众人屏息凝神之际,何文道却十分松弛的笑了 “呵呵,那户部批下来的宅子,还在北城门前;而万侍郎所说的那十万两银子,我们也分毫未动。万侍郎说得好,那十万两白银是做什么用的呢是用于雇佣民夫购买材料的那么众位是否知道,他万侍郎给的那所谓十万两,到底什么样的银子呢” 何文道此话一出,万长宁脸上一阵颜色更变,而宣德帝颜狩也突然来了兴致,上半身微微前倾,疑问中夹杂着愉悦的语气说着 “哦按文道你的说法,是银子出了问题那其中可还有朕从内库中拨出来的二万银子呢。” 李登闻言抬起了头,一脸诧异的看着神色更变的万长宁。他怎么也没料到,在这笔银子上会出现什么问题。万长宁多年来一直为自己冲锋陷阵,还从未在这上面出过差错。可眼下何文道自信满满的反戈一击,从万长宁的神色上看,分明是被打在软肋上。 能言善辩的万长宁,如今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何文道转过身子,把目光放在李登身上 “各位,还是我来说吧。那日我去户部支银,万侍郎亲手打了一张取银凭据给我,说他需要一日时间调配,让我次日凭票取银。如今十天过去了,我每天都往返户部不下三趟,除了手中一纸凭据,得到的只有两个字没有” 说完,他轻轻抖了抖手中那张,由何文道亲笔画押过的银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东宫太子 宣德帝颜狩看着何文道手中那张盖着户部大印的公文,脸上看起来虽然极是阴沉,内心中却有着隔山观虎斗的快感。他也看得出来,巴格和李登这一次,再不是之前那般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唱双簧,而是实打实的准备翻脸了 “哦何护法没收到银子士安啊,难道眼下我幽北户部,连那区区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否则为何拖到现在都没如数交付呢” 万长宁闻言满面左右为难,支支吾吾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李登连忙抢先开口道 “回陛下的话,最近正是春荒时节,户部自然十分忙碌,万侍郎可能是被公务缠身,这才有所疏忽。这样好了,明日日落之前,老夫定会给巴格代萨满与何护法一个交代。” 宣德帝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隔岸观火的机会,见此时李登随便几句话便想糊弄过去,立刻出言阻止道 “李相无需如此,若是真有什么难处,也不妨当着朕与诸位同僚的面前讲出来,我相信代萨满与护法也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 李登立刻开口回道 “回陛下,只因前日子老夫贱体有恙,所以暂时并了解其中因由。待老夫仔细查明之后,再向陛下回禀清楚可好” 李登罕见地微抬双目,阴郁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冷淡漠然,直看的宣德帝颜狩也略感心慌,心知如今这位面目一向平和的丞相只怕已经动了真气,若再穷追猛打,只怕要祸水东引。于是瞬间变了一番口吻,绝口不再提银两之事,反而语带关切的打听着李登的身体状况,又赏赐了些名贵药材后,才散朝而去。 一路上李登都没有说话,万长宁也没敢如往日般登上相府马车,只是跟在车后,亦步亦趋地回到相府之中。 “怎么回事” 刚刚进入书房,李登便把桌上的一碗热茶打翻在万长宁身上,用异常平静的口吻问道。 万长宁虽然被热茶所烫,但仍然一动不动的弯着腰,被烫伤的身子却抑制不住地发抖 “是是太子殿下拿走的。并且嘱咐我一两银子也不许拨付给萨满教我以为是恩相您” 李登听见了太子二字,神色忽然变得极为怪异。他站起身来,目光一直紧盯着瑟瑟发抖的万长宁,不停地踱着步子 “太子吩咐的太子虽是幽北储君,但哪有资格直接去户部支银子你这差事算是怎么个领法呢” “太子毕竟是恩相您的亲外甥我以为” “万长宁啊万长宁,我原以为你效忠的对象是我李登,可没想到你真正的恩主其实是太子你这手未雨绸缪的提前布局,还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呢” 李登说到此时已经怒极反笑,言语间尽是凛凛杀机。 噗通一声,再也站不住的万长宁立刻跪伏在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语带悲戚的说着 “恩相我是绝无此意啊那日太子前来向我支银之时,我也曾向他索要相府手谕,但他说是自己您的这终究也是您的家事,在下又能多说什么呢恩相,长宁可一向都以您马首是瞻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呐。还望恩相能能体谅在下的难处。” 万长宁一番话说完,已是满面泪痕,只是不停磕着头,以血肉之躯撞得地面砰砰作响。 李登面沉似水,眼中虽看着地上不住叩头的万长宁,但思绪已经全部放在了东宫太子颜昼的身上。 “起来吧,这也不能全怪你。” 李登叹了口气,虚拽了拽这个一直为自己冲锋在前的门徒。万长宁仍然执拗的跪伏在地上,只是没有继续叩头,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士安啊,我这也是一时乱了阵脚。太子如此行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登说到此处,面带苦涩的坐在了万长宁身边,用手慢慢拍着他有些耸动的后背。 “太子之前就曾越过我擅自调人,前去截杀傅野一家今日又越过我前去户部,向你直接下令。他这是把我东幽李家,当成他自己的掌中物、盘中餐了。” 本是万分委屈的万长宁,此时听了李登这一席话,连眼泪都顾不上擦,直接一脸呆滞的望向身旁的李登 “恩相太子殿下如此行事,是不是打算着提前接管李家了” “士安啊,你为什么会认为,日后李家会归于太子之手呢” “就是恩我也是乱” “不碍的士安,你直说便是。方才我会把火气撒在你身上,只是因为心中觉得跟你亲近罢了。眼下我已平静过来,自不会让你再代他人受过了。”说罢,李登还拍了拍手“李福啊,取些茶点过来。” 万长宁闻言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坐在桌前用着茶点,还接过李登递来的烟袋,二人分别燃起一袋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其实,无论是陛下,还是恩相您,还是前些日子的郭王爷,后继都是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问题,因为储位人选,不仅关系到他们那一身官袍,更关系着家族未来的命运。如今颜家储位已定,以二皇子平日的做派来看,也无意于争储之事,那么颜家的未来,已经可以说是暂时无忧了。” 万长宁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烟闷进肚子里,瞬间紧闭了双眼,表情也是颇为狰狞。几息之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呼还是鲁东叶儿有劲儿。” 李登轻呷了一口热茶,看着万长宁那副享受的模样,轻笑出声 “你慢着点,急了容易晕,喜欢的话临走之前让李福给你包上些就是了。” 说完万长宁,李登自己也吸了一口,还微咳了一声 “咳咳你们都认为颜昼那孩子的太子位置坐的极稳,但依老夫来看,也不尽然呐;同样的,被你们认为已是昨日黄花的郭家,也未必就无盘可翻了。老夫不解的是,虽我李登膝下只有一女,但东幽李家男丁却不下百余,为何会与他一个外姓之人扯上关系” 万长宁微微一笑,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无论什么时代的朝野之争,到摊牌的时候,也都得有那么一场阵仗要见。或明或暗,说到底也就是比谁的拳头硬而已。彼此之间的拉扯计较,也不过就是两方在各自衡量胜负之数而已。前些日子,恩相和陛下,联手把郭家这幽北明面上最硬的拳头打散。而如今,掌管着钱袋子的您,自然也成了头号大患” 李登微笑着在桌上磕了嗑烟袋 “因此所有人都认为,既然我愿与颜家合作,那么唇亡齿寒之下,自然就等同于接受了颜家的统治。而解决李家这个头号心腹大患,且内耗又最小的方式,自然是化于无形以我的亲外甥太子颜昼,顺理成章的接替膝下无儿的我来做这个东幽之主。若干年待太子继位之后,便可以完全消化李郭两家,进而独掌乾坤了,是不是这么个理呢” 万长宁点了点头,以探究的目光看着李登,目光中满是“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如此生气”的意思。 “士安啊,我与你不隔心,下面的话我今天说过,你要牢牢的记在心里。第一,李家永远是李家,不会受任何外人驱使;第二,我与陛下合作铲除郭家,其实也并不是在帮助陛下。” 说完这话,李登微笑着端起了茶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总督裴涯 青山城旁官道上,此时正停着一队自漠北草原归来的商队。这商队一行二十人,皆是来自北燕一个大掌柜,三个掌眼师傅,四名学徒伙计,两名车夫,还有十位从镖局雇来的护卫镖师。这队商人在明面上,打的是顺便再去青山城收些皮毛药材的幌子;但实际上却是另有目的。 领头掌柜之人,身形矮小消瘦,眼神机敏警觉,再往脸上看去,却不免有些可惜除了行脚商人统一的黝黑皮肤之外,脸上还长着许多麻子。 “掌柜的,前面就是青山城了,咱们是进城转一圈再走,还是直奔东海关啊” 身旁一个模样颇为机灵的小伙计,快跑了几步,手扶车辕向麻脸大掌柜问道。 已经混成掌柜的麻子六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叼着的草棍,斜着眼睛看向这个“贼面傻心”的小伙计训斥道 “小狗子你长脑袋了吗咱来的时候,是打着贩卖丝绸珠宝的名义从奉京而过,回来之后若只在青山城外绕一圈就走,落在裴涯眼里,那不就露馅了” 小狗子一脸纳闷的问道 “裴涯不过是个刚上任的京官,又是幽北天子的近人,除了给皇帝老儿舔屁股以外,能有个屁本事” 麻子六年幼时已经跟着师父跑江湖了,如今年过四旬的他,在某些方面已经更加老练。此时被小狗子那粗鄙的言语所恼,皱了皱眉说道 “你这嘴要是不改,一辈子都是个跑腿的命。那裴涯是天子心腹出身不假,可他能在如今这暗流涌动的幽北三路,混得个全须全尾已是不易;更何况在风云动荡之际受命外放,足见幽北那皇帝老儿对他的回护与信任。就这样的人,若只有溜须拍马的能耐,怕是连奉京城门都出不来一步。” 说到这,麻子六指了指前方的青山城北门,车队再次起行。 “更何况说到溜须拍马,揣测帝王心思,十个大臣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太监。” 小狗子若有所思的停了停,落在了后面,被围上来的其他伙计们叽叽喳喳的不停追问起来。 商队过完了城检,自北门刚刚入城,便见街道两旁早已经清扫的极为干净,两边站着各家商行的代表夹道欢迎,领头一人竟是中山路总督裴涯。这巨大的阵仗,只把麻子六震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哎呀裴督这是这是为何啊,这实在折煞我等,着实是当不起当不起呀我们。” 麻子六赶紧跳下了马车,抢步上前握紧了裴涯的双手上下摇动。与此同时,一张汇南钱庄的大额银票,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滑落到了裴涯的袖口之中。 裴涯恍若未闻,也顺着麻子六的胳膊摇晃着,满面堆欢的说 “裴某早闻北燕行商头领麻掌柜的大名,如今裴某新官上任,又恰逢麻掌柜商队过境中山,按捺不住心中渴仰,这才约来众家商会把头,在此恭候诸位。” 一句客套话说完,那张百两银票又原路滑回麻子六那敞开的袖口之中。裴涯接着一把攥紧了他的袖口 “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裴某在这青山城最好的太白楼订好了一桌野味席,我们边吃边聊,麻掌柜觉得如何啊” “裴督如此美意,小六子怎敢不从啊哈哈哈” 说罢朝身后摆了摆手,三个掌柜师父便带着其他人,跟着督府前来引路的下人们,朝驿馆方向走去。临行之前,皮货掌柜趁人不备之时,捅了一下小狗子,用眼神瞟了瞟正在与商会代表寒暄的麻子六,又努了努嘴,小狗子只好垂头丧气的凑了上去。 “裴督,麻某虽然也算是三十余年的老行商,但也只是区区一介商贾,远配不上您一路总督的如此礼遇。若裴督有什么麻烦需要在下代劳,尽可吩咐下来。毕竟如今麻某已经受了您的厚待,又吃了您的酒饭,又怎敢不出力啊” 说完,自己先干了一杯酒,哈哈大笑起来,周围作陪之人也纷纷开口附和,一边拍掌大笑,一边赞叹着麻子六的豪迈。咱在一旁伺候的小狗子正在冷眼旁观,被整间太白楼弥漫的虚伪所惊,心中大为鄙夷。 其实麻子六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先摆出自己商贾的身份,又表示受了礼遇与吃人嘴短的事实,话语间的意思是我麻子六就是一个普通商人,虽然受了你强加而来的好处,但也未必要费尽心力的帮你做什么事。 在宣德帝身边伺候多年的裴涯,不肖说也是个场面人。见麻子六这般小心,也饮尽了杯中酒,拍着麻子六的肩膀,以一种极为江湖的姿态说 “裴某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私事。麻兄请看” 说着,裴涯站起身来,走到其他桌边,用手点指众家掌柜 “这位是做皮货生意的刘掌柜;这位是做药材生意的曹掌柜;这位则是李家在我中山路的掌柜,专门贩粮的。那么众位掌柜齐聚于此,是为何呢” 说罢,裴涯走回了主桌,自斟自酌的连干了三杯酒 “不瞒麻掌柜说,今年我幽北的祭祖大典,看样子怕是要出大问题了。若凡祭祖大典不能顺利进行,那我幽北谁家的生意都别想顺利开张。他们不开张,这中山路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所以裴某这番,是为了先和麻掌柜您通个气想请您看看,有没有可能把他们积压的货物代为销往北燕,顺便也能打通中山到燕京的商路。” 麻子六一听裴涯所托之事,立刻放下了酒杯,眉头紧皱在一起,嘴里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这事儿太大了,您寻我一个小小的行商,只怕是拜错了庙门啊,麻某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麻掌柜无需如此小心,由我裴某作保,今日之事出您之口入我等之耳,断断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麻子六为难的笑了,又摇摇头叹息着 “当着真人面前我也不说假话。往日间大宗生意,一向都是在奉京城货场交割的。此番裴督所请,是要我们携私过关,此举于贵国法度不和,只怕会有损邦交啊。” 裴涯此时急忙摆手 “我中山与麻掌柜乃是诚意相交,怎可能要您去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呢。裴某那里有道御笔手札,乃是宣德帝陛下所赐。谁若得此手札,便等同于内库皇商,在这幽北三路之中,莫说税收盘查了,就连裴某这一路总督,也是无权查验的。” 麻子六被他怀有的那道御笔手札所惊,一时间脑中飞速旋转若我得了这手札,每趟生意跑下来,正经的利润增加了一大半不说,暗中夹带也可以肆无忌惮起来。只是这裴涯或者说是宣德帝颜狩,为何要把这手札给我一个北燕人呢 麻子六自小便是抱着算盘与车轮长大的行商,自然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此时虽然被这消息所惊,但也立刻便回过神来 “此等重任,只怕不是我一个追利逐臭的商贾,所能承担的了的。裴督可真是所托非人啊” “我们幽北与你北燕不同,对商人是十分敬重的。麻掌柜难道不知道,我幽北三路的擎天之柱当朝丞相李登,就是商贾出身吗” 说罢还看了一眼大荒粮行的李掌柜,后者也自豪的微微点头。 同时,麻子六也略微朝小狗子使了个颜色,小狗子立刻会意开口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彻夜掩杀 小狗子挺胸上前,环视着周围的官员商贾开口道 “麻子六不过是个狗腿子,有什么资格替主子谈生意此事暂且搁下,待我等回到燕京城,请家主定夺之后再来商谈。” 说罢,一脚便踢在了麻子六的椅子上,差点连椅子带他一起踢翻在地。麻子六一脸惊异的看着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瞬间换上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 裴涯也是十分惊讶,实在没想到这个最大也不过二十的随从,竟然贸然犯上,一时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麻掌柜这位少掌柜是” 麻子六故作神秘的使劲朝裴涯眨了眨眼,又向上指了指,嘴里说着 “是是是,兹事体大,还需禀报家主,才能再次商议。今日就到这里吧,告辞,告辞了。” 说罢,跟在昂首阔步的小狗子身后,亦步亦趋的朝驿馆方向走去。 太白楼众人皆惊,只有裴涯和李掌柜面色如常。裴府管家上前轻声问道 “裴督,那少年莫非是” “他是个屁你见过哪家主子的亲信之人,手上会布满老茧冻疮吗” 而麻子六刚刚回到驿馆之中,便狠狠夸了小狗子 “干得好啊狗子,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急智。回去后给你请个先生,学学书识字,学好了麻爷我就收你为徒。”还没等小狗子道谢,麻子六又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去马号,看看还有几匹没饮的马,咱们得立刻出发了。” 说罢,麻子六便走进皮货掌柜的房中,没待多久二人同时走出房间。而刚刚才卸车休息的伙计们,立刻又忙碌起来。 疲惫不堪的伙计与镖师们,唉声叹气的走在夜间的官道之上。而刚刚立下大功的小狗子则凑到麻子六身边问道 “师父啊,咱为什么要连夜出城啊在青山城休整一夜再走,也耽误不了时辰啊” 麻子六拍了他脑袋一下 “真笨,咱们这车上是什么全是在漠北草原用粮食换来的皮货。晚上若是裴涯遣个高手过来探查,就后面那些酒囊饭袋能防得住吗” “查就查呗,皮货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啊” “我说你那脑子,还真是跟狗借来的咱们北燕商队千里迢迢去草原买皮货无论从质量到价格,青山城的货色哪点不比漠北强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我们这趟跑下来根本不是为了钱。他裴涯怎么说也是一路总督,还能想不明白这点” “那又咋了三家不是都停战了吗” “停战也没允许咱北燕商队穿过幽北的土地,去给漠北草原卖粮食啊” “去卖草原人粮食又咋了又不是白送” “去去去,你去找别人聊聊,别在这气我了。这倒霉孩子,一会精的猴一样,一会笨的连猪都不如。” 小狗子走后,麻子六看了看眼前漆黑的夜色,神色颇为紧张,甚至把放在车厢里用来防身的绵刀都放在了手边。 “嘭” 忽然有号炮之声由远处传来,商队里所有的马匹都惊得乱了阵脚,原地刨着蹄子转起圈来。待马夫们安抚完受惊的畜生之后,整个商队已经被百十号举着火把的骑兵包围了。 “我等皆是流匪速速放下所有钱财货物,还可饶尔等不死若是谁敢轻举妄动,就别怪我手中的钢刀,它可不长眼” 这骑马之人一喊话,麻子六心中便咯噔一声这根本就不是土匪 麻子六自小行走江湖,见过的山匪恶霸水贼多的数不胜数。但其中认字的都少,更别提这喊话之间还带着文言的骑兵了。但既然对方自称流匪,自己也不便拆穿,以免被直接灭口。于是麻子六只身迎上前去,掸了掸身上的土说 “各位三老四少,敢问哪位是大当家的请来过句话。” 开口那男子轻勒了一下马头,居高临下的用火把临近麻子六面前一晃,见此人是一个瘦小干枯的麻面男子,不免有些轻视 “没工夫跟你过话,留下财物放尔等残生,如若不然的话” 这男子说罢,瞬间转过背后长弓,行云流水般一箭射出,眨眼之间便射死了一名意欲逃跑的年轻镖师。 “这,便是下场。” 此番麻子六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单凭这一手精湛的箭术,就不是普通土匪能练出来的能耐。 “这位大王,您既然是只为钱财,我看不如这样,小的这里还有些银票,尽数孝敬给众位弟兄。而这些皮货,几位带回山中也是无用,不如让小人带回燕京贩卖,所得银钱算上众位弟兄一半,待下次路过之时再赠与各位好汉。小人麻子六,这行商马帮的生意做了有三十余年,各位尽可放心。” 说罢,掏出了怀中的银票,上前平放在地上。又原路退回了马车之前。 这为首之人一扬马鞭,旁边便有一人下马取银。他则点头说道 “既兄弟如此上道,我自当遵守先前之约。弟兄们,让开一条道路。你们,走罢” 说完,百十个个骑兵,齐刷刷地列为两行,中间闪出一条人胡同来。满面汗水的麻子六硬着头皮,朝身后一招呼“走”,说完,又抱拳施礼道“谢过大当家的高义,山不转水转,咱们再会” 刚走出没多远,麻子六便叫停了刚刚起行的车队 “三位掌柜,眼下危险已过,顺着官道再走上几个时辰就到奉京城了。我观刚才那路人马,根本不是普通的土匪,截住我们也不是为了钱财。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带上货,直奔奉京而去,只要没有我,你们也就没了危险。” “那大掌柜您怎么办” “我呵呵,我麻子六一人,找起来可比一个车队目标小。就这样吧,把差事办完最为要紧。” 说完,麻子六背负绵刀,又拿了些干粮,朝着车队摆了摆手,在三位大掌柜担忧的眼神中背道而驰。 唯一跟着他的,是执拗的小狗子,他对麻子六说“师父赴险,当徒弟的先逃,这是人干的事吗” 师徒二人就这样离开了官道,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密林深处走去。 还没走多远,又被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围在了当中。 “这位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壮士断腕的事听的多了,但断头还是第一次见。明知我们不是山匪,还独身把我们诱到这来真是” 小狗子出言打断 “什么独身啊,还有小爷我呢” 麻子六惨然一笑,反手抽出了背后绵刀,嘴里还骂着小狗子 “也不知道你这倒霉孩子,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他满怀欣慰疼惜地说完,身上便摆出一个七扭八歪的刀架来 “来吧,老子走了三十多年马帮,早他娘的跑累了。死在路上就是老子最好的归宿” 这群人进山之前,都把马拴在了官道两旁大树之上,此时用火把照着泥泞湿滑的山路,不急不躁地走向麻子六,手中马刀左右挥砍着齐腰的草木,神态颇为轻松的嘟囔着“妈的,一会再去把货追上,多少也能卖些银子。要不是裴涯的眼线摸了上来,还用的着费这二遍事。” 自说自话间便来到了麻子六身前,手中马刀兜头劈下,只待对方化作两半,便收队回奉京而去。 “嗖噗” 黑暗中瞬间袭来一箭,正中首领咽喉之处 众人四下看去,仍是一片漆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8冬至之寒 喉咙插着一只羽箭的首领,无力地张了张嘴,用力朝众人来处摆了摆手后,便颓然倒地。他躺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用手把脖间抓出一道道血痕,双腿漫无目的的乱蹬了一会,便断了气。咽气后的他,目光仍然死死盯着众人来时的方向。 “中伏了,散” 与此同时,立刻在“土匪”群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来,本还有些骚乱的众喽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成群地躲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那副沙哑的声音接着又对呆若木鸡的麻子六和小狗子隔空喊道 “你们俩别动啊,老子可不管周围有多少埋伏,要是谁有一个动作让我看见,我可先弄死他。” 麻子六听完却是冷静了下来,也没理对方的威胁,反而冷笑出声 “我们俩肯定不动,也麻烦您也嘱咐下弓手,都给我控稳了弦。不过我倒是想问个明白,你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麻子六是个生意人,除了这条老命,倒也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这沙哑的声音正是这一队土匪的“二当家”,此时独身躲在一棵大树之后,听见麻子六这话也根本没往心里去。 其实,不光死去的大当家想错了,活着的二当家想错了。就连麻子六这受害人,也一样想错了。 大当家在喉咙中箭的瞬间,便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在弥留之际,除了窒息带来的应激反应之外,他还在努力的想为自己百十号弟兄们,留下些有用的信息。他目光所至,正是众人入林追杀前,在官道旁拴马的方向。 其实大当家的意思很简单要么迅速杀掉目标麻子六师徒二人,然后退出深林,回去交令;或是直接退出树林放火烧山,眼下己方人数众多又都是骑兵,还怕跑不赢被烟熏出来的半死之人吗 可惜,接过指挥权的二当家却会错了意。他实在过于迷信于己方实力,导致那道临死前的目光在他的理解下,成了扩大包围圈的信号。于是,他发出喊声,令所有人四散躲避,打算来一招连环计先是一招“守株待兔”,紧接着便跟上一招“关门打狗”。 可惜他没想到的是,这门虽然关上了不假,但哪边才是狗,那可就说不准了。 麻子六这棵待兔的“株”,无疑是“想多三人组”里面,最为幸运的一个。他当然知道自己另外的身份,只以为是援军到了,自己已然胜券在握。所以一向怕死的自己,才会面无惧色的试图与对方进行谈判,想以此教育小狗子什么叫真正的“江湖前辈”。 当然,他面对的要真是一般的土匪,就算是“军师”那样的文明流派,那他师徒的大好头颅,只怕早已被人割下,一并打包带走了。 就这麻杆打狼两头怕的局面,自然让场面瞬间冷下。而陷入僵局的最大受益者,反而是一箭射翻大当家的“罪魁祸首”沉默的冬至。 十四那暗中的一箭射出后,便随手扔掉了那柄不太熟悉的长弓。自己用嘴叼着匕首,四肢并用的贴地爬行。黑夜间轻轻晃动的草丛配上冬至的夜行衣,粗略看去分明就是一条粗壮的蟒蛇而已。 这队伪装成土匪的骑兵,正是之前沈归与众位把头,在奉京城南九里祭坛边看到的,那队张黄羚手下的飞虎军斥候。原本都是斥候轻骑出身的他们,方才为了入林追杀麻子六师徒,只好把战马全部拴在了官道旁。如此一来,上百位骑兵没了马不说,又在夜间闯入深林,还分兵意图包围全歼来敌。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冬至大发利市的时机,到了。 十四贴地极速爬行,先是轻松的抹了两个斥候的脖子,便大摇大摆的突围而出。一个人来到飞虎军拴马的官道旁,他上前摸了摸马腿,又掰开几匹战马的牙齿看了看,点了点头。而后,又朝深林方向走去。 还在林中那些飞虎军斥候,此时三人成群,正结伴搜索。一人在前,以连鞘马刀探路,其余二人警戒左右,猛一看上去,竟是有些无从下手。 但十四毕竟是个中高手,三两下便飞身上了小队身前的一棵大树,手中丢出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先从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打在三人身后的一颗大树之上,发出“啪”一声脆响,反弹落地。 而隐在树上的十四,也不等石子落地便荡下身子,重新趴回了草丛之中。 反观三位飞虎军斥候,听见石子撞击树干的声音,立刻全部回头。就这短短的一瞬间,自他们身后草丛中,飞扑出一个消瘦的身影来。十四右手一柄寒光凛咧的弧形短匕直奔面前一人脖颈右侧穿过,左手紧紧捂住对方口鼻。紧接着右手一转,匕刃紧贴对方的喉咙,上臂向外一拉。动作行云流水,瞬间便完成了一次教科书般漂亮的割喉。 “嘶” 这斥候只觉脖子一凉,刚想转回头看个明白,才发现已经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身子无力前倾,便直直地拍在面前的草地上。 还在观察周围的二人听到身后传来扑倒之声,便同时转回头去。映入眼帘的面孔,竟不是熟悉的同袍,而是一个纤瘦的黑衣少年。这少年咧嘴一笑,右臂微屈拳头紧握,一个挥拳的动作,瞬间由二人脖间划过。竟是打了记空拳 这二人心下觉得好笑,刚要出声讥讽,却转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竟然谁都发不出声音来。 十四那一记空拳,并不是挥的不准。而是他正倒握着匕首,锋利的匕刃紧贴在小臂外侧,挥拳同时手腕向内微微转动。 就是不起眼的轻轻一转,紧贴在十四小臂处的匕首刃尖自然微微翘起。本还短上一指宽的距离竟然在这手腕一抖之下,堪堪补齐。 “嘶” 自十四身后,有两道血雾喷洒而出,紧接着便是两具尸体倒地之声传来。几丝孱弱的挣扎之声过后,这漆黑的林间,便再次重归寂静。 十四甩了甩非常干净的匕首,又不忙不忙的在尸体附近,挑了几棵大树,下了些索套铁蒺藜之类的小玩意儿,这才拍了拍双手粘上的灰尘,再次没入深林之间。 同样的戏码,不停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林上演。之前斥候们之所以会熄灭全部火把,本是想着避免成为暗中射箭之人的活靶子;却没想过自己一旦没了火把的指引,也同样变成了睁眼的瞎子。 当然,杀光了飞虎军百余斥候的冬至,一行十几人也不全是毫发无伤。有两个年纪轻些的孩子受了轻伤一个下树的时候崴了脚;另一个头回杀人有些紧张,割喉的速度慢了一些,被对方咬伤了手。 天色微亮,十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麻子六师徒面前。十四死死盯着麻子六的脸,而麻子六飞快地在身上翻找一通,继而脸色发白他发现自己此时就连块银子渣,都已经找不出来了。 见这满脸麻子的中年人脸色发白,十四便随手拎起路边落下的一柄马刀,缓步走上前去,扬刀便剁,麻子六长叹一口气,只好闭目等死。 “慢着” 一旁的小狗子突然用极为夸张的姿态,用双手展开了一张纸这张纸正是行商之人都有的路引,上面还分别盖着北燕与幽北的关防大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9二次打击 “商人正经的” 小狗子神色紧张地把行商路引展在身前,瞪大了双眼,一字一句的说着 “他们,贼我们,好人” 十四仔细的辨认了一下这张路引,之后便随意的朝身后摆了摆手,而自己则开始在尸体上翻找起来。 刚才还要扬刀劈人的十四,此时竟不再理会二人了。 麻子六用赞赏的神色朝小狗子点了点头,而后小心翼翼的偷盯着正在翻找尸体的冬至众人,伸手小心翼翼地拽着小狗子,往树林以外走去。没想到小狗子拍了拍他的手“师父,您等一下。”而后又跑到十四面前,并用手在对方面门前晃了晃 “这个,给你” 说着张开双手,只见小狗子手心中紧握着一枚磨平的铜钱。 十四温柔的笑了笑,接过这枚铜钱,又向外摆了摆手,接着在自己嘴上横着一划。 小狗子立刻点头 “跟谁也不说” 而后神色欢快的走回了麻子六身边。麻子六则不发一言,只是再次抓紧了小狗子的手,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聋人” 进入奉京城后,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麻子六,向小狗子问道。 “我在老家有一个要好的哥哥,因为小时候发了一次高热,家里又请不起郎中,就变成了聋人。自小我们两个就经常一起玩,所以我对聋人的特征都极为熟悉。进燕京学徒之后,就忘在脑后了。刚才情急之下忽然记起来,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咯。” 麻子六一脸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徒弟,没想到你还是一员福将。现在我们师徒二人有了新的难题,你看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新任福将小狗子,此时正在兴头上,一心打算另立新功 “师父您说,我尽力而为” “恩咱现在没银子。没银子也就没有饭吃,没地方住,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一下吗” 小狗子垂头丧气的说 “我要是能解决这事儿,还去当学徒啊” 麻子六呵呵一笑 “看见汇南钱庄的牌子了吗小子你学着点,看师父我是怎么变出银子来的” 二人此时已经走进了汇南钱庄的大门,掌柜的董平正走出来迎客,只听来者其中一人说到 “太好了师父,我早就想学您那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了” 放下汇南钱庄报官不说,单说河中后街正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沈归。 沈归自打昨日被刘半仙当头一掌击在天灵盖上,便再也没有苏醒。两日之后便是惊蛰,也就是祭祖大典举行之期。傅忆此时正坐在沈归的脚边,玩着不知从哪买回来的九连环,神情专注认真。 刚用过午饭的刘半仙,走回了卧房之内。见沈归还是人事不省,便开口问傅忆 “醒过吗” 傅忆正在与手中玩具较劲,头也不抬的回道 “我说刘大侠,要不然您自己伸手探探身子要是凉了的话,晚上咱爷俩也好偷着挖坑埋了,反正他家大人也都不在,也没人去衙门告你。收拾收拾,赶紧跑吧。” 刚吃了个满嘴流油的刘半仙,此时正吸着牙缝,嘴里还发着吱吱的声音 “不对啊,疏通经脉过一晚上就该醒了呀就算他体质特殊些,也是经高人调教过的,经脉淤塞再严重,也不至于死啊。” 说罢刘半仙走到床前,用手指探了探鼻息“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这不还活着嘛” 训过傅忆,又伸二指叩在沈归的脉搏之上,略一踌躇,暗叹一声 “罢了,便宜你了。” 刘半仙话音刚落,便挥起一掌,又拍在了沈归的百会穴之上。 此时傅忆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九连环,提上了鞋便往门外走去。 “吃饭去会友楼那个姓宋的手艺的确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我是去给沈归订口寿材,省的出殡的时候抓瞎。” “别浪费你那银子了。老夫我保证他不但没事,还来得及去搅黄巴格那老小子的好事呢。” 夜幕降临,经过了层层盘查才取到银子的麻子六师徒,已经在城南一家普通的客栈号好了客房;而头顶又中一掌的沈归,仍然在床上睡的十分安详;而相府闺房中被禁足的李乐安,也一脸甜蜜的抚摸着惊雷短剑那漆黑的剑鞘,还不停地在被子中打着滚;就连“业余天灵脉”的刘半仙,都正在水榭之中赏月饮酒。 如此安稳的夜晚,奉京城内却有一个人,十分难熬。 “全军覆没你告诉我一百多飞虎军精锐斥候,全军覆没就算是被漠北游骑越境追杀,也不至于一个都跑不回来吧那些斥候的坐骑,可都是最上等的大宛驹长途奔袭兴许不如草原马,但短程赛跑绝不可能输给任何马种” 说话之人,正是刚刚接过飞虎军统领一职的张黄羚。他本是李府家生子,与万长宁不同,是根红苗正的东幽嫡系。如今这飞虎军统领,也是李登对他无条件信任的最好证明。 就在几日前,太子颜昼托人带着十万两银子找到自己,说要借一小队骑兵,给自己仇人的马帮一个教训。这十万两银票呢,便是给自己的谢仪。 张黄羚新官上任,此番空降到本属颜家的飞虎军中。手中无财又无权,还没等他落到实地,便被几个中级军官集体架了起来。别看他们平日把自己供在堂上,请示汇报也一样不少;但张黄羚心里清楚,这群中级军官面对自己,永远都是抱成一团。自己想有所动作,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眼下太子送来的这十万银子,放在于李家长大的张黄羚眼中,自然算不上什么天文数目。可张黄羚却迫切想做出一番成绩来,以此证明自己有独挑大梁的能力,所以根本没有打过向本家求援的念头。 太子用挪借巴格的十万两银子做本,再加上飞虎军斥候队长改换门庭这最后一根稻草,张黄羚终于还是点头了。 统兵大将不见兵符而私自调兵,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若没人追究,摸着黑把事情办个干净,那不肖多说,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就自己眼下这个结果,已经不是自己能扛起来的了。 若此时有人参奏张黄羚,一无圣旨二无兵符,竟私自调兵,打一个抄家灭族的谋逆之罪,也是轻而易举的。 此刻的张黄羚冷汗横流,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不住地哆嗦着,用颤抖的声音朝窗外喊去 “备备备轿,去相府” 喊完又对身边的亲兵说 “你赶快先去相府通报,就说家奴张黄羚,前去拜见,出大事了” 张黄羚既是武官身份,出门本该骑马。但此时为了谨防身份暴露,只得坐在轿中,直奔相府而去。 张黄羚自相府后门而入,哆哆嗦嗦地跪到了李登面前 “恩相主子救我呀” 李登身披锦缎棉袍,用手指沾着茶水微微揉了揉眼睛 “什么事呀” “前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拿着十万两官银来找我要我借他一队斥候,说是去寻仇人商队的晦气于是我就刚才探子传回消息说探子说” “说什么” 李登打了个哈欠,闭着眼不耐烦的问道。 “连颜家那名心腹斥候长在内,飞虎军斥候小队一百二十人,全军覆没。” “哐当” 李登手中的茶杯瞬间脱手,摔了个粉碎。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0相府之祸 “妈的莫非那群喂不饱的草原狼,又来犯我幽北边境了也不对啊,前些日子刚刚谈好了送嫁和亲的具体事宜,陛下也御口钦封了二皇子颜青鸿,为送嫁大将军,这事儿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眼下又是春荒时节,此时犯边根本一点好处都捞不着。这般费力不讨好的事,博尔木汗那个老狐狸才不会做呢。” 李登站起了身子,嘴里不住的自我分析着。陷入思考中的他,眼神一直飘忽不定,却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张黄羚一眼。 “主子探子回报说,死因大部分都是背后割喉,也有要害中了暗器死的。” 李登闻言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就不可能是意外,而是直冲他们而去的方才你说,是因为太子送了十万两银子,你才会借一小队人马给他” “是。可那飞虎军本来只听命于颜家,我这个统领到现在都只是个空架子,太子能和我打这个商量,已经算很客” 李登一脚把正在反驳的张黄羚踹翻在地,又不解气的上去补了一脚,口中骂道 “蠢货愚如猪狗明面上来讲,包括张黄羚你在内,飞虎营中的每一枝羽箭,都是属于陛下的。如今你仅没有调兵虎符、没有圣旨、甚至连一道口谕都没有,也敢私自调兵” “可毕竟是太子” “狗屁幽北有资格要你出兵的,就只有宣德皇帝一人你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他可能保你吗从你得到消息,到如今站在我面前,这段时间都足够御马监那边,把详情案卷整理出来了只怕陆向寅此时都已经睡下了” 如今已经略微知晓利害的张黄羚,已是汗如雨下,跪都跪不稳了。他急忙爬到李登的脚边,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说 “主子我那还有十万两太子送来的官银可以当证据的太子他不敢不保我不然我把事情全” 李登一甩袖子,又给了他一脚,指着一脸惶恐的张黄羚说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跟你明说,那十万两银子,是太子直接去户部扣下来的,根本就没有账面记录而那笔银子,原本是支给萨满教兴建总坛之用的,里面还有陛下内库赏下的两万恩旨而太子把那十万两烫手的银子送入你的手里,就是买你一条狗命用的他这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不测时,好拿你顶罪” 李登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失魂落魄的张黄羚说着。 张黄羚如今的模样,仿佛认命了一般。他颓然的盘腿而坐,双眼泛着泪光看着李登惨然一笑 “主子,黄羚抄家灭族,倒是没什么要紧。可就是怕坏了您东幽李的名头天亮之后,您就亲自绑我去勤政殿上请罪吧,您放心,任他宗族府御马监如何的严刑拷问,自我张黄羚嘴里,都说不出一个李字来为报李家的栽培之恩,我走前再给您看一个放心”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左手打嘴里掏出舌头来扯的老长;右手则握紧匕首,直奔舌根而去。 李登见状眉头一皱,又飞起一脚踹在了他右手之上,匕首受力飞出,落地发出几声脆响来。 “眼下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容我再想想,先回飞虎军大营吧,有眉目了我再派人传你。” 此时张黄羚舌头已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一听李登这话,满是鲜血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狂喜,接着不停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 “谢主子爷相救,黄羚自小就知道,只要您一出手,无论什么样的事都能消弭于无形” 李登看着他血肉模糊的额头和满口鲜血,回忆起自小一起长大的时光,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柔软来。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素色绢帕丢到张黄羚的脸上,苦笑着说 “滚回去止血吧,然后再给我多惹点事啊” 张黄羚瞬间老泪纵横,再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佝偻着腰走出了相府后门。 而房中的李登也再没了睡意,吩咐李福拿过一件银狐大氅披上,朝书房方向走去。 “福啊,你说昼儿那孩子如此反常,到底是为什么呢” “相爷,我刚吩咐厨房给您炖了广南燕盏,一会就好。” “刚惹了巴格,现在又算计张黄羚,为的是什么呢” “您最近睡得也有些少,什么时候在宫中遇见孙御医,请他给您开几个凝神静气的方子来吧。” “调兵去中山,反被打了个全军覆没,他图的是谁出手杀人的又是谁呢” “烟酒也要节制,赶明儿我把那些送来的烟叶子都晒好了存起来,您身体好一些再用吧。” “储君私自调兵是犯了大忌,陆向寅知道就等于陛下也知道;而飞虎军折在中山,给裴涯也惹了麻烦;扣下户部的银子针对巴格,等于树敌了萨满教;太子这是把能惹的可全给惹了个遍呀可这是为什么呢” 李福把刚接过的燕窝放在了他面前,又用勺子轻轻搅了几下 “放凉些再用吧。爷,李福有些不明白。您刚才说那些麻烦,都是表少爷惹的,可为什么却都跑到您这边了呢” 正吹着燕窝的李登闻言一怔,双眼微微一转,恍然大悟的笑道 “原来如此。李福啊,还是你看得透啊。” 李登只觉胃口大开,先是喝了两碗燕窝,又把身上的锦袍与银狐大氅随意一扔,浑不在意初春冷冽的天气推门而出,竟是在月光的映照下,慢悠悠的打起了一套拳来。反复几趟拳打下来,身上的白色中衣已被他的汗液打了个透。 “李福啊,烧水、沐浴、更衣” 几句吩咐完,头上还冒着热气的李登仰天大笑起来。而正在侧院禁足的李乐安,也终于在凌晨时分,才吹熄了闺房中的那盏油灯。 天亮之后,李登冠带齐整,在书房案桌前提着一只紫毫笔,正在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自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咳 “宫中来人说,今日陛下点了您的差。” 宣德帝的惯例,是三日一朝会。今日本不是上朝之日,但宣德帝还是派了太监,来相府上请李登入宫叙话。李登也早已做好准备,把手中的笔轻轻放下,又顺了顺袍襟 “李福,吩咐马号备轿” 说完便推开书房大门,朝着正门大步走去。 说到点差与上朝来,是一明一暗的关系。平日每逢朝会之时,无论是颜狩这名天子,还是李登这位宰相,乃至颜久宁这个宗族府的大宗正,他们所说所提,无一不是经过私下协商的结果。而摆到朝会之上再“表演”一次,也就是图一个名正言顺而已。所以无论正职御史,或是万长宁这种炮灰,一直都不受宣德帝喜欢。原因无他,皆因这些人往往不明就里,却裹挟国家法度为凭,站在朝堂之上肆意攻讦。在颜狩心中,这种行为不仅幼稚无用,也不大体面。 而这种私下里的过府点差,才真正是几方相互角力的主战场。此时的李登刚刚走进冬暖阁,就见到一身便服的宣德帝颜狩,正面沉似水的看着他;一旁站立的巴格与颜久宁正低头不语。 而此时宣德帝脚下,正半跪半趴着一个瘫软如泥的飞虎军统领 这人正是自幼伴随李登长大的书僮张黄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1太初始也 “上仙呐,您说我现在能打几个” 清醒过来的沈归,如今正站在屋中活动着腰腿,看着正在不停摇晃铜钱的刘半仙问道。 “那得看你问的是谁。要是傅忆那样的呢,你就算是万人敌了。” 沈归眼睛一亮,紧握着拳头兴奋的追问 “岳海山那样的呢” 刘半仙用手指排开桌上的三枚铜钱,头也不回的说 “你要是死前能尽力啐人家一口吐沫,就能算赢了。” 沈归听完也不见气馁之色,笑嘻嘻的说 “还好他死得早。要是再多几个你们这样的天灵脉者,我们普通人还怎么活啊” “哦”刘半仙终于抬起了头,盯着没羞没臊的沈归问道“谁跟你说,你现在是普通人了” 沈归眉毛一挑,挥了几拳又踢了几腿 “你看,没什么变化啊,怎么不普通了” 刘半仙摇摇头收好了铜钱,认真的对沈归招了招手 “你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原来遇见过一个有钱的绝户,在他六十那年呢,纳了一房十八岁的大姑娘为妾。成亲第二天就出门就找我问卦,想让我给算算他新纳的这一房妾,什么时候能给他生个儿子” 沈归噗嗤一乐,眉眼中尽是促狭的表情 “这也太急了吧刚一天就想要儿子就算有了,那也不可能是他的啊” 刘半仙反过来也促狭的看着沈归 “明白了吗” 沈归略微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你还等着干嘛赶紧给我传功啊先来个百八十年功力用着,不够用了再说。” 刘半仙嘴角一挑 “你以为功力是银子呀说借就借说送就送的而且眼下我已经把你全身经脉都给疏通开了,自己就慢慢练呗,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咋老想着不劳而获呢。” 沈归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半仙,开口询问 “那你这身能耐都是自己练的吗” “还能是在大街上捡吗现在的孩子彻底毁了,想我们当年学艺的时候,那吃过的苦遭” “恩,那就不往下聊了。毕竟你也从来都没体会过,那种不劳而获的快乐。” 沈归一句话,愣是把靠嘴吃饭的刘半仙噎了个哑口无言。 “你再不走,巴格那边都戴上大萨满专属的小鬼脸了。” 傅忆终于找到一个空隙,急忙插话提醒道。沈归闻言,也把脑袋探出窗外看了看天色 “光顾着跟你磨牙,差点误了大事。我们走了啊” 说罢翻身上床,抄起春雨剑便出门而去,临走之前还回头问道 “上仙您今日不出城吧”见到刘半仙点头,这才满意的走出门去。 沈归刚出大门两步就觉得哪里不对,回头一看,发现傅忆并没有跟出来。 “你站里边那么暧昧的看着我干嘛想做半掩门生意啊赶紧着呀” 沈归斜依着门框,又从兜里抓出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拿着腔调回他 “哎呦沈爷您这话就好笑了,我又不会武,跟你一同去闯那刀山火海,不等着枉送性命嘛您放心的走,要是活着回来呢,有我给您开门;若是死在外面呢,我也可以投靠别人呀” 傅忆说罢,便把大门甩出了“碰”的一声,之后又传出铁链锁头的声音。沈归浑身一哆嗦,脑中浮现的全是傅忆喂自己喝药的场景。 奉京城南门外九里外,有一座六角祭坛。平日多是百姓来此举行白事,偶尔也会有几个江湖上的豪侠兄弟,在祭坛之上焚香结拜的。 基本上奉京城中百姓,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只要不是红事,便都会来借这个祭坛一用。这座六角祭坛,在奉京城百姓心中,已经等同于城外的聚集地了。若到了清明重阳中元等重大阴节,还会有些老头老婆,挎着自家做的香蜡纸马来此贩卖,以求赚些外快贴补家用。 而今日正是惊蛰时节,祭坛边缘早已扯上了一圈绳索,银盔银甲威武雄壮的太白卫,列队在绳子内部警戒,直看的周围百姓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敢于向前推搡之人。 另一侧的树荫中,正挂着一张麻绳编的吊床。而太白卫的新任统领颜复九,此时正躺在吊床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抖着脚丫子,旁边还有一个颇为清秀的小厮正小心地为他剥着板栗。 没过多久,北方传来了铃鼓之声。围观百姓齐齐望去,只见走来十名戴着面具的萨满。他们手中摇着法器,脚下跳着怪异的步子,正朝着祭坛的方向走来。 “来了来了我告诉你们啊,这祭祖大典只要开完,那集市上可就立刻热闹起来了” 几名年长的妇人,一边望着萨满,一边与身边的老街旧邻们交谈起来。百姓们刚刚熬过五个月之久的寒冬,早已期盼祭祖开市后,能吃上些春鲜了。 “热闹你们仔细看看,有半个生意人来吗” 人群中一个半大的孩子冷笑了一声,接过话来。“我师父说,谁爱来谁来,反正他是不来。我今天是跟我娘来看热闹的,不算是蒋家肉铺的学徒” “肉老蒋是啥意思啊”“惊蛰之后也不开吗”“你师傅还说什么了呀”这孩子一句话出口,周围听清的百姓瞬间炸了锅,把他围在中间不停的问着。这孩子却一言不发,双臂抱在胸前,冷冷注视着远方。在他目光所至的方向,缓缓出现了一名老者的身影。 这老者须发皆白,身形有些佝偻,略显干枯的身子,还外罩一件白纹熊王皮制成的大萨满祭袍,看上去显得更加瘦小孱弱。他右手拄着一把骨制长杖,左手执一双面雷鼓,跟在十名萨满身后,朝着祭坛的方向缓缓走来。 这名老者,正是打算借着祭祖大典,而废掉林思忧的萨满教大长老,也是此刻名义上的幽北三路代萨满巴格。 原本护卫在侧的太白卫,待巴格经过身边之时,纷纷重新收放兵刃,大幅度的动作带出盔甲摩擦之声,让空气中都充满了庄重与肃杀的味道,直把围观百姓们发出的叽喳之声,震了个无影无踪。 巴格面色凝重地走到祭坛台阶之下。转过身来先是看了看远方的奉京城,又环顾了四周围观的闲杂人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又立刻舒展神情,清了清嗓子,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比威严 “请大护法” 众人只见远处走来一人,身披五彩羽毛罩衣,双手在胸前捧着一具略显斑驳的面具,神色严肃而脚步沉稳。不用说,来者正是大萨满李玄鱼的亲传弟子,萨满教的现任大护法何文道。 何文道走到巴格身侧站定,巴格环视四周,见百姓的目光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便大声宣布 “开坛” 一声令下,便有六个萨满自随从手中接过了祭物,分别是马、牛、羊、鸡、豕猪、犬的六颗头颅,供奉在祭坛的六个角落之上,是为惊蛰的六畜大祭。之后巴格又接过了一坛祭酒,挥手打破泥封,朗声开口 “春雷一响,万物生长日暖送冬,即起春耕” 两句念罢,整坛的祭酒,已经均匀地泼洒在了祭坛之上。 “现如今,我萨满教,也到了破旧立新的时节今日,我巴格,就以萨满教大长老,现任幽北三路代萨满的身份,宣布” “你就是老不要脸的” 一句粗骂传出,所闻者皆大惊失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2倒转阴阳 这一句叫骂,正好卡在巴格宣布大事的当口,把庄严神圣的气氛击了一个粉碎。围观人群瞬间就仿佛是开锅的滚油,叽叽喳喳着四下望去。 巴格自小便长在萨满世家,如今已经当了近百年的神棍,自然谙熟煽动情绪的关键所在。所以无论从出场方式,到特意借来的精锐太白护卫,都在尽力的营造出配合自己的气氛。 而他在语气与节奏上,更是经过了精心设计。每一个停顿的气口,每一道注视的目光,就连轻咳的力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如此小心的布局,除了想取林思忧而代之外,也侧面证明了,在巴格内心深处,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这,就是所谓的“内容不够,场面来凑。” 如今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大型路演”还没开始,便被一句市井粗言打破了气氛。巴格只好强按下怒火,收起了后面的半截话,然后挺起微微佝偻的胸膛,萨满祭袍上的熊王毛皮闪出油亮的光泽。他抬起右臂,以手中骨制长杖指向声音传来的北方 “我是幽北三路的代萨满,巴格” 一道浑厚的嗓音,盖住了正在周围喧哗的人山人海,似海面上略过了一条远古巨龙般,携鲸吞之势而来,瞬间便击碎了海上所有波澜。 “莫非大萨满的身份,自封也可以早知如此,我也自封一个神农下凡,秦缓转世多好啊” 自奉京城南门,走来了一位白袍公子。这公子正迎着太阳的照射,裹着一层刺眼的光华出现。他边说边走,眼见就踩上了那花瓣铺就而成的步道。 “真浪费,这么好的药材你用来铺路这么大岁数还那么浪废,真不要脸。” 这开口骂人的白袍公子,正是当今太医院正孙白术的亲弟弟孙白芷。围观的百姓认识他的并不在少数,有几个相熟之人,还大声的朝他嚷着聊起天来,而孙白芷更是来者不拒,有问有答,一时间好不热闹。眼看着这祭祖大典,就要被他硬生生的被搅合成了问诊会。 “竖子何人” 巴格急忙拿起腔调,指着孙白芷问道,而后又朝太白卫的队正挤了挤眼。孙白芷一听,便要往祭坛走去回话,没想自己刚往前迈了一步,花瓣步道两旁的太白卫忽然挺枪向前,两挺闪着寒光的枪头便在半空中交汇,封死了孙白芷前进的道路。 孙白芷一见,不由嘴边挂上了一抹冷笑。他不急不缓地伸手推开挡在身前那一一杆杆长枪,坚定而无谓的迈步向前 “跟我玩这套我用刀子的时候,你这些兵还在太白山逮兔子呢。” 走到祭坛之下的孙白术,抬头看着巴格嗤笑道。 巴格听完他的话,也一改方才的腔调,语气平和的说 “我知你是郎中,是孙院正的亲弟弟。还有人替了你取了个雅号,“倒转阴阳孙白芷”是你吧” 周围的百姓一听纷纷拍手笑闹,还有一个刚才与孙白芷聊天的汉子高声喊道“没错,他能把死人治活了,也能把活人治死喽哈哈哈哈” 孙白术笑着扭头回道“滚蛋啊。下回你扛活再闪了腰,我准给你那膏药里加料。” 巴格面色一沉 “你来搅闹祭祖大典,意欲何为若惹得祖神发怒,可是要招致天灾人祸的。” “别说孙二爷我不信萨满,就算我信,难道你一个长老就能代表祖神这话要是林大萨满说出口,我还要还礼让三分;可如今,这祭坛上的人换成了你嘛”说到这,孙白术拖了一个长音,不怀好意的上下扫了巴格几眼“在孙二爷眼里,根本没有你站的地方。” 巴格也轻蔑的一笑,居高临下的用长杖一指 “既你不信,那祭祖大典便与你无关。速速离去,我可以宽恕你搅扰祭典之罪,如若不然” “不然你还能怎么着光天化日的这么多乡亲,你还能咬人不成” 孙白术面对巴格方才递来的梯子视若无睹,转身又和百姓们说着 “各位还不知道吧今天一早,奉京城里的税吏们就集体出动,通知每户商家增了一课税,还给起了个什么狗屁名字,叫个宗庙税。我就纳闷了,我幽北三路加上宣德天子,也不过才三朝皇帝,哪来的什么宗庙呢一打听才知道,敢情这宗庙税,是给这位巴长老修宅子用的” 孙白术一句出唇,不光周围百姓一片喧哗,就连那正主巴格,都被击了一个呆若木鸡。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宗庙税”,是怎么回事。 “各位乡亲们,说到底我们也是生意人,这天下的生意人有谁会做赔本买卖呢羊毛出在羊身上,所以这什么狗屁宗庙税,加在我们身上,就等于加在大家身上。简单说来,就是买啥东西,都贵啦” 前面那些话,有些没念过书的老妇还听不懂,但孙白术最后一句说出,再没念过书的人都明白过来了,顿时一片大乱。 眼瞧着一场祭祖大典马上要乱,一直冷眼旁观的何文道,拿起一面巨大铜制招魂锣来,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 铜锣清脆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直上云霄,几下便把所有的嘈杂全部盖了过去。何文道放下了铜锣,在一片注视的目光中,先是仔细的为巴格冠带齐整,把祭祀面具也勒在他额头之上。现在只要巴格轻轻一扯,便可以进行祭祖大典了。 “各位乡亲,各位百姓。方才孙二公子所言之“宗庙税”,我等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没关系,在祭祖结束后,何某定会调查清楚,若真与我等有关,那必然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何文道一开口,便成功的安抚了在场众人,说的极为漂亮,可其实又什么都没说。“若真与我等有关”,这个我等,说的是萨满教还是巴格还是他何文道“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个各位,指的是哪些位呢而满意的交代,又是什么交代怎样的满意,才叫做满意呢 何文道这一句“四面漏风”的话,说的真叫一个严丝合缝 在他说完之后,又暗中把眼神递向了树林之中正在躺着看热闹的颜复九。 颜复九见何文道的目光不善,自然不愿平白添上一个仇家,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咳,你去告诉陈队正,太吵了。” 齐王颜复九对身边的“板栗姑娘”吩咐了一声,又翻了个身,睡下了。是的,虽说太白卫来祭坛戒备是受了皇命,但没发生流血冲突,自己也犯不着去维持秩序。但眼下这何文道向自己递来一个眼神,看在巴格的份上,这面子也不是不能给。 但给,也只能给一次。 孙白芷刚要继续说话,从原本看热闹的太白卫中,走出四个人挡在身前,孙白芷一愣,阴笑着对何文道小声说道 “我还当你们一老一小,都是没卵的孬货,这一趟耍下来,可累坏孙二爷我了。” 一句耳语说罢,咬了咬牙,便拼命往太白卫的银甲上撞去。 “嘭”一声后,整个人都夸张的倒飞了出去,半空中还发出了惨叫之声。落地之后,孙白芷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被他撞了一下的陈队正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胸膛 “莫非老子练成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3巫师沈归 “啧啧啧,萨满教真是越混越长进,如今都可以驱使禁军,惨无人道的殴打一位手无寸铁的、治病救人的大夫了。 自百姓中挤出一行人来。这群人高矮胖瘦,老人少年五花八门,为首开口说话之人,正是 “死去活来”的萨满教孙少爷沈归。 何文道和巴格见沈归露面,一直吊着的心瞬间落在实处终于来了。 “你俩穿的花里胡哨的站那么高,准备改行开布庄卖衣服了” 沈归走到祭坛之下,斜眼挑眉的看向何文道。 何文道却明知故的对沈归说 “这位兄台是” “沈归。”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让先师驾返瑶池的罪魁祸首啊我没去找你,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归听见何文道提起了李玄鱼,有些动了真气。他抬起右手指着何文道的鼻子说 “本来你要是不提,我也没打算提,咱们俩在这摆明车马见上一阵,那多痛快呀。没想到你个怂货上来就举起师父的名号,咋平时让人欺负惯了,发现还是师傅的名头好用何文道我还告诉你,无论我大萨满婆婆的名头多响,日子久了,那该挨的揍,你也一场都跑不了” 何文道听完沈归的话,却出奇的平静。只是略一沉吟,便向沈归回道 “既如此,我们便抛开先师那一层不提,只说今日之事。你沈归既不是官身,又并非我萨满教中之人,为何无故扰乱祭祖大典” 沈归点点头 “勉强算你是条汉子。没错,我沈归是白丁之身,但萨满教却与我关系甚重,你们如此倒行逆施,我就必须出来说句话了。” 巴格抬起手中骨杖,朝沈归点去 “哦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我萨满教,与你有何干系” 沈归闻言心中大定,心中暗想眼下还有重要一环没有准备停当,只要你让我说话,那就好办了。 “咳,巴格你给我听好了。我沈归自降世之初,便得了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神通;之后更是由现任大萨满林思忧婆婆教导长大,可以说是前后两位大萨满唯一指定的接班人,身负萨满教之重任,也是萨满教的复兴之光。” 何文道听完沈归这番自吹自擂的大话,直接笑出声来 “噗好好好,既沈公子说自己是萨满教两代大萨满的继承人,那我想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可有萨满灵体” 是的,萨满巫师,在拥有灵体之前,原本都是普通百姓。萨满灵体的出现,既没有规律可循,也没有功法可修。也就是说,无论任何人在任何一天,任何环境下,都可能得到神灵附体。也正因为萨满巫师的传承有这种特质,也显得极为神秘。 在萨满教义中,对这种通灵现象的解释是每位萨满巫师,都会偶然间被某道魂灵附体。而巫师体内多出一道天魂,自然也会被消灭一道人魂,这也是萨满巫师无论在日常生活,还是进行祭祀祈灵之时,都会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可是何文道面前的沈归,不仅没有萨满魂灵附体,就连羊癫疯都没抽过一次。他这一问,显然是以为灵体这道门槛,会打在沈归的软肋之上。 “哦,你说萨满灵体啊我不仅有,还特别的丰满而且李玄鱼婆婆没教过你萨满专有的神通秘术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都用灵脉传给我了” 说完,沈归一脸得意的看着何文道,嘴里还啧啧的咂了几下“啧啧啧,看你这德行就天赋平平,换做是我,也不会把衣钵传给你这货。” 巴格闻言却忽然大笑出声 “神通我可从未听过萨满教中有什么神通秘术,你这黄口竖子,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沈归也明知故问 “哦请问您是” “老夫乃萨满教中长老,代萨满巴” “行了行了,自封的号就别拿出来现眼了,长老是吧” 沈归摆了摆手,打断了巴格的话 “我来问你,若是大萨满李玄鱼没有神通,那岳海山是你杀的吗” “李玄鱼本是天灵脉者,杀岳海山,与大萨满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哦你可曾听过,两位天灵脉者相隔千里之外,便能互相搏杀致死的吗” “这” “那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天灵脉者” “” “罢了,既然今日这话已经说到这了,不露脸两手给你看看,你也不知道马王爷究竟长了几只眼。” 说罢,沈归一把拽过了旁边一位萨满手中的摇铃鼓,弹指一敲,发出“咚”的一声,显得极为俏皮。沈归心下腹诽这鼓声听起来,怎么跟我家门口收破烂的一样呢。 “来了啊各位一声鼓响我就魂灵附体,看见了吗根本不用像他们刚才那么费劲,就这么一小下,小太爷就已经有神上了身了”沈归得意的望着面色铁青的何文道与巴格说着。 等着看神通的四周百姓,此时纷纷瞪大了双眼。有个大娘还小声的跟身旁的街坊探讨 “瞧见了么人家这才是正经玩意儿呢” 虽然旁边这老太太也是个萨满教信徒,却只把嘴巴一撇 “他赵婶啊,咱这么大的人可都亲眼见过萨满作法,可别替这位小少爷遮着说了。你看那身上一点动作都没有,简直是一点也不会啊。” 赵婶急忙摆了摆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别乱说啊。你没看见吗,他现在可比刚才闹腾多了,这不明显就是神上身了吗之前那些都是道行不够,压不住神,才会鸡飞狗跳的。这位小少爷身上可有两位大萨满的神力加持护体,能跟他们一样吗” 百姓的议论纷纷,飞入何文道的耳朵里,听着是那么刺耳。他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好,沈少爷既然请神上了身,有何神通啊” 沈归邪邪一笑,心中暗叫何文道啊何文道,这可是你自己找倒霉,就不能怨我心黑手狠了。 于是沈归原地一跳,站稳身形后,右臂前伸。右手手心朝上,以拇指压住中指“我就代你师傅,给你留下点教训吧。接我一指“将军卸甲”,一句说完,又嘟起了嘴巴,自己又配上个音效“biu” 再向何文道看,只见他脖颈处的皮肤瞬间浮现出一个小红圈,紧接着便有冷汗,顺着他的额头落下。 这时恰好一阵春风拂过何文道的身体,满是冷汗的他再也忍不住,双手不停地在脖颈抓出一道道血痕来。抓了几下发现并没缓解,三下两下脱下了罩袍,隔着中衣又拼命地抓挠起来。方才脖颈处的抓痕,已经缓缓流出鲜血,浸在中衣上殷成一滩,看上去极为渗人。 沈归右臂背在身后,仰头得意的说道 “这手“将军卸甲”,是代你师傅小惩大诫。就算你把喉管也扯出来,都于事无补了。何文道啊何文道,若是你仍旧不知悔改,这奇痒马上就会渗入全身的肌肤血脉之中。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我也救不了你了。” 痛苦的何文道,只觉得越抓越痒,而且随着自己的抓挠,那股直入肺腑的瘙痒居然渐渐地扩散开来。这种状况下的他,只好咬着牙问道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离开巴格。我便解除你的痛苦。” “好” 沈归见何文道咬牙应下,便伸手掏出一个纸条塞入他手中 “回去再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4推诿扯皮 一直在冥思苦想的孙白芷,此时见沈归递给何文道一张纸条,便凑到沈归的耳边低声问道“写的什么” 沈归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拼命抑制住上扬的嘴角,颇为神秘的告诉孙白芷“挠挠” 其实这手“将军卸甲”,不过是彩门的江湖人,用于行走江湖的小把戏而已。凡是彩门中人与人结了梁子,便会使出这招“将军卸甲”来保护自己。沈归小的时候常与林思忧去抚山县的集会,也是在那个时候,一个彩门前辈教会了沈归这手玩意儿。 “将军卸甲”,顾名思义,中招之人会感觉到身体奇痒难耐,越痒越抓,越抓越痒,而且这奇痒还会波及全身,堪称秘术神通。可这门“神通”要是说破了,其实连一个铜钱都不值 去中药铺买些细辛,搓成毫状,再合上些桃子上的绒毛,一起沾水搓成小团晒干。用时把毛团塞入指甲缝隙之中,照着对方脖颈之处轻轻弹出即可。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也正是这个道理。 就这把戏根本谈不到如何高明,若是让老江湖人看到,多半也只是会心一笑而已。但此时在沈归那个“两代大萨满传人”的头衔笼罩下,无论在萨满世家的巴格眼中,还是平民百姓看来,都暗叹神乎其技。 “这你把文道如何了” 巴格诧异的看着何文道的背影,扭回头来向沈归问道。 沈归没回答,只是把二指相扣,再次朝着巴格瞄去 “巴格长老,不然您也来试试也好让咱奉京城的百姓都看看,到底是您那萨满灵体强,还是我的“将军卸甲”硬” 周围百姓纷纷鼓掌叫好,对这场这次神棍之间的对决翘首以盼。幽北百姓的业余生活,目前还是极度乏味的。除了去衙门口看人家打官司,就是街坊邻居们互相传个闲话。而平日里最为喜闻乐见的,便是去奉京城西门外看犯人处斩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往年都是极度庄严肃穆的祭祖大会,今年居然楞是开出花来了这可是实打实的神仙打架,本就为看热闹来的百姓,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老百姓这一起哄,算是彻底把巴格堵到死胡同里去了。 巴格出身萨满世家,一生专注于参悟萨满教的历史精义,称他一为“萨满教活字典”,也不为过。可他毕竟不是天地灵脉者,又出身豪门世家,更没走过江湖。他本身没有灵脉护体,又不会那些奇技淫巧,眼下若是在百姓面前,与沈归斗起法来,简直就是光屁股推磨转圈丢人。 可眼下沈归的“将军卸甲”已经扣在指中,正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瞄着自己,总得先解决掉这个的紧迫局面才是。 此时便能看出巴格的手段老辣,经验丰富。他只呵呵一笑,用手中骨杖敲击了祭坛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夫的身份是代萨满,并非是什么捉鬼天师。萨满巫师存在的意义,并也不是与人争强斗胜,而是替信众沟通天地生灵。沈归,你既非教中之人,也自然不甚解我萨满教精义。老夫劝你不要干预我教中事物,还是速速离去的好,以免自误啊” 说完,便走上了祭坛中央,踏上了那块沈归的诞生之地。 “大萨满林思忧,受先代萨满李玄鱼临终嘱托,本该承担起萨满教重任。然而近二十载以来,其对萨满教中大小事务皆是不闻不问,直接导致了萨满教日渐衰落的现状。因此,我以萨满教长老的身份在此宣布,免除林思忧的大萨满一职,由本人暂代大萨满。” 说完,巴格抬起手中骨制权杖,斜指苍天。 沈归见巴格不再理他,竟开始堂而皇之地开始宣布任免,不由大笑出声,迈步也走上了祭坛 “巴格,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场面上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竟还天真的认为可以这样糊弄过去既然你想摆高姿态,那好。列位,到你们上场了” 沈归话音落地,在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那些人同时上前几步,来到了祭坛之上。为首之人,正是声名在外的幽北三路总镖头,擅使一条大枪的回马李李海林,他身后正背着一个长包袱。不问可知,这定是他的看家兵器,冷泉枪。 “巴格,近二十年来,大萨满林思忧虽然行踪飘忽,但每年都还是会回到奉京城中,主持祭祖大典。就这点,奉京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而大长老你这些年来,私下里那些肮脏的小动作,还以为能瞒得住人吗” 说到这,回马李转头面对台下仰头围观的百姓,双手抱拳道 “各位乡亲,有的人认识我,有的人不认识。在下李海林,蒙江湖上的朋友们不弃,赠了一个回马李的名号。大萨满之事,其中因由错综复杂,一时之间难以说清,但我回马李今日前来,便是要代表水旱两路,跟各位百姓,与大长老巴格交代一声” 说罢往回一指 “我们镖行与漕帮,只认林思忧这个明正言顺的大萨满。即便是换,那也得是她老人家亲自指定人选。对于他巴格如今的行为,李某只有两个字可说叛教若是由这个狼子野心的叛徒掌教,那么我镖行与漕帮中的每一位兄弟,都不会再向萨满教供奉一个铜板” 说到这里,其余的行业代表齐齐地站在了李镖头身边,共同进退的态度一览无遗。 孙白芷也朝着百姓大喊 “瞧见了吧各位,为何今日增派宗庙税这就是巴格自己心虚,怕大家以后都不再信服萨满,便把自愿供奉改为强制摊派,其心何其毒也巴格呀巴格,幽北百姓原本都是因为尊敬信服才会供奉萨满,他们是想用自己的余钱,借萨满之手拯救更多的苦难;反观如今你强制摊派所谓“宗庙税”,不是在制造更多苦难吗难道这行为,与你口口声声的萨满教义,没有冲突吗” 巴格一听“宗庙税”三个字,就头痛不已。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宗庙税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从宣德帝颜狩,到丞相李登,甚至是专门负责朝廷税负的万长宁,没有一个人对自己提过此事。这宗庙税来的没有任何预兆,直把自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如今箭已搭弦,根本容不得自己回朝询问。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方才护法何文道已经说过,待祭祖大典之后,定会给幽北百姓一个交代。此时是祭祖大典举行的吉辰,再重要的事都先放在一边” 沈归眼睛一眯,指着巴格问道 “主持祭祖大典你来吗你行吗你会吗” 巴格梗着脖子说道 “眼下时辰已到,林思忧也还未出现。按照尔等之意,莫非这祭祖大典要取消不成若是各行各业都开不了市,由你们负责吗” 孙白芷撇了撇嘴说 “听这意思,你还觉得自己挺不错的要是你来主持祭祖大典,我们就更不会开市了” 就在两方推诿扯皮之时,由祭坛南边的幽河之上,荡来了一艘小船。船头掌舵之人,正是今日未曾出现的渔夫萧富这艘小船越划越近,众人侧耳倾听,有招魂鼓与醒魂铃之声,自船舱传来。 “这场赖皮架可算打到头了” 沈归看见船头站立的萧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5正牌萨满 萧富把船横在岸边下锚之后,先从船尾拉过一道木板架在岸边,然后自己先一步跳上岸去,用一根麻绳系在码头木桩之上。 那船舱的木门,就这样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打开,由船舱之中走出三个人影。为首一人当先而行,身穿黑色熊皮罩衣,头戴七彩花色羽灵冠,脸覆红面獠牙面具,身上挂着无数不知名的链珠,左手执一柄乳白色鼓槌,右手还举着一面驴皮雷鼓。 这身装束所有人一眼就看的出来,正是幽北三路大萨满的专属祭袍。 在大萨满身后一人,身形高挑匀称,身披红色熊皮外罩,头戴鹿角兽冠,所戴面具则是青面獠牙;左腕之上戴着一串铜制醒魂摇铃,右手执一串五色石子串珠,串中还有一颗鸽蛋大小、通体黝黑的神秘宝石。 跟在最后之人则是一名中年男子,相较前方二人就显得极为普通了。只一身黑色劲装打扮,腰间斜跨一柄腰刀。也不知是不是衣服略嫌小些,这男子肌肉高高隆起,线条轮廓肉眼可见。不用交手也看的出来,此人必是一位武艺精湛的练家子。 松了口气的沈归,此时带着众位把头掌柜退下祭坛,纷纷抱着膀子,好整以暇的准备看起热闹来。 两位看不见面目的萨满站定在祭坛台阶之下,后面挎刀的男子则大迈两步,平地跳上足有一人来高的祭坛之上。右握紧刀鞘中段,歪着脑袋盯着巴格 “你干嘛” 这句反客为主的话一出口,便把对方给问愣了。 巴格今天可以谓是“拄着拐棍下矿井一步一倒霉”,除了早上多喝了半碗米汤以外,就没有一件顺利的事。眼下自己刚准备强开祭祖大典,又有正主现身,眼看着就要搅了场子 而自己的助手大护法何文道,如今已经回家抓痒痒去了;对面这个对方的助手,只从外表上看便不是个省油的灯。两军对垒,人家的先头部队直接冲到己方本阵,这仗可怎么打只是从场面上看,自己就已经败下阵来。 如今巴格已是望百之年,被沈归闹腾了这么久,早已十分疲惫。但目前又产生新的变化,只得强打起精神,拿腔拿调的说 “我是幽北三路萨满教大” “他叫巴格,原来的大长老,现在想篡位” 就孙白芷那火爆脾气,根本不可能让巴格慢慢起势,他这戏谑十足的话一出口,顿时把那巴格拼了老命积攒起的些许气势,击了个粉碎。再加上周围百姓的哄堂大笑,挤兑的巴格有心一头碰死在祭坛之上。 “你先下去等着。待大萨满举行完祭祖祈灵仪式后,再来演你的滑稽戏。” 这中年武士用刀鞘推了推巴格的身子,虽没用什么力,但巴格毕竟已是风烛残年之人。“扑通”一声,躺倒在祭坛之上。 这下巴格彻底愤怒了 自己本是萨满教大长老,世代受教中之人尊崇。眼下也只想重整萨满教,罢免一位不称职的大萨满而已,绝无半点私心。他实在想不明白,在筹划之初,无论宣德帝颜狩,或是丞相李登,乃至是奉京城附近的其他萨满,对于自己的计划都是双手赞成的。但真正进行起来,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颜复九莫非你们太白卫都是木桩吗眼下有人搅扰祭祖大典,殴打代萨满,你却在一旁睡觉回去后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巴格越喊越委屈,这么大岁数,又出身尊贵,眼下受此奇耻大辱,只能把怒火烧到了颜复九这个出工不出力的家伙身上。 一直假寐的颜复九,闻巴格之言打了个哈欠说道 “哈不是你对陛下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朝廷插手你萨满教务吗这些人都身穿祭袍,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那他们呢”气愤的巴格伸手指向沈归一行人“他们都是白丁,扰乱祭祖大典在先,又对代萨满无礼在后,其罪当诛” 颜复九闻言顿时大笑,一改刚才的慵懒,站起身子来指着那些人对巴格说道 “你想当大萨满想疯了吧你借调的可是太白卫太白卫原来就是沈归家中私兵,你要我指挥他们去诛杀旧主此等蠢事我颜复九可干不出来,你要是不服气,就自己去求他们吧。” 一众在场的太白卫,也好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方寸大乱的代萨满。 巴格在被颜复九嗤笑一番后,脸色憋得通红,虎目圆瞪大嘴张开,不停地发出毫无意义的音阶。他情绪越是急切,就越是说不出话来。此时恰好一阵微风吹过,年迈苍苍头发花白的巴格身形一怔,便直挺挺的躺倒在祭坛之上。 本是郎中的孙白芷,条件反射般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蹿上祭坛。他看着巴格瞪大的双眼与不停抽搐的嘴角,先伸手掏出一块方帕叠成卷状,再仔细擦拭了他嘴角流出的涎液,又把帕卷放入巴格的牙齿之间,做完这一切后,才一手搭脉门,一手翻眼底的观察起来。过了一会回头说到 “急火攻心,外感风寒,看样子应该是风邪入体。但以他目前这个年纪,恐怕不太乐观。” 那执刀的汉子见他出手施救,便开口说道 “先把他抱走,祭祖是大事。” 孙白芷闻言皱了皱眉 “人命才是大事。眼下他是风邪入体,所以只能抬,不能抱。” 这汉子皱了皱眉,奇怪的说 “刚才你们不还是针锋相对吗” “在这之前,我是反对巴格的孙白芷;而现在,这里就只有一位大夫而已。” 马刀汉子闻言点了点头 “好,我再给你些时间。” 孙白芷急忙跑下祭坛,在沈归耳语几句,沈归也听的是连连点头。而后众人跑到围观百姓之中,或买或借,拿回了一件件外罩衣衫。众人就在这祭坛之下,以衣衫结成布担,以外罩作为被子,盖在巴格身体之上。准备停当之后,众人才小心翼翼的抬着风邪入体的巴格,在孙白芷的带领下走向奉京城。 沈归看着远去的众人,五味杂陈齐齐涌上心痛,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而此时的祭坛之上,两位萨满已经开始了祭祖大典。祭祀过程一如往年,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祭祀结束后,围观的百姓也各自分到一些祭品后,交头接耳的四散离去。所谓上供神知,贡品人吃,这分到每家每户的祭品,就代表了萨满祈灵而来的福气。这也是故老相传的惯例了。 眼下奉京城外南门外,已经恢复了往日般的平静。六角祭坛在一片夕阳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金光,柔和而温暖。 沈归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大萨满 “老太太你来的怎么这么晚呀你你到底是谁” 沈归一抱之下,便感觉有异。这位作大萨满打扮之人,比记忆中的林思忧更丰腴些,身量也高上半头,最关键的,是味道不对在自己的记忆里,林思忧身上常年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可眼前这人身上,除了萧富渔船上的腥味以外,竟还隐隐有股沈归熟悉的独特香味。而且,这股香味的来源更是十分特殊叫做香水。 “呵呵,小时候长得像只刚破壳小鸟一样。如今这一眨眼过去,竟然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沈归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不由大惊失色道 “齐灵烟”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6再遇灵烟 这“大萨满”把面具一摘,转身敲了一下沈归的脑袋,脸上带着笑意的说着 “一点礼数都没有,叫姐姐” “现在看见你,我都觉得脸疼。” 沈归揉着脑袋嘟囔着。因为在沈归刚刚来到降临在这片华禹大陆之时,就被齐灵烟一巴掌拍了个头昏脑涨。 齐灵烟拢了拢额头,理顺着面具下被汗水粘在一起的发结 “萨满教古籍中曾有记载,若是由大萨满神婆,或是大萨满巫师亲手接生之婴孩,又天生口吐人言的话,此人是虚空深渊中恶鬼之神的化身,要给萨满教与万物生灵,带来灭顶之灾的。在教藏典籍中有记载过两次,与你一样的婴孩,可无一例外的,都在刚出生之后,便被溺毙在盛满黑狗血的槐木桶里面了。” 说完,齐灵烟笑眯眯的拍了沈归脑袋一下 “齐姐姐我呀,可是救了你一条小命呢。” 之所以沈归会被齐灵烟说的这件事,吓到目瞪口呆,只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底细。若是萨满教古籍的记录方法,既没有用宗教惯用的神秘学角度,也没有用为三者讳的春秋笔法的话,那就太可怕了。那三个被溺毙在黑狗血里的婴孩,原本都是些什么人呢 沈归想的头大如斗,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缓过神后只觉嗓子干涩发痒,沙哑着对齐灵烟说 “那你干嘛救我” 齐灵烟仔细地解开头冠上缠绕在一起的头发,听回过神来的沈归提出这个问题,两边嘴角一下就翘了起来,腮边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温和柔美 “之所以我会留下你这恶鬼神转世之人,也就是想试试教中典籍到底写的是不是真的。” “你这下的本也太大了吧不是会覆灭萨满教,给万物生灵带来灭顶之灾吗” 齐灵烟笑眯眯的点了下沈归的鼻子 “人不大,心肠还怪好哩。莫非你以为,死婴救活开口能言,始作俑者的大萨满不知道吗其实在她散灵破魂之前,一留下让二萨满林思忧继任的遗命,就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萨满教走到现在,本就不宜维持下去了。” 沈归纳闷的看着她 “这算是什么意思” “你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难道还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有地灵脉的大夫呗,哦对了,职业态度还不怎么样。” 齐灵烟听他这个评语,略想了一下也是噗嗤一乐 “林婆婆原本的悟性,就是上上之资,简直是天上的事知晓一半,人间之事无所不通,在你这个年纪便已经名满天下了;之后又得你大婆婆李玄鱼点化,得到了名为“回春”的一道地灵脉传承,更是多了活死人而肉白骨的能耐” 沈归听到这里出言反驳 “既然林婆婆是如此天纵之才,又是身怀回春地灵脉,把萨满教交给她,怎么能算不再维持下去了呢” 齐灵烟抬起自己手中的祭祀面具转了一圈,左右比量在沈归的脸上又拿了下来,咯咯的笑了起来 “本以林婆婆此等大才,天下三百六十条大道任选其一,都定会成为开山立派的一代宗师。只可惜她本性恬淡慵懒,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这刚没了大萨满的约束,便借抚养你长大为由头,而避世二十载。” 说到这里,齐灵烟又把刚刚理顺的七彩花色羽灵冠摘下来,放在沈归的头上仔细打量一番,继续开口说着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林婆婆的悟性恐怖如斯,但也仍然不是萨满灵体。萨满教的当代主教,神婆大萨满林思忧,居然根本不是萨满灵体,你来说说看,你大婆婆这个遗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切,不是萨满灵体就不是呗不就一个萨满病而已,还值得这么骄傲我觉得呢,管理与带领一个教派发展壮大,跟这人会不会神通,关系跟本就不大。” 齐灵烟此时听完也是点了点头 “你这般说法,如今看来倒也是成立的。但是我来问你,若是今日北燕或南康,出了一个岳海山、白文衍或是我师父一般的天灵脉者,他单人独骑,北上叩关而来,你与打算怎么办林婆婆再厉害,说到底也只是个郎中,若论起战场厮杀,比一个普通的将军还不如,她又能怎么办” 沈归听到这便一拍手,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你还不知道吧林婆婆给我新弄来了一个老头,是个业余的天灵脉,叫刘半仙我有此人护着,打不过我还跑不了吗这幽北三路又不是我沈归的,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啊” 齐灵烟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恩你口中这个刘半仙是个什么来路我怎么从未听二老提起过这号人物呢” “他主业就是个算卦的,别看算的根本就不灵,但居然还是长春会的总会长。江湖人送外号“半掌乾坤刘瞎子”,可是他又看得见。天灵脉的能耐,我倒是亲眼所见,不过我也没见过其他的天灵脉者,所以也辨不出真伪。” 齐灵烟摆了摆手 “此人你先防备些,我仔细查一查再给你消息。哦对了,前些日子你去汇南钱庄,托骆老打听的事已经有了眉目,让飞鸢自己跟你说吧。” 说完,齐灵烟回头看向身后那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二萨满说 “别傻站着呀,赶紧把那面具脱了,都折腾一下午了,你不热吗” 这被唤做“飞鸢”之人,身形匀称又极为高挑,虽不像一旁坐在祭坛上的武师那般肉眼可见的壮硕,可单从祭祀中的身手来看,也定是个练家子。 这飞鸢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作,林思忧便有些急了,上前一把扯下了红色熊皮的二神祭袍,又把手放在她脸上的青色祭祀面具的缝隙中,慢慢的解开缠进去的头发,嘴里还一直念叨着 “你这孩子就知道傻卖力气,这样以后怎么当萨满啊。沈归是自己人,你摘了面具也不要紧的,你别紧张” 沈归侧耳听去只觉得十分好奇。这位外表上不辨雌雄的二神,竟然也是齐灵烟的子侄辈,莫非是她收下来的徒弟想到此节,沈归开口问道 “灵烟姐,这位小兄弟,是你收的徒弟吗” 他这话一出口,那被叫做飞鸢的二神,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把被掀开一半的面具又按了回去。 “是啊,是我在南康捡回来的徒弟。当年在你大婆婆咒杀岳海山之后,自知大限已到,便把能耐一分为二,我与你林思忧婆婆一人得了一半她那一半,是天灵脉者特有的地灵脉传承;而我这一半,就是萨满巫术了。现在飞鸢的巫术学了个七七八八,就是这执拗害羞的性子” 沈归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他迈步走到二人身前,拍了拍齐灵烟的肩膀,往后招了招手 “让我来吧。我跟着老乞丐伍乘风那么多年,好的虽然没学什么,但这手自来熟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了。” 说完便抬起胳膊,朝着飞鸢的肩膀搂了过去,整个人立刻半吊在飞鸢的后背上,大大咧咧地说 “咱们兄弟俩还是第一次见面,你跟我先回奉京城的宅子里换身衣裳,晚些哥哥带你去南市场见识见识,也让你这个伺候神灵之人,知道知道什么叫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堕落生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7飘零飞鸢 沈归自觉这动作十分自然,却没看见身后齐灵烟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身子刚刚贴紧飞鸢的后背,还没说出下一句话来,便被他肩膀向后一撞,整个人瞬间飞到了半空之中,摔落在祭坛下面花瓣步道之上,又被没来的及化去的余劲领着,平着搓出去足有一丈远。 “呸,呸灵烟姐,你这徒弟咋这么暴躁呢一声不吭直接动手这手铁山靠到底跟谁学的啊让他这么用还挺有迷惑性的呀” “跟我学的你有什么指教啊” 本坐在一边望天的武师,此时听见沈归的闲言碎语直接站起身来,拍着胸脯瞪着沈归。 “哎我这脾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不差他这一下。我说壮士,您又是哪位啊” “我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萨满卫队长,齐格奇怎么样孙少爷我徒弟这手铁山靠,还说的过去吧” “嘿我还告诉你,要是刘半仙今天跟我来,你现在就死这了” “嘿我还告诉你,要是没有灵烟和老子,你二十年前就死这了” 沈归一咕噜爬起身来,两步就蹿到了祭坛之上。伸手系紧了周身衣物,还朝手心吐了一口口水搓了搓,摆出一副狗熊的架势来 “你不就仗着那半手摔、拿、别、拽的外家跤吗我还告诉你说,比内息我虽然不行,可说到外门功夫我也算是个老手了。来来来,你们师徒俩人的账,咱一起算。” 齐格奇一见沈归这架势,眼睛也是一亮,伸手便把腰间马刀甩在了祭坛之下“哎呦我瞧孙少爷亮这架门,身上还有跤把式那正好我也跟着师父学过几天漠北跤。刚才那些盔甲齐整的铁皮人一个带种的都没有,我这胳膊根痒的没抓没挠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行家,咱爷俩掼上几手” 齐灵烟叹了口气,往飞鸢的方向走去,嘴上还嘱咐着齐格奇 “他这岁数,筋骨刚长成,气力还没上身呢,悠着点玩。”说完见齐格奇没答应,又上前拽着他的耳朵大喊“齐大宝我跟你说话呢长耳朵了吗” “哎哎哎,保证轻拿轻放” 沈归也毫不示弱的还嘴道 “您那么粗的胳膊这么细的腰,万一被我把腰间盘甩出来,可管摔不管治啊” 嘴上谁都不肯示弱,二人便弓着腰蹚着跤步就凑到了一起,刚开始还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前搭手,客气几下之后,身体便裹缠在了一起。 林思忧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飞鸢说话,脚边已经被飞过来的沈归撞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仰面朝天的沈归也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齐大宝你能不能不往我们俩这边摔” 齐灵烟愤怒的喊着齐格奇的本名,齐格奇双肩一耸,蹚着步子便蹭了过来,嘴里还应着她 “好嘞,马上弄走” 沈归还没明白过怎么回事来,便被拽着衣襟鞠举到了半空之上。 “这人还挺高啊” 被齐格奇一手“霸王举鼎”拿住身体托过头顶,沈归发出了无计可施的感慨,马上只觉自己被翻了个身,便以背着地,狠狠地砸在了祭坛之上。 “这一下要是用膝盖去迎你的腰,咔嚓一声就得把你给撅断了。可我毕竟是个大人,给你点教训就得了,犯不上下死手。” 齐格奇刚说完,又往前迈了两步,这次抓着沈归后背的衣服,自己一个侧翻,灵巧地绕到另一侧,紧接着腰腹一较劲,沈归便看见了空中的火烧云。 “齐大宝你不是说给点教训就得了吗” 听见声响而转过身来的齐灵烟,此刻看着被托在半空之中的沈归,语带担忧的说到。 “是啊,这不正教训着吗没事灵烟,我手下有准,保证他活着的同时,还给飞鸢出够了气。” 说完手腕一番,沈归又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这一下直接把他吃下去的早饭都摔了出来。而后,场面上就变成了一场草原跤法表演大会,正所谓“大绊三百六,小绊赛牛毛”,好多年没遇见同道中人的齐格奇,这回可算是得了个机会,直把沈归摔了个七荤八素,就像一只破麻袋片那般,在齐格奇的挥舞下,在天地之间的六角祭坛之上,无助的不停旋转飞舞起来。 “呼今儿就到这吧。天黑了看不准,一掌杵坏了身子可不得了” 演出结束后的齐格奇拍了拍双手沾上的尘土,用脚尖点了点地上趴着不知生死的沈归说道 “别装死啊,我手上可有准,赶紧起来行跤礼” 沈归软软的动了下身子,甩了甩脑袋,不停地努力想要站直双腿,刚觉得踩稳,就立刻徒劳的滑开了重心,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吐出口中不知道从哪反出来的液体,这才颓然的说 “站不起来,找不稳重心,踩在地上脚都是软的。” “那那你先坐着吧。” 看完表演的齐灵烟此时才开口埋怨道 “大宝你真是的,摔两下让他知道厉害就得了呗,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嘿嘿,放心吧,我收着力呢,没敢往要害上招呼。他这就是绊子挨多了,一时半会还拿不准应该怎么站着,缓一会就好了。” 沈归正在祭坛中央平躺成一个大字型,脑袋天旋地转的睁不开眼来,还伴随着异常强烈的恶心反胃之感。此时听见齐格奇轻描淡写的说着,立刻有气无力的反驳道 “你可别给我下这个保证,缓多大一会能好,那我可说不准,现在我就一个感觉,想吐。” 其余三人闻言,皆笑了起来。 河中大街上最大的饭庄会友楼,每日都会在戌时四刻之时,准时熄灶谢客。而今日戌时四刻,后厨的灶火正旺。 “小东,羊腿烤的怎么样了要是皮的脆度足够的话,就再刷一层酱” 开口之人是会友楼的大厨宋行舟,此时在他右手的锅中,正烩着鱼肉。 “飞鸢姑娘既是广陵人士,那么就来尝尝我这手拆烩白鱼味道如何。”说到这里,他又滑了滑铁勺,嘴里嘟囔起来“现在幽北的天气还有些凉,鲢鱼不开口,所以只能用这条“武开江的岛子”人力打破冰面所捕到的白鱼,先凑合凑合,吃个意思吧。” 闻着宋行舟锅里传来的鱼味,本是一言不发的飞鸢,终于还是在沈归的一脸期盼中摘下了面具。 “嚯”沈归粗略一打量,刹那间便有惊为天人之感。他也见过许多漂亮姑娘,但眼前飞鸢姑娘的容貌,在自己两世为人之中,还是第一次看见。 摘下面具的飞鸢肤白胜雪;一双明珠般的眸子闪出水润的光泽;双眼细长,而眼角微微下垂,天生就带着些许忧伤之色;朱唇弧线微翘,上唇还有唇珠隐约可见;小巧的下巴微微前翘,让人看上去就忍不住,想要亲手捏上一捏。 可是,就这张如此完美的脸庞,却生有一大块红色胎记。自左眼眼角下行,一直垂到脖颈处为止,那形状就仿佛一只鸟类羽翼一般。此块胎记虽然长在她脖颈至侧脸的位置,但就算只是随便看上一眼,也是极为明显的。 飞鸢在摘下面具之后,神色就有些紧张。此时在沈归那不错眼珠的使劲打量之下,更是显得坐立不安。 “真漂亮。” 沈归使劲吞下了忘记咽下的口水,只是语气与神色夹杂的皆是不可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8飞鸢之能 “偷瞟两眼得了呗,怎么还不错眼珠的盯着呢肯定因为经常去南北市场逛窑子,学回来了一身臭毛病。我看你那凭印取银的权力,也是时候交回来了吧” 齐灵烟看着满面猥琐目光呆滞的沈归,用筷子敲了敲碗边说道。 “哎我说这位客官,您说他宋某我管不着,但最好别敲碗,我们厨子忌讳这个。” 正在灶上忙活着的宋行舟,听见身后响起了筷子敲击瓷器之声,老大的不乐意。 沈归这才回过神来,仔细回忆一下刚才齐灵烟所说,一下站起身来 “莫非照你方才所说汇南钱庄的幕后老板,是你” “不然哪会有这样的冤大头凭着一块破石头,就随你任意支银子出去挥霍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想错了,现在汇南钱庄的管事已经不是我了;而你面前这位,被你足足盯了一个时辰的飞鸢姑娘,才是汇南的现任管事。” 齐灵烟此话刚一出口,沈归就差点把脑袋钻到面前的鱼肉砂锅里面。他一直以为,这汇南钱庄的幕后老板,应该是一位和林思忧关系密切的江湖前辈。但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他花出去的每一两银子,都是这位漂亮姑娘给的。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却吃了这么多年软饭。这种感觉还真是挺刺激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骆掌柜说我取的都是华延商帮的银子,老拐本命周疏同,莫非飞鸢姑娘本家姓周” 此时,不住嘴吃着东西的齐格奇把一碗饭推到了沈归面前 “哪那么多废话,东打听西打听的,有银子你就花,有饭你就吃。其他的事还不到你能插手的时候。”说完又回头朝着后院喊了一嗓子“小师傅,咱那羊腿烤的怎么样了差不多先给我尝尝火候呗” 齐灵烟也是轻轻地推了下沈归脑门 “飞鸢是我与你姐夫,在城外放纸鸢的时候,从河边捡回来的。许是”话说到这里,林思忧指了指她自己的侧脸“所以才会被遗弃的。哎,虽然南康百姓生活富足,民风却是比不上幽北的这般淳朴善良。” 飞鸢听到这里,神色也没产生什么变化。只是伸手轻轻滑过自己侧脸的红色胎记,把几缕散落的头发别在而后,更为清晰的露出那飞鸟翅膀形状的胎记来。 沈归心生感慨,只觉此女虽有些羞涩怕生,但心志定然极为坚定,应该是个外软内硬之人。 想到此节,也再不提起此事。随意吃了两口菜,又用极为随意口吻的说起 “哎之前问你为什么要留下我这个鬼神转世,你还没说清楚呢。” 林思忧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被沈归随意的口气所影响,而是皱了皱眉,端正的放下了筷子,直视沈归的双眼说 “你原是死胎,全赖师父燃尽余下的生命力,与自身天灵脉为介,才从虚空中祈灵而回的。虽然我并未参透师父此举之深意,但是我知道,无论你来带的是转机或是灾难,那都是在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所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从来都只能是凡人默默承受天道更迭,却没有天道受凡人意志而左右的道理。人力,终究不能胜天,而那些玄乎其玄的上古传说,也不过是凡人的杜撰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 “对,这华禹大陆上百姓的生活,究竟是富足安康,还是水深火热,那都并不重要。你的存在,便是师父祈下的人间天道。无论你为这片大陆带来了什么,都是每个人注定需要承受的。” “你这么一说我很慌啊这么重大的责任就交到我的手里” “怎么就重大的责任了” “但是你说的那么吓人” “简单说就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样的事,就大胆去做吧这也是我们这些由天南地北汇聚而来的人,会如此关照你的原因了。” 沈归看向靠后院门边,嘴里叼着筷子,正含糊不清的催促许思东的齐格奇 “就是那种拿我当破麻袋甩着玩的关照吗不用了谢谢。” “是那种你有什么问题,就第一时间帮你查清楚的关照。”林思忧说着,看了一眼飞鸢“你来跟他说吧,骆老寄回南康那几张图纸的具体情况。” 飞鸢见林思忧开口,便从袖中拿出了那几张熟悉的图纸,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 “嗯你画的这个东西呢,凡是与汇南钱庄有来往的商队,都说未曾见过。而我师父掌管的华延海商,还有南康第一的长安商帮,也都未有船员声称见过这等武器” 沈归听到此时锁紧眉头,用手指不停地卷起鬓边长发,这也是他开始陷入思考的惯用动作。 “不过倒是有一对侠侣来找过我们,他二人声称是你的朋友。男的叫古戒,女的叫苏乙青。” 沈归听到这两个名字从飞鸢口中传出,眼神不由一滞 “他们说什么了” 飞鸢打量着图纸,也是一脸疑惑的说 “古前辈说,在他年少之时,听他师父岳海山提过此等火器。他虽未曾亲眼所见,但与我们手中图纸对照来看,并无太大差别。据他所言,此物名曰墨雷,是北海剑奴入魔以前的作品。但根据江湖传闻,剑奴与岳海山二人,皆已去世二十余年。以此看来,只怕我们没有再次证实的机会了。” 沈归迫切的追问 “图纸呢制造工艺呢剑奴他会不会留下副本” 一旁用小刀一片片割着羊腿的齐格奇突然开口 “不会,但凡剑奴所制兵刃,便一定是孤品。此人脾气古怪孤僻,一生从未收徒,也没有铸造典籍流传于世。若你想按图仿制,怕是要失望了。” 沈归闻言继续追问道 “如此说来,如墨雷这般孤品,为何会出现在六十里亭外” 齐灵烟指了指他腰间斜跨的长剑春雨 “你这柄长剑,不也是剑奴所造剑奴生前所打造的那些神兵利器,早已散落在江湖之上,被谁得了都不算稀奇。” “恩,飞鸢姑娘,如果不麻烦的话,最好能查清楚墨雷的下落。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长辈,就是伤在这火器之下的。” 沈归会对墨雷如此在意的理由,在场众人都不太理解。只有被他嘱托的飞鸢姑娘,思考后用低低的声音说 “这个倒是已经查出来了。这柄墨雷目前应该是在南康的建康城,一个专门售卖情报的组织手里。这个组织有个名字,叫做“谛听“。” 飞鸢此话一出,沈归的脑中顿时乱作一团。原本在他笃信李登没有派兵截杀傅忆一家之后,心中的头号怀疑对象就变成了宣德帝颜狩。但如果飞鸢的这个说法没错的话,那自己原来的想法也就根本无法成立了。 “墨雷在谛听手中,这消息准确吗” 沈归还想再次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飞鸢虽然一言不发,但神色无比认真,并且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麻烦啊要不然让刘半仙直接去把他们都给砍死算了,也省的我想起来就觉得头疼。” 宋行舟听到沈归的这番话,把最后一道菜十分粗鲁地放在了桌上 “那下次你再来吃饭,我也干脆一勺烩了吧,还省的思东那孩子还切得那么费劲。” 沈归闻言一抬头,便见到许思东那张正在不住点头的大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9汇南长安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讲了。”林思忧此时神色颇为认真,掰着手指头对沈归说“你在汇南支的银子,只有一半是我们三个出的,所以你用起来也不需要觉得别扭。” “啥我就使了那么点银子,你们还找了个合伙人这汇南钱庄的生意不怎么样啊” 沈归故作轻松的说道。 “汇南钱庄可还有许多别家股东呢哪能供着你一个外人肆意挥霍呀。”林思忧嫌弃的看着沈归“你支的银子,有一半是你姐夫带着华延商帮,在海上跑船赚回来的;而另一半你用起来,也是理直气壮的,那银子都是你亲爹出的。” 沈归被一个“爹”字砸在头上,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爹这个字,近二十年中,除了为了占别人便宜以外,他就没再提起过。眼下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承了他的“人情”,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他过的如何” 无论怎样,沈归还是干巴巴的问了亲爹一句。倒不是他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心中觉得,自己就该这么问而已。 “蛮好的呀,其他的现在跟你说也没用。他是沈家嫡系二少爷,掌管着整片华禹大陆最大的长安商帮,有吃有喝行动自由,手里又不缺银子花,不需要需要你来担心的。” “那他为什么我娘” 沈归有些结巴,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提出这个问题,但也还是问了。 “别说得好像很熟一样,你与娘亲不过就是一面之缘而已,他们二人之事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他夫妇二人十分恩爱,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娘生前也从未怨恨过他。” 此刻的沈归心情十分复杂,但又无法说予任何人听。因为不会有人能理解,他,对于亲情如此淡薄的因由。 “明日我们便要回南康了,你有什么要带给父亲的话吗” 林思忧看着神情复杂的沈归,语气轻柔的问。 “恩没什么。等有机会我亲自说吧。” “不然我们一起回南康去” “我在幽北还有事,等做完了就会去找你们的。” 沈归说到这里,齐格奇舔了舔满是羊油的手指头 “你留在这不就是为了郭老王爷的太白卫吗现在那些也配叫太白卫这郭霜统领才去了几年呐,你看看现在的太白卫,还哪有一点郭家的影子这样的军队就算你拿回来,也就是浪费粮食而已。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的太白卫,比海盗的战力也有所不如。” 沈归听完齐格奇的话只摇了摇头 “你说的不全对。在我眼里,军队是军队,银子是银子,人是人。叔父郭霜死的不明不白,我总要给他一个交代;而太白卫就算是垮掉,也要在自己手里垮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道理也是亘古不变的。” “罢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把。银子你随便取,反正华延与长安两大商帮合在一起,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走了” 齐格奇说罢,朝桌上放了一枚五两小锭的金元宝,拍了拍许思东的肩膀说” “小胖子,你要能学得你师傅八成手艺,到了南康随便开个酒楼,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说完,四人便从后门而出。 小学徒许思东拿起桌上的五两金锭,献宝似得跑到宋行舟面前 “师傅师傅,您看,居然是金子南康人都这么阔绰吗要不然咱们也去南康吧这幽北的百姓穷还不说,那冬天也实在是太冷了。” 宋行舟罕见的没有生气,只是摸了摸徒弟的脑袋,喃喃自语着说道 “快了,就快了” 沈归刚刚回到河中后街,便见到刘半仙正鬼鬼祟祟的攀吊在院墙以上,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双眼注视着前院的方向。沈归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挂在院墙外,只是为了偷窥自家宅子的。于是迈步上前,拍了下刘半仙的屁股 “上仙,您这是练功呢还是作法呢偷窥自己家宅子是不是有种别样的刺激感啊” “嘘”刘半仙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嘴唇,又指向了宅子里面。沈归见他如此小心,也是纵身一跃,双手扒上了院墙。 这一老一小挂在墙上,只露出四只眼睛。只见沈宅的前院之中,站着正在斗鸡般对视的一男两女。沈归仔细一看,还真有自己认识的人。 这夹在当中的男子,便是幽北三路的二皇子,风月老手颜青鸿;而其中一名熟悉的女子,正是林思忧的徒弟,幽北丞相李登膝下独女,圆脸事儿精李乐安;而站在李乐安对面的姑娘,沈归却还是头一次见。 此时刘半仙小声开口说 “哎我说,你这喜好够杂的呀俩女的拍家门堵你也就罢了,怎么还来了个男的呢”刘半仙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起挂在墙上的沈归,而后又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暧昧的说“哦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沈归轻啐一声 “呸,你这个老泼皮。下面那男的是幽北三路的二皇子,又不是北市场后街的兔子相公。” 听完沈归的解释,刘半仙以一手攀住院墙,另一只手朝他高挑大指 “厉害不愧是李玄鱼用命换回来的天人二皇子这么尊贵的身份你都能” “滚蛋” 沈归被刘半仙挤兑的大喝一声,院中正在争执的三人听到此声,便齐齐看了过去。颜青鸿最先看清,那挂在墙上偷窥之人的面目轮廓,分明就是沈归,立即大声喊道 “沈归呀沈归,我托你的事,你之前可是满口的答应。现在怎么开始躲我了不行你早说啊事到如今我可怎么办啊” 沈归听他这不清不楚的话,都懒得再看刘半仙的表情。只是纵身一跃,便跳入前院之中。 沈归站稳身形,不看大喊大叫的颜青鸿一眼,只是先走到了李乐安面前,疑惑的说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在我府上此时李相爷心中定然挂念万分,走,我先送你回相府。” 沈归话音刚落,由正厅之中便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 “不必烦劳沈公子相送,老夫就在正厅。” 声音刚落,由正厅中走出了相府管家李福,和一脸苦笑的傅忆。沈归皱了皱眉,还是强行扯出了一丝微笑,言语间也格外的尊重 “李姑娘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急事” 李乐安此时的小嘴嘟的老高,再配上一张小圆脸,此时看上去,活像是只生气的小河豚。她委屈的指着对面那位陌生的姑娘说 “本来是家父找你有事商量,我就跟着来了。可没坐一会这俩人也来了,他们说他们说” 一见李乐安有些结巴,沈归便饶有兴致的逗着她 “他们俩说什么了呀” 李乐安指向义愤填膺的颜青鸿 “他骗我他说这姑娘才是这里的女主人还说不认识什么沈归,让我和爹爹回去问清楚” 沈归意外的撇了一眼身后的颜青鸿,嘴上不停哄着气成结巴的李乐安 “哦原来你这么生气,就是因为他们骗你呀” 胳膊攀在墙头上围观的刘半仙,不屑的大喊道 “真是人头猪脑。李丫头又不是没来过 ,还能让那小子几句话骗了真正惹她生气的,是那句女主人” 沈归不满的嘟囔着 “呸,就你这老光棍聪明”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0青鸿之托 李乐安一经刘半仙的调笑,一张小脸瞬间憋得通红,口中急忙辩解道 “就是气他们骗我没有别的老头你别胡说八道呀”毫无说服力的跺了几下脚,又心虚的偷瞟了正厅方向一眼,见坐在屋中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反应,才松下一口气来。 沈归眼见李大小姐如今这般模样,活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心知眼下这个状况,继续在她身上耗着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转过身去,瞪着一脸无辜的颜青鸿说 “颜老二,那你带着一位姑娘深夜造访,又所为何事呀” “你还好意思问我”颜青鸿一听这话,顿时也火冒三丈“之前答应的痛痛快快,如今祭祖大典一过就不闻不问了” 沈归被他这指责的口吻,也弄的极为气愤。虽然祭祖大会已经“顺利闭幕”,但距离现在也不过就是一顿晚饭的功夫。他这行为,就像是上午刚刚借给自己的钱,下午就来拍门讨债,喘一口气的功夫都不给啊。 “我说姓颜的,你还是个人么我答应的是帮你想想办法,又没拍着胸脯告诉你,这事我全包了。就冲你现在这口气这行为,还别不告诉你我答应帮你,只冲着与颜青鸿的交情,可不是因为你那个狗屁二皇子的身份。我这么说你还别不乐意,你要是还有别的办法,就赶紧想想吧。小爷我一不是你颜家人,二又不做你们幽北的官,你们皇家的那些屁事,与我姓沈的有何干系慢走不送。” 颜青鸿一见沈归这么大的反应,瞬间懵了自己不过是因为心中焦急,随口发发牢骚而已。可没想到会招来他这一通批头盖脸的臭骂。自己好歹也是幽北三路的二皇子,虽然未来生命安全没什么保障、在民间的操行口碑也不是很好、亲生母亲包氏,又是个草原外族,可皇子毕竟是皇子,再怎么潦倒,也比沈归那个破落子弟要强上许多。 被惹恼的“年幼龙子”颜青鸿刚想发火,余光正巧看到身旁的姑娘,正一脸恳求的看着自己。于是,盛怒之下的颜青鸿,做了一件特别扭曲的事。 “我算知道你姓沈的为何这么忙了。就连李家大小姐都能半夜进你宅子,换谁谁都得说忙我原本以为,你沈归跟着丐神伍乘风混了那么多年江湖,兄弟情义肯定放在首位;可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沈归,也是个被娘们腰带勒住脖子的风流鬼” 颜青鸿这明显是有求于人,惹不起沈归只能拿李乐安撒气。可是这句没经过大脑的话刚一出口,他心中只觉一轻。再转身看去,众人都长大了嘴巴盯着自己,就连一直在外院墙上挂着的刘半仙,也翻墙进了院子,远远的戒备起来。 “颜老二,你喝酒了吧”最先反应过来的沈归,一边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一边走上前去,推着他的后背朝大门方向而去。嘴里还大声的嚷着“你喝酒了我不和你说话,有什么正事等你明天醒了再说。” “站住” 由正厅之中传出了李登的声音,众人都听得是极为清楚。颜青鸿一听这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坏了,我我忘了” 沈归摇摇脑袋,拍了拍身子筛糠般颤抖的颜青鸿“过去吧,你现在就好比案板上的王八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谁让你口无遮拦的整个幽北三路有谁不知道,他东幽李家除了有钱之外,最出名的就是护短了。” 沈归一边说着,一边搂着颜青鸿的肩膀朝正厅走去。二人来到门前,被相府管家李福笑眯眯的伸手示意,给拦了下来 “沈公子,依老朽看,还是让颜二少爷自己进去吧。你们虽是朋友,但有些事也最好避讳一些,这样日后二人才好相见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沈归听了李福的话,点了点头便松开了颜青鸿的肩膀。颜青鸿感受到他臂膀的离开,立刻回头看着沈归,眼神恳切凄惨。 “去吧去吧,我去厨房弄点夜宵,你挨完骂之后,就带着那位姑娘回吧。看在你如此可怜的份上,那路事我应下了,明早带着这位姑娘再来一趟吧。” 说完,沈归朝着正掐腰赌气的李乐安摆了摆手,吹着口哨往后院厨棚走去。等他再回正厅之时,颜青鸿和哪位陌生的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端着一瓮沙煲走到正厅门口,见李福微笑着朝屋中歪了歪头,便同样抱以微笑,走入屋中。 “李相携女而深夜来访,想必是有什么正事。方才我在后院煲了一锅粥,咱们三人边吃边聊吧。” 说罢,沈归放下了手中沙煲,先是用烫到的手指捏了捏耳垂,而后准备再次回到厨房之中,取三个粥碗来。 “小沈你先坐下,让李福去就可以了。”李登朝沈归摆了摆手,又高喊了一声“李福”门外立刻便传来了李福应承之声。沈归只觉羡慕不已,这要是换成自家的傅忆,用棍子追着打都没这份勤快劲。 “之所以老夫会深夜前来,皆因为代萨满巴格之死” “什么巴格死了” 李登此话刚一出唇,瞬间便把沈归惊得跳了起来 “不可能啊他下午只是被一柄刀鞘半推半送了一下,况且那人也根本没用力当时见他倒在台上,我还以为他只是想讹人呢这一转眼功夫就死了这碰瓷的成本也太高了点吧” 李登和李乐安一人扶着晃动的桌子,一人扶着有些摇晃的沙煲,李乐安鄙夷的看着沈归 “那巴格都多大岁数了这一死就算不是你安排好的,也不值如此大惊小怪的吧” “我安排好的什么意思” 李登也惊讶的看了一眼沈归 “真不是你” 沈归也一头雾水的辩解道 “怎么就怀疑到我了呢我和巴格虽然有些过节,无非也就是立场不同而已。根本没有痛下杀手的理由啊不过倒是你上次来这里袭杀李小姐之人,不就是萨满卫吗你第二天还指使万长宁参了他一本,虽然又被何文道反将了一军明的不行来暗的,是你也很合乎情理啊哎对了,你们父女二人夜间出门,单清泉怎么没出现呀难道就是你派” 李登急忙摆手喝止 “这说巴格的事呢,别扯上我。清泉他是有些隐伤没好利落,最近都在家中养病。” 李登说话这话侧头看去,只见女儿李乐安正仔细地给二人盛着沙煲之中的热粥,根本没在听这些事情,嘴角也挂上了一丝微笑,摇了摇头 “既然你说并不想要巴格的命,为何又把他交到孙白芷手里呢巴格都那么大岁数了,虽然平日与你略有抵牾,但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才是。不过,既然你说这不是你的意思,那老夫自然也是相信的” 说到这里,李登结果女儿递来的粥碗,溜着碗边吸了一口,继而眼神中发出一丝光亮来。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正在忙碌的李乐安,满意的点点头。 “而且老夫告诉你一个幽北官场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凡把一件事情摆在了明面之上,那就只能用明面之上的手段;若是一件事没有摆在台面上说,那就等于说双方生死,各安天命了。” 听到这里的沈归撇了撇嘴,心中满是不屑就这副洁癖十足的行为方式,活像是个老派的西部牛仔。他一个当朝丞相,做起事来居然与江湖人一样幼稚,没有厚黑学的理论基础,你李登还当个什么官呢 “嗯,手艺不错,喝两口粥还真有些饿了。再给我盛上一碗。” 李登说完便举起了空空的粥碗,递到刚刚坐下的女儿手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1巴格之死 沈归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敲击桌子,口中喃喃地盘算着 “既不是你,也不是我。那巴格到底是死在谁手里的那人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没想到这奉京城虽不算大,还真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啊。” 李登认真转着手里的粥碗,随意的说着 “怎么就深不见底了那巴格死在孙白芷手里是铁一般的事实。之前你与孙白芷带着一众市井之徒,在六角祭坛把个好好的巴格打倒在地。这可是有千百双眼睛一起看着的事实,这事你无从狡辩吧” 沈归点了点头,虽然其中另有隐情,但是看在围观百姓眼中,那可就是这么回事。李登见他并没开口辩驳,便接着说起 “在孙白芷那番感人肺腑的表白之后,他又纠集一种人,排着大队护送巴格回到了孙氏医馆,这也是奉京城里的百姓眼睁睁瞧着的。所以等于说,你们先欺负人,再救人,又杀人。整件事看在百姓眼中,已经成为了铁一般的事实。” 沈归牙疼一般的抽了口气 “嘶可是我和巴格的事,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他恨我不死,是因为我的存在挡了他振兴萨满教的百年大计;而我对他,其实倒没有多大仇恨。当然,说到无仇无怨,指的是他指使萨满卫,前来袭杀我与李小姐之前。” “你还是不明白啊”李登听见沈归的说法摇了摇头,放下粥碗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抹嘴说 “在明白人眼里,谁想除掉巴格,都可以有千万种理由,也可以没有理由,只要决定暗中动手,那什么理由都不再重要了。可在奉京城的百姓眼里,整件事情分明就是你沈归,纠结江湖草莽,于大庭广众面前气倒巴格在先;又指使手下郎中,在诊治过程中暗下杀手在后。人证物证都很齐全,简直就是个铁案。” 说到这里,李登敲了敲台面,无比郑重的说到 “巴格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萨满教大长老,又已经是耄耋之年,满头白发。明日他的死讯一经传出,你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沈归已经明白了李登话中深意。是啊,别看祭坛周围的百姓们,看热闹的时候纷纷鼓掌叫好,就那起哄的兴奋劲,简直想把送殡的一起推坑里埋了。可这事一旦到了明天,当事人巴格又被动的“以死明志”,舆论如何便不是谁能控制的了。 所以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巴格死因如何,只怕这黑锅都会扣在自己脑袋上。事因由自己而起,巴格又死在了自己麾下的“急先锋”孙白芷手里,这就是标准的黄泥巴沾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对了,巴格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吗” 沈归怀着“还能抢救一番”的心态,满怀希望的看着李登。只见李登嘴角抽搐了一下,神色略带尴尬的说 “这事儿你还是亲自去问问小孙大夫吧,毕竟我也是道听途书,只怕还有不尽不实之处。” 李乐安此时却忽然开口说道 “哎呀,你把巴格交给孙白芷,真不如直接一刀抹了他” “乐安住嘴如今你也是大夫,怎么能讲同行的坏话呢此事休要再提,让沈归自己去问个清楚便是。” 说完又看着沈归,表情玩味的说道 “老夫这个女儿自小便是李家的掌上明珠,又被家中老人骄纵惯了,都到了这个岁数还未出阁,仗着老夫的宠爱也是愈发娇狂。老夫为她的婚配大事,可是操碎了心。” “爹,您跟他说这个干吗呀”李乐安好像知道父亲解下来要说什么,扭过身子低垂着头,脚尖就像一只小马驹般,不安的蹭着地面。 “沈归呀,老夫与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乐安丫头如此欣赏一个男孩,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眼下你郭家虽然败了,但我李登也没想过要,靠女儿的婚事去换回什么好处来。你们二人若皆是彼此欣赏仰慕,那就让我亲自与郭叔父见上一面。我也知道你郭家目前有些尴尬,请你转告郭叔父,我李登愿意亲自前去南康拜会。当然,以上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以你能够安然渡过眼前困局为前提的。老夫是个商人,这宗关乎女儿终身幸福的生意,可容不得我丝毫马虎。” 说到这里,李乐安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鹌鹑,脑袋别在一边,不停地别扭着身体。 而沈归却面色极为不悦。 没错,就凭李乐安这特殊的性子,也比其他的名门闺秀更适合自己。眼下李郭两家往日的恩怨纠缠,早已经是昨日黄花;而李乐安的师父,更是从小抚育自己长大的林思忧。按理说这门亲事,也是水到渠成又天作之合的。可是李登此番前来,绝不是像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般单纯 他东幽李登,本就手握一路军政大权,若不是他在关北奉京城为相,那就是一位听调不听宣的土皇帝。原本幽北三路就是颜、郭、李三家部族联合,而眼下郭家凋零,李登的亲妹妹却已经是当朝国母,亲侄子又是东宫太子,前些日子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军权,早已是与颜家分庭抗礼的局面了。 自己此时虽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白丁之身,但经过祭祖大典之事,李登就能明显的看出,在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些,或来自郭家、或来自萨满教的铁杆盟友。眼下他伸出这根乘龙快婿的橄榄枝来,显然也是在打两头押宝的主意。 因为丞相李登,与中山路那位壮志雄心的裴涯不同,他比谁都更熟悉郭家这个老对手,也就更容易猜到这看似凋零的郭家,到底隐藏了多大的能量。 沈归自己也明白,李乐安归李乐安,李登归李登。但他还是迈不过这个本还是“自由恋爱”,一转眼就变成了“政治婚姻”的这个心中门槛。好在李登话中为双方留有余地,才不至在场面上太过难堪。 “能得李小姐垂青,确是沈某我三生有幸。但在下目前只是区区白丁,既无官身也无产业。虽然你李家富可敌国,定然不会介意,但这倒插门女婿的名号,也实在过于难听。眼下李相有意以巴格事件为题,那我们索性便以此为约。若日后在下安然渡过此节,再请李相与外祖详细谈及婚嫁之事。” 沈归一番话说得极为得体,但在这份客气之中,却带上了些许疏远。心乱如麻羞怯不已的李乐安定然没有发觉,只是一遍一遍的摸着沈归这个坏蛋硬塞给自己的惊雷剑鞘;而人精李登虽然听出了沈归的不满,但随便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因由。但他也并没作任何解释,只是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门外的李福便进来为他披上了一件皮袍 “日后贤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之事,来府上知会李福一声便是。哦对了,下次记得带上那煲粥的谱子,也好让我府上的厨子学些本事来。” 说完便带着一整晚都扭扭捏捏、看上去活像个红脸傻子的李乐安,走出了沈宅大门。没过一会,李家主仆三人的背影,就在深夜的奉京城中消失不见了。站在门口相送的沈归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正在门房睡觉的刘半仙 “上仙您醒醒,随我出门一趟。” 正在酣睡的刘半仙被沈归几掌拍醒,随即转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口中不满的嘟囔着 “你想去哪就自己去呗,非叫我干嘛” 沈归陪着笑脸说 “这不是下午刚惹了祸事,又被李登那么一吓,觉得如今走起夜路八成是会遭人暗算的。这才不得已要劳烦您这般的天灵脉高手相护呀。” “有什么事明早再去呗。如今这个时辰,南北市场的灯笼都灭了。哪有你这样使唤人的” “上仙呀,我要是再不出去,一会又得被颜青鸿堵到门口了。” 沈归担忧的看着已经略微泛起深蓝色的夜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2神医白芷 眼下正是初春时节,凌晨的奉京城仍然刮着彻骨的寒风。在这片鬼呲牙的天色下,城南向阳大街上的孙氏医馆,仍然是灯火通明的。 孙氏医馆是孙家的祖业,传到了孙白术孙白芷两兄弟手中,已近六十载的光阴。孙家祖上本是前朝大燕名医,在那场导致华禹大陆四分五裂的动荡后,孙大夫拉扯着一家老小,过东海关来至幽北三路,以求躲避战火。 而此时的幽北三路,犹如初升的旭日一般。人们虽然面目神情各异,但无论在眉宇间还是眼神中,都充满了希望的味道。虽然大家生活十分清苦,可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上到官员乡绅,下到平民百姓,都上下齐心,努力认真地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 如此世外桃源般的安稳生活,也使得饱受战火摧残的孙大夫一家爱上了这里。虽然此时的幽北百姓都信奉萨满教的神婆巫师,但凭着孙大夫一手精湛的医术,也勉强的把一家老小养活了下来。 白云苍狗,草长莺飞,孙氏医馆的当代传人孙白术,转眼已经成为了宫中首席御医,而且官拜四品太医院正。做了太医院的官,往日自然就在太医院中供职,而家中祖业孙氏医馆,自然也就交到了二弟孙白芷手里。 二少爷孙白芷,与其兄孙白术虽是一奶同胞,可无论医道天赋,还是脾气禀性,都是完全不同的。 其兄孙白术,自幼便熟四书五经,之后又随其父遍阅残存医经,再加上孙氏祖传的独门秘方,无论是经营祖传医馆,还是入职太医院伺候皇族,都是绰绰有余的。孙白术虽然家学渊源,自幼学之时又肯下死功夫,但无奈受天资所限,在岐黄一道之上发展平平;再加之其保守谨慎的性子,平日下药开方,也就多以中正平和为主。所以,说句实在些话,孙白术一生行医,虽没出过差错,可也治不了什么大病。当然,这样的行医准则,与他目前的职业身份,倒是十分契合的。 反观孙白芷,从小便顽劣不堪,性格又冲动暴躁。在气跑了几任启蒙先生之后,其兄无奈之下把他锁入了书房之中。没成想幽闭不过百日,无聊的孙白芷,便把家中所有藏书了个遍,就连专写山水地质的华禹山水经,居然也可以倒背如流。要知道,在这间书房之中的藏书,可是孙白术多年积攒而来,甚至有好多生僻的书籍,就连自己都只是粗略的翻过几页。 弱冠之后的孙白芷,已经受到其兄的三年调教,自然的接过了家中祖业。可孙白术刚刚搬入太医院中没几日,孙家医馆就出了大事。 这孙家二郎的第一个病人,是位壮年河工,平日以清理奉京码头河道为生。工作辛苦,自然饭量也大一些。不知道何故,竟然整整十日都未曾排泄,导致肠腹满涨,口角生疮,一双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因此,他便来到了孙氏医馆之中。 这只是一起普通的虚火旺盛所导致的严重便秘,不过是开个普通清热去火的方子,再加些番泻叶或者巴豆之类的通泻药材即可痊愈。孙白芷也是如此开的方子,并且在病人的需求下略微加大了巴豆的用量。 按照这个治疗方法,这名河工除了会泻的更快些,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问题,就出在了这个“更快些”上。 这名河工回去服药不过半个时辰,便跑到了茅房中一泻千里。这个折磨自己近半个月的时间的便秘,随着这一趟酣畅淋漓的腹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从茅房中走出的河工,此刻只觉身体前所未有的顺畅,就连带着前几日的食欲不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了庆祝身体恢复健康,这中年河工从市集上称回了一大块五花三层的肥猪肉,外加一整坛子酒,肥肥美美的吃上了一顿“庆通宴”。 凡重体力劳动者,平日饮食皆以重咸厚味为主。一整锅炖烧五花肉,一坛子高粱酒全部下肚后,这河工自然觉得口干舌燥。 于是他便做了个要命的决定痛饮小半桶冰凉的井水解渴。 于是就这样,这河工在深夜之时,死在了臭不可闻的茅房之中。 无论从死亡地点,到厨房之中的剩余药材,所有嫌疑都指向了初次行医的孙白芷。而盖有白芷红印的药方之上,显示出他加重了一半的巴豆用量。所有人都自然的认为,这就是桩铁证如山的庸医杀人案。 蒙受不白之冤孙白芷这才明白,他虽然可以治病,却无法治人。所以,在他杀人庸医的名声传出之后,破罐破摔之下的孙白芷,平素行医用药更为大胆,虽然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但也治死了许多的病人。因此,目前来找孙白芷的病患,大多已是病入膏肓,都是想要死马当成活马医、最后搏一搏运气的人。 因此,这孙家二郎在幽北百姓与江湖人之中,被冠上了一个响亮的名号。 “倒转阴阳” 而沈归眼前的“倒转阴阳”孙白芷,正用手中的湿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孙氏医馆内堂。内堂正中央的病床上,躺着一具以白单蒙头的尸体。 “这天一冷啊,血凝在墙上就特别难擦。” 孙白芷神情无比认真,使劲的蹭着内堂之中的角落,并不停发出“沙沙”的声音。沈归走上前去,也拿起了一块抹布沾了些水,开始擦拭显眼的血迹。 “墙上的别费劲了,回头找几位工匠来,重新上道石灰盖上算了。” 孙白芷听到沈归的话也并没住停手,手中仍然执拗着蹭着墙上的粉红色血迹 “你说,风邪入体,究竟应该怎么治呢” 沈归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愤怒的朝孙白芷喊着 “啥你小子根本不会治啊那也敢下手难道你真像传闻那般,拿活人练手不成” 可能是这一日一夜的疲惫所致,此时孙白芷的脾气,与往日的他判若两人。面对沈归这番指责,也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残存的医术古籍中,也曾有记载过风邪入体的病理。所谓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厥则暴死;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高梁之疾也。隔塞闭绝,上下不通,则暴忧之病也。暴厥而聋偏塞闭不通,内气暴薄也。不从内外中风之病,故瘦留着也。跖跛,寒风湿之病也。” 孙白芷提及之医书,正是黄帝内经的素问篇。沈归见他并非一窍不通,又奇怪地看了看趟在病床上,那具以白单覆面的尸体 “那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转眼就被你给治死了呢” “会说话吗刚才他直挺挺的躺在祭坛上,多少双眼睛瞧着呢。怎么就成了好好的了” “巴格下午不过是中风而已,这才一转眼过去,人都硬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这病若是保守一些,保条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巴格已经是耄耋之年,气血衰败是不可避免的。我琢磨着,若让他落个口眼歪斜半身瘫麻的下场,还不如冒险一试,尽力求得痊愈,也好让他安享晚年。无论怎么说,巴格都是萨满教中大长老,风邪病人的下场,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大体面。” 沈归听到孙白术这个说法,一时间情绪十分复杂。既有对他这番说辞的纠结,也有站在巴格的角度上辩证的思考。可压在他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便是马上自己就要面对的,铺天盖地而来的流言蜚语。 沉默良久,沈归苦笑一声 “你这一场豪赌,为何会把我输出去了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3庸医杀人 二人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继续地清理着“犯罪现场”,不知不觉间,窗外传来了几声鸡叫。 孙白芷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算了,剩下这些就交给小学徒们来干吧,我得歇歇了。” 沈归使劲的抽了下鼻子 “嘶,有学徒住在医馆你倒是早叫啊。我本来就累了个半死,来这还得帮你清理屋子” “又不是我让你动手的。平日遇见什么疑难杂症,我都习惯一般干活一边想的,这样有助于思考。刚才见你一来就特别勤快,还以为你也有这习惯呢。” 沈归纠结着品味了一番孙白芷的话,又满怀希望的抛出一个问题 “那你想出来了吗那风邪入体到底应该怎么治呀” “我哪知道我刚才确实是在思考,但并没有思考出什么结果来呀。走吧,我快饿死了,咱俩先吃些东西再说。” 二人重新洗净双手,刚要出门,没成想由打医馆正门风风火火的走进一个人来。二人仔细一看,来的这位还是个熟人,正是昨日祭坛之上的何文道。就是那位被沈归一招“将军卸甲”,给变成抓耳挠腮的猴子的那位萨满教大护法。 “怎么样何大护法我那纸条上写的管用吧现在不痒了吧” 沈归看着一脸愧色的何文道,为了缓和双方紧张的气氛,先打了一个热情的招呼。 而那张递给何文道的纸条,也没写什么神奇的手法。不过就只有四个字而已洗澡,换衣。 “是,还得多谢您手下留情,现在已经全好了。” 何文道看见个台阶立刻就跳了下来,不见一丝拖泥带水。 “既然好了,你还这么着急来医馆干嘛啊”沈归说着,满脸奇怪地上下打量着何文道“难道是自己抓出的伤口出了什么问题” 何文道急忙摆了摆手 “在下已经无碍了。之所以这么早便前来叨扰,只是想尽快接大长老巴格回去养病,也免得打扰到孙氏医馆的生意。” 这一句话出唇,沈归和孙白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想来刚刚休整完毕的何文道,还不知道巴格去世的消息;而他亲自询问之下,自然没有旁人敢说的太细,只是让他前来孙氏医馆接人而已。 来了沈归心下便知,自何文道找上门来开始,巴格之死的连锁反应就算开始了。 “何兄,既然如此的话,就随我们进内厅之中详谈吧。” 孙白芷见沈归一脸为难之色,只好硬着头皮抢先开口,把何文道引入内厅之中。何文道走在当先,伸手撩开一片深蓝色布帘之后,便见到一具盖着白单的尸体,平躺在内厅正中。 何文道声音有些发抖,还是用不太相信的语气回头问道 “二位把我引入内厅为何这位病人又是” “巴格。” 孙白芷声音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些许无情的味道。这巴格二字出唇,却把何文道给听笑了 “我们之间虽略有抵牾,但大长老巴格毕竟已是耄耋之年,辈分也放在那里摆着,二位还是不要拿老人家开这等玩笑了。我今日是带着车夫一起来的,若是巴格长老暂时还无法下地行动,那么我可以” “真的是巴格,你若是不信,自去掀开帘子看上一眼。” 孙白芷的声音依然清冷,但听上去却是无比认真。 何文道伸出了不住颤抖的右手,在尸体的头前几次起落,终于还是狠狠咬牙,先开了一个布角,只微扫一眼便立刻盖了回去 “孙大夫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你你们这人是怎么死的,你们总得给我萨满教一个交代吧” 何文道话说的极慢,又几经思量,言语间不复往日的伶牙俐齿,吞吞吐吐又带着些许的自制。看得出来,何文道与巴格之间,是有极为深厚的感情在的。 孙白芷略一沉吟,还是掀开了布帘,用双手小心的解开巴格头上扎紧的白布,语气平淡的说 “病人昨日猝倒祭坛,经我诊治之下认为,由于病人自身年老体衰,又长期肝气郁结,加上最近春季风急,为事所逼导致的肝阳暴亢,风痰上涌,这才引致风邪入体,骤然昏猝。” 何文道极为克制地摆了摆手 “医理方面你不用过多解释,我并不了解你们岐黄之道。我只是想知道,大长老是怎么死的。” “综上所述,我原本打算施以手术之法,先打开头颅,取出头中风邪,再辅以清火疏肝之方,如此应可痊愈。但没想到只是刚刚打开头颅,病人被头中风邪诱致血脉上涌,本该缓流而出的鲜血,居然呈喷呈涌而出,用尽方法都无法止住,最终才流血至死。此事我自会一力承担,与旁人无由。” 沈归听到孙白芷这一番治疗经过,不由暗自点头。他所想之方法,在某些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而之所以会导致的这场悲剧的发生,只不过是孙白芷的治疗手段过于大胆,但并没有存着故意杀人之心。毕竟,在这里不光没有进行手术的必要条件,就连血压的概念都没有。 “打开头颅取出风涎此等技法,是否为你孙家祖传之术可有成功的案例在先” 何文道听到这般手法,再看向巴格尸体,满脸的不可思议。 “并无先例,只是我自己所创。” “那你为何会以萨满教大长老来试第一手呢” “在祭坛之上我便说过了,在我眼中就只有病人与大夫,并没有其他身份。” “但你可知他是何等” “若是按照保守疗法,或可以保存一条性命。但也定会导致四肢麻痹不能行动,口眼歪斜而无法开言,终日躺浸自己的便溺之中不说,最多也撑不过明年春天之时。” 孙白芷把一条人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就连一旁的沈归听来都觉得有些恼火。反而苦主何文道倒是缄口不言,绕到了巴格身边,一下下的理顺着他的头发。良久之后,才沙哑着声音说 “其实,在昨日出发之前,大长老便已经服下了烈阳散。” 这一句话出唇,孙白芷则是双目骤然圆睁。而一旁的沈归则开口问道 “烈阳散是什么药” “烈阳散是一种以金石粉末为主的萨满古方。服下之后的短时间内,可以提神醒脑,振奋精神,只觉得周身上下有用不尽的力气。但这烈阳散算不上是什么治病的药方,不过是在透支服药之人的生命力而已。哦对了,倒有一点与阿芙蓉极为相似烈阳散一经服下便会终生成瘾,一段时间不用就觉得生不如死。实在是个害人不浅的方子。” 何文道听见孙白芷的话,也是连连点头 “孙大夫说的不错,这烈阳散药性正是如此。在昨日祭祖大典前,大长老巴格便服下一剂,以求顺利主持整个祭祖大典。毕竟他如今已是耄耋之年,身体精力自然不济。他本为了借这次祭祖大典,想以此来拯救萨满教,自然甘愿倾其所有。更不要说烈阳散那区区的药性反噬了。” 沈归被巴格那一往无前的气势所惊,喃喃自语的说了句 “没想到这老头子,脾气还真倔啊。” 何文道苦笑着,眼中已经含着些许泪光 “沈归我告诉你,凡是萨满教中之人,就没有一个脾气不倔的。” 说罢,何文道把白布重新盖在了巴格的脸上,出门叫来了车夫,合四人之力把巴格的尸身搭到车上。 双方分别前,沈归语带疑惑的说 “巴格毕竟是孙白芷治死的,你不打算告他个庸医杀人之罪吗” 何文道摇了摇头,看着孙白术笑了一声说 “自古以来,哪有告大夫杀人的道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4春江水暖 “卫安恒,你这奉京府尹是怎么当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个人都没给朕捉回来” 勤政大殿上的颜狩整个人都处于暴怒的状态下,把卫安恒昨夜递上来的奏折朝他甩了过去 “朕告诉你巴格代萨满的死,总要有个人来负责可如今你一个凶手都没抓到,那么是你卫安恒负责还是朕来负责呢” 被奏折拍在身上的卫安恒不敢闪躲,只是低头跪伏在地,传出的声音不急不缓 “启禀圣上,微臣昨日彻夜多方查探,代萨满巴格,于昨日下午祭祖大典之上,身中风邪倒毙当场。虽经在场之孙氏医馆坐堂大夫,孙白芷施救,但由于代萨满本已是耄耋之年,年老体衰再加上血脉不畅,这才会于施救过程中,不幸身亡。由于本案苦主,也就是萨满教目前主事之人大护法何文道,并未前来奉京府衙门报案,因此” “所以你这个奉京府尹也就乐得清闲,直接来个民不举官不纠,朕说的对吗可如今死者的身份不用朕说你也知道,岂能与平民百姓之事混为一谈你身为奉京府尹,又怎能就此作罢而不闻不问呢” 平素一向被人讥讽软弱可欺,墙头草般摇摆不定的奉京府尹卫安恒,听到宣德帝此话忽然抬头,朗声答言 “起禀陛下,卫安恒不才,全凭着陛下的错爱、又深蒙祖荫,才能窃居奉京府尹之位。可我卫家自祖上起,便一直都是天家颜氏军中的一介区区掌刑官出身,蒙天家几代家主信任,才得了这个已经世袭三代的奉京府尹之职。自昭烈武极开国皇帝起,我卫家人便始终秉持着依照朝廷法度行事的原则,这也是我卫家会受幽北三代皇帝的重托,掌管奉京安全近百年的全部原” 宣德帝颜狩听他开始攀起祖宗交情,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心知这个卫安恒,整日夹在几方势力之中,本也很难有所作为;但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卫家从来不会参与到各方党派之争,一切行事准则都严守朝廷法度。这才使得自家历代帝王,都放心的把都城交于这个大公无私之人的手里。颜狩想到此节,朝着正在喋喋不休说起往事的卫安恒摆了摆手 “朕没工夫听你说故事,你只需要告诉朕,巴格这件命案你打算如何处置” “臣只会按照朝廷的法度办事。眼下既没有苦主击鼓鸣冤,案件本身又经过臣下仔细查访,并无可疑之处。因此臣认为” 宣德帝紧紧皱了皱眉,然后又轻蔑一笑,用低低的声音问他 “你是不是以为,没了你这个奉京府尹,朕就成不了事呢” 说罢,他不再看向卫安恒,抬头四周扫过,朗声开口道 “朕决定,巴格命案交由宗族府、御马监、刑律司,三堂会审,颜久宁为主审,御马监监事陆向寅从旁协助,刑律司掌管刑典。此案以七日为限,就这样了,退朝” 宣德帝颜狩越说越生气,站起身来之后,还紧咬着牙关,瞪了一眼不知为何突然硬气起来的卫安恒。 “臣有本” 颜狩都已经走下了玉阶,身后卫安恒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又传了出来。火冒三丈的颜狩迈开大腿站到了卫安恒的面前,抬起了一条腿想要踹,但还是强行收了回去。虽然收回踢出一半的腿,但也守不住心中的火气,顾不上一代帝王的沉稳与威严,大声嚷道 “姓卫的你到底怎么回事朕都已经不用你管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还告诉你,朕手下能办事之人何止千万,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还请陛下赎过微臣无礼。但依陛下方才所言,此案交由宗族府、御马监、刑律司三堂会审,依朝廷律法,确有不妥之处。想那宗族府的职责范围,只是监管所有皇亲国戚而已。但如今的死者巴格,一不是天家血脉,二不是皇族外戚,与宗族府又有何干系呢而御马监则是皇家则是皇宫内部掌管草料马匹之所,与巴格之死就更是毫无干系了;而刑律司虽然负责重大命案纠纷,勉强也算的上符合朝廷法度,但眼下既然没有经过地方府尹初审,刑律司也自然就没有案宗可查了。所以,依幽北刑律,刑律司也是无法提案会审的。” 幽北三路的律法结构,是当时的刑律司主事李登“留学归来”,脱胎于北燕、或者说是前朝大燕所所制定的。凡有重大命案纠纷,需由苦主向地方衙门进行初次申诉;若苦主并无亲属好友,便交由地保乡绅代为诉讼。如若不服地方衙门初次判决,便可向一路总督衙门进行二次申诉;若二次判决仍然不服,则由总督府衙门再次出具案宗,上报由兵部管辖的刑律司,而进行最终判决。这既给了百姓打开了一扇层层伸冤的大门,也能避免百姓乱投衙门,从而带来的人力物力上的浪费资源。 听见此番辩驳的宣德帝颜狩,只觉一时语塞,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卫安恒掐住律法上的纰漏,一时间竟也找不到能反驳他的角度出来。勤政大殿之上,所有跪下的臣子都惊讶的看着这个平日里的“受气包”卫安恒。 大殿之上的君臣二人,就这样顶上了牛。足足沉默了有半刻钟,宣德帝颜狩突然轻笑出声,一边摇着头,一边拽起了跪在地上的卫安恒 “卫安恒啊卫安恒,你还真是够执拗的,这回可算是给朕出了个难题呀。那你来说说,此事究竟该怎么办巴格身份过于特殊,总得给萨满教一个交代呀。要知道,在幽北三路的百姓心中,萨满教那可是威望甚高啊。” 卫安恒根本也不是个执拗的人,今日的这番行为,已经让在场众人都惊掉了下巴。眼下他见宣德帝颜狩亲自开口打圆场,也立刻来了个就坡下驴 “只有圣明宽仁的明君,才会容许臣子当殿逆言抗上。臣今日着实有些放肆了,皆因为家父临死之前,曾经留有遗训。家父对微臣说,律法既是朝廷的根本,也是卫家的根本。正因为此事关乎家国根本,微臣才不得不放胆直言,还望陛下宽恕。” “罢了罢了,你这也是忠君之事,何罪之有啊有了你这样的铮骨忠臣提醒,朕也好时时自醒啊。” 几句客气话说完,宣德帝便松开了卫安恒的手,并对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热闹的大臣门说 “你们这些做臣子的,都应该像卫安恒卫大人一样,秉公执言。莫不是你们都认为朕是个听不得忠言逆耳的昏君不成卫大人说得好啊,律法是朝廷的根本。无论是谁,都应该严守朝廷法度,哪怕是贵为天子的朕,也不例外” 说完,又拍了拍卫安恒的肩膀 “在此事之上,朕的难处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那么朕就把此事,全部托付予卫大人你了。卫大人,可要为君分忧啊。” 散朝之后,“铁血硬派”的卫大人,被诸位同僚围在了馄饨摊前。而一向沉默不语的丞相李登,身后跟着门下头号斗犬万长宁,二人目不斜视共同登上相府马车,扬长而去。 被众星拱月的卫大人口中一边支应着同僚的询问,双眼抽了个空子,看了一眼远去的相府马车,心中暗自斟酌起来莫非是我会错了意 万长宁坐在相府书房之中,狠狠咬自己的下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的开口 “恩相,有句话我知道不该说” “那就别说。” 李登冷淡的回了四个字,便不再开口。 “可巴格这一死,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绝佳机会。既然沈归是郭家最后的变数。为何不任由陛下出手,也好为双方铲除后患。这样一来,于我们来说可百利而无一害啊” 李登眯着双眼盯着万长宁,直把万长宁看到有些心虚,才开口说道 “士安啊,你的眼光一直都有些浅。眼下如若我们冷眼旁观,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看似可谓百利而无一害的天赐良机。但就老夫多年经验看来,凡是天胡之局,无一例外的都是会要人命的陷阱。天有日月、瓦有阴阳,明面上摆着多大的利益,暗地里地就隐藏着多大的危险” 说到这里,李登站起身来,拍了拍万长宁的肩膀 “士安啊,你仔细想想,由古至今,何时曾有过真正的“便宜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5捕头上门 卫安恒刚刚回到奉京府衙,便派遣三班衙役中的快班捕头马六宝,前去孙氏医馆,请孙白芷孙大夫过二堂问话。 没错,他用的字眼是请,来的地方是二堂。 在民间故事、百姓传说、乃至戏剧舞台,都常常会出现“三堂会审”这个词。其实这个词,最早便是由官府之中传出来的。衙门口里设有三堂头一堂便是正堂,也叫大堂,通常只在公开审案、或遇上朝廷重大活动之时,才会打开正堂大门;而二堂则要灵活得多,通常是用于审理一些不方便公开的案件。之所以不开大堂而过二堂,一般情况下都因为涉案之人,或是妇孺老幼、或者土豪乡绅,需要在当地乡亲父老面前,为涉案之人保留脸面,。当然,涉案人员的隐私得到了保证的同时,也可以有些见不得光、摆不上台面的事在二堂商议。而第三堂,则是后堂,是官员与家人所住之府邸。 眼下孙白芷虽然涉及命案,但一无苦主告官,二又没有证据抓人。自祖上起便是“律法急先锋”的卫安恒卫大人,只是让捕头亲自过府,请来“守法公民”孙白芷,过二堂“协助调查”。 迷迷糊糊的孙白芷,被前堂的小伙计从睡梦中叫醒,本就极为不悦。仔细一听才知道,是京都府尹卫安恒相请,更是觉得火冒三丈 “二爷困着呢,要是他卫安恒有人证物证,便直接派人过府拿我;若是没有告诉来人,孙二爷我还得接着睡。什么时候醒了,再去衙门与府尹大人聊上一聊。” “二爷,就这么跟马捕头说” “就这么说,去把。” 孙白芷翻了个身,屋中又响起了鼾声来。小学徒急忙跑到前厅,把原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边说着边把注意力集中在马捕头的手上,准备随时躲开扇过来的巴掌。 没想到满脸络腮胡的马六宝,虽然身形壮硕又腰挎官刀,可听完小徒弟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如同来时一样和气 “没关系,小孙大夫为了救人已经忙了一天一夜,体力不支也是人之常情。可马某既领了我家大人的令,没办完差事也不好回去复命。小师傅若是不嫌叨扰的话,马某是否可以就在此处坐一会,等孙二爷睡好,再一起去见我家大人,你看如此可好啊” 小徒弟能说什么呢既不敢得罪衙门口的捕头,又不再去领教孙白芷的起床气,只好极为客气的寒暄了几句,给马六宝上了一盏热茶,便自顾自的忙着切配药材去了。而马六宝把腰刀一卸,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凳子后面,平心静气的品尝起医馆的茶叶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时分,马六宝盖碗里的茶叶都换了三回,粒米未进又喝了一肚子浓茶,把自己打了个通透,越饿越喝,越喝越饿,直到现在浑身哆嗦起来,虚汗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由周身各处不住地冒出来。 小徒弟看着往日在街上耀武扬威的马捕头,被自己几壶浓茶灌下去,如今已经开始打起摆子冒出虚汗,屁股下面的椅子就像变成了钉板,那副模样别提有多窘迫了。不过,马捕头虽然此时看着和气,但毕竟也是个穿官衣的,眼下拿自家二掌柜没辙,但是这股子气没准儿就会撒在自己身上。于是,又跑到后堂宅院之中,找孙白芷去了。 “二掌柜的,外面那马捕头从来时到现在,就没吃什么东西,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看着泡乏的茶叶都眼冒绿光。再等下去,怕是要被茶水给拿昏过去了。” 孙白芷与沈归此时梳洗完,见小伙计又跑来禀告,相视一笑。沈归指了指小伙计,笑呵呵的说 “你先拿些点心给马捕头垫垫肚子,别闹出人命来。哦对了,虽然你们家二爷晾了他一天,但你却得客气着点。山水有相逢,你小子若是惹怒了他,往后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小伙计得令之后,急忙跑到伙房拿点心。而孙白芷刚换了一套衣服,回头对沈归说 “那我这就去奉京府衙了,你真不跟我去” 沈归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你自己去就行了。马六宝能在医馆正厅活活等你一天,卫安恒他升的又是二堂,这就说明人家根本没有拿你的心。你到了那有什么说什么就行,我一会还有别的事要忙。” 孙白芷虚拽了拽新换衣服上的褶子,抬腿迈步便走出了正厅。 这时马六宝正在大口大口吃着小伙计端来的点心,见神清气爽的孙白芷,迈着器宇轩昂的方步走来,连忙放下手中吃食,又扫了扫衣襟上的点心渣 “孙大夫休息的可还好啊我们家卫老爷命我请您过府叙话,如今咱们能走了吗” 这马六宝在前厅苦等一天,眼前又见孙白芷昂首阔步的走到自己面前,却一丝异样的神情都没有流露出来。之所以他会如此克制,除开卫安恒临行之前有所交代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的兄长孙白术,是宣德帝的近臣。 孙白芷见马六宝拼命克制着颤抖的双手,心下也是一软这事与他马六宝一个捕头,又有何干系呢真不应该把威风抖在他的身上。 于是,孙白芷上前两步,握住了马六宝的手,不着痕迹的塞进了一枚足额十两的银元宝,又把对方的手指扣上 “马捕头辛苦了,我方才过于疲惫,这脑袋根本就是一团浆糊。若是直接跟你回去呢,实在容易耽误了卫大人的公事。我本以为马捕头会先回府衙等着,没想到您居然在此处枯坐整日,这让孙某实在是无言以对啊。” 俗话说,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马捕头本已有些愤懑,眼下见对方如此客气,手中又紧攥着“热乎乎”的一锭银子,这就叫里子面子全齐了,于是笑呵呵地抱拳行礼,顺势也把银子也收入了囊中 “既二爷休息好了,那就随我一起回府衙吧卫大人怕是要等急了。” 说罢,自己当先引路,随着孙白芷一起走向奉京府衙。 没过多大会,二人便来到了府衙二堂门前,马六宝上前回了一声,便朝孙白芷递了一个“可以进去”的眼神,自己便由后门而出,回家去了。 “卫大人,草民孙白芷,奉大人之命,前来应案。” 孙白芷走到二堂之中,口尊一声大人,又故作姿态的纳头要拜。意料之中的,这卫安恒一见他要行礼,急忙抢步上前托起了他的上半身来 “孙大夫无需如此多礼,咱们坐下讲话便是。” 二人推推让让的分宾主落了座,卫安恒轻呷了一口茶,随后面色和善的说 “孙大夫,昨日里萨满教代长老巴格一事,可否详尽复述一遍皆因为本官所掌握之处,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而来,难免会有些不尽不实之处。” 孙白芷刚欲衡量利弊,便忽然想起沈归的话来,于是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对卫安恒说 “昨日在祭坛之上,我和几位好友与萨满教中二人发生了些许争执。大长老巴格本就年老体衰,自身血脉不畅,再加之肝气长期郁结,一时愤懑上涌引得风邪入体,倒闭于祭坛之上。之后我便与众位好友合力,把巴格抬至孙氏医馆施救。可惜,在我施术过程之中,出现了些许意外,也就导致了病人不治身亡。我作为大夫但自身医术不精,也因此间接导致了病人的不治身亡。此事其中,于我确实有些脱不开的干系。” 孙白芷极为磊落,二话不说便把责任担了下来。而身边的卫安恒听完,却一边笑着一边摆了摆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6奉阳公主 “孙大夫无需如此自责,这天下也没有哪个神医敢说,自己能够治愈所有病症。哪有救不活病人,却要反告大夫杀人的道理呢那这世上的死人,都是从哪来的呢再者说,若是救人不成就算杀人的话,那这世上,也就没人当大夫了不是哈哈哈” 这一番通情达理的话一出口,顿时使得屋内的气氛融洽许多。孙白芷被他这番话架了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如若巴长老此病,是由家兄白术来治的话,也还是有一小半机会能再多出一年的阳寿,虽免不得落个嘴歪眼斜不能人言、周身痹症不可活动,但也终究还算是个活的呀还是在下行事过于孟浪,此等干系是定然脱不开的” 卫安恒见孙白芷自己提起,也就顺着接过话头来 “孙大夫此次用的手段,究竟是上古医术记载之妙法,还是孙氏祖传的独门医术呢” “都不是。此次施术之法,是凭在下多年行医得来的心得体会,再加上自己对于医道的理解,而独创的一门手法。除此之外,再无分号。” “若按照二少爷您的说法,莫非此等医术,就连乃兄孙白术孙大人,都不曾学过吗” “其实我那倒转阴阳的名号,整个幽北三路还有谁不知道的家兄为人一生憨直保守,加上眼下在太医院供职,伺候天家之人用药,开方之际更是慎之又慎,对于在下这等贪功冒进的行医方式,定是极为不屑的。正因如此,一直以来,家兄只许我在医馆中,为病人做些针灸正骨、拔罐推拿的寻常手段;至于方子嘛,都是在我开完药方之后,再遣人送到太医馆中,请家兄斟酌增减之后,才能抓给病人服用的。” 孙白芷把这番内情说出之后,倒是给卫安恒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其实这幽北三路中,只有奉京城人士更信任擅长岐黄一道的郎中大夫,而其他的百姓们有了病症,大多还是更信任萨满的巫药神术。 原本,自宣德帝颜狩继位以来,对于深得民心的萨满教,就防备甚深,总觉得他们,是扎在自己心中的一根刺,不除不快。也正因为如此,但凡宫中之人身染疾病,都会尽量避免请求萨满巫师前来医治。一段时间后所幸全盘推倒,换成了民间口碑极好的北燕孙家郎中来试试看。没想到这一试,宫内所有人都觉得孙家郎中的治病手段,在效果上要比萨满巫医巫术快上许多,宣德帝也就顺理成章的,在皇宫以北增设了太医院,并交由孙氏医馆掌柜孙白术,领太医院的院正之职。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奉京城的百姓士绅,一见皇帝老儿开始信任北燕来的岐黄医术,凡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自然也就对郎中趋之若鹜起来。当然,这也就是巴格认为萨满教开始滑坡的原因了。 不过巴格有一点想错了,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宣德帝颜狩对萨满教的极度厌恶。颜狩是一个心思极重的帝王。他厌恶萨满教,无非就是怕萨满教中巫师神婆,日后会受他人指使。或给自己的巫药中下毒,或者是取下自己什么物件,给自己下上降头。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他的枕头上方,吊着一把随时都可能会落下的闸刀。 所以自打建立了太医院,请萨满教中人出宫,改巫医为郎中,才彻底的让宣德帝颜狩睡上了安稳觉。 而卫安恒听了孙白芷的话,才发现他对巴格所施之医术,与其兄伺候皇帝所用的医道,有着很大的不同,甚至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巴格若是死在了太医孙白术手里,那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可这经手之人若是换成了其弟孙白芷,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若是按照二少爷所说,您用作于医治大长老的手段,并没有得到孙太医的首肯而眼下的幽北三路,也没有别的大夫能够进行甄别检验” “莫说幽北三路,哪怕是北燕或者南康,也未必有人敢说精通此道。” “好,那今日就先到这里,待本官明日去太医院,问过院正孙太医后,再去孙家医馆叨扰一番。” 说罢,卫安恒端起了茶碗,而孙白芷也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这,便是卫安恒给孙白术的一个面子。他虽不懂岐黄之道,但十分明白怎样做人。眼下太医院圣眷在身,孙白术的医道更是让宫中所有的贵人都交口称赞,眼下他的胞弟涉案,自然免不了卖他一个面子,给他们兄弟俩,留下一夜“串供”的时间出来。 抛开孙白芷被打发回医馆不提,单说此时刚刚睡醒,从孙氏医馆走出来的沈归。 他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又随意在街边吃了一碗青菜面,顺着墙根走回了自家门前。刚刚拐过河中后街,便见自家府门大敞四开,活像是刚刚遭了贼一样。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跑回了自家宅院。 花园之中,天灵脉高手刘半仙,正坐在门槛上,靠着自己的卦幡打着盹;而傻等了一天的颜青鸿,与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正坐在水榭之中,一把一把的朝水里丢着鱼食。 “我说你们怎么也不关街门啊我还以为是家里遭贼了呢。”沈归嘟囔着走进宅子,朝水榭之中的颜青鸿嚷着。 “你昨天说让我们今早再来,你自己却出去疯了一天,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我好歹也是个皇子,能不能多少给点面子啊” 颜青鸿拍散了手上的鱼食,朝着沈归走了归来。 “哎我说颜老二,这位姑娘是哪个楼子里的我还是头回次见你会带同一个姑娘,连续出楼两天的呢” “嘘别胡说八道的,那是我亲妹妹,奉阳公主颜书卿” 颜青鸿这一句话,直把沈归打的晕头转向,伸出一根食指点着颜青鸿的鼻子,哆嗦了很久才说出话来 “你你你我说你没事吧你你居然把一个公主从皇宫里偷出来,还一直呆到了深夜才给送回去你是皇子你不怕,也别给我惹祸啊你还嫌我不够招摇是么” 颜青鸿看沈归这副模样觉得十分新鲜,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 “谁跟你说我们回宫了昨儿我们住的是南市场的绿柳楼 ,压根也没回去啊” 沈归瞪着眼睛看着正在水榭中喂鱼的奉阳公主,一副纤细柔弱的姿态,再加上那一袭白衣,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如梦似幻。 “我说颜老二你够可以的呀带着亲妹妹过堂子,这个哥哥当的还是真称职。这要是宫里的包贵妃知道了” “就是母妃让我们去的呀我本来是想带她去住客栈的呢。” 沈归这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压低了声音问颜青鸿 “我以为昨日巴格一死,送嫁的日子自然也就无限推迟下去。可你与包贵妃如此行事,究竟为何呢” “我母妃说,昨日父皇召见了陆向寅后,又立刻传了何文道入宫觐见。今日散朝之后,又微服前往了北城的一所宅子。那本是户部为萨满教准备的总坛地址,如今巴格的灵堂也设摆在那里。不用说,父皇必定不只是为了吊唁而去的。这样看来,只怕巴格的这条老命,根本就拖不了多少时日。” 沈归看着远处奉阳公主的身影,纳闷的问道 “要还是这事儿,你自己来不就行了干嘛大费周章的把三公主也带出宫来美人计啊” “你当是我想冒这个险的是书卿自己去求了母妃,母妃又吩咐我的,我哪敢说不啊有什么事,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颜青鸿说完,便轻手轻脚的跑到刘半仙身边,仔细地打量起他那副卦幡来。 沈归硬着头皮走到了水榭,离着老远便高声喊道 “草民沈归,参见奉阳三公主殿下,愿” “表哥请起,我兄妹二人是偷跑出宫的,这里没有什么三公主,只有颜书卿。更何况,奴家是有要事相求表哥的,哪还有让帮忙之人下跪行礼的道理呢” “不知殿下有什么难题,是需要小民效力的呢” “我想请表哥去漠北草原,刺杀博尔木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7公主之托 沈归听到奉阳公主所托之事,不由仰天大笑几声,而后身形一纵,便坐到了水榭的扶手之上,一改方才的小心谨慎礼数周全,随意的说道 “颜姑娘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奉阳三公主颜书卿之所以会叫沈归为表哥,不外乎是借着郭云松与颜无仇那结拜兄弟的关系。既然自己有求于他,攀上些交情自然也好开口一些。她这句话刚一出口,沈归便知道这位看起来清澈透明的奉阳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其实,这倒是不难理解。 颜书卿与颜青鸿乃是一母所生,深受宣德帝喜爱。但因女儿入不了颜氏族谱,所以就她这辈分的“青”字,换成了同音的“卿”字,又放在了名字末尾。但由于其母包贵妃,是漠北和亲而来,在宫中自然地位不高,所以皇宫内的太监宫女们,自然就只是表面恭顺,暗地里没少传些风言风语。 颜书卿自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再加上她这位一奶同胞的二哥颜青鸿,无论风评还是本事,都与太子颜昼天差地别,更是少不了为人所欺。这位看似单纯透彻的奉阳公主,本是无比尊贵的身份,却因为生长于这种环境之下,练就了一副擅于揣度人心的性子来。 沈归随意一句话挡回去,便把颜书卿晾在了当场,自己则仔细的观赏起养在池中的锦鲤,不再多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三公主颜书卿最先沉不住气,开口说道 “想必我二哥也与你说过,此次送嫁漠北和亲之事。我颜家姐妹三人,大姐河阳公主,几年前便已经嫁到了北燕宫中为妃;二姐淮阳公主,又是体弱早夭。眼下,便只有书卿一人堪选,只怕,此次与漠北和亲之事,便要落在我的头上了。” 其实不难看出,宣德帝颜狩还是极为宠爱这个小女儿的。无论是赐以族辈为名,还是直到现在都未曾宣布和亲人选,尽显出颜狩的舐犊之情。不过,正如她自己所说,在眼下这个局面中,也仅有颜书卿一个人选,挑无可挑,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侥幸可期。 “要我去刺杀博尔木汗王这个馊主意,是你二哥那个蠢货教你的吧” 颜书卿听完沈归这话,也是抿嘴一笑 “书卿倒是觉得,也不失为一个釜底抽薪的好方法。” 沈归看着她以袖遮脸,回眸浅笑的样子,不由一怔这般纤弱剔透的女子,若真的远嫁漠北草原,周身上下那纤细柔软的绫罗,便定会换成厚重蠢笨皮袄;终日与牛羊马匹为伍,也免不了沾染上粪便与油腻的味道。现在只是略微一想,心中就已经生出了“暴殄天物”之感。 可惜归可惜,但因为可怜一位公主的凋零,就自己去以身犯险刀口舔血,沈归还没有这么高的情操。毕竟,他也只是个破落子弟,又长年与那些下九流为伍,早就变得无比精明市侩。那些公主与骑士的浪漫旅程,也不过是编出来的故事而已。 “沈某只是一介布衣,又身无长物。若当真前去漠北刺杀汗王,您觉得能有几分胜算呢再者说来,即便是杀掉了博尔木汗,那么还会有新的“博尔铁汗,博尔银汉”出现,我幽北三路的边患还是没有解除。要知道,对于漠北那些个草原狼来说,换上个把汗王,简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寻常。” 颜书卿听到此处,也是长叹一声。他伸出两只葱白一般的胳膊,拄在水榭的扶手之上,无视了旁边坐着正在悠腿的沈归,一双眸子打量着水中的锦鲤,幽幽地说 “书卿也明白这个道理,杀一个博尔木汗根本也是治标而不治本。今日是漠北草原犯境,明日是北燕大军叩边,我这个三公主呀,终归只是父皇手里的一枚棋子哎要不然你连同我父皇一起杀了吧” 一句话说完,颜书卿猛然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沈归,嘴角含笑,双眼也闪出异样的光芒来。 颜书卿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刚一出口,差点没把沈归吓的跳了池子。他刚要开口说话,只见颜书卿正以袖覆面,“咯咯”的笑了起来。沈归心中暗暗懊恼没想到我沈归玩了一辈子鹰,如今却被一只麻雀给啄瞎了眼睛。这小妮子明显就是在嘲弄自己,却又为何不由自主地钻进套里去呢 “公主万万不要再说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在下胆子小,经不住吓。” 沈归装模作样地抹了抹额头,垂手站在一旁。左右看了看,见颜青鸿正垫着脚朝这边眺望,便打算开口告退,亲自去找颜老二理论一番。于是便开口告别 “既公主别无他事,那么沈某就此” “沈表哥,我不想成为一件被随意送出的礼物。我二哥说,这整个幽北三路,可能也只有沈表哥有办法,能让我免受此劫。还请您不吝赐教,书卿与母妃都会深感表哥厚恩。日后但凡君有所请,我等三人皆不敢推辞。” 她这番话一出口,就算是把价码亮了出来。不过,这个价码在沈归看来,无疑是他们母子三人,是在明晃晃的空手套白狼。 颜青鸿与自己虽然有些交情不假,但也只是自幼脾气相投,经常在一起鬼混而已。说的不客气些,最多算是酒肉之交而已。如今他们三人只凭一句空话,便要自己甘受驱使,为他们母子三人冲锋陷阵,未免有些过于天真了。 沈归这人可没有什么尊上之心,面对公主、皇子、贵妃三位地位尊崇之人的嘱托,也只是衡量这桩交易的价码而已。真可谓是锱铢必较,市侩的紧。 “沈某方才已经说过,在下区区一介草民,万万无法承担此等重托,还望包贵妃与奉阳公主能够体谅” 推辞的话刚一出口,便逃似得离开了水榭。几个大步跨出,便来到了颜青鸿面前 “我说你有点正经的行吗这种事怎么好让她亲自前来我跟她可怎么开的了口啊” 颜青鸿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你怎么跟我说就怎么跟她说呗,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啊。何况我母妃也是这个意思,借书卿亲自前来,也好向你表达一下我们的诚意。” “怎么着你在家中的地位已经低到这个地步了连表达诚意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不是她自己的事吗若不是母妃出宫不易,也打算亲自来求你了。” 说罢,颜青鸿从怀中掏出了一串骨链来 “这是我母妃托我带给你的,是她当初的陪嫁之物。” 沈归接过包贵妃的骨链来,仔细打量了好几遍来,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给我这骨链是什么意思啊威胁我吗” 颜青鸿双肩一耸 “我哪知道啊不过就冲你这么推三阻四的,威胁你也不奇怪啊” 二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起这串骨链的意义,本在水榭之中的奉阳公主,安静地款款走来,随意打量了一眼骨链,便檀口轻启道 “这串骨链,我曾听母妃说起过。这是当年母妃嫁入幽北之时,先代大萨满李玄鱼所赠之护身法器。而后在沈归表哥出生之日,由母妃托人送到城南九里外祭坛之下,作为大萨满祈灵时所佩法器之一。你二人并非萨满教中之人,也自然感受不到其中所蕴含之灵力了。” 沈归一听到“灵力、法器,萨满、祈灵”这些敏感词语,脑中顿时浮现出齐灵烟和飞鸢二人的影子来。于是他立刻不着痕迹的把那串骨链法器收入怀中,然后又厚颜无耻的看着奉阳公主说道 “要说刺杀博尔木汗王,我沈归确实还做不到;不过奉阳公主若只是不想和亲远嫁,倒是还有些简单的法子可用。” 颜青鸿鄙夷的看着换了一张面孔的沈归说 “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精明人呐一位幽北的二皇子,再加上贵妃与公主三人的承诺,对你来说都不够动心的。” “你懂个屁就是因为还有你,才会让二位贵人承诺的可信度大打折扣的。眼下包贵妃送来的这串法器,既然是出自先代大萨满李玄鱼之手,我总得替她老人家把人情还了吧” 颜青鸿听见沈归这么说,右手张开放在沈归面前 “那你若是不要,就拿回来呗” 沈归身子一扭,斜着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去死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8帝王之心 其实,如今对于沈归来说,又多出颜书倾这一个麻烦,也无所谓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他就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打算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一件一件地理出个头绪来。 孙白芷今日过二堂衙门,按照卫安恒那个温吞的性子,定然只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虚张声势而已。毕竟他这一趟差事可是有圣命在身,可遣捕头传唤嫌疑犯人,却连枷锁小链都没敢带上,而且还枯等了一整日。就捕头马六宝的态度来看,明显就是在应付差事。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宣德帝颜狩这个皇帝当得有多没意思了。 若是按照卫安恒这个办案速度,等他把在场所有证人都传唤一轮的话,最少也要一个月出头。问了一次问两次,问了两次问三次,问到第三次呢,第一次人家说的又差不多忘干净了。所以说,只要他卫安恒想要拖时间,那就一年两年也是它,三年五年也是它。 无论是丞相李登、亦或是奉京府尹卫安恒,哪怕是凶恶斗犬万长宁,凡是在宦海中沉浮过几年之人,只要没有淹死在半途,那么在他没看清楚局势之前,这招拖字诀便是最常用的基本手法。 而宣德帝颜狩所谓的七日之限,在这些官场老油条的眼中,不过只是个笑话而已。 在沈归看来,如今巴格之死一事,无论是从苦主萨满教、到经手人卫安恒、乃至当朝丞相李登,都倾向于大事化小而小事化无的解决方法;而那位权利顶端的皇帝,也只能瞪着俩眼干着急而已。既然大家都如此默契,那么在横生枝节以前,自己也就顺着他们的一番美意,充耳不闻置身事外,才是上策。 而刚刚回宫的颜青鸿与颜书卿这姐弟俩的事,虽然看似十万火急,但说到底也,还得看看到底在什么时候,能够彻底的解决之前就已经存在的问题占问吉时吉日。 这事虽然迂腐又无用,而且从字面上就透出了那么一股子腐朽迷信的味道。但是,只要你还是幽北三路的皇族一天,那么这个封建迷信活动,就是要比律法还要严苛的存在。是的,幽北三路这片土地,自打有人类居住开始,无论是曾经是割地一方的诸侯军阀,还是哪个家族姓氏的族长,都要先得到大萨满的认可,才能被主流社会所接受。 这便是目前的华禹大陆、乃至海外文明的主流制度君权神授。 当然,这也是宣德帝颜狩既十分痛恨、又不得不依仗巴格的原因了。他梦寐以求的,就是想要改变现状。他自认是受命于天的帝王龙子,却要整日面对一个代表天地万物之灵的巫师,这不是就等同于要每天面对的萨满教众,都是自己的亲叔一样吗 如今巴格已经身死;林思忧又远遁南康;而李玄鱼的亲传弟子何文道,也还不足以扛起萨满教的大旗来,萨满教已经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地步,根本无暇他顾,更遑论为一桩婚嫁之事而开坛卜吉了。原因无他,皆因为目前还找不到一个能够服众的巫师前来主持问卜祭祀。要知道幽北所要和亲的对象漠北草原人,也都是萨满教的信徒。 这么看来,在帮助萨满教“人为炒作”出一个新的傀儡大萨满之前,这桩和亲之事,也就不可能提上日程;而“婚前恐惧”的颜书卿,就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当然了,沈归是这么想的,宣德帝颜狩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颜狩的爷爷幽北三路的开国皇帝颜无仇,本是个英明之主。虽然其人资质普通,但胜在心胸宽阔,兼有识人之明,再加上两位结拜义兄太白飞虎郭云松、关北满仓李三元也俱是彼时豪杰,二人一文一武从旁辅佐,才成就了幽北近百年的基业。 而宣德帝的父亲文定皇帝颜奇,也是一个普通的众人之资。既不像颜无仇般是个宽仁忠厚的性子;也不像颜狩一般,是个勤奋聪敏的君主。不过,就是这样平凡的人,却为幽北三路的带来了真正的繁荣。皆因为他力排众议,启用青年的李登,并与他一同皓首穷经,研究修改税收、制定律法,开垦荒田修生养民。最重要的,则是颜奇亲手打破了祖制,使萨满教这个原本只属于上层贵族的“顾问医疗团队”,布满了幽北三路的每一片山林、每一寸土地之间。 因此,就是颜奇这个普通到甚至略显愚钝之人,带来了幽北三路的中兴时期。然而,在幽北三路发展到最鼎盛的时期,却被东海关前的一位天灵脉者,轻轻挥出三剑,便让幽北军民上下近三十年的努力奋斗,尽皆化作齑粉。在这之后没过多久,颜奇也就郁郁而终了。 而现在的宣德帝颜狩,本名其实是个守字。有句话叫富贵不过三代,而颜狩这个第三代皇帝,便是颜氏乃至幽北三路的未来与希望了。颜狩自幼便极为聪颖好学,文武两道皆是兄弟里面最出挑的,深受除开兄弟之外的所有亲人喜爱。更难得是,他自幼时便已经明白,什么时候该韬晦藏拙,什么时候该锐意进取。这样的人用沈归的话来说,便是“双商在线。” 如果让他自己来选,也许他并不想知道什么叫做藏拙。毕竟直到今天,他颜狩继位了多少年,就藏拙了多少年。内有李登这样的权臣强仆,外有李玄鱼林思忧这样的“天灵代言人”,自己这皇帝当得,还不如一个土财主舒心呢。 当年在他即位之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先帝赐给自己的一个“守”字,改成了同音的“狩”。由此事便可以看出宣德帝其人,有着锐意进取、继往开来之壮志雄心。如今自己的韬晦藏拙,皆因为时机未到罢了。毕竟一直以来,北燕与漠北两大强敌环伺边境,“一个是草原狼,一个是狮子王,”一步一骑,都是凶名在外。反观自己的幽北三路,家底子薄不说,钱袋子还握在人家李登手里。自己除了做个吉祥物之外,根本无处施展抱负。 不过,如今在宣德帝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巴格一死,宣德帝颜狩表面上悲痛到无法自持,同时也下了死命令,直把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卫安恒,给挤兑的蹦起来咬人了。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却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李玄鱼死啦小徒弟回老家啦大徒弟威望太低啦就连亲自指定的传人二萨满林思忧,也失踪啦每每想到这里,宣德帝颜狩都会徜徉在自己的美梦之中。 在他的梦里,自己变成了幽北真正意义上的帝王,精神物质一把抓。什么李登、郭云松,什么万长宁、卫安恒,谁敢在回话的时候带上一丝疑问的尾音来,就剁了谁的脑袋。没有了这些人的桎梏,自己定然可以大展拳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他想做的,也是他父辈们未完成的事业。他想统一华禹大陆的每个角落;让每一寸土地都插上颜氏的王旗;他要每一个人民见了他都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他要横扫六合席卷八荒;他要劈山填海,他要日月无光。 颜狩困了,颜狩想要睡觉。颜狩觉得如今的自己,只有在梦中才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眼前,在宣德帝彻底收拢萨满教的大路之上,还横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他已经命令卫安恒这个油滑的蠢货去搬了。但是,宣德帝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卫安恒这条看门狗虽然忠心耿耿,但家中若是进了贼,他也只会汪汪地叫两声而已。若是指望着他冲上前去以命相搏,拼的一死只为撕开对方的喉管,这根本就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 而这块拦路石的名字,就叫做沈归。他不光是郭云松这个老狗的外孙,更是萨满教手中一个活生生的神迹。有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存在一天,自己的喉咙就永远都不可能传出天神的声音。 如今,自家的看门狗搬不动这块石头怎么办没关系,换一条身强力壮、更笨上几分的忠犬便是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49何曾闻道 颜狩在临行前特意让总管李清给自己系上了一条白巾,临出门前塞入怀中。待主仆二人坐上了马车,李清才开口问道 “主子爷,您是甚等身份之人犯得上为一个巫师挂白吗您如此贬低自个的身份,看在奴才眼里简直比钝刀子剜心还疼啊” 宣德帝颜狩此时正手执一柄铜镜,仔细的打量着自己那不太清晰的倒影 “朕的想法岂是尔等可以揣度的巴格毕竟侍奉过三朝皇帝,死后给些礼遇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这番做作,又不是给那个死人看的。在那所宅子之中,不是还有个活人吗” 李清听了颜狩这一番话,抓耳挠腮的嘟嘟囔囔起来。忽然间,飞驰的马车好像碾过了什么硬物般颠了一下,李清身形不由一晃,立刻双眼神发亮大声说道 “哦奴才明白了。陛下是想借此展示君恩浩荡,收拢朝中老臣之忠心奴才猜的对不对啊” 宣德帝颜狩噗嗤一乐 “你这说法倒也没什么错,但这并不是主要目的。朕此次出宫吊唁,是想打探一下护法何文道的心思。眼下巴格一死,最有可能接手之人,便是李玄鱼的亲传弟子何文道了。毕竟,只有这位大护法,才是萨满教中与新旧两派都说得上话之人呐。你啊,比起你师父陆向寅,还差着一截呢。你信不信此时朕冬暖阁的案桌之上,已经多出一本关于何文道的密折来了” 李清表面上点头应是,心底却十分不以为然。是的,他明白做为皇帝近臣,最重要的是什么凡为君者,必定自视甚高。既不喜欢能看透自己心思的奴才,也不喜欢一窍不通的榆木脑袋。若想讨得皇帝欢心,平日里只需装傻充愣给台阶,在皇帝钻牛角尖之时适度点破,便自然可以久沐圣眷,简在帝心了。 前面赶车之人,正是陆向寅的关门弟子。上次给李清差点气出心脏病的贪嘴小胖子柳执。皇帝微服出行,车马自然是御马监来准备。柳执往日只需伺候陆向寅的起居生活,可没想到此次圣旨一下,便被师父打发出来,做了主仆二人的车老板子。 柳执稳稳地停下了马车,口中发出“吁”一声后,便叠指轻叩车辕,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来 “东家,李掌柜,咱们到地方了。” 车内的东家颜狩一听,立刻拼命地揉了几下眼睛,直到双眼通红,才转过头来瞪着李清 “怎么样有点悲痛欲绝的意思没有” 李清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率先跳下马车,刚挂好了车帘便跪伏在地。颜狩踩着李清的后背,站在了北城门边的这处挂着白枝的庄园门前。颜狩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已经传入了何文道的耳朵里。 “大长老啊您走的太早了啊朕还需要你的辅助,幽北百姓还需要你的指引呐大长老每每想起您平日对朕的言传身教,倍感您那一片丹心,对朕来说真是如师如父啊您这一去,怎生不叫朕痛断肝肠您这一走,朕痛失一位柱国臂膀呐往后还会有何人,能够时时提点于朕,时时关怀于朕呐大长老” 宣德帝颜狩如泣如诉的声音,打着弯转着圈的盘旋在奉京北城的半空之中。这宅子周围早已经被御马监伙房的探子暗中清场,他那抑扬顿挫的哭丧之声传出,字字深入人心。传到周围被封在家中的百姓耳朵里面,竟然还有不少眼窝浅的,跟他一起流出了眼泪,口中还不住的念叨着没想到啊,咱们的皇帝陛下是这么重感情的人。 屋中穿白戴孝守灵的何文道,本来已经无聊的打着瞌睡,此时被宣德帝颜狩这番连说带唱的表演惊醒,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再仔细分辨一下歌词大意,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暗想 你颜狩与巴格相见,加起来不超过十面,不知道的人听了这番唱词,还以为棺材里躺着的那位,不是你亲爹就是你干爹呢。朝中大臣私下里都盛传说,陛下为人有些虚伪,如今看来他们说的都不够完整。就冲这个语调、这个唱词、这个情感,只怕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瞎话,最先受骗的就是你自己了。 由此可见宣德帝颜狩,那令满朝文武都纷纷称道的演技,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已。 何文道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首徒,原本就是人中龙凤。若不是横空出世了一位南康女子齐灵烟,那接过李玄鱼巫术传承之人,就定然是他了。这样的聪明人,是自然不屑于跟宣德帝一起演猴戏的 “李总管,陛下如今为巴格长老归天一事所伤,正是痛断肝肠无法自持之时。在下身份卑微,又怎敢冒犯天家威严。先让陛下对巴格长老遥寄哀思,在下就去府门前候着,也可避嫌” 何文道说完,便朝着李清抱拳行礼,转身便要出门而去。之所以这么急着要走,无非是不愿意看着宣德帝颜狩。他就好像小寡妇上坟一般,嘴里不闲着的连说带唱,手上还有节奏的一下下拍着棺材板。那副窝囊样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找的这理由也是十分巧妙你颜狩不是表演欲强吗你如今在灵堂中哭的如丧考妣,还能是真心想把面前的死人哭活过来无非就是“哭鸡给蘑菇看”,谁要是信了你的眼泪,最后也一定会被下了汤锅。帝王痛哭流涕的表情,我区区一个巫医神汉,又怎好在一边观看呢若是你这副痛哭流涕的德行,传到了百姓耳朵里,那我才叫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呢。 他这前脚刚迈过门槛,宣德帝抽泣的声音已经从背后传了过来 “文道你留下,朕还有话对你讲。” 背对着灵堂的何文道,听见此话嘴角一咧 准知道你得让我留下,咱们赶紧入正题,早完早了。 而宣德帝心中也十分腻味 “这小子怎么傻了吧唧的我演的这么卖力气,他这个观众还要先走,难不成我这一出,还真是做给棺材里的死鬼看的吗” 虽然心中暗恨,脸上的眼泪可一直没有停下来。他用锦帕揉着眼睛擦着鼻涕,胸口还高低起伏的不停地抽搐,直到发现何文道的神色起了变化,才及时止住了这一番余韵 “文道啊。巴格大长老这一去,对于萨满教来说,真可谓是天塌地陷一般。可咱幽北的日子,总还是得过下去。萨满教,不能没有主事之人呐。当年大长老活着的时候,曾经对朕说过,他希望看到萨满教,能够重回往日般兴盛。眼下他还没来得及完成复兴大业,便先一步先一步而去了啊” 说到这,宣德帝又开始拍着大腿流眼泪,过了很久,才拍着何文道的肩膀,故作坚强的说道 “这萨满教不能群龙无首啊,我幽北民间的通商互市、婚丧嫁娶、春耕秋收,渔猎织养,哪样也离不开你萨满教啊。文道啊,你既是先代大萨满的首徒,便有统领萨满教的资格;巴格大长老未竟的事业,也还要靠你来继续努力啊” 何文道心中冷笑一声终于说到正题了你最好把要说的一次性都说完。就这你这“说事之前先起范”的习惯,真是让人接受受不了。 宣德帝见何文道在自己拍打之下晕乎乎的不住点头,心中一喜这傻小子看来已经上了道,这时候说事才叫恰到好处 “在你这位新任大萨满上任以前,朕要送你、与巴格大长老一份贺礼” 说罢,他用侧脸贴着巴格的棺材盖子,幽幽地说道 “据朕暗中调查,巴格大长老是被郭云松的外孙沈归,伙同众多党羽所杀害的。只要文道你愿意站出来,朕就可以取下他那颗项上人头,以此来祭奠巴格大长老的在天之灵。” 何文道面沉似水,在心中接上了一句 如此一来,也同时为你掌控萨满教,扫清了道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0自立自强 被幽北天子所惦记上的无业游民沈归,此时正在自家宅中,被天灵脉武者刘半仙,指着鼻子喷着口水教训 “我真怀疑李玄鱼当年弄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呀怎么记吃不记打呢吃了那么多亏还敢揽事上身的真不知道身上到底有多大能耐自己已经被蚊子咬了一身大包,哪来的闲情逸致,还去帮别人挠痒痒” 沈归一副唾面自干的惫懒模样,无比淡然的说 “反正已经这样了,多一桩少一桩也没什么所谓了吧这些问题解决起来,我也无非是动动脑子就行,动手不是还有你们呢吗” “老子还能护你一辈子啊而且就你身边那几块料,说起偷鸡摸狗来,还算得上行业翘楚;可要是硬桥硬马的正面对攻,那就只能竖起大拇指来,赞叹一声废物点心了。” “老头你不就是天灵脉吗来个厉害的你就上呗” “我多大岁数了还能跟你耗几年呐” 见他把话讲到这里,沈归不由仔细的打量起了刘半仙。这位刘半仙,平时便习惯佝偻着腰,所以看起来要比沈归矮上一些,身形不胖不瘦,脸上也是皱纹堆垒,须发皆白。单从模样看来,怎么也得有个七十往上了。 如今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傅忆、齐返这样的“文职人员”。哪怕是老乞丐交到自己手里的那些聋人兄弟以十四为首的冬至,也正如刘半仙所说,只能做些盯梢暗杀之类的手段;若指望着他们正面搏杀,那无异是痴人说梦。 毕竟,冬至的孩子虽然自小便受到老包与伍乘风的严格训练,但终究,术业还是需要专攻,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嘛。 这些聋人兄弟们做起这杀手的营生来,的确有着天生的优势每每于暗中伺机而动,下手之时毫不留情,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被目标人物临死前的花言巧语所诱。听不见声又开不了口,行动起来自然是一往无前至死方休,的确是杀手行业的不二人选。 不过,若是让他们去战场正面搏杀,只怕就算对方在他们背后放起炮来,也定是毫无躲闪的意识,更遑论兵器挥动的金铁破空之声了。 被刘半仙这么一说,沈归也想起了自己最近挨过的打,那位“业余太监”单清泉,还有“替补”十三萨满卫,无论面对的是谁,自己都是毫无还手之力。想到此节,他也是嘬了嘬牙花子,一脸踌躇的看着刘半仙 “半仙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我是得找一个年轻一点的天灵脉武者护着,您这岁数确实” “我呸”刘半仙一听这话,直接啐了沈归一个满脸花“你小子怎么总想着让别人保护你你自己是缺胳膊还是短条腿啊李玄鱼、林思忧、伍乘风,合三人之力给你打下来这么好的底子,就是让你挨揍的” 沈归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无奈的说 “哪里来的好底子我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可连内息的影子都没摸过呢。现在开始练,什么时候才能成天灵脉” 刘半仙一听就急了,开口就把沈归说了一半的豪言壮语拦了下来 “嚯嚯嚯你打住吧你还天灵脉,没看出来,你还挺有上进心啊知道为什么要叫天灵脉吗就因为我们这些人经脉,那个顶个都是娘胎里带的” 沈归瘪着嘴,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你要是不知道,就别胡吹行么林婆婆说过,岳海山可不是天灵脉但是人家那三剑镇北燕的名号,总不是自己叫出来吧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快别替那黑脸小子吹了,他那叫什么天灵脉啊剁完了你们北燕大军,不是也没活过百日吗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听说是大萨满李玄鱼,以自身萨满巫术咒杀的呀” “别找骂了,还咒杀我天天骂你你怎么没死呢告诉你吧,岳海山的三招剑式的确是无可匹敌,但也是全靠他自己瘦驴拉硬屎,豁出一条性命才勉强用出来的。换句话说,他在东海关那一出手,就没打算继续活着。这种只会以命相搏的粗野武夫,也配的上天灵脉三个字” 沈归听到这里,也是纳闷的挠了挠头 “既然岳海山是自己把自己给挤兑死的,那我大婆婆李玄鱼又是怎么死的呢” 刘半仙咬了咬牙,用指头使劲了戳了戳沈归的脑袋 “为了你这个废物呗,还能为啥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直说吧伍乘风教你那清心诀,虽是道法典籍不假,但也是天下所有内息功法的基础。心不静则神不通,你看看单清泉,他要是知道,习学清心诀可以打下基础,还能给自己练伤了宗筋你现在经脉未通,但肉身却已大成,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沈归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这代表了你一旦开始修炼,内心便定是精纯无比,体内周天循环的速度,也是远非寻常之人可以比拟的。这天下庸才都认为,若是自小打通经脉,习学起内息之法会事半功倍;可庸才之所以是庸才,皆因为在年少之时,人体骨骼经脉未稳,若是强行以内息或药力打通,那就是把经脉撑到了极限。如此一来虽然内息运转的速度快上不少,但经脉也自然脆的像纸一样了。” 沈归略一琢磨,便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如果把经脉比作公路的话,那么气息便是路上来往的车流。在一辆车都没有之前,伍乘风与林思忧,就穷尽了二十年的时间,为自己平整了土地,拓宽了路面。如今,自己只需要捅破一张窗户纸,便可以飞速奔跑起来了。 “懒得跟你废话了。捡日不如撞日,来来来,半仙我先把你那经脉疏理一番,然后再赏你一门呼吸吐纳之法。” 沈归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刘半仙一记手刀敲击在脖颈之处。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在思量,齐灵烟他们到底查没查出,这位刘半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 与此同时,孙家医馆也走入了一位中年男子此男子身形颀长,面色温和举止文雅,眼神与谁对上,都是微笑颔首,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他走到孙氏医馆门前轻咳两声,等小伙计拿着号牌跑出来的时候,微笑着对他说 “这位小师傅,在下姓卫,并不是病人,只是应你们家二掌柜孙白芷大夫之约,前来赴会的。还烦请您回去通传一声。” 小徒弟没过多久便跑了一个来回,先是朝着卫安恒做了一个引手,而后又对门外排队之人连声抱歉道 “对不住啊各位,我们掌柜的今日有事,马上就关门了。不过掌柜的说了,各位可以把号牌拿回家去,待明日开馆之后,先为手中有号牌的病人诊治。” 一句话说完又连连鞠躬作揖,待所有病人都离开之后,才插上了门板。 内堂中的孙白芷,此时正在为一个浑身腥臭味的渔夫进行诊治。这渔夫面色发白;紧咬着下唇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有血液流出;他的手臂搁在诊包之上,手背有一块肉眼可见的外伤,已经肿起一个足有寸余高的肿块。这渔夫虽然穿的极厚,身边也摆着一个精巧的炭炉,但周身上下却仍然不住打着摆子,眉宇间尽是痛苦的神色。 卫安恒见孙白芷伸出二指,正搭在渔夫的寸关尺上,但目光却十分空洞地看向远方,想必定然是在思索这什么。于是自己也不出言打扰,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观察起来。 孙白芷思索良久,抬头问向这位渔夫 “我说老萧,你想怎么个治法” 正在忍受病痛折磨的萧富一听就急了,哆哆嗦嗦的说 “你是大夫,你问我怎么治法我知道我还来找你” 孙白芷放开了他的手腕,拿起铁筷子来拢了拢炭火 “不是这意思,要治你这个病呢,有两种不同的手段一种是寻常的方法,给你开几剂清热解毒的方子内服,再外敷一些捣烂的拔毒膏药即可。不过这样做呢,见效慢些,也未必能全治好” 萧富一听这话更气了 “治不好你说它干嘛另一种呢” “另一种就是我自己琢磨的法子了,顺利的话,估计七日左右,你就能恢复个七八成了。” 萧富一听便喜出望外,可仔细一想,想起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要是不顺利呢” “嗯前一个不太顺利的病人呢,叫巴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1二探白芷 萧富一听巴格二字,头上便开始不住的冒出虚汗来。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孙白芷说 “我说孙老二,闹着玩你要下死手啊老子不过就是被鱼鳍刺伤了手,肿的稍微厉害点而已。就因为这么点小伤,你就打算弄死我” 孙白芷一脸鄙夷的看着萧富 “看看你那芝麻粒大的胆子吧。我还告诉你说,这两种手法若是都不灵的话,那就是同一个下场。” “什么下场” “乐观来说,就是断只胳臂呗。若等这邪毒随着你那血奔了心,那神农再世恐怕都难救喽。” 说完,孙白芷也不等萧富应答,自顾自的从后面柜子中掏出一个皮布包来,放在桌上打开一看,正是仿照林思忧当年给古戒治伤的那套器具所制。 “老萧,我得在你手背上开一个口子放毒,要不要先把你给绑结实了” 萧富颤抖着发白的双唇,做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来 “哪用得着那么费劲,不就是开一刀吗给兄弟搬碗浆子来就行了” 孙白芷忽然伸出左手死死压住萧富的手腕,笑嘻嘻的说 “不好意思,家中并无存酒。” 话刚说完,孙白芷的手腕一抖,刀锋便瞬间割开了伤口。伤口破裂之后,刹那间开始不停地流淌出乳白色、夹杂着红血丝的脓液来。孙白芷手脚极为麻利,几下挤干净了脓液之后,又拿起了一些瓶瓶罐罐,就像正在烤肉一般的朝着伤口撒起不知名的棕色药粉来,嘴里还嘱咐着 “一会去找门口的小伙计,拿上几包我哥配好的祛毒金方。这手一周内不能沾水,扣痂之后等它自己掉下来,就算全好了。” 萧富好奇地看着自己被缠上的左手,嘟囔着 “要是没好呢” “那你就再来一趟呗。” “干嘛来啊” “我帮你把胳膊剁了呀。” 孙白芷打打闹闹之间,便送走了萧富。回到内堂之中收拾干净了诊台,才对端坐一旁的卫安恒笑了笑 “卫大人抱歉了,方才我这” 卫安恒连忙挥手止住了孙白芷的话,捋了捋颌下短髯笑呵呵的说 “卫某之前面见令兄,令兄有对在下说起过你。他虽不赞成你的行事风格,可单就你那套独门医术看来,还是颇有些独到之处的。没想到还未到一个时辰,在下就可以亲眼鉴证您那手法的神奇之处了。” 卫安恒虽身受祖荫,但也是自幼便入三北书院念书了,并且拜在牧草阁主倪醒倪安在门墙之下,随这位大儒习学诗书礼仪。所以,卫安恒自身的学识还是过硬的。既入过书院拜过老师,也自然过医书。北燕的那些落地秀才们,若然谋求不到童蒙学馆教习先生的职位,往往就会去做测字先生或是游方郎中来养家糊口。 因此,卫安恒虽不精通医术,但是有关岐黄之道的残存古籍,也都粗略通过几遍。眼下亲眼得见孙白芷的独门手段,连他这个半开门的外行也有了大开眼界之感。 孙白芷听了他恭维的话,也只是笑了笑没再搭话。而卫安恒接过小徒弟斟来的热茶,长长的吹了一口气便放在了接手桌上 “既先得了太医院正的证词,又亲眼见到了您这医术的神奇,那大长老巴格之死,自然就算不到孙二少爷您的头上了。” 孙白芷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惊他根本也不相信,自己那位木讷的兄长,在卫安恒面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只凭一个太医一句话,难道还能把皇帝亲自问询的人命案给抹平了不问可知,他一定还有下话。 卫安恒沉吟了半晌,再次开口道 “按照那日祭坛的围观百姓所说,二少爷与各家掌柜,都是被一个少年召唤而来的。也就是说,那位少年才是扰乱祭祖大典一事的罪魁祸首。而那位少年,正是前些日子被削爵罢官的中山王郭云松,他老人家的亲外孙名唤沈归。敢问孙大夫,卫某得到的证词,对还是不对呢” 孙白芷闻言眉头一皱,因为自己一时之间还摸不准卫安恒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怎么才过了一夜的功夫,原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自己,就被晾到了岸边上。 卫安恒见他眉头紧皱,只是笑眯眯的喝了口茶,而后一改方才的正式口吻,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方才我与院正大人仔细商议过,院正大人也是这个意思。陛下催促的紧,巴格这件案子,也总得有个够得身份的人出面,才可以全盘的抗下来。而那日与孙大夫一起的在场众人,大多都是些江湖草莽、市井商贩而已;眼下唯一够身份,可以帮您把这趟祸事顶下来的人,就是那位萨满教的孙少爷沈归了。” 孙白芷听完卫安恒的话,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自家的那位兄长,那位一向木讷忠厚孙白术,怎么会同意抓一只替罪羊这种手段。于是,他先清了清嗓子,迎着卫安恒诡谲的目光开口说道 “这是家兄的意思还是卫大人您的意思还是那位”说到这里,又竖起一根手指,朝上方指了两下,“还是那位的意思” 卫安恒听完他的话,打开了盖碗观察着水中漂浮的茶叶 “孙大夫不要怪本官故弄玄虚。这是谁的意思都不重要,若想了解此事,就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得通了。” “按照您的打算,该如何把这场祸事转嫁在沈归头上呢” “这有何难只要您肯出面作证,那其他的事情自有旁人来办。卫某可以保证,此案只要有您出面指认,就一定可以打成一桩永远翻不过来的铁案。如此一来,不光您能借此洗脱嫌疑;卫某也可以了结手上的皇差;就连令兄院正大人,对能对陛下也有所交代了。” 此时孙白芷心中思绪万分如若按照卫安恒的意思,皆因为自己身陷此案之中,宣德帝便借此事为由,正在向兄长孙白术施压;但是自己的兄长虽然官居四品,但也不过是个负责治病救人的大夫而已,宣德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再者说来,自家兄长的性子虽然木讷,但是为人还是极为正直刚烈的,定然不会首肯陷害沈归之事。。 一时之间,眉头紧锁的孙白芷,与悠然自得的卫安恒,就这样不言不语的定在了当场。 幽北皇宫冬暖阁内,颜狩正端坐在桌前吃着便饭。而对面所坐之人,竟也毫不拘谨,挥舞着碗筷上下翻飞,看的宣德帝自己都食欲大增,比平时多吃下了一碗饭来。 “老九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要是不够的话,朕让李清在去御膳房传些菜来就是了。” 与宣德帝同桌吃饭之人,正是如今太白卫的统领,颜狩的表兄,齐王颜复九。 “陛下,您召我入宫,怕不是为了吃一顿饭吧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是咯。” 颜狩对这位不给自己留下表演空间的表兄,一向都不太满意。之所以会让他打入太白卫内部,并于前些日子执掌太白卫统领一职,也只是因为自己身边可信之人实在不多而已。若按照颜狩自己的想法,齐王颜复九这样的人,只配当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就他那个惫懒的脾性,就连去御马监给自己养马,那都不够资格。 “我说老九啊,前些日子的祭祖大典,朕不是要你去护卫巴格吗如今这巴格都快过了头七,你这差事是怎么当得呢” 宣德帝随手夹着菜,用聊家常的口吻与颜复九说着话。而颜复九面对皇帝的责问,也根本没当一回事 “陛下您把这事儿也想的太简单了。那带头闹事之人可是沈归,我手下的太白卫虽然已经清洗了一遍,但无论军官还是队正,不都是原来的那些中山老人吗他们个顶个的怀恋旧主,谁能听我吆喝啊若是真的下命令,让他们去抓捕沈归,恐怕我就要走到巴格前面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2下定决心 宣德帝与他的族兄齐王颜复九,就“郭家没有一只好鸟”这个观点,达成了一致共识。宾主尽欢残席撤下之后,酒足饭饱的颜复九,抹着嘴巴挺着肚子出了宫,而瞬间变得面沉似水的宣德帝颜狩,却倒背着手走到了皇宫南面的御马监。 颜狩老远便看见了跪在门口,正开门迎驾的小太监柳执,便朝着身后的总管李清挥了挥手“你先回冬暖阁吧,朕要在陆监事这里坐一会。”李清应了令,但也只是转了个弯,走到了墙根的拐角处,面色阴沉的盯着御马监的方向。 颜狩与陆向寅说了什么,没有旁人知道。可再次走出御马监的宣德帝,已经一扫方才的颓霾之色,昂首阔步的走了一个虎虎生风。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直蹲在墙根的李清,哈哈大笑着招了招手 “哈,让你回冬暖阁你怎么没回啊也好,你就陪着朕在这皇宫里头走动走动。这么大的皇宫这么多间屋子,可是朕好像也就去过那么几个地方而已。” “陛下您平时日理万机,没日没夜的把自个困在奏折之中,这才会连自家的宅子都没逛过呀。这二十年来,也没有一日能睡过三个时辰的。如此勤勉克己的君王,真可称得上是亘古罕见呐” “是吗朕睡的有这么少吗” “那还能有假每一夜的时辰,在起居注上都有记录的。最长的一次哦对,还是您施展雷霆手段,除掉郭云松那回,奴才记得,那一夜您睡了约有两个半时辰。” 颜狩闻言哈哈大笑,自信的目光中带着凛凛杀气,看着不远处的那间炼人房,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估计要不了多久,朕就可以多睡些时辰了。” 柳执刚刚送走了宣德帝颜狩,便走回到御马监的正厅之中。他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鲜果点心,一边对自己师傅问道 “师傅啊师傅,陛下来找您说什么了呀” 他这话,哪怕在市井民间说起来,都是极为唐突、也很犯忌讳的。可是陆向寅却并没有出言喝止,而是眯着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向眼前这个忙碌的小胖子回答道 “陛下他呀,不过是被齐王殿下给惹恼了,嫌他不会办差而已。就像事你平时做错了事,师父也会骂你一样啊。” “哦这么说的话,陛下还是很疼齐王的呀” 陆向寅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对自己徒弟的这句话十分满意。 柳执收好了杯盘,又从厨房之中端来了一盆热水,熟门熟路地帮陆向寅洗起脚来,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宫里小太监们都在传的一些流言蜚语。 也不知道陆向寅这个太监中的祖宗,为何会放任自己的弟子,如此触犯宫中当差的忌讳。他只是满目慈祥的看着这个嘴碎的小胖子,就像普通农家的爷爷一般,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宣德帝用过晚膳,便在冬暖阁中提笔落印,给卫安恒下了一道黄绫圣旨,命他在奉京城中公开审理“前中山王郭云松之外孙沈归,谋害巴格一案。 而后,又暗下一道手书,给祸首沈归写下了几句评语沈归其人,纠集地痞无赖,扰乱祭祖大典,激起萨满教大长老代萨满巴格陈年隐疾在先;又暗中杀人意图嫁祸良医孙白芷在后;此子心肠之毒辣、手段之残忍,可谓世所罕见。命尔速速查明真相,给朕、与幽北三路之千万百姓一个交代,以告慰萨满教巴格,在天之灵。 天才刚擦黑,一明一暗两道御笔手书,便已经摆到了卫安恒的案桌之上。卫安恒完成了洗手、漱口、焚香、祭拜这些规矩之后,才敢轻轻的打开了圣旨与手札。待他看明白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来有这两道圣谕傍身,那将来无论此案的赢家,到底是那按兵不动的丞相李登;还是君临天下的颜狩,都定然不会波及自身了。 而与此同时,相府之中的李登也得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嘴角微微上翘 “沈归啊沈归,如今这观众坐了个满堂,上场的锣鼓也响起来了,接下来可就轮到你粉墨登场了。就让老夫看看,你这个混世魔王,究竟有几分斤两吧” 而此时身处风暴中心,却不自知的沈归,正在刘半仙的“监视”下,习学内息功法。 “内息是什么凡夫俗子说起来,无不是玄之又玄,秘而又秘。但究其内息之根本,也不外乎两样而已呼吸、吐纳。呼吸,可以映衬本体;吐纳,则感应天地,这一呼一吸、一出一入之间,自身便已经融于天地;而天地,亦是自身。” 刘半仙翘着二郎腿抖着脚,嘴上不住的朝沈归嘟囔着功法精要。反观沈归,正在床上五心朝天式盘膝而坐,双手掐诀闭着眼睛,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半仙,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啊你让我感受自己体内气息,你却在那边说个不停,嘴里又跟闹耗子似的嘎嘣嘎嘣的嗑着瓜子。我要是就这么个练法,早晚也得步了单清泉的后尘。” 刘半仙听见沈归的抱怨,把手中刚刚磕出来半把的瓜子皮,朝他身上一扬 “有个天灵脉给你看功,你咋还这么多废话我刚说完天地化己身,己身入天地,你什么时候听过天地,抱怨过你小子说话声音太大了自己的心不静还怪得着别人老叫花子教你那清心诀,都白教了先默念一百遍。” “那不是道家典籍吗可你教我这玩意儿是哪门的呀这要是练岔了” “你小子这是让单清泉给惊怕了吧没事,让你默念你就默念,老子我教你的内息功法,还能是那种野狐禅踏踏实实练吧,没事儿我这门功法荤素不忌你只要稳得住心神,就算在窑子里练,那都伤不着自己” 沈归听到他这句保证,嘟囔了句“我信你一回”,而后重新闭上眼睛,默念起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清心诀来。没想到还真管用,还没念过一刻钟,均匀的呼吸之声,便在屋中回响起来是的,沈归睡着了。 刘半仙抬手便把手里的瓜子,朝地上一扬,起身来到了沈归身后。伸出右掌抚在沈归的天灵盖上。几息时间过后,刘半仙的身上居然出现了一阵肉眼可见的白烟来。 两个时辰过后,刘半仙自他两个鼻孔之中,喷出一团白气来,整个身子也是晃了三晃,才堪堪稳住;反观睡梦之中的沈归,除了呼吸更为平稳顺畅,倒也没生出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来。 次日清晨,五心朝天盘膝而眠的沈归悠悠转醒,刚想下床洗漱,可这一动才发现,此时自己的身体,自腰部以下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完了单清泉练岔了也不过是伤了宗筋,我这还笑话人家呢;现在可好,我这一练,就直接练成了个瘫子 想到此节,沈归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朝着门外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刘半仙你个丧心病狂的老骗子让你闭嘴你偏要絮叨,这回可好了直接把我给练残了你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再看见你,我非把你那破卦幡给踹给撅折了” 刘半仙正在院中打坐,忽然听到屋中传来了狼哭鬼嚎的叫骂之声,仔细听清之后,心中也是一惊不应该啊他那身子骨自己早就探查了个一清二楚,无论是皮肉筋骨,还是经脉內腑,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坚韧。何况自己教他的那门功法,最为中正平和,练的岔到姥姥家去,也能落个强身健体。他这才练了一夜,怎么会瘫了呢 想到这里,刘半仙便走到屋中,一手搭脉,一手抚顶的探查起来,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內腑没什么问题,经脉也都是通的,丹田更是十分饱满” 说到这,刘半仙纳闷的睁开双眼,看了看正在不停叫骂的沈归,便直接一脚把他踹翻在床上,胡子都被气的翘了起来 “这么大个人了,你那脑袋是借来的吗盘腿打坐睡了一宿,谁的腿能不给压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3巴格命案一 满腿雪花点的沈归与刘半仙刚刚吃过早饭,便由门外传来了“回事”的声音。沈归开门一看,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壮汉这人身穿官衣、满脸的络腮胡子,腰巾处还挂着一根铁链。不问可知,大清早就有捕头,腰挂铁链来府上拍门,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刘半仙你个老骗子还吃呢以为骗完人就没事了这下倒好,赤子入窑了捕头进窝抓贼了,马前翘啊赶紧跑啊” 出早差的捕头马六宝,听了沈归这句话尴尬的一笑,身处胳膊轻轻一抖 “沈少爷您误会了,对不住,今儿我是来请您的”说罢便轻轻晃了晃手中铁链,满脸抱歉的说“我马家曾受过大萨满的厚恩,但上命所差我也没有办法,您多少得担待着点。我马六宝不敢说拿这个字,但这小链您好歹也挂上点,走在路上也让我脸上好瞧,算您疼我马六宝,帮我完这趟差了。” 沈归明白,他说的虽然客气,但不过只是衙门快班中人的套子话而已。 衙门里的小吏,分快壮皂三班。这快班中人主管缉捕查案,从办案的形式风格上,又简单分为文武两道 武办,手法粗糙产量不高。主要是以在犯人面前吆三喝五,并把随身带的铁链官刀在手中来回把玩,借着一身官衣差械吓唬犯人以及亲属,目的也不外乎也是想得几两散碎银子花花。之所以胃口不大,皆是因为但凡被铁链官刀吓唬住的,也都是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平民百姓,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了。 文办,则是如同眼前马六宝一般的和气。无论是嘴上说的还是身上比的,无一不是客气至极。这种办法通常都是对达官显贵,或者土豪乡绅这般有身份的人使的。这路人本身见多识广、交游广阔,也更能理解当差的难处。只要办差时态度和蔼,嘴上规矩,一般都不会受难;若是人再精明一些,还总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谢仪规矩”。 沈归被马六宝这一通套话说的有些懵,张着嘴好半天才琢磨过味来 “抓我不是抓白家老二吗莫非才刚过了一天,孙白芷那小王八蛋就全给撂了” 马六宝被他这反应也给逗乐了,而后四下看看,发现四下无人,低声对沈归说到 “大萨满林思忧于我马家有大恩,我这当着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我既然带着铁链来,那必定是实打实的上命所差。只怕祭祖大典那日。所有的在场之人,此时都已齐聚在奉京府大堂之上了。至于我们家卫大人,这么大动作究竟为的是什么,小人也说不好。但有一点倒是很反常我们卫大人一生为官,这么办案子,那可还是头一回呐” 说完,马六宝挤了挤眼后挺直了身子,把铁链虚挂在沈归的脖子上,冷声嚷道“沈少爷,跟我衙门口走一趟吧” 沈归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马六宝拽出了家门。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半仙,只见刘半仙神色淡然,还朝着自己这边挥了挥手,瞬间心中忐忑尽去,神色坦然的当先而行。 眼下正是巳时初刻,河中大街上的商铺摊贩都刚出摊,还没什么主顾。此时见到沈归脖子上挂着铁链昂首阔步,身后还跟着衙门口的捕头马六宝,不由得成群的聚在了一起,伸长脖子,叽叽喳喳地看起了热闹。 而汇南钱庄门的前堂管事董平,在看清楚沈归的面目之后,立刻面色阴沉地转身上了二楼。同样的,混在人群之中的各路江湖草莽,也纷纷转身离去。一时间,河中大街之上的行人,瞬间少了一小半。 沈归走到衙门口前,抬头看着奉京府衙四个鎏金大字,对身后的马六宝说“都到府衙门口了,就把这铁链摘了吧,死沉死沉的。沈爷我要是真想跑,你根本都摸不着我的衣裳角” 马六宝急忙上前摘下了虚扣着的铁链,满脸赔笑的对沈归说 “我不也仗着您是萨满教的孙少爷吗这但凡是大萨满调教出来的人,还没有一个不心疼下人的。” 沈归随手丢过去一锭元宝,冷笑着说 “不用给我扣帽子,沈归就是沈归,与萨满教和中山王府无干。若是看你们卫老爷顺眼,我就听他说几句;若是看他不顺眼,我纵身一走,谅你们也没地方拿我。” 沈归一句说罢,便不再看马六宝一眼,抬头挺胸的走入了奉京府衙之中。 奉京府尹卫安恒,冠带齐整的端坐在奉京府大堂上,三班衙役整整齐齐地列立两边。除了府衙中人,在大堂之上还站着几个闲散人员。 这些闲杂人等,有孙氏医馆的二少爷孙白芷、有渔业总把头萧富、有幽北三路的总镖头回马李、还有骡马行的会长于梁安;当然,还有牙行的代表,齐返的师兄黄石黄子坚。 卫安恒一见堂上站的这些江湖人,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他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被沈归纠集,才会出现在祭坛以下,但也算得上是巴格案中,案首沈归的帮凶。可尽管他们身份低微,但还有大批幽北三路的百姓,要靠着他们过活。这些人尽管与沈归身陷同案之中,但定然无法同罪论处。原因无他,若是把他们齐齐下了大狱,奉京城只怕就要大乱了。 因此,卫安恒吩咐之初,便与当初孙白芷一样,用上了一个请字。而捕快们传过去的话,也只说有一件案子,需要他们旁听作证而已。可没想到这些江湖草莽却一点都不客气,站在威严无比的府衙大堂之上互相肆意调笑,言语措辞之间也免不了带上些污言秽语,直把个书人出身的卫安恒,听的是头昏脑涨。 就在卫安恒处在崩溃边缘之时,由大堂之外,传来了马六宝那熟悉的声音“回禀府尹大人,疑犯沈归带到。” 这一声喊,差点把个卫安恒给感动到流出泪来。他立刻抓起了惊堂木,狠狠地拍在桌上,发泄似得高声喊道 “升堂” 周围的皂班站堂兵勇,得令之后便开始敲击手中的水火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尾随沈归与马六宝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此时也围在了大堂之外。有几个市井泼皮听见了水火棍敲击地面的声音,是纷纷的起哄叫好。 卫安恒一甩手中惊堂木 “堂下何人” 沈归一脸鄙夷的看着正在抖威风的卫安恒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干嘛派人抓我啊” 就算卫大人祖上世代为官,也着实没见过这么混的人。一句话便被沈归堵得浑身哆嗦起来,立刻再涨一个调门高声嚷道 “大堂之上岂由你放肆左右,先下二十板,杀杀此子的骄狂之气” 这左右掌刑二人彼此眼神接触,心中俱是欢喜万分。沈归在奉京的这些日子里,仗义疏财的名声早已传播开来。平时吃喝穿戴行动坐卧,虽然有些挑剔讲究,但从未在价格上计较过分毫。上到南市场的那些销金窟,下到路边摆摊的小贩,或多或少的,都得过沈少爷的赏钱。 当然,他这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那银子不是自己挣得,花起来就特别的没数。 而且这衙门口掌刑的活,在皂班之中可是最肥的差事。当然,这掌刑呢。也是门极为高深的手艺,而这手艺,大多都是父子一门单传。据说在练习掌刑之初,通常是在嫩豆腐之上,覆盖一层草纸。若是练习重手,便要把下面的豆腐打碎,而草纸不可破。如此重手法一成,仅仅几棍下去,受刑之人虽然表面皮肉不破,但内里早已是骨碎筋断,下半辈子就成了一个废人;若是得了犯人的好处,想暗中放水的话,便练到把豆腐表面覆盖的那张草纸打个粉碎,但豆腐还要完好如初。如此手法一成,受刑之人几棍下去,便是鲜血横流让人惨不忍睹,但至多也就是些皮外伤,用不了三天就能完好如初了。 这般收放自如的掌刑手段一经练成,只要华禹大陆上还有衙门在,那自己的一家老小就不愁吃喝了。 这二位掌刑衙役拎着水火棍,挤眉弄眼的走到了沈归面前。年长一些的人朝他努了努下巴 “嘿,你懂吗”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是在问沈归有没有破财免灾的意思了。 沈归听完连连摇头,嘴角还扯出一抹贼笑 “不懂”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4巴格命案二 沈归这副嬉皮笑脸的德行,把两位掌刑的衙役恨得牙根直发痒。原本他们二人,也不是每件案子都能见着现银的。一来,是升大堂审案的机会本就不多;二来,但凡要在大堂打官司的人,大部分也都是穷人。所以按道理来说,这犯人不肯给银子也算是寻常之事,根本也不至于让二位生这么大的气。 但眼前这名犯人不同。他可是中山王府的表少爷,眼下又是唯一的继承人,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他落到何种地步,也定然不会缺这几两散碎银子。 更何况,沈归原本在奉京城中,还广有仗义疏财的美名,自然不会在乎这十两二十两的小数目。眼前面对自己递过去的台阶,居然一点也不开面,这明摆着是瞧不起自己弟兄二人啊 开口问话的衙役,张嘴便朝着手掌心吐了一口吐沫,又紧紧的攥起了前粗后细的水火无情棍,双手一掌在前一掌在后紧紧握住棍身,这架势就叫做阴阳把,取棍下断阴阳之意。摸匀了口水的双手,紧握着棍身来回扭了几下,摩擦着棍身发出了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一番做派之后,衙役恶狠狠的看着眼前昂首站立的沈归,把一口黄牙磨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来 “沈少爷,我原本以为,你定然是个素未谋面的好朋友,但看您现在这份意思,估计是想先称称咱们兄弟手头的斤两。也罢,您趴好了,我们弟兄二人好好伺候伺候您。” 沈归看着正在发狠的衙役,先是懊悔的摇了摇头,而后双目看向正坐在案桌后面生气的卫安恒,高声说道 “二位差官兄弟,并非是我沈归为人小气,舍命而不舍财。只是你们大人这二十板子,他原本也打不到我的身上你们要怪,也只能怪这位卫大人办事不明,却怪不到我沈归头上。” 卫安恒一听沈归这话,便知道他并没有“暴力抵抗”的念头。是的,自己这些三班衙役站堂兵勇,手中到底有几分本事,卫安恒还是心中有数的。如今有这么多江湖人齐聚大堂之上,眼下都在冷眼旁观,但毕竟也是曾经跟着沈归一起,搅闹过祭坛的若是沈归当场翻脸,意图杀官造反,那这些江湖草莽,就算不敢跟着他一起作乱,也断然没有向着自己的可能啊 真到那时,沈归只要是往北燕或南康、甚至往漠北草原那么一逃,这辈子都别指望把他抓回来了。不过,无论他日后逃的了逃不了,只要下了这个决心,自己肯定得是第一个交代的了。 就为了二十棍殉国,卫安恒目前还没有这么高尚的觉悟。所以一看沈归的态度是摆事实要讲理,惴惴不安的那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去。 “堂下犯人,本官乃是奉京府尹卫安恒,奉上谕追查萨满教大长老巴格之命案。如今本官传你前来问话,你一不行礼二不下跪,此刻还出言不逊顶撞本府,如此无礼,二十棍已经算是小惩大诫了。” 卫安恒这一番话,虽然乍一听极为硬气,但他特意加重了“奉上谕”这三个字,就变成了典型的色厉内荏,这明显就是想要推卸责任。自家卫大人的胆小模样落在众衙役眼中,也自然就泄尽了自己胸中的那份硬气。 沈归当然明白,这就是卫安恒其人的一贯作风。在这座风云诡谲的奉京城中,既要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又不能暗中倒向任意一方,也就只能是这种性子。如若不然,不光保不住这顶奉京府尹的官帽,就连自己那条小命在内,早都不知道会被扔到哪片乱葬岗子去了。 体谅归体谅,理解归理解。但沈归仍然不喜欢他这副温吞的软弱脾性。听完卫安恒这番话,他左右看了看那些熟悉的“证人”,摇头晃脑的说 “回卫大人,您方才所说,此番捉拿沈某前来,是为了调查萨满教大长老巴格之命案。若如此说来,这二十棍,您还就是打不到沈某我的身上” 卫安恒也不知是真的好奇,还是顺势就坡下驴,一改方才的威严面貌,身体前倾,反而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来 “哦那你来说说,本官为何打你不得呀” “这桩命案的死者,乃是萨满教的大长老;这经手之人,又是奉京医馆的二掌柜孙白芷;所以有资格代死者巴格,进行申诉之人,只能是萨满教现任大长老林思忧。不过鉴于现任大萨满多年以来踪迹飘忽不问世事,所以也可由萨满教大护法何文道代为诉讼。卫大人,如此看来,牵扯此案的主要人等,大多都是萨满教中之人,您说是吗” 卫安恒点了点头,慢悠悠的回答沈归 “你所说的这些,本官自然十分清楚。但本官已经日前查明,孙氏医馆的二掌柜孙白芷,与此案件并无牵连挂碍。所以今日才会请你,前来到案说明啊。” “如若按照大人所说,那么孙白芷以及孙氏医馆,已经与本案没有关系了,是也不是” “是。” “那么,本案之中的一干人等,便皆是萨满教中人,是也不是” 沈归问出这句话,卫安恒眼神一亮,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但是,他又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问向沈归 “是是是,你说的都没错。案犯沈归,你究竟还想说些什么如若没有别的话讲,本官没功夫听你在这里兜圈子,速速领下你的二十庭杖,开始审案才是正题啊” “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这萨满教中内务,是何时归于地方府衙所管辖了即便是我沈归,真的行下暗中谋害大长老巴格之事,也理应由主管萨满教中赏罚之事的大护法何文道,主持审理这桩“教务”。若真的是沈某欺师灭祖、谋害萨满教中长老,那也应该按照萨满教中的规矩,把我浑身浸满火油,焚烧肉身啊卫大人呐,近百年来您可曾听过,有任何一位神婆或者巫师,是被推到北门之外,而斩首行刑的吗” 沈归这番话说的极为明白。这件事,本是萨满教的内务,你身为奉京府尹,根本没有权利审理此案。按萨满教的规矩,就算是一个普通的萨满犯错,那也得是在祭坛之上,由萨满教的护法主持审判。 卫安恒心中欢喜,但面色却是极为难看,嘴巴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只是不住的发出“啊嗯这”,这些语气词,让人听上去就觉得,如今的卫大人,心中定是左右为难。 “咳” 由打大堂的屏风后面,传出了一声轻咳。这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传入卫安恒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炸雷相仿。他瞬间便听出来,这道独特的声音,是出自于昨夜,前来递送两道圣旨的御马监草料房太监所发出的。 也不知道这条出自陆向寅的门下走狗,是清晨又来的,还是昨夜根本就没有回去。可如今这一声,分明是在警告自己方才那十分暧昧的态度。 如若只是两道圣旨,自己还能来个软拖,踢踢皮球兜兜圈子;但眼下御马监草料房的探子这么一介入,分明就是给自己派来了一个监工。就是不清楚这一手,到底是宣德帝的意思,还是他陆向寅的意思。不过对自己来说,是谁已经都不重要了。这监工的真实身份,既然不怕让自己知道,也就代表了下令之人的决心要么,摘下沈归的脑袋;要么,就用自己一家老小的头颅顶上。 于是,再无退路的卫安恒,狠咬了一下牙关,惊堂木一拍 “大胆案犯,此案之中的苦主是萨满教不假,但你沈归与萨满教,又有何干系据本官所知,你乃是前中山王爷郭云松的外孙,虽出生之后便由大萨满林思忧带大,但从没有举行过通灵仪式,所以并不能算是萨满教中之人。” 说到这,被逼到绝路的卫安恒,双目露出凛凛凶光,恶狠狠的盯着神情错愕的沈归 “如今,你沈归一没有官身,二又不是萨满教中之人,本官当然是打也打得,杀也杀得。我劝你还是放明白些,也许还能保得郭公云松之命,好让他老人家安享晚年。沈归啊沈归,你,明白吗” 沈归的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前来作证的江湖人,也纷纷换上了凝重的神色。一时间,原本不成体统的奉京府大堂,如今在空气中,都带上了浓浓的血腥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5巴格命案三 原本正围观“神仙打架”的衙役们,此时见自家老爷一改方才的懦弱之色,也重新振奋起了精神。借着卫大人的余威,纷纷用手中庭杖敲击着地面发出了巨大的噪音,一时间整座大堂开始嗡嗡作响,竟真的把原本难堪的气氛彻底地扭转过来。 沈归听着震耳欲聋的棍棒敲击地面之声,不由皱了皱眉。他虽然没听到屏风后面传出的那声轻咳,但也感觉到眼前卫安恒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转头看向在场的江湖朋友,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众人,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卫安恒手中惊堂木一拍,而后朝着队尾站定的二位掌刑衙役使了个眼色。这二位早已摩拳擦掌了好半天,胸中运起来的那口气,本已经泻去了大半,可如今一见自家大人态度果断,又凭空生出了一丝胆气来。二人一脸笑意的走到沈归面前,斜眼抱着棍子对沈归说道 “沈少爷,常听人说这山水有相逢,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咱们哥儿仨,再相逢的会这么快。趴好咯,咱们爷们这就给您松松筋骨。” 说罢,他二人脚尖微微一顶,便擎棍在手“早闻沈少爷您年少英雄,威名远播。今日大堂上,可有您这么多的朋友在场观看。挨二十棍子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可千万别嚷疼也别叫娘,要不然堕了沈少爷的威名,这奉京城日后可就没您走的路了您明白了吗” 原来这年长些的掌刑衙役还是没死心,仍然不住的拿话提点着沈归。“重新鼓起勇气”的卫安恒一见此状,顿时大为光火 “我说你俩有完没完还要本府亲自动手吗这二十棍子他要是挨不上,那可就得换你们俩挨了给老爷我照实了打” 说完,卫安恒大手一挥,扭头不再看向三人。只等听着棍子打碎骨骼发出的声音。而眼前的沈归一时间也没想出太好的办法这卫安恒把头一扭,明显是不想听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铁了心的要拿自己顶雷了。 沈归一直都很自信,他认为只要自己能说话,那就基本是天下无敌;若是割了他的舌头,不让他开口,那就算是一点别的能耐都没有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奉京府大堂之中走入了一个男人。这男人眉眼柔和,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必是副温吞性子;一袭白色长衫极为干净得体,腰间还挂着些造型奇异的配饰。沈归回头看去,发现来者正是此案的关键人物萨满教大护法何文道 “卫大人请慢动手,本人有话要说” 何文道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了两位掌刑衙役身前。这二位心中齐齐暗骂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天才好不容易碰上一只肥羊,可光闻见肉味就是吃不进嘴里,真是时运不济,瞪眼瞧着可就是发不了财呀 卫安恒一见何文道出现,心中也是一喜。如今的卫安恒,被屏风后御马监的太监算是逼上了绝路。就好像一颗子弹两个人,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可如今这个刚被陛下召见过的萨满教大护法一出现,那无论沈归的麻烦能不能平安渡过,自己都不是焦点人物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语气还是故作阴沉道 “哦不知何护法有何指教啊” 何文道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羊皮卷,按成色看上去还是崭新的。 “这张羊皮,是我萨满教中登记在册的萨满名单。堂上所站之人名叫沈归,正是我萨满教的萨满巫师,也是教中现任护法之一,还与在下师出同门,都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弟子因此大长老巴格这件案子,乃是我萨满教中内务,您既身为奉京府尹,是没有权利过问的。” 何文道这一句话出唇,便把在场众人都惊的张大了嘴巴 卫安恒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知道宣德帝颜狩,曾假借吊唁之名密会过何文道。如果二人没有达成什么协议,那自己是断然不会收到那两封“开火”上谕的。 而沈归会震惊,纯粹是没想到何文道会临阵倒戈。由于齐返的“特殊职业”,沈归的眼线早已遍布奉京城内的每条胡同之中。所以宣德帝与何文道的会面,他当时就知道了。但今日的何文道却临阵反水,不惜伪造名册也要把自己拉入萨满教中。要知道,只要自己有了萨满巫师的身份,那就不亚于龙游大海,虎归深山。 毕竟,在整个萨满教中,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比自己的辈分更高了。 而众位江湖人惊讶的原因,则是沈归本人。在他们眼中,这何文道是巴格的铁杆同盟。如今巴格先为沈归所败,当天又死在了孙白芷手中,无论内情如何,何沈二位,定是不死不休的对立局面。可眼下如此关键时刻,不知二人私下里达成了什么交易,居然使得何文道阵前反水。此事落在众人眼中也就代表着沈归为何文道开出的筹码,竟然要比宣德帝颜狩这个幽北皇帝,更为丰厚 “卫大人既然是我教中之事,那么这位沈归沈少爷,我可就带走了”说罢,何文道拽住了正在发愣的沈归,转身欲走。 “慢着何文道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屏风后面的御马监探子再也按捺不住,也不再指望墙头草卫安恒,自己果断现出身形,操着怪异的嗓音责问何文道。 何文道定睛一看,心中便已猜出这个小太监的真实身份。他冷笑一声,指着出言阻止的小太监说 “这是萨满教与奉京府的事,与你一个六根不净的阉人何干何某不管你是陆向寅的爪牙,还是李清的走狗,或者是陛下的耳目,我萨满教统统不惧。回去转告你主子一句话,就说是我何文道说的萨满的职责,是负责替幽北百姓,与天地万物之灵,进行相互沟通。萨满教中任何一人,从来都不是,也不可能是谁的棋子” 何文道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刚说完,便把手中的羊皮丢向了卫安恒的案桌以上“卫大人,就拿这个名册交差去吧” 说完,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拉着沈归的手走出了奉京府衙大门。 二人刚刚拐过一个弯来,何文道便对沈归说 “不要问为什么,我也没时间跟你解释。你不要回府,直接出城,走的越远越好。日后见到大萨满之时,记得把今日之事告诉她。” 说完,何文道把沈归往身后恰好停下的马车上一推,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走到正街之上。 沈归一头雾水的顺势坐上了马车,对旁边赶车的车老板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啊” 赶车的车夫没说话,只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抽打起了马屁股,马车便加快了速度,扬长而去。 “嘿,你能听见别人说话吗”有了和冬至兄弟的生活经验,沈归开始手舞足蹈的放慢了语速,并且开始比划起来。而这个不言不语的车夫,只是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沈归,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嗯”字。 沈归见他不愿开口,也不再追问。只是看着马车略过守门的哨兵,风驰电掣的冲出了奉京城东门。 沈归虽然担心还在家中的刘半仙,但想到他毕竟是个天灵脉武者,也就放下了心来。沈归之所以有底气去奉京府衙,凭的是颜青鸿与包贵妃,还有那个没准儿的老丈人丞相李登;没想到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过,无论留在奉京城的何文道下场如何,他自己这个逃犯的身份,已经是洗不干净了。 “嗖” 正在沈归胡思乱想之际,一枝羽箭不知由哪里射出,直接扎进了旁边那位沉默车夫的胸膛之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6巴格命案四 “吁” 沈归也顾不上分辨车夫的死活,立刻先是控住了缰绳,再顺势勒停了马车。 倒不是他不想走逃,而是根本就走不了了。这埋伏刺杀的手艺,自己可是自小练到大的,而且前后近二十年间,习学融合了齐家兄弟、伍乘风、包钦,三位各中高手之长,早已成为了青出于蓝的此道高手。据他观察,如今车夫身中的这枝羽箭,带着他的身子,整个都被钉入了车厢之内不说,直到现在车夫都已经断了气,胸膛上外露的箭羽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单就这一点,起码可以说明两件事 这第一件事,就是射出此箭之人力道极大,并且射艺极高。因为,这人在自己感应不到的距离以外出手,只发一箭便可以精准射杀马车车夫,如此力道恐怖又准度精确,便肯定靠的不是运气了。 那第二件事,便是人家肯定是想要活捉自己。如若不然,凭他那么高的射艺,也根本就没必要先射车夫,从而留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想明白这些,沈归举起了双手,朝林间大喊起来 “各位英雄好汉,在下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但你控弦的手可也得稳住了啊。您办您的差事,给我留条活命,咱们两得其便可好啊” 东城门外本是一片宽敞大道,路的尽头直通中山路首府青山城。而路的两边自然是植被茂密,遮天蔽日的花草树木,高矮不一郁郁葱葱,直把个阳光切成了大小不一的碎金箔一般,散落林间。 就在这片茂密的深林之中,埋伏着作寻常农夫打扮的百十个精壮汉子。为首一人正跨坐在粗壮的一根树干之上,左手垂拎着一架硬弓,满脸欣赏地回头对身后坐在树冠上的人说 “驴子你瞧瞧,这车夫胆子还不小呢,临危不乱,是条汉子。” 身后那个被叫做“驴子”的人,正抻着脖子眯上一只眼睛望向远方,语气平和的说 “我说颜大统领,还要不要您那张老脸了你那一箭是把人家的车夫给射死了。现在扯着脖子喊话的这位,才是正主” 敢情这射箭之人,正是现任飞熊军大统领,宗族府的颜重武。身后这百十个精壮汉子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定是他颜重武的贴身近卫。 颜重武此时被驴子一句话说了个大红脸,但嘴上仍然不肯示弱 “我当然知道了,本帅之所以会这么说,也就是想试试你小子的眼神退没退步而已哈哈,不错不错,眼神之锐利不减当年啊” 驴子虽然跟颜重武斗着嘴,但是眼神却一直紧紧盯着官道上举起双手一脸无所谓的沈归。他又观察了一会,开口问颜重武 “没什么异常,现在怎么样拿活的还是拿死的” 颜重武把手里的硬弓反跨在背后,豪气干云的挺起了胸脯 “本将军那一箭,早就把沈归那小子的胆给吓破了我这一箭,就是奔着拿活口去的” 他这自吹自擂的话音刚落,便一个纵身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就他那副异于常人的高大身材,再加上那一身的饱满夯实的肌肉,再搭配上这么俊的身手,就像一只动作敏捷的黑熊。尽管,为人确实有点没羞没臊,但也足以证明颜重武其人,的确是有些真本事的。 “慢着” 正在这时,撩高放哨的驴子从树上发出了低声喝止,林间那些刚准备露头拿人的飞熊军,与刚刚落地的颜重武,这俩字刚传入了耳朵,下个瞬间便已经隐藏好了身形。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驴子正在树上大幅度的晃动胳膊,众人在这个手势之下立刻全部绷紧了神经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手势就代表着在暗中,还有另一波人埋伏。 直到沈归举酸了两条胳膊,马车周围也没有任何异常出现。他放下了手臂,小心翼翼地转头观察起来,总觉得周围的平静之中透出一丝诡异。 就在沈归准备偷偷离开之际,从东面大路上走来了一队黑衣蒙面人,他们露出的双眼紧紧盯着沈归,不紧不慢的朝着马车方向走来。 沈归只好停下了动作,又把双手举过头顶,嘴里还嘟囔着 “非得等小爷要走你们才出现,都是这么爱演的人,才能做的了坏人吗”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的下场不过就是束手就擒,而后被抓到某个大佬面前,聊聊家常再谈谈生意而已,自己也没招谁没惹谁,理应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可没想到的是,这一队黑衣人走到半路途中,便纷纷从腰间拔出钢刀,随后便绕了歌圈把自己与身后那辆马车围在当中。先头一人举起长刀,雪亮的刀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来。 这人用刀尖指着沈归的鼻子,开口说道 “把你背后的长剑丢在地上。” 此人的嗓音极为诡异,把埋伏在林间的飞熊军众人,直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位坐在树上的驴子听得最清楚,直把他恶心的身形一晃,差点滚下树来。 但这副声音听在沈归的耳中,居然有种别样的熟悉感。沈归哈哈大笑着说 “哈哈哈,单清泉啊单清泉,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就凭你副特殊的嗓子,蒙着脸也一点用都没有啊” 是的,这手执钢刀的蒙面男子,说话声音与单清泉如出一辙,既带着孩童一般的奶声奶气,又格外的尖锐刺耳。 可这“单清泉”却把刀尖向旁边一让,用刀身拍了拍沈归的侧脸 “我不认识什么单清泉。再说最后一次,把你背后的剑丢在地上,不然我可要亲手取了。” 沈归感受到刀身传到脸上的寒意,灵台顿时一片清明是啊,单清泉平时虽然惯于蒙面,但比起眼前这个人,从身量上看就要高出不少;而且单清泉的惯用兵刃,也不是这种寻常铁匠铺就买得到的大路货色。 如此仔细想来,眼前这个人的确不是单清泉。而与单清泉一样的人,整个幽北三路,也就只有剩下那座皇宫里才有了。如此看来,这些人背后的主子,八成就是御马监的监事陆向寅 沈归想到这里,便把身后的剑连鞘握在手中。这蒙面太监见他这个动作,以为他准备丢剑,也把刀身移开了些许。 沈归仔细打量着这把,原本属于李乐安的白鞘长剑春雨,喃喃自语的小声念叨着 “我是在什么时候惹的陆向寅呢好像没有啊不过算了,反正我沈归这条小命,在他们眼里也定然如同蝼蚁一般,不需要什么理由。引颈受戮之时,也必须面带微笑吧不过,在本“蝼蚁”临死以前,也得让这些阉货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爷们” 话说到这里,沈归左手紧握剑柄,一剑横扫而出,划出半个弧形,直接斩在这蒙面人抵挡的刀背之上。 “小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这黑衣太监先是在惊慌之中,抽刀挡住了横扫而来的长剑,之后再向沈归看去,发现这位懒洋洋的沈少爷,再不复方才高举双手那般无能,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眸中,闪出了无比坚定的光芒。 这黑衣太监是出自御马监,主管行动的伙房之中,是陆向寅门下的得力干将。在自己记忆中,曾经许多次见到过,如同沈归现在这般的眼神。这种眼神中传达的含义,也十分简单直接那就叫做困兽之斗 “小子,死到临头想拉个垫背的是吧不过可惜的是,你打错了算盘。我们是来拿你的,但是活是死也都无所谓,因此” 说到这里,那人一挥手,四周环绕的的黑衣人便一言不发地挺刀迈步,一拥而上的架势,便是要把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沈归沈少爷,于乱刀之下剁成肉泥。 这些太监们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但是由于身体有残,力道较寻常汉子自是无法比拟的;但这天地中的得失之间,永远是平衡存在的。净身之后的他们,在柔韧性与速度上,自然也有了些寻常男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沈归紧握了手中长剑,心中默默念起了清心诀,而后挺起手中春雨长剑,刺向包围圈的北面。 之所以他会选择北方进行突围,皆因为官道北方之处是一片深林,对于他这个自小在林间长大的人,钻入深山老林里,有着绝佳的地理优势。 可是沈归不知道的是,深林之中,还有着一箭射死车夫的颜重武,带着他的百余飞熊军精锐亲卫,正在守株待兔。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7节外生枝一 这些御马监伙房的太监,在看见沈归那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他会反抗的心理准备。但是,他们对这趟的猎物沈归,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在众人出发之前,那位对沈归开口说话的黑衣太监,已经去御马监中,主管打探情报的草料房里,翻看过沈归的资料了。根据草料房的情报记载,沈归虽然是经李玄鱼祈灵而来,由林思忧抚养长大,还曾跟丐神伍乘风厮混过一段时间,但身手却是十分普通。而且平素为人胆小怕事,也没有身怀天地灵脉的迹象显露出来。唯一可怕的,便是他在穿梭于深林之间的本事,以及对于危险的超常感知能力。 沈归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如今经过自己一行人的证实,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个伪情报了。 而如今这个沈归,无论是呼吸频率还是勇气胆色,也不能用胆小怕事来形容了。他在面对己方重重包围之下,瞬间便找准了最合理的突围方向,并且在敢于抢先出手,虽然是徒劳的困兽之斗,也仍然令这位伙房太监心生敬佩之感。 敬佩归敬佩,可沈归这人,该杀还是要杀的。 这蒙面太监瞄准了沈归腋下的一个空门,以身形上的动作隐蔽了出手的角度。探出的刀尖犹如毒蛇的牙齿一般,无声无息的闪着寒光,直奔沈归的腋下而去。 这直奔腋下而来的一招,看似是用掩过出手意图后的一招直刺,但真正的杀招却并不在这。这十分隐蔽的一招前刺,在对方反映及时之下,都会或闪或退,刀尖定然是刺在虚空之上的。只等对方让过了这一招前刺,自己立刻手腕一翻,瞬间就可以变招,由前刺变为横斩。 说起来简单无比的一次变招,但是在这位蒙面太监手中使出来,多年以来是无往而不利。其实也没什么神奇之处,皆因为太监的身体本就比常人柔韧许多,招式上的变化,发力方向的改变,经他们之手用出,也自然较常人更为迅捷隐蔽了。 这手前刺的虚招,对方一旦即使反应而让过刀头,身形定然是已经使老,而后再变招为一式横斩,便已经是避无可避了反应快身法好的人,还可以落个皮肉外翻,保得一条活命;若是稍微笨拙一丝的庸手,这一横扫接在实处,定然是直接被剖开胸腹,一命归西了。 这招没名没姓的刀法,是经过他多年经验汇聚而成的,主要在于后手反击,攻击对方不得不防的招式空门;而如今他面对的是,身手普通又胆气不足的沈归,便先行使出杀招,只为尽快结束这场战斗。毕竟眼下还是烈日当头的晌午时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多少还是会心虚的。 沈归身形刚刚一动,余光便瞧见,由对方的左手腋下有一道寒光刺出。这一刺,在他左臂的遮掩下,出人意料的精准迅速。他条件反射的想要侧身让过,可就在这般电光火石之间,还是抽空看了一眼对方的肘尖。这一眼看过之后,下个瞬间的沈归,居然直挺挺地迎上那道直刺而来的刀光 “噗撕拉” 二人一错身的功夫,发出了两个声音,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朵当中。下个瞬间,沈归身形微微一晃,便抬起一脚,踹开了身形有些僵硬的黑衣太监,眼看着下个瞬间,他便要冲出包围圈,进入深林之中、远远遁去了。 早已摸到了林边看热闹的飞熊军众人,都睁大自己的双眼,看着场中交手的二人。可万没想到,只一个错身的之间便分出了胜负。大伙纷纷惊的张大了嘴巴。驴子也瞪大了眼睛,满怀不解的转头看着自家那位不要脸的统领颜重武 “怎么回事老颜你看明白了吗” “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你们看看那小子的右肋。” 颜重武说着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远处又被太监再次合围的沈归。驴子伸长了脖子打量着沈归,嘴里还嘀咕着 “没什么问题啊哦衣服破了不对,他流血了原来是被那阉货的刀尖刺进伤了” 颜重武摇了摇头,语气极为凝重的说 “没那么简单。刚才二人一错身之际,不知为何,沈归是强行扭回的身子,自己撞到刀尖上的。他们身形交错之时,沈归倒提着那柄长剑,借右肋被刺的力气原地转了半圈。他这一转,是借着自身与对方两者之力,所以速度极快,抬起左手倒提着的长剑横举在胸前,就这么旋转着向前一抹,瞬间便割开了那黑衣太监的喉管。” 他这么一说,驴子也看见倒在地上的那位黑衣太监,正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止不住的鲜血由他指缝间流淌而出。眼看着,便已经不行了。 “沈归他这打法,不也是两败俱伤吗人家多少人他多少人用这种以伤换命的打发,若是三两个人,兴许还能奏效;可如今眼看着二十多个黑衣人,一人一刀,光放血就能把他给放死真是蠢的像猪一样啊”这驴子想了一番,便用可惜的语气说着。 “不仅是这样而已。沈归方才割开黑衣人喉咙的招法,根本就不是剑招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擅使匕首或者短刃之人,惯用的抹喉,也叫封口,讲究快速而隐蔽,为的是不让对方发出声音。他放弃手中长剑的优势不用,反以匕首招数迎敌,这才招致了肋下之伤。不过,单说这份以伤换命的胆气与决然,还算有些他外公太白飞虎郭老王爷的影子。” 正在远处观察的颜重武与驴子,自然是不会理解沈归方才那一错身之中的凶险。那身死的御马监伙房太监,手中钢刀探出的角度与时机,都十分刁钻,也是恰到好处的。沈归经过药泉与萨满秘药的调教,身体的协调与感知能力早已达到收放自如的状态。因此在他发现对方暗藏的刀锋之时,身体便已经闪开了一半。以对方的出刀速度来看,哪怕是他再快上一倍,也定然是伤不到沈归分毫的。 可是,就在他身体条件反射避开的同时,脑中突然想到老乞丐伍乘风曾经告诉过自己,对阵用刀之人有个诀窍单刀看肘,双刀看走,大刀看挽手。 这单刀使出,无论是缠头裹脑的滚手刀,还是大开大合的散手刀,都是要靠手肘调整着力角度的。因此对方无论使的是何种派别的生僻刀法,其招式意图都会在肘尖之处一览无遗; 而双刀刀法,则主要是靠调整自身步伐的速度与节奏变化,来带动招式与身法之间的衔接,与刀法节奏上的变化。因此,但凡惯用双手刀之人,下盘便定然是踩着游身步的。只要自己能参透对方的步伐落点,便可以在半路截之,以便破开对方的刀势; 而九尺长刀,大多都是出现在战场之上的。使用大刀之人大半都是身大力猛的武将。以长刀为兵刃,对阵临敌之间,必须活用全身之力,以臂膀后背之力,带动刀锋方向,以手腕腰腹之力,调整刀尖角度。因此无论马上步下,凡与大刀临阵对敌之时,通常只要盯准对方手腕的活动,便可以做到料敌于先了。 至于颜重武说沈归“以剑代匕”,这点倒是一点都没错。原因无他,自小沈归用的便是古戒赠予的惊雷短剑;长大之后又整日与十四与冬至的弟兄们混在一起,平日练习把玩的,也都是他们那些黑漆漆不反光的短匕。在自己的情急之下,十分自然地便用出了自己最熟悉的招式。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沈归虽然与李乐安交换了武器,把自己惊雷短剑换成了她的春雨长剑。但他本身对于剑法一道,还是一窍不通的。 方才沈归看见那黑衣太监肘尖一晃,便已经猜出了他暗藏杀招的意图。之所以会主动向前,以身体右侧迎上刀剑,来一个以伤换命,只是想让对方无法用尽全力的同时,也更容易欺近对方的身体内围。 二人一错身发出的两道声响,一道是被沈归自己撞歪了刀势,挑破自己右肋皮肉所发出来的;而另一道,则是沈归左臂的春雨长剑,割开蒙面太监喉管之时,所发出的声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8节外生枝二 当然,前来这里截杀沈归的御马监探子,并不只有这一个人。所以在沈归割开那位领头的喉咙之时,自己背后也添上了四五道刀伤。而且这些刀伤,还是在沈归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刻意闪躲之后,避无可避后才硬扛下来的。 驴子说的没错,以沈归如今那种打法,最多也就再挺过三到四次的突围,随后便会流尽体内鲜血,最终被众位黑衣人一拥而上,剁成一滩肉泥。 这场面上看来,倒有点像是一群人在林间围猎野猪的样子围而不攻,以小伤换大伤,旨在减小伤亡的同时,把凶猛的猎物慢慢耗死。 此时身陷阵中之人,想朝哪个方向猛攻,整个包围圈都会随着他突围的方向顺势而动。尽管在沈归的以命相搏之下,总有重伤或死亡的黑衣太监倒地不起,但沈归每杀一人,自己身上也免不了添上一些新伤。 原本那位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如今在围杀之下,周身上下都披上了一层暗红,动作身法也开始渐渐走型,进攻与防守之间的衔接速度也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漏出了更多的空门。 沈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舌头咬在牙齿之间,一直用疼痛来刺激着自己继续挥动长剑。尽管如此,但是他的目光还是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脑中传来了阵阵眩晕,大腿手臂更是酸软胀痛,连握剑都已经十分困难了;而他的大腿上也被开了几道隐可见骨的伤口,正随着沈归的用力游动吗,一股股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液。沈归心里明白,只怕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躲在林间看热闹的飞熊军统领颜重武,此时也握紧了腰间刀柄,语气颓然,也不知在跟谁说着 “这些阉货真不是娘养的,要不是老子真是看不下去了。两方生死对立,本该各安天命,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可他若是以这样的方式,交代在这群狗杂碎手里,那真是种莫大的侮辱。” 他身后的亲卫听见自家将军咬牙说出的这番话也深以为然。这些汉子都是多年跟着颜重武征战沙场,每个人都是从幽北边境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上个把人命在他们眼中看来,本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军中士卒一向信服英雄好汉,单凭沈归那副不要命的战法,已经深得在场飞熊军将士的敬重。如今沈归这副已经有些踉跄的身形,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时刻了。 “当啷” 终于,沈归躲闪不及,背后被结结实实地砍了一刀。这斜斜砍来的一刀,由他脖颈以下一直落到了后腰之上。沈归原本就是勉力在辗转腾挪,如今也在这一刀之下戛然而止。他整个人感觉后背一凉,硬挺着被动的拔高了半截身形,而后左手一松,长剑春雨脱手,摔倒在官道之上。沈归这一倒,所有黑衣人也就停下了手中钢刀。 沈归疲惫地闭上了双眼,顾不上被吸进入嘴中的泥土,贪婪地呼吸着最后的空气。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的人和事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快意的、有后悔的;有现在的,有从前的;不过奇怪的是,对于死亡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惑与期待。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次拥有未来了。 已经看得睚眦尽裂的颜重武终于扭回了头,亲卫们朝他看去,只间那个黑熊一般壮实的汉子,握紧双拳紧咬牙关,恶狠狠的说 “只要沈归一死,我们就杀出去。那些黑衣人一个不留,全给老子宰了宰了必须抢到沈归的尸首,我要亲自把他送回郭老王爷身边。” 场中还能动弹的黑衣人,还剩下二十个左右。他们收起了钢刀,便围在已经被所有人都判了死刑的沈归身边,有一个子很高的三角眼太监走了过来,先是抬起脚来,把落在地上的春雨剑踢到了一边;而后又用脚尖轻踢了两脚沈归的脑袋 “沈少爷,上头发话了,只想见你的脑袋。没办法,我也只能听命行事,割下你的头颅回去才能交差。不过,在下敬沈少爷你,虽然年纪不大,但称得上是条汉子,所以,在割下你的头颅之后,我会按照你们萨满教的规矩,把尸身焚为灰烬,让您的魂灵得以重归苍天怀抱之中。” 说罢,这人把手中的钢刀挽了一个刀花“沈少爷,您闭眼,我这就送您上路咯” 他高扬起右臂,一道刀光璀璨而下。深林之中的飞熊军纷纷扭回了头,不愿亲眼见到这样一条好汉,身首异处的凄惨场景。 “嗖” 一把呼啸而来的飞刀,正中这位三角眼的心窝之上,他也没多挣扎,身形一滞,随后便瘫倒在地,手中的钢刀虽然已经落在了沈归的身上,但失去了三角眼自己的力量,也只是浅浅地割开了一道伤痕而已。 已经开始展望来生的沈归,听见耳边传来的破空声响,立刻睁大了眼睛。鼓起不知从哪而来的力气,高声大喊起来 “十四你他娘是来收尸的吧来的早点了吧” 而远处,也传来了傅忆的应答 “以后能不能少费这没用的劲就算你管十四叫爹,他也听不见啊” 沈归面色蜡黄,嘴唇苍白,刚刚睁开的眼睛又再次合上,努起最后的力气喊道 “傅忆你个王八蛋,老子现在这是回光返照,血都快流干了”说完刚想睡去,又强撑着喊了句“我没胡说八道啊,快点来,要死” 这三角眼一死,旁边有个胖子立刻挺刀上前 “有埋伏,先杀沈归” “嗖” 又是一柄红绸飞刀,极为精准地扎在了这胖子的心窝上而后傅忆那懒洋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被阉掉的是耳朵吗没听见来救兵了都别动啊谁动就在谁心上扎一刀。就算要挠痒痒,也得先经过老子同意。” 他这句赤裸裸的威胁,让所有的黑衣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也只来了三个能做主的带队官长,如今都已经死透了,大家互相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傅忆的身形从远处飞奔而来,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沈归他衣服上都是灰尘与血液,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的一层泥甲,头发散乱的披在脸上,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若不靠着落在一旁的长剑春雨,傅忆还真认不出来这条死狗到底是谁。 傅忆神色一凛,急忙快跑了两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棕色的丸药放入口中,嚼成一滩糊状吐在右手心里,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跪下身子,把右手放在沈归的嘴边 “吃,刘半仙的药。” 沈归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傅忆手心里的一滩糊状呕吐物,又把脸扭到了另外一边。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嘴直接放你嘴里,你还有力气咬吗找噎死呢赶紧吃了” 说完,傅忆扭过沈归的头颅,使劲捏开了他的嘴巴,把药糊全抹了进去,又抬着他的下巴,拿手指头在他嗓子眼上使劲一杵。沈归被这呕吐感一催,喉咙立刻大开,不由自主的便把那药糊吞了下去。傅忆一放手,沈归的头便再次垂在地上,不住地干呕起来。 傅忆见他吞下了药,这才长出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用脚尖踹了踹沈归的屁股 “行了,你先睡会。等十四他们把这些阉货处理干净,再把你这条死狗给拖回去。”说到这,他见沈归的右手不住的动着,略微想了想,便捡起落在一边的春雨剑,还剑入鞘,掖进沈归身下。 眼看沈归沉沉昏睡过去后,傅忆转头看向十几个面面相觑的黑衣太监 “现在说说咱们的事吧。你们御马监把我们沈少爷给伤成了这个鬼样,究竟为的是什么呀谁第一个说出来,谁就能留条活命。现在开始” 傅忆选用的这个审问方式本来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是在奉京东城门之外,除了土地便是森林,也没什么刑具可挑的。 但就是这事没什么问题的“抢答审问法”,在场的众位黑衣人却都互相看着对方的,谁也没开口多说一句话。 傅忆先是十分惊讶,而后仔细想了想,自己先乐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59节外生枝三 傅忆想起,自己用的这个粗糙的审问手法,原本是在傅野还在中山路任一路总督之时,为了帮老子审案时常用的。对付一些流寇马匪,倒是能无往不利,但如今面对的可是陆向寅的门徒,个顶个都是太监中的精锐,阉人之中的阉人,又怎么可能被自己这等粗糙手段给拿下来呢 想通此节的傅忆也没打算换一个“精致”的手段,因为地上还有一条趴着的死狗,再不及时施救的话,只怕就真的要凉透了 “也罢,毕竟你们都是受过训练的,我呢,也就不跟你们多废话了。咱们彼此各为其主,自然是只看成败,谈不上对错了。那么,下辈子再见吧。” 说罢傅忆便转过头去,准备给埋伏在远处的冬至发斩杀信号 “这位小英雄且慢” 一个瘦小的黑衣蒙面人高举双手,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话,一柄飞刀已经扎在了他的脚尖前。 傅忆一看有了变化,急忙抬手握拳 “不是跟说了吗想有动作先说话,要是因为想要叛变组织被我们一刀扎死,你说冤是不冤” 众位太监心里齐齐腹诽一点都不冤 这位太监先是摘下了面罩以示诚意,而后操着尖细的声调,十分诚恳的对傅忆说 “这位英雄,我们不是不想说呀是真的不知道呀我们原本有三名队正,但大队正被沈少爷割开了脖子,两位副队正也被您手下的弟兄扎穿了心口。现在只剩下了我们这些小人物,真的是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呀。您这样逼迫我们,就算为活命说了些什么,那也都是瞎编的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傅忆被他这娇嗲的声音恶心的头皮发麻,连忙摆了摆手,止住了对方的娇媚 “你们真是奇人不过就是身体上少了块肉,整个人就变成了这样人家单清泉除了嗓子有问题,其他的也都很正常啊不过你刚才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你们也的确应该是不明内情的” 话说到这,傅忆高高抬起右臂,向下一挥 “嗖嗖嗖” 两个呼吸之间,原成一圈的黑衣太监,每人胸口之上都多出一柄飞刀来,七零八落的躺倒在场中,几个抽搐间,便一动不动了。 这场面看在颜重武等人的眼中,皆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负责撩高的驴子几个纵身便又上了树,左右四下远眺了一会,面色阴沉的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看见,只怕是天灵脉内息御刀的手段” 颜重武听了这话大嘴一撇 “我呸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要脸呢天灵脉杀这几块料,还用得着飞刀能不能换成人话重说一次” “如若不是天灵脉者,那么就只能证明,这暗中射出飞刀之人,要比我强得多。皆因为现而今,我连一丝端倪都看不出来。” 傅忆看着官道之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朝奉京方向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没过多久,便从东门之外走来了一队形形色色的人,什么模样都有有带着草帽穿着水服的渔夫;还有一袭青衫头戴方巾的郎中;还有一身皮袄腰扎响铃鞭的牲口贩子。这些生于市井之间的江湖人,把一滩软泥般的沈归抬到了一辆平板车上,又分成两队护送着调了个头,朝奉京城方向走去。 临走之前,郎中孙白芷看着平板车上脏兮兮的沈归,对其他人说了一句“看见他这德性,我就想起那年闹瘟疫,我和家兄去村里帮忙焚烧尸体。现在这副场景,真是太熟悉了。” 傅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之后,便转过头来,扯下了这些太监尸体用于蒙面的黑巾。仔细辨认一番后摇了摇头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傅忆抬头四下看去,嘴里嘀咕着“这都完事儿了,十四那孩子怎么还不露头啊这战场就让我自己一个人清”刚嘟囔到这,傅忆立刻撒开脚丫子,朝路边的田野里滚去,而后又小心翼翼的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当初和冬至一起埋伏的地点。 他与一脸严肃的十四进行了手舞足蹈的交流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暗中竟然至少还有一队人,早在深林之中监视众人,一直都按兵未动。 傅忆的脑中飞速旋转起来若说这路人也是冲着截杀沈归而来,那分明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出手时机;若说他们是暗中护送沈归之人,可在沈归临死之际他们也没有出手相救。如此看来,这一路伏兵非敌非友,但又和己方息息相关也罢,如今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摸过去看看便清楚了。 想到这里,傅忆再与十四一番交流之后,便重新现出了身形,来到了飞熊军埋伏的林间 “诸位现身吧这戏也散场了,蹲在林子里喂蚊子的滋味儿,怕是不太好受吧” 颜重武与百十个亲卫听见了傅忆的喊声,齐齐望向树上的驴子。驴子在众位同袍期盼的目光注视下,面色羞愧的摇了摇头。颜重武只得大笑出声,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傅忆眼前,指着自己的一身百姓打扮,憨厚的笑着说 “这位少侠,我等弟兄本是这林间的猎户,今日恰好遇上你们两方厮杀,这才想躲起来看看热闹,的确没有恶意啊。” 傅忆微笑着看了看他身后这片林子,调笑着说 “这位大哥,你与身后那百十号兄弟,要是靠着这片护路林来养家糊口,只怕是都得饿死当着明白人可别说糊涂话,今日这片杀人战场,已经要了很多条人命,再加上你们百十号兄弟,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罢,傅忆一扬手,颜重武的脚尖之前,便多出了一把红绸飞刀来。 颜重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柄飞刀的尾部拴着红绸,本就极为显眼,再加上刀速极快,破空之声也较一般的柳叶飞刀更响一些。但就这样,颜重武自己仍然没有分辨出这柄飞刀的来处。 “这位兄弟且慢动手,想必你也看见了,这两方动手我们可没掺和。哪怕算不是你们的朋友,可也算不上是敌人吧只是因为看个热闹,就要我百十个兄弟的性命这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颜重武半世戎马,大小阵仗数不胜数,何时说过软话但如今这趟被沈归的人揪出来,若是暴露了身份,只怕日后牵连太大。这次破天荒的说了软话,也全都为了避免被卷入到这场风波之中。是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手下的兄弟们。 傅忆紧紧盯着这头“黑熊精”一般的壮汉,绕着圈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豪迈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吓坏了吧。没事没事,我就是跟你们闹着玩的。我们根本也不怕你们把今日之事传扬出去,自然没必要杀人灭口了。你虽然没有出手救我们家沈少爷,但至少没有落井下石,就冲着这点,我们也不能无故害你们百十条性命。” 一句话说罢,傅忆神色轻松的从兜里掏出了一锭金元宝,又拉起颜重武的手,仔仔细细的放在他的手心里,又动作轻柔的拍了拍他攥紧的手 “这锭金子务必收下,当是封口也好,当是压惊也好,带着你的弟兄去喝壶酒暖暖身子吧。” 说完,傅忆转过身子背对着颜重武,抬起了双手来回舞动了一下。颜重武双眼精光外放,瞬间又变回了点头哈腰的模样来 “那我们就谢过少侠的厚待了,咱们山不转水转,他年相见之日,再与您把酒言欢。” 一句客气话说罢,颜重武一摆手,众位飞熊军的亲卫鱼贯而出,好像被俘一般,排着整齐的队列,垂头丧气的朝奉京城的方向走去。 傅忆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间尽是担忧 “没想到巴格这桩看起来不大的事,居然会有军队中人插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0节外生枝四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啊之前就因为自不量力,才让人家萨满卫踩得活像个王八似的。这才刚教了他不到一天,又跑出去让人剁成这样,他以为自己是个咳咳” 孙氏医馆内堂,刘半仙躺在由两张方桌拼成的简易病床上,一边骂着沈归,一边瞧着孙白芷给昏迷不醒的沈归擦身子。 孙白芷听见刘半仙的咳嗽之声,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学徒去厨房换盆水,而后又来到了刘半仙的床前,掀开他胸前的衣服。孙白芷看着他满身杂乱的血痕,砸着嘴说 “我说半仙啊,您自己都是这副模样,还有心思说他呢您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弄的啊是去逮猫了还是和谁家的泼妇打起来了” 刘半仙咳的面色通红,费力的咽下了一口吐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爪痕无奈的说 “老夫这次也就是大意了。看来呀,还真是不能用老眼光看人” 没想到就连刘半仙这样的天灵脉者,竟然也不知在哪受了重伤。如今这一老一小都躺在了孙氏医馆的内堂之中,一重伤一昏迷,模样好不惨然,直把大夫孙白芷给忙了个团团转。 沈归此次伤势极重,两条大腿与腹背之处的伤口,大多都是深可见骨的。就在孙白芷为他清理伤口之前,还特地让小学徒用麻绳把他紧紧绑在床上,以求在治疗过程中,沈归不会被疼痛所刺激,导致在施用过程中清醒过来,避免造成二次伤害。 那一条条刀伤如同婴孩的小嘴一般微微张开,虽然已经初步止血,可是向外翻开的伤口仍然可以看见粉红色的脂肪与皮下的肌肉组织,看上去真是惨不忍睹。孙白芷打开了医药箱子,仔细挑出了几根针,先是反复比较一番,然后挑出一根拴上了线,便仔仔细细地穿过外翻的皮肉两侧,缝合起伤口来。 孙白芷这门颇为奇特的手段,看的刘半仙直咂嘴 “啧啧啧,我说小孙大夫啊,你这是在治伤还是缝衣服呀老夫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过用针线缝伤口的。” 孙白芷仔细地忙着手里的针线活,随口回答着他 “那就是您老孤陋寡闻了,伤口缝合之术,本就是自古有之。虽然与我现在这手法有很多不同之处,但也算不得是什么新鲜事啊。” “那这是你兄长教的还是你自己琢磨的” 听到刘半仙的询问,孙白芷停下了手中的活,回头看着刘半仙,神态玩味的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手法原本是我在残存医卷中看来的,可用出来的效果却一直都不太好。后来认识了这小子”说罢,指了指手边的“麻袋”沈归“他给了我一些新想法,这也是我敢于给巴格施以手术,帮他施术开颅,想要以此取出风邪的原因了。” 刘半仙听到这里眉梢一挑,看着那个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沈归,喃喃地说 “这小子居然还懂医” “他倒也不算是懂医术,但是胜在能说他说的事呢,有的有用,有的没用,不过还好我自己脑子不笨,可以摘着有用的听。” 孙白芷一边忙着手里的“女红”,一边对“满身花纹”的刘半仙说着。 这一整天下来,奉京城中仍然是风平浪静,与往常的日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街上摊贩仍然吆喝着自家的商品;平民百姓也都在忙碌着工作养家糊口;三北书院的围墙之外,仍然可以听见抑扬顿挫的朗朗圣贤之言。可是在东城门外,却有二十几个御马监的伙房探子,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陆向寅掌管的御马监,前身原本是内卫所。通俗的讲来,内卫所也就是专管侦破内宫案件的“捕快”。内卫所的“御马快”,与马六宝这样的普通快班衙役,也不过就是一个在皇宫当差,一个在宫外工作。单从职能上来说,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样一个可有可无、专门负责调戏宫女、欺负太监的内卫所,却摇身一变,成了如今这个使幽北三路的所有官员百姓,都谈之色变的御马监。 就在二十年前,宣德帝颜狩刚继位没过多久,便密召了时任总管大太监的陆向寅。就在冬暖阁发生了一次彻夜长谈后,转过天来朝会之时,陆向寅就被解除了总管首领太监一职,而改任御马监监事。当然,内卫所改为御马监,最为兴奋的人,就是整日被御马快们敲诈勒索的太监宫女们了。 这一消息传出之后,倒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在南康还是北燕,哪怕是前朝大燕的内宫之中,只要帝位发生了更迭,无论是幽北这种顺其自然的继位,还是大燕那般的宫闱迷案,首领大太监这个职位,定然是要换个人来接任的。这倒是也不难理解,毕竟首领太监这个职位,是为君者最为亲近的内官,出入不离左右。这种不甚安全的距离,就算是父皇留下的心腹,也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宣德帝颜狩继位的过程十分平顺,也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想传点风言风语都没什么素材。因此在陆向寅接任御马监监事之后,大家都认为这是宣德帝颜狩在展示仁德,给了这位身份尴尬的总管大太监一个清闲的差事养老。御马监望文生义,就是替皇宫内的贵人们饲养训练马匹。就这等看似繁重的下等差事,却是所有内官都想要得到的油水足、不担责任、工作清闲、而且还不需要和同僚勾心斗角。毕竟,马也不会跟别人举报,你到底克扣了它多少斤的草料黑豆。 当然,那次彻夜长谈的具体内容,定然无人知晓,可没过多久,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了一二无论他们主仆具体谈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肯定不是在讨论陆向寅的“退休生活”。 上任最初的两年时间里,陆向寅也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翻修内卫所原址;二是重新组建内卫所班底。当然,由于内卫所原值坐落于皇宫以内的西侧,所以选择人员也只能清一色的都是太监。不过好在“发挥余热”的陆监事也并不挑剔,高矮胖瘦是人就要,只是胃口却有些大。每个月初,他都会遣人从“蚕房”直接抬回一些刚刚净身的小太监。是的,虽然不知因由,但自阉入宫之人,御马监是不收的。 这两年时间里,内宫的西、南两侧,一直都是“狼烟四起,不见天日。”陆向寅在西面内卫所工地中,聚集了无数的能工巧匠,终日里大兴土木,搞得西宫皇妃娘娘休息不好,整日地向宣德帝颜狩“打小报告,吹枕边风”。当然,作为“夫君”的颜狩,也是极为体谅备受噪音困扰的“爱妃”连同爱妃娘家近四十口人,一夜之间全部人头落地。如此一来,就从根本上解决了“噪音扰民”的问题 当然,无论当年的西宫娘娘宋巧云一家,究竟为何会被满门抄斩,但众人脑中对老太监陆向寅的印象,已经蒙上了一层血色的罩纱。 至于皇宫南面的烟,则是由南侧炼人房的烟道排出来的。那些日子中,御马监每到深夜子时,都会有几辆木车推着或多或少的太监尸体前去炼人房火化。后宫主事是皇后李怜,朝堂主事是宣德帝颜狩,这二人对此事不闻不问,自然也就落得大事化小。只是苦了“蚕房”的掌刀太监,那两年之间,单是一个月的工作量,比他平时一年都还要多上几倍。 两年之后,御马监的“太监消耗”已经稳中有降,而蚕房的管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自那时开始,原本在朝会之时,如同被蒙上眼睛堵住耳朵的幼主颜狩,却好似突然开了灵窍一般,对朝局时政与坊间流言都能做到心中有数,脸上也渐渐地多出了不屑与冷笑的神色。 也就是从这段时间开始,原本极为强势果敢的丞相东幽李登,开始愈发的谨言慎行,就连普通的奏本,都渐渐由旁人代劳了。 不过,此时陆向寅所统领的御马监,还只是个雏形而已,并未露出日后那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锐利爪牙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1森罗地狱一 自从李登一改往日那锋芒外露的性子以后,整个朝堂之上除了某些原有势力之外,所有墙头草以及待价而沽的中立阵营,都彻底的倒向了那头凶名赫赫的太白飞虎中山王郭云松。 郭云松本是猎户出身,随幽北太祖起兵后,大小阵仗都冲锋在前。在那个刀兵四起狼烟滚滚的时代,无论敌友,都打心眼里认同他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当世名将;可毕竟人无完人,论起战场临敌来,郭云松既有万夫不当之勇、霸王举鼎之力,更兼通晓阵型兵法、奇谋韬略。他还有个最为神奇的特点,便是可以在初次临阵对敌之后,便可粗略计算出彼此之间军力之短长。就这样一位不世出的兵家天才,却有着一个最为致命的缺点 郭云松并非不懂朝堂局势,也并非是容不得一粒砂子的道德君子。说他是不屑也好,说他不愿也罢,总而言之这位太白飞虎郭云松,在面对幼主颜狩之时,真可谓是灾难般的表现。 可能他自恃与开国皇帝颜无仇同辈,对这个孙儿辈份的小皇帝可谓毫无尊上之心,虽还没到“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地步,但言语间也完全没有对于皇帝的尊重。 无论是内宫的御马监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还是向被太白铁军打残的漠北草原索取公主和亲,朝中内外大小事务,但凡有这位护国大将军看不顺眼的事,便会在朝会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点着鼻子尖怒斥当朝天子。 在冷眼旁观明哲保身的李登看来,宣德帝颜狩如今这副虚伪外露的“狡诈型人格”,很大一部分成因,都是来自于郭云松的强势管理。 诚然,郭云松从未有过谋朝篡位以臣欺君的想法。他只是念及与颜无仇的结拜兄弟之义,秉着教育自家孙儿的心态,才会做出此等犯忌之事。正所谓君臣夫子,君臣之位是要摆在父子亲情以前的。更何况,宣德帝颜狩还只是他的“干孙子。” 而新晋登基的宣德帝也十分绝望。那些日子中,每逢朝会之前都是以泪洗面,跪在祖宗牌位之前痛斥郭云松强臣欺主,怀有不臣之心。也正因为有这一段晦暗的经历,颜狩假意给巴格吊唁之时,才能哭的收放自如,无论是说话的节奏与哭泣之间的气口,放到民间都足以吃上一碗“白事饭”了。 这对儿“干爷孙”,一个是周公吐哺耳提面命地教辅晚辈、一个是胸怀大志却被强臣欺主的小皇帝,就身份上来也定然是猫狗同笼一般。更何况他们二人,都各自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宣德帝颜狩忘记的,则是当年郭云松本就是幽北三路公推之首,但是他为人豪迈又不愿拘礼,这才主动把首领之位让给了自家义弟也就是幽北开国皇帝,自己的亲爷爷颜无仇。 而郭云松忘记的,就是他手中还提领着天下强军之首五万太白卫。是的,当时的太白卫足有五万主力精锐,可称得上是幽北三路的全部战力了。若是真的想一门心思的辅佐晚辈,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交出全部军权,做一个文职王爷。那时节兴许颜狩还会因为在乎宽仁的名声,从而纵容他这般犯忌的放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但宣德帝颜狩的卧榻自家都城奉京,周围却驻扎着强臣的五万精锐铁军。 这个“手握军权威胁皇位”的郭云松,在所有人眼里,都成了一个活曹操。而沈归的亲娘舅,也是郭云松的独子郭霜,那般横死的结局,其实早在当时就已经悄悄的埋下了种子。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为这仇恨的种子挖下深坑之人,是被“威胁”到产生了心理阴影的宣德帝颜狩没错;但为这个坑添上最后一把土的,却正是郭霜的亲生父亲 多年以来,陆向寅所执掌的御马监,在宣德帝身边都扮演了何种角色,确实不为人所知。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只要宣德帝需要,他随时可以从陆向寅手中拿到幽北三路任何一人的详尽资料从祖上三代,到昨日家中食单,无一不在此列之中。当然,某些特殊人物的资料,目前在御马监中还没有如此详细。 据官员私下议论,在宣德帝颜狩的手中,握着所有人的罪证。如今的他,只要想彻底扳倒任何一个臣子,都是轻而易举的。这么多以来年,虽然陛下亲自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出手都能做到有的放矢,肯定证据确凿。细细想来,让每个官员都觉得不寒而栗。 在外人眼中,御马监既是陛下的千里眼顺风耳,又是陛下掌中最为锋利的一柄杀人剑。不过,在颜狩自己看来,这御马监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在那次彻夜长谈之中,颜狩执子侄礼,求教陆向寅自己该如何自立;而受宠若惊的陆向寅,给颜狩提出了一个特别的意见他要亲手为陛下训练一股暗中的力量。 根据陆向寅对宣德帝所说,御马监暂时可以分为三个部门草料房、伙房、给事处。 草料房明面上专管购买草料以及喂养马匹,是御马监最大的一个部门。而暗地里的任务,则是负责收集、整理、分析各类情报无论是幽北三路,还是南康北燕,哪怕是漠北草原西疆吐蕃,从朝堂局势到市井流言,所有能得到的消息都会在这里被分析汇总。此等庞大的工作量,自然是要靠高额的花费与大量的人力才能维持下来的; 而伙房的工作,较草料房则要简单一些。明面上不过是管理所有御马监中人的日常起居与饮食采买而已。而暗地里的活计,也十分简单直接他们只负责杀人针对最高长官陆向寅的不同指示,采取的杀人手段也是多种多样的暗杀、下毒、打闷棍、绑架、鞭尸、灭门等等等等。只要是陆向寅吩咐的,无论是阴险下流还是光明正大,伙房的太监们下手之时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当然了,伙房的这个部门,也是御马监中消耗人力最高的。当年皇宫南侧炼人房中,升腾而起的每道烟雾里,都有着被非人训练所淘汰的灵魂。是的,入了伙房的小太监,只有两个下场或成为伙房精锐、或化作一缕青烟。 而给事处的环境,倒是最为安稳的。给事处又称内房,主管御马监的所有内务。包括内部人员变动,第二梯队预备人员的日常训练等等。当然,用具武器等等后勤保障工作,也都是内房中人来负责的。不过,内房还有另一个最重要的功能审讯 无论是伙房抓回来的活口,还是御马监的内鬼,乃至是内部人员的清洗,都由内房中人负责审讯。因此内房中人,个顶个都是刑讯逼供的好手,他们对人类身体的了解程度,甚至还要高于孙白芷这个“倒转阴阳”的另类大夫,只不过在研究方向上略有不同而已。 当年御马监翻修工作,整整持续了两年,耗费银钱人工无数,引起朝野上下的极大不满。而两年工期一满,大家发现与原本的内卫所旧址,看上去别无二致。虽然言官们几次上表弹劾,但也没掀起什么浪花来。于是朝野间有不少“明白人”,提起此事都会竖起大拇指瞧人家陆监事这手段,正所谓有土自有财,无论你是种还是盖,只要这土地一翻开,哗啦啦的银子就自然而然地流出来了。 宣德帝颜狩对此等传闻自然是嗤之以鼻的。早在翻修之初,自己便已经详细审理过全盘计划,也看过初步改造图样了。在陆向寅呈上的计划之中,本就是拆除原本的内卫所,先在原址地下挖出一个巨大的地宫,而后再按照原样盖回去。如此一来,御马监从外面上看来,与原本的内卫所并无任何不同,都有着一股形式主义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 于是,这个中饱私囊的产物地宫,便成了御马监内房的主要工作场所。无数失踪的官员百姓,乃至各方势力失手被擒的密谍,都在这阴暗潮湿、又终年不见天日的御马监地宫之中,参与到内房太监,对于人体极限的研究工作当中去了。 这些人主要负责帮助内房的太监们,改进各种刑具,并且研究人体的各项机能的极限。当然了,无论时间长短、表现如何,他们最终的结局,也都是一样的。 那位看似普通农家胖老头的御马监监事陆向寅,整日都是闲坐在内卫所正厅之中。但是,在他那张椅太师椅下面,还有着一座不见天日的血肉磨坊,日夜不停的转动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2森罗地狱二 如今的陆向寅,如同往日一般,端然稳坐在御马监厅堂之中的那张太师椅上。而他的徒弟小胖子柳执,正不停地喘着粗气,跑进御马监的大门。 陆向寅看着满头是汗的小徒弟满是慈祥的笑了,而后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坐下,等喘匀了气再说话。” 柳执随手拎起桌旁的铜壶,先是咕嘟咕嘟的给自己灌下了半肚子水,一抹嘴巴这才大大咧咧的说 “师父啊,我把人送到内房之后,就赶紧跑到东城门外了。但是除了在官道上发现有经过掩盖的血液痕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啊可按照我来回一趟的速度,无论他们动作再怎么个快法,也总得留下点味儿来啊” 陆向寅用手指头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看似随意的画了几笔,端详了一阵之后又立刻擦掉了。完成手上的活计后,这才再次看向等着自己发话的小徒弟 “何文道虽然进了内房,但是你得再跑一趟,去告诉小安子,不能见明伤、也不能断气。我要知道的是,他为何会临阵反水、倒戈相向,去帮沈归脱身。” “那要不要问出何文道与陛下之间” 柳执问的这句话,连自己都知道有些不妥,因此放慢语速不说,还颇为吞吞吐吐的。就今日这副模样,与他之前口没遮拦的风格相差极大,只听得陆向寅都诧异的睁大双眼,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嚯你这猴崽子倒是还有长进了,也知道什么话会犯忌讳了不错不错。不过这个问题就不必问他了,就算小安子问出什么结果来,想必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柳执点了点头便走出御马监正厅,传令去了。 柳执那胖胖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方才还稳如泰山的陆向寅,张口便吐出一滩鲜血来。这口血的颜色鲜艳无比,其中也尽是泡沫与内脏碎片。他刚刚吐出这口鲜血,便捂着胸口从太师椅上滑落在地,整个人已是瘫软如泥,眼神虚浮,只能有气无力的靠着大幅度抽动身体来摄取氧气,呼吸间也夹杂着粗粝沙哑的杂音。如此看来,他方才在与徒弟柳执会面之时,竟然是在强行压制着自己的痛苦。 是的,此时此刻的陆向寅,已经身受重伤。 从眼前他吐出的血液颜色,与夹杂在其中的泡沫与碎肉上来看,这位御马监的老祖宗应该是伤到了肺部,这才导致了呼吸困难。方才与柳执的一番交谈之时,更是拼命催动内息,以图稳固呼吸频率与说话节奏。此时柳执一走,他散去浑身真气,自然再没有余力维持端正的坐姿了。 陆向寅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来,扒开刚刚换好的衣服,胸前却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伤痕。只是在他胸口正中央,有着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洞,只有针孔般大小。而在这小孔四周,蜿蜒扩散出大片大片的、如同蚯蚓一般扭曲的红色线条。仔细看来,这些红色线条都是从皮肤以下凸现出来的,并以那个小洞为圆心四散而去。粗略的看去,就仿佛是颗小太阳一般,浮现在陆向寅的胸口之上。 陆向寅把两条胳膊费力的从袖口中间抽出,赤裸着自己的上身,盘起双腿同时紧锁眉头,摆出打坐的姿势来调动内息。没想到一口真气刚刚提起,胸前的针孔立刻喷射出一道血箭来,陆向寅口鼻也同时喷出鲜血,再次颓然到底。 无论这位天灵脉者陆向寅,有多大的能耐,也都看不清楚自己背上的骇人伤口。 从胸前来看,陆向寅不过是有一个针尖大小的伤口,再加上一道道外射的红印,也就是毛细血管破裂一般并无大碍;但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却有着极为恐怖渗人的伤口。 陆向寅的背后,此时竟有着一个婴孩头颅大小的伤口这伤口就好像被捅破的鼓面一般,原本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形状各异的烂肉,在伤口四周或挂或垂,,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不住地抖动;诡异的是,有一道这么恐怖的伤口,血液竟然不是喷涌而出,只是顺着挂在伤口四周的碎肉烂皮,安静流淌着,宛如一条山野林间的涓涓溪流一般。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条红色“溪流”,全都是从已年近六旬的陆向寅,那老迈的身体之中流淌而出的。 陆向寅用尽全身力气地挪动起着身子,半爬半跪地来到了亭内东侧的书架之前,伸手拿出了两个瓷瓶来。也顾不上分辨,扬手就倒出了一瓶之中的全部丸药来。 这仅剩的三颗丸药全部都是暗红色表皮,从外观上看来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既没有溢彩流光,也没有任何药香。就如同普通的红色泥丸那样普通。陆向寅顾不上斟酌,直接张开嘴巴,把三颗丸药一股脑吞入口中。 随后,他又拿起第二个瓷瓶拔出药塞,便有一些烟粉被瓶塞带出半空之中,原来这瓶药竟然是散剂。散剂这种粉末状的成药,大多都是外敷用的,陆向寅手中的这瓶也不例外。他直接把所有药粉均匀地抹到双手手心之中,费力地向后背的伤口探去。饶是天灵脉者陆向寅一生尝尽冷暖,又曾忍受宫刑之苦,在伤口与药力的双重攻势下,仍然是疼得浑身颤抖,满头大汗,直把自己下唇都从里到外地咬了个透。 虽然不知这一丸一散,两种秘药的成分与功效究竟是什么。但陆向寅服用了药没过多久,行动上就明显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胸前原本都是些红色细线,此时也都转为了一团团的黑紫色淤血。再过了几息之间后,他的整个前胸竟然没有一块皮肤,还是皮肤原色了。 陆向寅挣扎着穿回了衣服,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闭眼调息起来。虽然时不时还会吐出几口颜色不一的淤血来,可单从脸色上看,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而对此事还一无所知的柳执,已经走到了御马监后院的柴房当中。他轻轻敲了敲柴房中的一捆粗劈柴,这劈柴堆里立刻便传出了一个声音来 “谁啊” “柳执” 小胖子话音刚落,这劈柴堆竟然向左缓缓移开,下面露出了一张憨厚朴实的大圆脸 “丢东西了你不是刚走么咋又回来了” 柳执本来就不太喜欢他,眼下听他这问话方式就更生气了 “我说你们内房能不能约定一个口令或者暗号什么的每次我来内房,你都是谁啊谁啊的问,搞得就好像我去街坊家串门一样。” 这开门的圆脸胖子也是不以为意的说 “内房在御马监地宫,能找来这柴房又知道入口的,不都是自己人吗搞那些乱七八糟的门道有啥意思要不是陆监事不允,我都打算一直开着门了也省的我还要继续干这看门打更的闲差。” 柳执并没搭理他这闲话,唬着一张严肃的小圆脸问 “少废话,上午我押回来的人呢” “在家里呗,都进了内房的门,他还能跑哪去啊今天乔头膀子痒痒,刚才还说要亲自动手,活动活动筋骨呢” “坏了我这还有差事,不跟你废话了。” 柳执一听“乔头”亲自动手,就心知大事不妙。他这趟二次折回,可还带着陆向寅的指令。但此时若是那位“乔头”亲自动手,自己能不能办好差事,可就难说了。 柳执急忙撒开步子,飞快的穿过了回荡着呻吟与哀嚎的幽暗长廊。就在长廊的尽头之处,有一间灯火通明的监牢,一反常态的传出了两个汉子粗野的划拳之声。 柳执抱着肩膀站在了这座足有八盏油灯的牢房门前摆了摆手,站在门前的看守就打开了大门的锁头。 这一间牢房,与这座地宫的其他牢房截然不同。宽敞明亮不说,床铺被褥也是一应俱全,更难得的是在监牢的正上方,竟然还有着一个换气孔道虽然同样是不见天日,但至少就空气来讲,可称得上是整座牢房之中最新鲜的。 此时这间“豪华套房”之中,幽北叛徒何文道,与内房总管乔元安,正对面而坐。二人中间这张桌上,摆的尽是些珍馐美味;而且,桌脚边竟然还有好几个小酒坛子 乔元安听见开锁之声回头一看,发现是小胖子柳执,便张开大嘴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不要紧,直笑的柳执浑身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这伙房总管乔元安,不过也才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可就在他那张咧开的大嘴之中,却连一颗牙齿都看不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3森罗地狱三 “哎呦少监事又来了有事” 这个如同老人般瘪着嘴的乔元安,配上他那副壮年男子的面孔极为诡异,看上去就令人毛骨悚然。 柳执跟随陆向寅多年,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乔元安,但每次见他,都觉得就像有股阴冷的寒风,正在不停地往自己的每条骨头缝中钻一样。面对乔元安的客气态度,他也只是打了个寒颤,开口说道 “是,我师傅吩咐说,不能给何大护法添上明显的外伤,也不能坏了他的性命。” 此时正嚼着牛肉的何文道一听,抱拳拱手对柳执施了个礼 “那何某可要多谢陆监事与少监事了” 柳执听完也是脸色一滞,为难的看着乔元安说 “我是不是不该当着他的面说这个呀” 被泄了底的乔元安倒是不以为意,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 “说不说都无所谓,我们内房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干脆就叫陆头儿把柴房的入口直接填死得了。” 说完之后,分别看了看面色如常的何文道与明显松了口气的柳执,笑着问他 “陆头儿提起过,让你传完了令之后,去哪里吗” 柳执摇了摇头,乔元安也是诡秘的笑了笑,对着正在胡吃海塞的何文道说 “你的运气还不赖,看样子陆头的意思不光是要留你一条活命,还要借这个机会,来给我们少监事开开眼界只可惜这样一来,有些法子就不太方便用了。” 柳执一听要给自己开眼界,顿时就睁大了双眼。他一直也对内房的工作方式十分好奇,毕竟内房的工作场所就那么神秘。每次自己来传令,除了狼哭鬼嚎的凄厉惨叫以外,什么新鲜的都看不见。如今想来,也定是乔元安特意嘱咐过,不让自己看的。 如今乔元安竟然主动提出要给自己开眼,虽然据他方才所说,自己可能仍然见不到内房中人的真实本领。但是管中窥豹,也多少能看到一些细枝末节。 “何护法,其实我老乔一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样的硬汉了” “哦何某愿闻其详” “因为硬汉不光玩起来花样最多,被玩软了之后,前后反差的那副模样看起来也最为有趣啊” “哈哈哈,那何某可得亲自试试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你御马监的刀子快,还是我萨满教的骨头硬” 听到这,乔元安略带羞涩的一笑,两道空空荡荡的牙床暴露在空气中 “您也知道,既然我们陆头儿特意吩咐过,还哪能对您用刀子呢况且我们少监事还是头回赏刑,让他见血也不大合适。我看这样,您今天就先来上些普通点的玩意儿尝尝鲜。” 说罢,乔元安一拍手,守门的内房太监便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与几个小太监一起扛来了一个十字相交的木架子。他们先把桌子搬出去,盘中剩菜随意往几个隔间中一洒,便回响起了阵阵的咀嚼与满足的呻吟之声。 其实这场面并不可怕,但还是把柳执听得浑身不自在。 这几个小太监收拾好了监牢,便把木架子立在了这间“豪华套房”的正中央。啪嗒啪嗒几声金属脆响传来之后,那个十字型的木架不用人扶着,也可以已经稳稳立在地面之上了。 柳执上前推了一把才发现,这架子不知由何种机关控制,在一推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别费劲了,这架子的下半截,被机关扣在了地中。别说你了,就算是绑上一头老虎,它也定然挣脱不开” 乔元安说着朝何文道招了招手,指了指面前这个十字型的木架 “是您自己来还是让我手底下的人伺候您” 何文道大手一挥 “本护法是萨满教中之人,岂能叫尔等这些腌臜货碰脏了灵体” 说完,自己走到了木桩之前,双腿并拢两臂打开,然后朝着乔元安抬了抬下巴。 柳执被何文道的英雄气概所感染,眼圈都感动的有些发红,身上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一旁有些发觉的乔元安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监事,何护法的确有那么几根傲气,但还算不上有多稀罕。凡是来了我内房的人,开始大多都是这样的豪迈硬汉。去年我们招待过一个御史言官,比他可是要横的多。那天他吃完开胃菜,不过是受了些皮肉外伤,为了表示御史那宁死不屈的气节,他就从肚子上的伤口探入自己腹内,活生生地把自己的苦胆拽出来吞进嘴巴里一边嚼还一边说是在给自己进补您说说,就这位御史言官大人的胆气,比起现在的何护法来说,谁高谁低呢” 柳执被乔元安说的这个故事惊得长大了嘴巴,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反倒是何文道听后哈哈大笑,一脸戏谑的看着乔元安说 “你们御马监的人,难道都是靠着讲故事来唬人的吗这未免也有些儿戏了吧我何文道虽做不出这等“自食其胆”的蠢事来,但是骨头却不见得比那位御史软上分毫不相信的话,乔管事可以亲手来试试看呐” 与此同时,在何文道身边不停忙碌的太监也停下了手,并且朝着乔元安点了点头。此时的何文道四肢皆紧紧绑缚于木架之上,这木架上下左右各有四个极粗的铁环,除了下面那个铁环是用于连接地上的机关之外,其他三个铁环都有着若干条浸水麻绳穿过,把个何文道直捆得犹如待宰的肉猪一般。 乔元安站起身来,随手扯下了腰间挂着的一个皮质工具,走到了何文道的背后。这皮质工具并不复杂,表面看来呈人字形,底部是个吊两个铁钩的皮圈,后面拴着一个小型可调节的铁环钩,而人字形的两端,也都分别有个大号的铁钩坠下。一旁的柳执看在眼里,只是觉得这样工具形状十分奇特,却不知到底是干嘛用的。 乔元安把这人字形工具的底部皮圈解开,套在了何文道的脖子上,又把皮圈后的铁环钩,扣入了木架的铁环之上;如此一来,何文道的头颅就被固定在木架之上,同时又高高扬起且不得动弹分毫; 而两个人字形的脚,则越过何文道的头顶,垂在嘴唇附近。乔元安手法极快,伸手捏开何文道的嘴,便把他唇边坠着的两只铁钩,再加上脖颈处皮圈附带的两只铁钩,分上下左右四个角落,深深地刺入了何文道的上下颚之中 何文道嘴巴被四个钩子所钳制,再加上额头被固定在木架之上不懂动弹分毫,如今便是根本闭不上口,无法吞咽的唾液混合鲜血,由嘴角慢慢流淌在衣襟之上。 柳执眯着眼睛禁了禁鼻子,看着何文道那桀骜不驯又略带鄙夷的双眼,小心翼翼的问向乔元安 “乔管事您这是要给他拔牙吗” 柳执这个想法,倒是极为合乎情理。毕竟乔元安自己连一颗牙齿都没有,工作内容又极度扭曲,工作场地也终年不见天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近二十年,滋生出什么扭曲的暴虐心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想到乔元安听完,却摇了摇头 “陆头儿不是让你告诉我了,除了要他活,还不能给他见什么明显外伤吗牙若是都拔了,太明显了吧你看老乔我这张嘴就知道了,刚才何护法吃牛肉的时候我都快馋疯了这十几年我天天吃鱼解馋,现在觉得自己满身都是鱼腥味哎” 说罢,乔元安摇了摇头,朝着门外的小太监摆了摆手。没过多一会,小太监就拿来了一个大瓷碗,一个猪鬃刷,还有团蚕丝编制的细绳。 这三样东西看的柳执一头雾水,在乔元安探究的目光之中羞愧的摇了摇头。乔元安哈哈大笑,伸手便从瓷碗中取出了一块白水煮鸡脯,系在丝绳末端;又拿起了猪鬃刷,仔仔细细的刷起了丝绳中段,直把个好好的丝绳刷出了无数的细毛茬来。 无论是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被迫张开大嘴的萨满教护法何文道;还是准备大开眼界的御马监少监事柳执,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乔元安那莫名其妙的动作之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4森罗地狱四 “乔管事我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您这到底算是怎么个酷刑呢你把何护法嘴巴撑的这么大,又拿了这碗水煮鸡肉,是打算活活馋死他吗这招好像也不怎么高明啊,人家不是才刚吃完” 柳执一脸鄙夷的看着正在干活的乔元安,渐渐地也不觉得这个内房管事有什么可怕之处了。在他的印象中,但凡能称得上是动刑二字,那情状就定然是血腥惨烈的大多都是切胳膊剁腿,炸竹签挑手指甲什么的;最差也得是宗族府大牢那样,用木板扇嘴巴才勉强够得上这两个字呀 如今可倒好,枉他乔元安空有凶名在外,如今却用丝线吊鸡肉来拷打犯人,他这到底是用刑还是在钓蜈蚣啊不行,回去一定得跟师傅说,把乔元安送到别的大牢里“培训改造”一番。 柳执心中这样想着,旁边的乔元安却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猪鬃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表功似得对何文道说 “为了伺候少监事您,方才我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新琢磨出这么一个好法子来。天也不早了,紧着敲锣也当不了开戏,咱们这就开始咯” 柳执听完就在心中嘟囔着你天天住在这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底的地窖里边,能看见个屁的天色啊天天就这样吃人饭不干人事,我师父算是白养你们。算了,还是赶紧看完赶紧走,省的耽误了自己。有跟你瞎扯这时间,我还不如回去多睡会呢。 乔元安就像钓鱼一样,拎着那根以猪鬃刷打毛之后的丝绵线,把紧紧拴在末尾的那块鸡胸肉放入了何文道“大敞四开”的口内。 “如何啊何护法这鸡肉煮的时候好像没放盐,味道应该一般,要不然你直接吞下去得了” 何文道一听,便用还可以活动的舌头往喉头一送,随着喉结上下一动,只听咕噜一声,这块煮鸡肉便被他整个吞了下去。何文道吞完以后,桀骜不驯的盯着手拿丝线,站在自己面前的瘪嘴乔元安,那眼神就好像在向他挑衅爷我吃了,你又能如何 一边的柳执看完后觉得更加腻味,站起身来就想回去睡觉。乔元安却诧异的问他 “这还没开始呢,您打算去哪啊好歹也先看看我们内房平日里是怎么工作的呀不然日后等你接管了御马监,不就是两眼一抹黑吗” 柳执十分冷漠地的回答道 “我已经欣赏过您那高明的手段了,时候差不多我就回了。另外何护法,我跟您打听打听,你就这么不喜欢吃鸡肉吗莫非我们乔管事拿鸡肉给你吃,都能算得上是酷刑了” 被四只铁钩勾住嘴巴的何文道,此时听了小胖子柳执这话,眉梢眼角也带上了不屑的笑容。被这二人联合嘲笑的乔元安,却仍然不急不躁 “我这还没开始,你们俩猴急个什么劲啊” 说罢,乔元安微微一拽手中丝线,何文道立刻眉头紧锁,一整张脸到脖子根瞬间泛起大片红晕;双目凸出眶外,喉结无节奏地开始上下抖动起来。 乔元安二指随意地慢慢抽动着丝线,也不看何文道是什么表情,只是对身边瞪大眼睛的柳执说 “少监事您往后站站,这法子虽然不见血,但有那么点脏” 话音刚落,何文道的喉咙处便出现了一块包裹着一团食物残渣的鸡肉,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呕吐物从喉咙一齐涌出。眼下正在呕吐的何文道,被口中铁钩钳制,不但闭不上嘴,在呕吐条件反射的动作下,那四个钩在嘴中的铁钩立刻扎的更深了 无数的呕吐物包裹着口中新鲜的血液,顺着嘴角一直流淌到了自己身上。直把个略有洁癖的何文道恶心的闭上了双眼。也不知是被强制呕吐的身体反应,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槛,总之方才那个刀斧加身仍然谈笑自如的何文道,已经眼角带泪了。 柳执看的自己都有些干呕,但始作俑者乔元安却仍然是面色不变。他随手拿起地上的两只筷子,正是方才二人在桌前饮酒之时掉落在地上的。 他用筷子夹起那块“鸡肉鱼饵”,又重新塞回了张开大嘴的何文道口中。已经大概知道他在打些什么主意的何文道,自然不肯乖乖吞下鸡肉。只见这乔元安既不气也不恼,一挺手中的筷子尖,在何文道的喉咙处略微用上一点力气,不停地划起圈来。还没划过三圈,那块脏兮兮的鸡胸肉,又重新被吞回何文道的身体之内。 做完这一切后,乔元安用手扇了扇空气中弥散的酒气与呕吐物的臭味,招手把外面的小太监唤入监牢以内,递过手中丝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明白了吗干活吧” 说罢,就拉着柳执的袖口,走出了监牢以外。又朝着黑暗之中大喊 “搬两把椅子,再拿一盘檀香过来。” 柳执傻愣愣的看着接过丝线的小太监,身后来人搬过了椅子都恍然未觉。直到乔元安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坐到了这把颇为舒适的椅子上。 “在我们内房之中呢,见血有见血的玩法,不见血有不见血的玩法。所有的招术,都是根据不同的人所不同制定的。就以咱们面前这位来说”说到这里,内房管事乔元安指了指正在不停呕吐的何文道,仔细地给柳执讲起内房的工作性质来。 “这位何文道何大护法,自幼便跟着先代大萨满李玄鱼习学巫法神术。自古以来巫医不分家,就好像如今的大萨满林思忧,她那出神入化的医术早已经是名满天下了。凡为医者则必喜洁净,对疼痛的忍耐度,也要较常人更高出一些。所以即使没有陆头儿的吩咐,我也根本没打算对他用那些寻常的手段。” 柳执咧着嘴,不错眼珠的看着正在“受刑”的何文道反问着 “那您就恶心他这招虽然够贱,但我也不觉得他会就这么被玩软了” 乔元安点燃了上好的檀香,室内的空气虽不至于焕然一新,但仍然有所改善。这檀木香味传入周围那些不见一丝光线的监牢之中,竟然还有传出了几声享受的呻吟。乔元安一招手,便有小太监端上了两盏茶来,他也对正在“钓鱼”的小太监不住提点着几句慢些拽,再慢些,在放放随后,又对柳执继续解释起来 “人吃下食物,是经过咽喉吞入食道,再落入胃囊之中进行消化的。这块隔夜煮鸡肉,质地干涩坚固,大小也恰好是足够噎人又不致死的。如此反复在他的食道与咽喉中提拽,看的人觉得就是单纯的恶心呕吐而已,但是个中滋味,只有何护法自己才明白呀” 此时何文道的皮肤已经不复原本的颜色,如同会友楼的葡萄酿一般血红,双眼之中也尽是血丝迸出,整个人都在强制呕吐与强制吞咽之中反复轮回,无论发出的声音还是面目表情,都如同疯魔一般。 而乔元安反而看的津津有味,他喝了一口茶,又问向柳执 “你知道,为什么绑鸡肉的丝线要先刷过打毛一遍吗” 目瞪口呆的柳执摇了摇头。 “因为丝线本是由无数蚕丝所制,用猪鬃刷轻轻刷过之后,便会产生无数的断丝。这些断丝浸过他的口水之后,就变成了湿润略带韧性的绒毛,可以把他喉咙搔得干痒难耐。可他如今身体被绑缚在木架之上,嘴巴也被四个铁钩所制,不能动弹分毫。你试想一下,喉咙干痒难耐,又无法咳嗽,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呢” 柳执只是随意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先咳嗽了几声,看的乔元安哈哈大笑起来。而正在受刑的何文道,此时胃中再也没有任何食物残渣可吐了。他刚刚被柳执带领伙房之人捉来的时候,便和这位没牙“老头”乔元安,吃了一顿大餐。现在想来才明白,这桌酒席根本不是对他这个萨满教的大护法的先礼后兵这一桌酒席,正是为如今这一手“钓鱼”所做的先期准备 柳执见他口中已经没有任何食物随着那块不停进出的鸡肉涌出,转回头去问向乔元安 “他现在肚子里的吃食已经吐完了,下面该干嘛了” 乔元安咧开那张没有牙齿的大嘴,笑着说 “下面还是这个呀。不过嘛,真正的戏肉部分,就要开始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5森罗地狱五 小胖子柳执一听这话,急忙挺起了身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个清楚,乔元安他这手“钓鱼”,在方才那么恶心的开胃菜之后,所谓“戏肉”究竟是什么。 “方才说过,人吃下的食物都是由胃囊进行存贮与消化的,反之亦然。呕吐最初,不过就是把胃囊之中没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再反吐出来而已,当然,若是平日里不小心吃了腐肉,也会如此,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不过你知不知道,清空胃囊以后,还能吐出什么来呢” 柳执自小入宫,既没学过医术,也没当过仵作,对这些人体之事本就一窍不通。如今在乔元安这个问题之下,也只得摇摇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根据内房的多年经验来看,人之所以能把粮食、蔬菜、鱼肉等等食物消化干净,并且顺利排出体外,全靠的是胃囊之中的液体,我们把它称之为胃液。这种东西可以把食物化为糊状,使食物顺利流入肠道,最终化为粪便排出。因此,这种胃液是具有分解能力的” 柳执听到这里,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出言打断道 “经验你们内房不过是御马监的监牢,对于医道会有什么经验可言莫非捉回一个犯人来,你们还会先治其伤不成” 乔元安的神色间有些尴尬,歪了歪脑袋,略带羞涩的说 “我们内房的那些经验,与萨满巫医、岐黄大夫那些能治病的人不同。他们的经验来自于救人,我们的经验来自于杀人虽然出发点与最终目的,是各不相同的,可是最终结果都是殊途同归。” “你你们内房竟然用活人来积累经验” 乔元安听见柳执这话,竟然也是一脸惊讶的看了回去 “他们不也用活人积累经验吗单说那位孙氏医馆的孙白芷,死在他手下的病人也不在少数吧他们大夫治死的人越多,医术就越高明;做我们这些差事的,失手弄死的人越多,也越能摸清人体极限啊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嘛” 心思单纯的柳执,被乔元安的回答堵得说不出话来。心中认为他是在强词夺理,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角度来反驳他。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眼神狂热的乔元安,虚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被一块隔夜鸡脯肉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何文道,还仍然在不停的呕吐着。方才吐出的全是黏糊糊的食物残渣,而如今吐的,竟然已经换成了泡沫状的透明粘液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胃液了你不要小看这种粘液,它不单可以消化食物,还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攻击你的食道与喉咙呢” 一直都是优哉游哉模样的乔元安,此时一见何文道吐出的泡沫状液体,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双手紧紧握拳,脸上蒙上了一层病态的红晕,毛孔也开始微微张开,仿佛喝醉了酒的力工那般,不住地喘着粗气。他这副模样,自小长在深宫之中的柳执还从未见过。只觉得如今的乔元安十分陌生,这副兴奋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的同类了。 “对,对就这样,再慢点让何大护法好好感受一番把钩子再给我调紧一些把头给我抬得高高的,我要看着他的眼睛啊哈哈哈哈哈哈” 乔元安此时再也不顾上旁边的少监事柳执,他一手托起茶碗,一脚踩在桌子上,整个人犹如压上了身家性命的赌徒一般,状态如疯如魔,不停地高声叫嚷着。 乔元安这异常兴奋的叫嚷,再加上压抑后的呕吐之声交织在一起,直把四周看不清面目的同牢犯,听得也发出了抽泣之声。不知他们是感同身受、还是兔死狐悲,这些复杂的声音就犹如一把利箭相仿,刺破柳执的耳膜,钻入他的头颅之中,把整个头颅都搅了个稀巴烂。 柳执再也不想站在原地了,他立刻抬腿想要奔出这座地牢之中。就在他向外跑的时候,耳边还传来了乔元安那仿若未见的“介绍” “少主人你快看呐,这黄颜色的液体就是胆汁啦苦的根据北燕的岐黄一道的说法,这胆汁是可以清热解毒的而且人胆可还要比熊胆好上一万倍啊等” 柳执紧紧地捂住耳朵,朝着出口加速跑去,他在这里半刻都待不下去了,整个人就如同可怜的何文道一般,胸口好像有东西在不停地向喉咙涌出,自己马上就快憋不住了 没来得及跟守门的“憨厚大圆脸”打个招呼,就像一只野兔般窜出了地牢。柳执刚刚跑出柴房,就浑身瘫软地侧倚着院中的一棵大树跪了下来,双手拄地,不停地呕吐起来。 这其中有一半,是被何文道遭受的酷刑所影响;而另一半,则是被乔元安那突然换上的另一副模样所吓。柳执一边呕吐一边流出泪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眼泪是为谁而流,甚至都不知道这眼泪代表的,究竟是同情,还是害怕。 柳执在吐出了胃液之后,竟然觉得好了一些。除了胸腔还是火烧一般的难受,其他倒是并没什么了。他脚步虚浮的走回了御马监正厅之中,只见自己的师父正紧闭双目,盘膝打坐,而地面上则尽是些干涸的鲜血。 柳执皱了皱眉,略带关切的屏息听了听陆向寅的呼吸之声。听了许久,才松了口气,手脚极轻的把地面打扫干净之后,自己把那颗大圆脑袋往师父的膝盖上一搁,悄无声息地流淌出了眼泪。哭了不知多久,小胖子柳执昏昏睡了过去。在他的梦里,尽是一些被开膛剖服的“空心人”,向前平伸双手,朝自己不紧不慢的走来 他骤然便被吓醒,头皮之上立刻传来了手掌的摩挲之感。他随着这摩挲的感觉闭上双眼,又昏昏睡去了。这一次,柳执睡得极为安稳。 第二天一早,柳执打了个哈欠,刚睁开双眼想要伸个懒腰,就见到自己的师父陆向寅,仍然保持盘膝打坐的姿势,只是一只右手还搭在自己的大脑袋上。柳执嘴角微微翘起,又闭上了双眼。 “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先去给为师打盆热水来,再去宫外太医院,去把院正孙白术给师父请来。” 听到这番话,柳执才想起昨日自己清理的那些血迹,一个轱辘便爬起有些肥胖的身子来,向厨房跑去。 柳执为师父擦完了伤口,心中也明白了事情的紧急程度。于是他请来了陆向寅那道御马监监事的腰牌,跨上最快的马匹,一手勒缰一手高举腰牌,从皇宫北门呼啸而出,不久便来到了太医院门口。 等柳执与孙白术共称一骑回到御马监之时,他勒缰的手已经出现了一道极为渗人的血痕,如同那匹烈马的屁股一样惨烈。 孙白术皱着眉头,反复诊了足有一刻的脉,又仔细观看了陆向寅的前后伤口,这才提笔写下了四个大字带病延年 柳执拿着这四个大字,疑惑的看向孙白术。孙白术也面带惭愧地解释道 “陆监事一生身体安泰,老夫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年纪,身体还能如他这般健康的老人。但眼下这伤势却极为古怪,孙某还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伤。此伤由外而至内,破坏力极强” 柳执打断了他这一番话,十分急切的说 “孙太医无需说这些医道之事,我只想知道我师父这伤该如何治疗” 孙白术仔细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 “这里面有我孙家祖传丸药名曰定魂丹,能暂时护住陆监事的心脉。不过也只能服三丸,也只能护他三日无恙。三日之后嘛就得看陆监事的造化了。” 柳执的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接过这个瓷瓶,还没等碰到瓶身,眼眶中的泪水便砸在了桌面之上,发出了啪、啪的声音来。 孙白术一见这孩子哭得可怜,便咬了咬牙说 “若是老夫来治,也只能护住陆监事三日而已。不过,陆监事此伤,倒也并非没有一线生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6监事之伤 太医院正孙白术,这一句吞吞吐吐的话才刚出口,救师心切的柳执,就把双手紧紧地抓在他的袍袖之上 “院正大人请务必直言相告,该怎样做才能让我师父抓到那一线生机” 孙白术看着他急切诚恳的眼神,神色十分为难地摇了摇头 “陆监事此伤极为怪异,老夫也是生平第一次见。从伤口状况来看,此伤就好像是被钢针般的利器,由前胸刺入体内,在搅碎部分内脏之后,最后由背后破开皮肉崩裂而出的。这道胸前的黑紫,原本应该布满了红色线条吧这就说明陆监事此伤,不仅伤及皮肉內腑而已,就连体内经脉,也受到了重创。” 柳执听完此话,便迫不及待地出言反驳道 “我从未听说过,有何种兵刃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就算是江湖上三教九流的奇人异士,也从未听过有谁练久了如此功法孙院正您这推断只怕” “咳咳”一直闭目调息的陆向寅,听到这里便轻咳了两声。而被打断的柳执也心领神会的收回了之后没说出的话。 “孙院正不愧是杏灵大家,三言两语就把我这伤口的来龙去脉给看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您方才所言,莫非我身受如此重伤,竟然还有一丝生机” 陆向寅本就是武道高手,对于自己身体状况自然是非常清楚的。正因为自觉伤势过重无法医治,才会吩咐柳执去内房跑那一趟。 方才柳执再次出现在内房之中,又传了一句可说可不说的废话过来,在乔元安的心中,这一趟分明是陆向寅在借着柳执的身份,向自己传递了一个消息这个小胖子柳执,正是他指定的接班人。 这也是“托孤老臣”乔元安,会称柳执为少监事的原因了。其实在原本御马监三位大管事的心中,都以为下任的监事人选,八成是那个老成持重又久沐圣恩的内廷大总管李清。 孙白术听到陆向寅突然开口问话,急忙上前再次确认过他的伤势之后,面有愧色的摇了摇头 “没看错,此伤老夫真的是束手无策。” “那您方才说的一线生机,究竟是什么呀” 柳执立刻有些焦急的接过话来。 “这等眼中的伤势,再加上陆监事如今的状况来看,大概还有三天的阳寿。而且老夫敢放一句大话在此,就算把北燕大皇宫的那位太医院正请来,也一定是这个结果。” “您方才所说的一线生机,莫非是萨满教的巫医” “对于萨满巫医的秘药,老夫只是了解一些皮毛而已,还不敢妄加评论。” 柳执一说起萨满教,就想起了死去的巴格,还有身处内房之中,正在陪乔元安“钓鱼”的何文道。听见孙白术的回答,也不由得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萨满教就算能治,还去哪里找人呢如今的萨满教,能摆上台面来的,就只剩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萨满林思忧了。可是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她,自己一个小太监,又能如何呢 “老夫说的一线生机,其实是我的胞弟孙白芷。” 柳执听见孙白芷这个名字就浑身一颤。他昨天也在内房中听过这个名字,但因为乔元安的一番“洗脑”,对倒转阴阳的孙白芷,就更加不信任了。 “您孙家那位“倒转阴阳”的二少爷您这亲弟弟因为行医鲁莽,好像害死了不少病人吧” 柳执这一番没遮没掩的大实话一出口,孙白术却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弟弟,性情乖张脾气暴躁,行医用药之间也是胆大妄为。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医道方面,他与自己这个太医院正相比,简直是天差地远。孙白术对于自己的能力十分清楚,也足够自量,因此在为人性格与行医用药方面,才会谨守规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如此一来,虽然没什么过错,但也不会有什么建树。 没想到自己心中最为难的事,如今柳执先自己一步说出了口,之后的话也自然是水到渠成了。毕竟,就凭着自家弟弟的那个名号,再想推荐他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自己的这个弟弟孙白芷,虽然因为胆大冒进的行事风格,经常会闯下大祸。但在倒转阴阳这个半是嘲笑半是认真的名头叫响之后,也真的救活了几个已经被自己判了死刑的重症病人。正因如此,自己才任由他打着祖上的名号继续行医,只是等他给寻常病人用药之前,自己再先行查验一番便是。 如此看来,孙白术虽然为人谨慎,但绝不古板守旧。眼下发觉自己对陆向寅之伤,确实无能为力,便生出了让自家弟弟出手试一试的想法。 孙白术一改方才的谦卑模样,满面正色的说 “家中幼弟白芷,虽年少鲁莽,在救人之时也偶有失手,但在医道之上的天赋与悟性,却要高过我不知几何。若你想在这三天内,为陆监事搏出一条生路出来,那也只能让白芷来试试看了。况且陆监事此伤极重,还得等他亲自前来诊治过后,才能真正的知道,究竟有没有那一线生机。” 孙白芷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认真,但听在柳执的耳中却感觉甚为荒谬。柳执不是没听过孙白芷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位孙二少爷,在奉京城中的名声更是毁誉参半被他治死的人,说他是催命的阎王,就算是普通的伤风都能把人给治死;而被他救活的人,则都称他是医道圣手,竟然连刚刚断气的尸体也能救得回来。 不过,无论孙白术说的如何陈恳,柳执在心里都把孙白芷这个名字,与乔元安那个瘪嘴老头归为同类。在他看来,就算医生治不好病,也不能请个屠夫来凑数啊 孙白芷见他一副为难的神情,也是心领神会的一笑 “办法我已经说了,人呢,你也认识。你师徒二人想好之后,若是准备放手一搏,就自己去孙氏医馆请人吧。老夫就先回太医馆了。” 这话刚说完,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极为客气的谢绝了柳执相送的要求,自己背着大大的药箱,缓缓地朝皇宫北门走去。 陆向寅看着不知所措的柳执,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把他给得罪了。” 柳执仍然抿着嘴没说话,双眼却死死盯着孙白芷离去的方向。 陆向寅的救星,倒转阴阳孙白芷孙二少爷,此时也正在医馆内伺候两位伤员。这才过了一天时间,原本胸前全是爪痕的刘半仙,今天一大早已经扛着卦幡,走出沈宅大门到河中大街上出摊去了。由此可见,这天灵脉者的愈合能力,的确是令人叹为观止。 而重伤昏迷的沈归,此时还是那副熟睡的模样。昨日在孙白芷的施救之下,他的伤情已经趋于稳定了。眼下刀伤之处虽然已经不再渗出血液,而是变成了黄色的脓水,洇在每道伤口所覆盖的白布之上。而且,除了伤口有些化脓之外,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热发烫起来。不过呼吸频率比昨日来看,倒是平稳了不少。由此可见,命悬一线的沈归,应该是可以保住这条性命了。 孙白芷每隔半个时辰,都会从净水桶里拿出被浸湿的一块厚白布,放在沈归的额头之上。一日一夜的看护之后,自然是极为困倦的。如今再摸上了沈归的额头,发现他体温已经有了下降的趋势;再解开伤口的白布看了看,发现虽然还有些脓液顺着伤口渗出,但已经有一部分小伤开始结痂愈合了。 孙白芷见这个状况也是松了一口气,给沈归又换上了一块冰凉的布巾,这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准备稍微洗漱一番,便回房休息一下。没想到此时本该在前厅帮忙的小学徒忽然有些莽撞的闯了进来。 “师父不好了宫里来了一位小内官指名道姓的要见您啊” 孙白芷听完他这番话,顿时心中一沉自家兄长白术,可是在太医院供职。如今来了个太监找到这里,还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莫非是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一个圆头圆脑、做太监内官打扮的小胖子便跑了进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神态略带扭捏的看着满面倦容的孙白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7峰回路转 孙白芷为人虽然莽撞,但并不是个傻子。当然了,能在医道上有如此造诣之人,个顶个都必然是人中龙凤,哪会有傻子呢眼下自己已经和这位内官四目相对,对方却面带扭捏之色但没有开口说话,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沉。 他虽然十分担心自家兄长的安危,但也深知这些宫廷内监的厉害。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之前那个曾经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华禹大陆的大燕国,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亡在了内监的手里。 “这位内官赎罪,草民不知是内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赎过草民之无礼。”孙白芷口中说着寻常的客气话,双手已经紧紧握住了柳执的双手。一拉一握之间,一锭十两元宝便已经扣在了柳执的手里。 其实,从这十两银子就看得出来,孙白芷的确是没怎么与穿官衣的打过交道。要知道就连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收受贿赂可都是百两起步的。更何况如今的柳执,还多出了一个少监事的身份,身价自然更是水涨船高了。 不过柳执为人并不贪财,心里也有事堵着,急忙把那一锭银子推了回去 “孙二大夫无需如此,我今日前来寻你,并不是为了这等俗事” 对这种事一知半解的孙白芷略微有些讶异,但很快便回过了神,小心翼翼的问道 “既然如此,敢问内官大人此番前来,可是家兄白术无意中冒犯了宫中的哪位贵人真若如此,那白芷愿散尽家财,还请内官大人尽力周旋,保我兄长一条性命” 柳执见孙白芷想的更歪了,急忙摆手摇头道 “不不不,院正无事。不瞒您说,我此番前来还是得到了院正大人的指点,来请您随我一道入宫,替我师父治伤的。” 就孙白芷这幼稚的反应,换成宫内任何一个太监前来,都能把他孙氏医馆的祖传招牌,给骗回去当柴禾少了。所幸,柳执与其他的太监并不相同,此番前来也更是有求于他。 孙白芷听到院正无事四个字,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转念一想,才发现其中微妙之处 “内官方才所说,是家兄指点您前来寻我的您可知道我在奉京城中,有个什么名号” 柳执见他自行说破,也尴尬的笑了笑 “倒转阴阳嘛,您的名号京城中早已是人尽皆知,我平日虽在皇宫之内当差,但也有所耳闻。今日我本是请了院正大人入宫,为我师父诊疗伤势。但院正大人也只留下了三颗丸药,并写下了带病延年四个大字。他说,这天下唯一可能治得了我师父之人,就只有他的胞弟,也就是孙二大夫您了。” 柳执这话虽然有些许的夸张,但为了求人而送一顶高帽子,也是人之常情。 孙白芷摩挲着微有短髯的下巴,开始转着圈的踱起了步子 “我兄长留下的,八成是我孙家秘方三日定魂。此药一般是给濒死之人吊命用的,只能暂时延缓伤势发作的时间,却并没有治伤的功效。想来贵恩师之伤,定然是十分严重而且极其罕见的。家兄束手无策,所以才会写下带病延年四个大字” 说到这里,他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柳执。见柳执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我与家兄在医术上,擅长的方面各有不同。家兄擅长调配丸、散、膏、丹一类的药剂,在开方下药,与诊断病灶方面,是要远胜于我的;而我更擅长使用刀、针、推、正之类的手术之法,对黑红二伤,也还有些不成气候的心得体会。以家兄的出诊结果看来,想必令师定然也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而且已经伤及內腑心脉,绝非药石可医了” 柳执见孙白芷与他兄长一样,满口说的都是医道词汇,自己是半句都听不懂,只好出言打断道 “孙二大夫,您说这些我可是一句都听不懂。我只想问问,我师父的伤还有救吗” 孙白芷白眼一翻 “只要生机未绝,就没有不能救的人。但能不能救得回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今你师傅的伤情我还未曾亲眼见过,所以还不太好说。但既然家兄让你来找我,这就已经说明了生还的机会不大要不要搏一搏,你们自己决定。毕竟,我孙家的三日定魂丹,定能保他三日阳寿。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留下些遗言,打点一下后事之类的;可若是我出手医治,他或许可以救回来,或许直接就当场咽气。我自己没法预测的事,自然也无法给你做出什么保证来” 听了孙白芷这番有些推脱责任的话,柳执竟然一改方才的左右为难,极为坚定的说 “不用考虑了,还请白芷先生您出手施救。无论您有何所求,我柳执都必然会竭尽全力满足于您。” 孙白芷摆了摆手说 “这倒是不用,我也什么都不缺。此时说定,明日辰时你来孙氏医馆接我入宫即可。” “怎么孙大夫现在可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办吗您不妨说出来,我可以帮您代为办理。家师病情紧急,可是一刻都耽误不得啊” 孙白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从昨日天亮,直到现在都没休息过,俩眼皮止不住地往下坠,根本没法集中精神。若是现在就去给你师傅治疗伤势,那你们连买药钱都能省了,直接去准备一副合身量的寿材算了。” 说完也不再看他,自顾自的走回了内厅之中。 柳执被他这番前恭后倨的态度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带着有些彷徨的眼神,走出了孙氏医馆大门。 孙白芷掀开帘子刚刚走回内堂,便听见一个熟悉而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孙老二,水” 孙白芷神色一楞,立刻跑到病床之前。只见浑身包成粽子一般的沈归,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现在不能喝凉水,我叫人去烧些热的给你。” 说完,他伸手探了探沈归的脑门,又掀开一道略深的刀伤,仔细探查了一番,啧啧称奇道 “真神了嘿我这医术现在可以了呀你昨天被抬回来的时候,都快让人砍烂了。这才一夜的功夫过去,伤口居然已经开始愈合了如此看来,我这味“赤续散”可以开始给活人用了。” 沈归此时虽然已经醒来,但大量失血的导致的头晕仍然没有消退,刚才呆呆的盯着孙白芷,也只是想分辨出哪道人影才是本体。如今一听孙白芷这自吹自擂的话,晕的更厉害了。他操着沙哑的嗓子说道 “我说孙老二,你是个活畜生吧我都让人砍成这样了,你居然拿我试药真毒死了呢” 孙白芷看着他那副费尽全身力气,也要指责自己的模样,就觉得十分好笑。于是,也调笑着回他 “我那倒转阴阳的名号又不是白来的治死了那么多人,还能不认识几个专做白事的朋友放心,被毒死了也有人发送你。什么哭丧唱戏烧纸钱,那可都是全套的” 沈归喉咙中干痒难耐,实在说不出整句的话来了。他只是摆了摆手,伸出了一只中指,看的孙白芷莫名其妙。 没过多久,刘半仙扛着文王神卦的卦幡回到了孙氏医馆。刚把卦幡依在门边,就看见原本昏迷不醒的沈归,正在用苇子杆吸着碗里的温水。 “我琢磨着你也差不多该醒了,怎么样这一趟打的过瘾吗” 沈归白了他一眼说 “我出门的时候,你给我那么坚定的眼神。我还以为你这个半仙儿,肯定能救我去呢” 刘半仙白了他一眼 “咋没去你在东城门外打架的时候,老夫也去皇宫里转了一圈。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这个半吊子,再加上十几个聋哑娃娃,就能从御马监手里逃出来也太拿他陆向寅不当盘菜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8在此之前 昨日清晨之际,沈归才刚刚被马六宝带走,刘半仙便扛着卦幡一步三摇的走到了河中大街上。这副模样看起来是想出卦摊,但还没走多久,就坐到了北泉茶社门口台阶之上,也不理直眉瞪眼的迎客伙计,自顾自地闭上双眼假寐起来。 没过多久,震天响的呼噜声就在茶社门口响起来了,直把这个心烦意乱的小伙计恨的咬牙切齿。皆因为这北泉茶社与其他的茶馆,从根本上就有很多不同之处。在这间北泉茶社,上到掌柜伙计,下到借堂打钱的艺人,都是按照总体收支比例而分成下账的。也就是说,整茶社的生意好坏,直接关系到每一位工作人员与合作伙伴的实际收入。 不过照理来说,这天底下的茶社,也从来都没有不许相士进门的规矩,可如今这位挡着人家店门口的刘半仙,也实在有失相士的体面了。 按说这专靠算卦相面吃饭的人,无论是僧道儒墨,还是萨满西教,万变不离其宗的,都属于长春会门人。在长春会中有着八个行当,分上下各四门;所谓金皮彩挂、平团调柳,这靠算卦相面、卜算吉凶为生的江湖人,正是上四门之首,也就是所谓的金门 之所以长春会门徒,被分成上下四门,有很多人说是按照表现方式、雅俗荤素来区分的,其实这说法也并不准确。走江湖的人,平日里无论举手投足、穿衣打扮,还是与官府地面的官府中人打交道,都是最讲究礼仪体面的一个群体。所以说,他们这种上四下四的分法,其实是按照赚钱时的体面程度而分的。而这种只靠着一张嘴,就能把“空子外行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相士,显然是最为体面的一类,自然也就成了长春会的头面行当了。 这一群游走于华禹大陆大江南北的江湖艺人,其实也是社会中最底层的群体。他们长期饱受官府小吏、乃至地痞流氓的勒索与羞辱,这才会如此的注重于体面二字。理由说来也并不复杂若是想要赢得别人的尊重,得首先尊重自己。 但如今坐在北泉茶社门口的刘半仙,作为长春会的会长,虽然穿的并不算破,整个人却显得有些落魄,头发与胡须都乱蓬蓬的,卦幡也没经过精心打理,书法字体也极为普通,甚至略嫌生疏。若是单单从外观看来,这个金门门长兼总会会长,就跟使金门里的“水金相士穷苦打扮的相士”,也差不了多少了。 北泉茶社本就不是“攒市茶馆各行各业互相传递消息的聚集地,”而是专卖高级茶叶的雅致所在。如今门口睡着一个“看着就饿”的相士,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这小伙计实在忍不住了,但看了看正在打着鼾声的刘半仙,那一头灰白的胡须与乱发,心下也生出一丝不忍。于是他虽然抬起腿来,但也才使上三分力道,想把这老头踹醒赶走,自己也好继续招揽生意。 没想到他这腿上刚刚运上了力,眼看着就要踹到刘半仙的屁股之时,却先被身后飞来的一脚踹进了茶馆之中。 这小伙计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仔细向外看去。等他看清了踢自己的人是谁,就更加奇怪了 “东家,这老头堵在茶社门口睡觉,多搅合生意啊我刚才也不是想踹他,就是想把他弄醒,让去别的地方睡而已。您干嘛踹我啊” 这位踢了伙计一脚的东家,竟然是消失了许久的单清泉原来这间被那位说书先生乌江客,讳莫如深的北泉茶社,竟然是单清泉的产业 此时的单清泉脸色铁青的瞪着满脸委屈的小伙计,浑身都气的不住地颤抖起来。脑门上也不住的流下冷汗,原本是干净清爽的衣衫,如今竟然贴服在身上了 多大胆子就这么一个小伙计,居然敢抬脚踹一个天灵脉的武者。这要是真让他踹实了,别说我单清泉,就算是自家的主人李登,乃至幽北三路的皇帝颜狩,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得看人家上仙心情好不好了。 单清泉连话都懒得跟这小伙计说话,直接又追上去狠狠地补上了一脚,把那倒霉孩子又踹出一个跟头去,而后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说了个“滚”而后再也不看小伙计一眼,反而解下了自己的外罩大氅,小心翼翼地披在正在打盹的刘半仙身上。 做完一切之后他也不动,而是就这样站在风吹来的方向,竟在给他这个“穷算命的”挡起风来。而一直在偷瞄的小伙计此时心中大惊这种抽签算命的江湖人,社会地位什么时候高成这样了 还不到一刻钟时间,刘半仙悠悠转醒,嘴里还嘟囔着“这人老了就是容易犯困,才闭了一下眼睛就睡过去了”说完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去看见单清泉的身影,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谁啊” “前辈,我是小单呀” 单清泉身患隐疾导致了嗓音怪异,但除了嗓音与伤处,别的方面都是个十分正常的中年男子。此时见到刘半仙,强迫自己的嘴角拉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整个人的语调做派中,都带着些生疏的谄媚,直把刘半仙恶心的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你来干嘛啊我不是都跟你说明白了你那病我治不了” “这茶社的东家是我不过要是前辈您不想看见,那我以后尽量少来就是了” 单清泉提出的这个解决方法,在刘半仙听来颇有些装委屈的意思。 “东家是你只怕是你家主子李登吧” “这么说也可以啊前辈此番前来有何指教啊有什么是小单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开口便是” 刘半仙轻轻搓了搓下巴,笑容中带着一丝诡异与猥琐 “我家小沈,和你家乐安的事你知道吧” 单清泉十分为难的看了看刘半仙那张脸,语带犹豫的说 “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外姓的办事人不太好议论自家小姐的私事吧不过等日后沈小兄弟大婚之时,单某倒是定会前去讨杯喜酒的” 刘半仙点了点头 “今日清晨,他让奉京府捕头马六宝给带走了老夫是个江湖人,不太了解你们幽北官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今天来,也就是想问个清楚,他这事儿你们家老爷管不管” 单清泉听到这里,面上颇有些为难之色 “之前老爷就交代下来了。沈少爷这次的麻烦,我们相府之人既不许过问、也不许帮忙,所以在下也只能袖手旁观了不过,咱幽北三路的局势也并不复杂,既然不是我们相府出手,那就定然是” 说完,单清泉停下了嘴巴,用下巴朝着京城的方向努了努,鼻子里发出了嗯的声音,便嘴角含笑不再说话了。 刘半仙点了点头,便把卦幡握在了手中,而后又从竹竿之下拔出了一个铁质的堵头,把卦幡往单清泉手里一扔 “把老夫这招牌送回沈宅,老夫还要出去办点事。 单清泉仔细的看了看刘半仙手中的铁棍这铁棍整体看来,有不少扭曲之处,外表乌黑黯淡,棍头之处还有一个豁口,加上豁口带来的两个侧尖,这副模样就像是蛇信一般。 “半仙,您这是柄什么神兵利刃啊给小的我说道说道呗” 刘半仙刚要动手,听见单清泉在身后喊出来的话便停下了脚步,扭回头去用手中的蛇信铁棍拍打了两下手掌,用极为自豪的声音对单清泉说 “当初老夫行走江湖之初,经常苦恼于卦幡的竹竿尾部不够坚固。后经一位能工巧匠改制,以这条铁棒堵住竹竿底部。这样一来平时拄着更为坚固耐用不说,加重的分量,握起来也是极为趁手的。” 单清泉听了他这个说法,只觉得是在敷衍自己,于是便换了个问法 “那您这柄神棍铁棍,该怎么使用呢” 刘半仙想了想,很随意的挥舞了几下,又顺手搭在后背上,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这个我倒是也没想过,毕竟已经多年没动过家伙了。不过,这铁棍在那位铁匠改造之前,还有一个名字” 刘半仙此话一出口,单清泉便集中了精神。在他看来,凡是神兵利器,必然会闪烁出凛冽的金属光泽,根据不同的锻打手法,还有少部分神兵,会附带着如梦似幻的云纹。可他这只铁棒,质地乌黑黯淡,颜色更是杂乱不堪,经自己过仔细回想,也只想起传说中的星韵铁,还能与这个铁棒的质地,有个六七分的相似。 刘半仙把玩着手中的铁棒,自豪的说 “那铁匠说,在他把这只铁棒弄直了以前,它还有个名字,叫撬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69大内禁地 刘半仙肩膀扛着那根掰直以后的撬棍,在单清泉哭笑不得的目光之中,一步三摇地走向皇宫方向。这撬棍虽然有锋利的豁口,但终究也只是一件工具而已。刘半仙把这玩意儿大模大样地扛在肩膀上,在奉京城中最繁华的路上悠闲地逛起了街,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把街上的地保与看街的兵丁看的自己都有些心虚。 虽然说街面上不许见铁器,凡是带刃的东西都得蒙上一层包袱皮,但工具和农具显然不在此列。所以,这位扛着凶器穿街过巷的刘半仙,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来到了皇宫南门以外。 “老头你干嘛御膳房在北门,别在这呆着,赶紧走” 原来这开口轰人的宫门卫,见刘半仙这个老头扛着一根铁棍大摇大摆的走来,还以为那铁棍是粮店常用的管叉,所以直接才他给指了离御膳房最近的北宫门。 是的,御膳房与粮商素有来往,当然,皇上吃的粮食,都是由各地进贡而来,根本用不着去找粮商买的,所以御膳房与粮商的这门生意,并非是购买,而是售出。御膳房经常售卖皇宫内多余的粮食,以换回些散碎银两贴补生计之用。 而管叉,则是用来查验粮食质量的工具。从外表上看去,只是一根寻常的铁棍,不过中心却是空的。一棍刺下,便能带出一管压在麻袋中下层的粮食,查验起质量来极为方便快捷。 被误会成“皇宫蛀虫”的刘半仙也不辩解,只是听话的应了一声,又朝着北门走去。等他绕到北宫门之前,北门的两位看守兵丁一见了他,也是不耐烦的发起了牢骚 “咱这买卖你们还打算干吗上次就晚来了三天,这次竟然派了一个老棺材瓤子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扛得动多少粮食啊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你们自己的生意怎么样,爷爷们管不着。但该给内官和我们太白卫的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如若不然,当心军爷我去掀了你们的耗子窝” 不明内情的刘半仙,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缓步走近北城门,面对出言不逊的两个守卫也不搭腔,只是把那杆直撬棍,一下一下地拍在手心里,节奏极为均匀。 “嘿我说那老棺材板子,军爷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啊孝敬银子” “噗、噗” 两声声响过后,这两位太白卫的内宫门卫感到身体异样而低头看去,只见在自己胸口的铁甲之上,竟然都出现了一个可以透光的圆洞这套银甲,那可是曾经的大统领太白飞虎郭云松穷尽了毕生积蓄,不惜花费重金打造而成的。就连普通的太白卫士卒,所披挂的盔甲都是由上等百炼镔铁打造,甲面上都有着迷人的镔铁花纹,耐腐耐磨,防护起来的坚固程度,更是远非寻常皮甲可比。不夸张地说,这套护甲除了无法抵挡铁锤之类的重型武器,在战场上几乎可以说是刀枪不入的。 但方才自己只是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好像水桶底部被开出了一个圆洞,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胸前这个孔洞流淌而出。这两个太白卫出身的城门兵怎么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人手持“利刃”,独身闯入皇宫大内之中。 这二人用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去,却连方才那个老头的身影都没有看到。紧接着感觉脑中阵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黑,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在幽北三路、乃至整片华禹大陆的历史上,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随意地拎着一根铁棍,就单枪匹马地闯入了皇宫大内之中。 当然,即便如今的太白卫已是日薄西山,但毕竟中下层的军官,还都是原来郭家父子亲自训练出来的班底。在发现两位城门卫倒下之后,便有四支附近巡逻的太白禁卫及时赶到,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敲响了北门的警钟 此时正在东宫用着早膳的宣德帝颜狩,听见由北门之处传来了阵阵钟声,眉头一皱,问向正站在一旁伺候的总管李清 “这钟声是什么意思”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皆因为钟声在声音节奏上的不同变化,其中所传递的消息也各不相同。 李清歪着脑袋想了想,面有愧色的说 “这钟声好像是有人闯宫的意思不过奴才对此事也不甚熟悉,难免有所错漏。” 颜狩一听回话,与身旁的东宫皇后一起笑出声来 “闯宫朕还从未听说过,在没有战乱的情况下,会有人闯入皇宫的李总管啊,朕看你该是时候重新熟悉一番,那钟声示警的谱子啦哈哈哈哈” 就连一旁侍驾的东宫皇后听了也是笑出声来,李清也是故意出丑般的点头应是,不住地骂着自己愚不可及,让陛下蒙羞。 就在主仆三人席间谈笑的时候,门外的小太监给李清使了一个隐蔽的手势。李清面色不改的告退下来,却从小太监口中,听到了一个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消息是真的有人闯入了皇宫大内,而且就只有一个老头而已 能够做出此等单人独骑闯皇宫的人,不是疯子,便定然有所依仗。而这老人既然能过了太白卫把守的城门,就说明是疯子的可能性极小;若说是有所依仗,那么他依仗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过眼下其他的事都可以放在一边,皇帝的安全一定是要摆在首位的。因为所有总管太监都明白,自己的万般荣耀、自己的金山银海,都是寄生于自家主子身上的。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句大义凛然的话,自古以来便只有太监最能体会其中真味,真是件讽刺至极的事。 李清神色一凛,急忙在这个传话的小太监耳边吩咐了几句,而后又神色如常的走回了东宫之内,附身在宣德帝耳边说了几句。 宣德帝听完此事只是眉梢一抽,而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你带路便是。” 说完便站起身来,临行之前还特意的拍了拍了皇后李怜的纤纤玉手 “朝中有紧急军务,朕得去冬暖阁了。你好生休息,待朕忙完了国事再来陪你。”说完回过头来,朝着李清摆了摆了手。 主仆二人动作匆忙地回到了东暖阁中,此时的冬暖阁内外已经是重重防卫壁垒森严,一眼望去尽是太白甲闪耀出的银光。而太白卫的现任统领颜复九,此时也一改往日那般不堪,披挂齐整长刀在手,正紧锁眉头地守着冬暖阁的正门。 “齐王殿下,陛下召您进去回话” 李清刚刚安顿好了面色扭曲的颜狩,便来传召齐王见驾。饶是齐王借着兵甲之威,也被李清这句话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齐王一进门,便看见冬暖阁的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碎瓷。不问可知,颜狩刚刚回到冬暖阁中,便把一切能摔碎的全都扔在了地上。他面色铁青五官扭曲,指着刚进门的颜复九大骂 “你老子就是个废物,你比他还废物,废物爹生个废物儿子,你装模作样地拿把破刀想吓唬谁啊我他妈要是你,早就自己抹了脖子了朕对你还不够好你爹那个老王八蛋,一仗下来就把我幽北三路的家底子输了个干干净净,朕现在过得多难你知道吗你这个小王八蛋也是个不知感恩的狗杂种,朕为了你扳倒了那个郭云松,你呢,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古往今来你们可曾听过,有哪个皇帝的宫门会让一个马上入土的老头子,单枪匹马就给闯进来的一个老头子都拦不住,护护护,你还护他妈的什么卫李清给朕拿盏茶来” 颜复九刚刚进来,还没等跪稳了身子,就被宣德帝颜狩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平时一副极有涵养的宣德帝,如今在这巨大的羞辱之下,已经丧失了理智。他把自己知道的最难听的词,都化成了一道道的羽箭,射向了自己的这位族亲齐王颜复九。 其实,这顿臭骂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也的确是太白卫有错在先。但这一番话颜复九耳中,却被深深地刺到了他内心之中最疼的地方。颜复九握紧着双手垂低着头颅,拼命地在抑制抖动的身体。 “臣臣知罪” 颜复九一边跪伏告罪,一边用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冬暖阁的地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0天灵之战一 颜狩训斥齐王这番话,虽然极为诛心,可也不是没有爆粗的道理。这世间之事原本如此,颜狩已经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可这这二十年来他的帝位,也是终日笼罩在强臣的阴影之下。他早已习惯压抑情绪,带着面具生存;而作为一个帝王的威严与体面,早已经被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就这么个“没皮没脸”的皇帝,此时面对自己的宫殿被一个糟老头轻易闯入的局面,也直接失去了理智。因为他知道,无论此事的结果如何,就算是把那老头凌迟处死、挫骨扬灰,再诛他百族,自己成为天下笑柄的结局也无可改变,必然会传遍华禹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 任谁都不会想到,平日里最不把面子当会事的宣德帝颜狩,在这次被拂了面子之后,竟然彻底的疯癫起来 而被辱及先父的颜复九,此时低垂的面目已是睚眦尽裂、血灌瞳仁不过,如今双膝跪倒以头碰地的颜复九,心里却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怨恨的对象是谁。 自己恨的是颜狩吗可单就此次事件来说,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是一定是自己的责任。虽然颜狩泄愤的话中有辱及先父的地方,但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那毕竟是在他在受到莫大羞辱之下,才会口不择言的。若说对皇帝的怨恨,的确是有那么一些,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情绪十分复杂的颜复九,在听完了租户族兄颜狩的这番羞辱之后,忽然站起了身形。颜复九本身就极为高大,自打从军之后,又经过了太白卫前任统领郭霜的严格训教,更显英武不凡。平日里因为在心底埋藏的种种原因,总是有些习惯性的驼背弓腰,这才会让他平日显得那般颓废不堪。 但如今站立在宣德帝眼前的这位齐王,与往日相比却是截然不同的他把腰杆挺得笔直,在一套太白将军甲的包裹下更是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勇武不凡;掌中紧握着雪亮长刀,眼神中尽是凛凛杀机,把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陛下,此事确是我太白卫的责任,这一点我无可推脱。可此事与先父并无干系还望陛下不要辱及家严,毕竟家严是陛下的血脉族叔,也是颜氏子孙臣马上就去亲自捉拿闯入宫中的老贼,臣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提着他的首级前来,以显我主天威” 颜复九咬牙切齿的一番话说完,也没等颜狩的圣旨,挺刀转身便走出了冬暖阁中。这番杀气腾腾的豪言壮语,倒是把原本怒不可遏的颜狩说的有些愣神在他的眼中,自己这个族兄本就是个浪荡公子的性子,跟自己那个二儿子一样,都是胸无大志、贪图享乐的纨绔公子而已;可就方才那一番言行看来,在他的骨子深处竟然还有那么些残存的英武之气,实在是另自己刮目相看 “好好好”颜狩看着他带着杀伐之气的身影,高声喊了三个好字“朕哪里也不去,朕就在这东暖阁中,等着齐王提着那老儿的人头回来,以正朕的天威” 李清看着转怒为喜的宣德帝颜狩,也是适时地说到 “齐王殿下不愧是有着天家血脉的好男儿,单说方才这份勇武与豪气,比起当年的太白飞虎也是不遑多让啊” 颜狩一听此话,也是高昂起了头颅。他一直以来都苦于麾下无名将的掣肘,只有一个颜重武还可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但幽北三路夹在北燕与漠北草原之间,就不得不把他钉死在边关之上。眼下颜复九既然能重新振奋精神,看起来日后在军务之上,自己又多了一个可以依仗信任的好帮手。 满身煞气的颜复九手执长刀,带着一千太白卫,朝着北门方向进发。待弓弩手全部占据了防守高位,刀盾长枪步兵也全部列好了阵型,由打远处就适时地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略显佝偻的身体。 “这他妈哪是哪啊咋又走回来了呢” 走在皇宫之中的刘半仙,正在不停地四下张望着,左手还不住的挠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的迷惑,却对远处严阵以待的太白卫,恍若未见一般。 “来者何人你可知擅闯皇宫禁地是何等大罪念尔年迈苍苍、须发皆白,若然此时束手就擒,本将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得一条活命。如是不知悔改的话” 一身杀气弥漫的颜复九,话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一转手中长刀挽出一个花来,左手掐剑指状,指向远处正在挠脖子的刘半仙“定要你死在万箭攒身之下” 不停在挠脖子的刘半仙,此时一听颜复九的喊话,顿时双眼一亮。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颜复九的方向走去 “哎呀可算看见活人了,这皇宫也太大了,转了三圈都没找到路。我说小伙子,那” “嗖” 在颜复九的手势之下,弓弩队长一枝精准的羽箭,射到了刘半仙鞋前的石板路上。由于皇宫的石板极为坚固,这只羽箭虽然没有扎入石板以内,但在弹开的同时,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箭痕。由此可见,这一箭无论是精确还是力道,都是极为出色的。 “那老头,没有我的命令你若敢再动一下,下枝箭立刻就会扎在你的咽喉之上”颜复九单手挺刀,用刀尖指向不远处站定的刘半仙“我齐王颜复九,本是个惜老怜贫之人,但你若是一意孤行,本王也免不得要大开杀戒了” 刘半仙四下看去,只见周围高台房顶角楼之上,皆站满了银光闪闪的太白卫。他们每人手中都有着一架蓄势待发的弓弩正在瞄准自己这个方向。看样子,只要这位喊话的将军一声令下,马上在这皇宫之中,就会多出一只会算卦的白毛老刺猬了。 “用不着这么大阵仗,我来这里就是找人的我就是想问问呐,皇上住哪间屋子呀我有些话要问他,你这边要是不让过也行,再给我指个道,我换条路走就是了。” 颜复九被这句极为“客气”的话说的有些楞神,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 的确,刘半仙这人还是极为讲道理的,神态语气也非常客气,就是那要求实在有些过分,而且从他字里行间也不难听的出来,这老头是一点宫中规矩都不懂的。二人这一番交流下来,反而让颜复九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知者不怪的情绪。 “别是哪个深山老林里刚走出来的老头吧”颜复九这样想着,可是他却忘记北宫门外,已经多了两具太白卫兄弟的尸体。 “老头你再动本王就真的放箭了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可以去衙门告官,一级一级打官司才是正途。像这样直接擅闯皇宫,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样吧,你先让我把你带回去,看看陛下怎么发落,其他的有什么事,要是本王能帮上忙的,肯定会帮你一把” 就从颜复九这句话里,也不难听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就这样一个尊老爱幼的老实人,马上却要倒大霉了 “打官司太麻烦了,而且我和那些大老爷也没事可说啊我是来找皇上的,你就指个路,我自己去找他说就行。” 颜复九抿着嘴一摇头,心道老头啊老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偌大的年纪却如此不知进退,那可休要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想到此处,颜复九抬起右臂紧握拳头,而身在高处的弓弩手们一见这个手势,也立刻闭上了一只眼睛瞄准,右手也把弓弦拉了个满,一时间寂静的皇宫之中,满是拉满弓弦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颜复九仔细看着刘半仙的脚,但见他又往前迈了一步,终于紧咬着牙关放下了右臂 霎时间整个皇宫的半空之中,布满了犹如蝗灾一般的羽箭。同时响起的还有如同挥舞鞭子的破空之声,那一枝枝借着风速与下坠之力的羽箭转瞬即至,眨眼间便来到了刘半仙的面门以前 就在颜复九放下手臂的一瞬间,他就转过了身子。这个心软的齐王殿下,仍然还是不忍心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万箭攒身的凄惨模样。 可他的耳边,却迟迟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羽箭入肉之声,反而传出了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1天灵之战二 颜复九急忙转过身去,只见一副十分诡异的画面映入了自己的眼帘之中。这个画面深深地刻在了颜复九的内心之中,并且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也直接导致了日后华禹大陆上的名将颜复九,打心眼里就不信任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了。 原本犹如蝗灾一般飞至的箭雨,根本无所谓准头,任你身似游龙,在这等密集程度的攻击之下,都避免不了成为一颗海胆的下场。但此时的箭雨目标刘半仙,却仍然是一副去邻居家串门的悠然神态。 是的,这一阵遮天蔽日的箭雨,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纷纷散落在刘半仙身体周围的三寸开外。而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刘半仙,却仍然保持着原有的神情,左顾右盼的张望着。 颜复九刚才因为心中不忍而背过身去,并没看见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又抬起了右臂,再次召唤了一轮齐射。而这一次,他终于实打实地看了个清楚 弓弩器械没问题、弓弩手没问题、箭枝没问题、就连风向也没问题;而有问题的,恰恰是这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糟老头子。 这老头周身就像有着一个看不见的蛋壳一般,所有的羽箭到了他身前三寸的位置,都像是射在了一团极有弹性的空气墙上,或是偏离了角度,或是直接弹飞出去好远,根本没有一根羽箭,能够落在实处的。 这般如梦似幻、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场景,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已经看了两次的太白卫,仍然还有不少人在拼命的揉着眼睛。 而此时的颜复九,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忘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哎那个最大的房子是不是皇帝他家啊我去那找找吧” 刘半仙也不看那些石化之中的太白卫,而是自顾自的走向了通往勤政殿的方向。颜复九一见他转动身形,也是瞬间回过神来。他狠狠咬了咬舌头,豁出一口胸中的豪气,挺长刀挡在刘半仙身前 “这位高人,末将知道自己定然不是你的对手,但职责所系,也不能让你再前进一步了。若您只是想问陛下几件事,不妨告诉末将,末将定然原话替您转达。待得到了陛下的回应之后,也会亲自前去府上传话。但您若仍是一意孤行,末将只好率部下一拥而上,一起领教您的手段了” 横勇无敌的刘半仙听到颜复九这话,却意外的止住了前进的步伐。他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颜复九的甲胄,又转过头去看了看余下的那一千披挂齐整的太白卫,摸了摸自己满是银髯的下巴,用探究的口吻说 “你们是太白卫吧” “末将正是太白卫统领,齐王颜复九” “哦,你是颜武的种” “是。” “那真是可惜了” “不知前辈可惜的是什么” “你老爹颜武算是条好汉子,但可惜碰上了岳海山那小子,这才会导致东海关前那一场大败,最后落得个郁郁而终。眼下你又顶上齐王的名头,可碰上了老夫,只怕是要步你家死鬼老爹的后尘了” “前辈也是天灵脉者” “你这太白卫,原本是太白飞虎那支天下第一强军吧怎么让你给带成这样了” “这是另有隐情” “算了,就让老夫来帮你一把” 话音刚落,刘半仙的身形竟然从原地消失了颜复九不是没听过天灵脉的故事,但真正出现在眼前之时,仍然是让他感觉到,自己就是一只手足无措的待宰羔羊 眼前这位刘半仙一出手,与传说中气吞山河的青芒剑神岳海山、还有玄妙神秘的大萨满李玄鱼截然不同。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快 整个皇宫步道之上足有一千之众,但没有一个人的眼睛,能跟得上不停闪现虚影的刘半仙一个定格的身影出现之后便立刻消失,而下一次再次出现虚影的方位,已经在远处的高台之上了。这场面仿佛夜里不停闪烁的星空,无任何踪迹规律可觅。 在场的太白卫,无论是手执长刀的统领颜复九,还是身在高处的弓弩手,都手足无措的傻愣在当场。毕竟,连人看不见的话,抓捕击杀就更无从谈起了。 就这样的单方面屠杀,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在场的一千太白卫,除了颜复九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其他所有人的胸前,都多出了一个透明窟窿而终于停下鬼魅身形的刘半仙,不知是从谁身上扯下了一块中衣的白色布料,正仔细的擦着那根撬棍缝隙之中的鲜血与碎肉 而幸免于难的颜复九眼神空洞的四面看去,只见自己身后的袍泽兄弟,此时已经无一例外的全部集体阵亡了 “赶紧走吧,不杀你,是想给你那倒霉的老子留个种。毕竟你们爷俩也都不容易”刘半仙仔细的擦拭着手中那根破铁棍,看也不看满脸呆滞的颜复九。 颜复九也见过不少武道高手,但从也未曾想过,会有人能单凭一己之力,屠杀掉一支装备齐整的军队可眼前发生的事,却又让自己不得不信。他缓缓的走到了身后躺倒的一个刀盾兵身前,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仔细探查起来 这名矮壮的刀盾兵,早已气绝身亡。从他的虎口与臂膀来看,不难看出这是一位身经百战的中山老兵。可是就这样一位老兵,此时手执的那枚护身铁盾多出一个透光的圆洞,在这圆洞所遮挡的身体部位,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透光圆洞,正在安静而缓慢地流淌出鲜血的血液。不难看出,这名刀盾兵是死在了刘半仙正在擦拭的铁棒之下。只在一个错身的功夫,就被他手中那根铁棒连盾带人,从盾到身体给扎了个通透 刘半仙的招式也是极为简单,就是来到他的面前,递出那根铁棒,然后杀人遁走。就这杀人的招式,已经简单到根本算不上什么招式。不过是在刘半仙那鬼魅的速度与十足的力道双重加持之下,才显得那样的惊为天人 看明白的颜复九茫然的抬头看去,只见刘半仙那有些佝偻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好远,眼看就要踏到勤政殿前的玉阶以上。在这巨大差距之下,心生无力之感的颜复九颓然倒地,整个身子都浸入了袍泽兄弟的尸山血海之中。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恨刘半仙没有让自己,与兄弟们一起死去。 是的,他早就想死了,在他承袭了齐王这个“千古骂名”的时候,就已经想死了。 “慢着” 忽然间,由打皇宫东南方向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刘半仙和闭上双眼的颜复九听见这个声音,不由齐齐看去。只见不远处闪过一道身影,两个起落间就稳稳地站在了颜复九的面前。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颜复九躺在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微胖的老人有些眼熟 “齐王殿下,您也受伤了吗” 来人那独特的声音,让颜复九心中有了一个基本认识原来此人是个太监。在这太监的问话之下,自己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不,您一定受伤了,只是您自己没发觉而已。您先好好养伤,这贼人就交给老奴处理好了。” 来人说罢,便随意挥出一掌。这一掌离颜复九足够一尺远,但掌风拍在他那套将军甲上,竟然生生的震出了一个完整的手印来 颜复九受此重创,立刻眼前一黑。在昏迷之前,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这位打了自己一掌的老太监,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御马监监事,陆向寅 刘半仙眯着眼睛,逆着阳光看向缓步朝自己走来的陆向寅,嘴角含笑的说 “陆老二啊,你都躲在这一辈子了,颐养天年不好吗为何非要来趟这淌浑水呢” 待陆向寅看清刘半仙的面目之后,眉毛一皱,用他那尖细而略带沙哑的嗓音说 “你认识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2天灵之战三 陆向寅出身玄虚道宫,自宫净身前就已经是门派中第三代弟子之中,最出挑的一个。而且还与自己同辈大师兄关北斗、三师弟无量真人都有根本上的不同; 他的大师兄关北斗,武道天赋平平,甚至带着些许的愚笨,不过他在阴阳道法方面倒堪称天资卓绝,因此也就彻底放弃了武道之上的修为,改为专修那些玄之又玄的阴阳五行道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让二代掌教木莲真人,留下了他不许接任掌教的遗命。 毕竟这武艺平平的关北斗若是做了掌门,这玄虚山上日后若是随便来个“踢馆”的,那历经五百年历史的玄虚道宫,都会有灭门的危险。 而三师弟,也就是现任的玄虚道宫掌教无量真人,比起关北斗与陆向寅来,则更为平庸。这无量真人,无论是武道还是阴阳术方面,都勉强算个中人之资而已。但就是这个庸才,却有着很另类的特点他竟然十分喜欢书从他拜入玄虚道宫开始,便在名为师兄,实为师父的南阳真人默许之下,住进了道宫的藏书阁中。这一住,便直接住了足足二十余年。 也就在这二十年中,接连发生了关北斗入主北燕钦天司、陆向寅自宫入北幽、单清泉走火入魔伤宗筋这些一件比一件还大的事情。玄虚道宫三代嫡传弟子仅有四人,原本无论是“立贤还是立长”,都轮不到自己这个“老三”。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一出藏书楼,便被道宫众人硬着头皮推上了掌教之位。 而这位赶鸭子上架的掌教,只是在藏书楼苦过二十年的杂书,无论道术还是武艺自然都平凡无奇。谁也不知道他都了些什么书,但这掌教之位还没做多久,道宫众人便发现他竟然是个天生的管理人才。无论是道宫内务还是外联交涉,乃至待人接物方面的问题,都会在他那温和态度与强硬手段面前,得到最合理的解决方式。没过多久,本已经延续五百年,老态毕露的玄虚道宫,在他的带领之下竟然隐隐有了中兴之相。 而陆向寅其人,却与这二位有本质上的区别论道法修为,他只逊关北斗半筹;论武道天赋,他也可以和道祖转世的单清泉不相上下;就这样的一位天才少年,在关北斗被剥夺继任掌教之位的资格之后,自然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下任掌教了。 可直到今天也没人清楚,究竟为何陆向寅,会在一夜之间叛教而逃,而且还自宫净身,去一个草台班子似得幽北三路那座皇宫之中,当一个什么狗屁的内廷总管 要知道,他大师兄关北斗如今在北燕的地位,就连皇帝想要见上一面,都得提前预约,提前七日焚香、斋戒、沐浴之后才有可能得到他的召见。 可以这么说,陆向寅在净身之前,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道高手。叛教之后便一改往日的武功路数。变得阴狠毒辣的一双肉掌之下,有着无数彻夜悲鸣的冤死亡魂。简单说来,便是天灵脉之下,已经没有能胜过他一招半式之人,而且还有一个传闻,就是有一位地灵脉者,便是死在了他那对绕指柔掌之下的。 就他这样的老牌高手,此时面对刘半仙却是满脸疑惑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一个脏兮兮的老骗子。何况最匪夷所思的是,这老骗子还是个天灵脉的高手 这片华禹大陆之上的习武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但有九成之上的人,都是习学外家功夫的“糙汉”而已有内息功法的高手已经是凤毛菱角,天灵脉者更是犹如乌鸦身上的白羽,天底下的天灵脉加在一起,也是数不出十个手指头,况且每位天灵脉者,自己大半都亲眼见过;就算没有一面之缘的人,也早就有所耳闻了。 据陆向寅所知,这片大陆之上最后一个出现的天灵脉者,便是二十年前已经作古的大萨满李玄鱼;在她死后的二十年内,从未听说过哪里又出现了这样的神迹。 眼前这位传入皇宫之内的脏老头,分明就是天灵脉者的威视,可这人到底是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怎么会认识我陆向寅的呢 被陆向寅心中定义为隐士高人的刘半仙,自然是不知道陆向寅心中那般惊涛骇浪。他只是停下了脚步,绕着一脸戒备的陆向寅走了两圈 “别瞎琢磨了,你肯定不认识我。咱俩这是第一次见面。我跟你师父南阳真人倒是很熟,也是听他说起过你,这才认得出来。” 陆向寅一直都是这副农家胖老头般的模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可如今刘半仙这话刚一出口,他便骤然运气了丹田中一口真气,直把外罩的皮袍震了个随风飘摆 “我是幽北三路的御马监监事陆向寅,不是玄虚道宫的无向道长,更不认识什么南阳真人” 刘半仙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二啊,我和你师傅有旧,也算你半个长辈了,今天可得说你两句了。你说你本来是挺好的一个孩子,干点什么没你一碗饭吃啊干嘛非得当太监呢要是特别喜欢做太监,你去南康做太监不好吗那边做太监的话俸禄也能高一些” 陆向寅实在受不了刘半仙这副家长般的口气,他身形一抖,用力地抖开了袍袖,露出了让所有江湖人都谈之色变的一对双掌,在虚空中正反虚抱了一个圆架,左手立正掌,掌心向前;右手架反掌,收在腰上。这个架势,正是玄虚道宫的入门武功反架阴阳掌 刘半仙见他抱架,仍然没有准备动手的趋势,只是砸着嘴巴,继续说着废话 “你看你,还说不认识南阳真人就你现在用的这个阴阳掌的反手抱架式,那都是南阳真人改进之后的。接下来,你是打算用自己琢磨的那套绕指柔掌,跟我动手是吧我还告诉你,绕指柔式根本就不是一门武学技法,而是一种思想方式。就你自己琢磨的那手以快见长的毒辣掌法,根本就是走岔了路” “你是来卖嘴的吗老夫脚下的这条路是对是错,咱们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一句话说罢,忍无可忍的陆向寅右脚向后蹬地,身影骤然消失不见。周围只剩下了他方才右脚蹬踏的石板上,多出的一道巨大的龟裂痕迹。 “你这掌法只有速度而已,准确度与灵活性都太差了。招式之间转换起来也略显僵硬。而且掌中蕴含的杀气太重,一味抢攻之下也定然无法久持哎你这孩子怎么随便下崽呢” 陆向寅此时的身法,与方才刘半仙斩杀一千太白卫的身法相比,还略慢了一些,已经能让一旁围观的“糙汉”颜复九,勉强看清楚身形走向。不过想要以弓弩箭雨瞄准射杀,也仍是万万不能的。 就陆向寅这套让所有江湖人都谈之色变的绕指柔掌,在刘半仙的嘴里简直就是四面漏风。方才陆向寅抢攻了四招,皆被刘半仙随手点在了他发力的位置,把他每个动作都截断在了恰好到处的位置。陆向寅除了生受自身的力道反噬之外,还要重新调整接下来的出手方式。与刘半仙的这四招过手以后,陆向寅整个身子别提有多难受了 于是心知无法取胜的陆向寅,狠咬了牙关,打算用出他自己穷尽三十年功力研究出的杀招此招脱胎于绕指柔式,但又与传统的绕指柔式,有根本上的不同风格。 他在一个转身调整好脚步重心之后,欺身而上,高抬右肘迎头砸下,身形与脚步的幅度极大,看样子便知道,这定是一记用尽浑身真力的重击 不过这一招看似雷霆万钧、自上而下的重肘法,还只是虚招而已。这么大幅度之下运起的全部气力,其实都运到了腰间蓄势待发的那只左臂以上了。 肘尖能够砸到对方头颅,定然双方的距离已是极近的而那么大的蓄力动作,也只是为了使对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那尽是虚招的右肘之上。 也就是说,蕴含着全身力道的腰间左掌,必然会以极快的速度,直击对方肋下空门。 因为二人距离一旦接近,便已经没有了迅速抽身的可能。而在那一肘的威势之下,必然只能或挂或挡。而一旦对方如此,那么肋下空门必现,就进入了自己设下的全套之中。 陆向寅眼下这一招,真可谓是避无可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3天灵之战四 陆向寅这招以虚带实的暗度陈仓,才刚一使出,便传来了刘半仙那句惊喝“哎你这孩子怎么还随便下崽呢” 刘半仙说他与南阳真人有旧,这倒是真的。南阳真人还在世的之时,二人便是相知相交的好友,而这绕指柔式的万般变化,无论是掌剑还是拳脚,都不可能离开根本。这绕指柔式,早在自己多年以前,就已经与南阳真人拆练了一个滚瓜烂熟。虽然方才陆向寅这套绕指柔掌,是经过了自己改进之后的变式,但毕竟仍是以绕指柔式为基础,速度上的变化并不会让刘半仙感到突兀生疏。 但眼前这一招“暗度陈仓”,无论从速度技巧还是招法蕴味来说,都已经脱离了绕指柔式的母体。自一整套掌法中使出,但就像是交响乐中突然出现了一段唢呐,惊奇有余,但有些画蛇添足。 是的,刘半仙只是惊讶而已。因为陆向寅这自创的招术才刚一抬手,刘半仙就从他身形的细微变化之处,察觉到了对方那别扭的运气轨迹。无论再使上如何几可乱真的虚招,无论再加上如何逼真的演技,身体,都是不会骗人的。运气发力,与眼神和脚步不同,身体的每一块筋骨皮肉,都有着它必须要运行的轨迹录像。 举个例子来说,若是想要用言语和眼神骗人,那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可若是想用筋骨皮肉来骗人,那第一个被骗到的也只能是自己因为发力方向根本无法说谎。 刘半仙面对头顶砸下的肘尖,也只是微微侧了侧身,而对方那随之而来的后手探掌,虽然速度极快,但刘半仙也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脚,以虚踏的前脚发力,整个人倒飞出去足有三步远。 这陆向寅的一记杀招,居然被刘半仙轻而易举的两个撤步,给完全闪避过去。当然,这也是建立在一个足够坚实的基础之上速度 带给二人如此大差距的速度,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速度,这个速度,是全方位的。若是把正在旁观的颜复九,换成正在东门以外正在死斗的沈归,他定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刘半仙与陆向寅,在速度上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无论是身体的绝对速度,还是细微的反应速度,或是筋肉真气的调整速度,二人的差距都不是一星半点的。 换句话说,任他陆向寅使出的招式如何精妙,落在刘半仙的眼睛里,都是放慢了几倍之后的速度 从开始便一直在闪避格挡的刘半仙,此时仅仅退出两步距离,却仍然用着那种慈祥中带着怜惜的口吻,看着陆向寅说 “刚才就跟你说了,你那绕指柔是练岔了道如今老夫跟你过了几招,这才发现你不光练岔了功夫,连原本修为都跟着一起退步了。现在就凭你这点能耐,已经连现任的玄虚道宫掌教无量那小道士都远远不如了。” 陆向寅彻底被刘半仙这副哄孩子玩的态度给激怒了他双脚向两侧微微迈开,与肩齐平,整个人自然下蹲,竟是摆出了一个最常见四平大马来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什么玄虚道宫,也不认识什么真人道童既然平常的手段对付不了你,那就让你这位陌生的故人看看,这些年来,陆某到底有多大的长进” 话音刚落,刘半仙便见到对面的这个老太监,每个毛孔之中都开始有着血珠渗出几个呼吸过去,就成了一个血人相仿那满身鲜血的陆向寅紧咬牙关,双臂于胸前交叉,一副正在忍耐痛楚的表情,连早已干瘪塌陷的腮帮部分,都努出了一个大包来 这时的陆向寅,周身上下肉眼可见的壮大起来,就仿佛是一个被吹起的气球那般,竟然从原本那个微微发胖的农家老头,变成了如今这个肌肉撑的衣服高高隆起的壮汉 刘半仙神色一凛,收齐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来。皆因为他已经所有察觉,此时的陆向寅,竟然以这副年纪老迈的肉体凡胎,强行突破开内息的极限与当初那个东海关前的岳海山,竟然有着异曲同工的威势 “老夫本以为你自甘堕落,是另有大志所图。没想到你陆向寅如今,竟然为了那样一个昏聩虚伪的皇帝豁出一条命来小二啊小二,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次,老夫真的是看不明白” 刘半仙充满怜惜的看着,对面这位已经注定死亡收场的陆向寅。是啊,以陆向寅这种身世,所有的人都想不明白,他多年以来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就连他现在的主子宣德帝颜狩,也都在心里藏着这个疑问。 陆向寅强行驱动全身真气,汇聚为一把利箭相仿,直透泥丸宫中。一个内家高手,若是以人力强行破开泥丸宫之后,会短暂地进入到一个物我两忘的更高层的境界之中。 用俗话说来,就好像是普通人被扎了鸡血、服了兴奋剂那般。普通人借药力,不过就是暂时被放大感官刺激,或是以透支的方式,亢奋精神与增加力量;而内家的顶尖高手就不需药物的辅助,只凭着一口真气便能进入到这种状态之下。当然,这两种方式索要付出的代价,都是折损阳气寿数。区别就在于一个死的慢些,一个死得快些罢了。 一阵微风吹过,原本在陆向寅身上覆盖的血液,不知道是被微风吹干、还是被自己皮肤的高温蒸腾,已经变成了一块块干裂的血皮,正随着他身体的活动扑簌簌的落在了地上,就仿佛一片片细小的花瓣一般,散落在了皇宫的石板路上 “真是太好笑了,看不明白我陆某就你们这些所谓的前辈高人,何时正眼看过陆某算了,陆某在你口中早已是一文不值,浸淫一生精力的武道也被你视若儿戏一般。那么,现在你再来领教一番,看看陆某的武道修为究竟如何吧” 话音刚落,陆向寅的身形竟然突然凭空消失目瞪口呆的颜复九,竟然在一息之后才听见周围有衣物破空之声传出 颜复九看向了此时正站在原地的刘半仙,却见他平白无故地身形微晃,倒飞出去足有三丈远,略一定身之后,马上也消失在了颜复九的目光之中。 一红一青两道虚影,便在这皇宫大内,在齐王颜复九的眼前,不断的交缠起来,虚空中也不断开始传出各种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颜复九也只眨了眨眼的功夫,便见到这两个天神一般的武道高手,都站定在了自己身前。 刘半仙背对着自己,身形已经站得笔直。除了看起来本就破旧的衣物,新添上几道裂口之外,倒并没有什么明显伤痕;他右手平举,手心之中握着一根毫无光泽而略带扭曲的铁棍,铁棍的另一端,正虚点在陆向寅的胸口之上 而此时此刻的陆向寅,已经不复方才那般疯魔一般他面色晦暗苍白,垂在身侧的双手,手背之上满是如同蚯蚓般粗细的经脉血管,正在皮下高高凸起;而他的胸口,也正被刘半仙那根怪异的铁棍抵住。颜复九看得清楚,这根铁棍并没有刺破陆向寅的皮肉;而陆向寅此时周身上下也并无外伤。 二人对视良久,刘半仙才身形微微一晃,紧接着手腕一抖,便收回了那根铁棒 “也罢,今日既然小二你以命相搏,那老夫便卖你先师一个面子,暂且退去。但临走之前,老夫得嘱咐你一句话,你也可以转告给你们那个小皇上郭云松那个外孙沈归,你们所有人都算在内啊,谁碰谁死” 说完,刘半仙身形一抖,便消失在了颜复九的眼里。 颜复九见陆向寅仍然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急忙上前伸手相搀 “陆监事,您要不要” 话刚说到这,一脸颓败之相的陆向寅胸口巨幅抖动了一下,便张开大嘴,朝虚空中喷出了一蓬血雨来 “噗” 这漫天飞舞的血沫,直把个前来搀扶于他的颜复九,看的心中冰凉无比。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4天灵之战完 任颜复九如何聪慧机敏,他也绝对想不到,这两位巅峰武道高手,用上各自真实力量的一场交锋,竟然仅仅是转眼一瞬间就已经结束了。而这场交手的胜败,眼下看起来已经十分明显这位大内第一高手,御马监监事陆向寅,在那位独闯皇宫的怪老头手下,竟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其实,身处于这场交锋之中的陆向寅,也并非是颜复九眼中那般毫无还手之力。二人身形交错的一刹那,陆向寅使出的是整套绕指柔掌中,自己最为得意的一招千丝万缕。这招掌法,是聚集了体内压缩过后的高浓度真气,在极速飞舞的指尖之上,化出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真气丝线。就仿佛在双掌之前,推出一张真气聚集的透明网格,再配上他引爆自身经脉而激发到另一个层次的身法速度,真可谓是天罗地网一般,避无可避 但是,尽管陆向寅这一招已经融入身体记忆之中,多年练下来早是出神入化一般,但仍然还是被刘半仙以铁撬棍这种极为不堪的“武器”,仅用了一招便给正面撼破。自己也落得个喷血倒地,生死不知的下场。 说来原因也并不复杂,刘半仙只是把他自己的真气灌注到撬棍之中,经过真气强化的棍身自然也变得无坚不摧。他轻轻向前一弹,棍头直指陆向寅双掌推出的真气网格正中。所谓以力破巧,便是这个道理。任你十面埋伏,我便一往无前 这只铁棒最终还是轻轻点在了陆向寅胸口之上,此时陆向寅的护身真气已被彻底破开,只要刘半仙手中铁棒轻轻往前一探,这位“道宫三杰”之中的老二陆向寅,便会落得个毙命当场,给他那老恩师南阳真人赔罪去了。 刘半仙之所以在最后一刻,会对出了杀招的陆向寅手下留情,皆因为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哪怕自己不出手,如陆向寅这般强行提运真气,也定然会落个经脉尽碎,力竭而亡的下场。即是故人之徒,便多留给他一些时间,来安排后事吧。 而刘半仙胸前的爪痕状伤口,也并不是被陆向寅亲手所伤。只是在他以铁棍破开那道真气网格的一瞬间,被四散而开的压缩真气给划破了皮肉,也有小部分气息,顺着伤口侵入了自体经脉之中,自然也就受了些不重的内伤。 刘半仙的伤势本身就不算重,再加上孙白芷的精心照顾之下,自然也就愈合的极快了。 而刚刚送走柳执的孙白芷,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卧房之中。才刚刚睡了两个时辰,就被“下班回家”的刘半仙给捅醒了。 “听门外的小学徒说,方才有一个内官太监来过” 孙白芷闭着眼睛,用鼻子发出了一个“嗯”,而后又转了个身,看样子是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 “知不知道让你去给谁看病啊” 刘半仙问完之后皱了皱眉,因为孙白芷的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他见孙白芷实在困的厉害,也没有再次弄醒他,只是转身走到了医馆内堂的方向。刚推开门,就看见沈归瞪大着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房顶。 “小子你什么时候醒的伤口怎么样了” “早醒了,现在浑身都痒” “那怎么没见你抓呢” “你过来掀开被子就知道了。” 刘半仙好奇的上前一掀被子,只见沈归正被牢牢捆在床板之上,犹如一只待宰的肉猪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嗯,孙老二做事还是很细致的。你现在伤口的愈合速度,要比普通人快上很多,所以痒起来的程度,自然也是远超于常人的。就只当是被很多只蚊子给同时咬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归看都没看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头,仍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两只看着房顶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也不知道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而幽北三路的皇帝陛下颜狩,昨日在听过了颜复九的回报之后,竟然没有大发雷霆。他只是脸色惨白地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直到掌灯时辰,他才来到了供奉历代祖先牌位的永灵殿之内,一整夜都没有出来。 次日天明本该是惯例的朝会之日,也因为颜狩的“灵堂自闭”而取消了。除了为陆向寅伤情奔走的柳执之外,整个皇宫都仿佛陷入了冰封的状态。虽然没有人知道,那天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但北门之外的英雄冢,却实打实地添上了千余号的坟茔。 颜狩怎么也想不通,这片大陆上为什么会存在着天灵脉武者。原本他也清楚,无论自己练出了一支何等骁勇的强军,无论自己建造了如何坚固的城墙,在天灵脉武者的面前,都如同嫩豆腐一般脆弱。 可如今,闯宫的这位天灵脉的武者,又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一件自己不想面对的事实连同坐下的龙椅在内,他这个应运而生的真龙天子,这个教化万民的幽北皇帝,也同样是天灵脉武者砧板上的肉而已。这个皇位他究竟能坐几年,还得看天灵脉者的脸色。 这种任人鱼肉的姿态,其实在颜狩看来,也并不算陌生。他这个皇帝,财政大权握在李登手里,军权落在郭云松手里,自己不过是个应声虫般的傀儡皇帝,是象征意义绝对大于实际意义的一个标志而已。他也一直都相信,只要是李登或者郭云松二者,有谁生出了一点点废帝的心思,那自己这个九五之尊的身子,便立刻摇摇欲坠起来;若是这两个老贼联合起来,想要捧起一个新皇帝,也比从南市场捧出一个新花魁,难不倒哪去。 但这般赤裸裸的生命威胁,还是他头一次遇见,也是真的吓到了颜狩。他第一次实打实的感觉到,自己麾下的那些虎贲甲士,战斗力是那样的可笑。尽管那支太白卫,也曾有着天下第一强军的赫赫威名。 他也第一次发现,无论自己麾下战将如何骁勇,士卒装备如何精良,都抵不过天灵脉者的一个念头而已。 如此看来,这天下间称孤道寡的皇帝们,又有谁,不是一场笑话呢 这种超脱人力范畴的天灵脉者,究竟还有多少而我们这些平凡人,在这种绝对差距之下,所谓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认识到了普通人和天灵脉巨大差距的颜狩,瞬间便被现实打倒在地。他算计郭云松、他和李登明争暗斗;他想除掉沈归、他想合纵连横一统华禹;他有雄心壮志,他有鬼魅伎俩;他有忍气吞声二十年的隐忍韬晦,也有灭最爱的妃子满门老小的狠辣果决。 但是这一切,摆在天灵脉者面前,都犹如孩童一般可笑,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究竟在干什么 就在宣德帝跪伏在永灵殿之中一天一夜之后,太子颜昼忽然无召而来。他只是跟殿前侍立的总管李清耳语了几句,便轻轻推开了永灵殿的大门。无视了自己父皇那屈辱中带着伤痛的怒喝,只是上前对颜狩耳语起来。 没过多久,颜狩大声吩咐着李清传膳,又一把抓住太子的手,爷俩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永灵殿的大门,一直来到了东暖阁中。颜狩就连用膳的时候,都没放开太子的手。他大口的吃着酒菜,不住嘴地和大儿子聊起闲天。而玲珑剔透的太子,也把原本还颓废万分的宣德帝颜狩,哄得是高高兴兴,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而让宣德帝颜狩转怒为喜的,倒不是太子门下有什么能人,可以诛杀天灵脉武者,为颜狩扫除心头巨患。而是他为自己的父皇,带来了一个能排忧解难的好消息。 太子那几句耳语,其实是告诉颜狩说,据他收到的可靠消息,西疆那位密宗活佛,与北燕那位寂空禅师,在前些日子举行的一场开坛辩经大会上,双双坐化了 不过是死了一个和尚一个喇嘛而已,又怎么会使得颜狩转怒为喜,还重振了壮志雄心呢 首先,这坐化的两位高僧都是出家礼佛之人,又分别是西疆与北燕的护国法师。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们二位都是这片大路上,久负盛名的天灵脉武者 当初颜狩对郭家的恨,都从郭云松转嫁到了郭爽,此时又转到了沈归身上;而如今在那一场奇耻大辱之后,他也彻底的恨上了每一位天灵脉武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5天地之道 刘半仙在看护病号沈归的时候,为了给他解闷,便为他详细地讲解了一番。经过一番闲谈,沈归这才开始对天灵脉这个群体,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其实在上古神话民间传说中出现的各路神仙大能,都是经过百姓口口相传,进行过二次加工之后的天灵脉者;而那些不以武力称道的各路高手,则大多都是得了天灵脉的衣钵传承也就是地灵脉者。就如同李玄鱼,造就了林思忧那般,别无二致。所以也许厚古薄今,在这片大陆也算不得什么错误。 而同一时期出现的天灵脉,往往也就是有限的那么几个而已,就仿佛冥冥之中有着某种规律,在进行“计划生育”一般。只有在上一批天灵脉者陨落之后,才有可能产生新的天灵脉者。 而远古时期的天灵脉者,最出名的无疑就是传说中的三皇轩辕黄帝,神农炎帝、以及伏羲青帝。就是这三位上古传说中的天灵脉者,亲手燃起了华禹大陆源远流长的文明之火。 随后的时间里,每逢大灾大难,便会有新的天灵脉者应劫而生。而且无论其人,性格淳厚或是狂悖、无论品行是善良还是邪恶,无一例外都会为当时的华禹大陆,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当然,他们带来所有改变的最终结果,倒是喜忧参半的。 无论是当初观潮悟道的岳海山,或是昨日引气入宫的陆向寅,都只是略微超出了凡人顶峰而已,还远算不上是天灵脉者。 而最后一位天灵脉者李玄鱼,在她出世之时,恰逢大燕灭国,整片华禹大陆的版图,都被各路诸侯割裂成了无数小国。在当时那个山河破碎的年代,这片大陆上同时出现了足足十位天灵脉者。不过可惜的是,那十位天灵脉者带来的结果,是让华禹大陆一分为三,形成三角之局而互相制衡,直到现在。如今这个微妙的僵局,仍然没有打破。 如今,天灵脉者井喷的时代已经转眼过去,而当初的天灵脉,所余者不过二三,也都是心灰意懒的躲在某个角落里,摆弄着玄之又玄的道法术数;或者是闲游名山大川,享受人间烟火之乐。 而这十位天灵脉者同时降世的后果,便是瞬间抽干了这天地之间蕴含的所有灵气。而最后一位天灵脉者李玄鱼,以萨满巫术为火,以陷入冰封的天地灵气为药,以自身天灵脉为引,炼出了沈归这个华禹大陆的异数。 如此一来,不仅不会再有新的天灵脉者,甚至连普通的内家武者,都无法继续修炼了。所谓呼吸吐纳,除了涤荡自身之外,最重要的与是天地之间交互感应。 正所谓自身融入天地,天地映照自身,便是这个道理。 这没了天人交感,还如何修炼内息呢 而沈归之所以能修出内息,皆因为先有林思忧以萨满秘药为他洗经伐髓;后有老乞丐伍乘风帮他强筋锻骨捶打身体;最后还有一位天灵脉中顶尖之人刘半仙,为以自身内息为引,冲破他闭塞的丹田与泥丸宫,唤醒李玄鱼为他祈来的自身灵炉,这才能让他感应到天、地、人三才之力,开始修炼内息功法。 只是,在沈归之后,只怕再不会有谁能够拥有此等福源了。这其一,萨满秘药从不外传,而如今的林思忧已经专注于岐黄一道,对萨满教之事也早已经不闻不问;而其二,则是老乞丐伍乘风,本就是个外家武夫。哪怕是他如何精心的锤炼,也最多教出一个外家高手来。而刘半仙呢,则只是一个武道高手,除了最后这招简单粗暴的“点火仪式”之外,对人体也是一窍不通的。 而最重要的,则是李玄鱼已身死道消。而她那神秘的祈灵术,也已经成为绝响。 若是按照刘半仙的说法,等他一死,天灵脉这个词,也定会随着他的肉身,一起烟消云散而去了。 沈归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原来这些天神一般的高手,都是不该存在于人间的“天道异数”;而人类这匆匆百年的寿命,则是他们施展“降维打击”所必须要承受的禁锢。而未来这片华禹大陆发生的所有纷争,也自然会从神仙打架,变成蝼蚁厮杀。 “那大萨满李玄鱼之死,都是因为我吗” 说到这里,沈归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李玄鱼这个名字。按照方才刘半仙所说,李玄鱼既然是天灵脉者的绝响,必然有她独到之处。可如今看来,她却是这最后的一批天灵脉者之中,寿数最短的一个。 刘半仙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含笑的摇着头,无奈的说 “你们幽北的这位大萨满啊,真的是我一之中都从未曾见过的女子。如今世间还活着的天灵脉者,已经不足五人。而那些过早陨落的天灵脉,都是被李玄鱼这位大萨满,以来自于血脉之中的特殊天赋咒杀的。” 沈归一听到血脉天赋,就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在整个人都被紧紧绑着的情况下,边咳嗽边笑着说 “萨满巫术还用要什么血脉之力弄个布娃娃扎几针不就得了” 刘半仙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我奉劝你不要把萨满教看的太过神秘。那些普通的萨满,与你所交往的江湖术士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熬个汤药跳舞祈雨可能还行,就算不灵也不会带来什么严重后果;可若是真指着他们去持咒杀人,你还不如寄希望于仇家会自然死亡,还来的更现实一些。远的不说,就单说刚刚被你和孙家二小子“折磨致死”的巴格,那已经是世代萨满教中,最有威望的一个了。若不是有天灵脉者李玄鱼横空出世,哪还轮得到你们这俩小子,当日那般奚落于他” “那她老人家的血脉能咒杀那么多天灵脉者,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本家姓李,是伏羲氏遗脉。你觉得她那血脉之力是什么呢” “这么大来头,怎么命还那么短” “你以为那些天灵脉者都是白死的那都是李玄鱼用兑子的方式灭杀掉的。一口气杀了一半的天灵脉,最后还有余力把你这个小祸害给弄出来,你说她这最后一位天灵脉者,得有多大的能耐就她那份气魄,也让身为男儿身的我自愧不如啊” 沈归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半仙,从他那一脸心驰神往的模样仿佛看出了什么似得。他转了转眼珠,调笑着说 “怎么一提李玄鱼这三个字,您就跟吸了烟膏子一样,莫不是您中意我那位大婆婆” 刘半仙本已经沉浸在往事如烟的回忆之中,突然被他这句没大没小的混账话给拽回了现实之中。他抬起手来就弹了沈归一个脑瓜崩 “别乱说啊我对李玄鱼只是单纯的赞赏而已,况且,老夫我也另有婚约在身” 这句话一出口,便把沈归胸中的八卦之魂燃烧得无比炙热。他不停扭动了一下身子,勉强地抬起下巴朝刘半仙挤眉弄眼的说 “半仙啊,人老心不老啊,几度夕阳红啊来跟我说说,您那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去去去,这说正事呢。你这小子出门就挨揍,再不长点记性,早晚得让人家剁碎了喂狗。我还跟你说,从今天开始,所有能真心帮你的人,可已经都露过相了,剩下那些到底个什么玩意儿,你自己心里最好有点数。你那位大婆婆李玄鱼,算是帮你把天灵脉者横飞的那段时期,给勉强应付过去了。之后的事,可都要靠你自己了” “靠我自己我能怎么办啊虽然没有天灵脉者,可还有那么多内家高手呢随便来一个猫三狗四的,我也对付不了啊” “你怎么就一点出息都没有呢现在所有的天地灵气都已经干涸了,曾经的内家高手都只能原地踏步,以后也不得寸进,你还怕个什么呢你就记住一点,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何况现在还有我这个天灵脉者护着你呢” “也就是说,以后不会再有什么顶级高手来找我麻烦了” “你这话说的就没良心,以前也没有顶级高手找过你啊就昨天你在东门以外那档子事,没有老夫入宫去找陆向寅的晦气,你小子还能全身而退” “你让陆向寅给打了” “呸是老子把陆向寅给打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孙白芷都跟我说了,你昨天回来也是身受重伤” 听到这里,被掀了老底的刘半仙勃然大怒 “孙老二你给我滚进来” 孙白芷其实刚才就醒了,一直在屋外听着贼话。此时一听刘半仙的怒吼,自己也怒气冲冲的推门进屋,刚进内堂就先发制人地喊着刘半仙的外号 “我说刘瞎子你有病吧你亲手把人家打了个半死,明天还得我去救人你和陆向寅打这一架,是不是合起伙做的局,就为了耍我这傻小子玩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6求仁得仁 要说孙白芷发火,也的确有他发火的道理。虽然这俩老头在皇宫大内放手一搏,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可他万没想到的是,最后去收拾烂摊子的居然是自己这刘半仙也就算了,受了一些皮外伤,再加上不算严重的内伤,弄点药内服外敷而已。这才不到一天,他就已经满街上乱跑去了。 可是宫内那位让自家兄长都束手无策的老太监,依柳执那一副焦急的样子来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刘半仙看着跳脚骂街的孙白芷,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打他的时候也想到,最后会落在你头上啊不过我告诉你,陆向寅这身子治起来,也费不了多大的事” 孙白芷一听他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是啊,这老骗子可是个天灵脉者,武道之上的造诣自然是执天下之牛耳者。而这自古巫医不分家,医武两道也是不分家的就连北市场前,与集市大街上耍把式卖艺的外家糙汉,都有独门秘方的大力丸售卖;那这位天灵脉的武者亲手配出来的药丸,吃下去还不得白日飞升了呀 想到这里,迷醉于“创新医术”的孙白芷突然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搓着双手对刘半仙说 “老神仙呐老神仙,陆向寅那伤是您打的,您自然是比谁都清楚。这样,您教教我怎么治,也让小的我开开眼界。” 刘半仙很满意他此时的态度,捋了捋乱蓬蓬的须子,举重若轻的说 “就去城北王记木匠铺,买一口杉木棺材;再去找城南老马婆子,去预备一整套寿衣。这一趟准备下来就差不多齐了,他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监,还是个叛徒逆子,也就不太适合大操大办了” “我说半仙,我这问的是他这伤怎么治,又没问怎么出殡” “他把自身经脉都给撑破了,还能怎么治啊而且我那一下也把他伤得不轻,就没有什么抢救的必要了吧” “仙丹呢您给我一粒你们天灵脉者吃的仙丹,我去给他试试呗” “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天灵脉者得过病没病谁吃药啊而且别说我没有,有也不给他啊我把他打了,再给他治病,合着里外老子我白忙活一场,还得搭上点药钱你是大夫,你乐意给他治,我也不拦着。大不了你给他治好了,我再打他一顿就是了” 孙白芷白眼一翻,不搭理他了,而刘半仙回头看向捆在床上,正在掐着指头念念叨叨的沈归说 “你在那嘟囔什么呢” “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算算这一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哪几件事” “不用盘算了,傅忆带着那几个聋哑孩子,住在你河中后街的宅子里呢。他们只是听不见说不出,又不是瞎,那么多人呢,一准丢不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有小忆和十四在,肯定没什么事但还是觉得少了点” “别琢磨了,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了吧。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说到这里,孙白芷上前给沈归检查伤口,又拿来了二煎药给他灌了下去。 而那个被沈归忘在脑后,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可怜人,正在接受着新一轮的“人体试验”。 御马监内房的管事乔元安,此时才刚刚睡醒。他已经连续“嗨”了两天,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宫里常年不见天日。如此“劳累”之下,自然也就导致了浑身关节疼痛难忍。才刚一下床,骨头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来。 他慢悠悠的挪动着疼痛的部位,又接过手下人递来的热毛巾往脸上一蒸,随意的揉了几下 “今儿吃什么啊” “给您来一碗枸杞鸡汤祛祛寒气怎么样啊” “怎么又是鸡啊这两天全是鸡肉,伙房那些人都掉鸡窝里去了” “没办法,咱们内房为了伺候那位何爷,弄了好多只鸡,不能浪费啊” 乔元安听到这里不由得咳嗽了两声,啐了一口吐沫说 “他妈的,搞得老子咳嗽出来都是打鸣的声。何护法他开口没有啊” “他现在想说都说不出来了,嗓子全都烧坏了” “那就让他写” “这没您的吩咐也不敢给他松绑啊要不然您自己看看去得了” 乔元安白了这小太监一眼,迈步走向了地宫身处的监牢以前。只见被绑在铁架上折磨了足足两天两夜的何文道,此时正低垂着脑袋,衣服上全糊着不知名的液体。监牢地面虽然已经清理过无数次了,但仍然隔着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恶心的味道。 “这位爷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呀陆监事可有过吩咐,千万别给弄死了” “管事大人,我们就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这人是死是活,那可是阎王爷的差事,我和他老人家那是各有分工,互不干涉” 这开口说话的小太监,是内房中最为活泼的一个。他自小是由乔元安亲手带大的,手头这刑讯逼供的能耐已经不亚于乔元安本人了。不过奇怪的,虽然常年生活在这种阴森恐怖的环境下,又学了一身折磨人的恐怖本事,但他依然是个乐天派的性子,把工作状态与私人生活分的是极为清楚。 “你小子这张嘴巴是越来越碎了怎么样啊这位缄默的何文道何大护法有什么新想法,需要跟老朽交流一番吗” 绑在架子上生死不知的何文道,听见乔元安的声音,竟然微微抬起了头来。仅仅两天时间过去,那位在奉京府大堂之上丰神俊朗的何文道,如今已经彻底脱相了双眼根本无法聚焦,只是空洞的看向前方,就仿佛瞎子那般没有一丝光彩;两腮深深凹陷下去,就如同来自阴间的饿鬼一般;满是各种混合液体的嘴角,也一直在无意识的抽动着。就这副模样,也就是比死人多出了一口气来。 他听到乔元安的声音,呆滞的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口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原本不住抽搐的嘴角,竟然在看向乔元安的一刹那间停了下来。他一没骂人二没嘶吼,竟然只是露出了一个弧线完美的微笑来 这抹微笑落在乔元安眼中,除了给他带来了些许的不安之外,更多的是强烈羞辱感自己执掌内房多年以来,遇见的硬骨头不计其数。但最终都融化在自己那另辟蹊径的独门手艺之下。 乔元安的工作方式,与其他的同行不同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人是个能熬刑的硬骨头,那在他心中一定有着什么在支撑自己。或是为了利益的坚守、或是情感上的羁绊。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其人可以超脱肉体的痛苦,突破人体所能承受的底线。 所以,乔元安是一位精神与肉体齐头并进,以攻破对方心神为主要工作方向的“新一代技巧派刑讯人员” 他一向是先摸清楚对方社会关系人际交往,进行过缜密的心理行为的分析之后,再采取“专人专项”的刑讯方式。这般往日用起来无往不利的手段,却头一次在何文道面前走了麦城 乔元安败走的原因倒是也不复杂。在他看来,何文道本是个战争遗孤,自幼便跟着先代大萨满李玄鱼长大,人品性格纯良敦厚,又兼具聪敏坚韧,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不过,他自幼便没见过父母,师父又已经驾返瑶池,顶头上司还死在了“庸医”手里。他本身虽然极为出色,但因为家庭环境与“工作性质”的原因,导致了他没有亲戚,没有爱人,就连朋友都没有一个。所以想要以情感羁绊入手,也自然是痴心妄想了。 而肉体折磨的结果,眼下也明明白白地摊开在自己面前。好像除了让他瘦了一些之外,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第一次铩羽而归的乔元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其实,乔元安的想法没错,手段也没错。之所以撬不开何文道的嘴巴,都是因为他想错了一点 他一直都是陆向寅的得力干将,眼下还是御马监的高层管理人员,自然是不相信,这世间会有除开利益与情感之外,还能让人坚强如斯的因由。 而这个在他意料之外的因素,就叫做信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7知恩图报 能让何文道在身受酷刑,还能坦然微笑的精神支柱,正是他自小便虔诚无比的信仰萨满教。 说来也奇怪,先代大萨满李玄鱼,自身是天灵脉者,又兼具远古伏羲氏族的血脉之力。在接任神婆大萨满之后,已经成了萨满教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一任教宗领袖了。可就这位天纵奇才的女子,惯的手段却一直都跟萨满巫术不沾边他咒杀五位同时代的天灵脉者,用的都是伏羲氏的血脉之力;他启蒙林思忧,用的是天灵脉者的传承之力;只有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才以萨满教的祈灵祭祀,召唤来了一个“异数”,名唤沈归。 综上所述,也许在李玄鱼的心中,是根本并不相信萨满教的。 而萨满世家出身的巴格呢本身看似是一个狂热的宗教分子,但做出来的事,却比李玄鱼更过分他希望萨满教香火鼎盛,希望萨满教传遍华禹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这倒不是什么坏事;但他的出发点,却是想要借着萨满教之势,同时抬高自己的身价,好把整个萨满教,改变为一个可以参与朝廷决策权利,又兼有一只专属宗教武装的新兴势力如此一来,自己的这个萨满世家身份,就摇身一变,成了李家或早年郭家那般的一方诸侯 所以,巴格也并不是真的信仰萨满教,而是想借着改变萨满教为名,最终改变自己家族的命运。 而当代大萨满林思忧,则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异教徒”她接任神婆大萨满的位置之后,就直接变成了一个“幼儿园阿姨”,或在太白山脚下含饴弄孙,或远赴东幽避世,还顺便教出了一个郎中徒弟李乐安。这样的人,说她信仰萨满教,不如说她信仰岐黄之道,还来的更有说服力一些。 而沈归就更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再加上整日与市面上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打交道,就更是对所有的神秘学说嗤之以鼻了。 如此看来,幽北三路真正信仰萨满教,并且全身心奉行萨满教义于己身的狂信徒,恐怕就只有这位饱受折磨的大护法何文道了。 在他被李玄鱼收养之后,便已经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默默奉献给了萨满教。在他看完所有的萨满典籍与教中精义之后,便认定了拯救自己生命的天灵脉者李玄鱼,定然是天神的化身,也是万物之灵投在世间的倒影。 即便在接触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这个天神的化身,可能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笃信萨满教,但何文道也仍然认为,这是天神的化身没有破开灵窍所致。而二十年前祈灵之时,李玄鱼让二神齐灵烟,以法器摄魂铜镜击碎自身天灵盖,便是最好的佐证。即便,自己的师父李玄鱼,在“开启灵窍”之后便身死道消。但当时只有十岁的何文道,已经彻底的误会了整个祈灵仪式的意义。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啊 不过,信仰之所以会是信仰,都是因为当事人心中,无比坚定的信任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笃信萨满教义的何文道,才会先帮助声称要改变萨满教颓靡现状的巴格;又帮助得到现任大萨满林思忧“现身相助”的孙少爷沈归。 道理很简单。凡是帮助萨满教的人,便是他何文道的恩人;凡是伤害萨满教的人,便是他何文道的死敌 如今何文道落到这步田地,在他打定主意反水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虽然此时身受酷刑,但仍然是抱着求仁得仁的心态。毕竟,没有人能折磨到一个天灵信徒;而每一位萨满巫师的灵魂,也都是永生不灭的。 而此时正在苦思冥想的沈归,突然睁大了眼睛,在孙氏医馆的内堂之中大喊起来 “刘半仙孙老二我是怎么回来的” 孙白芷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明显外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瞎嚷嚷什么,是十四和傅忆他们,把你从东门抬回来的呀” “那我又是什么时候去的东门外” “从奉京府衙出来之后去的呗” “那我怎么从奉京府衙出来的” “那不是萨满教的那个何文道” 孙白芷此时也不由得大喊出声,两个人绝望地对视了一眼。对视许久,沈归才开口问孙白芷 “我这伤还得多久能下地” “其实按照恢复效果来说,现在就可以。但是动作一大伤口很容易崩裂,所以我估计至少还得三天左” 孙白芷仔细看了看沈归的伤口,略微一思索便脱口而出。 “既然这样,麻烦你现在就去把傅忆和齐返叫来。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何文道那身子骨顶不顶得住。” 沈归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担忧,脸上也是愁云惨淡。 没过多久,孙白芷、傅忆、沈归、齐返四人,把在孙氏医馆内堂挤了一个满满当当。齐返还拎着一个小巧的黄铜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不停往外吐着浓烟 “转眼已经过去三天了,若是何文道真落在哪间衙门手里,我们肯定早就收到风声了。但自打他被太白卫擒住以后,就凭空消失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反正知道现在,我都没收到一点风吹草动来。” 齐返说完,推开了沈归床边的窗户,屋中的浓烟顿时散去了一些。 “受了人家救命之恩,咱也总不能故作不知吧如果小胖子方才说的没错,那现在何文道应该还在皇宫之内。不过皇宫以内并没有监牢,就连宗族府大牢都设在西城门边上。那何文道就算被人扣在宫里,可是也没有可以看押他的地方啊” 傅忆一边扇着浓烟,一边向在场众人说出自己的思路来。 孙白芷也掐着指头算了起来 “我听家兄说过,皇宫以内能关人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个这第一处,是太监的蚕房,刚入宫阉割之后的小太监,都会住在那里一段时间养伤;这第二处,则是原来那位西宫娘娘宋巧云的住所,后来改为了冷宫,专门幽闭受罚的妃子;而这第三处,则是炼人房了,不用说,这是放尸体的地方。” 沈归听完孙白芷的话,一样样的盘算起来 “这第一处不用多说,颜狩就算杀了何文道,也不可能让他在内宫当太监。这么近的距离,咱们这位陛下胆子一向都不算大,根本不可能在自己家里雇上这么一个危险品当下人。所以,蚕房应该可以直接排除;而冷宫里面关的虽然都是受罚失宠的妃子,但也肯定不会把何文道放在那里关押。这妃子失了宠,也还是妃子,把这些深闺弃妇跟何文道关到一个笼子里,那颜狩不是等着当活王八吗要是这么个押法,不如把老子也押进去得了所以,这个也不可能。” “难道真的是直接宰了” 齐返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归。 “不会萨满教虽然日薄西山了,但仍旧在百姓心中占据很大的分量。千百年传下来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根除了。颜狩虽然为人虚伪狭隘,但并不算蠢。何文道死在他的手下,有百害而无一益。” 沈归说到这里,用勉强能动的手指敲了敲床板,发出了“咚咚”的两声闷响 “若是让我猜,我觉得他八成是在陆向寅手里。咱们这皇帝手里能动得棋子不多,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的,也就只有陆向寅手下的御马监了。孙老二,你明日还真得进宫一趟,尽量打探出一丝风声来。小忆说的没错,我受了人家救命之恩,不能就这么算了。而且何文道与我也算亲近之人,他可是我大婆婆的亲传弟子啊” 孙白芷点了点头,又无比担忧地摇了摇头 “陆向寅那老太监可不好惹,让我去套他的话,这根本就不现实,这一趟九成九是无功而返,你们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沈归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听到孙白芷的担忧,也沉吟了半晌 “论道暗施手段,咱们四个捆一起再加上个刘半仙,都不如人家陆向寅一个手指头。既然这样的话,索性咱们就把底牌直接翻开,和那老太监明牌打一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8白芷入宫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孙氏医馆内堂的这四个年轻人,加上正在河中后街看家的十四与冬至众弟兄。这些年轻人加在一起,都没能有一个年及弱冠的“成年人”。可就是这些“嘴上没毛”的孩子们,却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便是他们目前锐气正盛,或者说成是年少冲动,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们根本都不在乎,或者说是也没来的及细想。无论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暗藏雄心的一代帝王、还是能于天灵脉者放手一搏的高手陆向寅,都仿佛在谋划去偷谁家的鸡那般轻松。这才刚刚决定的事,立刻就已经准备实施了。 总策划人沈归,由于身体有伤,只能“稳坐中军”,被捆成一只待宰的肉猪,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体,想要以此缓解一下伤口愈合带来的那种奇痒; 有鉴于傅忆和十四能够“顺畅交流”,便由他带着所有冬至杀手,潜伏到奉京城的各个角落之中,暗中监视各方动向; 而小胖子齐返的工作,则要简单一些。他与自己手下的牙行兄弟,负责寻找聚拢散落在奉京附近的萨满巫师,以求用萨满教余下的萤火之光,来为何文道照亮生还的道路; 而这一次的绝对主角孙氏医馆的二少爷孙白芷,已经整理好了医箱,还颇为难得地换上了一袭青衣皂巾的正统医士打扮。就他如今这副模样,只是少了几分孟浪,可仅从外观上看,竟然让人觉得安心许多。 不知不知觉间就到了辰时初刻,也是当初孙白芷与柳执约定的时辰。原本该在前堂扫地的学徒大黄,此时神色慌张地跑入内堂传报。他说门外来了一辆黑棚马车,停在了医馆正门口。而那位赶车之人,正是昨日已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内官柳执。 孙白芷闻言用手顺了顺衣袍上被压出的褶皱,又背上了医箱,略微调整一番姿势后,回头看了看其余的三人 “那那我就去了啊” 齐返眯着一对儿小眼睛朝他扬了扬手 “去吧去吧,一件小事而已,不要太紧张了。”这句随口安慰的话说完,只见齐返又把自己的大脑袋凑到傅忆的耳朵边上“那可是御马监的老祖宗啊,我看老二这回够呛” “嘿嘿嘿,你喊出来得了,我这还没走呢” 沈归紧咬牙关忍着痛痒,还是说了一句齐返 “你吓唬他干嘛啊甭管医术怎么样,人家终究也是个大夫。大夫可都是有福报的,陆向寅敢杀他吗” 齐返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夫有福报”这个说法,极为好奇的问向沈归。毕竟,沈归可是华禹大陆上最出名的几位“殿堂级神棍”一起教出来的徒弟,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事,一定比谁都更加清楚。 沈归给忐忑不安的孙白芷递了一个安心眼神 “去吧去吧,那老太监肯定不敢杀你” 孙白芷用怀疑的目光,探究着对沈归说 “人家都能给自己净身,还有什么不敢的还什么福报不福报的,他都已经是个太监了,还能指望自己儿孙满堂啊要是一言不合,真的把我给弄死了,到时候又怎么说啊” “那你也可以用自己的在天之灵,诅咒他嘛” 孙白芷在内堂跳着脚的转圈胡骂一通,就气哼哼的跳上了门外柳执的马车。他本是个暴躁易怒的性子,方才又被诸位兄弟一番调笑,心中就更加烦躁不安了。不过这样一闹,反倒是把他心中的忐忑踌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直到了御马监门口,孙白芷都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柳执见他这副模样,还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他对于马车舒适度的看法。 可孙白芷这怒火带来的锐气,在他刚一见到稳坐太师椅上的陆向寅之时,骤然消弭于无形之间了。 眼前的陆向寅,虽然看起来神色如常,但是六阳处已现晦暗之色,气冷神衰、四余干枯,若以此面相来看,眼前的陆向寅,精神气息都已经发散于外,是一副标准的将死之相。 所谓六阳,便是交汇于头顶的经脉,分为手三阳与足三阳,共计六条阳经。正因如此,也有把头颅称为“六阳魁首”一说。 所谓四余,分别为指甲、须发、嘴唇、耳根四个部位。而四余干枯,便是属于人体末端的这四个部位,都呈现出了干枯焦废之色。 总的说来,当这些外在条件齐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落在这些讲究望、闻、问、切的医者眼中,便已经是实打实的将死之相了。 孙白芷才略一观察,心中就开始打鼓这位声名在外的陆监事,自己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也不知他脾气秉性究竟如何。若眼下直接把他的病情和盘托出,也难保会不会被迁怒自身,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做了这个老太监的陪葬品。 仿佛感受到了孙白芷的忐忑,一直闭目凝神的陆向寅此时竟然微睁双目,看向这个孙家的二少爷。他仔细观察过这位有“倒转阴阳”称号的孙白芷一番后,微微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 “你就是孙院正的胞弟,孙白芷吗不错不错,不光医术高明,模样也颇为俊俏。所谓男生女相、必有贵样,光凭你这副模样就看得出来,你这孩子的命一定不错。” 孙白芷仿佛被寒风吹了一通透那般,周身都打了一个寒颤这太监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自己方才刚为他望过一番生气,还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被他反手给自己看了一次面相。难不成这个“报复心极强”的老太监,还真的能看破人心不成 面对陆向寅这套模棱两可的客气话,孙白芷也只得摇了摇头。他如今还没想明白,陆向寅到底是在用话敲打自己,还是纯属误打误撞。不过自己还是不要贸然一头撞过去,方为上策。 “陆监事,还请除去衣衫,好让草民可以为您详尽诊治一番伤口。” 见他并不多言,陆向寅眉梢眼角却全带上了略显奇怪的笑意。他慢慢地脱下衣服,只见在胸口之处,那些原是黑紫色的皮下瘀血部分,在经过了一天之后,已经隐约呈现出了淡淡的黄色斑晕。 孙白术略一沉吟,用略带疑问的语气低声说着 “照理来说,这青淤患处,若是已经隐约呈现出这般淡黄之色,那便是快要痊愈的先兆。可方才以我望监事之这不应该啊” 孙白芷那后半句刚想说出,便自觉有些失言,立刻闭口不谈了。而陆向寅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是心领神会般地点了点头 “老夫也是个习武之人,孙二大夫的不解之处我也多少是心中有数的。老夫这胸口之伤,本也就是些皮外伤而已;真正送掉老夫这条命的,还是那道背上的伤口。” 孙白芷按照陆向寅的指引,几步便绕到了陆向寅的背后。只粗略一看,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向寅背后的两个肩胛骨正中,赫然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正在对着自己。而在他伤口四周隐约可见,有着清理过后的痕迹,可还是没有一丝愈合的迹象。除了缓缓淌出的那些浑着血丝的脓水,便是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烂肉,宛如一个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正欲吞噬周遭的一切。 “这这般严重的外伤,即便是让我来治,也是束手无策啊家兄这次只怕是有些糊涂,在下也实在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够保住您的一条性命啊监事恕过草民失言之罪草民” 陆向寅见孙白芷被自己背后的眼中伤口,已经给惊的手足无措,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不由得自己也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这个老夫早已心中有数,但贵兄长说,或许二少爷您能给我那么一丝生机,这才会派劣徒前去医馆相请。如今看来,应是陆某福薄命浅,无法夺天之数二少爷您不妨直言相告,老朽还余下几日阳寿” 孙白芷上前搭了搭脉,又翻开陆向寅的眼底观察了一番,最后还是眼神暗淡的摇了摇头 “有我孙家的三日定魂丹,监事安然度过明日是定然没有问题的不过那后日嘛草民也不敢妄自猜测”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保住陆监事的命如若不然,朕定治你孙氏弟兄欺君之罪。若是陆监事不治身死,那朕也定然会灭你孙氏满门” 一句话音刚刚落地,由后堂转出身着一袭明黄色绸缎长衫的男子。这位称孤道寡的贵人,正是幽北三路的宣德皇帝颜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79摆明车马 可颜狩这杀气腾腾的威胁,刚一传到孙白芷耳朵里,便骤然起了强烈的反作用。孙白芷一生从未进过皇宫,平日里也不太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所以那些普通老百姓怯官的脾性,他也都一样不差。不过方才宣德帝颜狩这番赤裸裸的威胁才刚说出口,孙白芷却反而更加镇定下来。 “草民回陛下的话,陆监事此伤,乃是内外黑红齐聚,加上陆监事本人年事已高,早已经生机渐弱。正所谓药医不死病,就算陛下因陆监事之死,而迁怒于我孙氏满门,我等为民者也只能引颈受戮了。” 这番不卑不亢的回话,倒是把颜狩顶的有些愣神。其实他方才的那番话,根本就是半真半假而已 若说颜狩不想陆向寅死,那是实打实的真话。眼下他最信任的太白卫,刚刚被刘半仙砍瓜切菜似得蹂躏过一番,足足折了三成有余;自己的私军飞虎军,日前又被交到了李登手里;还有颜氏族军飞熊军,又长期担任防卫边疆的任务;而那支重新组建的金甲军,战斗力也是个未知之数;如此看来,自己手下的强军利刃,大多都被各种原因而死死钳制,不得动弹分毫;眼下能够如臂使指的私军暗箭,也只剩下了陆向寅统领的御马监而已。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御马监的创始人与主心骨陆向寅,再这么一死,自己短时间内根本就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接替他的人选。而颜狩自己,也远没做好孤军奋战的心理准备。 他说只要陆向寅一死,便要灭掉孙氏满门,这话倒只是句场面话而已。他一半是为了吓唬孙白芷,让他拿出真实本领来尽力诊治以外,另一半则是说给这位面露死相的陆向寅听的。 其实若只是这个将死之人,倒还不值颜狩这一番故作姿态的收买人心,毕竟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就算收买回来也用不了几天,就面临过期的下场了;但陆向寅毕竟侍奉颜家多年,在皇宫以内的门生旧故,更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哪怕为了自己日后的安全,这临行前的最后一班岗,自己也得给陆向寅站好了。 这事摊开了说,也非常可笑。宣德帝颜狩自己的宫殿,多年来竟然是要着一个老太监,来帮他平衡势力维持局面的。当然,颜狩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彻底铲除陆向寅的所有触手。但这一步的谋划,还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开始实施。而且到底要多久,他自己也还没有想好。但那个时机,肯定不是现在 此刻孙白芷跪伏在地,脑中也在飞速旋转,表面上却仍是一副被天威吓破狗胆的模样。他如此做派,放在宣德帝眼中,只让他感觉更加烦闷 “朕内库之中还有许多罕见的药材,你可以随意取用,另外你的兄长孙白术,这几日也不需要去太医院当值,你们兄弟二人,只需要专心为陆老监事疗伤便是。只要能保得他一条活命,你们兄弟无论是想要金山银海,还是想要封妻荫子,朕都不会有一点吝啬。” 颜狩把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在盖棺定论,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了。但跪伏在地的孙白芷此时突然身形一震,皆因为他想起了沈归临行之前的话 沈归对自己说过“论道暗施手段,咱们四个捆一起再加上个刘半仙,都不如人家陆向寅一个手指头。既然这样的话,索性咱们就把底牌直接翻开,和那老太监明牌打一局” 想到这里,孙白芷抬头看去,两道不屈的目光直射天颜 “草民倒是真想起一个法子,或可保住陆监事一条性命。但这法子与我兄长无干。这法子是源于萨满教上古典籍之中的记载,草民也只是早年曾听过某位萨满巫师提过一次。所以,臣需要一位精通上古萨满教文字的人,来帮我通译上古典籍,查询出具体的疗伤方法。因此,草民想请陛下,指派萨满教中的大护法何文道,与草民一起治疗陆监事的重伤。” 这话一出口,陆向寅与颜狩俱是一愣,这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轻笑出声 “孙白芷啊孙白芷,其实朕与陆监事早都知道,你与郭家那个沈归私交不错,但朕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二人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你如今只因为沈归他想要报恩,便敢只身犯险,在皇宫大内触犯天颜” “回禀陛下,草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而且草民此次入宫,也只是为了陆监事的伤势而来,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毕竟无论怎么说,草民都首先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而后才是谁的弟弟,才是谁的朋友。” 颜狩听他这一番表白的话,倒是皱了皱眉。其实他命令御马监扣住反水的何文道,也只是因为如此一来,更容易彻底肢解萨满教,为幽北三路如今这“君权神授”的现状,来一招釜底抽薪而已。当然,顺便也出一出被他出卖的闷气。所以何文道这条命,对于颜狩目前的实际意义,还远比不上陆向寅那条命重要。 “哦何文道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这么容易就把他放了,那朕的君威何在啊” “陛下,何文道触怒天颜之事,与草民并无干系。但若是想要博得陆监事那一线生机,却非得有何护法帮助草民译文不可。” “莫非朕的千万子民之中,还找不出一个通晓上古萨满文字之人若真如你所说那般,治疗陆监事之伤,与何文道本人并无干系,那朕给你换一个就是了或者换几个博学鸿儒也行,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听见颜狩这句见招拆招的应付,孙白芷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就在他准备开口回话之前,还先看了一眼陆向寅的方向。只见这个老太监满是和蔼赞赏之色,竟然还朝着孙白芷点了点头。他这般和颜悦色又略带欣赏的神情,看在孙白芷的眼中,反而又让他提心吊胆起来。他咬了咬舌尖,稳定了一下心神,对颜狩说道 “回禀陛下,这萨满教古文据传说中,最初是由天灵之神赐下人间的灵魂记载方式。后又历经千百年来的沧桑巨变,再经历代大萨满与长老之手修改填补,到如今光是通译母本,就有三个不同的版本;同样一个字形,根据不同年代、不同记载方式、甚至是不同地区,所代表的意义也不尽相同。正所谓差之毫厘,而谬以千里。治病救人,可是一丝都马虎不得,但凡错了一味药,也会救人变成杀人的。” 孙白芷这番话看似理由充分,但瞒得了颜狩,却瞒不过陆向寅这只老狐狸。从孙白芷开口提到“何文道”这三个字,陆向寅就已经明白了。何文道这个人,便是想换自己这条老命,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只是不知道提出这个筹码的人,到底是那位天灵脉的怪老头、还是孙白芷那位好朋友沈归。 看破不说破,是每只老狐狸必备的技能。而且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开口提醒那位正在妄图讨价还价的颜狩。因为对方这个价码已经开了出来,如果颜狩咬牙接受,自己虽然要欠下沈归一份天大人情,但还能留得一条活命;如果颜狩拒绝了对方的提议,那么诚然这位皇帝陛下,马上就会面临很多的麻烦,但日后却也未必没有转机。 可若是真的这样,无论颜狩日后有没有转机,自己的命也肯定都保不住的。 正如陆向寅所想,颜狩也在心中仔细地盘算得失成败。最后还是一咬牙 “好,何文道朕可以交给你,但若是你治不好陆监事的伤势,那朕也定会让你孙家老小与何文道同罪论处” 孙白芷听到宣德帝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去。只见颜狩阴沉着一张脸,紧咬牙关正在瞪着自己。 孙白芷急忙低头 “陛下仁德宽厚,草民也一定尽全力治疗陆监事的伤势,以报吾皇天恩浩荡。” 颜狩听过他这番没有营养的场面话,也只是冷了哼一声便拂袖而去。留下屋中的陆向寅,与孙白芷二人,气氛十分暧昧。 而此时河中后街的沈宅之中,已经来了一群外形怪异的男女老少。他们冠带各异、色彩不一,高矮胖瘦、年纪大小也都各不相同。但这些却有几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头上都带着灵冠、身上也都披着宽大的兽皮外罩,虽然此时他们身上,都满是风尘沙土,神态也都略显疲惫,一看就是刚刚赶路而来的。但他们的眼神之中,却都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这群来自于奉京城附近的人,手中都在安静地抚摸着各自的法器。而在他们那看似木然的神态下,都隐约透露出一丝决然的味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0分工明确 “诺,看好了啊,如今这位何护法可喘着气呢,身体也没有的严重外伤,可是一位身体健康的大活人呐。可他只要出了我们御马监的大门,就算是马上断气,也与我们没有关系了” 这开口说话的小太监,正是由乔元安带大的那位开朗阳光又公私分明的活泼型太监。他随义父乔元安的姓,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子,叫做乔海。 乔海得到柳执带来的陆向寅亲笔手札,便把半生半死的乔元安从木架子上解了下来。经过一番更衣洗漱,这才半拖半拽的把他“放”在了御马监正堂的椅子上。 孙白芷见何文道这副这生死不明的模样,急忙上前仔细查探了一番。可探查的结果,却让他十分惊讶没错,正如乔海所说,此时在何文道的身上,除了被麻绳勒出来的血痕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明显外伤。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那就是何文道如今的状态,真的只比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 “我毕竟是个大夫,虽然不知道你们御马监究竟用了手段,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却瞒不了我没关系,我先把他带回去治伤,若是活过来也就罢了;可他何文道只要一死” 孙白芷身形一转,伸出食指,指向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陆向寅 “他何文道只要一死,我敢保证陆监事就是他的第一个陪葬你们不需要怀疑我的能力,因为想得到这个结果,我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可以了” 说完,孙白芷把何文道低垂的双手架在自己肩膀上,勉力撑起他的身形,步履蹒跚的走向御马监的大门。 “来人,送送孙二大夫” “不必” 陆向寅一片好意被他拒绝,也不恼不怒,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孙白芷和何文道那颤颤巍巍的背影,眼神中尽是欣赏之色。 河中大街的沈宅以内,沈归与各地赶来的一群神婆巫师,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孙白芷能“凯旋归来”。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最先回来 “交差”的人,竟然是傅忆 当然,此时的傅忆,本该与十四所带领的冬至众人,分散在奉京城中的各个角落之中,观察异常动向的。 而如今不用他说,沈归也知道他们确实发现了不寻常的动向因为单清泉正站在傅忆的身后,右手伸出一柄钢刀,紧紧抵住傅忆的脖子 “我说老单,你是撒臆症了吗最近咱们两家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还拿架着小忆干嘛有什么事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而且你可别忘了,我还没准在什么时候,就会成你们李家的乘龙快婿了” 单清泉倒是神色轻松,还用刀身拍了拍傅忆的脸蛋,用无可奈何的口气说 “我要是不制住他,也没法安全的走到这来啊你自己问问,他到底在我李家附近埋伏了多少人马你说说我撒臆症,我还觉得你有病呢好端端的你派人蹲我们丞相府干嘛啊” 单清泉这句话倒也是把沈归问愣了,他歪着脑袋问傅忆 “是啊对啊小忆你带着冬至去蹲人家丞相府的门干嘛啊你在那能蹲出什么来啊” 傅忆也是一脸无奈的说 “我说沈归,你因为一个妞儿,就敢这么信任李登你仔细想想,这么短时间里,奉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色,已经或多或少的都露过面了,只有他李家不声不响的坐山观虎斗;经过刘瞎子再那么一闹,你又和“那位”彻底站到了对立面上。要不要我给你讲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这若是你给李小姐下的这份聘礼,也着实有点太下血本吧” 沈归听他说出的这番“机密”,也是挠了挠脑袋。他左右看了看屋内的诸位萨满,也只是笑了笑 “那你找到什么了除了被人家单大侠捏住了脖子以外其实不用去看也能知道,最近丞相府之所以会陷入缄默期,根本不是想要坐收渔利,而是在忙着处理张黄羚或者说是那位太子爷惹来的麻烦。” 沈归口中的这个麻烦,便是在祭祖大典之前,太子向飞虎军统领张黄羚借兵“行劫”北燕商队,最后遇见了冬至导致全军覆没。而且他们还折在中山路,也就是裴涯的地盘上。不用说也知道,这此事件的头号责任人,定然是飞虎军统领张黄羚;而中山路新任总督裴涯,也不免顺带着受些牵连。 不过明眼人自然看得清楚这次事件中,站在战场两边的对手,其实是李登和颜狩。张黄羚虽然在态度上有些摇摆,但在目前看来,仍然是毫无疑问的东幽李家一系;而此事的第二责任人裴涯,与始作俑者太子颜昼,也是宣德帝的铁杆心腹。 而上次皇帝点差李登,但由于祭祖大典在即,也并没有时间多做纠缠,只是吩咐李登在暗中查明此案而已。皆因为陷入这案子之中的角色,不是一军统帅、便是一路总督、甚至裹挟了当朝太子,实在不宜大张旗鼓。 也就是在颜狩与沈归两方不停试探,乃至刘半仙那般“一力降十会”的闯宫行动以后,整个丞相系的所有爪牙,通通把精力放在了这次事件上。当然,这般费尽心力,也并非是一无所获的。 说来也奇怪,这位太子殿下颜昼,私自调动飞虎军的兵马,最终目的竟然是破坏北燕到漠北草原的商路 漠北草原的百姓,大多都是以游牧为生。除了牲畜马匹毛皮与奶制品外,根本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进行贸易的高附加值产品。所谓“儿到荒年饭量增”,就在这么个常年苦寒的化外之地,想要生活下去,必需品还特别的多无论是粮食还是茶叶、无论是布料还是工具,乃至最重要的铁器工具,都只能依靠贸易,从别人手里交换而来;而且他们连自家货物的定价权,都握在别人手上。 之前漠北与北燕两面夹击,于幽北边境合围,两方成犄角之势而互相依托。其实,那次本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投机行动,但却在颜狩与颜昼父子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若是让普通百姓来看,随便换了哪家的皇帝,不还是一样的交皇粮无论是幽北、北燕还是南康,大家同宗同种同文化,最后究竟由谁来当皇帝,与我一个平民百姓何干 但颜家父子,却显然不可能这样想。在颜狩某天亲自教导之后,给自己这个“徒弟儿子”留了一个作业如今这个两面夹击的局面,到底该怎么防御,或者怎样才能破局。 太子爷颜昼经过几夜的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幽北三路虽然产粮,但由于天气和地质的原因,既不产茶叶,也不产丝绸,冶炼工艺也只是普通水平而已。正因如此,与漠北草原的大宗商品交易,除了粮食贸易因为距离更近些以之外,其他的所有贸易,都是由穿过幽北境内的商路,前去南康北燕等地购入的。 举个例子来说,这就好像一个客人每天借你家商店的后门,去隔壁商店高价买东西,最后只在借道回家之时,才象征性的顺带买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就这样的事,看在颜家父子眼里,简直是又生气又眼馋你们几方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我这想提高些商税都要防备你们大军叩边,你们吃肉吧唧嘴也就算了,如今连口汤都不想给我留,还想合起伙来,把我家锅给砸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乎,太子爷呕心沥血想出的那个好办法,便是借调飞虎军士卒假扮土匪,进而截杀漠北草原与各方势力的马帮,破坏来往交易的商道。如此一来,你漠北需要什么,我幽北就去别的地方低价收购,再高价卖到草原去。在太子爷眼中,这二道贩子才是天下间最肥美清闲的差事。 可是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小动作,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真落到了实处,在别人看来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1边境风云 时间是非常公平的,无论你是富甲天下还是九五之尊,亦或只是普通百姓或者穷困潦倒,它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志而左右。 眼下无论是相府还是沈归、是御马监还是颜狩,这些人眼前都有着急于解决的麻烦,但意外要发生之前,也不会查询任何人的时间表,就是那么突然,那么不知轻重缓急。 本来最着急的是颜书卿与颜青鸿,这对儿“和亲兄妹”,还在期待着在沈归的带领之下,把和亲之事给彻底抹平。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之下,也都被迫平稳了跃跃欲试的心。 宣德帝颜狩,幽北三路的丞相李登,还有宗族府族长颜久宁,还有刚刚火速从前线召回的飞熊军统领颜重武,以及一干幽北三路的实权派大佬人物,此刻都已经齐聚冬暖阁之中,每个人都紧锁愁眉,盯着桌上的一道“御马监草料房”专属封皮的秘奏。 这道秘奏里面字并不多,但却足以让在场众人、乃至整个幽北百姓,都身陷战争的泥潭之中。 这秘奏的意思大致说的是,北燕与漠北草原,两家再度联手,正准备着再次南北压境。同时,两方也在同一日间,派出了使节前来幽北,不日即可分别抵达奉京城中。 这次两面夹击,看似要比上一次的做法柔和了一些,但任谁都知道,这也同时表示了这次的局面,要远比上次更加危险。 首先在这么短的时间,对方又重新联合出兵,这至少说明,在态度上他们是共同进退的。而且双方既然派遣时臣,那就说明正式外交方案已经启动,而无论结果如何,也不太可能像上次那般不了了之。起码他们既然做到了师出有名,也就必须对文武百官以及本国百姓所有交代。战争欲如此坚定的前提下,他们两方才会采取这样正大光明的手法,阻断自己的退路。 而神奇的是,直到消息都已近实打实地传到了颜狩的龙书案前,都还没有人能确切的说出,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会惹得这两个贪婪卑劣又经常抱团的强邻窥测袭扰。 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就是英气勃发、雄心壮志的幽北太子颜昼,他目前现在还处在一个兴奋期,毕竟在自家父王被天灵脉武者吓破胆之时,是自己为他带去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又经过一场彻夜长谈,重新燃起了父皇对于未来的期望。在得到颜狩的赞扬之后,他竟然已经谋划出了一整套,在自己登基之后的主要施政纲领,同时还对自己这份高瞻远瞩的战略型布局眼光,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发生此次摩擦事件的导火索,便是那支以麻子六为首的商队,在中山路遇到了“马贼”的“劫掠”。麻子六是何许人也整片华禹大陆只要是有生意可做的地方,就一定出现过他的身影,普通的人他只需要看上几眼,就能大致了解出这个人的脾气、秉性、工作、爱好。而那批“山贼马匪”就连军人的基本特征都无法掩盖,演技拙略到麻子六都生出了会不会被“反套路”的担忧之情来。 而他把此事如实上报以后,立刻得到两方高层的高度重视。以颜昼心中那些幼稚的小算盘,在北燕王朝那众多的智将文官拆解下,就连毛都没能留下一条。等他们确定了整个事件的清晰脉络之时,不由得使君臣人等皆勃然大怒 这群幽北蛮子,居然敢暗中下手,破坏北燕王朝与漠北草原的重要商路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颜昼用的这一手,那就等同于逼着北燕主动向幽北宣战一般。只有战场上的大胜,才能暂时缓解北燕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在这一点上,擅长推诿扯皮的北燕人,还是能够得到共识的。 毕竟无论是怎样的高洁之士,哪怕是学贯古今的当代鸿儒,也都是会渴会饿,也都有自己的家人要养,吃的都是人间烟火,用的都是笔墨纸砚。这些日常用度,无论哪一样,可都是得用白花花的银子买回来的。 于是,北燕的文武官员乃至商贾百姓很快就达成一致共识,他们面对幽北蛮子的挑衅,决定给出一个强而有力的回应让漠北草原人先上 是的,北燕人也一点都不傻。 且不说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第一雄关东海关,关外本就是一片开阔地,若己方大军真的一头撞入幽北三路境内,那迎接自己的必定是一场惨烈的围杀,也就是说,这头一场添油战术的消耗战,是根本无可避免的。 可漠北草原人若是先行出手,以他们的快马弯刀不停袭扰劫掠幽北三路的北面边境,那幽北三路就必然要面临一个两难的抉择到底是兵分两路,还是集中优势兵力其实无论幽北人如何选择,只要面对两难的局面,那么指挥调度起来自然就会畏首畏尾,北燕大军也就可以伺机而动了。 究其根本,大部分的战争都是为了争夺利益而已。那么最初投入的本钱越小,就等于日后所得的纯利润也就越高。而且若是幽北蛮子真的脑子一抽,选择与草原人一决雌雄的话,那么北燕就简直是中了头奖割地赔款行商免税这些基本条件不说,还能一举打破幽北平衡的局势,让他们自己陷入无休止的内斗之中。 毕竟关北一路,可是颜家的龙兴之地。若是北燕大军趁虚而入,首先攻入的便是关北路。而颜狩其人一向色厉胆薄,性格又虚伪阴险。面对北燕大军强敌叩边,肯定先行逃窜避祸,迁都东幽而去;毕竟,那时的中山路早就已经成了一片杀人战场,根本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就算战败休兵之后,关北和中山已经落入自家之手,那么颜狩仍要住在李登的大本营中,那么他东幽李家,还有几日的安宁可言呢 是的,正因为做好了随时出兵的准备,北燕与漠北两方,才会在这初春时节,依循着“先谈判再宣战”的古礼,同时向幽北两路一起发难。 而原本与幽北三路还有一桩亲事的漠北人,此时也顾不得迎娶公主这等名份大于实际利益的小事了。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刚刚过去的冬季过于寒冷,草原上的牛羊已经冻死了十之七八。而就在这大灾之年,一贯与漠北草原人合作的粮商东幽李家,也不知道是谁拿的主意,在得到漠北受灾这个消息之后,便瞬间提高了三成粮价。 若是往年涨价也就罢了,但经过去年的那场寒灾,现在的漠北草原人,早已是换无可换了。若是没有困难,大家自然可以相安无事;可一旦哪方有了生存方面的困难,那之前一切的道德与约定,自然也就成了一纸空谈。 被逼到绝路的漠北草原人,如今面对的幽北邻居,正打算切断自己一切商路,那份敲骨吸髓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而此时的北燕人又递来“共同发财”的橄榄枝,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太大收获,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己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啊再不济,去中山路打几场“草谷”,也能让正在草原上忍饿挨饥的家人,都吃上几顿饱饭啊 于是,两方各自怀着一些小心思,展开了“第二届燕北联合阅兵仪式”。 而此时风声鹤唳的奉京城中,还有一些人也在头疼无比。 这些人有的熬着草药,有的画着血砂灵纹,还有的正在用奇怪的语言念念叨叨着什么不知名的咒文;最可气的是有一个老太太,还拿来了一具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白骨,摆在了大护法何文道的身上。 自打何文道,被孙白芷半托半拽地弄回沈宅之后,诸位萨满与郎中,便展开了鸡同鸭讲的医术交流大会。最后在沈归的调停之下,大家共同做出了一个会诊方针各干各的。 郎中派的主治医生孙白芷,此时浑身挂满了不知名的各种法器,原本一张俊俏的脸蛋上,不知被谁画满了红色灵纹。他一边甩着脑袋上的花瓣粮食,一边侧着耳朵想要遮蔽屋中的噪音,一边大声的朝沈归嚷着 “没啥太大问题我说没问题就是不吃饭” 他这吃饭二字才刚落,躺在床上的病人何文道,又立刻吐了出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2幼帝之智 目前说来,组织结构本就极为松散的萨满教,能站上台面并且说得上话的人,眼下除了身份略嫌尴尬的孙少爷沈归以外,就只剩下这位半死不活的大护法何文道了。尽管萨满平日里都是同教同宗,可彼此之间并没有很深的交往。不过毕竟是历经千百年,分别由各自的师徒一脉派系,有谱有序的传承下来,随便往上顺几辈,都多少都有些交情。 所以当齐返带着一众牙行小兄弟,分别去寻找附近的萨满之时,没想到才只是开了个头,对方便立刻应承下来。 目前的沈宅,虽然周围环境有些喧闹嘈杂,但听上去也充斥着十足的烟火气息。真可谓是巫医两家欢聚一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尽管经过几番交替会诊,何文道还是那个病怏怏的何文道,但分属不同派别那些五光十色、又精彩纷呈的花活,却已经换过好几轮了。 孙白芷自打刚才,就被那班巫医手中的铃鼓法器给扰得心乱如麻,只得放弃了需要安静氛围的听脉,转而伸手捏开了何文道紧闭的双唇 “这什么味呢” 这一捏开嘴巴不要紧,差点把毫无心理准备的孙白芷给熏出一个跟头去。他干呕了两下之后,便从医箱之中,拿出了两根扁筷子相仿的木棍来。他夹起何文道的舌头,只观察几眼又摇了摇头,回头跟沈归说 “今天阴天,什么都看不清楚,太暗了” 沈归闻言直接点燃了桌上的一盏油灯,又拿来了两盏铜镜,一面摆到了油灯旁边,另一面则拿在自己手上来回摇摆着,调整折射的角度 “你看他这模样,哪还能等到下一个大晴天啊你先凑合着看吧” 孙白芷眼前一亮,皆因为他发现有一道聚集的光束,正由沈归手中的铜镜开始,直接照射在何文道的嘴边。他只是微微一想,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油灯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私货啊” 说完也不再理会沈归,也顾不得避讳何文道嘴里的恶味,专心致志地向他口中看去。这一看,便观察了足有一刻钟时间,直到沈归的手臂都酸了,孙白芷这才直起了身子,长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敢情全都伤在了内里呀按照他口中的气味来看,应该是从咽喉到食道、乃至胃囊部分,都出现了大面积的糜烂。也许,这也是导致他食欲不振、又不肯说话的原因了。” 孙白芷说完,又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思之中。沈归听到他的说法,也是有些奇怪 “也就是说,他食欲不振是不能吃东西、不肯说话是不能发音” 孙白芷听到这里,倒是摇了摇头 “他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个能活着走出御马监的犯人,受的伤也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目前咽喉部分的确有着大面积的红肿溃烂,但还不至于到发不出声音的地步;再者说来,既然他能呕吐,自然也就可以吞咽,所以按照我的推断,他这根本就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心中的问题。也不知道他在那御马监的监牢之中,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沈归听到这里,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厌食症三个字。他只思索了一会,便眼神一亮 “小返齐返你拿上一百两金子,去找会友楼的掌柜。就说要借他家厨头宋行舟,来我们沈宅帮忙开席。” 齐返斜着眼睛看着沈归 “你知道一百两金子到底是多少吗要是能再添点,整间会友楼都买得下来现在光借一个厨头你就扔这么多银子,是不打算过了吧” “你懂个屁这金字又不是给他会友楼的,而是宋师傅的身价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就去把人给我带来就行” 孙白芷一听沈归刚才的话,立刻开口 “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咽口水都困难,你光请个厨子有什么用啊” “人是铁饭是钢,吃不下饭什么病都好不了” 就在二人争论何文道的病情之时,傅忆却凑到沈归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归目光一滞,便又恢复如常。他拍了几下巴掌,用目光扫过每一位注视他的巫医,待场面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用轻松的口味说道 “我已经请了一位能治好何护法病症的高人,咱们还是移步到正厅,在下有要事与各位萨满大人商议” 说完,沈归便带头走出了房门。 而与此同时,幽北三路皇宫之中,一干大佬也在为边境之乱劳心费力,反而太子颜昼的寝宫东阳殿内,倒是一派祥和之气。 “李总管,不知此时冬暖阁内,诸位大人与我父皇商议之事是否要紧啊我父皇的身子最近不太爽利,若是被些许小事拖垮了龙体,可是我这为人长子的罪过啊” 太子颜昼笑眯眯的推过了一挺小臂长短的碧玉如意,又喝了一口茶,朝下手处端坐的内廷总管李清正色说道。 他这番话,明面上是对父皇的近人表白孝心,实际在推过这挺玉如意之后,李清便已经十分清楚,他这些话都是在对自己说明,他想要“购买”的消息类型。 于是李清也不作推辞,大模大样的把如意塞进了袖口之中,而后便仔细的看着掌中茶碗,漫不经心地说 “太子爷有此孝心,陛下知道后一定会非常欣慰的。不过虽然陛下龙体微有小恙,但我幽北三路日进正面临着强邻大军压境,边境之上已是剑拔弩张,恐怕还要靠陛下的高瞻远瞩乾坤独断,带领着所有幽北军民百姓人等,度过眼前难关啊” 李清这头一句话,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陛下表彰太子的仁孝之心。当然,这不过是太子向自己高价购买消息的附赠品而已。 其实在目前整片华禹大陆之上,也只有颜昼自己最清楚整件祸事的来龙去脉了。颜昼虽然计划不周,但也只是因为阅历不足,并不是他天生愚笨才做错了事。眼下他根据御马监的确凿消息来源,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我好想闯大祸了 但此时自己还能安然的坐在东宫之中,与李清喝茶谈话,也就证明还没有人,能把自己贿赂张黄羚,借兵“行劫”乃至全军覆没的蠢事,与眼前的幽北的边境危机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至少目前看来,自己还是暂时安全的。 迷迷糊糊地送走了李清后,心里七上八下的太子连头都没回,直接摆驾去了自己母亲也就是皇后李怜的宫殿,坤安宫。 “母后,儿我好像是闯了大祸,您可不能不管儿子啊” 饶是颜昼如何的计划不密而闯下大祸,但仍然也是颜狩亲自培养出来的唯一接班人。在他身上的优点与缺点,都与其父颜狩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实打实的是父子连心。 以前宣德帝颜狩若是遇见麻烦,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当时还掌握军权的老王爷郭云松;他虽然心中恨透了这个天天看管自己的糟老头,但真遇见了什么事,只要一股脑全扔给那个老头,就定然能毫无纰漏的圆满解决。 而在自己亲手扳倒郭云松之后却没想到,本是自己准备好的第二甩锅顺位丞相李登会变得更加滑不留手,简直就到了片叶不沾身的境界。不过还好的是,此时的御马监已经初具规模,那郭云松空出来的位置,也就可以暂时交由陆向寅来兼任了。 当然,如此一来,宣德帝阴险虚伪的名声也算是落在了实处。 表面上看似兼听则明虚怀若谷,暗地里就派陆向寅去锁人抄家,虽然问题能够很快地解决,可颜狩的名声也逐渐变臭了。这明暗黑白的手段都搅合在一起,果然是件不讨好的蠢事。 没想到颜狩自己的屁股现在还没擦干净,自己的长子又捅了一个马蜂窝。而且这个他精心培养的接班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居然与他也如出一辙找人顶锅 如今颜昼心中的人选,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李登的胞妹,幽北三路的皇后李怜 颜昼深知其母的性子。李怜这个皇后娘娘,真可堪称当世第一的女中豪杰。若不是因为这个女儿身拖累,那么东幽李家如今的家主之位,早已是她的掌中物盘中餐了。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身份崇高且才思敏捷的当世奇女子,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护犊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3皇后李怜 太子颜昼还远没有其父那般高明的修为,暂时还做不到说哭便哭。早在殿外之时,就拼命的掐了几把自己的大腿根。一时情急之间,下手也顾不得轻重,直到现在疼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悲悲戚戚地跪在自家母后面前,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链相仿,不住地落在地上那光可鉴人的石板之上。 是的,太子爷情急之下,不免自残的有些过头,如今这些眼泪,每一滴都是实打实的真心泪 在他闯宫之前,皇后娘娘李怜本是半依在一张黄花梨贵妃榻上,一边享受着塌下檀木火炉带来的温暖,一边手中拿着一卷民间话本,看的是津津有味。那副享受的模样,就仿佛一只倦懒的猫,正在悠闲度过略带冷意的初春时节。 可自打颜昼这个自己亲生儿子的声音,由大殿传入内房之时,正在享受恬适生活的李怜娘娘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把手中话本合上塞入了靠枕下面,又正了正身形整理好了衣衫,用冷清的语气说了一声“外面是昼儿吗进来吧。” 从这语气也不难听出,皇后李怜对这个亲生儿子的感情,并不像一般母子那样亲密。其实直到颜昼十四岁以前,都是在这间东坤宫长大的,而且李怜还亲自为他挑选了文武两道的师父,再加上自己平日的严格管束之下,这才会让小颜昼在幽北广有才名,就连文武大臣御史言官们,提起这位太子爷来也都是交口称赞的。 但是在十四岁之后,颜狩便把这个出色的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想把这个天才太子,打造成幽北三路下一任承平盛世的千古明君是的,这一任的幽北中兴之主,是他打算亲手做到的丰功伟绩。 而经过了颜狩精心调教之后的太子殿下,也自然与他的父亲越来越像了。这血脉上的事,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太子身上流淌着颜、李两家的血液,在继承了颜家那韬晦藏拙、左右逢源的掮客天赋的同时,也继承了李家那精打细算步步为营的商人性子。两家天赋融合于一体,且自幼便经名师指点、高人指教,本应该是最为杰出的青年俊杰可是培养孩子,毕竟不同于种地养殖。 之后几年,少年时就已经天赋卓绝的颜昼,又经颜狩悉心教导的颜昼,却反而让李怜娘娘在观感上,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变得越来越差了。他不单只错学了颜狩那套虚伪的嘴脸,还不知从哪染上了心狭量窄的坏毛病;两家的优点在他身上越来越淡,反而缺点倒是特别明显;这个结果,自然使得一生要强的皇后娘娘无比失望。她每次见到颜昼之时,都仿佛看见了自己一生之中最为失败的作品,这才会让最为护短的皇后娘娘,如此清冷的对待自己的独生亲子。 嫌弃归嫌弃,失望归失望,但颜昼仍然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此时李怜见到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自己跟前,仍然免不了有些心疼,眼神中也生出了一丝的舐犊之情 “你这是又闯了些什么祸事回来是砸了哪家的赌场还是殴打了哪位重臣的小少爷啊” 是的,颜昼平日出宫游玩之时,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赌场。以他的身份,一次输上个万把两银子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可怜他的父亲宣德帝颜狩,因为种种原因限制,从登基到现在,每每用膳也只是“仅仅”四个小菜而已。 不过他母亲的娘家,怎么说也是幽北的第一富户。奉京城中那些明暗赌场、荤素宝局,也根本不怕收不着银子。但凡这位小爷开口,多少银子人家都敢放出来。最多的一次,太子爷只一局牌九,便足足输出去八万两银子。 当然,最后在颜昼的眼泪攻势下,这笔银子还是他的娘舅李登出面替他填平的。此时李怜见儿子今天的这个套路十分眼熟,还以为他又输了银子堵不上窟窿,回来找娘要钱了呢。 而此时本就心虚的颜昼,哭的更加厉害了 “不是啊母后儿子前几日” 在颜昼断断续续狼哭鬼嚎地诉说下,皇后李怜终于把事给听了一个大概。当然,她是真的非常不想听明白。 “也就是说皆因为你指使张黄羚,派兵前去中山路截杀北燕商队,才导致的这场边境祸事” 颜昼终于止住了眼泪,偷偷观察着李怜的神情,心虚地微微点了点头。 “也未必一定如此但大致上应该是” 李怜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之后,她才认真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用极为平静又带着一些严厉的口吻,一字一句的问他 “此事除了你自己,还有谁知道” “我指使张黄羚借兵,父皇和舅父此时定然是已经知道的。但目前看来,还没有人能把此事,与围边兵祸联系在一起,不过儿看也瞒不了多久的。毕竟虽然张黄羚手下的兵已经死了个干净,但北幽商队可是毫发无伤的回去了况且,究竟是谁下手杀掉了百余飞虎军,目前儿还没打探出来” “啪” 李怜一巴掌就掀在了太子的脸上,直接把颜昼那副泪眼婆娑的模样给扇了回去。被打愣的颜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母后,颤抖着双唇一时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真是太让母后失望了行事冲动、思虑不周,应变能力也毫无长进,连看人的眼光都越来越差事迹败露又没做及时的补救措施,如今想灭张黄羚的口都为时已晚了太子啊太子,你以为目前这个安然无恙的状况,是因为你父皇与舅父都没想到你这一层吗依为娘来看,他们之所以不提起此事,八成是因为想要回护于你啊” 颜昼被皇后的话惊得脸色惨白,心中还抱有的那一丝侥幸,也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这次才是真的浑身发抖,如一滩烂泥般“软”在了冰凉刺骨的地面之上。尽管身旁火炉正暖,尽管这初春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温,但此时的颜昼,仍然犹如置身于幽河上的冰窟之中。 “你现在就出宫,去你舅父的府上候着。等散朝之后,为娘也会亲自去冬暖阁寻你父王一趟。我幽北之事,说到底就只是那两个位的事。无论最后如何收场,都还要看这两位拿的是什么主意” 李怜这话音刚落,好似想起什么一样,又立刻补上一句 “据说北燕与漠北的使节,此时已经在半路之上,不日间即可进入我幽北境内。昼儿你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在使节进入奉京城之前,与你父皇和舅父达成一个默契如若错过了这个时机,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要知道,你父皇的亲生儿子,可不只有你一个” 颜昼一听这句话,眉毛顿时一挑,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的不屑 “颜青鸿他只是个外族庶子,平日又纨绔浪荡不尊礼法,无论是朝堂文武还是民间百姓,对他的印象都是极为不堪的。儿我不明白,这样的废物,对我有什么威胁可言呢” 听完他这番话,皇后娘娘极为诧异的盯着这个自小带大的亲生儿子。她实在不明白,那个原本聪明机敏的神童,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如今的颜昼,是如此的心胸狭隘,目光也是如此的短视浅薄;更为可怕的是,颜昼如今的思维方式和考虑问题的高度,比起年幼时的他自己来,那都是万万不如的。 李怜娘娘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叹的是又长又柔,直把旁边的贴身侍婢都听得侧目看来。也不知是对这个儿子实在太过失望,还是没有力气再跟他打些机锋,在叹过气后,便直接的说出了要他防着颜青鸿理由 “如今的边境之祸,看似是由北燕而起,漠北只是恰逢其会而已;但为娘告诉你,其实这场大戏的主角,一直都是那些漠北草原人。只要他们不答应出兵,那么北燕的东海雄关,便是他们永远都无法跨过的一道鸿沟天堑。” “可这与二弟有何关系呢” 仿佛发现了母亲不悦的颜昼,终于给自己的二弟颜青鸿换了一个称呼。 李清又是直直地盯了太子好久,而后才叹了口气 “青鸿的母妃包氏,本就是草原人送来和亲的漠北公主。所以这次事件之中,你二弟颜青鸿,便是解决幽北边关之患最重要的一柄钥匙”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4太子之敌 颜昼听完皇后这番话,脑中顿时乱作一团。在他的心里,自己坐上那张龙椅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时间早晚也只取决于父皇的阳寿到底还剩下多少而已。正因如此,这位聪明的幽北太子殿下从来都没着急过。他这么沉得住气的原因,除了自己与颜狩那无比和谐的“亲子关系”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对手实在太弱了 是的,颜青鸿这个“对手”,弱的已经不知道还配不配称之为对手了。在自己年幼之际,便随母后与诸位帝师深夜苦,清晨习武,十几年来从未间断;而自己这个二弟,简直是皇宫中最让人头疼的麻烦他烧过御膳房、撕毁过冬暖阁的皇家典籍、还曾偷着骑马出游摔断了手臂、据说还经常与一些漂亮宫女作风不检; 在他长大一些之后,做出来的事就更加出格了。天天往宫外偷跑不说,还经常找不到人。有一年玩起了性子,连自己父皇的寿诞之筵都没来得及出席;而且他在市井之间也“广有侠名”无论是卖笑又卖肉的娼妓、还是身份低贱的小贩,提起他来都是“竖挑大指赞不绝口”的。就这般难等大雅之堂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自己的威胁呢可以这么说,如果颜青鸿没有顶着一个二皇子的名头,那最后的下场定是十分凄惨的不是被奉京府尹卫安恒抓进监牢里;就是被吃喝嫖赌耗尽家财,落到北市场去当个不值钱的兔爷 是的,太子殿下继承了其父颜狩的外貌,只能勉强算是个普通品相而已。所以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有些嫉妒那为风度翩翩的“二弟”。 当然如果站在颜狩的角度上来看,自己的这个小儿子,简直就是纨绔子弟的标准模板。若是把他扔到脂粉堆里,那真可称得上是天下无敌;若是让他摆弄起上不得台面小玩意儿来,也都可称得上是顶尖高手;但若是谁指望着这位少爷去干点正事,那就真是瞎了他的一双狗眼; 而自己这个的长子,自小便听话懂事,又精通文武两道,后又经过自己多年精心调教之下,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缺的继承人。这样的太子,日后不单能治理好国家,更能百分之百的贯彻自己未完成的意志,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幽北的最好礼物。虽然据说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平日有些好赌,但任何称王称霸的豪杰人物,又有哪一个不好赌呢又有哪一个决定不是在赌呢这样看来,与其说好赌是个缺点,不如说是帝王天赋吧 在这种想法之下,两个皇子在其父那里得到的待遇也全然不同。一个是听之任之野蛮生长,另一个是悉心栽培重任加身。这样看来,颜昼只要耐心的盼着自己父亲归天,那么坐上那个位置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不过若是按照皇后方才所说,颜青鸿在饱受了这么多年的冷落与无视之下,终于要登台亲自唱一回主角儿了。而且,这个舞台还是自己亲手为他搭起来的。 颜昼坐在马车之上,一边吩咐车把式去城西李府的方向,一边在心中无比忐忑自责。他倒不是害怕会被父皇废掉太子之位,而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自己这个二弟最好是一直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父亲越是无视他,那么放在自己身上关注自然也就越高;可如今这次若是真的让他露了一次大脸,那日后没准就会生出什么麻烦来。 等颜昼在李府的正厅之中坐稳以后,也终于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无论这次事件如何收尾,无论是对北燕和漠北,最终是割地赔款还是免税通商,都不能让自己二弟有一丝一毫抛头露面的机会。 是的,如今太子殿下的心中,什么程度的让步,都比不上未来的帝位稳固更加重要。从这个想法就可以看出来,如今的太子已经站在帝王的角度上来思考家国天下之事了。 刚刚散朝回到相府之中的李登,与他的忠实门徒万长宁一起,每人怀中都抱着厚厚的一摞账簿,面色沉重地边低声说话,边往书房走去。就在路过正厅之时,二人先被管家李福拦在了半路上 “老爷,太子爷在正厅坐了足有一个时辰,您还是先去见驾吧。我帮万大人一起,把这些东西送到书房就是了。” 李福说着也没等自己老爷反应,便先行捧过厚厚的账簿,同时给万长宁使了一个颜色,二人便静悄悄的快步走远了。 李登看着自家正厅的大门有些踌躇,皆因为最近几年,在他的内心深处对这个亲外甥也是十分不满的。不过就算是一家人,也终究尊卑有别。眼前这个闯下大祸的幽北太子,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外甥了。因为感情亲昵而无视身份高低的下场,郭云松早就给他做出了一个生动的示范。 李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迈着颇为沉重的步子走进了正厅之中。原本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太子,此时一见自己娘舅散朝回府,急忙从椅子上弹起身形,快步走上前去,双手极为用力地搀扶在自家娘舅的左臂之上 “舅舅您终于回来了方才外甥去找了母后,母后他老人家说,现在也只有舅舅您能庇佑侄子度过难关了” 颜昼这一番“礼贤下士”的做派,完全来自于其父颜狩的言传身教。无论是节奏快慢、语气缓急,甚至连眼神身段,都让颜昼学了一个十之八九。李登与颜狩可是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若是今日颜昼一见自己便直言相告,哪怕是撒泼打滚,都能让李登感觉到几分顾念亲情与求教的诚意毕竟在手足无措之下,无论什么反应都是合理的;如果真的念及亲情来找自家娘舅求援,也应该做晚辈的姿态,或撒娇或讨饶,而不是下意识的用出这般拙劣的“颜氏演技”来,给自己看了一个由内而外的恶心。 恶心归恶心,虚伪归虚伪,表面上的事情,李登可是从小就驾轻就熟了。 “哦皇后与太子殿下,有何事要老夫效命的呢虽然有些逾越,但老臣还是必须把丑话说在前面。最近幽北三路边关吃紧,老夫手中自然多了许多紧急公事要处理。若是一时无暇他顾,还请皇后与太子能够谅解一二。” 太子也毫不在意李登语气中带着的刻意疏离,抱定了“你冷你的屁股、我贴我的热脸”这般态度,语带哀切陈恳的说着 “想必外甥自己不说,娘舅心里也是十分清楚,这次北燕与漠北究竟为何,会突然对我幽北三路联合发难。此事既然因我而起,那我定然是脱不开干系的。不过外甥对此事应该如何解决,一时间也还摸不着门路。今日前来,是想要靠娘舅的老辣经验,来给侄儿指点一二啊” 李登认为,既然太子方才那“开门脸”就是满满的假意,那如今这副虚心求教的姿态,也自然真不到哪去。不过,这毕竟是亲妹妹与亲外甥的事,终究还是一家人。就如同之前帮他还清的几次赌债一般,仍然免不了还得帮上一帮。 李登暗暗撇了撇嘴,换上了一副轻松的姿态,仿佛聊家常一般说着 “昼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做起事来也应该有头有尾、有始有终,不能每次捅了篓子,都要我们这些人来帮你收拾啊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和你母后还能照顾你多久呢你日后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总要学着自立啊好了,深的话我也不往下说了,这事看似来势汹汹,但其实也不难解决,无非是要付出一点代价,再让出去一些好处罢了。只要你能吸取教训,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总还是值得的。” 满心都是公事的李登,并没有心思与这个外甥多绕圈子,几句话揽下了责任,便端起了桌边的茶碗。颜昼知道,这是要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他恍恍惚惚间有些虚浮地走到了正厅门口,刚要迈腿突然又回过头来,面色上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四下打量了一番,又补上了一句 “娘舅您能完美地解决此次事件,这一点外甥我是毫不怀疑的。但是我母后希望您能够顺便遏制一下,老二在这次事件之中可能造成的正面影响” 一句话把李登说的呆愣在了当场,直到心满意足的颜昼走出了李府大门,正厅之中这才传出了瓷器破裂的声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5主角青鸿 颜青鸿这个身处于风暴中心的二皇子,带着犹如连体婴一般如影随形的铁怜儿,加上刚刚被解开了绑绳的沈归,一起来到了何文道养病的偏房之中。 这俗话说猫有猫的道,狗有狗的道,怎么说颜青鸿也是在奉京城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了,自然有他获取消息的特殊渠道。当他得到了边关消息之后,立刻带着自己的红颜知己,来到沈府互通一番有无。 “啧啧啧,这御马监下手也太黑了,你瞧瞧把何护法嗯这看上去还行啊” 刚一进门的颜青鸿就嚷了起来,一看何文道正半躺伴卧在床上瞪着自己,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喂粥的宋行舟,顿时有些一愣,极为生硬的转回了后半句话。在他的心中,这个从御马监全身而退的当世第一人,就算没断条胳膊少条腿,怎么说也得见点红吧可如今他这副模样,就仿佛伤风刚好一样,半点内外伤势都看不出来。 也不知被宋行舟施了什么妖法,极为痛快地喝下了大半碗米糊的何文道,此时也能挣扎着说出话来。他白了颜青鸿一眼,把手按在自己的脖颈之处,用粗糙沙哑的气声回道 “你管这叫还行啊要不是还有宋师父这个明白人,我现在早都入土了” 宋行舟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纯粹是你的伤势过于奇特,才会连孙二大夫都看走了眼。”说罢,宋行舟拿起了一个极细的弯针来,举到了沈归面前 “看见了么这根软针就扎在了他脖子侧面,这个针尖的弧度直接勾住了主管吞咽动作的穴位,这也就导致了他不能向内吞咽,只能向外反呕。况且这针又软又细,针尾又没入在表皮之内,若不是我曾经听一位前辈高人详细说过,也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宋行舟说的这种方法,就连沈归都是第一次听说,也怪不得孙二少爷会忽略掉这个细节了。” 宋行舟身为一个厨子,却能够知道这枚怪针的解法,真的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沈归却出奇的没有开口问个究竟,只是点了点头,仿佛确定了什么疑惑似得。 颜青鸿拿过那根软针把玩了一番,又放回桌面之上,并且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那他这嗓子还得几天才能复原啊就这说话的声音让人听着实在太难受了,听他这么几句话,恶心的我都有一头撞死的想法了。” 这时双手端着一碗黑棕色汤药进屋的孙白芷,听了颜青鸿的问话,神色诡异的笑了笑。他先把手中的药碗放在了接手桌上,又探头看了看宋行舟粥碗的余量,这才点了点头说道 “最好能都喝完,再过半刻时辰,这药的温度也正好可以入口了。” 嘱咐完何文道,回头指着地位崇高的颜青鸿说 “颜老二啊颜老二,你怎么说也是天家血脉,说话可得算话呀。方才你说听何护法的嗓音你想撞死,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我告诉你,何护法以后应该都是这个嗓音了。据我观察,他咽喉部位伤势过重,应该是没的医了,虽然说话没问题,但声音就只能这样了。来来来,正好趁着大家伙都在,让我们也瞧瞧这皇子撞死该是个什么模样。” 颜青鸿看着嘴角含笑的孙白芷,也毫不在意他语气中的挑衅味道,只是摆了摆手,笑骂了两句 “咱俩在家里可都行二,不兴这么自相残杀啊你在我父皇那受了气,也别拿我找场子。不过还是得谢谢你们两位,能看见何护法能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你他娘管这叫平安无事啊” 何文道抵着自己的嗓子,费力的骂出一句。 “您能不说话吗要不然我真磕死了啊” 沈归赶紧拽着颜青鸿的衣服,还给铁怜儿打了个颜色 “我说颜老二你有毛病吧你跟一个病人较什么劲啊有话说有屁放。如今我们这一家子全都是病号,你今天是特意来找平衡的吗” 颜青鸿左右看了看,又递给沈归一个探究的眼神。见沈归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 “既然你不避讳,我就直接说了啊。这次我来,是真的有正经事跟你商量” “颜书卿那头母狐狸的婚事不是都暂时搁置了吗而且你看,连萨满教的大护法都被我扣在家里了,大不了让他给你占个八十年以后的良辰吉日,到时候让漠北草原直接派人来收尸不就得了还值当你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颜青鸿接下来的话说得结结巴巴,神色间也是无比凝重纠结 “不是书卿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我觉得我可能要死” “要死还不好办来孙老二,给这位皇子看看病,能治尽量治,治不好再送到后院,找几个资历老的萨满给他准备个火祭。” 直到现在,沈归也没把颜青鸿和铁怜儿的突然造访当成什么大事,仍然是满嘴没正经的说着玩笑话。见他如此态度,颜青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铁怜儿却先急了 “弟弟你正经点,青鸿说的都是真的” 铁怜儿是铁甲的义女,已经可以算是沈归的家人了。皆因为与颜青鸿日久生情,彼此间也就产生了好感。也不知道被这个浪荡的二皇子下了什么迷魂药,如今居然住进了颜青鸿的一间隐秘宅院之中。此时她心中本就有事积压,见沈归依然没个正经,这才出言喝止。 沈归见自家姐姐也开口证实,不由得静下心来,在仔细在脑中思索了一番,也没想出一个头绪来。 “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如今何护法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和亲之事的话语权,自然也掌握在了我们手中。既然已经没了和亲漠北之事,你还能招惹到什么杀身之祸。” 听到沈归这一番话,颜青鸿诧异的看着他的双眼,观察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终于还是用探究的口吻说 “北燕和漠北草原二次联手犯境,这次还先派了使臣前来,根本没有一点平时那般突然袭击,占了便宜就走的姿态。如今边境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那么复杂高效的情报来源,怎么会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沈归听到他这个问话也是十分惊讶,他扭头看了看同样惊讶的其他人,口中急忙高喊“傅忆齐返” 这两位正在萨满屋中“欣赏节目”的沈宅总管,急急忙忙跑到了何文道所在的偏房之中。这下可好,整个偏房内厅本就不大,如今再加上他们俩,塞的仿佛沙丁鱼罐头一般。 “北燕和漠北草原大军压境,你们俩知道吗” “知道啊” 齐返和傅忆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知道怎么不跟我说啊” 齐返很诧异的和傅忆对视了一眼 “这跟咱有啥关系啊” 沈归听到他俩这番话,看着傅忆极为恼火的说 “先不说冬至在中山路屠了人家飞虎军的事。就说无论是任何情报,哪怕从表面上看来与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那也应该在汇总之后,详细分析出所有的可能与结果,再琢磨着有没有必要让我知道啊而且边关战事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居然扣了这么久现在连颜老二都知道了,你们知道的时间肯定比他更早这耽误了多少事啊” 沈归的语气罕见的严厉,这副模样让傅忆与齐返都觉得有些陌生。他们两个本是一番好意,毕竟直到现在,沈归的伤仍然没有完全愈合;而刘半仙虽然每日照常出摊,但毕竟刚刚惹下了那桩天大的麻烦,若是没有眼前这边关之祸拦着,还不一定是个什么结果呢。 “行下次再有重要的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自小便视沈归为自家兄长的小胖子齐返,首先回过神来。其实他跟着大金牙干了这么多年的牙人,脸皮早就比城墙还厚了。如今这份陌生感,也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沈归发火,一时间还不太习惯。毕竟自己也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又经常被沈归和齐雁合伙欺负,这挨顿臭骂对自己来说,也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傅忆心中也没生出什么别扭的感觉。毕竟自家父亲便是追随沈归的外祖戎马一生,自己全家的性命也是沈归自己拼了命救回来的,在他心中早就把沈归当做家主一般看待了。只是沈归平日里对自己就像亲弟弟一般,为人也幽默风趣天马行空,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他发火,一时间不太习惯罢了。 颜青鸿愁眉苦脸的看着刚刚得到消息的沈归说 “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你想到了什么没有” 沈归只是略一思量,便用手扣了扣桌面,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依我看,现在最危险的可不是你,而是你的亲生母亲。包贵妃可是草原人嫁来幽北的和亲公主。你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场战争的主导方,其实是受了寒灾的草原人。若我是准备撵傻狗上墙,自己趁火打劫的北燕人,首要目标就是下手暗杀掉皇宫里的那位包贵妃”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6包氏危机 颜青鸿听到这里还有些浑不在意,连一边凑热闹的铁怜儿,都只是撇了撇嘴而已。反倒是正在喂何文道米糊的宋行舟,却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们谈吧,我先出去。你们说的这些事太大,我一个厨子听去了很容易招祸的。” 没想到他刚刚站起半个身子,就被沈归一只大手按了回去 “你做你的事,没问题的。能站在这间屋子里的人都信得过,也包括这个废人在内。”说罢一指半躺半卧费力咽着迷糊的何文道。被沈归提及的何文道却连眼睛都没抬,只是自顾自地用手捋顺着喉咙。 颜青鸿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备受沈归信任的宋行舟,但也只是微微一愣,就又把话题扯回到原点 “按照你方才所说,如今最危险的竟然不是我本人那我倒是想听听,你这家伙究竟有何高见,又为什么敢下那样的判断。” 说完,颜青鸿四下看了看,最终也没找到空着的凳子,只好抱着肩膀斜依在了门框上。 沈归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极为不耐烦的说 “刚才不是都说的很明白了吗那北燕大军看似来势汹汹,但是谁家的难处谁自己知道。你以为这大军一动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吗无论是兵饷粮草、军械补给、营寨消耗等等等等,那可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无论北燕此时的国库充裕到什么程度,在这春耕时节出关北上,那可都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所以依我来判断,这次北燕人仍然是佯攻而已。你仔细想想,他北燕虽然得了前朝大燕的衣钵传承不假,但也同时继承了前燕的那些积疲恶疾。单说冗官重税和树大根深的门阀士族,再加上各种财阀商团,只要哪家开始冒个头出来,就足以把整个北燕朝堂拖入无休止的内斗泥潭之中。那些底蕴雄厚的北燕人,要是真的为眼前这场战争扯起皮来,那可与幽北不同,根本谁也不可能知道,到哪里才是个头啊。所以如今最头疼的只怕不是我们那位宣德陛下,而是他北燕的天佑帝啊” 颜青鸿听到后半段,脑子就有些乱了,一时间没来得及跟上沈归的思路,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他们北燕和草原怎么样我管不着,我他娘也管不着我现在就是想知道我母妃为何会被卷入到危机之中。” 沈归砸着嘴斜了他一眼,嘴上却跟铁怜儿说着话 “我说怜儿姐姐,你看上他什么了目光短浅的就像一个睁眼瞎,要不然你去跟刘半仙学摸骨算命吧我再送你一个名号,就叫二瞎子你看怎么样” 他前半句话,把这个青楼女子出身的铁怜儿也羞得满面通红。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沈归的挪耶,一方面是因为颜青鸿的猪脑子。 沈归伸出一只手来,沾了沾水,在桌面上详细的给颜青鸿分析起来 “如今刚过去多年罕见的寒冬,据说东幽路的百姓日子也不好过,更遑论以游牧为生的漠北草原了。依我看来,他们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被北燕人推倒台面上来打头阵,八成是自己也没了活路” 沈归的话说到这里,还是十分准确的。他虽然还不清楚太子颜昼那道八面漏风的绝世妙计,但根据三家目前的局势,也还是能稍微推算出一个大概。 “北燕人是想步步为营,逐渐分化蚕食掉整个幽北三路,进而彻底统一华禹大路华河以北的所有领土。这是他们的一贯对外思路,从来也没有改变过;而漠北人不同,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抱负,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依我看来,他们是为了整个草原的生计而战,这是在做困兽之斗,就像是一个押上了全部身家,等待翻本或死亡的赌徒。既然是这样,那分化他们的同盟也就没有多难了,只要我幽北面对的只有北燕一家,那么东海关这座天下雄关之首,就会成为北燕自己架起来的一具石磨,碾碎榨干所有北燕士卒的鲜血骨肉。” 颜青鸿听到这里,略微想了想便得出一个结论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成功分化两家联盟,那么眼前的局势也就不攻自破了可这些天下大事,与我母妃的安全有什么关系呢” 沈归听到这里被气笑了,上前摸了摸颜青鸿的脑门,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不烧啊”而后又正色的对铁怜儿说“姐要不然咱再想想南康的风流才子可是名声远播,要不然你去南康找铁叔叔,让他再寻一家如意郎君给你” 刚被森鬼训到一头包的傅忆,此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真笨漠北人之所以会这样孤注一掷,无非就几种可能要么是受到了北燕或者南康的贸易威胁;要么是被北燕人直接断了商道,没有粮食流入草原,这才会让他们背水一战。其实只要是银子或者粮食能解决的事,对我幽北来说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让草原百姓安全熬过荒年,有哪家愿意妄动刀兵呢” 沈归听到这里也接着他的话补充到 “所以你认为自己的危险首当其冲,是错误的。虽然你与包贵妃都是与草原人和解的沟通筹码,但这也只是对我幽北三路而言,才有些价值。而且在这场博弈之中,幽北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占据主动方的北燕,如果能派人暗杀掉包贵妃,再嫁祸给任何一个幽北的头面人物,那么草原人自然就会与我们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你要知道包贵妃的娘家虽然如今已经颓败没落,但终究也是漠北历史上的第一雄主孛儿只斤家族。” 颜青鸿的脑袋,被这些自己没想到的这些问题塞得满满当当,一时间转不弯来。他浑浑噩噩的说 “但我母妃毕竟在幽北皇宫居住,怎么可能会被北燕人暗杀再厉害的奸细,也不可能闯入皇宫里杀人啊” 他这话音刚落,屋中所有的人,都用着极为暧昧的看着他。实在看不过去的铁怜儿凑到了颜青鸿耳边,说出了“刘半仙”三个字,颜青鸿顿时就萎靡了下来。虽然嘴上仍然不肯服输 “那天灵脉武者又不是大白菜,只要你看紧了那个老骗子,就不可能有人能闯入皇宫刺杀贵妃” 沈归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道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杀手,并不是武艺高超的杀手,也不是刘半仙那样的天灵脉武者而是内奸” 颜青鸿彻底陷入了沈归这颇有些阴谋论角度的推理之中。一刹那在他脑中闪过了无数太监宫女的面孔,就连御膳房和浣衣局都没有漏下,却仍然还是一头浆糊。 “而且”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沈归又开口说道“而且你说的也不全错,你自己目前也处在危险之中。当然,倒不是因为你也被北燕人盯上了。我所担心的,反而是住在东宫的那两位” 颜青鸿一听这话,浑身骤然打了一个冷颤,脑中也变得无比清明是啊,自己已经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隐形着过了二十余年。最近也不知道那阵妖风吹错了方向,竟然把这件大事的中心点,吹到了自己母子身上。自己之所以会放浪形骸的隐忍了这么多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很清楚大哥那心狭量窄的性子。既然自己并不想当皇帝,又何必去招他怀疑呢。可是如今,自己已经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之上避无可避,再加上自己现在这有些尴尬的年纪,自然会被大哥当做眼中钉一般看待了。 颜青鸿还是想的有些简单了,他要是知道这档子糟心事,完全是因为太子爷惹出来的,眼下居然还要靠着自己出面摆平,那他此时就一定更慌张了。 沈归见颜青鸿面色惨白,也是略带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你先去把包贵妃寝宫的所有太监和宫女悄悄过一遍筛子,然后再暗中布上几道暗桩,同时你们两个也尽量避免与生人接触,特别是皇后与太子的近人。等到此次事件逐渐平息之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颜青鸿仍然是一脸懵,但听了沈归的话还是木然的点了点头。没过多久又冷不防地转头看着沈归 “不让我出门的话,那有急事还怎么来找你啊” 沈归用手搓了错下巴,牙疼一般的吸了口气,而后挠了挠自己的鬓边说 “现在你能用的人,无论是明还是暗,什么时候是人、什么时候变鬼谁都说不好,确实不能再信任了。不如这样吧,就让奉阳公主那小狐狸做个居中传话之人,这样虽然有些招摇,但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消息不会外泄” 这话一出口,众人立刻都带着些暧昧的看向沈归,沈归倒是一脸的坦荡,只是脖根有些微微泛红而已。 “沈归你受了伤干嘛不去我那” 就在屋中气氛极为暧昧的时候,由打门外传来了一个在沈归听起来,感觉十分熟悉的女人声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7喜乐平安 沈归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便知道,门外之人定是丞相府大小姐,与自己勉强可以算成师出同门的李乐安李大小姐。之前在他与李登的一番开诚布公之后,再想到李乐安心中就有些尴尬。皆因为其实他也不十分清楚,自己对李乐安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若按照华禹大陆当世通行的审美眼光来看,李乐安的模样,只能算是普通姿色而已圆滚滚的脸蛋,不高不矮、还有些肉嘟嘟的身材,性子还颇为泼辣古怪,除了那手林思忧亲传的高超医术以外,可以说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不过李乐安还有一个连瞎子都看的出来的优点那就是她家世极为显赫李家的家底厚实到什么程度,恐怕除了李登之外没人清楚;但若是用富可敌国来形容的话,又略嫌苍白了一些。李家发迹的历史,简直可以追溯到萨满教兴起的远古年代。自那个时候起,李家祖先凭着种地起家,经过千百年的历史沉淀,起起落落的折腾了不知多少来回,竟然没有被湮灭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就单凭这份稳定性,就足以让所有的李家人傲视群雄了。 而如今的李家更是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维持了幽北这种草台班子政权的近百年的稳定。虽然这个超大家族垄断幽北所有的土地与粮食生意,从民间口碑来看是颇有些争议的;但任谁都无法想象,若是没有李家,这幽北三路究竟能再撑过几个年头。 如今李登丞相,就是这个豪族的现任家主,而李乐安也是这位丞相族长的唯一后人。虽然是个女儿身,但李家毕竟是东幽土著,在历代家族的历史上,由女子当家作主的先例也并不罕见。所以可以这么说,若是谁娶了李乐安,谁就同时拿到了李家库房一半的钥匙。 沈归虽然不缺银子,但旁人只当他是个破落的纨绔而已。若真是他娶了李乐安,名声上不好听还不再紧要,最重要的是,有一道巨大的天谴鸿沟,正摆在李郭两家面前。 原本按照宣德帝颜狩的计划,就是让一个颜氏子弟,娶了这位丞相独女。如此一来,他先摆平了掌军的郭家,把军权彻底分化干净;再借着李家那位乘龙快婿的东风,顺手把幽北三路的钱袋子兵不血刃的放在自家怀里;这两手联动真可谓是一石二鸟。如此一来,困扰了幽北颜家近百年的权利分散问题,就此圆满解决,而自己这个主事之人,还岂有不成为千古一帝的理由 当然,颜狩有颜狩的想法,李登有李登的角度,无论这二人当初盘算了什么,颜氏飞虎军与中山路总督的位置,都可以实打实地看成为,那是双方在进行着彩礼与嫁妆的等价交换。不过就在这双方都已经达成默契的时候,竟然横空杀出来了一个郭家外戚沈归。而且也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妖术,竟然三下五除二地,把颜青鸿和李乐安的“天作之合”生生给劫了糊 虽然这两方的利益交换已经完成,但丞相大人出于对女儿无比的宠爱,也就任由这对“野鸳鸯”发展下去;可如此一来,却差点把宣德帝颜狩给活活气疯这眼看着就要军权财政一把抓,居然会被一个游手好闲的破落子弟给抢了先,任谁都会火冒三丈;不过自己毕竟刚刚夺了人家外祖父那世袭罔替的官爵,还顺带着全盘接收了郭家的“遗产”;此时再找个由头宰了那小子不是不行,就是吃相实在太难看了被名声所累的宣德帝,也只能咬牙忍到了今天。 当然,这也是颜狩记恨沈归的原因之一,而前几日刘半仙托颜复九带回来的警告,更是给这份恨意添上了一把火。 抛开万事缠身的颜狩不说,此时的沈归面对李乐安的责问,也颇有些心虚 “其实就一点皮外伤而已,孙老二也能治。最近李府上下只怕并不清闲,不让人去请你来,也是想给你时间,好多陪陪丞相大人。” 沈归此时的语气罕见的有些软弱,有些唯诺的声调听起来,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大小姐李乐安刚一进门,也不理会屋内其他人,径直走到了沈归面前,抓着他的衣襟就向往外扯,嘴里还嚷着 “孙老二弄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吗还敢让那个草包给你疗伤把衣袍解开我给你检查检查,省的本小姐还得给你提前预备出一块坟地来。” 旁边那位被称作草包的孙白芷,见这位同行李小姐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生气。他用药碗之中的银勺敲了敲碗边,发出了清脆的瓷器之声 “嘿嘿李大小姐,在下这个“草包同行”可还在呢,下次您再想要说谁坏话,最好能放尊重些,再不济至少别当着人家面说啊” “哎呦孙老二你可以啊,入一回宫长行市了,忘了自己有多大能耐了吧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医术高明,那本小姐就讨教一番宫中御马监的那位老太监,孙二神医您,打算是怎么个治法呢” 一听她说起这个来,孙白芷就觉得头疼。虽然在半唬半骗之下,把这位大护法给救了回来,但是今日陆向寅已经吃下了最后一丸“三日定魂丹”,若是明天还没有起色,那陆向寅这条命,再加上自己一家老小,就通通死定了 其实他也问过刘半仙,有什么办法能延他个十天二十天的阳寿。如今幽北被两面夹击,估计那皇帝老儿也没闲功夫,天天盯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太监。所以只要他能多活上一时半刻的,让自己对皇帝能有所交代,不会连累兄长家人也就是了。但刘半仙就只给了自己两个字没戏。 眼下被李乐安一句话道破心事,孙白芷便骤然萎靡下去。面对满门家小的性命危机,再暴躁的脾气也都燃不起一点火星来。 李乐安看着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而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在孙白芷面前晃了晃 “孙老二你瞧瞧,我这瓶药可是临出师之前,我师父送的。我师父可是当代大萨满南斗回春林思忧,活死人肉白骨都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一个老太监了。就这瓶要只要他服下去,那再活个十年八年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乐安这话刚一落地,孙白芷便眼前一亮,劈手夺过了她手中的瓷瓶,如获至宝般的捧在手心,点头哈腰的念叨着 “嫂子您的医术确是天下无双,只在贵恩师一人之下,却在世间万人之上。谢谢嫂子救我全家性命,以后我孙小二愿当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恩情您先给沈哥仔细验伤,我就不多打扰了” 孙白芷这些不要脸的恭维话,说的仿佛高山流水一般顺当,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门外跑,那副德行就像是害怕李乐安后悔一样。 一直沉默的沈归却觉得有些可惜,看着李乐安说 “林婆婆的药,那可都是人间罕见的灵丹妙药,你让他拿去给敌人救命,多少有些浪费吧” 李乐安仍然笑呵呵的看着孙白芷的背影,嘴里回答着沈归 “师父说过,只要是药,那就是救人用的。如今看似是救了陆向寅一条命,但其实我真正救的是孙氏满门啊。你啊你,以后也多为自己的朋友考虑考虑,人家不说,也不代表真的不担心啊” 沈归挠了挠脑袋,他心中其实早已为孙白芷考虑了一个方法,但远不如李乐安这个办法周全。如今被李乐安指责,也只是讪讪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人见这一对儿鸳鸯虽然不再开口,但是已经十分暧昧的气氛,分明更加浓烈了。众人纷纷识趣的起身告退,临走之时也都给沈归递过来一些奇怪的眼神。 沈归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受到众人的轮番调戏仍然可以面不改色,但李乐安此时却已经转过头去,一张小圆脸红的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 待屋中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李乐安才重新整理好的心态,故作平静的又把双手放在了沈归的衣襟上 “赶紧脱了衣衫我看看伤口,若是恢复不好的话我还得给你重新用药,孙白芷平素用药过于刚烈,不小心容易出大问题” 李乐安扯了几下,见沈归并没有松手,于是抬起头来,顺着沈归的眼神向后看去。只见床上还躺着一个瞪大了眼睛,神色也颇为尴尬的何文道。 屋中霎时间安静下来,三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愣神。 还得说人家何护法年纪大经验老,他一掀被子,用手紧紧抵着喉咙,用沙哑的气音对沈归与李乐安说 “我这伤还没好利落,实在下不了床。要不要我背过身子,你俩上来验伤”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8裴涯之忧 目前幽北的边境线上,接任傅野中山总督之职的裴涯裴总督,原本是礼部侍郎出身。虽然他年幼之时也曾在三北书院苦,而三北书院的君子六艺之中,也有着射、御两门课程。但无论他成绩如何,在理论与实践之间还仍然有着一道不可轻易跨越的鸿沟。所以纠其根本,此时的裴涯仍然还是个文官底子。 不过就是这个文官出身的中山总督,此时却盔甲齐整,腰间斜挎宝剑、紧皱眉头地站在了中山北部的边境线前,而在他的身后,还背挎着一张硬弓,看起来威风凛凛煞气腾腾。此时的裴涯,已经颇有些文武双全的味道了。 “裴督我们还是回营吧,今日风太硬,没准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大战,若是此时被风吹到个伤风高热,那可怎么是好啊” 同来护卫裴涯边境视察的总督府内府侍卫长,此时凑上前来在裴涯的耳边轻声说着。在侍卫长看来,这位接替老长官傅野的裴督,虽然有些书生意气,但也不失为一个能人。首先他极为注重中山路的经商环境,经常亲自带领士卒主动出击巡视商路,在训练新兵的同时顺带着肃清中山境内的大小匪窝三十余家,深受中山路百姓与来往客商的称赞与爱戴;这没有了匪患,货运成本自然也就降低了不少,中山路的物价也逐渐趋于稳定,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富足起来。 这个裴涯以总督的身份,同时兼揽了课税司与布政使三个人的活。这本是个极犯忌讳的事,不过到了裴涯这里,因为皇帝的宠信,也乐得让他把那两个无能的颜氏子弟束之高阁。如今的裴涯,在宣德帝的放任下,手中的权力已经隐隐与当初的郭云松差不多了,当然,只是表面上的差不多而已。 最近幽北边关告急,朝廷飞骑也送来了内廷密报。裴涯刚刚看完便披挂上马,带上了几个亲信护卫去边境开始实地勘察了。单就这份办事效率来看的态度,就足以甩那位游手好闲的前任总督傅野好几条街了。 此时身披重甲的裴涯咬着牙,顶着草原上吹来的硬风仔细地观察着远处,观察着那一马平川的两国边境线。他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那位督府护卫长说 “也怪不得咱们中山路年年春秋两季,都总会有马贼作乱。这样的边境线,就算我督府军有再多的兵力,也是于事无补啊”说到这里,裴涯用脚尖刨了刨地上的沙土“你看看这里的土地,干涩的地方全碎石沙土,而稍微湿润些的地方又暗藏着泥潭沼泽这样的环境别说筑墙,就连步兵行军都有很大的危险也不知道那些草原马贼为何总能来去如风,行动自如的哎” 是的,裴涯接到了内廷送来的秘奏,其中倒是也没提起什么新鲜事来。只是在说明情况的同时,让裴涯既不要先发制人,也不能让漠北大军踏入幽北领土一步。之后的一切行动计划,都要等对方的使节进入奉京之后,才会再做下一步的具体部署。 裴涯一看这有些自相矛盾的密奏,就有些楞神。若是只有北燕大军还好说,毕竟多年来北燕与幽北两方,都极有默契的以东海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为中心点,一切明暗大小的动作行为,都会在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展开。多年来两方互有胜败,但双方就像演习一般的你来我往、又进退有序,早就彼此知根知底了; 反而自己面前这道漠北防线,才是最为凶险的整个中山路与漠北草原足有千余里接壤的边境线,虽然按照往日经验可以大致上推断出几个重点防守区域,但人家漠北人可是马背上的民族,无论是进攻撤退还是敌后穿插速度,都不是自己手上那些普通士卒可以比拟的。 文人出身的裴涯尽管在才华与天赋上极为出众,但终究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指挥战争,看着眼前这道无比糟心的边境,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一旁的总督府护卫长看见裴督紧皱着眉头,牙疼般的不住抽着凉气,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对于这个新任总督,侍卫长还是很欣赏的。无论是他对于军中事务的勤勉认真,还是他为民间百姓谋求更高生活水平的施政纲领,都能看得出裴涯其人是一个有能力的实干型总督。于是他也不顾着会犯忌讳,给这位新主子献出了一个自己的意见 “裴督您终究是书人出身,如今面对这些战场军务自然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依卑职看,不如您回到军营之中,向一些久经沙场的将军请教一二,或许能得到一些不错的意见。当然,卑职也不是说您” “好这个主意好”差点钻进牛角尖中的裴涯此时一听侍卫长的话,立刻眼前一亮“这的确是本督疏忽了,闭门造车能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来还是要兼听则明嘛。你说的对,我终究是从书本上学来的军务,绝不会比那些久经沙场的将领体会的更深。好就这么办了” 裴涯一句话说完,赞赏对着侍卫长点了点头,然后雷厉风行的重新跨上了战马,右臂一挥“诸位兄弟,回营开会”话音刚落,他便一骑绝尘的先行而去了。 还在原地有些愣神的侍卫长极为感动,随便揉了揉眼睛,便一个翻身也跨上战马,朝着军营方向飞驰而去。 裴涯就是这么个务实的性子,下了决定就直接着手开始。他也不在乎什么礼仪威严,连身上的沉重披挂都没顾得上卸,就直接走入了军中主将的大帐之中。 他提领的中山督府军,原本是太白卫主力的预备队。在幽北三路平定以后,便由当时的皇帝下旨,又经时任中山路总督郭云松亲手改制,把原本太白卫的精锐都调入宫中,护卫皇室安全;而第二梯队的预备人员,就成了如今这些护卫中山边境的中山督府军。 不过由此可见,在幽北三路的建国之初,国家形态颇有些古商国分封制的影子。也就是说只要诸侯服从天子的号令、定期去首都述职,也能够按时交纳税贡,又可以帮天子镇守疆域的话,那么想在自己的分封领地上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来,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天子并不会加以干涉。 当时的郭云松是这么干的;而当时的东幽李三元,也是这么干的;不过郭李两家诸侯此时的天差地别,就因为郭云松与李登对于宣德帝的态度上各有不同;在颜狩上台之后,李登是自己请旨来到了奉京城中为官,或者说为质也可以;而中山总督郭云松,则是奉昭调来的,这从主观能动性上,就给颜狩留下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印象;之后在朝堂之上的态度,二人更是天壤之别。在经过之后种种原因的发酵之下,最后才导致了郭家的彻底覆灭。 不过,虽有前任郭家“珠玉在前”,但这位继任总督裴涯,却还是走了他的老路把整个中山路的军政、财务、民生、商业都抓在了自己手中当然了,他这么干与郭云松有根本上的不同,他可是实打实的奉旨办差 号角吹响了没过多久,营中大帐便已经挤满了人。各个阶级的士卒将领都有,甚至还有几个后勤的伙头军,也奉号令前来旁听。总督裴涯此时并没有坐在帅案之后,而是站在人群之中。他慢慢地左右环视了一圈,用柔和的眼神压低了嘈杂的声音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自本督继任以来,上仰天子信任,下赖诸君帮扶,这才使得我这个文士出身的武职总督,没闹出什么太大的笑话。但昨日我接到朝廷飞马来报,北燕与漠北再次结成同盟,两方陈兵我幽北边境,不日便可能就要对两路齐飞大举进攻。方才我与家将护卫前去边境视察,看回来了一个忧心忡忡。正因如此,此时才会召集诸位同袍兄弟前来商议。在下平日只知纸上谈兵,身上连一处刀伤都没有,更别提真的排兵布阵了” 话说到这里,裴涯停住了话头,深深的给周围所有军汉作了一个“转圈揖” “从此刻开始,这座帅帐之中就再也没有什么都督将军,也没有什么伙头辅兵,有的只有我中山督府军的同袍弟兄,还请诸位能够畅所欲言,指点在下。” 这一番礼贤下士虚心求教的姿态做完,直把帐中这些糙汉军卒惊了一个手足无措,不少眼窝浅的,竟然还感动的泛出了点点泪花来。 先不说这次会议的能够带来怎样的效果,单说裴涯今日这个举动,已经使得不少怀恋傅、郭两家的军中老卒,从原先那般“非暴力不合作”的散漫态度之中,有所缓和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89惯性思维 等帐中之人情绪回归稳定之后,裴涯先不顾仪态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向四周看了看,伸手指向了一个胡须头发有些斑白的将军说 “这位老将军就是有着“五花烈马洪”之称的洪烈洪老将军吧您可是太白铁军出身的老人了,跟着太白飞虎郭老王爷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必然有您的过人之处。在场众人可都是您的晚辈,就不妨畅所欲言吧。” 这位洪烈洪老将军,此时一见裴涯竟然对自己十分熟悉,不由得心中更生出几分钦佩之感。军中为将者,有一个基本要领,或者说是一个最大的忌讳,那便是要避免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若是兵将之间没有对彼此深刻的了解,又怎么可能在实战之时,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哪怕再精妙的战术计谋,无法在战场上施展出来,也是无用的。 “裴督说的一点不错。老夫自幼便投身于郭公帐下从军,大小征战近百场,多少还算有那么点经验可言。既然裴督不弃老朽年迈昏愦,那么末将便倚老卖老,说上一说” 裴涯听到这里,用极为轻松的口吻一摆手,打断了洪烈这段自谦的话 “洪老将军的赫赫威名,这幽北三路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又怎会与年迈昏愦扯得上关系呢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如今这座大帐可没有什么职位高地身份贵贱之别,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袍泽手足。老将军您身为督府军中的定海神针,又是我们这些人的前辈官长,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嘛,莫非您对自家的儿孙也是这么客气的哈哈哈哈” 洪烈本就是个直性子的武夫出身,见裴涯这副模样不似惺惺作态,也就放开了胆子 “方才裴督查探边境可有什么心得体会呀” “嗯,我中山路与漠北草原的接壤边境线极长,又大多是一览无遗的平原开阔地带,这无疑中就会拉长了我方的防守范围。不过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裴某认为,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则是无险可依,面对草原人的快马弯刀根本就束手无策,可以说是追不上、打不过、找不到、摸不着,再加上土地原因无法铸墙,也就没有了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必要条件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这才会着急请众位前辈来为我出谋划策呀” 洪烈听完就点了点头,裴涯的这一番话,虽然有些许偏颇之处,但大体上的思路还是没有走偏的。由此可见裴涯其人,虽然在经验上有所不足,但对于军事上的领悟力还是不错的。只要假以时日,定能变成一位难缠的名帅。 “裴督说的不错,这中山路的边境线问题,的确让我们有些无从下手,但其实实际的解决方式,也并没有多么困难。裴督是新官上任,又是学子出身,没有与漠北草原人面对面的厮杀过,有这样的误会不难理解。裴督啊其实是你把他们想的太过凶悍了” 洪烈说到了兴头上,摇着脑袋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得意。这副有些倚老卖老的话说到最后,他自己反而最先醒悟过来,偷瞄了一眼裴涯,却发现裴涯竟然是一脸的渴求之色,虚心受教的姿态溢于言表。这个反应让洪烈就更加放松了 “漠北草原人擅骑射熟弓马不假,普通士卒的战斗力更是几倍于我幽北,但是他们人丁稀薄,兵源补充也远远不如我幽北三路;这些马贼平日打个草谷,最多不过百人;哪怕是正式战争,也不过区区几千之数;若是能够正面对攻,哪怕是十个幽北士卒换一个漠北骑兵,我们也定然可以将对方拖耗致死。但为何我中山路边患多年未除,这些马匪又犹如野草般周而复始呢皆因为他们借着精湛的骑术与优良的马种,从来不曾不与我幽北大军正面相抗;漠北骑兵所到之处,只是简单劫掠一番便放上一把大火,而后便扬长而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而这时我方大军往往才刚得到消息。您说说看,若是您来领兵,这种仗该怎么打这样的马匪又怎么追呢” 面对老将军洪烈的反问,裴涯则铺开了一张中山路行军地图,仔细的观察了起来,而后得出一个结论,而后迎着洪烈那探寻的目光,带着疑问的语气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只能寻找几座坚城互相依托、守望相助,拉出一道可以随彼此支援的稳固防线,把对方骑兵的活动范围缓缓压缩,最后形成围而歼之的战场态势是这样吧” 洪烈捋了捋斑驳的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裴督这战术甚合兵法,但未免有些乐观了。漠北人打娘胎里生下来就骑在马背上,平日里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战场厮杀,都是与战马共同进退的。他们可是华禹大陆上最出色的骑兵,又怎么不会知道自己的优势与缺点呢裴督你可以结合往年战报一起分析,这些草原狼们,何时进入过我们封锁线的势力范围之内啊换句话说,就咱们往日的那些小招数,早就让人家摸了个一清二楚。想坐到请君入瓮,又谈何容易啊” 裴涯想了想,又用指甲在羊皮地图上掐出了几条痕迹来,发现的确如他所说那般别无二致,立刻点了点头 “今时不同往日,这次北燕与漠北人结成二次同盟,好像是要来真的了。那我们应该怎么提前布防呢” 洪烈想了想,伸出了两个指头 “若是老朽看来,如今有两个方法可以一试一个比较主动,但是要冒很大风险;而另一个则比较被动,但也更加稳妥一些。” “洪老将军快说” “这第一个比较主动激进的做法,便让出整座青山城当然这个让也是有前提条件的。我们提前分散兵力,暗中驻扎在中山城附近的村落县城之中,而首府中山城则提前精心装扮一番,待漠北骑兵大军而至,我方野外军队则佯装不敌,节节败退至青城山附近;而后面对漠北骑兵围城,城内士卒爆发哗变,有大批“败军”弃城而逃。届时这座中山路的首府青山城,就变成了一块肥美的羊肉,摆到漠北人的桌面上了。只要他们禁不住诱惑,想要进入这个贸易大城劫掠一番,那时节或是困城不攻围点打援,或是提前在城中放置引火之物,来一个瓮中捉鳖,就全看大人的喜好而定了。毕竟青山城可是在我们中山路的腹地之中,而那些草原骑兵野外游斗是天下无敌,但若说到守城哈哈哈哈” 洪烈说到此处刚要仰天长啸,突然发现裴涯的眼神中带着些炽热,又急忙泼上了一盆冷水 “裴督先别急着高兴,此计还有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这其一,青山城附近村县究竟可以伏兵多少而那么大的动作又是否可以保证计划不提前外泄这就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其二若是草原骑兵在进城之前,先去周围村落仔细探查一番又当如何半个老弱妇孺都没有,全是青壮年的村落,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这第三则最为重要,这个计策中的诱饵,可是中山路的首府;虽然经过我们提前迁移,但无论是付之一炬,还是被大肆劫掠破坏一番,传出去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若是能一次性坑杀所有漠北骑兵,那还勉强说得过去,若是皆时只有千余小股骑兵闯入城中,这大门您是关还是不关这城您又烧还是不烧呢” 虽然洪烈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但此时裴涯的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身负宣德帝的厚望,还指望着他这一任总督当下来,可以彻底分化瓦解掉郭家在中山路的残余势力呢。可若这真的按照这个大胆的计策行事,那么中山路的首府青城山,就定然要成为一座废墟了。无论是这座首府坚城的隐含意义,还是宣德帝颜狩那好面子又小心眼的脾气秉性,无论自己拿下了多么显赫的战绩,都少不得要被陛下推出来顶罪的 想到这里,裴涯在心中暂时搁置了洪烈提出的这个大胆计划。他谨慎的点了点头,再次问道 “方才您所说我听明白了。现在还请老将军说说这保守些的第二个计策是什么呢” 洪烈听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第二个计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咱们往年都在用的也是这个坚壁清野而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0坚壁清野 坚壁清野这个略嫌老套的防守计策,对于中山督府军的这些老行伍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漠北骑兵无论是单兵战斗力还是整体机动性,都是极为出色的。而且对方的每次行动意图,也绝对不会把防备坚实的大城为定目标。他们每次出兵,目标都往往是商路驿站,或者村落小县。抢得财务就马上联系专收黑货的牙人进行交易,直接变成所需物资,甚至连漠北都不用回就直接可以就地脱手,时至今日已经形成了“产销一条龙的快速销赃模式”,无论是漠北草原人,还是那些“灰色产业链”的从业人员,都已经当成了惯例生意在做。 正因如此,原来中山一路的实际掌舵人小傅忆,在他老子还在总督任上的时候,捉刀代为制定了这样的防守计划每逢春秋两季,中山路防线便开始急剧收缩,直到中山第一道大城联防线的位置,反正大城之外除了一些小村落小县城,便是一些货栈驿馆,他们草原人喜欢烧就烧、喜欢砸就砸,大不了等他们走后我们再建回来就是了。如此一来,除了一些铤而走险想发战争财的商队之外,草原人每次出击,都只能抢走一些没顾得上转移的遗落物资。如此一来,漠北人的“赚钱效率”就直接大打折扣,从之前个个都能吃得满嘴流油,直到现在只能勉强糊口,由此可见这招坚壁清野,还是起到了一定效果的。 不过凡事就必有其两面性,坚壁清野这一招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草原马贼的嚣张气焰,但终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首先一年两次迁移百姓转移物资,就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浩大工程;而且春秋两季本就是播种与收获的农忙时节,春播要延后多久,秋收又要提前多久,这都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而且草原人也不傻,他们虽然不敢攻城,但面对坚壁清野的严格时效性,也研讨出了一个“回马枪”这种解决方式。 因此在裴涯接任之前,傅忆已经和草原上的博尔木汗相互纠缠多年,双方你来我往的隔空对弈,多年来彼此间也是互有输赢。但根据攻守两方的不同,总体说来,傅忆还是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漠北人的劫掠效果,但还并没有想出一个可以彻底解决边境问题,能够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而如今这位“五花烈马洪”给出的保守意见,其实就是当年傅忆留下的“坚壁清野”的变种,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防线位置与坚壁清野的力度,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上的变化,整体上并没有什么太大出入,这也好就是老将军有些不好意思的原因。他觉得不好意思,到不是因为自己照搬了傅忆那个小娃娃的计策,而是因为这道坚壁清野计,实际效果一直以来都很一般。 裴涯不是个笨人,对于这个历史悠久的防守计,更是深知其中短长。此刻帐中极为安静,所有的将领士卒都把眼光聚集在裴涯身上,都在等着看这位文士总督,究竟最终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决断。这个决断也直接影响到所有人接下来的工作方向到底是提前运走青山城的百姓物资,制造一个请君入瓮的饵城还是实行坚壁清野,收拢所有的城外百姓与物资粮食,做出依城而守的防御姿态来呢 裴涯眼下正面对着二选一的抉择,这实在是让他心中有些犹豫。其实在他的内心之中,更欣赏那个有些激进大胆的计划;而帐中的大部分士卒将领,也都期待着一场实打实的大胜,也好出一口多年积攒之下的怨气。不过,这个计划实施起来还有很大的难度,在朝堂上的风险更是不可预测的,简直可以称为一场豪赌。 裴涯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也不是没有勇气站在赌桌前面。只是眼下这场赌局,双方付出的筹码并不相等若是赌输了的话,自己可能赔上的不只有头上的这顶官帽,还有全部的身家性命;但赌赢的话,自己好像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毕竟现在的裴涯,在明面上已经是一路总督了,此时就算是再来一场战绩彪炳的大胜,陛下颜狩还要面临着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难题。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的下场,从来都只有一个。 裴涯在心中略一衡量,就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但见此时帐中的士卒还在一脸热切的望着自己,他知道,这些士卒将领可还指望着一场大胜来封侯拜将呢 “好了诸位”裴涯终于站起身来,先是掸了掸衣甲上的尘土,又拍了手说道。周围的士卒将领,见主帅裴涯好像做出了一个决定,也都静下声音来,侧耳倾听他的决断。 “此时草原与北燕的两家使臣,目前还在半路之上。三方会谈之后究竟还会生出什么变化,我们目前根本不清楚。所以此时便确定整体计划,还为时尚早。不过三军未动而粮草先行,辅兵与军需官,此时就应该开始着手准备工作,重新查验粮食草料数目、整修军械车马,再次盘点战备仓库,做好一切战前准备工作;而各位将军,也要加紧操练士卒同时整训新丁,务必做到各队各营满编满员。” 帐中诸位一听裴涯这话,也都明白了接下来要先进入备战状态,最终决断还是等奉京皇宫那位的圣旨。这位主帅虽然少了一份果断决然,但也不失为一个更加稳妥的做法。毕竟,这仗打不打还在两说,目前也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 散帐之后,裴涯坐在帅案之后仔细观察起那张羊皮地图来,偶尔还用一杆细笔在纸上写画着什么。而众家将领也都分头去做准备,一时间在整座督府军大营之中,呈现出了一派极为忙碌的热闹景象。 转过天来,在天还未亮透的清晨,前任中山路少都督傅忆,就怀揣着一封书信推门进屋,把大伤未愈的沈归从美梦中拽起了来。 “还睡出大事了” 沈归眼睛都没睁开,随便嘟囔了一句“出什么大事也得先睡饱了再说啊上吊之前还不让人喘口气啊” 傅忆一把就掀开了他那温暖的被窝,初春时节的冷空气一下就把沈归打了个透,直接把他冻醒了一半 “裴涯那个蠢货昨天在督府军中开会了,看那意思,是准备走我当初的老路,对漠北草原人实行坚壁清野的防守态势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沈归彻底惊醒,他揉了揉双眼,定了定神,朝门外喊了一句“更衣”而后又对傅忆说“把齐返也叫来,给我一刻钟时间,咱们一会在何文道的屋里见。” 没过多久,跑的气喘吁吁的小胖子齐返,与傅忆一起走进了何文道养伤的侧房之中。才刚一进门,齐返就嚷嚷起来 “大早上的找我干嘛啊今儿我可还有正事没办呢,本来和我师兄约好了去谈一桩生意的” “早就让你住到我这来,你就是不乐意。现在一趟趟的跑,你能怪的了谁啊” “有事赶紧说师兄那边可还等着我呢” 沈归一见齐返这么着急,便回头朝傅忆抬了抬下巴 “拿出来吧,给他们都看看。” 连刚被吵醒的何文道在内,屋中四人都再次传阅了一遍傅忆带来的那封没有名款的书信。最后一个看完的齐返最先发问 “这有什么问题啊我要是裴涯我也选坚壁清野,明知道亏本的买卖谁会去做啊” 何文道却是先摇了摇头,抵着受伤的嗓子,费力的说 “往常可以,这次不行。” 傅忆见他说话实在困难,也是先拿出了一张幽北全境地图,铺开在床边上,四个人见状便把脑袋凑到了一起。 沈归用指甲划出了中山路边与漠北草原接壤的境线 “往常漠北人来我幽北劫掠,一般过于出动三至五个小队,每队不过一百人,分头进入中山境内。而其中必有一只精锐骑兵,会直插青山城进行试探性攻击,一来为了吸引防守,二来为了探听青山城虚实;而同时另外两个目标方向,则是中山路的货物贸易重镇双幽镇,与中山路北面的粮商聚集地,查县。这两个中山重镇一南一北,南面的双幽镇和关北路接壤,是各家商队的必经之地;而北面的查县,地理位置被东幽路与漠北草原夹在中间,还是东幽李家商队的粮食仓库所在地。 齐返摇了摇头 “你说这些图上都看得出来,我还是个牙人出身,自然比你更清楚利害关系,直接说重点好吗我那边真有事来了一个南康的大商人我现在耽误的每一息时间,都等于往幽河里面在扔金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1刻舟求剑 沈归见他这副不耐烦的着急模样,也直接开口说起正题 “简单说来,以前坚壁清野可以,这次不行。因为这次漠北草原人的目标已经不同以往,不再是劫掠一番转头便走,而是真的准备大举进犯我中山路,起码也要完全占领查县。他们之所以会任由北燕人把自己捅到台前,除了有些未知因素以外,摆在眼前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缺粮,是极度缺粮我们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一直对漠北草原的盐、铁、粮、布实行禁运禁售的封锁策略,再加上去年那个罕见的寒冬,这是把漠北人生生逼到了死路之上。因此据我推断,如果漠北人通过若干小股骑兵的高速穿插分隔,是有能力把查县,甚至把查县附近的幽北领土,都收入囊中。如此一来,漠北与东幽便直接接壤,困扰他们多年的粮食问题,也就可以得到一个完美解决方式。” 齐返看了看地图,发现查县附近的幽北领土,就仿佛一根鼓槌相仿,夹在东幽与漠北两家之间。若是由几队野战无敌的漠北骑兵关门打狗,那不光查县守不住,连东幽一路也同时门户大开了。 幽北三路此时的最强战力,便是裴涯手下的督府军。东幽路李家那些族兵,私斗起来倒是悍勇无比,可一但朕上了战场,腿肚子都会开始打转,更别提让他们去对抗衡漠北草原人的快马弯刀了。 沈归见齐返已经开始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又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着 “简单说来,目前我们幽北也只有可以调动、并且能上阵对敌的军队。第一支就是正在东海关前守护幽北南大门的飞熊军。这支队伍战斗力最强,但也被北燕人钉的最牢,所以已经可以无视掉了;而第二只则是张黄羚统领的飞虎军。这支军队虽然曾经战绩辉煌,但是目前只是一盘散沙,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而且之前傅忆还杀了人家一百多精锐,那其中有不少还是军中老兵,这样失去了主心骨的军队,站站场子骂几句闲街还可以,放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也定然是一冲就散的下场;而中山路督府军,原来的底子不错,现任总督裴涯其人也不是酒囊饭袋。虽然战斗力有所报障,但也断然不是漠北骑兵的对手。因此,幽北目前的状况,就是根本不会再有什么能打硬仗的支援部队可以指望的上了。” 齐返挠了挠脑袋,看向傅忆问道 “那你原来不是也玩坚壁清野吗虽然听说效果一般,但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啊这次为什么不行呢裴涯和颜重武一人守好一边,咬咬牙不也就扛过去了吗” 傅忆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往日这招之所以有用,是人家漠北人根本就没玩命啊。以前他们不过就是大肆劫掠一番,最近几年连房子都不烧了。人家漠北那是在拿我们中山百姓当猪养,饿了就过来割点肉吃。不过这次就没这么简单了,若他们真的是因为商路被断,就一定会想要换成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我们这次还是坚壁清野的话,那么人家肯定会顺势而为,来一招长驱直入的。” 齐返笑了笑,指了指青山城的方向 “长驱直入就长驱直入呗,青山城的城防坚实无比,还怕他们蚁附强攻不成还是怕他们胯下战马长出翅膀来,直接飞跃高高的青山城墙” 沈归一巴掌就拍在了齐返的后脑勺上,指了指地图上奉京城的方向 “人家漠北人有病啊我要是他们,一旦拿下了李家粮仓查县,手里粮草充足之后,直接就转头杀入关北境内,围着奉京城附近绕着圈地烧杀抢掠。到时看你颜重武的飞熊军动是不动你若回援奉京,那么枕戈待旦的北燕大军直接顺势攻入幽北,与漠北骑兵两路汇合,到了那时,这些骑兵不单有了充足的兵刃补充,更能得到北燕方面的攻城器械帮助。这样的话,他们的马还真就能背生双翅,飞过奉京城那高大坚固的城墙来了” 齐返被沈归这一番话说有些不寒而栗,皆因为在他脑中想到的是,一旦那些野战无敌的草原骑兵得到了攻城器械,和无穷无尽的兵刃粮草补充,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那要是颜重武不回援奉京呢” 齐返有些心不在焉的问出了后半句话。而沈归则是冷冷的笑道 “我要是漠北草原人,我巴不得颜重武会死守锦城呢真到了那时节,漠北草原人就占据了幽、燕、漠这场混战绝对的主动,无论是在锦城之下与北燕大军汇合,还是在最为富庶的关北路肆意劫掠,都全凭他们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且无论是幽北还是北燕,到时候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了。” 齐返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泄气,不过他马上又摆出一脸的无所谓来,拍了拍手 “嗨,咱们又不是颜狩的死党,替他招的哪门子急啊咱们中山的家人此时也都身在南康,这幽北三路最后是死是活,与咱们又有啥关系呢” 齐返这漫不经心的话一出口,就连傅忆与病床上的何文道都支起了耳朵,一起等待被问懵了的沈归回话。 是啊,如今沈归既没有官身,也没有爵位,就连他那么多的狐朋狗友,也都是各有其所长之处,在战乱之中逃一条活命,也都不是什么问题。眼下他的所有亲近之人都已经身在南康,而他与宣德帝颜狩也绝对称不上是同道中人,根本没理由去搅合到这趟浑水之中。 如果非要给他找出一个理由来,难道是颜青鸿和李乐安可是他与颜青鸿的关系,好像也没到那个以命相交的地步;而与李乐安的亲密关系,好像也并不会受到幽北三路战事的影响啊 如果说是因为萨满教,那就更加可笑了。如今的萨满教,早已经被折腾的七零八落了;倘若换成同样信仰的漠北草原人来执掌幽北三路,搞不好萨满教还能再次中兴呢 沈归见这三位一脸等待八卦的神情,也是微微笑了笑 “中山路是我外祖父的呀,我总得给把自家的东西亲手拿回来吧” “” 在场众人就算抓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沈归给出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其实在郭霜死后,郭家的衰败就是时间上的问题了,而之前那般兵不血刃的平稳过度,好像也是个不错的解决方式。但没想到沈归竟然一直都存着要重新夺回中山路的执念。 齐返最先开口,语气十分不屑的说 “这又苦又冷又穷的中山路,你要他干嘛啊我哥来信说了,南康风景宜人气候温暖,就连那位南康皇帝也只是个名义上的帝王,根本就不管实事。咱们的家人朋友也都在那里,要不是因为你在这,我早就去南康找他们了。你还想着那么个已经摇摇欲坠的中山路干嘛呢” 沈归听到这一番话也是挠了挠头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这么做。我明白这次中山路、或者说幽北三路都未必撑的过去,但这太白山,可是咱们所有人的老家,中山路也是我郭家的祖业。它可以毁在任何一个郭家人的手上,但绝不可以被别人抢走再毁掉也许你们都无法理解认同我的想法,但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我沈归,一定要亲手把属于郭家的东西夺回来” 齐返和傅忆耸了耸肩,他们一个如同沈归的亲弟弟一般,另一个也曾是中山路的少都督,不单对于太白山有着无与伦比的乡土眷恋之情,而且对沈归也有着血亲般的信任。 “而且,无论我的动机是什么,理由还有什么,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沈归见三人不置可否的态度,又接着说了下去“无论我们以后身在何方,无论我们有多少银子可以肆意挥霍,无论我们之后的社会地位是高是低,只要幽北三路这次彻底覆灭,那么以后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会被牢牢地印上三个大字亡国奴” 说到这里,沈归停顿了一下,他用上了极为罕见的严肃神情,缓缓地注视着屋内的其他三人,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说 “我,沈归,绝对不当亡国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2兰妃到访 沈归口中所说的亡国奴,其实并不是处于那种狭隘的民族主义,而是关于不同意识形态上的根本差异,以及对于北燕王朝未来的深深忧虑。当然,这份担忧他目前也只能藏在心里,因为就算他说出口,也不会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理解与认同。对于这屋子中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只能慢慢地用潜移默化的形式,来让他们真正的理解与消化。 与傅忆与齐返这两个毫不走心的家伙不同,心中有着坚定信仰的何文道听了沈归这番话,眼神反而更加迷惑了。在他的内心深处,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那位最终胜利者,无论是草台班子出身的幽北三路,还是从前朝大燕分裂出去的附属小国漠北,乃至得到大燕正统传承的北燕王朝,都算不得是什么异族入侵。既然如此,也就根本谈不上是什么亡国奴,顶多算是内部消化之后的改朝换代而已。 虽然何文道也没能体会沈归的真实想法,但自从他由奉京府大堂之上,把沈归救出的一瞬间开始,就已经把自己牢牢地绑在了沈归的战车之上。而且为了救出这位正主,他还把自己绑在了风口浪尖的车头位置。他这种舍己救人的行为,无论打算报答恩师李玄鱼的抚育之恩也好,还是不忍看到萨满教千百年来的香火熄灭也好,都已经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因为他这个阵前反水的行为,受害者可是那位幽北三路的现任皇帝自己不光犯下了欺君之尊,更让本就极度虚荣的颜狩深深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颜面扫地。 而当孙白芷以自己的一家老小作保,把他从御马监的森罗地狱之中救出之后,他也就把自己的这第二次生命,全部寄托在沈归身上了。 此时他哑着嗓子对沈归缓缓地说 “无论你想要做些什么,萨满教都会是你最亲密的盟友、最坚实的后盾。之前我在奉京府大堂之上也说的十分清楚,其实这也是先任大萨满李玄鱼,早就暗中安排好的。沈归你没有萨满灵体,所以也就没有继任大萨满的资格。不过,介于你与现任大萨满林思忧的关系,也可以代为行使大萨满的” 沈归听到这里急忙摆了摆手 “我说老何你这心思也太歹毒了吧巴格他头七还没过,你就指望着让我顶上去你这是打算连颜狩带我一起坑死吗你要是真的缺一位能主事的大萨满,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不过还没问过人家,也就不好先说出口了。我看这样吧,等身子好一些后,你先暂代大萨满一职,我帮你兼任护法就是了。反正护法又不用安魂祈灵,光是那些得罪人的活,我还勉强能够兼顾。” 何文道听完之后,也点了点头。萨满教虽然已经是支离破碎,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但萨满灵体这种天赋神力,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可是半点假也做不得的。眼前沈归的这个权宜之计,还能暂时维持住萨满教的日常运作,也不失为一个折衷之策。 此时的奉京城,天空已经全部亮了起来,与沈宅一街之隔的河中大街,也传来了烟火气浓郁的嘈杂之声。沈归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再有不同意见,于是开口做出了一个总结 “那先这样吧,小返你最近多注意一些北燕传来的消息;而傅忆也加紧对于中山路督府军的监控;文道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养伤吧,萨满教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座谈会刚刚结束,一秒钟几万两上下的齐返,便夺门而出,没想到刚出沈宅大门,便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男子。 “颜老二你这么早干嘛来了” 齐返一抬头就发现来的是个老熟人,于是也就脱口而出打了个招呼。没想到颜青鸿身后突然闪出一个矮壮的男子,唰啦一声抽出手中钢刀 “放肆你是甚等样人敢对我们幽北的二二少爷不敬” 颜青鸿也是一脸尴尬的伸手拦住了这名矮壮男子,又冲着齐返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辆普通马车。而后对齐返带着歉意的说 “小返你着急就先走吧,我今天来找沈归有大事商议” 一句话说完,还冲着有些愣神的齐返眨了眨眼。齐返一见他这个态度,便明白了几分,也不再多说什么,低下头自顾自地走远了。 颜青鸿回头瞪了一眼这个矮壮男子 “这河中大街上本就鱼龙混杂,你还嫌我们不够惹眼吗滚远点,我不希望还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颜青鸿罕见的有些恼怒,用严厉的口吻斥责过这名随从之后,便先上前敲了敲四敞大开的街门。 刚敲了三下,从门房屋里探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歪着脑袋看了看门外的二皇子,打了个哈欠说道 “颜老二啊这门不是开着呢吗你直接进去就是了,干嘛非得搅老头子我的清梦啊”睡得迷迷糊糊的刘半仙略带嗔怪的嘟囔了一句。 颜青鸿心中顿时惊起了巨大的波澜来沈归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底牌啊虽然日前刘半仙独身闯宫,随手灭杀一千太白卫在先,又一招重创大内第一高手陆向寅在后,此事虽然被颜狩和御马监共同下了封口令,但仍然还是挡不住小道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虽然传言内容各有不同之处,但其中有一点则是所有人一致认定的那就是这个刘半仙,一定是传说中的天灵脉武者。 沈归麾下有这样一位天灵脉武者,不好好在上房之内供奉,居然安排到了门房看守门户,这简直是浪费之中的浪费 虽然心中极为惊讶,但是面对天灵脉武者的垂问,颜青鸿仍然不敢无礼。毕竟这位老骗子,虽然平日看起来奸邪油滑,但自己的父皇可差点死在人家手上的 “这位门半仙还得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颜青鸿有“要事”前来商议” 刘半仙揉了揉眼睛,把搓下来的眼屎随手一弹,不屑的嘟囔着往内宅走去 “还正事老夫当日要是再往前几步,你颜家还能有个屁的正事。天天就会装模作样” 颜青鸿挨了这一顿窝心骂,想找句能还嘴的话都找不出来,憋得胸口异常烦闷。而这番大话也传入了颜青鸿身后的车厢之内,仍然还是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没过多久,刚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沈归也趿拉着鞋子,一脸怨气地跟着刘半仙亦步亦趋的来到了门房之处。他带着起床气,仔细打量着一脸尴尬之色的颜青鸿 “这宅子你来的比我都勤,装什么彬彬有礼啊。有事进屋说去,我今天起得太早,还懒着呢” “沈少爷莫怪,今日是与哀家共同到访,才会让青鸿这样拘束的。” 一道略嫌粗放的女声从车厢中传出,车门的棉帘也在同一时间缓缓打开。只见由车厢之内缓缓走下一位体态丰腴的妇人。这妇人只作寻常百姓打扮,看样子年纪在四旬上下,皮肤略略有些粗糙暗黄,身量较寻常妇女也高出半头有余,若只是粗略地看,就只是一个寻常的高大农妇而已。 颜青鸿神色略显尴尬的侧过身去,扬起臂膀虚让到这位妇人身前 “我娘,兰贵妃包氏” 沈归极为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颤抖着嘴唇指着颜青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此时车厢之中又钻出了一个俏丽的青白色身影,体态纤弱皮肤白皙,行为举止就连细微之处,也是极为得体的。这位刚刚钻出车厢的少女,则是颜青鸿的亲妹妹,也是包氏的小女儿,与沈归有过一面之缘的奉阳公主颜书卿。 沈归一见他们一家三口齐齐造访,也顾不上惊讶,赶紧把三人让进宅中,又把大门再次紧闭,还落上了最粗的门栓以策万全。 傅忆在前方为兰妃与奉阳公主引路,故意落在后面的沈归拽着颜青鸿悄悄的数落着 “我刚告诉过你,让你们一家三口在皇宫老老实实的躲着。你可倒好,居然把全家都拽来我这,是怕人家找不到一锅端的好机会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3包沈相会 几人在正厅分宾主落座,身为主人家的沈归最先沉不住气,先狠狠瞪了眼满面无辜的颜青鸿,才略带急切的先行开口 “兰妃娘娘,我不知道颜青鸿是怎么跟您说的,但目前这个状况,恐怕您目前仍然没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吧要知道这次北燕和漠北” 农妇模样的兰妃,极为大气的一挥手便打断了沈归的话,举手投足之间,隐隐露出了一丝草原儿女的洒脱本色 “鸿儿说的很明白,本宫也听得极为清楚。这次前来,只是有些事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想要亲口向沈公子你问个清楚而已。” 沈归见这一家子都这么不知道轻重缓急,心中顿感无力。但事已至此,他还是点了点头“您请吩咐” 兰妃先看了看颜青鸿,又看了看颜书卿,神态轻松的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这行为虽然有些失礼,但同时看上去也是极为放松的。 “你与青鸿虽然平日素有来往,但本宫也仔细打听过一番,好像也远没到以命相托的地步” “娘您不懂,我们哥” “闭嘴这是什么地方为娘还在,哪有你一个孩子说话的份” 被兰妃娘娘喝止的颜青鸿,颇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同样是“孩子”的沈归,却只得到沈归那占了便宜的耸肩微笑。 “这其二,则是卿儿的和亲之事,你也没什么立场要自找麻烦” “兰贵妃这事儿可是您让颜青鸿” “是本宫的意思没错,但你为什么会应下呢难不成还真的是因为那件大萨满所赐的法器不成” 沈归摇了摇头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等着兰妃接下来的话。 “这其三嘛,本宫想知道,你为何会认为东屋的那两位,会不利于我母子三人。要知道,本宫虽然没有他们那般实力雄厚的娘家撑腰,但也绝对不是砧板上那任人宰割的鱼肉。” 沈归摸了摸脖子,似乎对这次会面并没有多么大的兴趣,接下来言语间的态度,也都是想尽快结束这场“质询会” “我和颜青鸿虽然只是酒肉之交,但彼此之间还算得上是意气相投。况且无论我帮二殿下做了什么,都未见得是冒着生命危险的。那只是旁人的臆测,但在我看来危险程度并不高,勉强一些也称得上是举手之劳。” “其次则是奉阳公主和亲之事,此事上我还真就是看着大萨满婆婆的面子上,才会应允的。但眼下这个最终的解决方式,却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严格来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所以兰妃娘娘您恐怕是谢错了人。” “至于说东屋那两位贵人嘛”说到这里,沈归沉吟了半晌,而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也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防备一些总是没错的。因为越是敌我双方实力不均等的时候,对于贫弱的一方也就更加危险。试想如果形式调转的话,有了合适的时机,难道您就不会随手消灭掉一个未来可能爆发的隐患吗” 兰贵妃包氏听了沈归这些话,没着急做什么表态,只是紧紧的皱了皱眉。而后四面看了看,又摇了摇头说道 “沈少爷有些谨慎可以理解,但如果本宫这趟出宫,最终只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就打道回府的话,未免心有不甘。若您担忧府上防备不严,那本宫愿意另寻一处僻静所在,以供我们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沈归听到这里也是皱了皱眉,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傅忆,见对方点了点头之后,便又换上了另外一幅姿态来。 此时的沈归也向椅背上一靠,随手拿过桌上的茶杯来咕嘟咕嘟的喝下半碗,一抹嘴巴大大咧咧的指着颜青鸿说 “如此看来,还是他没跟您说明白,那这次我就亲自给您交一个底。我之所以会对颜青鸿如此,除了意气相投之外的确还有些别的期望,不过此时说其这个还为时尚早,就先不提了。而我对这位奉阳公主,也的确是没的意思。既然说到这里,想必您也知道,我与李家彼此之间已有了婚约,只是最近意外频发,还没来得及详谈罢了,所以这一点您也大可放心。” 说到这里,沈归瞬间便感受到颜书卿一直都十分平和的目光,变得决然又带着些怨恨,浑身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于是赶紧换了一个话题说到 “给你们母子三人带来麻烦的原因,倒不是你们身上流淌着的草原血液,会成为此次事件摆在明面上的最大的转机;而是关于东宫那两位贵人,对于此事的看法与态度。坦白说,依我个人看法,无论是漠北草原也好,还是北幽大军也好,除掉你们三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不过,他们本身和东宫那两位,显然都不是这么想的。” 兰妃娘娘伸出二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桌子“沈公子可否说的再简单一些” “嗯这么说吧,之前您家这位小少爷行为不端,脑子看起来也不是很正常,自然就被陛下与太子忽略多年。不过这次事件一开始,你们母子三人就经成了摆明面上的重点,那么自然也会招致所有势力的目光。如此一来,他也同时拥有了重新获取陛下目光的一个机会。而且若是日后太子行为有异常之处,那么也就代表着这次事件,与他本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有机会使得太子爷的多年经营,在这次失误面前化为一滩泡影。而兰妃你的身份,也自然成了颜青鸿能够出头的先决条件。所以无论站在太子的角度、还是北燕人的角度上来看,解决你们都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当然也是投入最小、却回报最高的方法。” 说到这里,沈归略作沉吟又继续说到 “不过危险与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这是颜青鸿的危机,也是他的机会。若是最后运作得当,不单能保住你母子三人的性命,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不过幽北三路只要没有在此次事件之中遭到灭国,那么颜昼的那位太子之位,还是极为稳当的。至少目前来看还是这样的。” 兰妃看着颜青鸿那副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也是极为轻松的笑了 “沈少爷你自己看,就他这副模样,本宫怎么会生出那等壮志雄心来我只想在这次动荡之中,为我母子三人求得一条活命来。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还请您帮助我母子三人,脱离开眼前这场危局之中。” 兰妃一番言辞恳切的请求说完,便站起身来,也不管走神的颜青鸿,与正在怒视沈归的颜书卿,自己先躬下身子,给沈归施了一个大礼。 沈归急忙上前虚扶兰妃,口中连道不敢 “兰妃您千金之躯,怎能如此折煞在下想我沈归只是个无官无职的破落子弟,怎当得起如此大礼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在他拽起了三位贵人之后,只是略微的想了想,便眼前一亮。他转过头来,语气极为诡秘地说 “若只是想得一条活命,其实也并不太难。如今您母子三人虽然成为局中焦点,但也只是各家势力暗自揣度出的结果。而无论如何高明的策略方针,其实在制定完成的那一个瞬间,都已经过时了。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说的也是这个道理。既然你们的危险来自于暗中,那么不妨直接把自己摆上台面,把自己变成焦点之中的焦点。” 颜书卿不屑的冷哼一声 “说的倒是轻松,但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 沈归也不理她这副胡搅蛮缠的劲头,只是面对着兰妃说 “其实,这就好像有三个小偷,打算暗中偷取同一件物品。若是当事人把这件东西摆到了桌面上,那么无论谁出手,都变成了赤裸裸的明抢;也同时会招致另外两家的阻拦。届时那种僵持的局面,也足可以维持好一段时间的稳定与平衡了。而眼下,也刚好有一个把你们摆上台面来的最好机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4各怀鬼胎 虽说世事无绝对,但时间可是从不等人的。它是这世间唯一的绝对公正体现,不会被任何诱因左右,也不会向任何强权低头。 在颜青鸿一家向沈归求援的同时,皇后李怜也刚从冬暖阁缓缓而出。是的,她昨日在东暖阁中度过了一夜,也不知她都与“通宵加班”的宣德帝颜狩说了些什么,可单从面色上看,却比昨日的她显得更为阴沉。 与此同时,丞相李登此时也刚刚放下了整理了一夜的账簿。他站起身来,为趴在案桌之上酣眠的万长宁披上了一件大氅,自己则走到了书房之外的庭院中。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色,心中更觉烦闷异常。一直以来,自己这个幽北丞相,看似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无比,甚至在民间还有着“东幽王”这个说法,但其实自己才是“幽北三雄”之中,最难的一个。 无论是胸怀大志迫切自立的皇帝颜狩、还是恃宠而骄拥兵自重的郭家,两方一直都只顾着自己眼前那些事,根本没有人会考虑百姓的生计、税收的平衡、军费的增减等等这些更为实际的“小事”。 自己一向在朝中与民间的口碑,都是墙头草一般的精打细算,大家都把这个推断归咎于李登那粮商世家的出身,而根本没有人想要知道,他这一株墙头草到底为这北幽三路做了多少实事。 郭云松和颜狩这一老一小,一个只会开口要兵甲粮饷、一个只会搞党争,裁撤掉别人精心培养的干将能吏,换上一些只会邀宠媚上的所谓“帝王心腹”。这副惨淡局面,自然就使得李登除了要负责“国计民生”之外,更要负责平衡两党势力。因为他既要避免军权大于君权,也要避免君王独掌军权。原因也很简答,对于颜狩其人的志大才疏,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眼前李登所要面对的,除了需要提前挤出一笔数额庞大的军费之外,还有幽北三路春耕的推迟日期、北燕、漠北两家使臣的接待与谈判工作、甚至连东幽家族之中的一些族中事务,也有着如同雪片般的请示信件,这情况下,连正常的休息与睡眠,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腰腿,又条件反射般的看向了书房北侧的厢房那正是他的独女李乐安的房间。这位李家大小姐,自打回春医馆改建完毕,便开始了整日不见人影的行医生涯。虽然幽北的习俗不同北燕,但这行为对于一个尚未出阁的官家小姐来说,仍然有些不妥之处。 李登缓步走向饭厅,又想到了那个让他最为放心不下的、自己的那个麻烦外甥,也就是幽北三路的当朝太子颜昼。其实自己和颜狩彼此间早已是心照不宣,二人谁都知道在这次外交事件中,太子颜昼扮演的角色可能不是那么光彩。即便如此,也仍然也没有办法“秉公而断”。原因很简单,目前幽北三路只有两位皇子,另外一位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所以无论颜昼做出了多少匪夷所思的蠢事来,自己和颜狩都只能无休止地帮这位不长进的太子去擦屁股。 这不只是血缘问题,而是经过了更高角度下的仔细思考后,得出的最终结果。因为储君之位一直以来都是遏制或者挑起党争的不二热门诱因。之前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郭云松、如今若是再来一个争储事件,立刻就会把本就家底极薄的幽北三路彻底割裂开来。那时节,甚至都不需要北燕的甲士与漠北的铁骑大举攻伐,幽北三路就会先行自我解体,变回之前那种若干部族的原始形态。 若是未来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么近百年以来,颜郭李三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是的,自己这个幽北丞相,绝对不容许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李登如同嚼蜡的喝着稻米粥,心中早同时也被这些无法快速解决的麻烦给塞的满满当当。他对于幽北已经可谓是穷尽心力了,所以但面对未来那个自己也猜测不到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他自问也都可以坦然接受。 李登也不知道自己饱没饱,只是觉得不该继续吃下去了。于是他一推粥碗,对管家李福吩咐了一句 “粥继续热着,再准备一些干粮。士安还年轻,稻米粥是肯定喝不饱人的。” 可还没等他回到书房,李福就喘着粗气追上了他 “老爷,外面来客了。” “这么早就上门是谁” “是谁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李登听了管家这个回话觉得有些新鲜,停下了脚步,颇有些奇怪地看着李福 “哦何以见得呢” “那不明摆着吗赶车的车把式,是二皇子啊” 李登仿佛对这个答案极为惊讶,但也只是眉毛一挑,仔细思索起来。没过多久,他嘴角含笑地吩咐着 “大开街门,召集府上全部男丁下人,一起去正门迎驾。让门房把嗓子清干净,有多大声喊多大声,能把街坊喊出来围观的话,老爷还有重赏。” 李登这一番极为诡异的吩咐下去之后,转了个圈快步走向内房方向,洗漱更衣去了。 与此同时,宣德帝颜狩与李清也在冬暖阁中召见了太子殿下颜昼。父子二人神色如常,但也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着不痛不痒的家常话,在用过了貌合神离的一餐早膳之后,颜狩才语重心长的对颜昼正色说道 “朕对你一直都是寄予厚望的,就连储君之位也早早的给了你,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但你最近的表现,却让朕感到十分失望。朕一直以来,都在教导你如何成为一个杰出的帝王,但好像忘了教导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储君。以后朕再也不会再把所有事情摆在明面上,抽丝剥茧地一件件讲授予你,这些事情都要靠你自己去找出一个最终的结果了。现在朕告诉你,无论朕与即将到来的两国使臣,最后的谈判结果究竟如何,你都一定得受到你应得的惩罚。但请你记住,这次的惩罚,也并不代表着父皇要罢黜你的储君之位” 一直说到这里,颜狩都是罕见的和颜悦色,说话的声调也是极为温柔,连内廷总管李清都有些不太适应。而在沉吟了半晌之后,颜狩仍然以极为温柔的音调,指了指冬暖阁的大门,对这个自己亲自立下的太子说 “现在给朕滚滚到永灵殿,在历代祖宗牌位前给朕跪足十天日后若是没有朕的传召,无论在哪里看见你,朕都一定会亲手摘了你的脑袋滚” 颜狩这一番话说得仍然是极为轻柔,言语间传达出来的信息也极为清楚。遣词酌句之间都很明白地告诉了太子颜昼,他的那些小动作小心思,根本没有瞒过任何人。 颜昼自小就很聪明,所以这次他既没有“据理力争”、也没有编织更多谎言,妄图去堵上这个四面漏风的烂摊子。其实他不但早有心理准备,还提前想好了退身之阶。无论是母后李怜,还是娘舅李登,都是自己最好的支持者。他也相信无论这个烂摊子最后是由谁来收拾都好,却永远轮不到需要自己亲自下场肉搏。 在他的心里,这样才是一国之君应有的风采,这才叫做用人的艺术。 当然,颜昼这么想也没什么错误。至少目前这个烂摊子,是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亲手收拾干净的。 一身轻松的颜狩,步履轻快地走向了永灵殿,因为他充分相信父亲与娘舅的能力。不过他根本没有想过,若是幽北三路真的一朝覆灭,届时他那个尊贵无比的太子身份,甚至还不如一个作坊的少掌柜来的要实惠一些。 怒到极致反而愈加平静,这是宣德帝颜狩的一个优点,也是冬暖阁中这批新换的瓷器,能够幸免遇难的原因。这位皇帝陛下神色平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内廷总管李清被一个前来回事的小太监叫了出去。没过多久,便神色轻松的返回冬暖阁中。 他小心翼翼的转到了宣德帝身前,正好出现在自己主子的余光范围之内 “陛下,李相求见。” 颜狩听到这简单的一句话,孤冷异常的臭脸上竟然再次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这么快就筹到银子了快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5使臣到访 北燕与漠北的两位使臣,本就是抱着同样一个目地才来到这片寒风刺骨的不毛之地。因此在二人刚刚汇合之际,便已有约在先无论此番幽北方面的态度是主战还是求和,都要以迅速递交战书的任务为首要目标。因此也就少了那份“借公干为名,沿途游玩一番”的闲情雅趣。 当然,站在北燕使臣项青,项阴山的角度上来看,这幽北三路自古便是化外蛮荒之地,气候寒冷终年积雪不说;就连那些书识字的圣人门徒,社会地位居然也与普通百姓别无二致,更是明显的礼崩乐坏、大厦将倾之相。就这种不通王化的苦寒之地,也绝不可能有什么会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就自然不需要在这里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了。 而站在漠北使臣穆格尔的角度上看,倒是很愿意在幽北三路游览一番。除了军事上存在着特殊目的以外,他也想看看人家幽北三路的治国之道,学习人家是如何在这般恶略的自然环境下,还能够使得平民百姓过上如此“富足”生活的。可惜时间不等人,家中的妇女和孩子还正在草原那刺骨的寒风之中忍饥挨饿,多等一天,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同胞手足呢。自己越快完成任务,博尔木汗自然也就能越快地大举进攻幽北。 毕竟从烤羊腿上剜下来的第一片肉,才是最美味的。 两家虽然如今已经结成同盟,但毕竟派出的使臣出身却各不相同。 项青既有阴山作表字,自然是有一脉师承的学子出身。而穆格尔虽然贵为博尔木汗的内弟,身份官位比项青简直高到了天上去,但毕竟他没过圣贤书,连大字也不认得几个,所以二人在这一路上虽然彼此之间客气有加,但仍然还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沟通顺畅,所以也就谈不上有着多深厚的交情。 今日二人终于来到了幽北三路的都城奉京城东门的三十里外。按照惯例,“二人宣战小队”就要在此分手了。 项青先是虚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而后又撩袍弯腰一揖倒地 “穆兄,我们如今已至奉京城下,依愚弟看不如就此分别,各行其事而去。日月流转,山高水长,他年相见不知又会在何时何地。恨此时愚弟手中无酒,不能与贤兄这样的当世英杰痛饮一番也罢,所幸就此别过,贤兄其去定要珍重。” 项青这一番话,无论是声调的抑扬顿挫、还是词句之间所蕴含的深厚情谊,都是极富有感染力的。直把个武夫出身的穆格尔,唬的是一愣一愣的。这话虽然他没太听懂,但意思还算明白了一个大概。可穆格尔也实在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何时,与这位北燕使臣结下了这般比山高、比海深的兄弟情谊。此时虽然有些纳闷,但终究也是个场面上走过几遭的漠北贵族,于是他向前迈开两大步,双手抱拳硬着头皮说道 “那个愚弟啊,没想到你也是样的豪爽爷们让贤兄我真挺感动的。不过刚才有句话你到是说错了,咋能没有酒呢那好玩意贤兄有的是啊马背上还满满一壶呢咱这草原上的好玩意儿,你肯定没尝过,这可是纯粮食酿的你也知道我们漠北缺粮,平日谁要是想喝上一口,那可比登天还难呢” 草原汉子穆格尔话说到这里,转头走向自己拴在路边的马匹,从鞍韂上解下一个挂着的皮酒囊来,嘭的一声拔出了塞子,自己先陶醉的深深一嗅 “嘶瞧瞧咱这个,这才是爷们该喝的酒呢来吧愚弟” 说到这,热情如火的草原汉子穆格尔一回头,只见官道之上除了自己的四个贴身长随以外,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了,颇有些纳闷的嘀咕着 “愚弟人呢咋跑这么快” 旁边的随从立刻凑上来也闻了闻酒壶,随即立刻闭上眼睛陶醉了一番 “嘶还是自家这正经玩意儿够劲儿。穆台吉您别等了,你才刚一转身,人家直接就走了” 台吉这个称呼,原本是漠北人皇太子的尊称。但经过多年演变至今,已经成为了所有漠北贵族男丁的通行尊称。 眼前这位刚被项青“放了鸽子”的穆台吉,目瞪口呆的拎着酒囊犯楞,很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他娘的是个啥人啊” 没想到他这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落,就由打远处传来一个清亮的男人嗓音 “人家北燕使臣可是圣人门徒,咋能跟咱这样的粗坯武夫喝酒呢咱们喝酒都用大碗大壶,人家喝酒都是小盅小杯,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 这一个舒舒服服的台阶递过来,算是把被晾在随从眼皮子底下的穆格尔给顺下来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虽然这北燕人如今跟自家又结了盟,但是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漠北人的。不过,这次结盟也算是各取所需,自己也就不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而眼前传来的这句话,算是把自己方才“把人家那客气话当真”的尴尬瞬间缓解开了。他借着这句话,生硬地对四位随从解释起来 “原来不是人家项青瞧不起咱漠北汉子,而是酒具跟人家惯用的那些好玩意,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哇人家许是误会了才偷偷走的,肯定是怕说出来咱们不好意思他们这些文人呐,心眼太多哈哈哈哈” 穆格尔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也不管周围随从信不信,先向前一步,插着腰朗盛大喝 “开口的是哪路的好汉呐要是瞧得起咱漠北汉子,就过来喝一口咱的草原酒;要是瞧不起咱漠北汉子,那就忙你的事,咱也当你是个没见过面的好朋友” 他这话音刚落,由打远处就传来了马蹄铁敲击地官道地面的声音。穆格尔一听就高挑大指赞到“好牲口” 穆格尔生平最爱的就是战马快刀,无论跑起来的是匹什么样的脚力,只要马蹄声从他耳朵前一过,凭着马蹄声音的节奏快慢轻重缓急,就能在心里推测出一个八九不离十来。 没过多久,这匹好马便驮着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由远而近的向自己飞奔而来,直到自己面门已经能感受到战马携带的气浪之时,那青年才高高勒起缰绳,整个人就势踩住了马镫,身子与高高扬起前蹄的战马平行而立,骑术之高明窥一斑而知全豹。 穆格尔怎么也没想到,幽北三路竟然还有骑术这般精湛的青年,不由高声二次赞道 “好骑术” 而刚刚露了一手的二皇子颜青鸿,此时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迎着高挑大指赞美自己的穆格尔微微一笑,双手抱拳道 “好胆色” 二人经过了一番“商业互吹”之后,在无形中也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这穆格尔也不急着问清来者身份,而是先递上了手中那支酒囊,又顺势摸了摸他那匹一丝杂毛都没有的大黑马 “你这坐骑,头大脖短膘肥体壮、胸骨宽大皮厚毛粗,一看就是咱漠北的马种。这等成色的宝马良驹,在我们漠北本地都是极为罕见的。” 颜青鸿接过那支镶嵌了若干彩色宝石的皮酒囊,仰头便是咕咚咕咚两大口喝下肚中。而后闭着眼睛禁起鼻子挺过了第一道酒锋,这才缓过神来,也抬手摸了摸马脖子 “大哥你这闷倒驴也不含糊啊,单说这份烈性,比我幽北的劣酒烧刀子来,还要凶上一些呀” “好好好” 穆格尔听到颜青鸿这番回话,连说了三个好字,心里那份舒坦就别提了他本就是个嗜酒爱马的草原汉子,如今见一个幽北青年竟然也有同样的嗜好,再与之前那个满嘴之乎者也的北燕使臣一比较,自然就生出了“他乡遇知音”的感慨 可还没等他开口,这青年又跨上了战马,对自己抱拳施礼道 “这位漠北大哥,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待我办完了正事,一定回奉京城中寻你,那时节我们兄弟二人,可定要来一场不醉不归啊” 说完还没等穆格尔反映过来,扬鞭打马绝尘而去。只留下一脸呆滞的穆格尔嘟囔着“今天啥日子咋谁都这么着急呢” 有苦说不出的颜青鸿,骑在马背上的身子已经开始打晃了。还没等他骑出去多远,刚转过一道弯来,便一头栽倒滚落马下。 而两边树林之中也瞬间窜出了几个黑色的身影,正是一路尾随颜青鸿的十四与冬至众人。他们几个费力的把昏迷不醒的颜青鸿放在了马背上,由十四亲手揽着缰绳,慢慢地走远了。 是的,这位放荡不羁的二皇子颜青鸿,直到今天为止,酒量仍然是极其一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6作弊手段 十四牵着这匹由牲口贩子于梁安,借出的宝马盗骊,围着奉京城外缓缓地绕了半个大圈,最后才由西城门入城。这一圈绕下来,方才还伏在马背上大笑的颜青鸿,已经被刚刚自己牛饮下去的草原烈酒,醉昏过去了。 按照地利位置来说,北燕在幽北以南,漠北在幽北北境,所以两家结盟的使臣尽管是自行在东门碰头,仍然要在这个中心点分道扬镳,向南北城门分别出城。当然,幽北主管外事的礼部,自然也会分别派遣两组应使道队,于南北城门同时迎候使节入京。 虽然眼下三方已经暗流涌动剑拔弩张,但这些繁琐讲究的古礼,也并不是在礼遇可能马上刀兵相见的敌人,反而是在彰显君王自身的广大胸怀。所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若是在进行正式场合会面的时候,哪一方生出失礼之处,那么其自身在这片大路上的民心与声望,反而会降至冰点。 毕竟尊重敌人,也等于尊重自己,这可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铁律。 自打带着那位醉汉进了城,冬至的众人就隐没在人群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若无其事牵着缰绳的十四,正顺着牲口甬道慢慢地走向沈宅。马背上的颜青鸿,在奉京城百姓的心中早就是个风云人物。如今见他面色绯红浑身酒气的趴在马背上,由一个矮小瘦弱的青年男子牵着缰绳,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路边还有不少人朝着十四喊 “这位小哥,咱二少爷是早起喝了一顿回魂酒还是昨儿晚上的花酒根本就没醒啊” “这马可是够俊的啊嘿小哥,二少爷这是在哪弄到这样的宝马良驹啊” “你们这些人啊,一个戴眼睛的都没有。这样品相的头等战马,能是在骡马市摆摊,“串袖”卖的“土货”吗这一打眼我就知道,肯定是老于那匹压箱底的盗骊” 充当马夫的十四,面对众百姓的调笑喊喝,也只是淡淡一笑,四下点头示意。虽然他如今已经练就了极为高明的唇术,也仍然还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当然,就算他能开口,这七嘴八舌的闲言碎语,也没法接啊 十四长得极为白净,看起来也是极为纤弱。此时正在围观的闲汉地痞一见十四笑而不语的姿态,也是纷纷赞道 “你们别看这二公子平时游戏人间没个正经,但手底下人可个顶个的会办事看看人家调教这马童,一点都不多嘴,多懂规矩” 十四牵着马穿街过巷,由河中大街的后门拐进了沈宅。刚栓好了马匹,便一手拿颈一手托腰地直接把醉醺醺的颜青鸿横扛在肩上,朝着傅忆的房间走去。 没想到他才刚进后院,就眼看着沈归和傅忆迎了出来,半昏迷状态的颜青鸿此时却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穆格尔那两大口“闷倒驴”灌下去,颜青鸿只觉得自己吞下了一枚火红的木炭,由喉咙一直燃到了小腹,整个人顿时感觉轻了不少。不过如今的他,却再也不是原来他了。虽然还是一杯倒的酒量,但好歹也更清楚了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所以他才赶紧告别了穆格尔,翻身上马就走。经过马背一颠,虽然酒气开始上涌,但也挡不住袭来的浓浓睡意,他再也挡不住不停下沉的眼皮,昏睡了过去。 可谁想到在十四那有些粗鲁的一扛之下,被他的脖子压住了胃的颜青鸿,顿时从昏睡之中清醒了一分,却再也按捺不住体内的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一个痛快。 他这一痛快不要紧,还在下面扛着他的十四,那右半边身子直接就没法看了。也把迎出小院的傅忆与沈归惊了一个目瞪口呆 “我说十四你什么脾气啊我知道他酒量浅肯定得吐,但你让他在城外吐完了再弄回来不行吗而且我见他分明是忍了一路,你把他抱回来不就得了非得用这姿势扛着就照你这扛法,用脖子一直顶着别人肚子,好人也得让你顶出胃病来。你说你这一身连汤带水的这不是自找的吗没想到你还挺会过日子的,都抬进门口才给他弄吐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 沈归看着颜青鸿这吐得一身一地,恶心的捂着鼻子数落起十四来。十四倒也聪明,刚刚仔细了一个开头,就转过脑袋不再看他的嘴唇了。然后就是一个反手,把背上那死猪一般的颜青鸿揪在手中,作势就要往水榭里面扔 “别别别祖宗小忆你快点拦着他要是给那醉猫扔到这里面,那这水榭以后还能呆人吗赶紧叫人给他俩烧水洗澡还不成吗” 说罢沈归赶紧拽了拽傅忆,指着院中那两个脏兮兮的人哆嗦着说。 傅忆捏着鼻子把他俩刚刚带出去,李乐安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她双眼紧盯着捂着鼻子的沈归,手中拎着一个纸包耀武扬威的甩着,嘴里刚要说话 “站住别动” 沈归顾不上难闻,直接大喊并且伸出一只手掌,止住了正在奔跑的大小姐李乐安。 李乐安开始还有些纳闷,停下来以后鼻子一嗅,顿时也紧皱蚕眉。循着恶味来源仔细一看,脚下便直接跳起了“踢踏舞” “你没事喝这么多酒干嘛啊伤了肝可有你受的哎最近你肠胃可不太好啊” 李乐安虽然也嫌弃地上的呕吐物,但仍然还是秉持着一个大夫的职业习惯,从这一大滩呕吐物里闻出了“沈归”的“隐疾” 沈归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就快失去平衡的李乐安,握紧她那双柔软的小胖手,胳膊一使劲就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的干净地方 “肠胃的问题,你还是亲自去跟你那位醉猫二表哥讨论吧。老子身体健康的很” 被沈归拽到怀里的李乐安,也没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涩。只是踮起脚尖顺着沈归说话带出来的口气闻了闻 “嗯还真不是你,一点酒气都没有” 沈归低头瞥了一眼李乐安手里拎着的黄纸包,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口问道 “大清早你拿什么酱牛肉啊这谁吃得下去啊以后尽量换成馄饨包子什么的正经早点” 李乐安一把打开了沈归在自己脑袋上不停揉搓的大手 “宋大厨不是住在你家么要真是酱牛肉还用得着我亲自跑一趟我是来送解酒药的” 原来昨日李乐安“下班”之后,便来到沈府蹭饭。这宋大厨自从被沈归借调到沈府“上班”之后,李乐安就再也不去会友楼吃大餐了。 昨日席间,沈归也不瞒着她,随口就把全盘计划告诉了李乐安。 倒不是沈归已经被这位“圆脸大小姐”给迷得失去了心智,而是他本就怀着跟李登开诚布公的想法。没错,李登虽然受到了颜青鸿与兰妃包氏的登门拜访,之后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而入宫觐见颜狩,但沈归终究有些忐忑不安。 是啊,颜昼毕竟是李登的亲外甥,无论在血缘还是利益面前,李登都没有帮助颜青鸿母子的理由。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们在暗中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自己在不久之后,毕竟还有着成为他的女婿的可能性。所以,自然也就不怕李登知道详细计划了。 而且最重要的,则是李登本就有见微知著的能力,哪怕自己一言不发,他经过一些调查也定然可以做到大致清楚,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呢更何况沈归对于这位“未来丈人”的长远目光还是十分有信心的。要知道若是这次颜青鸿母子身死,哪怕是被颜昼彻底打落尘埃,那么幽北三路就一定会面临着灭顶之灾。 此时李乐安正献宝似得拎着一包解酒药,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沈归他的夸赞。她放下了有些酸痛的手臂,顺着沈归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方才堪堪踩上的那滩呕吐物 “嗯是不是送晚了” 沈归看着若有所思的李乐安,被她这副后知后觉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之后,他才摸了摸李乐安的脑袋,又伸手拎过了那一纸包的解救药 “不晚不晚,一点都不晚。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你那位二表哥都用得上这个。” 李乐安茫然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沈归此时又转回话头问道 “宋师傅在我这,你就不送吃食了那为什么孙白芷也在我这,你还要送解酒药呢” 自古同行是冤家,李乐安听完孙白芷这三个字,立刻撇了撇嘴 “我怕他给皇子活活药死” 话音刚落,门口闪出一个满脸阴沉的人影来,正是刚刚进门的“倒转阴阳”孙白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7太子出关 转回头来再说太子颜昼,如今正被自己父皇幽禁在永灵殿内,看着一大堆祖宗牌位头疼不已。这其中有大部分的牌位,自己就连面都没见过,最多只在宗族府的祭祖大典上听过几次而已。可如今自己贵为太子,却要面对着这些都没见过面的“破木板”足足幽闭十日,这可真是太难受了 可太子终究是太子,在年少之时就有天才之名传遍幽北三路,又岂是眼前的困局可以难倒的庸人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自十四岁被立为储君以来,身边前来邀宠献媚之人便是络绎不绝。此时永灵殿外看守的太监,又是李清的亲信手下。自己之前送出的那挺玉如意“余威犹在”,再加上允诺之后的若干好处,自然便多了几个可以通风报信的太监看守。 眼下太子把几个蒲团拼在了一起,舒舒服服的垫在了身子下面,在颜氏列祖列宗的灵牌之前,悠悠然地进入了梦乡之中。 在梦里的自己,大权在握乾坤独断,不但坐上了父皇的那张龙椅,更指挥着千军万马横扫北燕南康,完成了颜氏三代帝王都没有完成的梦想一统整片华禹大陆。 他正沉浸在自己御驾亲征,亲手斩下南康伪帝狗头的梦境之中,却被一个小太监使劲摇醒。被打破黄粱美梦的颜昼,极不耐烦的嚷了一句 “作死啊再用那只脏手碰本王一下,你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是的,颜昼在被册立为太子的同时,也被封为了奉王。当然,这个王爵只是个过渡用的虚衔而已。 “太子殿下快醒醒吧,陛下已经出了冬暖阁。李总管说陛下很有可能来永灵殿,才让奴才先来回禀太子一声” 这小太监深知其中利害,也顾不得害怕,一张口便先说出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真机灵等赏” 颜昼一听“陛下”二字,整个人心中顿时一片清明。他随口赞了一声小太监之后,便开始齐整冠带,想让自己显得更加丰神俊朗一些。可就在他手刚碰到发髻的时候,突然又好像醒悟了什么,一把就把头冠扯了下来,随后便拼命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小太监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这太子的位子,还真不是那么好坐的啊” 没过多久,浑身灰尘的太子站起身来,把身下的三个蒲团往小太监脚下一踢 “拿走先藏起来。等陛下走后再送回来。另外把外面所有伺候的太监都撤走,院子也撒上一些树叶。另外传本王之令,自你走后,一个活人都不许在永灵殿附近出现” 说完他便噗通一身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之上,膝盖骨敲击石板的声音在空旷的永灵殿内回响起来,听得抱着蒲团的小太监也忍不住抽了抽眼角。随即颜昼紧咬牙关忍着疼痛,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便开始瞪着眼睛,注视着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 颜狩只带上了李清,主仆二人顺着皇宫之内的步道,漫无目的般地慢慢走着。颜狩语气中带着些疲惫,又带着些萧索的随意说着话,也不知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垂询着李清的意见 “昨日李相入宫,跟朕说了一些心里话。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人对朕说起过那样的话。说来也奇怪,朕居然还真的听进了心里。他们两家这次的结盟,对我们幽北来说是个巨大的危机,但在朕心里,它也同时更是一个绝妙的转机,也不知道朕能不能抓牢这个机会” 李清听到颜狩这番有些萧索的话语,心中大觉好奇。颜昼其人虽然情绪化,但心智一直极为坚定,多年以来只有自己见过他那歇斯底里的模样。但如同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自己也是第二次见。 可他李登焉能和天灵脉武者相提并论难道只凭他几句话,竟能与天灵脉武者有着同样的威力这简直太荒谬了 不过李清为人一向谨慎,在摸不准颜狩心中的真正意图之前,一贯用些模棱两可的废话作答 “李相其人虽然有些偏颇之处,但还是有真本事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若是颜狩对李登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那么接下来自己就可以用后面的半句话做文章;而同样的,若是颜狩对于李登仍然是之前那个态度的话,也可以用“偏颇之处”蒙混过关。如此看来,李清这“反正话”的技巧,比起刘半仙来,已经高出不只一星半点了。 说话间主仆二人就来到了永灵殿外。颜狩抬头一看永灵殿的匾额,嘴角不由得苦笑一声 “朕本有些心中烦闷,想随意走走纾解胸中郁结,可无意间竟然走到了这里” 在颜狩身后紧紧跟随的李清,听到他这句感慨,不由得嘴角一翘。颜狩自打出了冬暖阁的大门,便目的明确地朝永灵殿的方向走来。虽然脚步极慢,但途中他从未停步、神态也没有疑惑,现在这样子显然是做给自己看的。 不过想归想,保全皇帝的面子仍然是自己的分内之事。李清急忙上前,伸手推开了那道院门 “陛下,这俗话说得好,虎毒尚不食子。陛下虽然贵为天子,但终究也是太子殿下的亲生父亲。这皇帝惩罚太子,是国家的法度天子之威严;这父亲看望儿子,也是舐犊情深父子连心呐。依奴才来看,其实这两者之间,也并无矛盾之处啊” 李清这一番话,听得颜狩差点叫出一声好来被掻到痒处的他,拼命地抑制住了上扬的嘴角,尽力地维持着君臣父子之间的忧思模样,摇头叹气道 “终究还是迈不过血脉亲情啊” 一句感慨说罢,抬腿迈进了永灵殿的大门之内。可还没走几步,便被这初春的寒风,与满地落叶的萧索映入眼帘,把自己生生看出了一个寒颤来。其实这也就是长在深宫之中的颜狩,若是换成李登,早就看出破绽来了如今可是初春时节,从哪里来的满院落叶呢 颜狩拼命的抑制着有些发抖的声音,压下嗓子向李清质问道 “这永灵殿供奉着天家列祖列宗,怎能破败如斯给朕好好整修一番,再查查看到底是谁在玩忽职守” 李清撇了撇嘴,心道你什么时候管过这个就连每年祭祖的贡品,那都是找工匠做的木头货,其中还有不少是前任太监留下来的“传家宝”。若是真的严查玩忽职守亏空公款这些小事,整个皇宫大内除了你以外,都没有一个能活的 也不等李清应声,颜狩便亲自推开了永灵殿的殿门,映入眼帘的情景,差点让他这个称孤道寡的帝王天子,落下眼泪来。 自己那个往日聪明灵秀的大儿子,如今已是满身灰尘,冠带发髻全部散落在地,整个人仿佛疯魔附身一般,跪在冰冷的地上不住的磕着头,那声音轻重缓急各不相同,听起来就知道,这磕头之人,已经进入了无法自控的半昏迷状态。披发覆面的颜昼此时一言不发,嘴里还传出听不清内容的哼念,对突然闯入殿内的二人恍若未闻一般。 试问天下有哪家的父母,看见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这般,会不心疼的 颜狩拼命抑制住了颤抖的右手,轻轻地抚上了太子的右肩 “好了昼儿,知道错了就好父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你不要怨恨父皇啊” 说到最后,正值盛年的宣德帝颜狩,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些老迈腐朽的味道。而太子颜昼在他这轻轻一搭之下,竟然颓然的倒在了地上。 “李清李清快过来看看” 被颜狩召唤而来的李清急忙跑上前来,略一探查,心中不由一笑。不过自己既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也要成人之美。他立刻紧皱双眉,换上了一副紧张的神色对颜狩说 “陛下请您退后一些。” 而后自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把“生死不明”的颜昼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伸手挽起了他衣袍之下的中裤 只见此时颜昼的双膝黑紫一片,还不停有着血珠向外渗出 “李清,把太子背回冬暖阁。哦对了还要快传太医,让孙白术给朕亲自前来快去” 得偿所愿的颜昼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竟然感觉李清开出的昂贵价码,还真算得上是物美价廉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8各司其职 太子在东暖阁中经过了一番“诚恳认错”之后,又立刻参演了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而之前那“金口御言”的“十日紧闭”,也就顺其自然地改为了“戴罪立功”。因为陆向寅病情趋于稳定,而堪堪逃过一劫的孙白术,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孙白术只是性格有些木讷谨慎,但绝不愚蠢;也可以这么说,凡是在医道上有所建树的良医,都远比寻常人要聪明的多。就太子这些人为痕迹明显的“伤痕”,落在这位太医院院正眼里,简直如同小儿科一般的幼稚;若是换成擅于跌打正骨的孙白芷来,连太子用什么姿势自残,他都能推算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自己虽然有个院正的名头,说到底也只是个大夫而已。陛下传召自己前来,也仅仅是给太子治伤,其他的事与自己无关,犯不上为了一些疑点而得罪未来的一国之君。毕竟他可是刚刚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孙院正的意思是,太子的伤情并不严重” 自己大儿子那膝盖上的“恐怖淤伤”与颓废萎靡的精神状态,竟然在孙白术嘴里简直不知一晒,不由得让爱子心切的颜狩大为惊讶。 “是的陛下。太子这膝伤,可能是因为下跪的时候太过用力而导致的皮外伤,并未伤及骨骼经脉,所以” 说到这里,孙白术感觉在病床边的衣袍,被太子轻轻拽了一小下,于是在他略微停顿沉吟之后,便话风一转 “所以太子殿下的外伤并不要紧,也暂时不影响行动。但眼下正值初春时节,还有些冬季蛰伏至今的寒气,反升于地面之上,加之永灵大殿一直十分清冷,从未有人气聚拢过所以,依老夫来看,太子殿下的真正伤处,应该于地面久跪导致初春倒寒入侵体内,眼前看虽然没有大碍,但日后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患上风湿痹症。随着年纪的增长,每逢雨雪阴寒,太子的双膝都会犹如针扎般的疼痛” 说到这里,孙白术站起身来,对面色阴沉的颜狩鞠躬施礼道 “不过陛下也无需太过忧虑,太子殿下正值青春年少,只要平日保养得当,也没什么大问题。臣下这就回去斟酌一剂温养祛寒的方子,同时再加以热敷针灸,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体内寒毒。” 说完,在陛下的摆手示意之下,孙白术背上了医箱,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冬暖阁。他看着那有些阴沉的天空,竟然开始认真的考虑起自己这个四品太医院院正,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了。 而冬暖阁中,正心如刀绞的颜狩正紧紧握着大儿子的右手,声音极其温柔的询问道 “昼儿你感觉如何了” 太子缓缓睁开了眼,木然地转了转头,眼神立刻带着深深的惶恐地,想要爬起身来迎驾。他才刚刚动了一下,便立刻被颜狩按回了床上 “儿臣就是觉得有些冷而已,现在已经彻底的暖和过来,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颜狩看着这个听话又懂事的儿子,心中满是自责。但自己毕竟先是一国之君,之后才是谁的父亲,才是谁的夫婿,此时面对国之大事,儿女情长还是要先放一放。所以他虽然极不情愿,但仍然还是不得不开口 “昼儿你刚刚转醒,父皇本该让你好生休养的。但我们既然身为天家皇族,自然凡事当以国事为先。如今漠北与北燕的两家使臣,已经进入奉京城中了,父皇把他们暂时安排在礼部官驿住下。尽管朕后日才会接见使臣,但我们幽北也总得提前有个准备才是。早上朕已经亲自给你二弟下旨,命他午后前去驿馆先行接待漠北使臣那么北燕使臣,自然就得交给你这位当朝太子了。朕也知道,这接待外邦使臣本是礼部的分内事,但今时不同往日” 太子一听颜青鸿奉旨前去接待漠北使臣,浑身的肌肉都顿时紧张起来。虽然脸上仍然摆出一副羞愧与感激的表情,但其实整个人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父皇说的这是哪里话人家漠北派出汗王内弟为使,我们自然也要派出分量相等的皇族中人相迎,如此一来双方的身份才会对等;而北燕一向视我们幽北三路为化外蛮荒之地,自然不会派出什么够分量的大人物。不过他们越是无礼,我们就越要遵守礼仪。也只有这样,才会让我们幽北三路的名声,在华禹大陆上更加响亮。” 颜狩听了他这一番话顿感欣慰,他慈祥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庞,心疼的说 “你此时重病在身,却还要为国事操劳,真得让朕这个为人君父者,有些无地自容啊” 颜昼立刻“挣扎”着坐起身来,咬着牙用双手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父皇无需多虑,儿臣刚在列祖列宗之前聆听了一夜的教诲,如今早已是脱胎换骨了。为儿臣者,替君父分忧本就责无旁贷。儿臣现在就梳洗一番,前去礼部官驿接见北燕使臣。” 他这一番至诚至孝的话刚说完,就立刻朝着冬暖阁的门口“踉踉跄跄”地走去,才刚走到门口又立刻被颜狩喊下,这位君父亲自走上前去,为自己这个懂事的大儿子披上了一件外罩皮氅 “外面凉,再重要的事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去把” 说完,颜狩朝着他点了点头,自己则走回了冬暖阁中。 而临危受命、轻伤不下火线的太子颜昼,回去传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遣人给太医院院正孙白术,送上一千两金子。 而此时的颜青鸿,也被灌下了李乐安亲自配好的醒酒药,只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又把刚刚换上的衣服,再次吐了一个肮脏不堪。当然,这次吐过之后,他没有继续昏睡下去,而是揉了揉眼睛,悠悠转醒 “来人啊,爷口渴了” 酒醒之人容易口渴,方才那两口“闷倒驴”喝下去,虽然并未觉得头痛欲裂,但实打实的口渴难耐。 “哗” 沈归端起一盆温水直接泼在颜青鸿身上,这粗糙的“服务方式”虽然无礼,但也极为直接地达到了他的目的让颜青鸿彻底清醒过来。 “呸这哪啊谁泼老子长几个脑袋哦你啊” 待他看清楚沈归那一张冰块脸之后,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之中。也顾不上这一身的污渍与水迹,赶紧回想着一下残留的记忆 “别琢磨了,现在刚过午时,你赶紧洗漱更衣,立刻去找穆格尔。那匹盗骊拴在马厩之中,你这次一个下人都不能带,只能自己单人独骑前去。宋行舟已经在会友楼给你留好了桌子。记住两个重点第一你要刻意隐瞒身份,第二你得把他灌趴下” 颜青鸿被沈归这连珠炮似得话的有些楞,等他把全部信息都消化完毕之后,颇有些为难的说 “这隐瞒身份倒没什么,把他灌趴下这事,我实在做不到啊你看看我自己这一身我跟你说,早上那两口酒一下肚,要不是十四和他那些兄弟们,我这个幽北二皇子,现在都不知道死在哪个乱葬岗子了。” 沈归把身后的窗子打开,初春的寒风顺势吹进屋中,把浑身湿透的颜青鸿打了一个通透 “要是没有你表妹这解酒药,你也早就死在我家了。你现在赶紧去洗漱,厨房灶上还热着解酒药呢,喝完了再去,我保你能反灌他一个酩酊大醉” 而他那位梳洗完毕的亲哥哥太子颜昼,此时也换上一身华贵的深蓝色苏绣文生长衫,手中还拿上一把精美的折扇,一摇三晃地上了马车。颜昼也十分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所以他早就通过特殊渠道,掌握了一部分这位北燕使臣的信息 那位北燕使臣姓项名青,字表阴山,现年三十有二,是北燕天佑四十年也就是十二年前的榜眼,师从北燕太学学正朱阅朱云深的师弟,徐然徐阳灵。 根据他特殊渠道的消息说,项阴山其人虽然才高八斗,但性格狂妄自大孤高冷僻,这才会被迫从太学院调离,十二年来也止步于区区一介礼部小吏。要知道,北燕的太学院,可是通向北燕内阁的必经之阶。也就是说,项青其人,若不是被其性格所累,本是有很大可能,要登阁拜相的。 要面对这样的书人,颜昼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的亲娘舅虽然是商贾出身,但青年时代也曾远赴北燕,拜入朱云深门下游学深造,不单与这位项青项阴山份属同门,在辈分上还要高出他一阶。 而且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如今幽北三路的朝堂结构,更是由他娘舅李登,以北燕的朝堂结构为原型修改而来的。 念及于此,太子颜昼认为这次的会面,可能只是做做道德文章,谈谈风花雪月而已。他甚至还想提前吩咐下人,去北市场包下整间绿柳楼来,以招待这位儒生使臣。 毕竟在太子殿下看来,若是为人不风流,又怎配称之为才子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99漠北使臣 从漠北草原来的人,手头一项都不宽裕。那么他们能穷到什么程度呢平日里的丰年,若是“打劫生意”收成不错的话,那么他们前来幽北做生意的“大商人”,都还能住在正经客栈里;若是收成不好的话,一般就在城外捂上几张兽皮,借着马匹的体温凑合过夜,也省了住店钱。因此,幽北的商家百姓,对于这些脸色黑红披发左衽的漠北穷鬼,印象都不是太好。 而进了奉京城的穆格尔,虽然被礼部官员安排在了官驿住下,但他们得到圣旨说接待之人另做他选,也就没有为他们准备接风酒宴。这官驿不同于客栈,灶头都是定时定点才会开火的。他们一行五人在客房中整理好了行李之后,却被驿官告知厨房已经熄灶,此时想找吃的,就只能去河中大街上的大酒楼了。没法子,这几个草原汉子只好拿上了银袋子走出官驿,直奔河中大街方向了。 要说这些漠北汉子还是耿直,就那么随意的把银袋子在腰间一拴,晃晃悠悠的出了城南官驿的大门口。 奉京城南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一个区域,就连奉京本地有钱有势的贵人们,没什么要紧的事都不会往那个地方走一步。所以,这五个漠北汉子,这样明晃晃地招摇过市,分明是在对奉京城里的所有“小绺门人”,进行着打脸一般的挑衅活动。所以,还没等他们走到河中大街,这一主四仆挂在腰间的钱袋子就全部不翼而飞了。而这五位尊贵的漠北使臣,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五人进了会友楼的大门,也只敢在门边的长条凳上坐下。原因也很简单,单说会友楼里,随便一个热菜都是一两银子起跳的价格,根本不是这些“穷鬼大肚汉”的消费水平。他们就坐在门口那几张长条凳上,每人要了碗素面,呼噜呼噜的吃了一个半饱。 当他们叫来伙计准备会帐的时候,这才看见腰间那晃晃悠悠、空空如也的半截银袋绑绳 “老子的银袋子呢” 穆格尔一脸惊异的喊出声来,四个随从闻言立刻朝自己腰间一摸,脸上也俱是一片惊恐之色。站在一旁的跑堂伙计见这号人见多了,虽然心中有些不屑,但这会友楼毕竟是幽北头号的大酒楼,跑堂的伙计也都是受过良好的训练,根本没显露出一点狗眼看人低的意思。 这小伙计也明白,这些漠北汉子看似是来白吃白喝,但肯定也不是他们的本意。依他们腰间半截绑绳来看,定然是露富遭了贼惦记。毕竟哪有准备吃白食的人不要上等酒席,反而只要五碗素面的道理呢 “几位爷不要惊慌,若是一时不便,小的也可以跟几位爷去府上取银子。” 草原汉子个顶个都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直人,若是面对寻常酒楼的作法关门打人,还可以直接掀翻了桌子,痛痛快快打上一架。而且以自己那漠北使臣的名头,莫非奉京府尹还敢把我们五人抓起来不成 可是眼前这个小伙计,无论是言语用词还是动作表情都极为客气,所谓举拳难打笑脸人,这就让穆格尔有些难办了。皆因为他们这趟“出差”,每人都只带了一百两银子就这,还是博尔木汗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公款”,眼下一个转身间,竟然丢了个干净,还去哪里找银子来,付这五碗素面的账呢 若是向幽北官府说明原委,倒也不是不行。但眼前还没开始谈判就先借银子付账,在气势上就先软了一头的话,之后还怎么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呢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会友楼的门前走来了一位高大健壮的黑衣青年。这青年牵着一匹通体乌黑油亮、又没有一丝杂毛的健硕战马,随手把缰绳往门口揽客的小伙计手里一扔 “好豆好料给我喂着,再拌上点香油二爷吃好的也不能亏了它的嘴,要是给它喂的不舒服了,小心二爷摘了你小子的脑袋” 待门口这小伙计看清来人身份,立刻眉开眼笑的回着,言语间带出的亲近,显然这位是他熟悉的老主顾 “二爷瞧您说的,就您新得的这匹宝马良驹,早就传遍咱奉京城了,哪还敢不用心伺候啊你赶紧提前数数马毛,别到时候说不清楚。小的一个月才赚三两银子,少一根马毛都赔不起您” 这被称作“二爷”的黑衣青年,正是二皇子颜青鸿,他听到小伙计的回话抬腿一脚,虚踹在了他屁股上,又扬手扔出一小块银渣 “嘴里哪来那么多零碎呢,小心伺候着就是,亏不了你” 说罢又转头看着一脸客气,正等着要面钱的小伙计 “你们宋头在吧让他哎大哥” 话说到一半,颜青鸿猛然把眼神定在满面羞愧之色,手头拮据的穆格尔一行五人身上 “大哥您怎么坐这了吃完了歇会歇着你去茶社啊,这里的风多硬啊” 被颜青鸿这不怀好意的一问之下,穆格尔的脸更红了 这叫个什么事清晨刚认识的幽北兄弟,才第二次见面,就让人家看见自己吃白食。方才仗着年岁比较大,还自认兄长呢;如今可好,被自己这兄弟当面询问,这怎么说旁边那小伙计可还眼睁睁的看着呢,想扯谎都没个机会啊 “哥哥我这就刚才” “小顺子,怎么回事啊” 颜青鸿见穆格尔面有愧色、言语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便唬起一张脸来,问向那个叫做“小顺子”的跑堂伙计。 “二爷,方才这五位草原大爷每人要了一碗素面,吃完才发现钱袋子让人顺了,虽然五碗加一起才半两银子,但您也知道,小的我一个月才赚” “打住吧你,赶紧给我这几位兄弟让进内堂去,让宋头亲自做上一桌酒席来。这位好汉是二爷刚刚结识的兄长,你还怕没银子会帐” 他这一句话才刚一出口,小顺子急忙摆着手说 “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哪能啊吓死小的也不敢啊。几位爷快请进吧” 众人落座之后,小顺子刚要去后院厨房,便被颜青鸿抓住了胳膊 “你先别走,二爷有事让你去办。知道“小金牙”么” “瞧您说的,在奉京城街面上混的,谁能不知道小齐爷的大名啊” “嗯,你去找他,就说是二爷的漠北朋友被人顺了五个银袋子,让他赶快给找回来。” “哎,知道了” 小顺子点了点头,便风风火火地跑出了会友楼的大门。 直到现在还一头雾水的漠北使臣穆格尔,有些意外的看着颜青鸿 “我说兄弟,这些人咋都喊你二爷呢看着跟你还都挺熟的,这么看来你肯定是个大人物啊” 颜青鸿谦虚地一摆手 “啥大人物啊,他们叫我二爷是因为我在家中排行老二,家里也还算富裕罢了。这街面上混的人啊,才不管你是真英雄还是伪君子,只要你有这个”说着他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发出了“碰”的一声响来“只要谁有了这个,那就都是爷他们那些鼠目寸光的小人,最远也只能看见自己鼻子,要不然怎么敢为难大哥您这样的英雄豪杰呢” 说到这,颜青鸿双目紧紧盯着穆格尔,无比诚挚地接着说 “但咱们兄弟的交情,可与银子无关我与大哥相交,纯粹是欣赏大哥的豪迈性子而已。咱老爷们生在天地之间,最舒坦的事,就是由着性子来了” 就颜青鸿这番极为江湖的口气,而且也实打实的掏出了银子,解决漠北五人的困境。心口动作互相映衬之下,更显得情真意切。 所以此时的穆格尔,语气中也尽是感动 “兄弟你能这么说,那就是打心眼里真看得起我们这些漠北粗人。但方才我们都看过,那一桌最次的酒席还要五十两银子起呢,有点太浪费了,而且我们方才也都吃过一碗面了” 颜青鸿大手一挥,打断了穆格尔的话 “大哥这话就有些见外了你们都是漠北汉子,就他们那罗汉斋面,面汤里连点油腥都没有,你们能吃饱我对各位以诚相待,也希望各位能如此待我小弟我就问一句话,各位要是真吃饱了,就抬腿走你们的,钱袋子找回来我让人给你们送府上去;若是没吃饱,或者没解馋没过瘾,那就留下来陪小弟我喝几杯酒咱们弟兄刚才可约好了要大醉一场的” 穆格尔见颜青鸿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直接一拍大腿 “兄弟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再藏着掖着也就不够交情了那碗面连塞牙缝都不够,哪能饱呢我刚才还听说这会友楼有西域来的葡萄酿,早就想尝尝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来来来,再来个跑堂的,拿些葡萄酿过来” 颜青鸿二话没说,朝着二楼雅间喊了起来。没过多久跑出来一个正在休息的跑堂伙计。他本来还是一脸怨气,可低头一看,一楼正厅之中坐着的是颜青鸿,立刻换上一副惊喜的笑脸来 “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爷啊” 他说着就急忙跑到后堂,没过多久,一瓶还冒着寒气的葡萄酿,就摆在了颜青鸿桌面之上。 也不顾穆格尔众人的惊呼,颜青鸿先是眉毛一挑,口气带着寒意地说道 “怎么就拿一壶难道是怕二爷我喝不起,没银子付账不成” 这小伙计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幽北三路谁能怕二爷没银子付账啊那不是瞎了狗眼吗方才我去后院冰窖拿酒,是后厨的宋头儿吩咐的,说草原汉子喝不惯这么柔和的果子酒,一会他亲自给你们上点别的这一瓶就是送给几位尝个鲜开开胃而已” 穆格尔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这个新结识的兄弟究竟是个什么人一小瓶就要二十两的银子西域美酒,这大饭庄竟然也说送就送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0酒席宴间 没过多久,那如同鲜血一般妖娆妩媚的西域葡萄酿,就分别倒入了五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瓷制酒盅以内。等颜青鸿最后倒满了自己面前的酒盅之后,又抖了抖手中的小酒壶,见酒壶已经彻底一干二净,不由得莞尔一笑 “大哥您瞧见没有,这会友楼的东家可真会做生意,就这么六小杯的量,纹银二十两只怕那位东家自己也不知道,这二十两银子到底能干嘛吧” 颜青鸿话音刚落,也不等穆格尔的回话,便摇头晃脑的饮尽了杯中酒。不过他这一番牢骚听在穆格尔耳朵里,就更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是啊,二十两银子在这间会友楼里,也就是半斤出头的酒钱而已。但若是用粮食来衡量的话,却能足足换来六石粮食还有富裕。这大概是什么概念呢一石就是一百斤,奉京城中最贵的上好粮食,一石也只要三两纹银;而普通的一家三口,每月最多也不过六十斤的消耗,也就是说,这一小壶酒,就顶的上一家三口将近一年的口粮了。 而漠北的粮食价格虽然要比幽北贵上不少,但面对这个葡萄酿的价格,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极为惆怅的穆格尔随即也是一仰头,还没等他明白过是什么个滋味来,口中的酒已经顺着他的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他娘的,这又苦又涩是个啥滋味这也叫酒这么贵的酒还给老子喝了一个糊里糊涂,真是不值” 穆格尔砸了咂嘴,也没品出这酒到底贵在哪里,再一想到那个价格,就更为心疼了。 正在众人讨论着葡萄酿的“性价比”之时,跑堂的小顺子满头大汗地带着齐返走进了会友楼的大堂之内。 “二爷,小齐爷给您请来了。” 说完他也没上前讨赏,而是自顾自的先回到栏柜后面,咕嘟咕嘟的喝下了两大碗水,又拿出一块白布夸张的擦着汗。这一系列动作明显是在“以退为进”的邀功讨赏。而观众颜青鸿也没理他,只是站起身来招了招手 “小返快过来,给你引荐个朋友” 刚刚赶到的齐返,手里挎着一个布包,挺着肚子一摇三晃地走到桌前,一屁股就坐在了颜青鸿身边 “我说颜老二你也挺会交朋友,六个爷们喝一壶酒这是给我引荐好朋友,还是给我引荐债主啊莫不是也怕露了白,让人家给惦记上了” 颜青鸿没理他的闲话,而是转头对正在打量齐返的穆格尔说 “这胖子也是我的兄弟,他是奉京城里牙人总会南北行的现任当家,江湖人送外号“小金牙” 这穆格尔一听见这胖子的名号,差点感动的哭出声来自家漠北草原为何多年来一直都舍近求远,从北燕南康高价运粮皆因为近在咫尺的幽北,大粮商仅东幽李家一号,别无分店。而李家的粮食品质虽好,但价格自然也就十分高昂;可对于目前的漠北草原来说,尽可能让更多的人都能吃饱,这才是头等要务。同样的价格,北燕南康大概能买两石,而李家这边就只能买回一石半。在巨大的数目需求之下,哪怕加上运费损耗,舍近求远也只赚不赔。 但如今自己认识了齐返,就有了更多的选择。在这个牙人把头的介绍下,哪怕买一些往年的陈积之粮,都能在三天之内运回漠北,解决家中的燃眉之急。 穆格尔站起身子,神色激动地绕了半圈走到齐返身前,紧紧地握住他的右手,颤抖着嘴唇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刚刚谈完生意就被小顺子叫来的齐返,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帕金森好朋友”,也是一头雾水。不过齐返毕竟是个场面人,面对各种局面都能进退自如 “这位朋友,咱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您是二爷的朋友,也等于是我小齐的朋友。找回几个钱袋子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只要下回您在奉京城地面遇见麻烦,派人直接去南北行递个话就行。” 说完,误会了穆格尔激动原因的齐返,打开带来的那个粗布包,把五个钱袋子整整齐齐地展开在桌面上 “兄弟你点点数目,看看对不对。少了一两银子您也直接告诉我,当然这倒不是银子数目的多少,而是这事关我在奉京城里的脸面问题” 穆格尔虽然十分兴奋,但也明白交浅不可言深的道理。于是他顺着齐返的话,仔细的点验了所有的钱袋子。除了有一个袋子里的碎银子被换成了整锭元宝之外,数目上是分毫不差的。 他把钱袋子往随从面前一推,朝着齐返高挑大指赞到 “小金牙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这银袋子才丢了一碗面一壶酒的功夫,竟然就全须全尾的又转了回来” 齐返没应下这番恭维话,反而面有愧色的摆了摆手 “小金牙的名号是承袭家师威名,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在下倒是想替旁人求个情,按说此事二爷出面托到我这,那自然应该带着下手之人前来,听凭您的发落;可他们终究江湖人,若是在事主眼前露了相,也就等于输了手艺,自然会别的江湖人所不耻,折了面子也砸了饭碗;如今既然数目都对,那小齐就斗胆替请诸位漠北好汉,能不能够放他们一马” 其实齐返这话,是想白送一个人情给穆格尔,或者说是给双方一个结下交情的机会。在街面上打过滚的江湖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若是想让别人一直惦记着你,那欠下他一个人情,绝对要比帮他一个大忙来的更加管用。如若不然的话,这银袋子是谁偷的穆格尔都不知道,还不是齐返说谁是谁 当然,耿直的穆格尔倒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因为无论是齐返那牙行首领的身份,还是自己这位“二爷”兄弟的面子,都生不出一丝为难旁人的心。 就在众人说话之际,后厨的一道道精美菜式,如流水般地摆在了桌面之上。那一道道造型雅致色泽诱人的美食,直接令这五位过惯了餐风饮露生活的游牧汉子看花了双眼 颜青鸿从小顺子手里接过一个巨大酒瓮,直接摆到了桌子上。他翘起一只脚来,把衣袍下摆往腰间一系,模样颇为粗鲁的挽起了袖子,对众人说道 “有道是这酒逢知己千杯少在座的诸位既然都是江湖儿女,那今天咱们谁也不许偷奸耍滑,放开了喝所谓酒菜酒菜,总得先酒后菜,这一坛是宋大厨亲手酿的烧刀子,论起劲道来一点都不比漠北烈酒差咱们先满饮此碗,再好好叙一叙弟兄之情” 说罢,颜青鸿极为豪迈的挥动臂膀,一掌拍去了酒瓮之上的泥封。霎时间,整间会友楼弥漫的美食香味,都被这股辛辣刺鼻的酒气掩盖下去。这种下等劣酒的强烈味道,直接飞入五个漠北使臣的鼻腔之中。众位酒鬼齐齐揉了揉鼻子,又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都暗齐齐暗叹一声好烈的酒 “方才的葡萄酿先敬了漠北客人,如今这幽北劣酒,可就轮到我这本家先来了” 颜青鸿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的给自己面前的粗瓷大碗,斟了一个满。斟酒的同时还在心中默默祈祷沈归啊沈归,表妹啊表妹,你们俩要是哪用解酒药合起伙来耍我,那今天我可就免不了要丢大人了 颜青鸿极为豪迈的一口抽干了碗中烈酒,闭着双眼禁着鼻子等待着辛辣的酒气上涌,没想到这一饮之下,除了流过喉咙之时,有些辛辣难忍以外,落入腹内竟然如同喝水一般毫无感觉 这等神奇的反应之下,颜青鸿不禁大喜,胸中豪迈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这一头碗酒我已经喝了个干净,下面就该看诸位的了当然,这酒虽是不值钱的劣酒,但其性之烈可是一等一的。你们可得量力而行啊 早在他打去泥封之时,五个漠北使臣闻了这烧刀子的酒香,就齐齐无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是的,漠北汉子的品酒之道,最重视的就是烈性程度。眼前这闻起来都鼻子发痒的烈酒,早已让这五位酒鬼口干舌燥、急不可耐了 而清楚底细齐返,一见颜青鸿这副豪迈模样,心中也是极为不屑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1文人相轻 会友楼的酒宴正酣,而与此同时,在奉京西城的官驿门前,奉旨前来接见北燕使臣的太子颜昼,也刚刚走下马车。 奉京城中总有两家官驿,分别处于西、南两个城区之中。这南城的官驿也就是穆格尔下榻的这家,平日是负责接待四品以下入京官员、以及普通外邦来使的普通官驿;而西城的官驿,无论在装潢与布置上,都要高出南城的官驿不知几个档次,所以负责接待的也是入京述职的朝廷大员、或者是外邦邻国那些身份尊贵的来使。 而这一次幽北礼部的安排,倒是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虽然北燕与漠北两位使臣,一位是闲官小吏、一位是皇族内戚,但毕竟两方国力相差太过悬殊;所以即便如此反着安排,倒也算不得如何失仪。 特地作文士打扮的颜昼站稳了身形,手中尺扇轻动,便唰的一声抖出一个半月。他迈着学来的四方官步,故作姿态地摇着扇子走入了官驿之中。 这两座官驿在使臣入京前,便已经先行清过了场子。所以颜昼才刚一进入官驿之中,便只看见两个随从模样的少年,在正厅低声说笑着。他清了清嗓子,手中纸扇一合,迈步来到两位少年身前 “北燕主使何在” 按常理来说,他这问话并没什么问题。幽北三路虽然一向被他们北燕王朝视作化外蛮荒之地,但颜昼终究也是一国储君,还不至于要先对两个随从自报家门。 没想到这俩少年神色木然,仿佛两个聋人一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而一个年龄稍长一些的,还伸出小指来掏了掏耳朵,又随意地向外随意一弹那模样显然就是在告诉颜昼爷听见了,就是不乐意搭理你 这下可把颜昼气着了,他最近本就诸事不顺,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紧要的差事,却没想到才刚开个头,就被两个下人这般轻贱但自己毕竟重任在身,这事又是自己亲手惹出来的,也实在不好发作,这才强压了胸中怒火,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两位少年面前的桌子 “去跟你们家主子说,幽北当朝太子奉幽北宣德皇帝之命,前来迎接北燕使臣” 颜昼也真可谓是能屈能伸,在他看来,如今心中有火也用不着对两个下人发作,等一会见了正主,再把新帐旧帐一起算个清楚,也就是了。 这次颜昼“没羞没臊”地自报家门,两位随从少年也只能转过头来。掏耳朵的那位长随一抬眼皮,语带疑惑的问 “哦你是幽北太子啊可刚才进城之时,也没听你们礼部的大人们提过啊,怎么就直接来这了如今我们家大人正在休息,暂时没有会客的空闲;而且谈判之前私下会面,于礼制也上略有不合。若是太子殿下您执意要见我家大人,那么就请你们幽北礼部发出正式的会面邀请,经过我家项大人斟酌以后,在决定要不要会见太子殿下您。眼下嘛殿下若无幽北的正式公文,就还是请打道回府吧” 这一番话说的虽然合情合理,但还是把颜昼给惊了一个哑口无言。这孩子多大的胆子竟然连禀报都没有,便自作主张,几句话说完就把自己这个一国储君给向外赶了 如今颜昼咬牙切齿的琢磨着,怎么才能不让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安全地走出幽北三路,没想到官驿的二楼上房,突然传来了开门之声 “项安面对幽北太子殿下,怎可如此无礼 一句责备随从的话说完,又低头看向颜昼 “不过他方才之言,虽然遣词酌句有些粗鄙狂妄,但也算甚合礼法。这位太子殿下,若是您手中没有幽北三路的礼部公文,那么在正式谈判开始之前,我们两方也的确不宜私相会面。本使在这里代我家皇帝陛下,愧领幽北陛下与太子殿下的一番盛情美意。不过现在嘛殿下还是请回吧” 颜昼还没看清楚这项阴山的具体貌相,竟然就被人家轰了第二次,饶是他再宽宏大量,也无法按捺住正在胸中翻腾而起的滔天怒意 “姓项的,本太子敬你是个才华横溢的学子,又有个榜眼的功名在身,这次才特意向我家父皇讨来了这件,原本份属礼部的迎使公务同时也本着你我同属书人,生出了一份别样的亲近之情,这才会自降身份,想要前来与你结交没想到你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竟然对本王如此失礼实在是太狂悖了” 方才的项青,本是冷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的态度。如今一听颜昼的话,反而把眼睛睁大了一些,上本身依在围栏之上,嘴角冷笑地看着一楼那位怒不可遏的幽北太子 “同属书人那确实是在下失敬了。项某自幼追随阳灵先生,是儒门大贤朱子的在册门生,不知太子殿下,师从何人啊” 颜昼此时一见项青的态度有所缓和,心中顿时大定看来那些南康人的确神通广大,就这么个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北燕小吏,无论从性格弱点到出身师门都摸了一个一清二楚。如此看来,人家定得那个高价,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颜昼迈了两步,朝着北方也就是三北书院的方向,抱拳施礼道 “我自幼经三北书院副院正,牧草阁主倪醒倪安在开蒙;后又经幽北丞相李登李齐元提点深造,师门出身不比你差” 项阴山刚听到倪醒倪安在的名头,嘴角便不屑地斜斜一撇,转身就打算回房而去了。但颜昼随后又提起了亲娘舅李登的名号,这才让项阴山站定脚步,转过身来谨慎的问道 “齐元师叔也曾为殿下提点深造据在下所知,齐元师叔官拜幽北宰相,终年忙于政事,又怎么会有闲暇教导于你呢” “这点项兄就有所不知了,李相为国为民昼夜操劳不假,但同时他老人家也是本太子的亲娘舅于学业功课上提点一二,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项阴山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个通透为太子者便自幼长在深宫以内,而李登虽然贵为一朝宰相,但也绝对不可能随时入宫,又谈何抽出闲暇教导这位太子的学业功课呢他明显是靠着自家娘舅的名头,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呢 项青沉吟了半晌,极为郑重地说 “齐元师叔的人品与学识,项某心中一向极为敬仰。但在下也知道,只怕师叔被国事所累,根本不可能对殿下的课业有何提点之处;而你那位开蒙恩师倪醒倪安在,不过是我北燕齐鲁省的区区落地举子,根本算不得什么大才鸿儒。说句不客气的,就以他那些微末之学,若是留在我北燕,连一个私塾先生的职位都谋求不到;反而来了你北燕,却成了书院的副院正,还真让人不免感慨造化弄人呐” 项青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极为认真,也就是在认真的瞧不起颜昼与三北书院。他虽然也是实话实说,但落在颜昼耳朵里,也让他着实无法忍耐下去了。 “项青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北燕小吏,本太子” “哦对了,太子殿下还有一处谬误” 太子才刚刚骂了一句,便被项青出言打断 “如果您的师承仅此而已的话,那么您也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书人。充其量也就算识几个字而已。日后还请殿下不要与我等这些穷酸文人相提并论,您的身份至金至贵,我等仕子真的承受不起啊哈哈哈哈,不送” 项青一句话说完,也不给颜昼还击的机会,哈哈大笑地走回了房中,慢悠悠的关上了大门。 被晾在大厅之中的颜昼,此时被他气的浑身发抖。他咬着后槽牙,斜指着项青的房间大声喊道 “姓项的你竟敢如此对待一国储君,怕是不想要自己那颗项上人头了吧这口气本殿下若是就此咽下,还真就让你这个狂傲的腐儒书生给小瞧了去山高水长,咱们日后自有再次相见之日。那时节你还要求神拜佛,祈祷自己不要落在本王手上如若不然,本王定要你知道后悔二字,究竟有几种写法” 他这一番狠话落地,驿馆之中也没个反应。就连一声冷哼都没有传出来,仿佛这北燕的三位使者,根本就没听见颜昼方才的赌咒发誓一般。 礼贤下士也做了,恐吓威胁也说了,结果都没收到任何反应,颜昼胸中愤懑仍然难以消化。他临走之时,又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那两个少年 “你们俩也给本王等着” 说完一甩袖子,大步而去了。留下两个微微愣神的少年,哈哈大笑闹作一团。 这场三家谈判,北燕之所以就派了一个闲散小吏与两个长随这等寒酸儿戏的使团阵容,本就代表着他们其实没有和谈的诚意。 而所谓正式遣使,也只是不想让南康那边在道义礼仪上挑出问题而已。也就是说,这一行三人出使幽北,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2轻松解决 颜青鸿如何会友楼中大杀四方、颜昼又如何被北燕使臣项青万般羞辱,这些还都只是会谈以前的细枝末节。无论结果如何,对于制定计策的沈归来说,都不是重要条件。他根本没想过颜青鸿能在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前,就能得到漠北使团的信任;同时也没想到深得颜家制衡术精髓的太子颜昼,会如此的不济事。 摆在明面上的既然都是不重要的小事,那么次日清晨,也就是三方会谈正式召开的前一天,正戏也悄悄地拉开了大幕。 昨日宴间被颜青鸿灌了一个酩酊大醉的漠北使臣穆格尔,清晨刚从宿醉之中缓醒过来。昨日席间所饮的幽北劣酒烧刀子,和自家漠北产的闷倒驴不同,据说是会友楼大厨宋行舟,从萨满教祭酒中得到了启发改良而成的。口感柔和味道醇厚,比起漠北酒来说更柔和些,当然也就更易入喉。 一碗烧刀子下肚,也不会有草原酒那般如饮烈火的灼热之感,不过等第二天醒酒之后,简直可以说是头痛欲裂。单就这点,倒是比自家的草原酒要逊色几分,不过毕竟是非常便宜的劣酒,总体上还是瑕不掩瑜的。不过这也是穆格尔着了道的缘故,这烧刀子虽然本是由萨满教的祭酒改良而来,但是说起烈度来,比起自家的草原酒却一点都不差。酒浆柔和利口,自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可以喝下的量就越多了。 穆格尔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房门,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待目光聚焦之后,却仿佛见鬼一般惊讶 在驿馆的一楼正厅之中正坐着三个青年,其中自己认识两位一位是“千杯不醉的”义弟“小二爷”;另一个则是漠北百姓的生存希望“小金牙”齐返;不过夹在两人中间的那个青年,自己却还是第一次见 “哈哈哈两位兄弟起的早啊哥哥昨天多贪了几杯,让两位兄弟看笑话了吧这位俊朗不凡的小兄弟又是何方高人快给哥哥我引荐引荐呐” 穆格尔话音刚落,便已经来到了一楼。他特意绕到沈归身后,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返先是哈哈一笑,又亲手给穆格尔盛上了一碗米粥,嘴里忙不迭的介绍道 “这位沈归沈少爷,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在奉京城里做些小生意糊口而昨日我见穆大哥在饮宴之际神色有些忧虑,于是便把我家兄长请来,看他能不能为穆大哥您排忧解难了。” 按照沈归的心思来看,刚认识三天就单刀直入,未免有把事做夹生的危险。皆时若是被他察觉一二导致反目成仇,虽不至于满盘皆输,但也会生出些颇为棘手的麻烦来。 可没想到那穆格尔一听到齐返那番话,双眼立即射出精光来,也顾不得问一个详细,就紧紧握上了沈归的右手 “不知道这位沈少爷做的是什么生意” 沈故作神秘的一笑,指着正在挑咸蛋黄的颜青鸿 “我与这位二爷一样,吃了难饭生意的。不过我只是个江湖人,这官面上的难事我可管不了。” 穆格尔听了个糊里糊涂,但仍然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能不能管其实也无所谓了,毕竟我们漠北的事也瞒不住旁人,那都是明摆着的。去年我们草原遭了寒灾,如今实在是没粮了。在我们五个出来之前,家里面已经开始宰杀老迈的马匹充饥了,但是这马肉太燥,我们这些爷们吃一些还不在紧要,可娃娃们不行啊本来还能靠着北燕南康的高价粮忍上个一年半载的,可没想到前一段时间这北燕商队在你们中山路又遇袭了人家说了,在解决危险之前,再也不敢与我们漠北人通商了。你们说说,这商路一断,不就等于把我们漠北人都给逼上绝路了吗” 穆格尔把自家的难处说了个清楚,但也只说了一些摆在明面上的事,不该说的可是一点都没露。由此可见,这穆格尔也只是表面上豪爽粗放、心中可是及有分寸的这么一个人。 其实他们漠北人想借着这次摩擦为由,一劳永逸的解决掉粮食短缺的问题。他们想要借着中山路为跳板,在割走中山与东幽两路的同时;再把关北一路作为自家与北燕的战略缓冲地带,以此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毕竟,他们漠北草原的地质状况,也实在是没法用于耕种作物。 几句话过后,沈归已经对穆格尔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知道这是一个外粗内细的漠北汉子,不由得放下些心来。 在沈归看来,与这样的人沟通起来痛快高效不说,对己方的让步,他在心中也有一个极为清醒的认识,简直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了。 “如果是粮食的事,这也不太困难。虽然幽北三路对你漠北,一直都实行粮食禁运策略,但相信你们自己也十分清楚,无论是官仓中的往年积陈之粮,还是李家历年偷偷走私过去的上好新粮,甚至是多年来幽北官家的态度,也一直是民不举官不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以这么说,所谓的粮食禁运,一直都只是个名义上的政策而已,这一点你们漠北人也应该很清楚的,不是吗” 沈归一句话说的穆格尔哑口无言,因为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也正如沈归所说。自宣德帝颜狩上任以来,对于漠北的粮食禁运政策好像就成为了一句口号。无论是幽北地方官员贩卖陈粮中饱私囊;还是李家那有些招摇过市的走私行为,多年来都没出过什么岔子。说是禁运,这么看来反倒更像是官方的一种抬价行为了。 “之前的事无论如何都过去了,我们也就不提了。单说这次,我们刚受了寒灾,与北燕的商路又被你们幽北人切断,光靠着那些走私而来陈粮,我们漠北要饿死多少人啊反正饿死也是死,战死也是死,索性也就豁出命来,亲手为族人搏出一条生路来” 沈归看着他这副故作亡命徒的无赖态度,抬手端起了碗来,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粥。也就是这个停顿,让过了穆格尔那硬装出来的锋利气焰。待他面色有所变化之后,沈归才伸开手掌,点着指头说 “所以这次你们跟北燕一起闹,不过就是想多要点粮食而已” 听到这里,穆格尔立即出言打断 “不,哪怕此时你们解除粮食禁运,我们漠北人也买不起了原本的高昂粮价就已经抽干了每一个漠北人的鲜血,如今又是灾年刚过,就算有粮,我们也没银子买了” 沈归莞尔一笑,重新曲起了手指 “好那我换个说法,你们与北燕结盟,是想要点便宜或者是不要钱的粮食。其次则是因为商路被断,你们没有了安全感,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掉粮食短缺的问题;其三则是因为不满意自家货物的定价权,掌握在别人手里,不想继续被人赚取高额差价” 穆格尔没说战争的真正意图,沈归自然也没提起。他只是单纯的以商人的角度,给穆格尔分析起了利弊。但穆格尔显然有些不耐烦,只是一挥手打断了沈归的总结性发言 “你说的都对,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被北燕人推到了台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所以说这此事件,不是咱们兄弟几个私下聊几句,就能彻底解决的。” 沈归哈哈一笑,指了指齐返,又指了指颜青鸿,最后才指了指自己 “这小胖子你认识,是牙行头人,而幽北三路各家货物的定价权,其实都掌握在牙人手里;而我与东幽李家也是关系匪浅,好到什么程度也就不跟你细说了,不过我可以负责居中牵线,让你们漠北人亲自与东幽最大的粮商磋商,多出一个生意渠道来;至于说这位小二爷嘛有他的存在,也能让你们漠北有足够的信任感” 穆格尔眼神一愣,嘴上问着“什么意思”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若是这位沈少爷以为,仅凭三面之缘再加两场酒宴,就能足够换到漠北人足够的信任,那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沈归不怀好意的看着颜青鸿,详尽的介绍开来 “这位小二爷也是你们漠北汉子,本名颜青鸿,是我们幽北三路的二皇子他的亲生母亲正是兰妃包氏,是你们漠北草原的孛儿只斤氏遗脉,也是博尔木汗的义女。这样的身份,足够取得你们的初步信任了吗” 穆格尔一听到颜青鸿的身份,简直惊得合不上嘴巴他自己是博尔木汗的内弟,而自己刚认的这位义弟“小二爷”,竟然是自己拐着弯的孙辈亲戚这乱七八糟的辈分,让他想起来就觉得头更疼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3三方会谈 做生意最忌讳与亲戚合伙,但谈生意的对方若是自家亲戚,在细枝末节上就会省下很多麻烦来。沈归只做出了一些听起来有些虚浮的承诺,又让齐返立刻筹集一批粮食以解漠北燃眉之急,这场生意竟然就算初步谈成了。 三人回到沈宅之后,颜青鸿哈哈大笑夸着沈归 “我说妹夫啊妹夫,你可真是一个天生奇才啊只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竟然把” “等会从哪论的又叫起妹夫来了” “就我奉阳看你那个幽怨的小眼神能瞒的住谁啊” “颜老二你打住吧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你那位鬼精鬼精的公主妹妹,还是留着祸害别人家的皇族子弟吧,沈某是无福消受了” 颜青鸿面对沈归的义正言辞,也不急也不恼,只是慢悠悠的说 “乐安也是我表妹,所以无论你娶了谁,叫你妹夫都是合情合理的” 沈归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情逸致来拿我取笑你这么占便宜的血脉,能安抚好漠北草原的使臣,本就是计划中事。不然你与兰妃娘娘,又怎么会陷入危险之中呢而且目前我们也只是口头约定,到时候会不会生出变数来,谁也说不好” “咱们是什么人物能解决掉漠北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剩下的事嘛,天塌下来也自有高个顶着” “东海关前枕戈待旦的平北侯郭孝郭安顺,你以为真的是只靠一个颜重武,就能顶得住的” 沈归想要以此给志得意满的颜青鸿,兜头泼上一瓢凉水,可没想到这位二皇子仍是不以为意 “难道没有了漠北的援手,北燕人还敢出东海关一步难道他们不怕损耗过大了你之前也说过,这次关键点在于漠北草原;如今我们解决了漠北危局,这东海关前的危险,也就不攻自破” “这已经是北燕大军第二次进驻东海关了,三军一动损耗甚大,你以为他们北燕人,还能再次接受一阵未见,就大军回撤的羞辱吗北燕的朝堂局势可远比幽北三路复杂的多,而且小返之前说的你没听到吗北燕朝堂上的主战派,如今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 颜青鸿眉头一皱,仰头想了想又一挥臂膀 “打就打呗,如今我们只面对北燕一家,彼此胜负也就是五五之数,又有何可惧呢” 沈归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 “两军对垒,也就等于是双方在对耗国力。你以为,是他北燕能耗到最后,还是我幽北三路能挺的下去呢在我看来,这一仗打不打的决定权根本不在我们手里;而且要打,就要打出一个结果来就像二十年前的东海关一战,靠一场大胜打出二十年的和平来;如若不然,哪怕是小胜几场,对于被动应战的幽北三路仍然是亏的” 颜青鸿被沈归眼中的豪迈所惊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好友的眼中,闪出这般浓厚的战意来。尽管沈归麾下没有一兵一卒;尽管沈归这份信心也是无凭无据,但颜青鸿看着他那炽热的眼神,竟然在内心深处隐隐生出了几分信任来 转过天来,宣德帝依循古礼,自卯时初刻开始,先祭天地,后祭祖先,礼成后再焚香净手,一直忙到午时初刻,才于金殿之上会见两家使臣。是的,这番繁杂的古礼,是帝王出征前的仪式。宣德帝颜狩是想以这番声势,对两家使臣展示自己绝不退让半步的坚定决心。 场面声势做的极为浩大,官员阵容也极为齐整,但在看到项青与穆格尔齐齐走上金殿昂首而立之时,宣德帝颜狩仍然还是眉角有些抽搐。是的,在这两位使臣的神色间,根本没有丝毫觐见帝王的尊敬与惶恐。 随后项青的一番尖锐词锋,更是直接证明了这点。在项青的口中,颜狩这幽北三路成了得国不正的盗匪,他颜家是钻了前燕解体的空子,窃国自立的奸贼。 最可气的是这位项青项阴山,根本无视颜狩这个幽北皇帝的身份,而是按照北燕给他“敕封”的名号,竟然称呼颜狩为幽北候这分明是把即将爆发的三国之争,视为自家后院的剿贼行动而已。 也不知道这位项大人根本就是二杆子,还是他另有依仗,总之他在宣德帝与幽北文武百官的讥讽与斥责下,凭着胸中才气与口中翘舌,在场面上竟然不输分毫,犹如孔明过江东舌群儒那般的风采 而本该是风暴中心的两位重要人物,却不约而同的缄口不言。这第一位自然是一贯沉默的丞相李登。他身为丞相,在正式会见北燕这位狂妄使臣的时候,却紧缩喉舌不发一言,这确实有些不妥之处。但幽北文物百官、乃至宣德帝颜狩对于他的沉默早就已经十分习惯,所以根本也就没当成一回事; 而另外一个沉默的人,竟是漠北使臣穆格尔这简直让宣德帝颜狩既有些匪夷所思,又感到喜出望外按照北燕与漠北的联盟关系来看,这漠北一方本该是冲锋在前的主力炮灰但这位炮灰先生却不知为何,仿佛没有一丝炮灰应有的觉悟,竟然开始用欣赏惊奇目光,四下打量起金殿的陈列摆设来宣德帝抓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他穆格尔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眼前一个项青就已经让满朝文武疲于应付了,而这个走神的漠北使臣,自己还巴不得他继续魂游天外呢 而口干舌燥的项青项阴山,此时也在心中犯着嘀咕。他知道漠北人都是不善言辞的粗人,但自己作为他们的盟友,正与幽北人唇枪社交你来我往地吵成一团,他穆格尔再不会说话,好歹也嗯、啊、这、是的搭上一个语气词呀本是两家使节递交战书,敢情现在就指着我自己不行我怎么也得把他拖下水好歹也得明白的表个态啊 “回幽北候的话,若是幽北三路仍然冥顽不灵,不肯重归北燕王朝的话,那么我北燕与盟友漠北,将尽启两路大军分南北之势鲸吞幽北,纳幽北三路重归于北燕王朝的版图之内。” 项青话音刚落,就把目光递给了穆格尔。那意思十分明显话头递给你了,舞台也给你搭好了,接下来就看你表演了 穆格尔恍若未见项青那热切的眼神,只是神色轻松的问向颜狩 “幽北皇帝陛下,臣穆格尔临行前,曾受我家博尔木汗所托,想要询问一下兰妃包氏与其子颜青鸿,身体可还安泰否” 这一番家常话,放在金殿之上说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但宣德帝颜狩此时一听,简直从头顶舒坦到脚趾。这穆格尔看似是个不通礼教的莽汉,但简直不要太会递台阶了先是承认了自己皇帝的身份,又点明了漠北与幽北的血脉姻亲,却对之前的剑拔弩张大军压境绝口不提,连一眼都没看向那位巧舌如簧的北燕使臣。仅仅一句话,就把自己的态度传递出来。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变化,但也无疑是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好变化 “兰妃与吾儿青鸿一切安好,有劳你家大汗惦记。之后朕会命他们母子写上一封手书,有劳你顺路带回,以解大汗思亲之心。” 穆格尔点头应是,立刻又退了半步,变回了方才那般四处望景的闲散态度。而这番家常聊下来,直接把项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鼓噪出来的气势,给彻头彻尾地破坏了一个干净。而项青心中也十分清楚,这就不是遇上“猪队友”的小问题了;而是这位漠北使臣,已经生出了别的心思来。 当然,他并没有直接在会谈只时当殿说破,也就说明在此事上,他还给漠北方面留下了回转余地。不过他漠北可以变也可以退,但自己却不能留有一丝回旋余地。因为这结盟一事本就是自己一方先行提出的;若是此时因为漠北方面的态度有所变化,再次导致无疾而终的话,那么日后北燕还去哪里找到一个甘当炮灰的盟友来呢 两次雷声大雨点小的虚张声势下来,都没见到一粒粮食的好处入手,想来漠北人再蠢再笨,也不会与自家进行第三次联盟了。 是的,项青项阴山十分清楚,国与国之间除了利益之外,再没有什么是绝对牢靠的。 所以他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迅速结束掉这场产生意外的三方会谈;等把事情原委写成奏折,飞骑送回燕京之后,等待朝中诸位大人物下一步的指示。如此一来,虽然在时效性上要大打折扣,但是自己却可以不担什么责任。 是的,项阴山只是个脾性傲慢的文生仕子,却绝不是自愿替人顶雷的蠢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4心头之刺 这三方会谈因为种种原因,最后落了个草草了事。除了隔岸观火的穆格尔与李登之外,每个人心头都塞满了问号。而其中最为急切的,当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项青项阴山、以及猜出一个大概的太子颜昼了。 项青才刚一到官驿之中,便运笔如飞的写好了一道洋洋洒洒、大气恢弘的奏章。虽然在遣词酌句上运用一些春秋笔法,但还算是把现状原原本本的写了个清楚明白。他装好信件之后又拿过一只短羽,给信封接口处盖上了一道羽毛火漆,之后又在信封外面套上一个更大的寻常信封作为伪装。如此一来从外表上看去,已经与寻常家书别无二致了。 他把这封信交给了那位年长的长随,又弄出另外一封白纸诱信交给了另一位青年,神色无比郑重的说 “这两封信按照秘奏的规矩、一真一假。你们上路之前都可以任意交换。” 说罢,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年长的随从 “你走官道,拿着使节路引过锦城出东海关,以最快的速度飞抵燕京,最好能在三天以内打个来回;而你”说罢,又指向另外一人“你年纪轻腿脚快,绕个远路,从北原入燕山,再绕回燕京城。这一趟就有些远了,不过回来的时候倒是不用再绕了。我可以给你五到八天的时间,希望你这一路多警醒些。” 这两位随从二话不说,分别把两封信件收入里怀转身欲走。都走到门口了,那年幼之人又转过头来,开口问道 “我们两个都走了,大人您的安全怎么办” “我如今深入虎穴,若是真有什么危险,有你二人也不过是再多两个殉葬亡魂罢了。况且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若是我项阴山真的死在幽北,兴许也不是件坏事去罢” 项青一甩袍袖,先一步走回了房中。而两位随从也应命而出,各行其事去了。 而沈归在南北行齐返那里坐了整个下午,等天色擦黑才回到家中。才刚一进门,就直接走到了傅忆的房间中 “项青那边有动作了吗” 沈归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此时房中除了傅忆外,还有十四与几个冬至的聋人兄弟,看那模样似乎正在无声地“讨论”着什么。 傅忆听到沈归的问话便立刻给十四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而后对沈归说 “半个时辰以前,项青落脚的城西驿馆走出了两个随从。他们分别自西、北两门分头出城而去了。现在有两组冬至兄弟正坠着他们朝不同方向而去了。” 沈归听到这个消息颇感意外其实穆格尔当殿反水的同时,北燕这个“三人使团”便已经陷入了极为危险的情况之下。虽说两军交锋不斩来使,但毕竟项青身为使节当殿谤君在先、自己的盟友又是一副暧昧不清的态度;再加之幽北与北燕双方本就有着几十年的恩怨纠缠,彼此间手上的血债也是数不胜数。如今既然没有了漠北牵制,那么直接开战对于颜狩这个胸怀大志的君王来说,也不再是一个多艰难的决定。 一旦两方进入战争状态,那么杀掉一位不敬君王的使臣,用他的鲜血与项上人头一起祭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毕竟幽北一向都被视作化外蛮荒之地,做出这种于理不合的事情,也不会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那么如此一来,若是奉京城中只留下了项青一人,那么诛杀使节所要遭受的非议也就无从谈起了。毕竟没有旁人作证,无论说项青是因何而死,也都是说得通的。 “那穆格尔呢如今齐返给他筹措的二十万石的陈粮,应该离开了中山路境内。他已经把诱饵吞下一半,有没有什么异常动作” 傅忆一听到穆格尔的名字,立刻摇头摆手道 “漠北使臣那边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极为招摇的正在奉京城中闲逛。方才遣人去问过宋师父,此时此刻他们一行五人,还在会友楼喝酒吃肉呢” 沈归随手打了一个响指,暗赞一声“聪明” 是的,漠北人肯定不会为了一些还没兑现的好处,就直接更改原本计划的。但就这副暂时中立的态度,已经足够让箭在弦上的北燕人头疼了。经过项青在奏折中那一番“实事求是”的润色,若是再加上几个恰逢其会的蠢材,没准就直接把漠北人彻底推向幽北的怀抱之中了。 所以,中立姿态的穆格尔此时采取招摇过市的姿态,一来是想吸引众人目光,以保己方周全;二来是在提醒双方,漠北人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所以才会滞留在奉京城内迟迟不归;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漠北人仍然在待价而沽,等待着双方可能到来的第二轮报价 那个莽汉一般的豪爽男儿,还真有成为一名出色政治家的天赋。 沈归坐在桌前,伸手托腮陷入了沉思之中。傅忆知道,这个动作就代表沈归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不过如此一来,沈归会“死机”多久,也就说不好了。 于是他也不开口打扰,只是转过头去,继续和冬至众人“讨论”起来。他们之间的交流虽然动作有些大,但好在并不会有什么噪音发出。两方也就互不打扰,各忙各的。 直到晚饭时间,沈归这才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模样看起来十分低落。傅忆摆好了碗筷,这才拍了拍沈归的肩膀 “有什么事想了这么久如今两家使臣的动作尽在我们掌握之中。而你未来的岳父老大人虽然没有明确回话,但最差也会如同穆格尔那样保持中立啊其他的变数也无非是什么皇帝、太子、陆向寅,但至少在目前来说,幽北几方人马都是有着共同诉求的,所以暂时还用不着担忧” 傅忆说的这些沈归都明白,让他困扰这么久的其实也不是件什么具体的事,而是心中仍然有着一份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脑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怎么抓都抓不到实处。就因为这模糊的一点,才让完美主义又带着些强迫症的沈归特别难受。 他机械地吞咽碗里那些不辨滋味的饭菜,随口问起了傅忆冬至兄弟的情况。冬至众人自博图山“举家搬迁”之后,年过二十五岁以上的聋人就被沈归打发到南康,与老乞丐伍乘风和双山村长包钦过平静日子去了。如今留下的十三人,都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经验也颇为老辣的精英。不过自打他们进入了奉京城中,便不再以暗杀为生了。而是“改邪归正”成为了沈归手下的“谍报人员”,做一些收集与跟踪的工作。 但术业有专攻,不得不说那两个老头还是有一双慧眼的。这些聋人兄弟干起杀人越货的买卖来,那是个顶个的手脚麻利又辣手无情;但凡事必有其两面性,这些人转行做起谍报工作来,那真可谓是一步一个槛看来自己也是时候重新考虑一下,该把这十三个“沉默的人才”摆到什么样的位置上,才能让他们继续发光发热了。 傅忆看着他一副忧思极重的模样,自己也在脑中盘算了一番。但自觉并没有什么疏漏,也就试探性的问了问 “要不要让冬至把那两只漠北“信鸽”给截下来” “截他们干嘛我还巴不得他们早点到呢。难题我们已经出了,现在轮到北燕着手解决的时候,咱们等着结果就行。不过你方才那话倒是提醒我了,放两只真信鸽,告诉那两组人,把那两位副使给我看紧了。若是他们俩半路中伏,能救的话尽量救,救不了也一定要抢走项青手书,帮他们把信件送到燕京城。” 说完这些之后,沈归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才随意问道 “运往漠北的二十万石粮食可是一笔大数目,银子是谁出的” “还能有谁啊兰妃娘娘呗。难不成你以为就凭颜青鸿那小子,也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来” “可兰妃娘娘的银子又从哪里来呢这后宫度支都把握在皇后李怜手里,而且就算加上皇帝内库,一时间也筹措不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来啊” 沈归一番自言自语说到这里,突然瞪大了双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傅忆。直把傅忆浑身的汗毛都惊得立了起来 “看我干吗啊我连五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更何况五十万两了” “不,我终于知道心中忧虑的到底是什么了就是颜青鸿母子我本以为漠北使节的态度一旦转变,那么颜青鸿母子的危局便立刻瓦解冰消了” 傅忆口气十分奇怪的说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眼下木已成舟,此时下手也看不到任何好处啊。莫名其妙去刺杀两个无用又身份高贵的人,这不是徒增烦恼吗” “从道理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只从利益的角度出发,有些人也不能从正常的角度去看” “你是说” “是的,虽然青鸿母子的使命已经结束,但是落在太子眼里,他们也就成为了心头巨患若说以前只是有些碍眼、想要防范于未然的话,那么如今那对母子对于颜昼来说,已经是不得不除了” “那我尽快去通知颜青鸿,让他加强警戒。” 沈归神色忧虑的说 “快去但愿我醒悟的不会太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5墨菲定律 颜青鸿与颜书卿兄妹二人,最近一直都住在母妃包氏的北兰宫里。是局势所迫,但也是担心母妃遇险的一片孝心。直到今日下午,金殿上的消息传回之后,母子三人才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米已成炊、木已成舟,漠北血脉能起到的作用都已经开始发酵,原本暗中窥伺的各方小鬼,也就会把目光转到别的地方此时的重点人物或是两家使臣、或是陛下的近臣李清、甚至是东海关与中山路枕戈待旦的两位将军,都远比自己母子三人更加重要。 唯一还没有化解危局的颜青鸿,也只剩下了他最大的“对手”颜昼,但他目前也是一身的麻烦,想要动手,最快也得等到这场战争能安全渡过之后。总得先保住颜家的幽北三路,他梦寐以求的那张椅子才有价值;否则的话,争来一个亡国之君,又要来有什么用呢 如今棋局已下至中盘,而北兰宫中的母子三人则是最早退出的一方。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到了松一口气的时候。 颜青鸿急切的想要出宫与自己几位兄弟见上一面,但他与沈归有约在先,或是等到三方谈判彻底画上一个句号,或者对方正式递交战书以后,自己才彻底解除危险,才能如同往日般地招摇过市。 他离开了北兰宫,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是的,一贯被皇帝无视的颜青鸿,年近三旬连个正经寝宫都没有。他既没有爵位,也没有官职,除了一个二皇子的名头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居所也是一间没名没号的僻静小院,当然,这也是他一直都习惯住在宫外的原因之一。 颜青鸿回到自己的小院之中,除了一个年纪老迈的太监外,连个得力的使唤下人都没有。这老太监颤颤巍巍地点燃了火炉,与这位自小看大的小主子爷并肩烤起火来。 颜青鸿发着呆,老太监借着火炉翻烤着红薯,二人就在这间小院中静静感受着时间的流逝。颜青鸿本是个极爱热闹的人,无论是奉京城里的酒楼、南北市场的秦楼楚馆、还是市井之徒聚会的茶馆戏院,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如今他因为种种原因回到了这个自小长大的小院中,不由得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没离开过这里,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坐在这里。 就在他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净与安宁,在安静的皇宫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尖锐又略带凄厉喊声 “来人啊走水啦” 颜青鸿一听跟这个声音,猛地站起身来。旁边的老太监被他这一吓,手中吃了一半的红薯也滚落在地。还没等他站起身来,那位二皇子已经跑出了院外 颜青鸿听到走水二字,心中就生出了大事不好的念头。他来不及细想便夺门而出,疯子一般的跑向了北兰宫方向。一边跑还一直念叨着 “没事没事估计是风把蜡烛吹倒了肯定是蜡烛倒了不然没理由没理由” 平时走路需要十五分钟的距离,颜青鸿只用了三分钟,就跑到北兰宫前。周围的太监护卫们正拿着木水枪与大桶救火,而北兰宫正门上的御笔匾额,却已经看不清楚了 颜青鸿没有多想,解开了外罩大氅的绑绳披在身上,又扯下了一大片中衣布料,一个猛子扎入了殿前的铜水缸中,再爬出来之时已是浑身湿透。他用那片湿润的布料紧紧捂住口鼻,踢开了抱着他大腿的一个太监,毅然决然的冲进了烈焰升腾的火场之中。 火场中央狂爆的火舌四下飞舞,不停在灼烧着颜青鸿的湿润的头发与衣角,周围蒸腾的热气也以极快的速度蒸发着颜青鸿身上的湿润。他强忍着烟熏眼球的疼痛感,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仔细寻找了一番,在外殿一无所获之后,又立刻跑出了门口。 “泼水” 满面黑灰的他大喊一声,紧接着便有无数桶水迎面而来,再次把他从上到下给打了个透。须发皆焦双目带血的颜青鸿刚刚感受到一丝清凉,便立刻转身再次进入火场。周围的太监与护卫见他这般疯魔的样子异常感动,而后又继续围着火场外围,装模作样地救起火来。 颜青鸿二次再进入火场,视线已经不如方才那般清楚。他把大氅披在身上,猫着腰凭着记忆快速地冲入了内殿。内殿本是火源所在,在颜青鸿踏入的瞬间,便已经能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强烈灼痛之感。颜青鸿只咬了咬牙,便动作极快地伸出双手,凭着记忆与猜测,开始四下摸索起来。 毕竟是颜青鸿是皇子之身,可能是冥冥之中有上苍庇佑,第一个摸到的是个没有头颅的身躯,他也顾不得细想便踢到一边;而第二次摸到的是一个纤瘦的身子,他也来不及分辨,直接拽过来夹在左腋之下;第三个摸到的则是个略显粗壮的身子、虽然此时颜青鸿的手已经被灼烧的异常疼痛,但凭着特殊的身材,他还是能够肯定的。 这个身躯的主人肯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兰妃包氏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只练过几招花拳绣腿的颜青鸿,竟能一次夹着两个成年女子而跑出火场。焦黑中带着肉香的颜青鸿刚出了火场,便带着两个陷入昏迷的女子一起扑倒在地,强忍着疼痛在地上打起滚来。本在周围假装救火的护卫与太监们,此时一看颜青鸿竟然可以一次带着两个人,从火场之中“安然无恙”的跑出来,心中皆是大为惊讶佩服。他们都被颜青鸿这过人的勇气所感动,拼命的朝着三人身上泼水;而在后宫当值的几位女医馆也闻讯而来,二话不说便开始施救。 颜青鸿在看到女官赶到的同时,才重新感受到每一寸裸露的皮肤同时带来的灼烧之感,即使仍然还有人不停地朝着自己泼水,但除了能得到一瞬间的缓解之外,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用处。在神经放松下来的同时,因为脱力导致的虚弱感也一并袭来。颜青鸿就这样忍受着剧痛,闭上了眼睛。 此时若是让外人看来,除了他的胸口仍然在不停起伏以外,这位二皇子简直就是一截烧焦的黑炭。 等到孙白术奉昭入宫之时,身处剧痛之中的颜青鸿,已经把整个下唇都咬成了一片烂肉。那位老太监早已帮他擦洗出了本来的面目,而那满身的骇人燎泡也更为明显了。 孙白术一见他这副样子,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门,在确定性命暂时无忧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转身朝着那位老太监吩咐道 “拿一盏油灯,再烧两大壶热水,细棉布有多少拿多少。” 吩咐完毕之后,他又转头展开了医箱,先是手脚麻利的迅速下了几针,正在紧咬下唇忍受巨大痛楚的颜青鸿,身受这几针后竟然奇迹般的放松了身体,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观察了一番颜青鸿的体表,再次仔细擦洗一番之后,把经常活动的关节部位、与一些体积过大的水泡轻轻挑破,放出所有脓水后又敷上了一些灰棕色的粉末。其他的灼伤部位,在擦洗过后只抹上了一些黄色膏状药物。 看似很简单的处理方法,但在孙白术的小心谨慎之下,足足忙了有一个半时辰。待他洗净双手、重新合上药箱之后,才腾出空来对老太监细细地吩咐道 “明日才是最难熬的,一定不要让他抓挠伤口。若是实在忍不住,就再涂一层药来缓解一下。伤口不能覆盖,一定要透气,不然会招致溃烂化脓。这药嘛倒是不稀罕,獾油而已。不过我那药粉不能多用,否则会与渗出的脓液板结在一起,也就不必给你留下来了。” 留下医嘱之后,孙白术这才摇了摇头,唉声叹气的走出了这间冷清的小院。 而与此同时,只是被烟火熏晕的奉阳公主颜书卿也拼命地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看了看周围不停忙碌的医官与宫女,又看看这间颇为眼生的宫殿,仔细回想了一番,才带着些沙哑与急切的声音问道 “我母妃呢可还安好” 一旁正在为她擦拭身体的嬷嬷凑到了耳边,轻声的说 “都好都好,公主殿下无须担心,先修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最要紧呐” 奉阳公主本就被烟火熏得昏头涨脑,此时一听“都好,”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与此同时,旁边那间房间之中的女医官,亲手为已经清理好污渍,画好了妆容的兰妃包氏,蒙上了一层白布。 这走水事件从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有余。 但是谁都没见到宣德帝颜狩出现,甚至连内廷总管李清也没有露过一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6保外就医 消息传出来还没过半个时辰,孙白术就在自家弟弟的劝说下再次连夜入宫。而此时的冬暖阁中虽然还亮着烛火,但站在门外的内廷总管李清,仍然还是把孙白术挡在了门外 “北兰宫走水之事陛下已经知晓,只是暂时还没想出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孙院正你连夜入宫求见陛下,可还有什么其他之事要回禀吗” 还没等孙白术开口,李清就极为客气的把话给捅了个破,三言两语就想把他给轰回太医院去。不过孙白术也是有备而来,脸上仍是一番急切的神情,微微放大了一些音量,对李清、同时也对屋内的宣德皇帝说 “宫中之事自有陛下与皇后娘娘做主,哪有微臣置喙之理。这次连夜入宫,皆因为方才微臣奉昭,前去为二皇子殿下诊治火伤。但事出突然难免有些疏忽,慌乱之中只来得及处理了外疮,但体内肺腑淤积的火毒却未除尽” 内廷总管李清听到这里,回头望了望冬暖阁,见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也就自作主张的说 “此事院正大人尽可自决,又何必前来惊扰圣安呢” “皆因为二皇子体内火毒太盛,宫中用药又不大方便,所以微臣斗胆想请二殿下移步到我孙氏医馆。有微臣与家中幼弟日夜照应,无论是诊疗施药还是日常看护,都更加稳妥一些。” 孙白术这话倒是入情入理,就是这份急切有些耐人寻味。李清与宣德帝虽然都不懂医,但在他们看来,孙家兄弟这一套医术尽管比萨满巫医更加浅显易懂,但也是让外行人看一眼,都觉得如坠云雾之中的复杂学问。虽然外行看热闹,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十分清楚颜青鸿是受了多重的所谓火毒,竟然会连几个时辰都等不急了事出反常而必有妖,这倒是比歧黄之术更为浅显的道理。 “咚咚” 宣德帝在屋中叠指弹窗,李清立刻会意地把紧紧关闭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在二人错身之际,又贴在孙白术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陛下最近忧思慎重,院正大人顺便也给陛下瞧瞧龙体,回头跟老奴通个气。” 孙白术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地走入了冬暖阁内。 榻上躺卧的颜狩一身明黄色的丝质寝袍,手边放着一些杂乱的纸张。此时一见孙白术,便随意地把信件推在一边,抬起右臂朝着孙白术招了招手 “近前来,详细与朕说说青鸿的病情究竟如何。” 孙白术应了一声,便垂低着头走到了颜狩身侧垂手而立,略一打量颜狩的神色,便心中明白了一个大概根本没病 “二殿下冲入火场救人,前后折返两个来回,身受火毒内外两相夹攻。所幸的是入火场之前,准备极为得当,所以除了体表被烧出了一些火疮、体内仍有火毒残留之外,并无大碍。依老夫看来,不出五十日应可痊愈。也许免不了要留些疮疤,但定然性命无忧。” 颜狩开始还听得连连点头,而后又立刻反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孙院正要连夜入宫,要把青鸿带去你孙氏医馆呢” 这个问题方才孙白术已经解释过了,但颜狩再问一次,显然不是因为忘性大而已,所以也就不能用之前那个借口继续搪塞了。 “启禀陛下,二皇子此时火毒淤积于內腑之中,表面上看去的确不急在一时。但若是放任不管,待外伤痊愈之后,想要彻底根除可就难上加难了。” “哦难以根除又会如何” “好像太子的风寒痹症一样,会落下很严重的病根。只不过两位皇子一位是寒毒入体、一位是火毒淤积罢了。” 这句话倒是把颜狩给说的极为尴尬。他对自己两个儿子的不同态度,在幽北三路早已是尽人皆知的事了。但若说他以前那番做派,是为了稳固太子之位的话,那么目前再一口回绝,就显然就不是身为人父能做的出来的事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自然应该仔细诊治,朕准了。只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可以挪动吗路上可要仔细一些啊” 孙白术点头应是,又随意嘱咐了几句便立刻告退。 他在八个小太监的帮助之下,把昏昏沉沉的二皇子抬出了皇城东门之时,早在宫门外等待的众人急忙上前接过颜青鸿,一行人步履匆匆地奔向孙氏医馆。 “嘶孙院正,就这样行吗看这火候,这颜老二都能直接吃了” 匆匆赶来的齐返看着颜青鸿的伤情,倒吸了一口凉气。 孙白术瞪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小胖子一眼 “孙某手下从无死人。” 孙白芷立刻接话到 “这点我可以作证,但凡是大哥认为救不活的,最后就都交给我了” “为兄冒着生命危险,替你连夜从皇宫之内带出一位皇子来,就凭这个还不够让你闭嘴的吗” 孙白芷耸耸肩,退到了一边。而孙白术又回头看着沈归说 “该做的我已经做完了,之后我也不想卷入任何麻烦之中。沈公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事情做完,态度表完,孙白术立刻背上医箱走出了自家医馆的大门。而齐返看着他的背影问向孙白芷 “你不是说你家兄长木讷憨直不苟言笑吗依我看来,只怕他也蔫坏的很呐” 孙白芷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未搭话,自顾自地转身拿过一盏油灯,低下头再次探查起颜青鸿的伤势来。 齐返百无聊赖的继续嘟囔着 “可得小心点,颜老二现在已经熟透了,你若是手一抖把灯油扣在他二身上,油大了可不好吃” “我说沈归你能不能管管我这正在观察伤势,能不能别叫这个烦人的死胖子在我身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你把他叫来到底是干嘛来的他能帮上什么忙” “是啊大半夜的你把我叫来到底干嘛我又不叫倒转阴阳” 齐返也是极为不悦,本来睡的正香,没想到房间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冬至的黑衣人。他站在自己床边,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在黑漆漆的夜里反射出明亮的光芒,差点没把自己给吓尿了裤子 “来来来小返,咱俩前面说去” 沈归拽着齐返的袖子就走到了前厅,而后小声地说 “我之前不是让你找一个牢靠的宫内消息来源,现在渠道打通了吗” 齐返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伸出一只肉手挠了挠脑袋 “通是通了,不过也就是些职位不高的小太监。而且就这,还都是用银子生铺出来的路,牢不牢靠我都说不好”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上吧。这买卖消息,说穿了也就是桩生意而已,总得合作一次才能知道靠谱不靠谱啊你明天一早就去收风,别管听起来多无稽的消息,全都汇总过来,这次我亲自甄别。” 齐返只是点了点头,又打了哈欠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顺道打听一下兰妃和奉阳公主的消息” 说到这里沈归停顿了一下,齐返立刻接上话来 “知道了,不能告诉李小姐对吧” “呸说的就好像我和奉阳真有什么事一样。除了这两件事,我还想知道有关中山总督裴涯的全部消息是全部” 沈归加重了“全部”的音,反而让齐返有些纳闷 “他的所有消息都十分清楚啊他们家老爷子裴石,入仕以是先帝幼年府上的二管事。裴涯自幼入三北书院,入仕之后由礼部小吏做起,不到五年官拜三品礼部侍郎。虽然升得过快了些,但毕竟他祖上三代都是颜家老臣,这速度已经算是一步一个脚印了。如今他这一路总督之职,还是得了您家郭老爷子的好处,要不然据我估计,他想要动一动至少还得再等上五年。” 沈归只是点了点头,对齐返说到 “你说的这些都没错。裴涯其人一生脉络极为清晰,是实打实的铁杆天子门生,但我就是不明白这一点。我们从小大到大见过的每一个人,有哪一个人的人生是如此清晰的为何查起这个裴涯来,简直如同摆在桌面上的糕点,只等你来拿一样的简单呢根据小忆在中山路的旧部回报,裴涯其人文武双全又谦虚谨慎,无论是对于兵法战阵的研究,还是平日里收买人心的手段,都堪称不可多得的一代俊杰。这样的一个人,以宣德帝颜狩的为人,又怎么会如此放心地把他摆到这样高的位置上呢难道他不怕走了一个郭家,再亲手弄出一个裴家” 齐返听到沈归这有些杞人忧天的忧虑,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想的也太多了若裴涯不是陛下的铁杆亲信,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中山路总督啊说白了,这个继任的中山总督,不过是颜狩的傀儡木偶而已。” “皇帝若是需要一个傀儡木偶,也绝不会找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俊杰何况我观裴涯其人其志、其言其行,也绝不是一个愚忠愚孝的痴人。” 齐返听了沈归这番有些莫名其妙的猜测,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沈归沉吟了半晌,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巴格的死已经告一段落了,可是之前袭击我的十三萨满卫还没找到,就连文道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十三个突然消失的人,没找到之前终究是个隐患。让你那些在外面做事的伙计多留心一下,是死是活也总得有个信来。” “那你想要个死信呢还是想要个活信” “他们终究是萨满教的人,是死是活,也得由代萨满何文道来决定。我目前只是萨满教的护法,只管拿人,不管杀人” 齐返又点了点头,转身而去了。 走回医馆中的沈归拿起水盆中的绢帕,浸过了凉水之后,又轻手轻脚地替换下了颜青鸿额头上原来的那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7浴火重生 经过一夜昏睡,颜青鸿终于被彻骨的疼痛所惊醒。他看着下半身坐在椅子、上半截身子趴在窗沿上正在小憩的沈归,顿时放下心来。于是紧咬了牙关,专心挺受起如潮水般袭来的疼痛。 沈归被他那咯吱咯吱的磨牙之声所惊醒,两人四面相对,颜青鸿有些尴尬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不好意思没忍住,实在太他娘的疼了” 沈归也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打了个哈欠说道 “原来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也想当个硬汉” 一边说着沈归一边走出了内堂,朝着门外高喊 “孙老二,来活了” 孙白芷正在后院中一边发呆,一边嘟起嘴巴漱口,此时一听沈归的声音,噗地一口吐出嘴中的水,先应了一声,就急忙向厨房跑去。 没过多久,洗漱完毕的沈归再次回到内堂之中,便见到孙白芷正在喂颜青鸿喝着汤药。这极为熟悉的场景让沈归脱口而出 “大郎,你喝完了药感觉如何啊” “是你被烤了还是我被烤了大郎还在御前尽孝呢,我是颜家二郎” 沈归也不解释这番误会,只随手拍了拍孙白芷 “昨天你兄长给他施针之后,不是已经不疼了吗你看他现在疼得这一脑门冷汗,光是灌药汤子有什么用再给他扎上几针止疼啊” 孙白芷被这番外行话所扰,连头都没回就直接说到 “不懂你就闭上嘴,疼痛是人体感受危险的重要信号,哪能随便抑制啊。昨日他是刚受火伤,又要面临着清理伤口的痛楚,家兄在那样的情况下,才会不得已给他施针镇痛。眼下他正在恢复期,若是继续施针止疼的话,虽然可以减缓疼痛程度,但日后恢复起来会更慢不说,而且皮肉的韧性与灵活度也会大打折扣;这人体细微之处的能力,你应该再明白不过了呀怎么还会问这种蠢问题” 是的,沈归的一切手段,都是建立在身体细微处的那些过人能力之上。简单说来,就是变招更快、收放自如、身体启动速度极高等等。这些能力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就仿佛老虎长出的翅膀、青蛟化出的龙爪一样。 沈归听了孙白芷的一番解释,便笑着朝颜青鸿摇了摇头 “我说这位硬汉,人家大夫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也就怨不得我冷酷无情了,慢慢挨着吧您。” 一句风凉话说完,他便推门走出了内厅,耳边传来的尽是颜青鸿那压抑后的痛苦声音。还没等他走出孙氏医馆的大门,便被阴沉着一张脸的齐返撞了一个正着。齐返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把他拽到了旁边的一个死胡同里,低声说道 “刚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兰妃殁了” 沈归开始听见这个殁字还没反应过来,之后经他仔细一想,明白过来后直接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快速问道 “那颜书卿呢” “被烟熏晕过去了而已,没受什么大伤” “兰妃娘娘是被烟熏死的还是被火烧死的” 沈归提出的这个问题极为精确凡是死于火场之人,不外乎两个死因或烈焰焚身、或烟火封喉。虽然结果都是一个死字,但死状却大不一样。 齐返听到这个问题,也面有难色 “我们的消息来源很杂,准确度自然不高。而且此事已在宫中传的是沸沸扬扬,一个人一个说法,彼此之间出入很大。真实情况在亲眼见到兰妃遗容以前,根本无法确定。” “为兰妃整理遗容的女官呢” “说是在今日卯时,投井自尽了” 如此一来,兰妃是因何而死,除了凶手本人与未确定的仵作人选以外,再加上仍然蒙在鼓里的颜青鸿勉强算是半个,再没有谁能弄清楚了。但眼下时间紧迫,若真想弄个明白,除了问颜青鸿有没有什么线索之外,别无他法。 沈归面色阴沉的看着齐返说 “我觉得凶手来自皇宫以外的可能性不大,重点查一查东宫那两位、还有御马监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太监。城南城西俩家驿馆外面也换上你的人,冬至我另做他用兰妃娘娘的死讯,你自己去跟颜青鸿说” 齐返听到他最后这句话,连连摇头摆手 “我可看不了那场面,你既是兄长,这种事还是你亲自去做吧。” 话音刚落,齐返便一溜烟的跑不见了。沈归只得又长又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医馆之中。 他把孙白芷打发去前堂照应病人,而自己则坐在了颜青鸿的旁边,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办法说出来一个字,只是双眼却不敢与颜青鸿的目光有半次交接。 颜青鸿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眯着眼睛嘴角含笑地说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莫非还怕我站起来打你不成” 沈归见他满头冷汗,咬牙忍疼还故意做出的这副浪荡模样,最终还是狠了狠 “兰妃娘娘她昨天北兰宫” “我娘死了我知道的” 颜青鸿那七个字一出口,便在沈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紧紧地盯着正在睁眼望天的颜青鸿,嘴巴虚张了几次不知该说什么好。 “昨日我在火场在火场扶起母妃的时候,就摸到她胸口已经塌下去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凹陷。夹着母妃与奉阳往外闯的时候,也感受不到母妃身体有任何的呼吸起伏我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但是看你现在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我就明白了以后我颜青鸿就没有娘亲了” 颜青鸿拼命控制着语气速率,嘴角也一直都微微上翘,做出微笑的表情,双眼紧紧盯着屋顶,但还是止不住眼泪顺着脸庞缓缓流淌。沈归叹了一口气,随手拿起了一块白棉布盖在了颜青鸿那泪水横流的脸上,自己则转身走出了内堂。 而宣德帝颜狩此时也刚刚从睡梦之中醒来,在他的梦中,四周尽是无边无际的烈火升腾而起。神奇的是,自己虽然身处烈火之中却不疼不痒,于是便有些奇怪的四下打量一番,但映入眼帘的除了火焰,还是火焰。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四周传出了清脆的凤鸣之声。颜狩顺声音看去,只见火光之中腾空飞出了一只火凤。所谓凤之象也,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龙纹虎背,燕颔鸡喙。就颜狩看来,眼前这火凤的模样,与上古典籍、民间传说中所描述的别无二致。 这浴火而生的瑞鸟神兽,既是百鸟之王,更是帝王之象。 在梦里那一片火海中悠悠转醒的颜狩,只是略一回忆梦境便顿时心情大好。这梦境不用问任何人也知道,定是祥瑞入梦。如此看来,昨夜那一把冲天大火,非但不是什么祸事,反而是上天给自己这个天子的一种启示 而眼下自己这幽北三路,不就正在忍受着浴火焚身的痛楚吗一旦挺过那熊熊火焰,届时自己这位浴火重生的一代圣君,就注定要翱翔于九天之上了 心情大好的颜狩叫李清帮自己洗漱更衣,准备倾尽全部心里来渡过黎明前的黑暗。而李清见颜狩今日心情大好,也见缝插针的提出了一个问题 “陛下,昨夜北兰宫大火之事,还请陛下示意奴才,究竟该如何了结” 此时的颜狩,已经是“火凤入梦者、千古一帝的预备役”,对于这等家宅失火的小事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该修的修该建的建,这都是李相与工部的事,你一个内廷总管操的是哪门心呐” “毕竟兰妃娘娘也殁于昨夜那场大火之中了” 颜狩一听到“兰妃”这个封号,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在他的心里,这个粗手粗脚又黑黄矮胖的草原女人,当初就是为和亲于漠北草原才不得不娶回来的筹码。虽然她为自己剩下了一儿三女,平日为人也极为贤惠淑德;可外形与宫女都不在一个档次上,那所谓的男女之情也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颜狩其人虽不好色,但平素一贯以貌取人。由他亲自挑选的天子门生,虽然能力各异、水平不一,可单从外貌上看,个顶个的都是高大俊朗,貌胜潘安的美男子。 如今去世这位“贤惠丑妻”,虽然身负漠北血脉,但毕竟也是死于意外之中,想那些漠北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况且眼下两国态势已经有所缓和,她这一死虽说不是没有影响,但也说不上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损失。 颜狩想到此节,便开口吩咐道 “为避免意外再次发生,就让书卿暂时住在青鸿空出来的小院中,这样她养起伤来还能更自在一些;兰妃包氏之丧事,一切遵照皇后礼仪,待战事结束后举行国丧。” 李清点头应是,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那是否要请仵作检验死因” 这个问题其实即为合理,毕竟兰妃死于非命,经手之女医馆又莫名其妙的投井自尽,按理来说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而且这事还有御马监专人负责,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不过目前漠北与幽北正处在缓和期,甚至说成蜜月期也并不为过。眼下这兰妃之死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会生出多大的变数来;可是这女医官一死,倒是从侧面证明了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查还好,一旦真查出什么端倪来,后果也就无法预计了。 于是,颜狩也就摇了摇头 “不必了,眼下国事为重。还是尽快把兰妃下葬,以免节外生枝。” 就这样,颜狩用一个皇后之礼,换了兰妃娘娘死的一个不明不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8草原儿女 很多小道消息之所以会传出来,大多都是靠着人民群众的口口相传。每个人在自己听到的所谓事实中,还再加上自己的理解润色,最终又变成一个新的故事。 而这次北兰宫内的一把天火,算是让这些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们,多出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还没过去一天,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同样一个主题的故事,只是侧重点各有不同而已。这些故事大致分为几种类型有宫闱惨案、有势力倾撵、有桃色秘闻、甚至还有神魔斗法。这些故事除了人物地点都一样,但已经跟事实已经没了半点干系。 不过这听起来越是神秘忌讳的事,往往就越是引人入胜。 漠北草原的博尔木汗王派出的这位使臣穆格尔,从今日一早开始,已经听过无数版本的小道消息了。听着由人市场传来的喧哗之声,自己心中也跟着焦虑起来。 这兰妃包氏的娘家,是原本的草原共主孛儿只斤家族,遗留下来的唯一纯血后代。也可以这么说,如果这些人口中的小道消息属实的话,那么孛儿只斤这个曾经带给漠北人辉煌过往的家族,就已近被彻底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其实当初博尔木汗王把兰妃包氏远嫁幽北三路和亲,也有这层意思。因为漠北皇族讲究纯血,也就是说,只有两位纯正贵族血脉的结合,才能诞下绝对纯正的贵族血脉。而拥有这样血脉的男婴,也才拥有成为漠北大汗的可能性。 当然,这种不符合“优生优育”原则的“杀熟培育方式,也可能是导致这些“纯血贵族”逐渐没落的原因。而兰妃这个草原共主的唯一纯血后代,一旦远嫁幽北三路,也就代表了纯血的孛儿只斤家族彻底消失。 把这位“草原大小姐”嫁到幽北皇宫为妃,这在漠北百姓看来,怎么说也是送去享受荣华富贵的,起码在明面上没人说得出什么来;而这样一来,颜青鸿这个“幽漠混血”,也自然对博尔木汗构不成什么威胁,而深入每一位漠北人心中的孛儿只斤式血脉,也就彻底消失了。 如此一来,博尔木汗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觊觎起那个“草原共主”的名号来。任谁也不会相信,这等春风化雨一般的柔和手段,竟然会出自一个草原汉子之手。 不过对于这位睿智的大汗来说,无论那位“小公主”最后是什么下场都好,但却绝对不能死于非命 因为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生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博尔木汗与颜狩达成了什么协议,在明面上是送这位小公主和亲,暗地里却打算除掉这颗绊脚石。 而且眼下这次三方会谈也十分敏感,整个华禹大陆上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奉京城中的三方会谈之上。而碰巧这时候兰妃再死于一场大火,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穆格尔是博尔木汗王的内弟,对自家姐夫的想法当然有一个很深的了解。在他听到这些故事的一刹那,便已经能推断出自家姐夫要承受怎样的压力了。无论原因如何,其结果都是兰妃被远嫁幽北、最后还客死他乡。这看起来就是博尔木汗在隐忍多年以后,才下手排除异己的标准流程。 他想找人问个清楚,但漠北又没有探子在奉京城当然,也许还是有的,不过他本人不知道。自然也就无法借力了。而自己之前认识的几个生意伙伴,自第一批粮食起运之后,也再没有出现过。穆格尔自己也明白,这是对方在等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不过这家国之事,总不会比自己的面子更加重要。得寸进尺也就得寸进尺,这个看似豪爽奔放的汉子,实际并不在乎自己到底被别人视作怎样一个人。 于是,他依照漠北习俗带上了五大块青砖茶,去菜市场里买下了一整头宰杀好的羊肥羊,扛着礼物满街打听起齐返与颜二爷的住处来。 他这一副送礼找不到庙门的模样,很快就在几个牙行兄弟的指引下,来到了孙氏医馆。 正站在药柜之后的小伙计,一见门口来了一个扛着一整头羊的漠北汉子,急忙跑上前去伸出双手 “这位爷您慢着点,先别往屋里放。我师父他不吃羊肉,闻见羊肉味都绕着道走,您要是真把它扛进来,那我可就要挨骂了。” 穆格尔一听这话,便回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羊肉,一拍脑门对小伙计说 “哎呀这怪我没问明白,等着啊,我回去给你们换口猪来” 小伙计急忙拦着转身欲走的穆格尔 “这位爷您别忙了,哪不舒服您直说,我们孙氏医馆只收诊金药费,不收礼金谢仪。” “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找人的。有一位沈归沈少爷,还有颜二爷是不是在你们医馆里呢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有个姓穆的漠北朋友来了,有急事找他们。” 说完穆格尔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什么好位置,便继续用右肩扛着那只被开膛剖腹的羊,傻愣愣的站在门外。路过的百姓看着他都指指点点的,有一位还甩了句闲话出来 “瞧见了没孙老二这庸医不光治不好人,连羊都给治死了这汉子准是堵着门来打官司的。” 没过多久,被让内堂的穆格尔,一眼就看见浑了身是烫疮烧伤的“族孙”颜青鸿,他在心中思索了一番与火有关的故事,也只有“火德真君降世临凡,皇宫斗法错焚北兰”这个神魔斗法的版本。 “这咋回事啊” 穆格尔看着沈归不解的问道。 “他冲入火场营救兰妃和奉阳公主,被火烧的。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您今天若是来找他的话,恐怕是要失望了。颜二爷被烟熏伤了嗓子,暂时还不能开口说话呢。” 颜青鸿目前有些呆滞,整个人就仿佛被抽出了灵魂一般,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他也要好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此时面对穆格尔上门,沈归便直接找了一个借口,彻底封死了颜青鸿的嘴。 “可以理解,我也遇见过草原上生出的野火,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没关系,有事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那咱们换个地方。” 说完沈归让孙白芷替了自己,便带着穆格尔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厨房。 “我就是想问问,我们的孛儿只斤公主,也就是你们幽北的兰妃,现在怎么样了” “很抱歉,兰妃娘娘已经回到长生天的怀抱之中了。” “死因呢” 沈归面对他这个问题,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发痒的头皮。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也不知道颜青鸿的说法是不是正确,甚至不知道颜狩最终会给此次事件如何定性。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只能沉默地摇了摇头。 “沈少爷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啊” “都有吧” “如果你们幽北是这个态度的话,那么我作为漠北的使臣,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一仗只怕是非打不可了了。并非是我漠北人食言而肥,而是如今这个情势,对于我们博尔木汗来说,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上” 沈归开始还有些惊讶,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于是他点了点头,示意穆格尔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们漠北人也不是天生的强盗,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只能如此。这世上没有人喜欢战争,之前是被寒灾以及北燕所迫,如今又是被兰妃之死所逼。你知道的,我本人的态度是希望能够和平解决此事。沈少爷,如果你是我的话,您会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沈归被他这个假设给问的停了一会,仔细思索一番才回答道 “对我沈归来说也好,对穆大哥您来说也罢、甚至是对身受无妄之灾的博尔木汗,其结果都是一样的。这场事件究竟应该如何解决,其实根本用不着我们来费心;反而是宣德帝应该给你们漠北人一个交代。这交代的好了,也能顺手捞走一些好处;若是你们不满意,那么继续死死咬着也就是了。” 听到这里,穆格尔刚要开口,表述自家姐夫所要承受的压力之时,沈归却突然再次开口 “不过有一点,就是你们一定要站在兰妃的遗孤这边。如此一来,就只变成了为自家人寻找凶手,而不是直接倒向幽北三路。正所谓公事归公事、私情归私情,这场风波闹得越大越乱,对于你们漠北反而就越有利。毕竟无论是幽北还是北燕,想要得到你们的友谊,就免不了要开始蒙眼竞价了。” 穆格尔想了想,沈归的这个办法的确的确。一来不会因为兰妃的敏感身份而招致非议;二来颜青鸿这个混血“遗孤”,虽然在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作为,但凭着他孛儿只斤家族的声望,仍然能给博尔木汗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 而在这些好处中最为重要、也是让自家姐夫最梦寐以求的,便是每一位草原牧民的拥戴之心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09寒芒出鞘 送走了外粗内细的穆格尔之后,沈归来到了颜青鸿房中。他握紧了那满是脓痂皮屑的双手,把头靠近颜青鸿耳边 “兄弟保证,我得走了。眼下三方已成僵局之势,至少十天以内,都不会生出什么新的变化来。你就在孙氏医馆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交给我好了。” 说到这里,沈归刚要站起身来,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俯回身去 “我会让小忆把奉阳公主、与我那铁姐姐接去沈宅暂住。那里有刘半仙看管家门,保她们二人周全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说完也不等颜青鸿的回复,自顾自的站起身,拍了拍他满是伤痕的身子,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孙氏医馆。 夜晚时分,沈宅院中聚集了一群“沈党”,这些人大多都是些江湖草莽出身,谋生手段也都有些摆不上台面来,但人员构成的复杂程度却让沈归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今沈宅中有以何文道为首的萨满教、还有以齐返为首的南北行牙人;有绿柳楼的鸨儿娘谢三姑,还有北泉茶社的说书人乌江客;有那匹“盗骊”主人牲口贩子于梁安,还有以船为家的渔把头萧富。最神奇的是,竟然连回春医馆的掌柜李府大小姐李乐安,也笑眯眯地站在腰佩迷离软剑的北泉茶社“东家”单清泉身边。 除了这些熟面孔之外,甚至还来了几个满身酸臭的叫花子,不住地叫嚷着要替他们这位“沈少帮主”,也出上一膀子力气。 “各位各位我这次叫大家来,皆因为最近咱幽北三路不太平,这奉京城里也是暗潮涌动。眼下我有些不得已的事要离京,少则十天多则一月。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掌管奉京城里各行各业的豪杰,我沈某年纪轻经验浅,本轮不到我说话,但俗话说” “哈我说你能不能直接点有啥话你就说呗,垫这么多用不着的干嘛难不成你是让颜狩那小子给抱大的” 靠在树干上打盹的刘半仙打了个哈欠,极为不满的说。沈归被他这样打断,本有些尴尬,但见在场众人也都是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自己心中也就释然了 是啊,这些都是街面上混饭吃的人精,说这些漂亮的场面话,也确实也没什么必要。 “好吧,那沈某就有话直说了。现在咱们幽北被两面夹攻,若是战端一开,漠北的铁骑与北燕的甲士不日就可合围与奉京城下。真到了那时节,整个幽北三路的百姓可就全都没有活路可走了。他宣德皇帝的颜家江山破不破,沈某倒是管不着,但这奉京城却绝不能破,这幽北三路也绝不能破沈某也知道,各位手下都有无数的兄弟家小,指望着各位吃一口饱饭;沈某也知道无论主雇是哪国人,使得也一样都是银子铜钱。不过现在,我们还至少都是凭自己能耐吃饭,腰杆子硬气腰杆子硬气了,才会让我们这些贩夫走卒下三滥们,可以不向任何人低头。既然咱们都是江湖人,想要过的都是那些逍遥江湖的日子 “可幽北三路若是有朝一日彻底覆灭,那么你们就只能凭着别人的心情赏饭吃。到时候我们又叫什么呢我告诉你们,叫奴隶连牲口也不如的奴隶你家里的金银米面会被别人抢走、厨房里的水缸铁锅会被人砸烂、你的妻女家小也会被人肆意凌辱;你不再有名字、不再有工作、甚至不会再有家人朋友,还会被打上一道追随终生的烙印,那个烙印代表着两个字奴隶。你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你想成为别人的奴隶吗”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不语,只是在神色间多出了几许愤怒的神情,而口鼻中呼吸的频率也渐渐加快,胸口起伏也更加明显。显然,大家被眼前这第二次的“亡国之危”,再加上沈归几句富有煽动性的话语,给鼓动出了真火来。 沈归站在石桌上沉默了足有半柱香时间,他用自己凝重又带着热烈的目光缓缓地凝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才换上了极为温柔的语气,轻声说道 “马上沈某就要启程前去东海关,亲自祭奠一番二十年前在那场大战中,阵亡的所有幽北将士那不朽的英魂二十年前的岳海山,如今早已经化为了冢中枯骨;而今天站在东海关前的守将,则是平北侯郭孝郭安顺平北侯各位听听,这是多好的一个封号啊这个封号就说明了那位北燕的天佑帝,根本就没打算与我幽北三路谈出一个什么结果来所以据我推断,此战已是避无可避了” 说到这里,沈归弯腰伸手,从何文道的手中接过了一顶新头冠来这头冠有两颗硕大的虎牙自眉下垂,看上去极为英武不凡。这个萨满头冠的风格,看上去倒更像是一顶将军盔。 沈归接过这顶虎牙头冠,郑重其事地带到了自己的脑袋上,而身后一袭黑衣的傅忆、十四与六位冬至之人,也骤然间站了一个笔直。 沈归抚摸了额前垂下的两颗虎牙,朗声说到 “我沈归,是萨满教的现任大护法,即将前去东海关前,安抚二十年前阵亡的幽北将士英魂。而那祭奠之物,便是那位平北侯郭孝郭安顺的项上头颅。” 说罢,沈归在在场众人的一片惊叹声中拂袖而去,气势已达巅峰。他觉得只凭着方才那几句话,在自己走的这些天内,奉京城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只要这些人能暂时维持住城里的秩序,那么重伤在身的颜青鸿也就安全了。没有了浑水,那些在暗中伺机待发之人,自然也就没有了摸鱼的机会。 而在“沈党大会顺利召开”的两天之后,东海关帅位之上的平北侯爷郭孝郭安顺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议一议吧郭老虎那个被扁为庶民的外孙,纠集了一众江湖上的牛鬼蛇神,发下宏愿说要拿本侯的头颅,去祭奠二十年前那些幽北将士的亡灵。” 说完,他随手把一纸密信往大堂上一扔,却无人弯腰去捡。旁边一位文士模样的人闪出队中,向前迈了两步,正巧踩在了那张信纸上。 “平北侯爷,学生以为,在此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在这威严肃穆的帅殿之内,我等众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一个狂傲小儿那区区几句闲言碎语之上。且不说他既无才名流传于世,亦无赫赫军功加于己身;眼下这个小儿竟连一个正式官职都没有,莫非他以为仅凭着一些三教九流牛鬼蛇神,便能视我北燕的十五万北伐大军为无物恕学生驽钝,他这番话,连成为天方夜谭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这位文士还扭了扭脚下的信件,极为不屑的回到了文官队中。 平北侯郭孝听了文士的这番话,也是摇头笑了笑。在他看来,此话若是沈归的外祖郭云松所说,倒还算有几分可能性。虽然自己未曾与他面对面的见上一阵,但盛名之下无有虚士,那位太白飞虎说出什么大话来,自己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正如自己麾下那位主簿所说,这姓沈的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在自家幽北也是名不见经传的破落户二世祖而已。而那番大到天上去的话,也的确是像酒后吹嘘的醉话,也许自己这次真的是过于小心了。 “也罢,既然这姓姓沈的小子不足为虑,那么便说说锦城的那位颜黑熊好了。我们这东海关虽易守难攻,堪称天下第一雄关,但地势狭窄如葫口,无论哪方先有动作,必然会招致对方那遮天蔽日的箭雨阻击。老夫阅遍过所有东海关战报,也未曾想出一个能够避免巨大损失的精妙战法来。诸位同僚,可有什么好法子教于本侯啊” 郭孝这个问题,历来便是令幽北与北燕两家的名将集体头疼的一大难题。这东海关是一道浑然天成的关隘,关口四周群山环绕,但两侧却都是无险可守的一马平川。若是从图上看,那就仿佛一枚精巧的沙漏;而东海关,便是中间的那道狭窄通路。 也可以这么说,幽北与北燕这两个国家,哪方占据了东海关,哪方就获得了开启战端的主动权。而多年来两国那些大战的开端,也都无一例外的都发生在这里。 这时,有另一位尖腮细眼的中年主簿迈步出列,单这一个动作,就让殿上有些昏沉晦暗的气氛焕然一新。 “回禀侯爷,下官以为,之前的那些败绩皆因为时任主帅失职所导致。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历任东海关主帅皆是武夫出身,只知奋勇厮杀,却不通兵法之玄妙所在” “原闻先生高见” 平北侯郭孝听他这一番话直接坐直了上半身,端正态度准备聆听教诲。心中还在暗暗自责,后悔自己不该以貌取人。 “下官以为,多年来阻挡我北燕大军不得寸进之人,便是那位飞熊军的主帅颜重武。不过这颜重武虽然骁勇,但终究也是一介粗鄙武夫而已。因此我献上的这道计策,名唤离间” “哦本侯愿闻其详” “这幽北再好,毕竟也是蛮荒之地。我们不妨派遣一位秘史,携侯爷亲笔手书送去锦城,邀颜重武阵前率军投诚,与我北燕大军兵合一处,支取贼酋老巢奉京” 说完,这尖腮细眼的随军主簿高高扬起了下颌,得意洋洋的环视四周起来。 郭孝一听这道离间计,诧异的打起了这位主簿 “先生的意思是向飞熊军的大统领颜重武,行贿赂之事” “然也” 老侯爷郭孝点了点头,向殿外伸出一只手指 “滚出去,去马厩把本侯爷的战马刷个干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0飞熊之主 老侯爷郭孝当然会发火。他本以为这个满嘴兵法韬略的中年文士,是个凤雏先生般的奇人异士,竟还生出了自我检讨一番的心思来。没想到这尖嘴猴腮的文士,把调子起的那么高,实际上却只是个夸夸其谈之辈,白白浪费了自己一番感情。 倒不是说他那道“离间计”有多么离谱,这也本就是战前挑起对方内乱、至少也会挑起敌方将帅不合的传统计策,在历史上成功的例子也不算罕见。堪称是投入小收效大、先期准备工作又不复杂的绝佳手段。 不过这反间计虽好,也得认准对象。若是寻常将军也就罢了,但这次地方的中心人物,可是飞熊军的大统领颜重武那不就等于是给财神爷行贿吗倒不是说颜重武本人有多么富有,而是他这个身份的人能开出的条件,已经远远超出了己方的能力。 首先,颜重武本就是这一代的颜氏子弟中最为出挑的一个。如今年纪三旬开外,体壮肤黑,武艺精湛,对于军中大小事务,也有着天生一般的敏锐。所以他现在受到的这份恩宠,大半都是凭真本事拼回来的。 当然,颜重武的武艺,与沈归的武艺有着根本上的不同。简单说来,便是颜重武讲究的是大开大合的军阵功夫。主攻马上步下长短军械,与强弓硬弩的准确度,在节省气力与持续作战能力上要求甚高。在招式上则讲究一个简单迅速,往往二马错身之际,胜负生死便已见分晓。毕竟在混乱的战场上,与同一个人交手能过上三招的几率都非常小,什么见招拆招、武功修为,也都无从谈起。 而沈归这些江湖武艺,讲究的是招式间的流畅与隐蔽性;或像是白衡白文衍那样的一招破万千;或是像“黑月老”时期的岳海山那般,以伤换命的斗狠式亡命徒打法。若是用江湖武艺去战场上搏杀,不落得个力竭而亡、也会落得个万箭攒身。 简单说来,便是军中武艺注重战场实际效果,而江湖武艺,注重个人内外修为,二者绝不可混为一谈。 而这位幽北第一青年名将颜重武,皮肤虽然有些黑,但品性纯良又骁勇善战,连宣德帝颜狩都不止一次地感慨若重武这孩子是我颜狩的亲生之子,那该有多好啊。 他如今军权在握,而且在四十岁后,加封一个王爵头衔也早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样的当世豪杰,会为了区区一些黄白之物,便担上一个叛徒的罪名吗也可以这样认为,就算是太子颜昼可能出卖幽北三路,他颜重武都绝对不会 就这样一个昏招,那尖嘴猴腮的随军主簿还做出一派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态度,才真真让人贻笑大方。 与此同时,锦城之内的颜重武,正在往粮仓中运着一包包的麻袋。他那黝黑结实的身子,身体上高高隆起一座座小山包来,那身漂亮的肌肉上,还闪耀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在这初春时节,在他那干活前缠好的头巾上,都在升腾着如烟般的水气。 “小侯爷,您说咱们这位李相还是挺够意思的啊最近这粮价打着滚的往上翻,我原本以为咱们还得饿上一阵呢,结果这粮草竟然如数拨发下来了。看来京城里那些老爷们,也不全是贪得无厌的酒囊饭袋啊” 颜重武身后的一个赤裸着上身,穿着军裤的矮壮汉子,肩膀也扛着一个麻袋,跟在颜重武身后念叨着。而在他身后,还有几个扛着麻袋的汉子,听到这话也纷纷随声附和。走在前面的颜重武一歪脖子,把那些诱人发痒的汗珠蹭到了肩膀扛着的麻袋上,语气倒是有些低沉 “你们想的也太美了。往日无论是粮草军械,还是咱们弟兄的饷银,那拖上个半年才发也算快的了为何要拖着呢还不是那位商贾丞相拿去赚了一个时令差价吗而且你们以为这次罕见的准时拨粮,是件什么好事啊” “人家给晚了银子您要骂人,准时了您又说不是好事我说小侯爷啊,您这也太难伺候了” 颜重武把麻包往粮仓里一卸,随手抹了一把身上的汗水转身走向运粮车,嘴里仍然还在解释道 “就咱们那位李相爷,骨头都是银子铜子做的,可算是天下第一会算账的人了。这次他这么痛快的拨粮给饷,连春荒的粮食差价都不赚了,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打仗了。而且这一仗定然是极为危险的,只怕我幽北三路也有了一招覆灭的可能。李登虽然是个商人,但是他却比谁都明白,没有强大军队保护的富商,哪怕再富可敌国,那也如同一个捧着金元宝,走在大街上闲逛的小孩。俗话说的好啊,这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场战争虽尚未开始,但最先醒悟的却是他这个大商人啊” 身后几个一起帮忙搬运粮草的近卫都听了一个糊里糊涂,但也仍然点头称是。跟随自家将军多年,早让他们养成了为颜重武马首是瞻的习惯。在众人搬运完了粮草之后,颜重武边擦汗边对周围的士兵喊道 “大家先去洗个干净,今天晚上炖猪肉烙大饼管够,都给我敞开了吃啊” 周围的士卒听完将令纷纷欢呼起来,却有几个老兵忧心忡忡的走到了颜重武身边,低声询问 “侯爷,是不是马上要跟北燕开战了” 颜重武听到他们这问题顿时一愣,而后便笑骂这些老兵油子 “谁说的啊哦,我明白了你们啊,这兵都让你们给当滑了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也不是逢年过节,更没有什么喜事要庆祝。不过今日飞熊军的粮饷,已经如数如时拨发下来,咱们这辈子都没经过这种阔气日子。谁家过年也得吃顿饺子啊,小侯爷我做主,今儿就给弟兄们见见荤腥不过咱们可有言在先,这炖肉烙饼逛够,能吃多少都行,但有两条规矩咱们也得提前说明白这一不许糟蹋粮食;第二不许饮酒” 说完了他挠了挠被汗浸湿的裤子,转头对几个护卫说 “赶紧洗洗去,咱这身上都馊了。都洗漱完之后,让偏将以上的军官一起来我帅帐,咱们聊聊接下来几日的防卫部署。” 几个人应令后一哄而散,吹着口哨洗澡去了。 而与此同时,锦城西门走来了一位翩翩公子。这两位守城的兵丁一见他的衣着打扮,顿时有些纳闷眼下局势极为紧张,锦城中的有钱的富户都已经举家搬迁了。目前留在锦城之中的百姓不是老弱病残,便是过一日算一日的穷人懒汉,自己这个城门吏,已经很多天没见到有外乡人入城了。 如今眼前这位小爷衣着华贵,腰间斜跨一柄白色连鞘长剑,身后牵着一匹一根杂毛都没有的矮壮战马,虽然鞍韂都虚挂在马背上,但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匹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 别的还不说,单就这匹战马,已经不是能用金银来衡量的稀世珍宝了。 这样的富家公子,为何会在这么紧张的局势下,来到锦城这座即将被战火裹挟的边境小城之中呢二位兵丁带着不解的目光,验过了他那道傅忆亲手伪造的路引文书之后,便摆了摆手,放行了。 沈归牵着马匹,步履缓慢地走入了这座冷清空荡的锦城之中。这座边境小城,本就是一座规模中等的货物中转城市,因此街道两边无论是民宅还是马棚,都被改成一间间的铺库,向外出租。如今在这等动荡的局势之下,自然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无论是酒楼还是客店、无论是茶馆还是坊肆,此时都是紧闭着门窗没有一丝人气;甚至还有不少的铺面根本就没关门,看着模样就明白,这间铺面的老板对于幽北即将面临的战事,可是半点信心都没有。 街道上到处都是凌乱与冷清,沈归身后这匹盗骊的马蹄铁,敲击在石板路上竟然都能听见回声。沈归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鬼城,心中不免开始打鼓。 沈归仔细回想一下锦城的城防图,绕到了北城平民居住区里面,想要找出一个本地居民来打听一番情况;可没想到除了瘦小枯干的老人与孩子之外,整座锦城中竟然没看见一个成年男子。 在这座锦城之中弥漫的气氛,根本不像大战以前那般忙碌紧张,反而更像是战败之后的萧索场景。沈归看着那些隐在远处打量自己,满脸尽是防备之色的锦城百姓,叹了口气没有上前,只是自顾自地走向锦城府衙方向。 沈归牵着马匹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府衙大门前,本该在门口当值的皂吏,此时也踪迹皆无,府衙门前四敞大开,院内的杂乱一览无遗。正在沈归以为府衙也是人去衙空,准备离开之时,由打后堂传出了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 “老爷不要啊” 沈归也顾不上拴好盗骊,直接跑入了府衙后堂之中。只见一位身穿知府官服的大人披发赤脚,手执一柄没开过封的压书宝剑,正指着一位窈窕妇人 “顾某身为锦城一方父母,上不能报君王之厚恩,下不能护得一城百姓,又有何面目去见我顾家列祖列宗贤妻你先行上路,为夫转瞬即至。” 说完,这位锦城知府顾大人,便稳住了臂膀紧咬牙关,大喝一声 “圣上锦城知府顾晦顾子瑜,与内堂掌印夫人黄氏,为圣上与幽北百姓尽忠啦” 说着他便挺剑前去,而那位方才还高声呼救的知府夫人黄氏,此时却一言不发,只是紧闭双眼歪着脑袋,看这副模样显然是已经认命了。 “慢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1顾黄家事 沈归哭笑不得的看完了这场“生离死别”,但见这位知府大人开始动真格的,这才拔出腰间长剑春雨,轻轻一嗑对方剑身,便救下了那位闭目等死的掌印夫人。 “尔是何人为何阻本官夫妇二人为陛下尽忠” 这位顾大人横眉立目,紧紧盯着收剑还鞘的沈归。沈归听他这话也是一愣,歪了歪脑袋看着身子瘫软如泥,正在不住抽泣的夫人黄氏 “人家方才说不要啊你没听见吗你要尽忠便自去尽忠,与你家夫人又有何干系” “这是混账话看你这模样,即使不是书香门第之子,也定然过圣贤之言。女子有三从四德,她既然出嫁为妻,便自当万事从夫。如今顾某抱定必死之志,又怎能被一女子辱及我顾氏门楣” 沈归听他到他这一番“腐朽的封建思想”,不由得大为诧异。他转着圈地仔细打量了满是嗔怒之色的顾大人,又回头看了看无语哽咽的黄氏夫人,这才开口问道 “敢问贤夫妇二人,结发几载” “三十有二” “可有子嗣” “为公事所累,至今无一子女所出。” 听到这里沈归点了点头这样看来这位顾大人到不是什么坏人,毕竟按照这华禹大陆风俗,上到贵族门阀,下到平民百姓,这香火传承都被视作头等重要的大事。如今整座锦城县衙除了这对夫妇之外,再别无他人,也就证明这位顾大人并没有因为子嗣香火的传承之事,而再次纳妾填房。无论如何,他对于这位黄氏夫人,也定然是有真感情在的。 “既然顾大人您与夫人情比金坚,又为何一定要她为成全您的名节而殉葬呢何况现在北燕人也还没打过来呢是不是有些早了” 沈归说出这句话,一直低头抽泣的黄氏夫人突然发了疯一般的嘶喊起来 “情比金坚屁的情比金坚去年他还收了北燕商人两千两银子的贿赂,我本以为他如此破例,是为了修葺顾氏祖坟祠堂;可万没想到这个老色胚转身就从南康广陵纳了一房瘦马做妾而且那浪蹄子在广陵身价也才四百两,可倒了咱幽北竟然要卖到一千八百两银子高风亮节了一辈子,老了老了才变成一个赃官,还纳了一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小姑娘做妾,简直不要脸呸老色鬼呸破鞋” 沈归看着披头散发如疯如魔的黄氏夫人,再转头看了看恼羞成怒的顾大人,心中明白过来这样看来,黄氏夫人说的那些烂事,起码有八成都是真的 此时羞愧难当的顾大人挺剑在手,指着撒泼的黄氏夫人说 “好贱妇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之事,多年来你为人妻子虽无一所出,但本官也从未动过休妻的念头。如今不过是纳一房妾侍,想要延续我幽北顾氏香火,你却与我足足闹了两年我还告诉你黄氏,即便之后北燕大军不来,老爷我也定然要取你性命” 沈归这次连剑都未拔,直接连着剑鞘敲击在顾大人的手腕上。“哐啷”一声宝剑坠地,顾大人捂着自己手腕,横眉凝视着再次出手相阻的沈归。 沈归不理他那可以杀人的目光,只是摸着下巴看着黄氏。而黄氏夫人一见这位少侠身手不凡,又肯出手相救自己性命,顿时觉得心中有了主心骨 “公子您方才这一路上,有见到整间县衙中还有旁人吗没有吧奴家告诉你,这锦城县衙上到三班捕头、师爷仵作,下到仆妇下人、花匠厨头,都已经被这位“廉洁奉公”的顾知府遣散了,可单单我这个掌印夫人却要陪他殉葬,您说哪有这样的道理呀” “不对啊,刚才您不还说有一房广陵瘦马的小妾吗能不能请出来让我见见,这一千八百两银子身价的姑娘,都是个什么品相的” “哈哈哈哈哈少侠您说到此事就更加可笑了在北燕漠北使臣入奉京城的当天,那小浪蹄子就卷了所有银子跑了一千八百两的身价,再加上朝廷播下来的八千两修葺城防的官银,这位高风亮节的顾大老爷,一次可就弄丢了近万两的公银啊荣华富贵都给了那个小浪蹄子,现在要一死成全顾氏名节,却想到我这个糟糠之妻了少侠您说说,这老王八蛋还是个人吗本夫人还告诉你,想让本夫人成全你顾式满门忠烈的名声也行,你先去把那个贱人找回来,亲手宰了她老娘是正房夫人,要探一探阴间路,也得她这个作小的先去。等那个小蹄子一死,不用你动手,姑奶奶我自己找根绳子吊死。老娘也让你这个没心肝的赃官看看,姑奶奶到底是甚等样人” 沈归听完她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简直想给这位黄氏夫人喊出一声好来简直太精彩了,死不死还放一边,就这夹叙夹议、进退有法的分寸与态度,也能证明这位黄氏夫人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也定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对啊你为何要来管我顾家闲事你是何人此时来锦城又有何意图看你的言谈举止也不像是在我幽北三路土生土长的本地百姓,难不成是北燕来的细作” 被夫人堵到死角的顾大人实在没法接话,只好探究起这位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来。除了想要转换一下话题之外,自己也确实有些疑惑。 沈归确是一撇嘴,不理这个差点“忠烈”的伪君子,反而对掐着腰仿佛斗鸡般盯着顾知府的黄氏夫人说 “顾大人这个顾是南康顾氏的那个顾吗” 这个问题刚一出口,黄氏夫人还没说什么,反而顾大人却先挺直了胸脯 “不错家祖正是南康顾氏的旁支血脉,百年之前迁徙至幽北定居。” 黄氏夫人却冷笑一声 “哼少侠您不说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我就一肚子气这老货的祖上的确是豪门旁系,本人也有才名流传于世。本来凭着江东顾氏的威名,在幽北三路这鬼地方谋个一官半职根本不成问题,但谁让他们顾家爷们品行高洁呢参完了丞相参娘娘、参完了娘娘参皇上,这一天不告状就浑身不自在,这哪家主子能高兴呀您说他们顾家好歹也是个书香门第,怎么就那么喜欢讨人厌呢在开国武极皇帝那一辈,还能有个副相能撑起门户;多年之后,光大门楣的希望竟然指望起区区一任知府来。还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要是你们顾家先祖泉下有知,能把棺材板都给气翻过来” “贱妇你竟敢辱我顾氏先祖老爷我今日就让你” 被触及底线的顾大人,刚想捡起佩剑,一见沈归的左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之上。他只好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而是紧跑两步抬起右脚,眼看着就要踹在黄氏夫人的面门之上。 “啪” 毫无疑问地,春雨长剑的剑鞘又敲在了顾大人的脚踝之上。沈归这次听明白了,原来这位顾大人是名门之后,但却被书生意气所累导致官运不济,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他十分欣赏顾大人这份以死明志的文官气节,又极为瞧不起他那副道貌岸然的虚伪嘴脸。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不想管人家府上这些争风吃醋的乱事,但如今锦城之中气氛诡异,自己只有从他们身上入手,才能问出答案来 “你们的家事就谈到这里吧。我是萨满教的大护法沈归,这次来是受代萨满何文道的指派,前来祭奠东海关前阵亡将士的亡灵的。可我这刚进锦城,却发现整座城中人口凋零,气氛又极为诡秘。这才来到了县衙,想向顾大人讨教一二。” 顾晦顾大人一听沈归这话,心中松下一口气来。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提纳妾的事,就没了黄氏夫人的用武之地,自己也能保留一些江东名仕的脸面来。 “嗨提起此事嘛,可就说来话长了” “长话短说,咱们长话短说” 沈归一听顾大人这个开场白就觉得大事不妙,立马在他起范的时候就先行制止。 “嗨,这不是北燕大军要大军进犯幽北了吗我们锦城可是首当其冲的前线战场。这家境富裕的百姓与做生意的商人,自然都跑到了更安全的地方去;留下的除了老弱病残、便是没银子的苦力穷鬼。这锦城之中百姓已经十去其六,自然就成了这副冷清模样。顾某遣散了府衙中人,也是想给那些老伙计们留下一条生路来啊” “等会,顾大人方才所说,不是还有些没走的苦力穷鬼吗凡是当苦力的自然都是青壮男子,可方才在下入城之时,又为何看见的都是些孩童老者呢” 顾大人听到这里长叹一声 “哎说起此事来,又” “我说老色鬼你能不能少说废话沈少侠啊,事情是这样的那些青壮年都被飞熊军的老爷们征为民夫,正在飞熊军营中为国效力呢当然了,也是为了赚一些银两回来养家糊口啊不然这城中的老弱妇孺还不给饿杀了” 沈归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 “那如今颜重武与飞熊军何在啊” “飞熊军的营盘就驻扎在城西三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上。” 沈归听到这里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座锦城虽然不比东海关那般城防坚实,但终究也比野外扎营要安全不少颜重武并非不知兵事的庸才,又为何会采取这样的备战策略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2瘦马丽娘 沈归被黄氏夫人安排到了府衙后堂的一间厢房中暂时落脚。沈归推门一看,便知道这间厢房原来定是个女人房间,无论从家具陈设的细节、到四周淡淡的脂粉香气,都彰显出原本屋主的雅致品味。 “现在的锦城已经没有客店还在开门,这屋子呢,原本也是那个小浪蹄子住的地方,沈少侠您委屈一下,暂时在这里落脚吧。” 沈归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抚过案桌上落了一层薄灰的古琴。琴弦受力抖开灰尘,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弦音来。沈归一听这古琴的音色,面色骤然一变 “这琴从何而来” 黄氏夫人扭头一看,便不屑的说道 “哦这个啊,是那小浪蹄子从南康带过来的,可能逃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忘带了吧您要是喜欢您就拿走,不喜欢的话晚上我就劈了它生火” 沈归摇了摇头 “这琴您若是不要,那就给我吧” 黄氏夫人点头应允,而后嘱咐了一声“好好休息”,便关门离去了。 屋中的沈归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摆放的这张古琴,脑中顿时乱作一团如果按照这顾氏夫妇所说,那位自南康花费一千八百两纹银买回的小妾丽娘,是见北燕与幽北大战在即,惊慌失措下才卷了银子逃跑的话,那就只是一个贪财怕死的小女人而已,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这事奇就奇在她走前忘却的这张琴。 这张琴外形极为古朴,声音清亮又不失层次,沈归虽然不懂音律,但自幼生长在太白山脚下,见过无数木材;而后又混迹江湖十余载,过眼的宝贝更是数不胜数。他方才上手一摸,便知道这张琴绝对不是凡品至于到底值多少银子,自己不是齐返,并不能准确的估算出来。但数目绝对要比方才黄氏夫人所说的八千两银子,要多出不知道几倍几十倍来。 这偷走现银,却留下一张价值连城的古琴,简直比买椟还珠更要不可思议。 沈归先是仔细地把那张琴的浮灰擦干净,小心收好之后便来到了顾大人的书房之中,想要跟本人问个明白。 “顾大人,你这一房小妾,可是亲自前去南康广陵赎买回来锦城的” 顾大人已经略微平静下来,此时正在书房中喝着闷酒。当听见沈归这位萨满教大护法的声音之时,起身又拿出了一只小酒盅放在桌上,亲自斟满了一杯,又伸手让了让座 “嗨提起此事嘛还真就是说来话长了。顾某有一位相交多年的挚友,某次一同出游之时曾建议我纳一房姬妾,以延幽北顾家之香火传承。据友人所说,他也是日前在南康游学之时,认识了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可以帮顾某居中联系。护法大人您也知道,顾某虽然是这锦城一任知府,但毕竟这也是个边境之城,前方的东海关常年战火不熄,又能有什么油水可捞呢最后还是一位有过几面之缘北燕商人,出面帮我办妥。这下顾某才知道,原来这一个小妾的身价不过四百两,但若是远嫁幽北的话,却要足足一千八百两银子啊” 沈归看着他一边喝酒,一边唠唠叨叨自怨自艾,心知火候差不多了,于是便开口问道 “那大人与这位丽娘两年来,可曾行夫妻之礼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顾晦一听这话,有些奇怪的看着沈归 “沈护法这话倒是有些好笑,顾某纳一房小妾,本就是为了延续香火,又怎么可能不行房事呢至于说到奇怪之处嘛每次行房之后,第二天醒来顾某都会觉得有些头晕乏力。不过这倒也实属平常之事,毕竟顾某今年已五十有二,身体状况定然不如沈护法这个年纪来的健硕” 沈归听到这个回答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那这位丽娘平时脾气秉性如何” “沈护法您也看见我们家那位母老虎了,剑抵脖颈都那么大的脾气,平时过起日子来能轻饶了丽娘吗那丽娘可是南康人士,自幼便被卖给“马倌”调教,身体纤细性格懦弱,又是个妾侍身份,就算遇见什么不公之事,自然也只能是逆来顺受了。而顾某自知理亏,也定然是嗨,如此回想起来,丽娘逃走也算是一件好事,起码能得一条活命,也有足够的银两过上几天顺心日子可笑顾某拼着晚节不保,最终还是免不了落了个乏嗣无后的下场。” “您发现丽娘逃走是在什么时辰拿走的又是银票还是银锭呢” “大概是前天早上吧,具体时辰挤不太清了。前一天夜里我是在厢房过夜的,转天醒来她就踪迹不见了,而放在后堂银库用来修葺城墙的八千两官银,也不翼而飞了。这八千两银子都是由户部发出的十两官锭,分装两个大木箱,每箱四百枚” 说到这里,顾晦也是顿了顿,侧着脑袋抽了一口凉气,紧皱眉头地琢磨起来。 “顾大人也想到问题所在了吧以这两大箱官银的重量,根本就不是丽娘区区一介弱女子,能在一夜之间搬运一空的。只怕此事还另有蹊跷啊。” “顾某就知道不是丽娘所为我平日对她可谓百依百顺万般呵护,她对我也是从一而终一往情深,怎么会因为这黄白之物就离我而去的不过,既然官银不是丽娘所盗,又会是什么人,能在我府衙上下三十多人都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那么重的两大箱官银,悄无声息地运出府衙呢要知道,府衙的三班衙役可是昨天晚上才被顾某遣散而去的。” 沈归听到他这么说也是摇了摇头 “谁偷的都不重要,区区八千两银子而已,说少不少,说多也绝不算多。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丽娘如今身在何方她到底是去自行逃命了还是被人所虏顾大人请您仔细想想,丽娘或大人您,最近可曾与人结怨” 顾晦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丽娘在南康如何顾某不清楚,但来到幽北之后平日极守妇道,连门口都不曾踏出一步,更别提会与谁结下仇怨了。若说是受我这个一府父母官牵连,到还有可能。” “不对,若是丽娘因为受到大人牵连,无论对方是报仇还是恐吓,也应该让大人您亲眼所见,不然也达不到对方威慑的目的呀。” 顾大人怎么仔细回想,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沈归换了一个角度问道 “那位介绍南康牙人给你认识的友人,如今何在啊在下能否前去请教几个问题呢” 顾晦听完却摇了摇头 “我那位友人半月之前急病突发,死于自家之中了。” 沈归一听便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于是朝着顾晦轻轻点头,也不把话说破 “既然如今发现疑点,那么就证明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你把此事与黄氏夫人仔细说说,兴许他们两位妇人之间还会有什么您不曾知晓的事情发生。” 说完沈归站起身来,仰头喝干了杯中酒,便朝自己厢房之中走去。 “沈护法您要去哪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是我二人同去说明为好” 沈归看着他这副惧内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心中暗骂你方才不是还要杀妻以全顾氏名节如今怎么连话都不敢对你的“刀下亡魂”说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位顾晦顾子瑜,毕竟祖上也是名门望族出身,最重脸面二字,而自己日后还会有需要他的地方,没必要逞口舌之利 “顾大人,在下要在锦城之中仔细寻访一番,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丽娘的踪迹,顺便寻找一下可能与她消失之事有关的线索。” “沈护法,如今这锦城已经如同死城一般,牛鬼蛇神鱼龙混杂,府衙也无人可派去护您周全啊依下官看您还是留在府衙之上,好歹咱们三人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啊” 沈归一挺手中春雨长剑 “顾大人去和黄氏夫人道个歉也就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毕竟也是三十余载的夫妻,她又能把顾大人如之何呢至于说到本护法的安全嘛凭本护法手中长剑,足已自保了。” 沈归不理这位顾大人的恳求,回到厢房之中,换上了那套繁杂扎眼的萨满祭袍,又用右手托着虎牙头冠,抬头挺胸地走出了府衙大门。 沈归要去寻些锦城百姓打听消息,自然要换上一身亲切一些的行头了。而在幽北民间说到最受欢迎、最有亲和力的造型,萨满袍冠就是不二之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3锦城丐帮 走出府衙大门的沈归,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萨满衣冠,换上了一副,在亲切慈祥中又略带着点神秘色彩的“标准神棍式微笑”,在这座空荡荡的锦城之中逛起街来。 半个时辰过后,直到沈归把自己的一双小腿都逛的发麻发软,也没见有一位百姓上前行礼搭话。不过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倒是跟着一群头大身细、一看就饿了不知道多久的小屁孩,躲在角落中伸出大脑袋来暗中观察着自己。沈归也不是没想过要问问这些孩子,但给吃的不要,跟他们说话也不应声,就这么嬉皮笑脸地在自己身后跟着,就仿佛晒谷场上的麻雀群一样,虽然近在咫尺但又一触即溃。 沈归见自己的亲民计划彻底无效,便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不再动了。正在他思考自己哪里有失误的时候,由打旁边走来了一个“人棍”一般干瘦的高个男子这男子披着一身的碎步条,手里还拎着一根竹竿,一身一脸的灰泥。这个造型沈归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标准的丐帮武乞打扮 一身毛的沈归闻到了熟悉的酸臭味,抬头看着这位一身碎布头的高个乞丐站在自己身前,便伸手摘下头上的虎牙头冠,随意地问道 “哪里的官何处的伴托的什么碗吃的哪家饭” 这句怪话,就是老乞丐伍乘风教给自己的那些花子门里的春典黑话,这四句话的意思就是问这个乞丐的底细,同时也交代了自己是个满春满典会说行话的“明白人”。而这位拿着竹竿的乞丐,听到沈归这位萨满打扮的沈归竟然会说他们丐帮春典,竟然也丝毫没有惊讶之色。他只是四下看了看,用手里那只竹杆一敲石板地,发出咚的一声响来 “咱是团里的官,杆上的伴。托的是腿脚碗,吃的是百家饭给就谢赏,不给不要” 这乞丐回的两句黑话,前面是花子互相确认身份的切口,后面则用来是表明自己师承门派。 沈归一听心下便已经了然这男子是华禹大陆上乞丐五大门范、李、五、高、索中的伍家门徒,“给谢就赏,不给不要”这两句,就是伍家门徒的专属切口。没想到这竹竿男跟自己竟然还份属同门。 沈归面露微笑,四下看了看街上仍然是空无一人,于是自己站起身来拍了拍祭袍上的灰尘 “窑里开逛”带我去你们总部走一趟 这拎竹竿的乞丐也不多说,转身便走到沈归前方带路,沈归也顺着他的步子远远坠在身后。二人一直走到了锦城以南十里外,官道旁的一间破庙门之前,才止住了脚步。 这林竹竿的男子先上前,七上八下的敲了十五下庙门,而后也不等庙中回应,直接伸手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扭头示意沈归跟着进来。 沈归进庙的第一眼,便看见一尊高大的无头的泥像,在泥像之下的案桌上,坐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少年乞丐,正斜躺着注视着自己这边。 “少帮主啊少帮主,您终于想起还有我们这些徒子徒孙在了” 这少年没有对沈归点春说黑话,反而用奇怪的腔调对沈归说着“普通话”,只是语气中满是揶揄嘲讽的味道。 “师父去南康之前,可没说要把帮主之位传给我” “所以才叫你少帮主嘛” 沈归听完也觉得有理,也点了点头 “你是锦城分舵的舵主让这瘦竹竿把我拘来,有什么能帮你忙的地方” 这少年乞丐歪了歪头,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着对沈归说到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少帮主您吧您从进城到方才,除了在府衙中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外,一直都在绕着锦城闲逛。见你如此心绪不宁又漫无目的,我这才会遣人把少帮主您引来此处啊。我们这些伍家门的徒子徒孙,怎么也得帮少帮主您分忧不是” 沈归听完此话便心头大定。这间破庙里的叫花子,要远比锦城之中那些奇怪的百姓靠谱的多,只要能交流,自己这就算有了消息来源。 “我就事想知道这锦城之中的百姓,为何都视我这个外来人如同瘟疫一般,我还想知道顾大人的小妾丽娘如今身在何处;以及颜重武的飞熊军为何会在城外驻军。你能帮我解决几个问题呢” 这少年听完只是略微思考一番,便开口说道 “如今锦城之中的百姓除了老人便是幼儿,你一个青年男子鲜衣怒马的模样,一看就是官人衙内或者富家子弟出身。这些滞留在城中的百姓,本来也不是什么场面人,看你那模样只觉得扎眼又害怕,实在吃不准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又为何来到这座前线锦城,所以才会敬而远之的。而你这萨满袍也过于华贵,那些穷苦百姓之前所见过的萨满,可都是百姓打扮的普通萨满,连法器都没有的神汉巫医,自然也不明白你这身装束所代表的含义了简答说来,就是你把这些锦城的穷鬼给吓坏了” 沈归听到这个答案,也是讪讪一笑。自己都要了饭,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穷鬼。不过也万没想到,被百姓冷落是自己造型的问题,那些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诡异之事,最终结果居然会这么简单 这少年又继续说道 “至于飞虎军那些老爷们为何在城外驻扎,我们这些臭要饭的定然是无从知晓,不过他那座城外大营也是刚刚扎下哦对了,就是在北燕使臣入关之后开始出城扎营的,这其中因由,也只能靠少帮主您亲自去找出来了。” “至于说我们顾知府顾大老爷的那房小妾嘛,可就说来话长了” 沈归一听他这像足了顾大人的语气,便知道这孩子定然知道丽娘之事。于是他也不开口打断,只是盘腿坐在一堆干草之上,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姿态来。 “这位丽娘本是南康人士,而与她有瓜葛的之人口径也都十分一致她自幼便被父母典给“马倌娘”为奴,经专人调教之后,成为一名卖门给豪绅富商作妾侍的广陵瘦马。而我们这位顾大人想要纳妾传嗣,经朋友介绍便花了行情价把丽娘从南康广陵,娶回了锦城。事情到这里,看似一切如常,但仔细一想的话,其中却有很多不寻常之处。 说到这里,这少年停顿了一下看向沈归,见他仍然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于是张开一只巴掌,一边说一遍点算起来 “首先这广陵瘦马在当地的售价,大概是四百两银子;若是远嫁幽北,加上路费与镖银保金,一千八百两银子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为顾大人牵线搭桥的这位好友虽然离奇暴毙身亡,但这位短命的掮客在此次生意中,起码在银子数目上,还是对的上账、也对得起朋友的。” “其次则是丽娘其人,身世来路虽然十分清楚,但奇怪的却是这么一位身世凄惨的弱女子,为何会把自己的私事,弄的人尽皆知呢要知道就连最普通的娼妓,提到自己的身世都是讳莫如深的;更何况丽娘这个身份,可是让全华禹男人都趋之若鹜的广陵瘦马出身,受到的管束比良家女子更为严格,又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呢 “而且广陵瘦马自幼便由专人训教,习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专门陪自家主子吟风弄月的雅妾,从体态与肤质上,都讲究一个纤弱婀娜。不过这位丽娘却不一样,她的那副体态虽然足够纤细,但却绝不羸弱。我们有一个兄弟,经常在深夜子时见到府衙的后院高墙之上,有一道黑影翻入翻出。这道黑影无论是高矮胖瘦还是身形动作,看上去都与丽娘别无二致” 沈归听到这里十分惊讶,看着这个少年开口问道 “你那个兄弟能确定那道黑影就是丽娘本人吗按照我之前的推断,还以为丽娘是被贼人掠走的,若是按照他这个说法,好像凭她自己的身手,也能将那八千两官银偷偷运走啊” 这少年指了指沈归身后那个拎着竹竿的干瘦男子 “看见黑影的就是这位带你来的兄弟,你自己问吧。” 这竹竿男也不等沈归开口,自己先点了点头 “那一准没错。除了我眼光准确之外,我还有确凿的证据某日那道黑影翻回府衙后墙之时,我曾发现那人的小腿动作十分别扭,仿佛受了不轻的伤。于是之后的四五天,我每日午时都会去府衙探查一番。在这几天之中,顾大人的小妾丽娘,却连一面都未曾出现过。就连用膳都是由自己从南康带来的仆妇,端入屋内享用的。” 说完这竹竿男朝着沈归一抬头,那份得意的心情溢于言表。 沈归先是看了看自豪的竹竿男,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少年丐帮舵主问道 “你这兄弟没事就扒别人家墙头吗你们这到底是丐帮的分舵,还是采花贼的淫窝啊而且你瞧他那身子,跟螳螂似得又瘦又高,这么长一节身子扒在别人家院墙上,也太显眼了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4锦城黑市 “就您这一身萨满大护法祭袍,远看就像太白山上跑下来一只的黑熊似得老百姓见了你还以为锦城里过妖精呢,谁敢跟你说话啊炉钩子,去给少帮主换一副能出门的头面来。” 那个被叫做“炉钩子”的高瘦乞丐一听到这位“少年舵主”的吩咐,立刻面露难色“舵主,我也就这一身“整衣裳”,要是都给了少帮主,那我就得光屁股上街。当然了咱花子倒是无所谓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两片大树叶子遮上点也能出门,但也实在凉了点不是” 坐在草堆上的沈归,看着炉钩子这一身碎步条也有些难受,绕着圈砸着嘴点评起来 “我说炉钩子,就你现在这一身渔网,穿身上他也暖和不到哪去啊这样吧,你去买一身平民衣服,咱自己改改吧。”说完,沈归从怀中摸出了半块银子丢了过去。 “少帮主就是少帮主,随手扔出来的一块银子,都足够把咱半个锦城的老百姓都给扒个一丝不挂了” 沈归实在听不了这少年那酸溜溜的语气,转身便走到破庙院中乘凉去了。而炉钩子也是嘻嘻一笑,把半块银子揣进兜里转身出门去了。 没过半个时辰,炉钩子拿着一身“加工”过的破衣服走了回来,身上还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打着酒嗝里还有一股浓浓的肉味。沈归一见他脸蛋上弥漫的醺红,便气不打一处来 “炉钩子你是个人物啊我就给了五两银子,你都能把自己给灌成这副德行这一衣裳多少银子买的啊” “嗝没花钱” “偷的啊还是抢的啊我告诉你炉钩子,咱可是正经花子,要来多少是自己能耐,偷抢拐骗那可不成” 就在沈归横眉立目的时候,那少年舵主一摆手,指着那个眯着醉眼的炉钩子说 “他还有那手艺您那区区五两银子就喝成了这样,嘴里还都是肉味,肯定把银子都撂在酒馆了呗。那么说这身衣服没花钱,您说还能是哪来的”说到这里,这少年舵主把俩手向身前一搭,一翻白眼一伸舌头“这一准儿是在乱葬岗子里扒下来的寿衣” 这醉醺醺的炉钩子听到这里,整个人突然也挺了起来 “这可不赖我啊现在这年月,谁家还有能合上少帮主身量的衣裳啊而且这脏和破倒是好做,可咱们花子这一身酸味,那是能作假的吗要装咱们就装个有头有尾,您闻闻,就咱弄出来这味,祖师爷身上的褂子都未必比这身鲜我这也是为了少帮主的安全着想嗝” 沈归眯着眼睛,看着自卖自夸的炉钩子,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 “好,谢谢钩子兄弟了,咱们山水有相逢,容沈某日后相报吧。” 一刻钟后,炉钩子带着一位从外省来,在战场上“捡落”为生的“沈花子”,一起走到了锦城的一座当铺之中。这间当铺门口挂了一个牌匾,上书安和当三个大字,取安宁和气之意。 但如今的安和当中,安宁和气却再也无从谈起,早已是人去楼空了。栏柜前面站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正在打着盹,对推门而入的沈归与炉钩子二人恍若未闻一般。 炉钩子一进门,便敲了敲栏柜 “二爷,醒醒啵,来生意了” 这老头微微一抬眼皮,又大声咳了一口痰出来,呸的一声啐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问 “出还是入啊” 按说这正经当铺的朝奉,问的都是“活当还是死当”,眼前这位二爷一张嘴,确是没头没脑的外行话,看来里面定是别有洞天。 炉钩子低头和沈归聊了几句,而后又趴在栏柜上,在老头耳边低声说“有出入有,这位可是个专门“捡地落”专门收拾战场,或专门搜刮祭物的乞丐的主,有的是好货” 二爷一听这话,面带诧异的看了炉钩子一眼,又用下巴点了点栏柜旁边的矮门“进去吧。” 两位“叫花子”穿过前堂铺面,来到了后院之中。这间院子与寻常铺面并无不同,东西南北各有一间长屋,正南方向的长屋全部打开,做铺面之用,其他的东西北三间屋子,用掌柜伙计的作居所或仓房之用。可中央那本该是一座雅致小花园的空地,如今竟然是摩肩接踵人头攒动,沈归刚一进院,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来其实这锦城的男人,没准儿都在这躲着呢 这院子蛇形般分布着四条摊位线,每位摊主都铺一块粗布在地上做摊,上面摆放着自家的货物。这些货物大多都是些古玩字画,生熟药材、香料布皮等等这些小规格的货物;还有很多一块块倒扣在地上的小木牌子,只看模样却分辨不出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些牌子后面,都有着独特的记号。上面都是大宗货物。若是双方有意成交,买方便拿走相应的那块牌子,互相约定好地点,凭木牌验货,当场银货两清。” 炉钩子带着沈归一边闲逛,一边细细的给他讲解起来。沈归大致逛了一圈,心中有些明白过来原来这间安和当,已经被这些江湖人废物利用,用作黑市买卖之用。而门口那位老头二爷,正是负责为黑市看门望风的“老伙计”。 眼下大战在即,摊位上摆的货物也大多都是生活物资,而那些写在木牌子上的大宗货物,也是从成批的军刃盔甲,到原矿粮草应有尽有。所谓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而那些平日里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珠宝玉器,眼下却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了。 不过无论哪家的黑市,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问来路。 无论是卖还是买,都不能问这些货物的主人到底是谁,也不能问这东西到底从哪里来的。就算这货物上刻着你的名字,一旦流到黑市上那也不是你的,想要也行拿银子来 沈归逛了几圈,也没有大肆采买或者捡漏的闲情雅致,于是轻声对炉钩子说“卖嘴的在哪” 这黑市上卖嘴的人,除了不守牙行规矩的“黑牙人”之外,还有贩卖情报的消息贩子、收钱了事的办事人。江湖上只要是靠上下唇吃饭的人,都归属卖嘴一类,只是有黑有白而已。 “喏,都在东西两边茶馆里呢” 就现在这年月,茶叶可是个金贵东西。这些卖嘴的人喝着那些堪比黄金的茶叶,也有着一份自抬身价的意思在爷我喝口茶叶都得十两银子起,您若是想使唤我,价喊低了怕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吧 沈归和炉钩子穿着这身酸臭的花子装,刚一走进东边“茶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嗅觉,不过却没有一个人面露讥讽与不屑之色,最多也就是使劲儿禁了禁鼻子,端起盖碗来深深嗅了嗅茶叶的香味。 到不是说这些人品质如何高尚,而是能摸到这黑市门路的人,本就是三教九楼鱼龙混杂,就算来了两个乞丐,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沈归与炉钩子刚一进屋,便低头仔细观看起了每人桌上摆放的茶器来。这间黑市茶社与普通的茶社不同,每个人面前的盖碗也都各不相同。有粗瓷砂碗的,还有普通饭碗;有细瓷盖碗,还有南康砂壶;甚至在几个老者面前,还摆着前朝大燕乃至年代更久远一些的古董茶具,虽然真假一时不辨,可单从外观器型反光色泽上看,也知道定然不是凡品。 这每个人面前的茶具与茶叶规格,便代表着不同的收费标准。而只有那些摆着古董茶器的人,才有着无需明码标价的权利。他们口中的“货色”,得需要买卖双方依具体需求来具体协商的,是实打实的卖方市场。 沈归仔细转了一圈,走到了一位摆着单只斗笠碗的老者桌前 “我想找人” 这老者伸出三个手指头,睁开假寐的眼睛之后又禁了禁鼻子,马上又伸出了另外两只手指。 炉钩子一看就不高兴了 “我说周掌柜的,您这可是坐地起价,要不然咱们叫个管事的来说说理” 这周掌柜顺着声音一看,又禁了禁金鼻子,不过他也没着急说话,只抬手朝着泡茶的小伙计摆了摆,又指了指二人,小伙计便风风火火地跑出了茶馆,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回来,在这位周掌柜的桌前点燃了一片“树皮”,待这烟雾升腾而起,周掌柜用手扇了扇又深吸一口,拍出一张汇南钱庄的银票来。小伙计仔细点验数目之后,一鞠躬便回到了柜上继续打盹。 沈归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又指了指神色尴尬的炉钩子说 “周掌柜,我要是现在让他出去,能不能再退我一百两的沉香钱” 周掌柜一打眼,发现是汇南钱庄的记票特殊记号,认票不认人的通票,也是面露微笑地摇了摇头 “只凭您身上的这股子死人味,也值这二百两的香钱了。” “我想找的人名唤丽娘,就是咱们锦城知府顾大老爷,家中那房失踪的小妾。” 这周掌柜一听丽娘二字,神色间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他反复地摆弄起手中的这张银票,看模样仿佛怕银票扎手一样。等了许久,才冲着坐在北墙根第一位的老者摆了摆手,又开口对沈归说 “倒是还真有她的消息,可是不辨真伪。一口价,纹银八千两,只收汇南记票或等量现银” 沈归点了点头,价格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再回头一看带着自己来的炉钩子,只见他也伸出一只手,放在沈归面前说 “不辨真伪的消息,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也要八千银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5丽娘其人 在沈归这个“吃死人饭的乞丐”,豪迈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万两银票后,这周掌柜便先走到北墙根为首的那位白发老者面前耳语几句,然后便先行出去了。这位白发老者佝偻着腰站起身来,走到沈归面前拽起他一只手,颤颤巍巍的走出东侧茶馆。 原本紧闭的北边上房门,如今已是大敞四开。那位收了沈归八千五百两银子的周掌柜,如今也站在门前恭候三人。这间上房屋装潢典雅,桌上竟然还摆着干果蜜饯沈归这才明白,原来这间最好的上房屋,竟然被这黑市的组织者改造成了一间“会客室”。 三人分宾主落了座,便立刻有三位老妪端着茶碗,分别摆放在各人面前,而后竟然还端出了三杆烟袋,为每个人都填上了一锅上等的滇南烟叶。沈归深吸两口,感受着脑中传来的阵阵眩晕之感,心中不由感慨如今这座锦城,还真是一半天堂,一般地狱啊。 没过多久,桌上的干果蜜饯被撤了下去,一道道精美的菜式端上了桌。那位白发老者放下茶杯,又端起一只小酒盅来,与沈归和炉钩子分别碰过杯后,便仰头一饮而尽。挺过了酒劲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沈少爷方才所问之人,我们确实有她的一些消息,只是还不辨真伪。而且为了打探这些消息,老朽前后折了手下四拨弟兄,共计六十多条人命,这才会开出这个高价来,还望沈少爷您能见谅。” 沈归也饮尽了杯中酒,点了点头说到 “这银子花出去,也就等于交到了江湖上的朋友手里。不过是左手换右手而已,又有何可惜之处呢老爷子您无需如此客气,当家作主的难处沈某也略知一二。” 这老者又喝了一杯,而后看了看狼吞虎咽的炉钩子,见沈归点了点头后,这才开始说起正题来 “这位知府的二夫人确有些蹊跷,那些明摆着的事老朽就不再赘述了。单说她那一身轻功,便已经不是庸手;而对于盯梢下套的感知力,也远超一些专吃黑饭的江湖人。根据多方消息汇总,我们最终得出一个暂时的推论来这位丽娘,应该来自于一家南康组织谛听。” 谛听一词,本来自于南临禅宗的佛家典籍之中,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一头神兽,可听声辩物,尤善窥测人心。据佛典记载,这谛听神兽,聚百兽之姿于己身,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麟足,是四平八稳、吉祥如意的象征。 “南康这家组织既然以神兽“谛听”为名,想来是与您老一样,是靠着收售各方情报为生喽” 沈归夹了一颗花生放入口中,一边问着,一边嚼了一个满口香脆。 “不,老朽只是收售情报,倒卖物资而已,其他的黑活自有别家去应,我等兄弟一概不问。他们南康谛听则不然,只要主雇有足够的银子,什么活他们都能接,什么活他们都能办。而且他们也不与任何江湖人打交道,自成一脉,是群只认银子不认人的疯狗” 这白发老者提起谛听来咬牙切齿,尽管他自己干的也是这摆不上台面的黑活,但仍然瞧不起这群只知银子的“后起之秀”,提起“谛听”这两个字,面上就浮现出压都压不下去的怒容来。 “若丽娘果真是谛听组织,派入幽北三路的探子,那为何又下嫁给顾晦这个边城知府呢若谛听真是那般手眼通天,把一个探子暗中安排在奉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老者听到沈归的疑问,便张开苍老的手掌 “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复杂要么是奉京城中已经有了谛听蛰伏下来的探子;要么就是丽娘是受雇于北燕,潜伏锦城之中充当细作内应之人。” “若这位丽娘是受北燕王朝雇佣的话,那颜重武驻军城外算是有了一个驻扎城外的理由。不过眼下尚未开战,丽娘便已经无影无踪,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何况那八千两城防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她一个女子哪怕身手再高,想要尽数运走也得留下点痕迹来啊” 沈归说到这里,那白发老者便向门外守着的周掌柜送去了一个目光,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周掌柜走回来朝着他摇了摇头。 “八千两现银不是个小数目,这半个月以来,黑市上也没有哪家处理过这么大宗的现银兑票。而我们派去跟着丽娘的兄弟,如今也一个都不剩的全死光了,尸体都没找回来一具。说实话,即使沈少爷您不问,我们也打算把这事挂起来,不再深究了。毕竟我们也都是求财,这明显赔本的窟窿,实在不能继续用命去填了。” 沈归摸了摸下巴,沉默不语的吃了几口菜之后,又开口问道 “那丽娘每次夜间翻墙而出,都去了哪里” “我们的人最远跟到过锦城北官道的三百里外,然后就踪迹不见了,独门印记也没来的及留下,想来是已经被发现并灭口了。所以我们也无法确定她的最终目的地。不过单以脚程推断,这位丽娘长途奔袭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沈归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抱拳行礼,而后便转身欲走 “慢着沈少爷,您这八千多两的银子花出来,算是解了老朽的燃眉之急。既然这样,老朽便额外附送一个无稽之谈,以供您参详一番。嗯根据我们兄弟推断,这位丽娘的目的地,应该是奉京城;而与她接头之人,应该是一位身份至金至贵的皇室宗亲。” 沈归一听这个消息,顿时脑中一片大乱。无数的可能性不停的交织在一起,转眼又立刻打破整条逻辑链,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来。 “沈少爷您也别想太多,这条消息纯属附送。因为这也是老朽那位劣徒,根据各种残缺不全的消息推断而出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实打实的硬挺证据,所以您听过也就算了。我方才跟老二嘱咐过了,下次您再来,就不用乔装打扮成这个样子了这味太冲了,实在受不了,老朽这鼻子都堵了三年,跟您坐了一会竟然自己通了” 沈归根本没把这老头的调笑放在心上,只是垂着脑袋走出了安和当的大门。身边吃饱喝足、满面油光的炉钩子,一边用手扣着牙缝里的肉丝,一边问着沈归 “少帮主,咱们现在去哪啊” “嗯你说锦城有没有还在营业的“黑澡堂子” 清醒后的颜青鸿已经搬进了沈宅之中继续养伤,他此时已经挺过了伤口的剧痛期,如今除了皮肤紧绷以外,还有着无穷无尽的瘙痒难耐之感。他双手被绑在双头,那模样仿佛一头等待去势的公猪,不停地扭来扭去。尽管如此,他神智还是极为清醒的,这也让他能更清楚的感受到痛苦难耐 “半仙您就帮帮我吧,我求您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您只要帮了我这个忙,以后我颜青鸿当牛做马的报答您那什么狗屁二皇子我也不当了,日后我就时时刻刻在您身边伺候着,等您百年之后” “打住啊,打住半仙我可是天灵脉者,只要我自己不作死,活个二百多年不是问题,您这句“百年之后”可算是诅咒我英年早逝好吗” 刘半仙一边吃着宋行舟亲手做的卤牛肉,一边一盅盅地喝着酒,那模样看起来极为惬意。 “可是这世上也就您有这能力了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太子,若是日后等他登了基,那时节我自身不保倒无所谓,但可怜我母那血海深仇,怕是再也无处伸冤了。” 颜青鸿说到这里,真可谓是睚眦尽裂,泪雨滂沱,整个人被紧缚无法动弹分毫,却还是拼命的抽搐着身子。那些刚刚愈合还有些干枯的皮肤,在他的用力之下裂开一道道的口子,渗出夹杂着血丝的脓液,模样看起来好不渗人。 刘半仙一见他这副德性,先朝着窗外喊了一嗓子 “孙老二,来给这条烤鱼翻个身子要不然一会又粘床上了” 喊完孙白芷后,他又带着好奇的口吻,问颜青鸿道 “当皇帝咋就没法报仇了呢你问问颜复九,再问问你那皇帝老子,再问问陆向寅那条老阉狗,他们听见老夫的大名,心里慌是不慌别说颜昼当了皇帝,就算是他当了阎王,惹恼了半仙我,弄死他也就是喝壶花酒的功夫。” 是的,颜青鸿清醒之后,就把兰妃之死算在了自家大哥太子颜昼的头上。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没有经过推断,他就是这样笃定的认定了仇人。 当然,在怨恨自家大哥的同时,他也把自己那位亲生父亲宣德帝颜狩,也一起恨在了心里。若说以前他只当自己没有父亲的话,那么如今颜狩这个父皇的角色,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杀害自己母亲的一个帮凶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6赌客颜昼 无论你是皇帝还是百姓,日常生活里都离不开粮食。富裕的人家吃五顿,普通人家吃两顿,总归还是要吃饭的。既然人要吃饭,那么就离不开粮食;而在幽北三路、乃至华禹大陆上只要提起粮食,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的东海关外的东幽李家。这可是一个树大根深的名门望族,垄断着幽北三路有关粮食的所有生意。也可以这么说,无论是爱吃米还是爱吃面,谋生手段是种田还是经商,社会地位是高贵还是卑微,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需要吃饭,那么你手中的每一枚铜板,已经有一小半都要姓李了。 这不仅仅是买卖粮食的基础问题,更多的是垄断行业加上财富技巧上的高明经营手段。现在的李家已经可以于暗中吸取每一个幽北百姓的鲜血,每一个人都是避无可避的。 当然,也不是说李家有多么的道德败坏,只是资本的力量与李登这位丞相家主,互相依存、互相哺育的结果。 幽北的所有百姓都明白李家的力量,有的人深恶痛绝、有的人羡慕嫉妒。而其中体会最深的,便是幽北三路的太子颜昼。 太子这个位子,看似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有耐心又能不作死,那么简直是最好坐、也是最有前途的一个位子了。但大多数人也都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揍”那般的想当然。除了颜昼之外,没有人明白他所要承受的都是什么。 颜家原本的宗族属地就在关北一路,占据地利位置的优势,成了幽北三路的“掮客”家族。也可以这么说,当初颜家起家的行业,就是如今齐返所领导的牙行中间人,只是二者在体量上不可同日而语罢了。 颜狩身上流淌着颜、李两家血脉,可谓是天生的生意人。在他看来,这继承大统,与做生意并没有什么不同,都需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务求把局势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后只需要静静等到胜利果实成熟之日,再亲手把它摘下便是了。届时自己需要注意的,也无非就是各方势力的利益分配问题,而且分粥的勺子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也就根本不足为据了, 可是他忽略的是,商人经商售卖的都是商品,是死物;但为人主者,所经营的可是百姓,都是活人。而人心,往往才是最复杂、也最不可琢磨的了。 颜昼嗜赌,这是颜狩与李怜,甚至连他娘舅李登都知道的恶习。这些“家长们”帮自己还清过无数的赌债,虽然都是出于亲情,但他认为更多的还是为了保全颜、李两家的脸面。不过得了实惠才是最重要的事,出发点对颜昼来说,根本就不重要。而且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是这些这些大人物都不知道的自己常去的那间双天赌坊,其实根本就是自己的产业而那些赌债,也自然都是落入了本人的腰包。 当然,他故意给自己营造出一个嗜赌如命的软肋来,除了让母亲与娘舅有些担心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副作用。毕竟他父亲颜狩就是一个赌徒,或者说每一位大掮客大生意人,都是天生的赌徒。 自己建立的这间赌坊,除了能让自身的性格与形象,在父皇心中显得更加丰满人性之外,更重要的则是那笔不菲的灰色收入。 要知道,就连自己的父皇颜狩的钱袋子,都在自家舅父的手里紧紧攥者。皇家内库除了一些盐铁酒茶之类的官卖生意之外,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进项。隔三差五遇见个荒年天灾,颜狩还得为了显示自己的爱民如子而自掏腰包。老子如此穷困潦倒,儿子的“零花钱”也就更为寒酸了。 结交内外官员,培植自己势力,豢养暗桩鹰犬,单挑出来哪样都得靠着自己掏出大笔银子来斡旋布局。所谓天子不差饿兵,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对自己未来的事业有利,该花的银子可是一两都少不得。更何况虽然眼下自己的太子大位看似极为稳妥,但毕竟下面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以及掌握着幽北半壁江山的外姓娘舅。 生意也好,储君位子也罢,一旦有了另外的选择,也就有了意外的可能性。 而太子殿下通过自己那间双天赌坊赚到的大笔银两,如今也都花了一个精光。这其中有内廷总管李登的功劳、也有飞虎军统领张黄羚的贡献。不过在众多“蛀虫”之中胃口最大的,便是来自南康的一位代号“黄鹂”的女子了。 这只“黄鹂”一不是南康来的绝色歌姬,二也不是什么奢侈品商人。不过仅凭着这个弱女子一张利口,自己那的六成“赌坊血汗钱”,加上扯谎向“家长”要来的“赌债”,都能被她消化个一干二净。 这凡事有买既有卖,这么大笔的银子丢出去,换来的便是颜昼多年以来都能风调雨顺的“天佑之势”。 当然,这位代号黄鹂的女子,便是远在锦城的沈归四下寻找的“瘦马丽娘” 正如黑市那位白发老者推断,丽娘正是南康组织谛听的人。不过她的身份倒是比探子更为高贵一些她是谛听委派来幽北,专门服务于颜昼的接头人,也可以说是这位幽北三路太子爷的“专属大客户服务经理” 凭着谛听的众多耳目与杀手组织,只要颜昼想知道的消息、只要是太子想除掉的人,时效就没有超过三天的时候。可见谛听的办事效率与收费标准都是十分靠谱的;就连对于客户身份的保密程度,谛听也都走在了时代的前沿。 偶尔也会有几单小生意出现过意外,丽娘也都按照颜昼的指示,或继续任务,或是取消后全额退款。双方经过多年合作,对彼此间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相互信任。而随着近年来局势越来越混乱,颜昼这位大客户的“消费额度”也高速增长起来;谛听组织当然也投桃报李,偶尔也会举行“问一答三,杀一人送满门”之类的回馈客户活动。这样愉快的合作经历,让颜昼渐渐放弃了培养自己势力的念头哪怕自己花费再多几倍的银两,也培养不出这么多办事麻利口风严谨的手下。而且这还不光是银子的问题,“人才储备”上也差着人家谛听一大节呢 现在的太子爷,足有八成以上的“投资布局”,是用在维系与谛听组织的深度合作上;另外两成,则留给了以李清为首的宫廷内官。如此一来,由李清主内、谛听主外,自己还焉有不胜之理呢 其实太子颜昼以麾下这样的阵容,去防备那位把所有银子都放在了吃喝嫖赌的上的二弟,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在太子的心里,防备自家二弟只是顺带的事。而这番布置最重要的假想敌,则是自己那位亲娘舅李登当然,那都是在自己登基之后的事了。 如此看来,太子爷在眼光的高度与布局的前瞻性上,还是有些自己想法的。 这番内情除了颜昼与谛听组织,暂时还没有任何一人能窥得全貌,即便是耳目众多的沈归,也只是仅仅略窥门径而已;而这位把杀母之仇算在大哥头上的颜青鸿,则更是纯属猜想了。 今日正巧到了“黄鹂”与自己会面之日,颜昼换好了一身寻常服饰走出了皇宫南门,在御马监伙房探子的暗中保护下,慢悠悠地走到了双天赌坊之中消遣。这本就是他的惯例,每个月都要抽几天闲时,出来押上几手。当然,除了一次是接头之外,另外几次都是掩盖自身真实意图的障眼法而已。 直到颜昼在宝桌上被人连开了十七局小,把自己带来的银子都输了个精光的时候,双天赌坊的管事也没有来问自己要不要“先用些点心。”颜昼手上没了银子,又没接到会面开始的信号,除了纳闷之外更有些不安,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站在牌九桌前,做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看起了“一翻两瞪眼”。 直到天色见暗,赌场中走来了一位胖乎乎的青年男子。这男子左右看了看,又随意的下了几两碎银子,跟着别人一起叫骂了几句,这才不露痕迹地走到颜昼身边,低头说了一句 “殿下,天色晚了,咱们回吧” 来者正是御马监监事陆向寅的关门弟子,小胖子柳执。最近陆向寅一直都在闭关养伤,所以御马监中事务都很自然的交由自己这个胖徒弟来处理。柳执也是听到伙房探子回报,说太子爷已经在双天赌坊中,站着看别人赌了足有两个时辰,却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回宫。无奈之下,柳执这才会亲自出宫,前来赌坊相请。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和掌柜的嘱咐一声,就说若是再有了什么新鲜玩法,就赶紧打发个人去通知本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7丽娘遇害 无论是颜昼还是沈归,乃至顾知府还有黄氏夫人,对这位人间蒸发踪的丽娘都是心怀疑虑。顾大人本就是个风雅之士,之前也之是关心则乱,才没想起八千两修葺城防的官银,与一张价值连城的古琴,二者之间有何矛盾。眼下的重重疑团摆在面前,反而让顾大人再次清醒过来是啊,且不说这八千两银子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单说她留下这张古琴,也远远超过八千两之数了,原来自己想到的那些动机,根本就不成立啊 沈归与炉钩子回到锦城丐帮分舵后,那少年乞丐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丐帮一个弟子在城西二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发现了一具黑衣女人尸体。虽然那位弟子没有挪动尸体,但没准就是他们要找的丽娘。 这发现尸体的地点,确实十分耐人寻味丽娘死在了锦城西门二十里之外,也就是说她只要再往前走上十里,便来到了颜重武扎下的飞熊军大营之中。 沈归匆匆洗了个澡,也顾不上身上还残留着的酸腐死气,赶紧换上了炉钩子刚刚从黑市购回的寻常衣物,与这两位两位伍门乞丐兄弟,一起赶往了事发地点。 这位于城西二十里处的一座小山坡,山势不高不陡,而如今初春残留的寒气已经去了大半,林间草木花草也开始抽芽发枝,虽然还远谈不上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但已经呈现出一番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来。 沈归三人经山脚下一位中年丐帮弟子的指引,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山顶处的一具尸体旁边。 这具尸体身穿一身夜行衣,从体态上看十分纤细,面部朝下呈俯卧姿势,双腿伸的笔直僵硬,双臂自然垂于身体两侧;双拳握的极紧,但血淋淋的右手缺了三根手指,只剩下拇指与小指扣在手心中,单看伤口的平滑模样,应该是生前被利器瞬间削断所致。 由于这位领路的中年乞丐没什么经验,现场早已经布满了脚印,而且大半都是两只左脚的鞋底踩踏而出的。毫无疑问的,就是这位穿着两只左脚草鞋的引路人,所踩踏而出的杰作。 沈归仔细分辨了一番,也没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于是他一手扶肩一手托腰,轻轻地把这句尸体转了过来 待在场众人看清尸体面目的时候,都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位本该是婀娜多姿美艳动人的广陵瘦马丽娘,此时正面遗容,竟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尸体的夜行衣十分齐整,虽然沾了些山上的泥土,但可以看出并没有遭受猥亵侮辱的痕迹;遗体虽然已经从尸僵中缓解过来,但多亏幽北春季的余冬之寒,还未开始快速溃烂,也就没有寻常尸体的强烈尸臭传出;结合山上更低温的温度可以初步推断,丽娘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到四天之前,与苦主顾晦顾子瑜所说的时间,基本还算对的上。也就是说,丽娘才刚从锦城府衙逃出来没多久,便遇害身亡了。 而导致丽娘身死的致命伤,则是前胸自右向左的一道巨大割裂伤;伤口自右腋平向划开直至左腋下,连皮带肉,包括胸椎与肋骨全部齐齐斩断。沈归看着这道伤口便明白过来杀害丽娘之人,定是一位如同自己一般,惯用左手的左撇子;而伤口边缘前窄后宽,看样子凶器应该是刀、或者单刃剑之类的厚背利器所致。 而让众人恐惧的并不是丽娘胸前这道巨大的伤口,而是她那张白皙精致的俏脸,此时整个下颌已经垂在了胸前,全靠着连接在脖颈处的皮肉,才没有与尸体分开是的,如今的丽娘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只剩下半张嘴大大地“张开”。被沈归翻过身子来之后便一直瞪着两只灰白浑浊的眼睛,无神地看向天空,仿佛在用自己仅剩的上半张大嘴,向苍天控诉着什么一般 在沈归仔细打量着丽娘尸体的同时,被丽娘死状吓了一跳的三位乞丐连忙转身而去,开始各自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图分散自己注意力。其实这三位乞丐也都是江湖人,平日里见多了尸体,无论是水里男俯女仰的河飘子、还是死于饥饿瘟疫的“脏净倒卧”瘟疫死的是脏,冻饿而死的是净,对于他们来说简直都再熟悉不过了。就方才沈归混入黑市的打扮,都是专门吃死人饭的一种乞丐。也可以这么说,除了仵作医生之外,最不怕死尸的应该就是乞丐了 但眼前丽娘尸身尚未腐烂,看似如同常人别无二致,只是伤口实在过于骇人,这才会让三位乞丐都生出强烈的不适之感。 那位少年舵主转身走到了山崖边上四下打量起风景来;而炉钩子和带路的中年乞丐,也分别转身寻找起山上还有没有凶手遗落的东西来。 “好了,看的差不多了。” 沈归站起身来,从地上随意抓了把泥土,抹干净了满是血液的双手,而后走到山崖前少年舵主面前。 “你滚啊别用你那脏手摸我” 这少年舵主一听见沈归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便急忙挪动身形,那副害怕的样子,差点让他自己滚下山去。 “不就是一点血吗有啥好怕的再说你这一身碎布头还有什么脏下去的空间啊你看了这么长时间,发现什么了说出来听听啊” 这少年一指远方那座热闹非凡的飞熊军营盘,有些不安地说 “咱们现在站的这座山,山势虽然不高,但也能对飞熊军扎下的营盘一览无遗。你说这丽娘是观察飞熊军营之时被人杀死,还是先被人杀死之后,才挪到这里的呢” 沈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脚下这座极为规整的飞熊军大营连连点头。单从他扎下的这座营盘来看,颜重武其人便绝对不是一个只知战场厮杀的鲁莽之辈这座大营正面一片开阔地带,视线一览无遗;大营后方背靠一条河流,便于日常取水做饭之用;营寨之中还有三座简易角楼,每座角楼之上隐约可见两个身背长弓的哨兵;营房与营房之间,彼此的距离相等,既能容纳战马车辆通过,也能防止敌军火烧连营。 沈归沉吟了半晌,突然大笑出声 “这个问题,我们直接去问他本人不就好了” 说罢他对假装忙碌的炉钩子招了招手 “看见下面这座大营了吗你去把他们的统领颜重武叫到这来,就说有一位姓沈的朋友请他前来山上饮茶。” 炉钩子拿了沈归的银子,高高兴兴的走下山去。没到半柱香的时间,沈归就看见这个一身碎布头的高瘦乞丐,被角楼之上的哨兵一箭射在双脚之前,不敢挪动半步。 营帐之内的颜重武,此时也正端着一道书信发愁。这是上午时分,从奉京城飞马传来锦城大营的一道御笔手术。宣德帝颜狩在手书上说,自己已经不会对北燕方面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因此无论面对北燕的任何举动,颜重武都不能采取“有辱国格”的软弱手段。陛下还说,自己可是拼了一张老脸不要,才从李登手中换到的这批如数拨发的粮草,所以希望颜重武最后能够一鼓作气拿下东海关,以报君父厚望。 除了一封信外,颜狩还送来了一柄天子佩剑。这就表示他已经把此次战役的全部指挥权,都交到了颜重武手上。进退攻守,皆凭他一言而决。颜狩这么做除了想要表现自己对颜重武的绝对信任以外,还有着另外一层意思 这场仗你颜重武要怎么打都随你,但朕只要大胜这一个结果 如此一来,颜重武心怀的那个“和平解决争端”的美梦,算是彻底的破灭了。 就在颜重武头疼不已的时候,帅帐之外进来了一名小校回事。 “禀大帅,门外来了一个男子,口口声声说要请大帅赴会饮茶” 刚刚送走传令皇使的颜重武一听,以为是第二道圣旨传来,急忙合上御信正襟危坐,严肃地说 “何人来请本帅” “一个乞丐” 颜重武一听就想骂人,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就低头看起地图来 “去去去,揍一顿丢到营西粪坑里去。一个要饭的也来请本帅喝茶,看来老子这大帅算是真的当到头了” “禀大帅,据那个乞丐说,他是受您一位来自奉京城,姓沈的朋友之托,才前来大营相请的。 “你烦不烦啊京城里我哪有一个姓沈的乞丐朋友哦我明白了,那小子不好好在京城里待着,怎么跑到锦城来了呢也罢,反正闲来无事,我自己去问他便是了。” 颜重武说着便站起身来,右手拿起桌上的天子剑斜跨腰间,只穿着一身便服绕出了帅案 “走吧,带我见见这位要饭花子” “大帅,要不要叫上您的护卫营” 颜重武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去见的人虽然算不得是好朋友,但应该也称不上是什么敌人。而且他的武艺稀松平常,在奉京城早已是街知巷闻的事了,依我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颜重武和沈归虽然素无来往,但还称得上是有那么点瓜葛在的。 是的,这位飞虎军统帅颜重武,便是李登看好的第一任女婿人选,与沈归可以算得上是情敌的关系了。 当营外双腿发抖的炉钩子,亲眼看见犹如黑熊一般壮硕的颜重武,竟然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不由得心中暗叹 “自己的一句话,就能把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帅单枪匹马地调出营盘,看见最近幽北三路的叫花子,真是行市见长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8山顶茶会 颜重武捂着鼻子,跟着炉钩子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来到了山顶众人面前。而颜重武在路上也曾幻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与沈归见面竟然会是这片光景。 加上为自己引路这个身材瘦高、面目猥琐的男人,上顶上足足站了三个乞丐唯一一个平民打扮的沈归,手上也满是泥土;而在这四个人脚边,还躺着一具黑衣的尸体,看模样应该死了不长时间,但死状却十分骇人 “姓沈的你可以啊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个在奉京城都人见人欺的主,出京以后手段还挺毒辣这么个如嗯姑娘,你咋舍得给祸害成这样多大仇啊而且你杀人就杀呗,找我来是打算恐吓我还是想投案自首吗老子是飞熊军统领,要投案你也应该去锦城县衙找顾晦啊叫我来抖什么威风呢” 颜重武常年在边境厮杀,死状骇人的尸体见过无数。眼下这丽娘的尸首虽然也十分恐怖,但也对他来说倒早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 沈归被他这一番臆测,堵得想开口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好,一时间当场愣神,怎么也找不出一个话头来。 “犯什么楞啊若是不想投案,你就赶紧让这几个兄弟帮着你把尸首埋了老子就当没来过” 沈归被他这明目张胆的“枉法”行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且不说二人那暗中的“情敌”关系,单说自己与他颜重武,在明面上也没什么交情可言,可万万想不到,他如今竟然会替自己着想 “别胡猜了,这人要真是我杀的,还能让你来看早就一把火烧成灰了而且你刚才让我去找顾晦投案别闹了,这死者应该就是南康人士,名唤丽娘;就是顾大人贪赃两千两银子,买回来的那一房小妾” “你把顾晦小妾杀了干嘛啊人家没招你没惹你的,因爱成恨还是争风吃醋啊那你也得杀顾” “都说了不是我杀的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了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嘴怎么那么碎呢你” 沈归实在没想到,看上去仿佛黑熊成精一般的颜重武,私下里的废话又多又密,简直扰的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 旁边那位“少年舵主”见二人这副模样,只好收住了满脸笑意,正色说道 “我们丐帮兄弟就是在这山顶发现这具女尸的。而此山的位置,距离你飞熊军大营也不过区区十里脚程,我们想问问是不是你们下的手,或者你们飞熊军中有没有认识此女子之人。” 颜重武听了这句话,急忙走到悬崖边上向下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自己心里也瞬间紧张了起来。原因很简单站在这个山上看下去,那座经过自己精心打造之下的营盘已是一览无遗,此处山顶堪称是绝佳的观察地点。沉默不语的颜重武观察良久才回过神来,捏着下巴念叨着 “首先军中无女子,这点不用多说。而我看这死者身穿一身夜行衣,应该是哪家的探子或者杀手。而飞熊军斥候若是除掉了一个这样的眼线,我作为大军统帅,是肯定不会一无所知眼下我担心的,倒是飞熊军营盘的安全。若这女子是北燕那位平北侯派来的探子,那么我军营防图便已经被泄露出去了如此一来,只怕从今日开始,我飞熊军就要日夜加紧巡逻,以防被北燕大军趁夜劫营了。日夜被郭孝那个老儿暗中窥伺,简直太被动了” 刚说到这,颜重武也顾不上丽娘尸身的体面,直接在夜行衣里开始摩挲起来,没过多久,众人见他脸色一变,然后便见他从丽娘的左袖之中掏出了一根碳棒 “完” 颜重武走到山崖边上,面色凝重的看着山脚下自己那座精心打造的营盘。旁边的炉钩子却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说 “一张营图让他们北燕人抄去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么换个地方,要么重新扎营,再不然退回锦城,能有多大问题啊” 沈归听到他的疑惑,耐心地解释道 “首先丽娘只是有画下营防图的可能,但是一旦她确是画过,最后把图交给了谁如今这张图又在哪是用来交差了,还是被凶手拿走了她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这些问题都还是未知之数” “而且飞熊军眼下已经驻扎在一片开阔地带,却还是招致了丽娘、或者说还有杀掉她的凶手在暗中环伺,那锦城之中究竟还有多少身份不明的探子,这可也是谁都说不好的事;再者说来,每位将军对于自家营房的构建,都是有独特又清晰的腹稿思路,所以即使颜帅更改营防,哪怕是真的退回锦城,也都是有迹可循的,日后再对上北燕大军,咱们这位颜帅可就要被人家猜个通透了。而且 这位平北侯郭孝,也不是个庸碌无能之辈,这么大的破绽若是还抓不住,那也根本就不配驻守在那座天下第一雄关之中了。” 颜重武听到沈归这番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沈归的想法虽然还称不上是算无遗策,但不难看出他对军中事务,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和概念,剩下那些细枝末节,只要日后亲身经历过几场大战,也就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了。换句话说,沈归已经有了成为一代名将的基本素质,如今缺少的只是一些落在实处的战场经验而已。 “而且这尸体到底是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南康探子丽娘,那还不一定呢” 颜重武话音刚落,沈归便点了点头,又朝着炉钩子耳语了几句,又扔出一块银锭之后,炉钩子便兴高采烈地跑下山了。 “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见分晓。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侥幸心理,依我看八九不离十,这就是丽娘本人无疑。至于谁杀的她,其实并不重要,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就是了。哦对了,若是北燕人真得了你的营图,会不会今夜就来劫营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准备一番吧” 颜重武听了沈归这话,苦笑了一声 “嗨,若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还苦恼个什么劲干脆来一招请君入瓮,或者把这座城外大营留给他,同时我们再绕路开进东海关里,到时候来一招关门打狗,郭孝那十五万北伐大军也一个都跑不出去了。” 颜重武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黄绫信,随手丢给沈归,嘴里还念叨着 “看就看啊,别外头说去吹爆了可没人给你兜底” 沈归展开这破抹布一样的御笔手术,草草看过便团成一团又丢了回去 “咱们这为宣德帝,还真是敢想敢干敢发声。就凭你手下这区区五万幽北兵,竟还想着要鲸吞东海关拿下来你守得住吗还关门打狗门你关上了,被打的狗是谁可就说不准了。到时候人家郭孝和北燕,分内外两路夹攻之下,你这五万兵才是一个都跑不出去呢;而且人家漠北人只是按兵不动,还真当人家的铁骑是纸糊的按咱们陛下这封信看来,分明是想先用好话稳住漠北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东海关,再反过头来要挟漠北他这手算盘打得又美又精,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这是要把那两家人,都当成傻子耍呀” 颜重武苦笑一声,也是摇了摇头 “咱们这位陛下啊对军事财政可谓是一窍不通,又偏偏嗨我麾下这五万飞熊军虽然是颜氏族兵精锐,但是在我接手最初几年时间,根本就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整训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剔除军中吃空饷的皇族子弟上了,得罪人还不说,关键是浪费时间啊;近些年来虽然有所好转,但是战力上升的速度,也极为缓慢的。虽然咱幽北汉子在体魄上,要比北燕士卒强健许多,但兵源供给却是根本无法与人家比拟的。现在飞熊军里的主力战营,仅有一万两千余青壮,其余的不是后勤部队,便是辅兵民夫。只凭这样的兵力莫说攻城,就连能不能守住东海关,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那位少年舵主一听颜重武的牢骚话,也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又为何不扩军呢上次东海关大败至今二十年以来,我幽北大军一直都维持在二十万人左右,而且这其中还有一半是各路诸侯的私军。眼下幽北三路虽然比不过南康富庶,但是再养上一半的军队,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沈归点了点颜重武腰间斜跨的天子剑,苦笑着对这少年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幽北如今拥兵二十万,三万金甲禁军拱卫京城城防;两万飞虎军被握在张黄羚手里,而且还正在整训之中;另有五万飞熊军,就在颜帅手里,可也被钉在东海关前动弹不得分毫。这就是全部的颜氏十万私军。还另外有原本属于我郭家的三千精锐太白卫,护卫皇宫城防。而另外的十万,有裴涯刚刚接手还未消化的六万中山督府军,也被钉在了在中山路漠北边境上;剩下的四万,就全是东幽李氏的“护院家丁”了。” 说到这里,这锦城舵主不以为意的抬了抬眼皮 “哪又如何再增兵二十万,与你说的那些有何关系” “你以为咱们陛下不想扩军他做梦都想可百姓当兵就是为了吃饷,现在幽北的钱袋子都被李相或者说是东幽李家攥在手里。若是一旦陛下开口大肆征兵,那么这二十万新兵领的可都是李家的饷银,届时就会出现幽北军力倒挂,李家坐拥新军二十万,再加上二万整训之后的飞虎军,到时候你说会发生什么 颜重武也朝着锦城少年舵主点了点头,补充道 “更何况,这吃李家粮饷的二十二万大军,还是可以随意调动的而我与裴涯 的十一万边防军,却是被钉死在边境上,不得动弹分毫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19意外发现 就在众人讨论幽北军队构成之时,气喘吁吁的炉钩子带着顾氏夫妇,一行三人气喘吁吁的跑上了山顶。顾大人在跟众人寒暄一番过后,才刚一看尸体,便转身抱着一棵大树吐了起来。听他那呕吐的声势,仿佛要把自己体内的所有东西都吐个干干净净一般。 反倒是一介女流的黄氏夫人,看了这恐怖的尸体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一边鼓掌一边叫好,完全不顾掌印夫人的仪态,边笑边嚷 “老娘早就说过,这小浪蹄子肯定没好下场怎么样果不其然吧看她穿这一身夜行衣,不是偷银子就是偷汉子去了,接过让人家本主发现,最后弄成了这副德行顾晦你这个老王八,睁眼看看吧看看你这娇妻美妾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你看她平日里嘴上不言不语,暗地里就是一肚子的坏水怎么样遭报应了吧让人家剖了一个大敞四开痛快我告诉你姓顾的,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这小浪蹄子的今天,就是你” “停停停顾夫人您的喜悦之情我们都能感受到但是顾大人毕竟与颜帅也是多年同僚,日后在锦城中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给你们家知府老爷留点面子行吗” 沈归实在不想听顾知府的这些家务事,急忙拦住了黄氏夫人的“获奖感言”,又朝着颜重武的方向努了努嘴。 黄氏夫人这时才想起有颜重武在场,立刻收敛下来,面上还浮现出了一丝尴尬之色。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见颜重武,但再熟人家也是一军统帅,又是皇室中最受陛下喜爱的青年俊才。自己方才那副泼妇模样,落在这位贵人眼中,也着实有些不雅观了。 “嫂子您不要见外,我与顾大人同殿称臣,平日里又在一起当差,早就亲如兄弟了不过你您才所说之事,颜某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还劳烦您能细致的” “我说颜重武你是人吗老巢都快让人家平北侯给一脚踹翻了,还有心思打听人家私事” 颜重武一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 “既然他们已经确定了死者就是丽娘,那也就证明没有什么侥幸可期,我这苦中作乐一下还不成了” 顾大人抱着树一边呕吐一边哭,迫于黄氏夫人在场,也无法说什么心里话,只能哼哼哈哈的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拟声词,这副可怜的模样看起来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心碎有多心碎。直把沈归听得腻味极了。 “我说顾大人您哭的可是什么呢这丽娘一死,最大的受益人可就是你了” 顾大人虽然吐得头昏脑涨,心中也弥漫着化不开的悲伤,但此时听到沈归的这一番“风凉话”,仍然还是怒目圆睁地瞪着沈归。若是此时黄氏夫人与颜重武不在场,恐怕早已经扑上去跟沈归兑命了 “你下次要瞪人,记得先把眼泪擦干了。沈某说句不客气的话,您的身份虽然没什么不妥,但是您这位“价值一千八百两银子”的爱妾,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换句话说,您就根本没认识过这位丽娘” 本还一脸怒容的顾晦此时一听沈归的话,神色突然一怔 “什么意思” “若是我们没推断错误的话,您的这位爱妾丽娘,可是来自南康一个地下组织谛听的探子。您那位居中介绍的朋友,虽然没赚您的银子,只怕在谛听那边却已经受了不少的好处。至于说他的暴毙是不是与谛听有关系,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不可能我区区一介边城小吏,是个连纳妾都要靠收受贿赂的穷知府,怎么会值得南康人派出一个美探子来我这呢” “您别忘了,锦城虽然是边境小镇,但毕竟是“两北前线”,其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已经足够谛听派来一位探子潜入府衙之内了。而且现在丽娘的背后雇主与她在幽北的具体任务,我们还无从得知,所以是不是专门为您而来,也还无法断定。 黄氏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撇了撇嘴说道 “我早就说这小浪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没人信啊就凭你这么个又穷又酸的书生,一没银子二没爵位,人家那么年轻貌美凭什么跟你啊更何况你那身体也不” “闭嘴贱妇,老爷谈话岂有你一介女流之辈开口的余地” 顾晦再也忍不住了,朝着这位黄氏夫人大声训斥起来。而黄氏夫人是甚等刚烈性子焉能容他这个在道德上已经有了瑕疵的老色鬼,在众人之前倒打一耙呢于是,这对老夫老妻,就这样动起手来。这一场架打的是又激烈又热闹,最终还是互相挠出两张大花脸来。 秉持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原则,其他几人冷眼旁观,连批代讲地看完了这场“家庭惨案”。 黄氏夫人真不愧是巾帼英雄,硬挺着被打破的鼻子和一脸鲜血,梗着脖子把自家老爷挠出了一个满脸花。而战场失利的那位书种子顾晦顾子瑜顾大人,此刻已经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无声地抽泣起来,也不知他是为了爱妾之死,而感到悲痛欲绝还是被自家母老虎的一双利爪,给活活打哭的。 黄氏夫人见他不再反抗,掐着腰啐过去了一口吐沫“书人,呸”而后用袖子一抹脸上的鲜血,对着沈归扯出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娇媚”笑容来 “谢谢沈少侠能带给奴家这么好的消息,晚上回府衙去吃,嫂子给你包饺子猪肉大葱的怎么样哦对了,刚才光顾着教训那老色胚,忘了跟您说正事。您今天走之后呀,我本想帮您换一套新的被卧铺盖,却没成想在这小浪蹄子的床板下面,找到一张纸我只是个妇道,认识的字不多,见识也很短浅,等您回去了自己看看,万一要是对你们有用呢那嫂子不就立大功了” 沈归一听这个好消息,立即精神一震。眼下渐渐已成死局之势,若是黄氏夫人发现了什么有用的新线索,这才真叫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别等了,咱们这就回去颜大帅,您是跟我们一起进城还是回大营备战,以防平北侯趁夜劫营呢” 颜重武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答 “跟你们走。我也想看看这位来自南康的谛听探子,到底是哪路神仙。至于说北燕趁夜劫营嘛,最近几日根本不需要考虑郭孝老儿为人一向谨慎,在得到十成把握之前,都不会做出这种带着赌博性质的事来” 炉钩子听完大嘴一撇 “就那么个胆小如鼠的老头子,也敢称自己是一代名将而且你这个幽北当世名将之首,竟然还跟他打了个有来有回” 颜重武听他这外行话,也是极为不屑的说到 “要饭你就好好要饭,别掺和这些行军打仗的事人家北燕无论从兵源到军备;无论是国力还是财富,都是我们幽北三路的几倍乃至十几倍。多年来我们两方能够相持不下的原因,除了北燕朝堂局势错综复杂之外,全靠着东海关这道天险雄关若是调换过来,幽北占据着全面优势,我也不会兵行险着。踏踏实实就能赢得最终胜利,谁还愿意出奇制胜啊兵法谋略,永远都是弱势者的希望,而不是强势方的选择” 炉钩子被训了一个哑口无言,只好装作没听见一样先行下山探路去了。 待众人来到沈归落脚的厢房之后,黄氏夫人从自己屋中拿出了一张纸来 “这个东西原本是压在床板下面的,在我发现之后便把它收入了自己房中。你们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到底有用没用啊如果有用的话,能不能保我家老顾一条命来我怕皇帝陛下打他一个通敌之罪嗨,不说了,不说了” 沈归接过那张纸来一看,脑子瞬间更乱了。 这张纸上到也并没写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只是极为常见、又有些简单草率的一张欠款文书而已 今借到奉京城双天赌坊,纹银八万两整,本息共计九万五千两,以三月为限本息还清。 落款处写有日期,还有一枚双天赌坊的朱红大印,最下面还写着两个娟秀的小字周延 沈归平静地从头到尾念了一遍,一直都心怀好奇的黄氏夫人拍了一下脑门,大声朝院外喊了一嗓子 “顾晦你个老王八你瞧瞧,这小浪蹄子准是把那城防银子偷走,给她这位叫周延的老相好还赌债去了你看看你招的这都是什么人呐,这绿帽子戴的,老娘都替你臊得慌你” “嫂子您停一下双天赌坊在锦城之中也有店面” 刚骂了一个红光满面的黄氏夫人,听到沈归的问话只是兴高采烈地摇了摇头 “没有,锦城只有一家聚宝局,没有什么双天赌坊” “那就是了这张八万两银票的借银字据,应该是来自于京城的双天赌坊。也就是说这位周延,是京城人士” 颜重武看着沈归摇了摇手指,面色颇为得意地说 “还周延干嘛啊这就是咱们太子爷颜昼的拮据落款的那这笔软字,我就没在其他爷们笔下见到过,莫非你们还见过有女子进赌坊的奇事更何况还能一次赊借八万两银子,又没写抵押之物的在京城里能有这身价的,又有哪个不是声名在外这周延的名字,你们又有谁听过不用想了,肯定是太子” 沈归一听颜重武这般解释,突然想起了很多之前忽略掉的细节,但还是头入斗大,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不过沈归也并不着急。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目前也只是缺一条能把这些“珍珠串成项链”的一条主线而已。所谓水到渠成,很多谜团此时都已经渐渐地浮现出了真相的影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0护卫营长 锦城丐帮这三位饿死鬼投胎,刚吃过了黄氏夫人亲手包的猪肉大葱馅饺子,便因为肚子里挂不住油水,反复跑了几趟茅房之后,便神色萎靡的回城外分舵休息去了;而颜重武与沈归,还有蔫头耷脑的顾知府,以及立下汗马功劳的黄氏夫人,谋划了整整一夜。 当然了,之所以谋划了整整一夜,主要还是因为黄氏夫人偶尔会岔开话题,教训自家夫婿一番。 第二天清晨,困倦疲惫的颜重武回到了城外飞熊大营之中,所有的中高层武官都炸开了锅。伙头军队长竟然还端出了一整个卤猪头放在大营门口,而且两扇猪耳朵上还挂着不知从哪弄回来的红绸子。这些闲的发慌的军汉们敲锣打鼓、兴高采烈,仿佛过年一般热闹地把自家统领迎进了帅帐之中。 一头雾水的颜重武也跟着咧开大嘴,附和着众位兄弟的高昂性质。直到坐上了自己的帅位后,才对偷偷地向自己身边的护卫长问道 “你们这又敲锣打鼓、又杀猪披红的,是谁家娘们生了个大胖小子还是陛下又给咱们飞熊军发了一笔额外的饷银啊” 颜重武带兵,与华禹大陆上一般的名将不同。他只有在战场厮杀之时,才会显露出统帅的威严来。平日里对同袍手足还是非常亲切和蔼的。而这一点,在他带着护卫营亲自搬运粮草时、周围的军士那习以为常的反应里,就已经显露无疑了。 “昨日大帅您一夜未归,有人可看见您在锦城里出现过如今这锦城里的姐儿虽然姿色平平,但在其手段上来说,实打实的都是此道高手;这样的前辈高人,若是配上您这么一个平日里不近女色的莽撞人,还真可称得上是相得益彰啊我们这些老哥们老弟兄们,早就盼着您能开开窍成个亲来,好给我们这些老兄弟们弄出一位小少帅来。这次虽然您是使了银子,但也算一个不错的开始啊” 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让颜重武愣在了当场。等他想明白之后,这才朝着面前的帅案重重一拍 “你们这些龌龊货,莫非以为昨夜本帅在锦城,便是去眠花宿柳了护卫营既然知道我进城,又怎么会不知道本帅是在顾大人府上,一夜未出呢” 被颜重武这一喝,周围本是兴高采烈的飞熊军同袍,也都带着怪异的眼神看向那位“假传捷报”的护卫长。这护卫长也是面露尴尬之色,转身对众人解释道 “我昨日见咱们大帅身上背着一个女的,前面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引路;身后跟着三个乞丐和一个长随,还以为大帅是乔装成富商去那我身为护卫长也不能扰了咱大帅的雅兴啊而且这说话间就要和北燕人开战,大帅他去锦城消遣消遣,也是” 众人一听护卫长这一番解释,也都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颜重武哭笑不得地看着那颗“双耳挂花”的大猪头,对护卫长说 “刺探消息这事,下次记得让斥候营的人去。就你这假传战报的行为,真要是放在了战场上,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是” “那你说这次你是不是自作聪明” “是” “那本帅惩罚于你,是不是也在情理之中” “是” 颜重武看着这个一脸尴尬愧疚之色的护卫长心下暗笑,面上却仍然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既然你认错了,那各位也都散了吧,各回各营点清人数,本帅马上就有帅令传下,诸位速速回营准备等会,把那俩猪耳朵切下来,再拿一壶酒来,本帅还得喝上一壶回魂酒。” 众人一哄而来又一哄而散,帐中只剩下了站在原地等待受罚的护卫长,与正在喝酒吃猪耳朵的颜重武。 颜重武把猪耳朵嚼的嘎嘣嘎嘣响,用余光看着一脸渴望之色、不停吞口水的护卫长说 “别犯馋了,猪耳朵有的是,就看你小子有没有能耐吃了。一会我来吩咐你做几件事,你若是能做的好,本帅叫厨头给你卤好十只猪耳朵,等你凯旋归来一次吃个够;若是做不好,倒是也不用受罚” 这护卫长咽下口水,眼睛睁得大大的,心想完不成军令还不用受罚,竟然能有这样的好事 “若是做不好,只怕你小子也就没命回来了你也别着急回答本帅,先回营仔细想想,一个时辰后告诉本帅,这趟九死一生的差事,你小子是敢接还是不敢接。” 颜重武话音刚落,这护卫长便一个翻身坐上了帅案,拿起桌上另外一只猪耳,也嘎嘣嘎嘣的嚼了一个满口香 “现在怎么着我又犯了一个新错,这任务就已经是必接不可了吧九死一生倒是谈不上,自打跟了帅爷,我方钧平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死沙场的准备;不是这次就是下次,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说句大话,也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要不然就您这样每逢战事便冲锋在前的大军统帅,谁愿意给你当护卫长啊这么多年来,我们那两千老兄弟叫着护卫营的名,干的可都是先锋营的活啊” 这位护卫长方钧平,年纪大概在二十六七左右。虽然他岁数不大,但已经是个十年的老行伍了。自他投军之后,每逢战事皆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平日擅使一杆大枪,虽然他没经过名师指点,但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摔打出来的实用路数,枪尖之下也曾饱饮过无数北燕名将之血;这样的骁勇疯汉,担任护卫长显然是不合适的;但若是配上比他还疯的颜重武,倒也称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如今他面对颜重武这略带激将的言辞,也二话没说便先应承下来,仿佛二人讨论的不是九死一生的危险差事,而是家中那些一粥一饭的寻常小事而已。 颜重武看着这个有些失礼的护卫营长,一半心疼一半欣慰。他站起身来,走到坐在帅案上喝酒吃肉的方钧平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疤这道伤疤从右耳开始,一直划到了下唇边上这是他之前在战场上,被北燕人的战刀划开的。当时的这个面目清秀少年,半边脸皮都砍翻开来,尽管他紧咬牙关,也能透过脸上的伤口直接看见牙齿。尽管当时的伤势如此骇人,这位“护卫”仍然恍若未觉般地挥舞大枪,不停地收割着敌军的生命。 “小平啊你跟着本帅在血水里摸爬滚打也足有十年了吧这次大战结束后,若是你还活着的话,就去奉京城里做些小生意,再娶上一房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吧,本帅亲自给你安排。” 没想到方钧平脑袋一摇,平静地说 “不干当了老百姓就不能杀人了,那活着还有啥意思” “那你也可以开个肉铺,给人杀猪呀” “我听不懂畜生临死前的哀嚎和求饶,这样的话杀它们还有啥意思” 颜重武摇着脑袋,放弃了劝说他退伍的打算。不过飞熊军常年与北燕交战,军中老兄弟早已是十去七八,只有这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仍然固执地一直跟着自己,给官不当是给赏不要,性格简直比石头还执拗。不过自己最近新认识了一位鬼点子极多的朋友,等战争结束以后,便让沈归替自己想想办法吧。 “好吧,咱们说正事你从今天开始,带着护卫营的三千弟兄,一人骑上一匹战马,在东海关前,至飞熊军大营这一条路上,给我大肆寻找一个名为丽娘的女子。声势有多大给我闹多大,谁来问你们也都可以透个口风。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不要和他北燕人发生争执,尽量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其他的自有本帅做主。你,听明白了吗” 方钧平跟着颜重武厮杀了十年,却从未听过他提出这样的要求。飞熊军之所以能跟平北军相持多年,凭着就是一股子锱铢必较的狠辣劲头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你给我一刀,我便立刻反手一剑。可如今颜重武这道帅令,却与平日里的作风完全不同。 “不懂这光挨打不还手的活我可干不了,要不然你让先锋营那些废物去试试” 颜重武早就料到方钧平会这样回答,于是他不恼也不气,只是抚摸着腰间天子剑,云淡风轻地说 “虽然我们飞熊军一向作风狠辣,但那也只是街头流氓斗殴的狠劲,并不值得自豪。这一次,本帅打算彻底灭杀掉幽北十五万平北大军,连那位老儿郭孝在内,一个活口都不留下。我要一次把那些北燕人打疼打怕,靠这场大胜,保我幽北三路二十年平安” 方钧平看着自家帅爷双眼放出的冲天豪气,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此时他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二十年前那位“三剑镇北燕”的青芒剑神岳海山,与自家这位只有战场武艺傍身的飞熊军统领颜重武,应该是同一种人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1挖下深坑 “两北边境”的锦城之中,最近发生了一件新鲜事那位名士知府顾大老爷,在北燕大军的重压之下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他遣散了三班衙役与内外下人之后,便开始不停地吃喝嫖赌。而那些黑市上价值千金的奢侈消耗品,都仿佛不要银子一般地享受起来。 此时正值午时初刻,顾大老爷在他长随沈归的引路之下,叼着一根剔牙竹签,一步三摇的走到了安和当后院也就是锦城黑市之中 “我说老板呐,你这烟叶上有些小黑点,这一看就是先受潮发霉之后,再经过二次烤干之后的疲货。就这等货色,也敢往我家大人眼前递拿走拿走,别污了我家大人的眼” 青衣小帽的沈归,此时一副狐假虎威的狗腿子模样,抖着嘴唇上黏上去的黑痣,口中不住地点评起各家货色来。而在他身后,那位大摇大摆迈着四方官步的顾晦顾大人,只是眯着眼睛接过沈归买下来的东西,慢条斯理地享受起来。 转了几圈,什么鲜果肉铺蜜饯干果,各色各样的茶点在东侧茶馆摆满了一桌子,而在桌前静等着“茶叶伸开腰”的顾大人随意拿起了一块肉脯刚咬了一口,便直接丢出了门外 “呸这什么破玩意儿,一股子哈油味。老爷我最近大鱼大肉吃的太多,口干舌燥上了大火,这嘴巴里全是泡去,买些南海燕盏给夫人送去,晚上喝点燕窝粥清清火气” 除了之前与沈归做过生意的白发老者与周掌柜之外,茶馆中所有靠嘴吃饭的人,都看着这个一夜暴富的知府大人有些手足无措。 顾晦顾大老爷,若是论起学问家世来,那真可谓是名震幽北三路。也可以这么说,若是单凭出身来看,整个幽北三路,也没有一位能与他匹敌之人。哪怕是三北书院的副院正倪醒倪安在,算见了顾大人,按辈分也得叫他一声师祖就这,人家顾大人应不应,还得看他当时的心情而定。 不过老话说穷书生穷书生,顾大人虽然在“幽北学术界”的地位无比尊崇,但囊中却一向是极为羞涩的。 北燕有句老话,说的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北燕为官虽然朝堂风险极高,但是收益也是颇为可观的为官一任除了基本的月俸外,还有养廉银、福禄米,光是这些正当收入,三年知府当下来,也有十万两白银的入袋。尽管三班衙役师爷仆妇的开销,与属地驻军的日常奉敬,都包含在这十万银子之内。但每年落在自己口袋里的银两数目,已经不是幽北官员可以想象的那般丰厚了。 反观咱们这位顾大人,年俸白银,二百两整而且衙门中一应“基层工作人员”还要自己来负责招募供养。由此可见,这顾大人平时的日子过的定然是极为清贫的,就连心爱的湖笔已经秃了毛,都不舍得买上第二根。 可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眼下这个物价飞涨的战乱年月,顾大人仿佛放飞了自我一般。自他遣散了三班衙役让他们回乡避祸之后,他与内府的黄氏夫人,便成了黑市的常客。 而他们的消费水平,也从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直接升级成了肆意挥霍纸醉金迷。往日里顾大人看着也只能流口水的那些笔墨纸砚与上古残籍,现在也开始成套成套地买;而黄氏夫人的头上,如今也插满了南康船队从外洋番邦运回来的宝石金钗;而日常饮食更是花样繁多,这夫妇二人一顿酒宴,竟然就要纹银五十两;而且吃不完的剩菜,就安排下人直接往城外破庙送去,直接打发要饭的叫花子了毕竟如今的顾大人,可不会再吃剩菜了 这等怪事由黑市中扩散开来,而留在锦城之中无路可走的穷苦百姓,听闻之后也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咱们这位顾大老爷呀,别瞧他平时看着还像个正经人,那可真是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你们想啊,这北燕大军马上兵临城下,这顾大老爷眼瞧着自己这官就要当不成了,便直接穷奢极欲起来,把那么多年贪的银子一股脑的都花了个干净那可都是咱们锦城百姓的血汗钱啊” 这样的论调,在那些拥有几十年阅历的大爷大娘心中得到了一致认可。甚至还有不少老人坐在衙门口日夜叫骂,嚷着让那位敲骨吸髓的顾大老爷给众位锦城百姓一个交代。而顾大人见自家府衙被堵,便索性带着黄氏夫人住进了一间青楼里面。 是的,在华禹大陆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双方战争无论胜负几何,都不会波及到烟花巷里。因此虽然眼下锦城百业俱废,但秦楼楚馆仍然还是夜夜笙歌的。当然,也正因如此,颜重武才会被飞熊军中兄弟误会他是来锦城放松消遣的。 顾大人携黄氏夫人这一“过堂子”带女眷一起逛青楼还不在要紧,这锦城的大爷大妈们一下就炸开了锅还有王法吗这还是那个“道德的标杆、幽北的榜样顾晦顾子瑜”吗就他如今这番做派,简直比畜生都不如啊 于是,在某些“热心人士”的引导之下,顾大人那一夜暴富、挥金如土的名声,仿佛瘟疫般的传遍了幽北三路,如今就连北燕那位坐镇东海关的平北侯郭孝,都已经略有耳闻了。 这位平北侯爷此时便被团团疑惑包围,百思而不得其解。皆因为最近幽北三路最近怪事频生,扰得自己也是不得清闲。时至今日,他已经失眠整整三天了。 前日颜重武遣人给自己送来一封亲笔手书。他在信上说,在奉京城中的自家一房小妾,与家奴私通有染,二人携带大笔金银私奔外逃。据他多方探查之下,发现最近这两名贱奴如今已经逃至东海关附近,自己将派遣亲近护卫前去东海关附近寻找二人,还望平北侯能够应允;若有失礼之处,也还请平北侯能够见谅。 这封信的落款没有加盖飞熊军的帅印,只写着颜重武三个字,明显是一封以个人身份发出的私人信件。如果真如他所说,让他派人来找找自家小妾倒也没什么紧要。只是目前双方局势紧张,自己也不知道他所说之事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一时间还不好回答。 思索良久之后,平北侯终于还是做出了一个决断他答应了颜重武派兵搜索东海关附近的请求,但人数严格限制在一个小队的编制,也就是十一人;搜索范围也由己方亲自划分出来。一旦幽北方面搜索人数出现差错,或搜索之人离开安全范围,那么自己便会下令,把前来搜索之人射杀于东海关前。 在收到颜重武的拜谢信件之后,郭孝便立刻召集了自己的亲信 “对面那头大黑熊的妾侍跑了,本侯也已经应允他自行在东海关前搜索。诸位,最近怪事频发,咱们就此事来议一议吧” “禀侯爷,学生从未听说过颜重武娶亲,连正房夫人都没有,又何来侍妾可言呢” 平北侯冲着这位开口的文士一摆手 “哎,这没什么奇怪的。他颜重武毕竟是幽北皇族中人,正妻人选是不可能由自己做主的。何况以他在幽北三路的威名,加上他在伪帝颜狩心中的份量来看,正妻人选拖到现在,也算不上是件奇怪的事。如今他已年过三旬,先纳妾后娶妻也在情理之中。” 这为文士想了想,也是点点头说到 “如果把这件事单拿出来,倒也并没什么奇怪的。不过之前学生安排斥候与对方前来搜索之人刻意亲近,接触之下在对方口中打听出一个秘密来颜重武要寻找的那名所谓妾侍,名唤丽娘。而据我们潜伏在锦城之中的眼线回报,这丽娘根本就不是颜重武的妾侍,而是锦城知府顾晦由南康购回的妾侍” 平北侯听到这个消息眉毛一挑,帅案之上虚放着的右手开始不住地敲击着桌面 “若是如此,颜重武为何要谎称是他自己的妾侍大可对本侯实话实说啊而且若说是他顾晦的妾侍,兴许本侯还会看在顾家的面子上,做出更大的让步啊他颜重武究竟为何要替顾晦抗下脏水,甚至不惜自辱名声呢嗯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文士没接平北侯的自言自语,而是继续禀报锦城探子发回来的消息 “侯爷,这才哪到哪啊您知道吗顾晦顾子瑜,多年来都是一贫如洗的绝世清官,可就在丽娘消失之后的这段时间,这位清官顾大人却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大笔银两,整日里大肆挥霍。如今他每日花出去的数目,都不下一万两。莫说是贪赃枉法,就算是把他锦城所有的公银全都贪了回来,也不够他这么挥霍的” 平北侯听到这个消息,摇着脑袋摸着胡子,一下就钻入了牛角尖中 “是啊,是啊这突然暴富,又不可能是贪墨公银那这些银子也总得有个来路这顾晦的暴富,与颜重武的谎言,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与此同时,丽娘这个名字,已经在别有用心的人士推波助澜之下,传遍了幽北三路的每一个角落。这其中唯一“清楚”丽娘身份的人,已经被这漫天流言惊了个半死。是的,那便是枯等几日未见“黄鹂”的太子颜昼了。 沈归出身于江湖,成长于江湖,消息来源本就极为复杂。不过,比起探听消息来说,他身边聚集的那些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当然更擅长于制造谣言。 而沈归,便要借着自己营造出来的大势,釜底抽薪地彻底解决北燕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2猎物之争 在锦城府衙中的一夜谋划之后,在场几人便分头去做自己份内之事了,就仿佛流水线工厂一般都分工合作,每个环节做出的东西,当事人根本就不知道是全貌,待最后经由沈归亲自汇总组装之后,掀开幕布便一飞冲天。 不过由沈归亲自设计研发的这台“倒燕机器”,最关键的一环却没有交到自己人的手里。 今日正值清明,也是百姓心里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华禹大陆的百姓就算日子过得再苦,每逢清明时节都会去自家先人的坟前祭奠一番。富商望族大肆修葺祖坟,穷人家烧些纸钱摆些供品,都为了表达一番对于自家先祖的尊敬与怀念之情。 当然了,幽北三路的皇族颜氏,今日也在颜氏族长颜久宁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宫之中的永灵殿,开始了今年清明的祭祖大典。除了落下心理阴影的太子颜昼以外,大家面对这些繁文缛节都是昏头涨脑的。 而风尘仆仆的飞熊军护卫营营长方钧平,与他麾下十位疲惫不堪的兄弟,终于在清明这一天,找到了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 “营长快来看看这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此时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欣喜的朝着自家营长方钧平高喊起来。方钧平闻声打马飞至,都没等战马停稳便翻身落地,抡圆了胳膊挥出一巴掌,直接扇到了这个小伙子的脸上 “别喊咱们现在就在东海关前,要是让那些北燕狗听见,还不知道要遇见什么麻烦呢” 方钧平压低了声音,教训了一番这位嘴上长出绒毛的小兄弟。见他脸上露出一副犯了错误之后尴尬之色,又在他屁股上轻轻地补了一脚 “记你一功,警戒去吧” 这小伙子再被他补上一脚却不怒反喜,脸上重新浮现出了兴奋之色,翻身上马招呼了剩下的九个兄弟,把方钧平围在了中间,远远地警戒开来。 方钧平看了看,刚才这少年所站的方位,从土里隐约露出的一只手来。这只手看起来肿胀粗大,只有拇指和尾指的还留在手掌之上,中间的三只已经不翼而飞了。随着方钧平仔仔细细的刨土动作,空气中便弥漫出一股刺鼻的尸臭的气味。 禁着鼻子的方钧顿时一喜,赶忙加快手上的速度,想要把这具尸首从土地中迅速并且完整挖出来,没成想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轰轰的马蹄声。 “什么人站住再不站住就放箭了” 那个被扇了一巴掌、脸上还带着红掌印的少年张弓搭箭,用清亮的嗓音高声喊喝起来,而其余九位护卫营的人,也都四下寻找起隐蔽地点,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们这些幽北蛮子瞎嚷嚷什么把你们身上那些长弓箭壶都给我放到地上,老老实实给我站成一排,如若不然的话” 这回话的声音由远而近,从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出现了三道骑兵身影。在这三道身影之后,还跟着一小股骑兵策马飞驰向己方而来。从马蹄的密集程度听来,这队人马绝不在五十骑以下。 北燕是内陆王朝,本就极其缺少优良马种。但这些骑兵所乘马匹,无一不是体型高大、四肢强健的西疆马种。这种西疆马虽然在战场上的表现极为平庸,但身形却极为漂亮,单作为仪仗与观赏来说的话,还真算得上是不二之选。因此,这类马匹的价格在北燕也是最为高昂的,甚至有些极品神骏的价格,已经可以与来自外邦的汗血宝马一较高下了。 单从马种的价格与数量上来看,便知道这队北燕骑兵,定然不是普通的哨骑斥候。 “我等是幽北飞熊军大帅颜重武,麾下护卫营之人。奉帅令前来寻人,事先也曾报备于你家侯爷,得到你方应允才来东海关前搜索的。既然我方并无逾越之处,尔等却为何无故阻拦” 方钧平听见马蹄之声便知道来了硬手,吸了一口长气眉间紧皱一团,先放下了眼前这具尸体,与来人首领理论起来。 “哦事先与我家侯爷报备过可将爷我,却并没收到侯爷的帅令呀此地是我北燕东海关的势力范围,你们幽北蛮子擅闯北燕本就是死罪不过念你们闯关的人数也不多,应该也没有暗中偷袭的意思,将爷我就做个主,饶了你们这次;若是日后再让将爷我发现。你们这些蛮子偷偷进入我北燕领土的话,定让尔等有来无回。现在,夹起尾巴,快滚吧” 这队“仪仗骑兵”为首之人,说完了这一番夹枪带棒的大话之后,便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兄弟,裂开大嘴放肆的笑了起来。在他这猖狂模样的感染下,就连不远处城关之上的当值看守,都一起放声大笑,附和起来。这些笑声夹杂着浓浓的嘲弄与不屑,仿佛利箭一般刺入每一位飞熊军护卫营兄弟的耳朵里。 方钧平紧紧攥着拳头,双眼不住地看向自己那杆系在战马身侧的大枪。他本就是个混人,即使对方盔甲齐整刀枪林立,在他眼中都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毫无威慑可力言。他对自己与自己麾下这些弟兄都很有信心,只要来回三次冲锋,便能解决掉这些满口大话的“仪仗队”。 可惜早在他出发之前,自家大帅便已有了交代,坚决不许自己跟北燕人发生摩擦,还要尽量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地步。虽然颜重武平日里与军中兄弟亲如一家,但在正事上面可从来都是铁面无私的。 “好既然你们北燕撕毁约定,那么我们现在就回营,让两家主帅再行商议吧。” 方钧平咬牙切齿的克制着滔天怒气,气鼓鼓地回完话之后,便对那位被打巴掌的少年喊了一声 “把“主母遗体”扶上马背,咱们走” 那少年也是睚眦尽裂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去尸体之前,打算依令行事 “慢着” 那少年的手还没碰到尸体,“仪仗队长”便慢慢悠悠地说道 “没想到你们幽北人不仅是山野蛮人不同教化,如今连耳朵也不大好用了我说让你们十一个蛮子滚蛋,有说让你们带上什么东西吗将爷我还告诉你们,这东海关前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北燕王朝的你们幽北如今这般行为,又与贼何异啊” 方钧平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一个健步便来到战马身边,双肩一抖便挺枪在手 “这是我家主母的遗体,你们北燕人竟然也想强行留下若说是平常之事,让你们一步也倒无大所谓;若是想要阻我带回主母遗体,那么就得看看你手中的兵刃,是不是比你的牙齿更锋利些了” 方钧平说罢腰腹暗暗用力,肩不晃手不动、只靠下盘腰腹的劲力,竟然瞬间抖出了四五个枪尖虚影来有道是月棍、年刀、一辈子的大枪,光凭瞬间抖出四五个虚影的功夫,便已经让在场的明白人目瞪口呆了。 “嚯吓唬谁呢枪耍的再好又怎么样你当将爷我是三岁顽童么要不然你再来几招绝的,看你家将爷我到底怕是不怕我还告诉你,只要你耍的好看”说到这里,这位“仪仗队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钱,朝着方钧平的方向一把撒过去 “你要是耍的好了,将爷我可重重有赏哈哈哈哈” 这一番话算是把方钧平营造出的滔天气焰给击了一个粉碎。在他身后那些北燕骑兵也都扯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还有几个人也从腰封中丢出几枚铜板来,朝着这些“幽北蛮子”丢了过来。 方钧平忍无可忍,瞬间便把大帅的嘱托抛诸脑后,后手一拍枪杆末端,整条大枪凌空飞出;而他右脚运用全身力气向后用力一踏,再发出一声闷响的同时,整个人便蹿飞出足有一丈远,瞬间便与半空中的花枪齐平;他双手握住枪杆,左手在前稳住枪尖,右手反把握在枪杆末端,以便随时调整枪式;整个人与手中那杆大枪融为一体,朝着那位出口不逊的骑将飞身刺去。 方钧平这一身武艺,本就是凭着由战场上摸爬滚打得来的经验技巧,总结而成的一种野路子。身法极快,招式简洁,只一个眨眼间,二人距离便已经缩短了一半有余。方钧平双眼喷火紧咬牙关,枪尖携带破风之声势若奔雷,直奔对方咽喉而去 “站住” 这骑兵队长慢悠悠的话一出口,方钧凭便应声止住身形,踉踉跄跄地直接站在了原地;而方才那本是泰山压顶般的博命一击,也骤然消弭于无形之中。方钧平被自己收回的力道所震,如今虽然稳住身形,但整个后背都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知觉。 只见这北燕的五十骑兵,每人手中都擎起了一架簇新的连弩。身陷箭槽之中的弩头。闪耀着凛冽的金属光芒,在阳光的反射下直刺幽北众护卫的双目。 “这种连弩呢,是将爷我从南康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新式武器,不多不少,整整六十把。爷我也不唬你,若说把这玩意用在战场上,那纯粹是屁用没有;可若是用来对付你们这几个废物,三息之后还能有一个能站着的人,我就把这六十架连弩全都吃了” 方钧平看着他得意的眼神,便知道他没有用大话唬人。再回头看向自己麾下的兄弟,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面对着这些散发死亡气息的连弩仍然是面无惧色,都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着自己冲锋的号令一般。当然,也可能是这些孩子都没见过连弩,更不知道这东西在中远距离、以及小规模战场上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好,算你狠。我飞熊军方钧平记下了。弟兄们,走” 在战场上残忍嗜杀的方钧平,终于还是下了这口气,转身招呼自家十个兄弟,朝着飞熊军大营方向灰溜溜地败退而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3重要一环 这位队长带着自己麾下的“连弩骑兵仪仗队”,回到东海关内还没过多久,便换上了一身锦衣华服,大模大样地躺坐在帅府大堂之中的一张圈椅内。 “兴儿你这像个什么样子把腿从扶手上放下去,好好坐端正了。堂堂男儿、铿铿虎将,行动坐卧之间,怎能如此无正无端” 匆匆走入大堂中的平北侯郭孝郭安顺,一见自己那个儿子仿佛没骨头一般的躺卧在一张圈椅之内,一只脚还搭在扶手上不住地来回抖着,立刻紧皱额头地教训起来。 “爹,我就爱这么坐着,这么坐舒服。您要是非让我坐正了,那我还不如站起来呢” 这位被叫做兴儿的骑兵长官,随手拿起接受桌上的一盏茶来,咕嘟咕嘟的一口抽干。坐会帅案之后的老侯爷一见自己儿子的这番做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就给我站起来郭兴啊郭兴,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般的放浪形骸呢如今我平北大军的军纪士气,都快让你小子给败干净了。嗨也怪老夫为人父母,却教子不严” “爹啊,您有唠叨我这功夫,还是研究研究正事吧方才我从幽北蛮子手里,抢回来的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那只幽北黑熊精想找的小妾啊” 郭孝也知道他这个儿子是头驴脾气,那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碗口粗的枣木棍子都打断了四五条,可这孩子天生记吃不记打,伤一养好了依然故态复萌。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但还是一副孩子脾性,仿佛长不大一般。 其实,单就郭兴这位小侯爷的性子,已经成了平北侯多年的心头大患了。 尽管如此,但这位小侯爷也有着传遍北燕王朝的才名;竟然还有不少“一丘之貉”的文人雅士,称颂他有上古名仕遗风;如今自家这位公子,在北燕王城的年青一代里,已经可谓是头等的风云人物了。 老侯爷也习惯了自家儿子这副德行,见他不愿意听自己唠叨,也就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了郭兴这次“打草谷”得来的战利品。这一看还不要紧,郭老王爷差点惊得蹦到帅案上 这封信是从那具腐尸身上搜出来的,其中很多处的字迹,已经被带着尸臭味的体液给打湿的难以分辨了。不过仔细通一遍,其中蕴含的信息倒也能半猜半地顺出来。 这封信是一位叫做周延的幽北人,写给名叫黄鹂的一封私信。字里行间除了表达自己对于黄鹂姑娘的思慕之情以外,通篇都是对于双方“一桩合作”的细则有些关于银两数目的讨价还价;还有对于黄鹂一方所持态度的求证;有对于双方之前合作的称颂,还有对于未来加深合作的展望,行文措辞间卑微恳切,又带着一些刻意压制隐藏起来的骄傲意味,隐隐带出些突兀与别扭的感觉来。 “这周延看上去应该是个男子名讳,可为何字迹却如此温婉纤细呢”郭侯爷把这封“摇摇欲坠”的信件收入信封之中。又拿起了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倒极为浅显易懂这只是一张“周延”在双天赌坊,赊借八万两银子赌资所立下的字据而已。 “兴儿那具尸体交给锦城的探子辨认过了吗” “就是顾晦那房名唤丽娘的妾侍,不会有错。认人的那名探子与丽娘经常见面,所以尽管尸体已经是面目全非,但他仍然笃定自己不会认错人。” “无论从丽娘身怀这封信件,还是从黄鹂这个名字上来看,都可以基本确定丽娘与黄鹂,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这周延,又是何方神圣呢” 郭兴听到自家老子这喃喃自语,也想了想,又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天五天之内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平北侯见自家儿子做出保证,便不在此事上多做思考了。虽然自家这个儿子有千般不是,但好在出去的话从来都是掷地有声,从无错漏的。 就在平北侯爷父子二人商讨下一步幽北计划的时候,最近一直心情不错的宣德帝颜狩,也收到了由宗族府族长颜久宁,亲自送入宫中的一封秘信。 说这是颜重武送来的迷信,其实更像是他秘奏的一封陈情信。在这封信里,颜重武写出了他自己对于东海关战事的看法,也写出了自家那一网打尽的全盘计划。当然,他在信中只是用了一些生动的比喻,让颜狩自己觉得好像明白了整个流程;但对于其中关键所在,在信中却只字未提。不过,颜狩既搞不懂、也不愿意听那些东西,他要的只有尊崇,他要的也只有胜利。 在信的末尾,颜重武提到了一网打尽北燕大军的“关键点”,除了向颜狩汇报请示之外,还向请他助飞熊军一臂之力。 这样一来颜狩就更高兴了谁说颜重武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就以此计来看,颜重武其人的手段真可谓是又狠又辣;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他还不贪功就他那个请求根本也不算什么,一不要银子二不要增兵;只求自己帮他演出一场大戏,便能一战功成,彻底把东海关握在幽北手中。而且,最关键的是,一旦功成,那么最大的功劳自然便要交给颜狩,除了可以避免功高震主以外,还能让自己刷出不少的存在感。 颜重武在信中说,他借着顾大人一房“暴毙”小妾的尸体,把她“伪装”成了一名来自南康的密探,而且为了给这具尸体增加真实度,还为她做出了完整的身份来。在颜重武设计的“剧情”之中,这位来自南康的探子丽娘,多年来都与幽北太子颜昼在暗中合作。这次更是想要借双方多年合作关系,邀请南康大军,自北燕南线出兵,与幽北三路一起夹攻北燕王朝。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位小妾那个探子身份,天长日久之下,终于还是在自家老爷面前露出了马脚。于是在顾大人的“敲诈勒索”之下,只得交出了那笔太子交给自己,请来南康大军前来助拳的“盘费银”。当然,这也就是顾大人如今在锦城肆意挥霍银两的来处;而丽娘在回到南康的半路途中遭遇不测,那下手之人便是认为她私吞银两准备叛逃组织,前来清理门户的南康谛听中人。 如此一来,丽娘私便有可能会私自留下与太子交易的证据为求自保。所以幽北方面为防储君丑闻败露,这才会传君令,命颜重武大肆搜索丽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也是颜重武愿意自污其名的原因了。 而自家护卫的搜索队,本来已经找到丽娘的尸体,此时但却被北燕方面出兵掳走。 如此情况下,颜重武便想请宣德帝颜狩以自己的帝王身份,与北燕的天佑帝进行一次正式交涉。而交涉的最终目的,便是讨回丽娘的尸首。主要还是想补上因为太子殿下的一时疏忽,所捅出的这个大篓子而已。 而北燕方一见宣德帝竟然都如此紧张这具女尸,必然是有其重要之处。仔细搜索一番,便能找到一些颜重武事先放入其中的侧面证据;再经过奉京城与锦城中的北燕探子一番调查,平北侯乃至天佑帝,想要拼出完整的思路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待他们一旦形成完整思路,必然对我幽北欲联合南康、漠北,集三路大军夹攻北燕之事深信不疑。毕竟,所有人都不会对自己努力调查得出的结果有所怀疑 因为若是任由平北侯郭孝在东海关前,步步为营不动如山地镇守下去,那么幽北三路永远都没有可乘之机,必然就会在内忧外患的纠缠之下,慢慢走向衰败。 当然,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只是一个引蛇出洞,接下来的计策如何变化,还要观察北燕方面的应对来针对性制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旦局势走向朝着颜重武的计划进行,那么幽北三路得到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乃至争取到未来对外的主动态势都不是什么镜花水月了。 颜狩之所以对这个麻烦又不完整的计划极为感兴趣,皆因为在颜重武的这个计划之中,把自己推到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之上。 也就是说,就算这个计策不成,自己也没有一枚铜板、一丝脸面上的损失;反之若是一旦功成,那么论功欣赏之时,自己便一定是头功了;如此决定华禹大陆未来二十年走势的一场大胜,自己尽管没有御驾亲征,一战功成那般的辉煌战绩,但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一代圣君之名,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的 与这种可能性相比,委屈自家儿子几日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想坐皇帝这个位置,忍常人所不能忍这种广大胸怀,简直就是一门必修课程;就连自己这个现任皇帝,都要仰李登的鼻息才能过活,何况他颜昼还只是一任储君呢 所以,颜重武的这个请求,颜狩极为痛快地应下了。他在自己写完了交给北燕天佑帝的私信之后,又传召要太子颜昼,来冬暖阁“参详映照”一番。 要不是颜昼在奉昭之前已经用过了恭桶,立刻就能在冬暖阁中,被颜狩口中吐出的黄鹂二字,给吓尿了裤子;之后再仔听过自家父王云淡风轻的说完了想法之后,双腿也止不住地打起了摆子因为按照父皇所说之计,除了在某些摆不上台面的事件换上了“春秋笔法”以外,其他的竟然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父皇到底知道多少他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北燕南康乃至漠北,在这次事件中又分别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黄鹂她究竟又是死在了谁的手中 被道破心事的颜昼心乱如麻,只得硬着头皮吹嘘了一番“圣明烛照,算无遗策”之类的废话。当离开冬暖阁后,这位浑身颤抖的太子爷,又再一次地来到了东坤宫门前。 是的,太子殿下又去找他的母妃李怜求救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4北燕之忧 反观东海关的郭家父子在得到探子回报之后,经过了一番思量探讨,终于整理出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来 这张双天赌坊的借款字据、与信件的中心点都是这个名叫周延的人,而这个周延,便是幽北太子颜昼的化名;而奉京城中的双天赌坊,其实就是这位太子爷,替自己聚敛私财的生意;而收信人黄鹂、也就是顾大人的小妾丽娘,本是南康一家名为谛听的雇佣组织,派到幽北三路的探子而且这位黄鹂专门服务与周延这个大客户,单线与他一对一接触;同时为了可以不着痕迹地借助边境城市的地理优势,这才嫁给了顾晦这个锦城知府为妾,用于在平日里隐藏自己的身份。 而黄鹂这次身死,也绝对只是个“意外事件”皆因为她每逢需要赶去奉京城,与太子会面之日,便借亲自下厨为名,引自家老爷顾晦前来房中饮宴。之后便借助药力与酒劲麻翻自家老爷,凭着过人的轻功脚力,于一日之间往返与奉京城双天赌坊、与锦城府衙厢房之间。 如此一来尽管有些麻烦,但是在安全性上还是极有保障的。 不过日子一长,难免因为麻痹大意生出些乱子来。许是黄鹂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某日回府之时,被清醒的顾晦顾大人抓了个正着,彻底暴露了身份。顾晦以此事敲诈了她一笔数目不菲的银两;这数目对于已经被组织发配边疆的黄鹂来说,本是个天文数字;但恰好最近身陷双线备战泥潭之中的幽北人,却拿出了一大笔银两来,想要以此像谛听表达合作诚意,请谛听从中斡旋一二,以促使幽北与南康结盟,来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分南北两线一起反攻北燕王朝。 当然,是人就有弱点,这位得了大笔银两的黄鹂,毕竟是被谛听组织从江南水乡的南康,被发配到幽北这个不毛之地的弃子;而如今自己身份已然暴露,若是继续留在幽北,一定会受到生命威胁;于是,这位特工小姐根本没考虑多久,便下定决心叛逃了。当然,面对生命威胁、与大批银两的诱惑,她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她只好把这批不便携带的现银交给知府大人顾晦代为处理。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她除了分到一些银票以外,其他的都成为了顾晦替自己隐瞒去向的封口之资。 而这位顾晦顾大人,变现的手法也相当简单他只把这笔来自双天赌坊的大批现银,经过锦城的黑市兑换成便于携带的汇南记票罢了,其中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顾晦其人清贫一生,如今这么大一大笔不义之财砸在头上,自然也就出现了报复性的高消费行为;而那位打定主意叛逃隐居的黄鹂,却连东海关都没能逃出去,便被谛听组织派来清理门户的杀手直接做掉了。 一有证据二有逻辑,郭氏父子把所有的疑团汇总之后得出的这个结论,让他们心中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放松之感。是啊,破解了巨大谜团,得到了重要信息,这等成就感,已经可以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兴儿,你来说说,若是届时真如我等所料想那般,那么北燕王朝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两天两夜都没睡好的平北侯郭孝,此时伸出二指,使劲地捏了捏自己眉心处,想以此来缓解最近几日的疲惫之感。 郭兴摸了摸自己颌下刚长出来、还有些扎手的胡碴,语气沉重的回答道 “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不过一旦如此,那么整个北燕王朝彻底覆灭的可能性,却是一点都不低的。” 郭孝没理儿子这有些“危言耸听、大逆不道”的判断,仍然不停的揉捏着眉心,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说下去” 这三个字一出口,郭兴反而十分惊讶因为往日里,自己每每口出此等“逆言”之时,都会被父亲训斥一番或要自己谨言慎行,或是教育自己,为将者只谈战场厮杀,万万莫论国事。 可是这一次,自己戎马一生的父亲,再不复往日那般的严厉谨慎,反而让自己继续妄自猜测下去,由此可见,如今这个局面在他老人家的心中,已经严重到何等地步了。 “嗯谁家有苦谁家知。他幽北三路虽然地狭民少,但出产却极为丰富;那东幽路的李家更是天下粮仓之首,虽然由于气候寒冷的原因,东幽稻米只能一年一熟;但因为土壤肥沃地广人稀,每年粮食的产量也绝对低不到那里去。 因此,今日敌我两方交战,看上去我们北燕是以鲸吞之姿而挥军北上,大有摧枯拉朽移山填海之浩大声势;但近百年来两方战火不熄,我们北燕人却何时踏上过东海关以北的任何一寸土地因此据儿看,虽然两方看似国力悬殊,但若是真的到了赤膊相见之时,胜负其实还在五五之数” 郭兴说到这里呷了一口热茶,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两只手指也互相缠绕旋转起来这,正是他思考之时的习惯动作。 而平北侯郭孝听了自家儿子开头的这番话,但是颇感意外的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总是带着一批打不了硬仗的“仪仗队”招摇过市,嘴里提起幽北三路来也是不干不净,神色言语间仿佛丝毫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他本以为自家儿子是个坚定不疑的主战派,没想到如今他这一开口,便说出他自己对目前敌我态势的准确判断。由此可见,这个儿子对于局势的感知力,还是极为敏锐的。 “依往年战绩来看,若是只有我北燕与幽北两方厮杀,那么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胜负顶多五五之数;而多年间东海关前的拉锯消耗,也正好可以说明这点;不过一旦哪方加上了一些额外助力的话,那么影响也定然是十分明显的。之前我们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最近两次战争,都想拉上那些漠北蛮子去做先头部队不过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傻子,所以结盟的效果也一直都不是很明显我也可以这么说,在北燕拥有决定性的优势以前,漠北人根本不会给我们任何帮助;一手拖两家的姿态,才更符合他们漠北人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们只会跟我们一起痛打落水狗,却绝对不会任由我们驱使而冲锋在前的。” 郭孝听得是连连点头,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也能有着这般高度的“战略性眼光”,方才自己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的发现了自家儿子的一些优点。于是他又点了点头,想继续从儿子口中掏出更多的东西来,以便自己更深入的了解一下,他还隐藏着多少能耐。 “不错,那些漠北人都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书面盟友,更何况在地利位置上,幽北三路离他们还要更近一些;若是真的放任幽北灭亡,那么也等同于把自家漠北草原,亲手推到北燕的屠刀之下了。毕竟,漠北也与我们北燕有着很长一段的接壤领土。只怕就连黄口小儿都想得到,只要幽北三路一灭,下一个倒霉的,就一定是漠北草原。” 郭兴听了自己父亲的话,也点了点头 “唇亡齿寒的道理并不复杂,若我是漠北人的话,眼下这个僵持不下的局面,才是对我最希望看到的。毕竟我可以同时收两份礼金,还不用出什么力,这样的局面坚持的越久越好。也可以这么说,若是谁想停止幽北与北燕的消耗战,那才是漠北最大的敌人。” 说到这里。郭兴停下想了想,语气也便的十分沉重 “如今局面上,我们北燕已成骑虎之势,不过作为发起者,这场战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燕京城里那些大老爷们,可还眼睁睁地等着我们一战功成,收复幽北失地呢不过若是这次仍旧无功而返的话,我父子兴许还能落个丢冠罢职,再不济也能留下两条命来;若是一旦幽北真的与南康结盟,再加上只愿分享胜利果实、却不愿出力的漠北人加入其中,届时我北燕将面临两方、甚至三方夹击,一场在那些文官心中必然大胜的、收复幽北的终极一战,却被我父子生生给打成了北燕灭国之战的话,那么届时我父子二人,必定要先行北燕一步而亡,还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令所有的汉家男儿所不耻,最终也免不了要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听到这里,老侯爷郭孝重重的一掌击在帅案之上 “我父子为国捐躯本无话可说,但断断不可受此不白之冤,也绝对不能波及郭氏历代先贤祖宗” “父亲啊,儿我斗胆请您上书一封,向陛下详细说明状况,并交由陛下决断,此事该如何处理。如此一来,虽然难免担上无谋匹夫的骂名,但好歹能为郭家保存一些脸面与血脉来;而至于您在天佑帝心中的份量,就更不需要担心了;莫非您还指望着日后可以位列三公不成” 郭孝不屑的一笑,随即便摆了摆手 “眼下局势紧张,这些问题都是后话了。兴许明日我父子便会战死沙场,届时就算真的追封为父三公之位,又能如何兴儿,为父有些乏了,但请示陛下的陈情表却不能再拖;你现在便去以为父的口吻,草拟一道奏章。记着,言辞要恭敬简洁,把目前的状况尽量说的清楚详细。写完之后送来为父卧房,待我校验修改后再加盖帅印。今夜子夜之前,必须飞马送出东海关去,不可延误。” 郭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上前扶住了父帅那日益消瘦的手臂,二人缓缓走向了帅府正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5兵来将挡 如今,已经有两封书信摆在北燕天佑皇帝周元庆的龙书案前。这位天佑帝看着金殿之中,密密麻麻跪伏于地的臣子,嘴角扬起了一道极为轻松的笑意。四下环视一圈后,天佑帝这才拎起两封书信递给了总管大太监,并且朝着下面努了努嘴;这位四品总管大太监低头接过书信,迈下三步台阶,操着尖细的嗓子,大声出了信中所写的内容来。 这两封信,一封是“幽北和谈正使”项青项阴山,遣人送回的和谈进程奏报;另外一封则是东海关守将平北侯郭孝郭安顺,写出的幽北实情奏报。待这位总管太监完两封信件后,天佑地便端起了茶碗,随意的说了一句 “议一议吧” 这话音刚落,一位盔甲齐整的中年武将迈步出列,抱拳行礼之后,便扯起了大嗓门喊道 “陛下,这还有啥可说的老侯爷年纪大了,做起事来肯定以求稳为主;多年来对幽北蛮子的战役之中,虽然我北燕没吃什么大亏,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啊劳民伤财不说,还叫天下英雄小瞧了咱北燕男儿;没说的,陛下就把咱调到东海关前,末将甘为老侯爷麾下一员先锋;若是十日之内不能攻破伪都奉京,亲手割下颜狩小儿满门的狗头,那末将便再也不回来了 ” 这一番话言辞虽然有些粗鄙,但也称的上是豪气干云。金殿之上的文官们虽然不赞同他这一番言语,但对于其语中饱含的锐意进取之心,还是颇为赞赏的。 “陛下,臣以为许将军忠勇可嘉,但目前两方局势错综复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北燕虽有平北侯郭孝镇守东海关,暂时占据着绝对的主动优势,可兹事体大,未免损耗过大,万万不可一味强攻啊” 许荣桓许将军听了他这回话,上嘴唇一翘,也不等天佑帝开口,便直接大声的嘟囔了一句 “胆小就说胆小,装什么顾全大局啊嘴里说的全是空话,若是这次也无功而返,看你们怎么向陛下交代。” 这名被顶撞的文官听了他这一番话,既不急也不恼,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退回了文官队列之中。之所以会这么忍让与他,皆因这位许将军乃是忠良之后,平日里只知厮杀不通文墨,脾气虽坏,但也从来不做暗语伤人之事,可称得上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憨厚人;因此尽管他口无遮拦,也没人与他这个莽汉一般计较。 天佑帝眯着眼睛,看向这个豹头环眼的莽将军,口气也极为轻快的说 “许将军不愧是我北燕第一勇士,那你来说说,若是我们出兵东海关,南线却被南康大军夹击怎么办呀” “那陛下您就让末将去镇守彭城,我以自己这颗脑袋担保,保准叫那些南康娘们兵,无法踏入我北燕半步” “可朕若是派你去彭城,郭老侯爷就没有先锋大将了呀咱们北燕虽然有名的战将过千员,但哪一位能与你这位巨灵侯许荣桓,相提并论呢没有了你,谁又能去战幽北那头黑熊精呢” 是的,颜重武勇略过人,许荣桓也是天生神力,这二位早年也曾在东海关前见过几阵,彼此胜负兑半,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而这位单纯可爱的巨灵侯许将军,也对颜重武其人颇为看重;毕竟自己天生神力,而颜重武还是头一个能和自己对垒的将军。所谓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这也是份属不同阵营的两位将军,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 天佑帝一提到颜重武,许荣桓便立刻面带为难之色。他转头看了看身后队列之中的战将,忧虑之色更甚 “陛下您说的对啊,那头黑熊的确是个好手,咱北燕除了我许荣桓,还真没有谁能跟他见上几阵的这样一来可就不太好办了呀” 天佑帝用仿佛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轻柔地说 “是呀,我们巨灵侯勇冠三军,只可惜无法分身他顾呀不然的话,我北燕王朝又何愁不能一统华禹大陆呢这样吧荣桓,你回去替朕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一举两得的法子呢” 许荣桓一听天佑帝的这一番“恭维”,立刻拍着自己胸前的护心镜,笑呵呵的答应下来 “陛下放心,我一定替您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走回队列之中,不再多说什么了。 其他臣子一见天佑帝几句话,便把这个巨灵侯稳下之后,便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陛下,正如平北侯在秘信之中所说,如今几方已成僵局之势;不过好在破局的主动权,还牢牢掌握在我们手里;而这主动权,便是那道天下雄关之首东海关了” 这开口的老者,正是北燕的左丞相王放王牧北。这王左相今年已经六十有二,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岁数,但也不知他是如何保养的身体,至今仍然是须发皆黑,精神矍铄,双眼之中蕴含的光芒,比起方才的巨灵侯爷来,都不遑多让。 这位左丞相,本就是北燕王朝主战派的头面人物;平日里便是一个作风强硬、顽固进取的硬派人物,对幽北这个草台班子王朝,更是不屑一顾。而天佑帝周元庆,早已十分清楚他的主张 “哦依王左丞之言,似乎也同意方才巨灵侯的意见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倾十五万大军齐出东海关,直取伪都奉京咯” 这位左丞相听完之后一皱眉,心下十分不满自己竟然与一个莽汉混为一谈,可事实如此,自己若是开口辩解,反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不错虽然听起来,如此风格行事,未免有些简单粗暴,但我北燕坐拥南七北六、一十三路行省,无论幅员、土地、税负、粮草,比起哪一样来,都是他幽北三路的几倍乃至十几倍。两方国力底蕴相差如此悬殊,却还要踟蹰不前畏首畏尾的话,被他人嗤笑还在其次;若是一旦被当成了只知咆哮没有利爪的纸老虎,那可就谁都会来试着撕下一片肉吃了。真到了那时几面受敌,我北燕王朝可就岌岌可危了” 他这一番推断刚说出口,有一个看模样在四旬上下的中年男子,从文官行列之中走了出来。他一托手中象牙芴板,稳稳当当地把礼数做足,这才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诚然王相方才之言有其道理;但我北燕目前的国力,恐怕并不足以支持两线作战。如今汛期将至,禹河的清淤工程已经是迫在眉睫,这可需要国库立即播发很大一笔数目的修河银两;若是想同时保障两岸百姓的正常生活与明年粮草的顺利供应,还要额外准备出一笔不菲的救灾银两来;同时,即便没有战事,防御漠北骑兵的北原长城也该修葺一番;否则一旦因为年久失修,导致漠北骑兵能够由北原长驱直入的话,那么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可是,既然要修葺北原一段的长城,无论是购买砖料还是征发民夫,也都需要一大笔的银子” 天佑帝和左丞相王放,在听到这位中年男子的账目之后,不约而同地眉头一皱。最后还是天佑帝先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好的好的,朕知道户部工部的任务繁重,但即使我们固守东海关,平北大军的粮草军械仍然还是要如数拨发啊本就是顺手的事,即便出击不成,我们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啊毕竟漠北人可从来不会真心偏帮哪方,比起对耗国力来,我们北燕” 天佑帝说到这里,言语间已经隐隐地透露出了求稳为上的意思。主战派的王丞相听到这里,立刻开口说道 “陛下,容臣放胆说一句,漠北人是在敌我双方均势之下,才不会偏帮一方;可一旦局势失去平衡,那么漠北人是绝对不会放弃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的。他们虽然偶尔会雪中送炭、但更擅长雪上加霜啊” “那依王相来看,我北燕如今又该把自己置于何地呢” 左丞相王放,此时的神情极为坚定,目光中射出两道摄人的精光,无比笃定的看着天佑帝说 “依微臣看,南康也好,漠北也罢,这两家局外人不过是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态,才搅入这场大战之中的。而且,他们两方最终的态度,其实完全取决于我们两家首战的结果;若是首站我北燕大军胜,漠北人自然会履行盟约,自中山路直抵奉京城下;毕竟一旦失去了飞熊军这只精锐主力军的威慑,幽北三路的剩下的军队根本就不足为惧;而正如我们所料想那般,漠北人是绝对不会甘愿为哪一方殉葬的” “而且,我们北燕只要迅速歼灭掉整支飞熊军,南康那些只知逐利追臭的商贾,根本会参与到一场没有利益的战争之中;无论是南康还是漠北,都只是等着看有哪一方,会最先被撕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然后便会趁虚一拥而上,瓜分掉战败方身体上的每一块骨肉。综上所述,此战看似是无休无止的消耗战,其实却只有一战而已。而且,伪帝颜狩目前应该还不知道,幽北三路的现状已经在我们面前一览无遗了。而且我们还拥有着东海关,也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说到这里,北燕左丞相满面热切的看着天佑帝,铿锵有力地说 “陛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您不是一直都想要恢复大燕的版图吗最好的机会,就在今朝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6东海关前 天佑帝周元庆其人,继承了北燕周氏三代君王的优秀血脉,是一位文武双全、天资聪敏的君王。他的其人其智、其心其性,比起幽北三路那位气狭量窄,只会耍些不入流手段的帝王,简直高到天上去了。 之所以这次,他会只派出一位闲官项青,再加上两个长随组成的这个微型和谈使团,本就存着些羞辱颜狩的意思。一旦颜狩恼羞成怒,选择主动向北燕宣战,那么己方无论在战场或是民心的斗争之中,都会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未攻城而先攻心,由此可见周元庆这个帝王,绝不是只知庙堂之高,不知江湖之远的空想家。而且重要的是,即便他深知兵法明悉韬略,也从未做出过独揽战事决策权利的蠢事来。 此次之所以他会把东海关战事,明摆在朝会之上与众人议论,也完全是平北侯在信中主动提出来的。 虽然方才朝堂之上有两种意见相持不下,但是在天佑帝心中,早就有了自己倾向的主张那便是彻底开战 他之所以主张开战,与那位迫切想要立下不世功勋的颜狩不同。他只是深知一个道理武力和谈判永远是相依相存的。就算在谈判桌上得到一场大胜,没有强而有力的拳头在背后支持的话,也只是逞口舌之利讨到的镜花水月罢了。 也可以这么说,自派出那个寒酸的使团阵容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他再也不想朝着东海关这个无底洞里扔银子了。在在他心中还有很多理想没能实现,在他治下还有很多穷苦百姓,仍然在饥饿与病痛中苦苦挣扎;他想把每一两银子都花到实处,他想让每一个北燕百姓,都能过上比南康人更为富足的生活。 朝堂之上的争论,其实已经毫无意义了。主战和保守两派之间仍然在无休无止的诉说着那些陈腔滥调,而周元庆的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深夜,锦城府衙之中。 沈归正在县衙大牢里,清点着一排排酒坛子。而不知何时来到锦城的萨满教代萨满何文道,此时与十四一起,跌跌撞撞地摆好了最后一个大酒坛子。 身份尊贵的何文道一屁股坐到了牢房的茅草之上,搓了搓满是油污的双手,不解的问着正在点数的沈归 “你要这么这东西干嘛” “送礼” “胡说我还没听说过有用这东西送礼的,又脏又臭,谁要啊” “嗯好像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过几天就把这些东西丢出去,谁喜欢谁拿走。” “你让我发动所有的萨满,在满幽北深山老林的帮你找这玩儿,现在好容易找到了你又要扔出去算了,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要是没我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回奉京城了” “没急事的话就再等两天,我刚排演了一出大戏,看完再走也不迟啊。” 何文道点了点头,他心知沈归若是不愿意说,那么谁也撬不开他的那张嘴巴。于是他也再不追问,自顾自地走出了地牢。 沈归点好了数目,回头看着十四,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十四转身而去。没过多久,一脸不耐烦的傅忆就被十四拽了下来。 “冬至的兄弟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放心吧,他们干这个可都是老本行了。” “那头黑瞎子黑熊呢” “睡觉呢。” “时辰差不多了,把他叫醒吧。” 一个时辰以后,东海关城关之下,出现了一个骑在马背上、仿佛黑铁塔一般的高大身影。在他身后还站着大约五千精兵,个顶个的孔武有力,个顶个的杀气腾腾。 “本将颜重武,让郭孝那个老匹夫出来见我” 颜重武挥动手中长刀,刀尖斜指东海关城楼之上的一位当值校官。 “哎呦这不是颜大帅吗您这是来叫阵攻城还是来我东海关作客的呀若说是攻城吧,你们可连一架云梯都没带着,难道是打算向我们北燕讨几口上好的棺材吗若是说作客呢,哪有扛着武器去人家中作客的道理我们侯爷年纪大了,早已经就寝了。依我看这天也不早了,诸位若是没什么别的事,还是请回吧。” 正如这位校官所言,颜重武这次如此突兀地领军来东海关,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而他自己作为当值校官,秉持着求稳为上的原则,没摸着对方的想法,也并没有下令放箭,只是三言两语回绝了他的要求,便不再理会于他了。 毕竟,这五千人马虽然装备齐整,但是却连一架攻城器械都没带,想要靠近东海关城门都难如登天,更谈不上有什么危险了。这位校官不愧是个老行伍,如今我北燕大军依托雄关坚城,居高临下,根本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如今任你有千般诡计,我自岿然不动,莫非这些没带攻城军械的幽北蛮子,还能长着翅膀飞过来不成 颜重武仿佛也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此时天色渐暗,城楼之上这位老成持重的校官,却并未看见他嘴角勾起的一抹阴笑来。 只见颜重武单手擎起刀杆,直起腰来大喝了一声。这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这傍晚时分的东海关前,在这两面环山的地势之前,不住回荡起来 “郭孝,出来见某” 他这一声刚刚落下,身后五千精兵也同时齐齐大喝 “郭孝,出来见某” 这五千余军汉的齐声嘶吼,可瞬间就在东海关中炸了锅,就连正在帅府内堂酣睡的平北侯郭孝,都被这齐声大喝从梦中惊醒过来。可他召唤亲兵的声音,却被平北军卒,那捂着耳朵的叫骂声所掩盖,几不可闻。 而小侯爷郭兴,早在颜重武出现之时便被亲兵唤醒。他此时已经来到了城楼之上,看着颜重武与他那身后不少于五千之数的精兵眉头一皱,随即点燃了一枚火把,朝着城下左右挥舞了两下,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颜重武,你若是想战,那么自来攻城,我平北军接着便是;如若不战,便速速离去,我们侯爷没闲功夫见你” 此时颜重武刚欲开口,便被身后的护卫队长方钧平拉住,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随即他挺刀指向郭兴 “你就是把我侍妾的遗体抢走之人” “不错” “太好了,本帅今日领军前来就是为了寻你的速速把我侍妾尸首还来,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定要你东海关十五万大军的头颅为她殉葬” 郭兴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面故作愤怒的颜重武,心头一阵冷笑看来这颜重武虽然有勇有谋,但真是不擅长演戏。此时他定是被伪帝颜狩所迫,前来讨要南康探子黄鹂的尸首,给自家那个太子爷擦屁股,想以此隐瞒自家密谋与南康结盟一事。 想到此处,郭兴也不拆穿,只是伸手挽过背后硬弓,搭箭在手,嘎啦啦一声把弓弦拉出一个满月,箭尖直指城下那位不称职的黑脸戏子 “颜重武我念你也是华禹大陆上的有名将领,这才把好话说尽。但既然你嘴里不干不净失礼在先,就休要怪我北燕人无情了。三息之后如不退去,我定会下令放箭射杀尔等。是走是留,你自己看着办吧” 此时平北侯郭孝已经披挂齐整地赶到了城关之上,但耳边听见自家儿子的对应,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于是便未着急露面,任由他张弓搭箭,与城关之下的颜重武较上了劲。 “一” 郭兴大喝一声,颜重武单骑出列,挺刀在手。 “二” 郭兴大喝两声,颜重武低腰勒缰,双脚紧紧扣入马镫之内。 “三嗖” 三字一出口,郭兴便松开了手中弓弦,精钢箭头在半空中反射出幽幽寒光,直奔颜重武身体右侧二十步开外飞去。方才搭话的那位校官,本也是个用弓的行家里手,单从自家小侯爷这一箭射出的轨迹就能判断出来,这一箭肯定是歪的不能再歪了。 没法子,自家这位小侯爷郭兴虽然文武双全,唯独在射艺上却没有半点天赋可言;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从南康商人手里高价购回那些犹如玩具一般的精巧连弩了。 对于这一箭,郭兴自己也根本没报什么希望。他自己也明白,颜重武八成就是为了对颜狩那道圣旨有所交代,才会不带攻城军械,硬着头皮来演上这一出戏的。而射艺如何,自己更是中心有数,颜重武可是久经沙场的一代名将,若是真被自己随手一箭射中,那才叫真的 “啊” 郭兴刚垂下手中长弓,还未等自己的一张白脸红透,关下骑马独骑冲关的颜重武,便惨叫一声,身体栽落马下。 郭兴连忙向下看去,借着对方护卫手中的火把,一眼便看了个分明自己射出去的那只箭,箭尾正在不停地摇晃,而箭头却已经深深插入颜重武肋下空门之处了此时拿着火把赶来救人的护卫,急忙把身受箭疮的颜重武抬到马背上,一行五千余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稀里哗啦间跑了个一干二净。 城门之上的兵丁与军官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幽北蛮子到底干嘛来的 那位精于射艺的校官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家小侯爷竟然已经能够精准地计算出骑马冲锋之人的提前量 而刚刚一箭中地的郭兴,也看着自己的双手思考一个问题这颜重武是怎么被我射中的是方才天色太暗没看清楚还是他想的太多躲错方向了 而隐在一旁没有露面的平北侯郭孝,却是看着自己儿子手中低垂的长弓暗自琢磨起来 “兴儿的射艺不是一向不精吗难道最近他偷着练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7做对的事 “小方,你说那些北燕人看清楚没有别咱们在这演的情真意切,结果因为天色太暗,人家啥都没看清楚,那不等于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劲了” 颜重武此时一边问着话,一边解下自己肋间缠绕的厚厚几层麻绳;而被问到的护卫营长方钧平,此时手中也刚刚扎好了一枚白纸灯笼 “放心吧您中箭倒地的时候,我立刻就拿着一根火把冲了过去。那么近的距离,只要城墙上那些北燕人不瞎,一定看见你肋下射中的那只箭了。哎大帅您说挽联我写一代名将、百世流芳好不好” “爱写啥写啥,还当真的办啊老子要不要找个棺材躺里面,给你们助助兴啊没功夫跟你在这扯淡。老子得赶紧上点药,我这肋骨疼得厉害” 二人正说到这时,沈归撩开帅帐的门帘走了进来。他一见赤裸上身的颜重武,正在床上撅起屁股对着自己这边,顿时一愣;转头又看见坐在地上那位俊俏小郎君方钧平,顿时脸上浮现出了尴尬之色 “要不然我等会再来” 颜重武没听明白,但几天交往下来深知沈归的为人,于是也不答话,转头龇牙咧嘴地继续撅着屁股,上半身埋进自己床头的大木箱子里面,也不知在翻找什么 “走啥啊来的正好,给我抹点药” “那我要是不来呢” “那不是还有钧平在吗” “哦对你哪受伤了” “你不是让我去东海关找点伤受一受吗” “那我也没让你硬扛啊是不是脑子有坑啊你事先预备点护具不就得了” “我也没硬扛啊,这不是在身上缠了好几圈麻绳护着吗不过箭头虽然没扎进肉里,但那射箭之人手底下的力道,却也绝对不软哎,也不知道受没受什么内伤” 说到这里,颜重武左手掏出一枚红色小罐子,右手高举,向沈归露出自己肋下那一大片紫红色的瘀伤来。 方才东海关前走那一趟,便是沈归授意颜重武去的。这一趟主要还是为了帮助北燕人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完善一下自己费尽心力,营造出这一片假象的可信度而已。其中由颜重武主演的苦肉计,也是核心部分之一,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而作为主演的颜重武,文戏上面虽然错漏百出,但好在有夜色和距离掩盖,加上观众席的位置也高高在上,因此还算勉强说得过去;但在武戏上,他这个黑熊成精一般的粗鄙武夫,却堪称人在戏中,戏随人走一般的酣畅淋漓。 这段武戏的难点,绝不仅是以身体接住对方射下来的箭那样简单。首先,郭兴虽然力道不错,但箭术水平却着实一般。他那歪歪扭扭的一箭射出,颜重武不仅要自然地用身体接住,还要让箭头恰好扎入自己那全副武装的盔甲空门之中;如此看来,想要不着痕迹地配合郭兴,让他也能参与其中,一起演完这出苦肉计,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归打开颜重武递过来的红色罐子,闻了闻就丢到了一边。而后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罐子,朝着颜重武晃了晃 “你那是什么破玩意儿,孙白芷那买的吧敢下这么重的羊踯躅,用上之后你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三天之内都不能跟人动手。算你运气好,让你试试咱这个宝贝” 说罢,他从手中的瓷瓶里倒出一些刺鼻的红色液体,倒在手上反复搓热之后,便一巴掌糊在颜重武的右肋之间。随着沈归的推拿,颜重武那痛苦哀嚎便传出帅帐,直把帐中的方钧平震的捂上了耳朵。 待沈归走后,方钧平眼神复杂的看着虚脱一般的颜重武,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问道 “颜帅,您本是当今幽北第一名将,又是皇族子弟出身,受封王爵之位也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无论是以您在战场上的战绩功勋,还是在幽北三路的尊崇地位,都不该对他沈归这样一个破落子弟言听计从啊属下实在是想不明白” 颜重武咬牙切齿的翻了一个身,瘫在床上看着帐顶,语气轻松地说 “他说的事,不都是对的吗为啥不能听” 方钧平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问题答案竟然如此简单,简单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辩驳才好。 “可他文不成武不就,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听说他和颜二少爷走的也很近,正所谓近朱者赤” 颜重武挺起了上半身,朝着方钧平一挥手 “我知道他现在只是个市井之徒出身,不通礼教又放浪形骸,为人既无忠君之心、也无爱国之义,但这些问题,都不妨碍他所说之事的对与错。” “可是这个世道哪来的对错可言,对与错的决定权还不是掌握在” “钧平你要记住,所谓对错之间本无界限这种事,本就是只针对人性而言的。若是没有人性参与其中,那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根本没有中间界限。不信的话,你问问自己手中的钢刀或者问问敌人手里的长剑它们都会告诉你一个绝对的结果。” “可是这战争,本来就是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啊,又怎么可能没有人参与其中呢” “小方啊当一个人被规划到一个群体之中的时候,那么他就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他只会跟着群体的思想走路,为群体的意志鼓噪呐喊,成为这个群体的组成部分,没有了自己本身的思想。你想想,这样的人还会拥有他本来面目可言吗幽北三路,东海关战争,无一不是如此。我们也早就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不我方钧平是颜帅您的护卫长,我只听您” “小方啊,看来你还是没懂,我说的更简单直白一些吧。你听我的,我听宗族府的,宗族府听陛下的,陛下听李相的,李相听银子的,银子听钢刀的,钢刀听百姓的这样说,你懂了吗” 颜重武说完了这些车轱辘话,又看着自己护卫长懵懵懂懂的表情,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开心的笑了。 正在此时,颜重武的帐外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嗓音 “飞熊军统领颜重武,前来接旨” 颜重武一听到那尖细的声音,便知道来者一定是那位内廷总管,皇帝身前的亲信红人大太监李清。等他听到接旨二字之时,心中顿时一愣往日里无论皇帝要对自己吩咐下什么旨意,都会先行通知宗族府,再由现任大宗正,也就是颜家族长颜久宁之口,向自己吩咐下来。 之所以要这样脱裤子放屁、故作一番姿态,也无非是依照祖宗律法罢了。因为在幽北三路的律法之中,皇帝是没有掌军权的之所以会定下这条规矩的原因,皆因为幽北三路原本就是多家部族联合组成的一个国家,各家族长遵循祖辈之约,可以合法地拥有私军。近百年来,三大家族也都是这样运作的。 所以颜狩这个皇帝,依照祖宗律法,是没有权利对颜重武这个颜家私军统帅直接下令的,这也是他要假借颜久宁之口,才能调动自己麾下飞熊军的原因了。不过这一次李清深夜到访并传来传旨,再加上日前赐给自己的天子剑,仿佛正在预示着在不久的将来,应该要发生什么翻天覆的变化了。 幽北三路都无人不知李清贪财大名,而颜重武在忍着剧痛穿好常服之后,又从身后木箱之中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银袋子收在怀中,作出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在方钧平的搀扶下走出了帅帐。他刚刚出帐便双手抱拳,踉踉跄跄地单膝跪在李清面前 “臣颜重武接旨” 李清看着颜重武痛苦的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急忙上前搀扶起咬牙切齿的颜重武 “颜帅因何受伤伤势如何要不要咱家连夜调来一位太医,替您仔细诊治一番您可是幽北三路的擎天之柱,万万不可落下隐疾来啊” “托陛下与李总管的福,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出十日定可痊愈。” 颜重武借着李清搀扶自己的双臂,慢慢站起身来,随后手法有些粗糙地递过;了那差不多百两上下的银袋子。李清可是此道高手,一摸形状一掂分量,便估算出了一个大概数目。 按理说,颜重武送出的这个数目,放在如今李清的眼里,连让他哼上一声的资格都没有。但李清可是一位妙人,对于不同的人,在他心里的价位也是各不相同的。以他对颜重武的了解,这一百两左右的银子,其中所含的意义简直已经高到天上去了 如今的李清其实已经并不在乎贿银的具体数目了。之所以他仍然不停索贿,求的也无非是个面子而已。而颜重武如今这个举动,对他来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这个面子,可真是给大了 “颜帅既有伤在身,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这圣旨您也跪了,其他的虚礼就让手底下的人去办吧,大帅与咱家进帐过几句私话,您意下如何呀” 与此同时,东海关东南一侧的山峦之上,隐藏着十五位黑衣人,其中只有为首二人没有以黑巾遮口。而这两位光明正大的夜行人,正是能开口说话的沈归与傅忆。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清了所有碍事的哨兵,再把这些坛子放入东海关中隐秘角落。临走之前去帅府上打草惊蛇,杀几个下人再走。走之前留下这封信,然后原路返回。听明白了吗跟他们比划去吧” 沈归吩咐完,便用脚一下下踢着地上的石子,眼睛盯着不远处那座天下第一雄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8夜幕降临 十二位冬至兄弟按平时习惯,自行分为了四组。众人下山之后互相对了一眼,便四散而去,分头行动了。只留下了十四与沈归傅忆三人,朝着东海关前的一处角落里,不停搬运着何文道带来的那十八只极为神秘的大酒坛。 冬至兄弟原本的家伙,都是双山村长包钦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银子,一点一滴置办出来的除了人手一把刃不反光的黑铁短匕之外,剩下的都是些常见的大路货而已。当然,他们平日里的工作也都是盯梢暗杀,凭着吃苦耐劳的性子,与天生的专注度,做起这些活来还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可如今这些聋人杀手,在“富二代”沈归的投资改造之下,早就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除了原本的匕首不变之外,包括夜行衣与缠头在内,都换了一个天翻地覆。 每一件藏青色的夜行衣,都是由南康高价购回的上等麻布制成,韧性与延展性都极为出色;穿在身上既不会束手束脚,行动起来也不会带出衣料摩擦与的声音;而缠头黑巾的手法,更是经过刘半仙的指点,换成一种极为繁琐的缠法。没想到同样的料子,如今只是换了种缠法,竟然生出了意料之外的卸力防御效果;脚下踩的都是上等的薄地快靴,更是为每人配上了几种不同的金属底头,可以按照任务需求的不同,便捷的随时更换配件。 在他们腰间的皮质束腰之上,更是挂着一个皮质的急救囊这里面有一卷棉纱布,还有着李乐安、或者说是林思忧配置而成的止血散与吊命丸;除了这些药物,还有四块小木板用于支撑急救囊,若是一旦发生骨折的情况,还可以接下束腿带做成简易夹板。 而冬至中人经常用到的飞镖,也都在正反两面,开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并且在镖身之下,还加上了两枚倒钩,用于增加杀伤力和致死率;同时也在飞镖的末尾端,还加上了一枚金属圆环;如此一来,除了平日里可以拴在束腰上便于携带之外,更可以在铁环上钩上几节铁链,稍加改造就可以变成远近皆宜的链子镖了。 加上如此完整的装配,这些冬至杀手的战斗力与生存能力,都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而十四虽然一贯独来独往,但做起这些糙活,却是在冬至中最有天赋的一个。 他在心中计算好了时间,趁着东海关南侧城墙岗哨换班之际,轻摇了两下手中飞爪,在一声几不可闻的金属声音传来之后,这枚精钢打造的钩爪,便紧紧扣在一块城砖的缝隙之中;十四用尽浑身力气拽了两拽,确定钩爪稳固之后,双手紧紧抓住飞索,身若猿猴一般地手脚并用,只踏了三步,便一个翻身,落在了足有四十余尺高的城墙甬路之上。而凭着他脚下的猫爪靴套,在这安静的夜里更是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而这位换岗而来的城防哨兵,连一个哈欠都没打完,便被十四手中的黑铁短匕割开了喉管。等十四在自己的夜行衣外面,套上了一身平北军服后,便提着灯笼大模大样的巡视起城墙来了。 东海关的城防极为严密,夜里城墙之上的护卫哨兵,每一个时辰就要换一次班;而恰好南城墙的两班岗哨,共计十六位当值哨兵,已经被冬至的十三位聋人杀手,全部悄无声息的清理掉了。那么,在东海关城防一片空白的一个时辰里,这些聋人小伙子们,都能做些什么呢 天亮之后,平北侯郭氏父子便有了答案平北侯府的三百护卫,加上四十名下人仆妇,还有十六位城防哨兵,如今全都尸首两分;而自己的帅案之上,也被留下了一柄飞刀递笺 既然郭氏父子二人目前还活着,郭兴也没什么可后怕的。他只是不明白,对方面对这么好的机会,又拥有着来去自如的能力,却为何没有顺手也杀掉自家父子二人。 “他们幽北人,以为就凭着一把飞刀一张纸,就能威胁到我们平北大军” 郭兴自幼便成长与侯府之中,本是个尊贵无比的少爷身份,所谓往来无白丁,面对这江湖上的飞刀递笺,肯定不解其中深意。 而平北侯郭孝虽然也贵为侯爵身份,但毕竟多出数十载的阅历,又广交天下英雄,自然对这些江湖上的手段略知一二;此时儿子郭兴不明就里,他也并未责备于他,反而细细地为他讲解起来 “这般以飞刀扎在信件之上,并留在对方府上的行为,叫做飞刀递笺,是华禹大陆上江湖人警告对手的通用方式。因此,据为父推断,夜闯我东海关杀人的那些匪类,应该与颜重武无关。不过我平北侯府上下,从未与江湖人结下过这等近乎于灭门的血海深仇;而且昨夜对方若是想顺手除掉我们父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罢了,还是先看看他们写了些什么。” 郭兴听到父亲吩咐,上前用力拔下了飞刀上的信件。抚平了被扎破的信纸,粗略看了一个大概,便平静地念出声来 “郭公安顺敬启 我谛听之家事,不劳您平北侯府费心。今次带走三百六十五条性命,以报君侯大恩。望君侯日后以身体为重,切莫多管他人闲事。南康谛听敬上。” 这封信写的极为简单直接,既没有化名也没有隐晦。虽然言辞之间颇为客气恭敬,但在字里行间,也露出了一些威胁的意味。 郭兴念完之后,只是略一思忖,便带着疑惑的口吻说道 “哦如此看来,昨夜入关的匪人竟然是南康谛听这也说不通啊若是南康人因为我们抢了黄鹂的尸首而报复,那么大可直接与幽北三路结盟,提前派出人来滋扰我北燕南线;如今却只是派些杀手死士,把我平北侯府杀了一个干净利落;这个报复行为看似江湖味道十足,也落了我们平北侯府的面子,但并不符合那些南康人的一贯作风。” 是的,华禹大陆的人都知道,这种看不见实际利益的事情,南康人可是从来不会参与其中的。 中山路有句老话,叫做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这平北侯爷郭孝,毕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谈不上是算无遗策,但是见得人和事情多了,也能想到一些郭兴遗漏的地方。 “为父倒觉得,谛听做出此等反常之举,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你想,那幽北太子拿出了一大笔银两来,却被谛听派出的联络之人携银私逃,于情于理来说,这笔银子都是要算在谛听头上的。按照江湖规矩,收了银子就等于应下了差事,谛听一向最重信誉,又怎么会做这种装作不知的蠢事来如此一来,幽北一旦把谛听绑上自家战车,也就等同于把半数的南康权贵的态度,一次性地收入了自家囊中。昨夜他们这一番行为,表面上看起来,是想教训我们这些多管闲事的北燕人,但为父倒是认为,这也是谛听组织,在给太子那笔失银的一个交代而已。所以,这次事件之中,得到最大好处的反而不是幽北,而是我们北燕” “也就是说,他们谛听如此血腥地恫吓我平北大军,就算是还清了颜昼的人情如此看来,莫非南康对于两北战事的态度,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倒也并没有这么乐观南康人从娘胎里生出来就会做生意了,就连小孩子都知道,没定下最终买主的抢手货,价格才是最昂贵的。在我看来,他们的态度与漠北一样,都在关注两家第一场大战的结果,谁赢,他们就会跟谁一起痛打落水狗。” 郭兴只是略微想了想,便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也不管府上满地的鲜血死尸,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兴奋地说起来 “看起来我们出手的时机已到若是果真如此,那么目前颜昼一定已经得到了谛听传去的捷报,精神自然会放松下来;而昨日颜重武,也被我一箭射在腋下,生死不知若是此时我们能倾尽十五万平北大军,以狮子搏兔之势,迅速席卷群龙无首的飞熊军大营。据我推断,只需要一个上午,便可以把那驻扎城外的五万飞熊军,彻底打残打散。” “打散之后又如何飞熊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在颜重武的多年调教之下,已经是韧性极强;为父我打散飞熊军的经历,前后不少于六次;但时至今日,他们仍然好端端地守护在幽北三路的国门以前。” “父亲,往常您打散了飞熊军,要么就连夜撤回东海关,要么就在锦城驻防;而哪怕您锐意进取,进驻锦城,最后也会被重组之后的飞熊军,派出轻骑日夜滋扰包抄后方粮道,最后在断粮的危险之下回东海关。” 郭孝听到这里,也是颇为头疼的说 “是的,锦城对于幽北来说,是一个物资中转的小城。我们就算驻军其中,也无法从东海关得到持续补给,这座锦城可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么这次,我们打散了颜重武之后。便立即挥军北上,奔袭一千里,直取奉京老巢如何据奉京城探子回报,此时的奉京城附近,除了正在重组整训的金甲、飞虎二军以外,就只剩下了护卫皇宫的两千太白卫。这样的兵力,面对我们平北大军,连两个时辰都撑不下去。如今的幽北,已经不是那个天下强军之首的年代了;而如今的平北军,更不是当年那个战力孱弱的杂牌军了;父帅,只要我们能在三天之内抵达奉京城下,哪怕一时之间无法攻下城池,漠北与奉京这两个旁观的饿狼,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到了那时,我们就可以依托锦城为粮草中转,不紧不慢地围困奉京城了。” 一生用兵谨慎的郭孝,一听儿子这十分冒险的孤军深入计划,条件反射般的觉得不妥。但是根据自己最近得到的“情报与证据”来看,又仿佛是神来一笔般的巧妙恰当。一时间想到不出太好的反驳观点,便随口问道 “若是颜重武没死,或者飞熊军重组,再次袭扰东海关到锦城的粮道,那时节我们十五万孤军深入幽北腹地,再被斩断了补给,岂不是都要活活饿死在奉京城下” 郭兴听了自己父帅提出的这个疑虑,嘴角顿时扯出了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来 “哈哈伪帝颜狩被围奉京城,就算颜重武还活着,作为他的族亲晚辈不知回援天子,却反而来袭扰我们的粮道即便颜狩知道这是围魏救赵之计,也一定会心生芥蒂而裴涯的中山督府军若是奉皇命回援奉京城,那些漠北强盗们,更是不会放弃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佳良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29席卷而来 郭氏父子谈话的第二日,十五万盔甲齐整的平北大军,神色肃穆军容齐整地站在了阅兵校场之上。在校场上高耸起一座南北两相的长方形将台,将台之上摆有一案桌,在案桌之上供摆着一柄天子佩剑,还有一枚黄铜所制的调兵虎符,紧紧扣在一起。 平北侯爷缓步走上将台,双手托起明黄外鞘的天子佩剑举过头顶,面朝南面北燕王城方向双膝跪倒于将台之上,朗声开言 “老臣郭孝郭安顺,先后奉北燕周氏两代天子之命,于东海关前提领平北大军,镇守北燕王朝国门;幽北伪皇颜氏,其祖本是前朝大燕一牙人贱户,趁我华禹大陆纷争四起之际,占我国土,屠我百姓,鼠首两端,僭位称帝。今,臣郭孝郭安顺,手执天子剑,领天子虎符,率北平大军一十五万,奉皇命,收复我北燕王朝失地 “将士们” 说到此处,郭孝突然提高了音量高喊了一句。他那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彻底鼓动起了将台之下、每一位北燕士卒的士气 “在” “随本帅出征,收复幽北,生擒伪帝,灭此朝食” “必胜必胜必胜” 将台之上,那位已经年过五旬的老帅郭孝,手执天子佩剑,剑尖之指奉京方向,眼中尽是一片狂热的豪迈之色。 郭孝其人,平日用兵皆以求稳为上。这位平北侯爷的独到之处,便是无时无刻不在收集消息;他在幽北三路散出去的明暗哨探,多的连本地人颜重武都要忌惮三分;这次,更是直接不在锦城之中驻扎,改为在城外扎营,以免消息外泄。而这样一来,虽然探子难以探听消息,但对于两军正面对垒,则有着不小的益处。毕竟没有了深沟高垒,也没有了坚实城防,自己麾下的士卒可以减少伤亡的同时,还能加快到达奉京城下的速度。 这道在自家儿子的参谋之下,得出的最终进军方略,郭孝也十分明白其中真味若是想一战功成,那么行军速度便是要摆在首位的。正所谓兵贵神速,如果能打幽北三路一个措手不及,让漠北与南康来不及迅速反应,北燕便能在火中取栗,从眼下这塘深不见底的浑水中,摸出最大的那条鱼来 之所以一夜之间便决定全面开战,绝不是帅府上下满门,被谛听杀了一个精光导致的报复行为。面对侯府满门的伏尸血河,郭氏父子虽然又惊又怒,但也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因为要做出正式开战的决定来,还少了一个最关键的决定性信息 不过,在申时三刻,自家探子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之后,郭氏父子便直接谈论起了战略细节之处。 因为根据探子回报,今日飞熊军大营之中,上到护卫营长,下到哨兵斥候,齐齐聚在大营之中每人头盔之上都系了一条白布,而营门外的岗哨之上,也挂下了两条白布,写在上面的字体,笔迹看起来有些幼稚,却也能一眼看清 一代名将,流芳百世。 颜重武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郭兴不可思议的看了自己双手一眼,又看着眼带疑惑的父亲,喃喃自语的说 “颜重武死了莫非其中有诈儿我的射艺本就普通,昨日一箭中地,也只是意外而已。他颜重武可是当世名将,无论年纪还是武艺都正处在鼎盛时期,怎么可能被我一箭射死呢嗯传赵军医” 没过多久,一位郎中模样的中年男子便走进了侯府,他看着地上还未擦干的血迹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后又朝着郭氏父子拱手行了礼,再没多说什么。 “赵军医,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二一位自幼习武的壮年男子,若是身中一箭,有没有可能转过天来,就魂归九霄了呢” 这姓赵的军医朝着小侯爷郭兴微微拱手 “回小侯爷,仅凭您说的这些,在下也并不好推断。那位病人会不会咽气,关键还是要看那枝箭头是什么形状、有没有喂毒、又伤在何处、箭尖入肉几分、又有没有拔出等等;而且,根据每个人身体状况的不同,面对外伤也会有不同的反应” “唔用的就是咱们平北军的普通弓箭,射箭之人站在城关之上,自上而下射出了一箭。两方距离大概八十步左右,箭头没入对方哦,右肋之下。嗯暂时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位姓赵的军医一听受伤之处,立刻眉头一皱 “若伤在右肋之下,箭头又没入其中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右肋之下乃是內腑肝脏所在,若是箭头没入的话恕老夫医术不精,一时之间并未想出能逃过一死的办法来。” 这位姓赵的军医,本是供职于北燕皇宫大内的太医院中。因为脾气暴躁心直口快,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人陷害,差点在南郊菜市被剁了脑袋;后经平北侯爷求情,这才半指派半发配地来到了平北军中,成为了一名戴罪立功的随军郎中。 郭兴闻言也十分兴奋,既然如今赵军医都这么说,那么颜重武那头黑熊精就死定了。毕竟除了奉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其他的幽北百姓,还在靠着那些可笑的萨满“跳舞治病”呢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颜重武一死,正在举营皆丧的飞熊军自然犹如一盘散沙。在平北大军的冲击之下,别说一个上午、恐怕就连一炷香的时间,他们都挺不过。没准,一见到我平北侯的帅旗,这些失去了头羊的散兵游勇,便会作鸟兽状四散奔逃了。而失去了颜重武,被选定为后方补给站的锦城,自然也就没了威胁。 毕竟,没了颜重武,也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这些战斗力非凡、又韧性极强的飞熊军士重新捏在一起了。他这一死,飞熊军的魂便一起烟消云散了。 郭孝与郭兴父子二人骑在马背上,随着前锋营的骑兵一起朝着飞熊军的那座城外大营飞驰而去。兵贵神速,即使如此一来,步、骑二军有着脱节的危险,但眼下颜重武既已身死,自己麾下这十五万人,也就没有了像样的对手;什么首尾不能相顾,什么半渡击之,这些兵家大忌索性就可以抛诸脑后了。自己只要带着前锋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踏平飞熊军大营,那么就已经掌握住了一半的胜利。 此时的飞熊军大营之中人人挂白,在正中央的校场之中,已经高高搭起一座柴堆;在柴堆最上面,还有着一块隆起的马皮;看马皮凸起的模样,下面正盖着一巨高大而健硕的尸体。 营门前有四个嗓门大的伙头军,此时也是穿白戴孝,跪在飞熊军营门以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呜咽地诉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而营门之前十八步远,还有一位带着鬼脸、身穿萨满祭袍的人,正在跳着萨满教中代表送葬祈福的舞蹈;单从这位萨满的祭袍样式就可以看得出来,柴堆之上的死者,定然是一位身份极高的贵人 由四个伙头军临时扮演的丧种,此时一边不停磕着丧头,一边对那些衣着华丽、前来奔丧的客人道谢。看他们那副哭泣中带着些谄媚的嘴脸,便知道这些来宾,也一定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这番光景,被前来探营的哨骑长与郭兴二人,趴在一座小山包后看了一个清楚。那位哨骑长指着飞熊军的营盘,详细地给这位未来的上司介绍起来 “这是他们幽北人的风俗,若是有家中人死去,都会请来一位萨满前来主持送灵祈福仪式;而身份越是尊贵的人,请来的萨满也就越尊贵” “现在这位萨满是个什么品级”郭兴指着营门前正边跳边唱的这位萨满问道。 “这种祭袍我也是头一次见。不过他的兽首冠冕,一般都是萨满教中最尊贵的大人物才可以佩戴;更何况这位萨满的兽冠,还是虎牙冠以卑职推断,这位巫师即便不是大萨满,也一定是大护法” “嚯” 郭兴听到这个答案立刻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不懂萨满教中的规矩,但是对萨满教中的品级还是有一个基本概念的若说是大萨满,那就与自家南林禅宗里的主持方丈,是同一个级别若是说大护法,那么也就等同于南林禅宗的韦陀院首座一样尊贵能请到这样的大人物前来作法,那么营中的死者就一定是那头大黑熊无疑了。 “那这些来奔丧之人是谁,你认识吗” 这位哨骑长看了一眼那些衣着华贵的来宾,不免心生烦躁之感。他觉得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自家这位少侯爷未免有些过于谨慎了。不过,这也是他郭家一贯的行事风格,与他那个侯爷老爹一样的谨慎,还真不愧是亲生父子啊 “这些人大半都是锦城里的黑市之人,为首的便是最近暴富的那位锦城知府,顾晦顾子瑜。当然,其中还有我们的探子,一会您冲杀的时候稍微注意些,别误杀了自己人。” 郭兴听到哨骑长的嘱咐,嘴角立刻勾起了一抹微笑。他拍了拍这个哨骑长的肩膀,轻松地说 “你看看他们这如丧考妣的样子,哪还用得上冲杀二字啊一会我亲自领兵冲阵,你在后面盯住了你自己的探子就成。” 说罢,少侯爷郭兴飞身上马,回到了平北大军之中。他调转马头站在了队首,抬手抄起了马身侧挂着的一杆长枪,挺直枪尖直指飞熊军营房大门 “将士们随我闯营待我亲手斩下颜重武尸体首级,高挂我北燕王朝的龙旗高杆之上” 事实摆在眼前,郭兴终于放下了那来自父亲传承下的谨小慎微。自他抽出擅使的那杆寒芒枪开始,血管里的每一道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北燕的郭家男儿,注定都是在要战场上浴血厮杀的战士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0秋毫无犯 今日郭兴胯下所乘之骑,再也不是之前那般中看不中用的西疆高头大马。如今小侯爷郭兴胯下的这匹战马,通体都是油亮亮的枣红色,背短肩高,额宽鼻大,四只马蹄完整宽大,肌肉线条匀称优美;就算是叫不懂马的普通人看见,也定然知道这是匹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 这匹枣红色的铁骅骝,是北燕天佑帝周元庆,赐给郭兴的弱冠之礼。这匹马原本是黑衣大食商团进献而来的贡品,而周元庆为了表彰郭孝多年镇守东海关的不世功勋,这才会忍痛割爱,把这匹不可得多的外邦宝马赐给他的独生之子郭兴。 此时骑在马背上的郭兴,左手紧紧勒住缰绳,双脚紧踏马镫,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于半蹲的姿势,使自己的身体与战马的脖颈平行,而臀部不落在马鞍之上。这种冲锋的姿势,既能减少自己受到流箭矢石攻击的几率,还能在高速冲锋的同时稳定身形,有利于骑士攻击的稳定性。 跟在他身后一起冲锋的前锋营大将冯廉也,也是头一次看见小侯爷郭兴,披甲跨马上阵杀敌;原本自己还觉得他就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但今日一见他这冲锋的姿势,心中顿时生出了敬佩之感。 北燕郭家男儿,每逢战事必冲锋在前,这也是北燕郭家先祖传下来的祖训。郭孝年轻之时便是这样做的,如今年纪大了,一马当先的任务就交到了自家儿子手里。提领中军在后的郭孝,见儿子郭兴一马当先,面带兴奋之色,身形如一道离弦之箭般直扑飞熊军大营方向,顿生老怀安慰之感。 说时迟那时快,铁骅骝载着杀气冲天的郭兴,出现在飞熊军营门口之时,犹如一瓢凉水泼入了滚油锅一般,在场的丧门吊客顿时乱作一团。 四个伙夫假扮的丧种,此时也顾不上落在地上的孝帽子,撕心裂肺的边跑边吼 “来人呐有敌袭敲警钟啊” 这四个是专门挑出来的大嗓门,此时果真不负众望四个人的齐声叫喊,把整个大营瞬间惊得是鸡飞狗跳;连裹挟着凛凛杀气飞奔而来的郭兴,都被他们的哭爹喊娘的架势给惊了一愣。 就在郭兴愣神的功夫,身后的平北军前锋营骑兵,也在冯廉也的带领下,一头撞进了飞虎军大营,一时之间,喊杀声、求饶声、惊呼声乱做一团,把愣神之中的小侯爷郭兴瞬间惊醒,他只摇了摇脑袋,便挺枪加入战团之中。 在自己心里本该是一场血战或者单方面屠杀的偷营,万没想到才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接近尾声。郭兴看着周围跪在地上,一脸事不关己的那些达官贵人,心中不由觉得好笑是的,他已经无聊到想要亲眼辨认出,自家北燕探子来的地步了。 “小侯爷,这营里跟本就没剩下几个飞熊军士,颜重武一死,立刻都跑了个精光。咱们的兄弟一冲一撞,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遇见,就全都投降了” 郭兴听到冯廉也的回报,心中顿时大呼不好在他看来,若果真如此,那么这座飞熊军大营便是一座空营,原本那些坚韧彪悍的飞熊军士,难道真的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此时这座空营,一定会有什么陷阱埋伏自己这次只怕有些莽撞,只顾贪功,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来悔不该当初没听爹的 “少侯爷,柴堆面前还有一个正在抵抗的幽北小将,兄弟们一时之间拿不准,是直接射杀了事还是留下一条活口来打听打听情况” 冯廉也这句话,算是把郭兴从中计的忐忑中惊醒过来他早已被自己方才生出的念头,惊得汗如雨下;如今一听还有活口正在抵抗,顿时暗骂自己过于谨慎了。 “别忙,我亲自过去瞧瞧。” 说完他翻身下马,右手拽过长枪,走到了营盘正中的柴堆之前。 柴堆下昂然挺立着一位品貌不俗的银枪少年,尽管此时浑身浴血,但脸上却十分干净。这位小将军正紧咬牙关,持枪而立,孤单地独自收护着身后柴堆之上的那具尸体。这个场面落在郭兴眼里,只觉得有些感动,又有些可惜 “在下平北军郭兴,敢问这位小将军高姓大名” 郭兴仔细一看之下,便觉得这位银枪小将的面孔十分熟悉;再略一回想,便恍然大悟这位小将军,正是当初东海关前,颜重武麾下的那名护卫。也正是他把身受箭伤的颜重武,扶回了马背之上的。 “我是飞熊军大帅颜重武麾下护卫营营长,方钧平你们这些北燕狗不必多费口舌,要战便战” 说罢方钧平一抖手中花枪,摆出了要做困兽之斗的模样来。 郭兴伸手拦住身旁张弓搭箭的冯廉也,对四周的平北军将士笑呵呵的说 “郭某一生最重英雄,如今飞熊军树倒猢狲散,这位护卫营长却能忠于职守,护卫自家将军,真可称得上是当时之豪杰这样的英雄,叫他死在乱箭之下未免有些可惜,来来来” 说到这,郭兴朝着周围摆了摆手,平北军的将士们便自动地分出了一个圆形空地来 “你我二人年纪相当,难得的是你也用枪、我也用枪,咱们来一个大枪斗花枪如何无论最后胜负几何,本将都会厚葬你将帅二人” 说罢,郭兴大枪一抖,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双膝微微下沉,两腿分成弓步,右脚掌用力踏地,后手握把轻轻一摇,枪尖顿时抖出一个圆弧虚影。随着一声看枪郭兴脚下飞踏两步,后手与腰杆齐齐发力,枪尖直奔方钧平咽喉而去。 方钧平没有他这么俊的身手,也没有这手正宗中平大枪的师承,只是凭着在战场之上磨炼出的战斗本能,一刀一枪厮杀而来的武艺。虽然心知自己武艺平平,但面对对方来势汹汹,还是高叫一声来的好,便竖起枪杆向前一拨,把那看不清的枪头堪堪别住在了自己的花枪杆上。 枪尖与枪杆刚刚一接触,方钧平就着卸下来的力转动身形,犹如陀螺一般贴近郭兴,再微抬脚尖轻轻一转,便矮身欺入郭兴枪式内围。随即他后手向前而前手向后,以枪杆末端轻轻向上一挑,枪尖便自然而然地让在自己背后,而枪杆末端,却已经直抵郭兴下颌 “嘭” 一声闷响,郭兴倒退三步,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而方钧平却已经收枪立于身体右侧,并没有追击的动作,只是走回了柴堆之前,神色不悲不喜。 其实论起枪招来,十个方钧平捆在一起,都未必是郭兴的对手。 枪乃百兵之王,本就是融合了刀剑棍棒的优势,刺削扫拨样样俱全;而且由于枪杆的原因,更便于拉开敌我双方的距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哪怕放在战场之上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若论以枪破枪,那无非就是二者基本功与天赋上的较量。郭兴这手六合中平枪,讲究的是根不离腰,三尖相对鼻尖枪尖脚尖。战场上有句老话,说的便是他这一手枪法中平枪,枪中王,点心一枪最难防。而郭兴自幼便从抖大杆子开始练起,时至今日,这杆大枪在他的手中已堪称招随心动,如臂使指一般娴熟。 这次之所以一个错身之间,便被方钧平伤及下颌,皆因为他是在以自己的枪路,去揣测对方的枪招。他以为,在自己先手之下,对方也自然会选择以招破招,寻找自己招法之中的破绽空门之处,与自己斗上几十个回合。 可万没想到,他方钧平根本没学过枪招,选择花枪也只因为喜欢枪的灵活轻便而已。面对郭兴这一招四平八稳,纯属自然的中平枪,方钧平不但没有破招的念头,却仿佛陀螺一般的转身钻入对方内围之中,反手一挑枪杆,便在郭兴满是惊异之色的眼神中,挑伤了对方的下颌。 也可以说这是野路子,与正统武学之间的对决。起码第一回合来说,野路子胜了。 连退三步的郭兴,吐了两口血,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发现并无松动之处,应该只牙床出血,顿时心道侥幸。随即他晃了晃被挑晕的脑袋,又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朝着方钧平嘿嘿一笑 “有意思,再来” 这一次,郭兴已经做好了准备,仅过了两手,野路子出身的方钧平便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他那些出其不意的手段,若是放在战场之上,还算是有些独到之处;可此时已经被郭兴这个二十余年的老行家摸清了的路数,顿时显得有些一无是处了。 郭兴的枪杆从未离开腰间,只凭着精妙的脚步与枪尖的抖动,便把方钧平浑身上下的皮甲都挑了个一干二净。在周围士卒的连连叫好声中,方钧平那仅剩的中衣也开始透出点点血迹,随着他左支右挡的动作,转眼间便浸红了一大片。 郭兴本没有杀人之心,摸透了对方的能耐以后,便开始老朽戏顽童相仿,枪尖入肉便走,留下的斑斑血迹看着渗人,其实也就是些皮外伤而已。 浑身浴血的方钧平,原本略带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他扶着手中枪杆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汗水随着他不停的喘息,由额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好了,就到这里吧。来几个人,去柴堆上给本将把颜重武的遗体请下来,我亲手把这位颜帅的头颅切下,高挂我北燕王旗之上。如此一来,奉京城内的伪帝颜狩只要一见之下,立刻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没准还就直接开城献降了” 这话本是对冯廉也等前锋营兄弟说的,没想到已是强弩之末的方钧平一听,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做工精巧的上等火镰,吹燃了之后,向后方的柴堆上一扔,在燃起的冲天大火之下,再次挺枪冲向郭兴。 郭兴一见恐吓道具被毁,心中顿时有些后悔。他看着这位血灌瞳仁如疯如魔的方钧平,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对正在柴堆之上熊熊燃烧的遗体,还是对方钧平,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可惜了” 说罢腰腹一较劲,把大枪紧紧按在身侧,如同方钧平一般转了一个华丽的大圈 呲 方钧平的腰间,被郭兴那力道十足的枪尖划开了一道大大的伤口。身受重伤的郭兴顿时身形一滞,愣了几个呼吸间后,伤口便扑噜一声,流出了一团青灰色的肠子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1喜欢硬汉 此等骇人场景,其实在战场之上也并不少见。周围的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卒,对这种场面本来应是习以为常的。但是当方钧平的身体流出那些青灰色的肠子之后,还是有不少士卒面色发白地呕吐了起来。 毕竟在两军阵前,所有人都以保命为先,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别人的死状如何凄惨。可现在这些人,可都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双方大将单打独斗,聚精会神地观看了整个场面,也难免生出不适之感了。 连郭兴本人都没想到,自己这略带耍帅的枪招之下,会形成如此残忍的场面他本以为,顶多也就是再给方钧平添上一道狭长的伤口,没想到面对自己如此花哨的枪招,对方却愣是不躲不避,直接撞了上来。看来在护住了自家主帅的尸身以后,这位方钧平已经是抱定了主动求死之心。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除了传来的呕吐声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地看着郭兴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虽然他也有些后悔又有些惊讶,但对于如今这个局面,还是很满意的。 郭兴此时做出一副不忍的样子,目光带着些怜悯直视躺在地上的方钧平,用清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哎本将非常喜欢你这样的硬汉,但你我双方各为其主,生死胜败之事也无可奈何。方小将军,待愚兄百年之后,你我二人黄泉路上相见之时,再放下恩仇把酒言欢,岂不快哉可惜啊可惜” 一句故作豪爽的场面话刚刚说完,周围的先锋营士卒纷纷面带敬佩之色。往常所有平北军士卒,都认为郭兴是一个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没想到在战场上的英姿,却颇有些其父当年的影子。 此次之后,郭兴在所有士卒心中的印象,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来。 “少侯少将军,这位敌将的尸首该如何处理” 一位先锋营的小校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想自家侯爷请示道。 “哎,先把方兄的尸体抬出营外,等我们收敛了颜重武的骨灰,再把他们将帅二人合葬一处便是。” 这位小校得令而去,志得意满的郭兴把枪往马上一挂,顿时换上一副笑脸来,看向营房门前蹲着看热闹的这些大人物 “诸位都是锦城之中的士绅贤达,待我北燕王朝收复锦城失地之后,还要靠各位来安抚城中百姓。请诸位放心,我们北燕王朝本是大燕正统,律法完备军纪严明,断断不会出现战后追责,纵兵抢粮那等腌臜事。待后勤官员核对登记过身份之后,诸位便可回到锦城继续生活了。” 郭兴这一番安抚的话也是十分必要的。抛开哨骑长的嘱托不谈,自家的后方粮草中转站,也还要设立在锦城之中。这些只知在黑市中追利逐臭的鼠辈,虽然心中毫无家国天下的觉悟,但若是能得到他们的配合,之后无论需要些什么,都可以用半威胁半交易的方式,得到那些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紧俏物资。 既然免不得要放过一个己方探子,那么不如索性全都放了,也能帮自己人洗净嫌疑。何况这些黑市商人一旦面对战刀,做人的底线比起最便宜的流莺来,都远远不如。真有什么事,等到幽北三路彻底覆灭之日,也再谈不迟。 这些黑市商人也不负众望的满面堆笑连连称是,其中一位高瘦的中年男子还站出来,点头哈腰的抱拳行礼道 “这位少将军,鄙人贱姓周,是锦城中一名本分的生意人。家族原本便是华禹大陆的上古皇族,经多年战火洗礼之后逐渐没落;在百年之前,伪帝颜氏贪图周氏家财,这才把家祖虏到了这个不通王化的蛮荒之地;自那时起,家中大小人等,无有一夜不是以泪洗面,向西南方向叩拜北燕天子,日夜期盼北燕王旗能插在幽北三路的土地上,拯救我等前燕遗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罢,以泪洗面的周掌柜,环视四周,在一众生意人的附和之下继续说道 “没想到在下如今已过不惑之年,竟然还能亲眼看见这一天的到来少将军放心,有周某的作保,北燕大军若是进驻锦城,所有锦城百姓必然大开街门敲锣打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郭兴看着这个满嘴漂亮话、还不停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生意人,便心生厌恶之感。但他毕竟不是单纯的粗鲁武夫,当然明白什么人都有用武之地,为将者更不能以自己的喜好,把人分出亲疏远近来。于是急忙上前两步,与诸位生意人寒暄客套起来。 “少帅不好了有敌袭哇” 方才那个讨得将领的小校连滚带爬的跑回了营房,满面血迹带着惊慌的神色,半爬半跪地来到了郭兴面前 “少帅啊方才我带着四个弟兄,抬着方将军的尸体走到营房之外,才刚刚放下尸体,便中了飞熊军的埋伏我方人少,又抬着尸体走了一段不近的路,耗尽了所有体力。众兄弟自知不敌,这才派我赶回来报信,您快发兵前去,救救咱们的弟兄们吧” 郭兴没等听完,便一个鹞子翻身蹿到了马背之上,高呼一声 “烦劳冯将军看好了营中俘虏,迎我父帅中军入营。再来二十个兄弟,跟本将去瞧瞧,倒是有什么样的埋伏” 郭兴一句话喊完,也没等自告奋勇的士卒集结,便一马当先地飞驰而去。 这些人抬着尸体本就走得极为缓慢,这才不足三里的路途,还没等马跑开了步子,郭兴便已经翻身下马了。 映入眼帘的除了四个平北军卒的尸体之外,还有一些普通的飞熊军制式腰刀,以及一只破旧的幽北军鞋。而方钧平那具被剖开小腹,肠子流出体外的尸体,此时已经不翼而飞了。 郭兴神色凛然地四处寻找起来,终于在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些端倪。他抱着膀子,前后思考了一番,不禁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随着自家少帅一起前来自投罗网的士卒,此时也已经赶到。一位壮汉见自家少帅正在边摇头边傻乐,急忙出声问道 “少帅您笑啥呢那些埋伏的敌军呢跑了吗没事,俺这就追上去与他们厮杀” 这位莽汉刚刚翻身上马,便被郭松出言喝止了 “不用追了,压根也没有什么埋伏。方才本将已经仔细探查了一番,根据遗落的兵刃、与草丛中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几个飞熊军的溃兵而已。这些人应该是方将军原来的亲信兄弟,不忍他的尸体被我北燕所夺,这才会冒死前来,想要夺回自家官长的尸身。哎,不过没了一个颜重武,这些原本剽悍英勇的飞熊军,竟然在转瞬之间变得如此不堪最有勇气的,也不过就是来抢回自己长官的尸体而已。看来,绵延百年的两北战事,已经到彻底结束的时候了。” “不可能啊,刚才袁猴子不是说有埋伏吗” 被泼了一头冷水的那位莽汉,傻愣愣的开口问到。而郭兴也不厌其烦的为这个不通人情的粗汉解释道 “方才那个袁猴子胆小怕事,一见有敌军前来抢尸,定然下意识的调头便跑。等见了我之后,他怕受到责罚,也肯定会把敌人大一些,这样才好交差,也能防止被定上怯战之罪啊” 这汉子一听便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我呸,这猴子每次打仗都躲在最后,俺每次问他,他都跟俺说是啥兵法谋略。今天让少帅这么一说破,俺才知道他就是个胆小如鼠的骗子这不行,俺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凡是聪明人都喜欢憨直汉子,聪明人郭兴也同样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莽汉,于是他开口说了几句话,就泻下了他心头的那股怒气。当然,让他息怒的条件就是一大锅白菜炖肉,随便吃 与此同时,锦城山岗之上的一座军帐外,烈火转生的颜重武与沈归,俱是一脸紧张之色。颜重武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还不住地骂着沈归 “我早就说让小方跟咱一起走,这下可好,肠子都让人划出来了,那人还能活吗我告诉你姓沈的,小方要是没了,老子肯定让你给他赔命” 沈归也极为烦躁,他一摆手打掉了颜重武在他头上不停指指点点的手指 “黑熊瞎子我告诉你,还少拿你那黑爪子冲着我乱比划等小方好了之后你自己问问,到底是不是我沈归让他留在饵营之中的我猜是他自己为了麻痹郭家父子,这才偷偷跑回去的你这个护卫长,脑袋比你好用一万倍我多希望躺里面的是你啊” 颜重武一听就急了,拎起方钧平的花枪来,直接朝着沈归捅去;沈归也毫不示弱,唰地一声也抽出了长剑春雨,眼看二人便要战成一团 “李大小姐说了,要打你们找个僻静地方打,别耽误了她给方兄弟治伤” 帐篷里探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传完话之后,又立刻缩回了脑袋。 颜重武听完这话,把花枪收在身侧,气哼哼地不再开口;而沈归一见孙白芷出言喝止,也立刻收剑还鞘,不再看颜重武一眼。 沈归心中最担心的,便是那个萨满教秘方续灵丹,到底能不能抵得过如此简陋落后的手术条件。 虽然这续灵丹也曾有冬至的兄弟服用过,而且效果极佳。但沈归终究不懂其中药理,自然也放心不下。 毕竟,沈归的医学常识,与这片华禹大陆上的医道,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2千里奔袭 平北侯郭兴提领三军入驻锦城之后,直到顾晦顾子瑜跪在他的面前,都不敢相信竟然会如此简单。在他想来,锦城这一块硬骨头,自己足足啃了近二十年,都未能得到如此大胜;如今只是少了一个颜重武而已,却让一切变得如此轻而易举。 反而目前隶属先锋营编制的少帅郭兴,倒是对父帅的担忧有些不以为意。当然,这并非是他盲目自信,而是有了别新的收获他刚刚分别审讯了锦城知府顾晦,还有那位萨满教大护法“沈归”。二人的招供,虽然在某些细节方面略有些出入,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双方并没有串供。如此一来,己方的推测基本也就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了。 “兴儿,你说顾晦此人还能用吗” 端坐在知府书房中的老帅郭孝,此时正向儿子问策。 “儿觉得虽然可用,但绝不可信。既不可信,也就不能让他参与统筹粮道的事务之中。” “可这锦城拿的实在太容易,为父心中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说到这里,郭孝抬起右臂,止住了刚要辩解的儿子,继续说到 “你要说什么为父明白可这不安也不知是因何而起,但在心中就是有些惴惴不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窥伺我平北大军的一举一动” 此话若是让幕后黑手沈归听见,一定会高挑大指,赞上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沈归自幼生长太白山下,日常中打交道的都是些老猎人。这些老猎人有的擅长下套、有的擅长追踪、有的擅长掏洞、还有的擅长围猎;不过无论技术好歹,收成多寡,这些最好的老猎户,都有着一手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活,那便是感觉。 这种感觉不太好用语言形容,哪怕教导自家接班人的时候,也只能靠其本人的悟性而已。简单说来,这感觉就是把所有猎术的相关知识,练习到稔熟于心的地步,然后在适当的时间,选择适当的狩猎方式而已。 这样看起来,仿佛就是一个熟练工种那般,并没什么稀奇指出。但老猎人与好猎人之间的巨大差别,往往就在于在于感觉适当这四个字上。当然,想在任何一个行业做到出类拔萃的地步,感觉都是必不可少的和决定性因素。 用句老话来说,这也叫做开窍。 有些人刚刚接触便一个行业,用不上几天便可以自行开窍;而有些人终其一生,却始终无法触摸到那个境界。而如今郭孝的这个危险感觉,便来自于开窍后的第六感;而郭兴虽然文武双全又是青年俊杰,但毕竟战场经验尚浅,距离他的父亲,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于是,不能理解这种感觉的郭孝,根本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只是上前展开了一张皮质地图,详细地为他的父亲讲解起接下来的战事走向 “父帅,如今我们大军已经顺利占据锦城,幽北三路也已经门户洞开。若是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本应该放弃锦城,直奔奉京城下进行四面合围;不过此时锦城之战出乎意料之外的轻松,所以我们又有了更好的新选择” 平北侯听到这个说法顿时皱了皱眉,但一时之间也没想出什么过硬的理由反驳,于是也只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据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奉京城北八十里左右,还有三万金甲军与两万飞虎军正在驻防;而今天审讯顾晦,我们又得到了一个最新消息那三万正在整训的金甲禁卫,如今也已经是群龙无首了本来的金甲卫统领是二皇子颜青鸿,不过因为前些日子北兰宫走水,他冲入火场为救母命被严重烧伤,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所以” “什么幽北二皇子被烧伤了北兰宫走水与他何干这颜青鸿不是一向住在宫外吗” 一听颜青鸿受伤,郭孝顿时站起身来。在他看来,漠北人此时的暧昧态度,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于颜青鸿与兰妃包氏母子二人,身上流淌着的漠北血脉;如今这北兰宫走水,颜青鸿被烧伤,漠北一方的态势顿时不再明朗。毕竟,无论当初许诺了什么好处,一旦这母子二人死去,那么漠北人就很难信任幽北颜氏了。 郭兴一见自家父亲如此激动,立刻转身走到书案之后,把自己父亲虚按回座位,又就着手势,一下下地为他捏起了肩膀 “是的,北兰宫不知为何忽然起火。而颜青鸿当时正巧留宿皇宫之中,听到消息便冲入火场救母。可惜火场之中的兰妃早已身死,只是救出了他的妹妹奉阳公主,自己还落了一身火疮,时至今日还生死未明。” 听到生死未明,郭孝还是皱了皱眉 “为何没有确切消息连幽北皇宫之内都有我们的消息来源,此时却连一个病人的生死都打探不出来” “因为至今不知道颜青鸿身在何方,所有的医馆都没发现过他的身影。不过” “不过” “不过有一个地方,就是太白飞虎那位外孙,沈归的宅邸,我们的人却从来没有成功潜入其中过,哪怕一次都没有。” “一头被拔了利齿剁了爪子的病虎,还能看得住自己的幼崽吗一间宅子竟然比皇宫大内的守卫还要森严而且现在沈归本人,不就在锦城府衙的地牢之中看押吗审一审不就清楚了” 郭兴听到自家父亲的说法,摇了摇头说到 “此人虽然自称沈归,但应该只是化名而已。依儿的推断,此人应是目前幽北萨满教的代萨满,何文道而且,这人在我们手中是个不小的麻烦,只能礼遇不能怠慢。毕竟那些漠北人也都是萨满教的信徒,虽然幽北三路的萨满教已经式微,但是在漠北草原,萨满教却还是有许多信徒的。” 郭孝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事一向没有什么兴趣,他信任的只有胯下战马手中钢刀,其余的根本提不起他一点兴趣来 “这些事先放在一边不提。虽然金甲禁军如今已经群龙无首,但我们平北大军,究竟应该如何修改作战计划” “依儿看来,锦城距奉京城不过区区四百余里,若是甩下步兵与后勤辎重的话,我们八千先锋骑兵只需奔袭一个日夜,便可拍马杀到金甲军驻地;据儿估计,不出一个上午,便可冲散这群刚刚整编完毕、此时又群龙无首的杂牌军队;之后我们不做停留,立即奔袭飞虎军大营,直到日落时分,定可彻底打散这五万乌合之众。” 郭兴才刚刚说完他这道激进鲁莽的作战计划,立刻便被老侯爷呵斥了一番 “胡闹八千前锋营骑兵虽然都是我军精锐不假,但我北燕不是漠北西疆,每一匹战马都价值千金按你这么个跑法,就算是最上等的千里神驹都受不了,更何况还要在一日一夜的奔袭之后,再以八千之数击溃敌军五万到了那时人困马乏,又远离中军,你想成为敌人腹地之中的一支孤军吗你也算是熟兵书,怎会做出如此” 平北侯郭孝说到这里,已经是须发皆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视着自己这个故态复萌的不孝子。而不孝子郭兴,却反常地打断了自己父亲的训话 “儿我也明白,爹您提领中军,就算抛下粮草辎重急行军,也不过仅仅日行百里之远。而且就算成功与前锋汇合,前中两军定然已成疲兵之势,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不过,我们先锋营有战马,每人可以携带三日口粮,而中军与后勤辎重,只要能在五日之间赶到奉京城下,这就是可以接受的;至于说跑死跑废战马,那就更不需要心疼了。他们金甲军中,可还有着大批的漠北良马摆在那里,任我等挑选” 郭兴把话说到这里,郭孝也略微明白了他的想法 “也就是说,实际上这道看似有些孤注一掷的行军方略,实际上只有第一段会有些意外而已你是想以战养战,反用金甲军遗留下来的辎重马匹,来补给我军” “不仅如此我们拿下金甲军之后,便有了金甲军的战旗、武器、甲胄等幽北装备。待我们换上之后,不但可以打飞虎军一个措手不及,没准还能以此诈开奉京城门,这样一来,真堪称是兵不血刃地拿下幽北都城如此良机简直千载难逢,好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郭孝捋了捋颌下银髯,略一思索之后,也生出一些心动来 是啊,自家的八千前锋营,皆是久经战阵的虎狼之士。金甲军虽然诈称五万,但其中主战兵力,与自家八千兵力在数目上,最多也就是旗鼓相当而已;何况对方还是刚刚重组的新军,哪怕统领颜重武没有受伤,就以他平日那花天酒地的浪荡品性,也根本练不出什么虎贲强兵来。如此看来,起码在五天之内,自家先锋营就算没有任何斩获,也不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想到此处,郭孝把心一横,单手一拍帅案,双目炯炯直视郭兴 “什么时候能出发” “今日子时千里奔袭一日一夜,明夜抵达之后,正好在夜色的掩护下,直扑金甲军大营” “去吧让先锋营的弟兄们饱餐战饭,好好休息。今夜子时,本帅亲自为你们送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3使臣离京 子夜时分,锦城东门之外,本该是被黑夜笼罩的官道,此时却被犹如花灯会般密集的火把,映了一个亮如白昼相仿。八千平北军精锐士卒个个精神足满,牵着自己心爱的战马,双眼注视着自家平北大军的灵魂平北侯郭孝。 老帅郭孝此时身披重甲,亲自为每一位士卒整理着甲胄的别扭之处;偶尔看见几个老面孔,还会用力的捶上一拳,再聊上几句往事家常。在他礼贤下士的同时,还有许多军需官忙碌的身影,他正在给每一位骑兵平举的空碗里面斟酒。 “将士们在你们之中,大半都是跟本帅征战二十载的老兄弟了如今老朽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中用,不能与诸位一起浴血疆场了不过,我郭家男儿每逢战事,必冲锋在前,如今,老朽便把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托付给诸位了郭兴何在” “末将在” 站在第一排的郭兴,双手捧着一个斟满酒液的粗瓷大碗向前迈步。 “既然为父把你编入先锋营之中,便是要你如同他们一般,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好汉子。儿你要记住,这些都是为父的老兄弟,也是你的叔伯长辈。你作为后辈子侄,定要冲锋在长辈之前要杀敌,你要第一个冲锋要撤退,你要在留下为他们断后如此方才算得上是上报皇恩,下孝父意;若你战死沙场,为父我也定会在手刃伪帝颜狩狗头之后,随你而去” 所谓当面训子,背后教妻。郭孝这番话,明面上是教训自己的儿子,其实也在无形中抬高了这八千骑兵的身份 此话一落,身份倍增的先锋营的将士,个个双手颤抖,眼圈泛红,而先锋大将冯廉也,此时也把酒碗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喊了起来 “我等先锋营将士誓死踏平敌都奉京,生擒伪帝颜狩,以报君侯知遇之恩,以全小侯爷同袍之义” 话音落地,冯廉也仰头抽干碗中酒液,胳膊一抡,使劲全身的力气把手中酒碗摔在地上 一碗落地,万朵莲花。 老侯爷郭孝站在官道之上,直到眼中再也看不到先锋营将士的身影,这才转过身来,步履有些虚浮地向锦城之中走去。在路过顾晦身边之时,还特意停下步子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什么话都没说。 奉京皇宫,冬暖阁中。 从漠北而来的使臣穆格尔,正与宣德帝颜狩在桌案之前对面而坐。而内廷总管李清,也正站在冬暖阁小心候着。 “穆正使觉得我幽北奉京城的风光如何啊” 穆格尔听到颜狩的问话连连点头,满脸心驰神往之色 “贵国民风淳朴,百姓生活富足。尤其近几年,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之下,已经隐隐透出了中兴之相” 颜狩看着这个外表粗狂漠北使臣,略带别扭地说着客气话,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次二人在冬暖阁中私下会面,皆因为最近意外频生,而漠北的态度,已经成为两北战争的重中之重,起码颜狩是这样认为的。 在北兰宫走水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漠北方面的反应。没想到穆格尔在朝堂上冷眼旁观后,一直都在奉京城中吃喝嫖赌,享受着幽北纸醉金迷的堕落生活,仿佛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样子。但颜狩是何人尽管自己在第一时间,已经下了严格的封口令,但他也根本不相信穆格尔会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 所以当他今日看到礼部官员送上穆格尔请求见驾的折子,立刻便遣李清亲自出宫相请,想彻底摸清对方的虚实。 “穆使臣啊朕的兰妃包氏,本是你家大汗的义女;而你也正是博尔木汗的内弟,若按照亲戚关系算起来,你可还是朕的妻舅呢哈哈哈” 穆格尔连忙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站起身来,以右手抚在左胸之前,行了一个漠北的抚胸之礼 “陛下之宽仁在下早已感受甚深,但如今穆格尔即然身为漠北主使,万万不敢与陛下妄论家中辈份。” “哎朕这里没有外人,你也无需如此客气谨慎。既有这层姻亲关系在,那么朕今天也不妨与你说些掏心窝子话。最近两北战事紧张,前些日子北兰宫又突遭一把天火,朕的爱妃与次子更是一死一伤。时至今日,朕仍然是夜不能寐,痛断肝肠啊” 穆格尔听到这里,表面上也做出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暗地里却十分明白这位宣德帝要开始说正文了。此时宣德帝正是满脸悲痛,闭口不言,自己也就适时地接上了话道 “此事实乃以外,望陛下节哀,不要过于自责,以免损伤龙体。在下今日前来求见,是特意向陛下道别的。听闻陛下昨日已经遣返北燕使臣项青,这三方会谈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便久留” 颜狩听到这里抬起头来,做出一副急切之色挽留道 “朕最近俗事过于繁忙,还未来得及一尽地主之谊,妻舅怎么就急着要走呢如此一来,不是要陷朕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吗不行不行,多留几日,定要多留几日。如若不然,又怎能对得起兰妃的在天之灵朕遣返北燕使臣,是打定主意要与他们决一死战而你家漠北与朕可谓是实在亲戚,焉能与那等奸贼混为一谈呢” 穆格尔听到这里,也是放松了有些紧张的神色,做出一副亲近的模样来 “陛下实在太客气了。我漠北草原与幽北三路本就是姻亲邻邦,当年更是在大萨满的主持见证之下结成同盟,贵我双方的百年情义在下焉能不知可是,想必陛下定然有所耳闻,去年冬季我漠北草原遭了一场罕见的寒灾,家中妇孺老幼皆是嗷嗷待哺,在下还要赶回去辅助我家大汗救灾,真的是无法再拖了” “可你家大汗不是与北燕结盟” 颜狩认为这穆格尔口中尽是些不实在的推托之词,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待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之时,穆格尔却笑着开口解释道 “既然你我两家是实在姻亲,在下也不妨实说了罢。正如方才所说,我漠北草原刚刚遭受了一场严重的寒灾,早已自顾不暇,还哪有精力参与到他国战事之中呢之前我家大汗也是为了讨些粮食,才会假意与北燕人结盟,想要换回些实在好处,养活家中老人孩子。不然的话,在下来到奉京城后,又怎能不在私下里接触北燕使臣呢这一点还请陛下放心,在下可以代我家大汗应承下来。我漠北草原,即便无法抽身帮助陛下抵御外敌,也定然不会做出那等损害自家人的事来。 颜狩听完这番表白,觉得这位使臣虽然看似是个莽汉,但其实却是一位难得的明白人惊喜之下刚想开口许诺,可话到嘴边眼珠一转后,便又开口道 “哎,看着自家兄弟受灾,朕这心里也不好过不过我幽北三路的状况,想妻舅你也有所了解。朕这个皇帝实在是这样吧,待朕打发了那些北燕人之后,定然会跟李相讨得些粮食来,以帮助漠北兄弟们度过难关” 穆格尔表面千恩万谢的告退出宫,心里却不停地骂着娘看来颜狩这个人,不光气量狭窄,连出手都如此小气。这分明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凭着一张巧嘴加上几句空头支票,就想换得我漠北人两不相帮的承诺,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尽管穆格尔十分不满,但他其实也有自己的难处。正如他所说,目前的漠北真的经不起一场大战的消耗了。何况如今自己已经从沈归与颜青鸿的手中得到了一笔粮食,暂时可以缓解家中的燃眉之急,也就犯不上豁出命去火中取栗了。而此时自家漠北能做的,便是等着看这场两北战争中,哪一方最先露出疲态,再狠狠地撕扯下一大块肉来,用以填补自身亏空。 就在穆格尔使团离开奉京城三个时辰之后,八千平北先锋营骑兵,已经来在了金甲军大营以外。 一个年轻的哨探由金甲军大营方向跑了回来,他双手抱拳行礼,喘匀了气后,对骑在马上的郭兴说 “回禀少帅,金甲军大营之中仍是灯火通明,还有阵阵喧哗嬉闹之声传出” 此时已经是深夜子时,按照常理来说,金甲军这种驻扎在皇城以外的禁卫军,除去巡夜哨兵外,满营军卒应该都在睡梦之中。可如今根据自家哨探回报,此时的金甲军大营之中仍然是人声嘈杂,如此一来,只怕趁夜偷营的计策就有些不妥了 就在郭兴准备临时修计划之时,那哨探的声音又传入了耳朵里 “不过金甲军营之中岗哨处皆是空无一人,也未见有什么伏兵暗哨的迹象。而且在营盘附近,还散落着不少空酒坛子” 听到这里,郭兴顿时面露喜色。他回头看着前锋营大将冯廉也,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冯廉也高举右手,三息之后用力一挥 八千位奔袭一日一夜的北燕骑兵,犹如猛虎出笼一般,朝着金甲军的营盘,席卷而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4围而焚之 老人有老人的稳重,少年有少年的锐气。已经是第二次踏上战场的少帅郭兴,已经没有了日前那份紧张与不安之感。在先锋大将冯廉也的猿臂一挥之下,他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上半身微微前倾,臀部从鞍韂之上微微抬起,人借马势,马壮人威,这位少帅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纵马挺枪冲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冯廉也眼眶有些泛红,他本是郭孝座下一马童出身,经过无数场血战,从尸山血海里捡了条命,方才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而在他眼中,那道郭兴冲锋时的背影,与其父年轻之时简直一模一样。 冯廉也还沉湎于往事之中的同时,郭兴的大枪已经高高挑起了一具幽北士卒的身体;这位高挂在枪尖之上的幽北士卒,浑身上下只穿着一身皮甲,连头盔都没带,刚刚走出营帐的大门,便与冲锋而来的郭兴打了一个四目相对。转眼也不知被郭兴扎在了何处,整个身子犹如一面大旗般,被高高挑起挂在半空之中。他口喷鲜血手舞足蹈,几个眨眼间,随着郭兴右臂一挥,这幽北金甲军士就宛如一团破布那般,被随意地甩在了不远处的地上,瞪大眼睛、长着大嘴、双腿还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能动弹分毫了。 冯廉也看到郭兴的耀眼表现,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胸中的那份激荡之情。他一转大刀锋刃,左手紧紧搂住战马的脖颈,高喝了一声驾,战马得令之后,便携带着自己的主人,撞入敌方大营之中。 与郭兴的精妙枪法不同,冯廉也把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只凭着右臂架稳长刀,斜下方探出战马身侧,犹如死神镰刀一般,不停地奔跑在金甲军大营之中,收割了一颗颗幽北男儿的大好头颅。 郭兴一见冯将军的战法,心中顿时也有所领悟。于是他也一改方才那毒蛇般精准迅速的枪招,反而以枪作棍,换成了大开大合的拨扫招式。一时间闻声而至的金甲军,成片成片地被扫倒在地,还未等爬起身来,便被随后而来的北燕战马踩踏成一滩肉泥。 冯廉也与郭兴二人,一枪一刀,宛如两位娴熟的麦客一般,飞速地收割着金甲军的有生力量;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之下,无论是主力甲士,还是民夫辅兵,在他们的手中都宛如成熟的稻穗一样,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等待二人拍马而至,便拱手相送。 虽然二人转瞬之间,便把金甲军营杀了一个里外通透,此时却仍然还有着不少刚刚穿戴完毕的金甲军,不停从营房之中涌出。他们有的人宿醉未醒、有的人眼中布满血丝,看样子像是赌鬼酒鬼,多过于普通军卒士兵。虽然每位金甲军的丑态不一,但却有一样相同之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不过,即便战斗力不强,这五万之数对于平北军先锋营来说,仍然是个很大的障碍。 人,其实说穿了也只是动物而已。而动物在面临巨大危险之时,会产生一种应激反应。就如同山林中很多食草动物一样,面临猎人的屠刀会呆如木鸡的愣在那里。 如今平北大军面前的金甲士卒也是如此他们本就驻扎在奉京都城之外,这里也是幽北三路最安全的地方。自从他们被收入金甲禁卫的编制以后,平日都会在营中喝酒赌钱,白领一份饷银不说,吃喝用度也都是最上等的;这般的美妙生活,早已经把他们原本的锐气消磨殆尽了。而所有的金甲禁卫都认为,这样美好又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毕竟他们的统领可是颜青鸿,这位二皇子若是说起享受来,可称得上是所有幽北纨绔子弟的祖宗 今夜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晚饭过后,主力营照常开启了赌桌宝局,辅兵营盘那边请来了流莺舞姬,就连民夫和辅兵的辎重营,都燃起火把围了个场子,开始斗鸡斗狗。这金甲军的夜练活动一如往常那般,如火如荼地举行起来 就在他们练至正酣的时候,由打营外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有一位官长把手中的牌九轻轻一扣,朝着桌前的几个等着开牌的弟兄说 “外面有些不太对,老子出去看看。你们这些人把手都给老子放规矩些,我回来若是发现有谁动过我的牌,骨头都给你们拆下来” 一句威胁的话说完,连腰刀都没带,这位校官模样的汉子,就这样走出了营帐大门。下一个瞬间,这位勉强还算有些警觉性的汉子,已经高高挂在少侯爷郭兴的枪尖之上了 一方是携带着凛凛杀机,日夜兼程飞骑而来的百战军士;而另一方则是输得眼红、醉得迷离的金甲士卒。如此实力悬殊的两军对垒,战果已经毫无疑问了。 金甲军的五万大军,面对仿佛天降奇兵一般的平北军,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便被紧紧八千骑兵重重包围。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彪悍之士,勉强鼓起勇气组织起的几次反扑,也都被郭兴手中一杆大枪,与冯廉也手中一柄长刀搅了一个天翻地覆。没过多久,便在一个为首之人的带领下,全部放下了手中武器,跪在地上向北燕大军投降了 冯廉也和郭兴早就杀的兴起,里外杀了一个通透之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又抽出了一柄钢刀,慢慢地顺着营盘小路逛了起来,真可谓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宰一双。两人徒步再巡过一圈后,除了眼睛仍然闪耀着嗜血的光芒之外,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全部被敌人的鲜血覆盖住了。此时,在晚风的吹拂之下已经结成血痂,随着二人的表情与动作,扑簌簌地往下掉落着黑红色的血渣子。 郭兴看了看手中早已卷刃的长刀,随手向外一丢。随后便走到跪伏一地的金甲禁军之前,露出一抹微笑来。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再配上脸上不停落下的干血渣,简直与传说中的饿鬼别无二致。 “你们是当初随怀王颜项一起叛乱的金甲禁军难道靠着如此战力,都能围困奉京城吗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金甲还禁军我呸” 面对郭兴的羞辱,这些举手投降的金甲军士卒却没有一个面露愤怒之色。反而全都不以为意、神色麻木的跪在地上,仿佛郭兴口中唾弃之名,与自己全无关系一样。 同样浑身浴血的冯廉也,此时的神色也颇为惊讶 “就这些杂种也配叫军人一点血性骨气都没有老子现在连汗都没出透,你们竟敢放下战刀举手投降了把刀都给老子拿起来老子不杀手无寸铁的废物” 说罢,冯廉也两步走上前去,抬起右腿不停地一个个踹了过去。没想到这些金甲士卒倒也是光棍,被他踹倒在地以后,别说拿起战刀拼命了,连重新跪好的人都没有,全都宛如死狗那般,就地一躺,双眼望天 这下连围在四周警戒的先锋营士卒都哄然大笑,还有几个动作大些,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而郭兴与冯廉也二人,对这些毫无廉耻之心的金甲士卒也没了脾气。面对这样的人,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无可奈何的冯廉也,此时凑到郭兴身边,沉吟了半晌之后,低声问道 “少帅,现在又当如何啊老帅提领中军,总还要好几天才能抵达。而我们这八千弟兄还要立刻奔袭飞虎军大营,根本无法安置这些孬货若是都杀了,恐怕对您的名声” 冯廉也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骁将,虽然对朝堂时局一窍不通,但战场杀俘毕竟有伤天和,对自家这位初出茅庐的少帅,日后也是影响甚大。这位少帅,日后可是要接掌平北军帅印之人,焉能为此等小事,留下为世人所不齿的骂名呢 没想到郭兴确是莞尔一笑,他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围着的八千骑兵,又看了看金甲营盘之中四处燃起的火盆,轻轻地对冯廉也说 “冯叔父才是先锋大将,在下只是您麾下区区一小卒尔,焉敢随意置喙不过,既然我们要立刻直扑飞虎军大营,留下这几万人,可是个不小的隐患。他们虽然都是些没骨头的孬货,放走了也不足为惧;但我们也同样是深入敌境的一支孤军,可经不起半点意外因此” 说到此处,郭兴看着火盆之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张开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来 “五万降兵,尽数烧杀” 这云淡风轻的八个字,便决定了五万金甲禁军的最终下场。冯廉也其实也不想走到这步,但军情如火,他十分明白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于是只好咬了咬牙,同意了这个做法。 冯廉也点头的同时,在心中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就由自己来背上这个血手屠夫的骂名好了。自家少帅还有着光明的未来,千万不能留下污点来。 这五万金甲禁军的骨气,最终还是被熊熊烈火所唤醒他们如同一只只绵羊一般被驱赶到营帐之中,随后便被北燕大军亲手点燃的熊熊烈火吞没其中。一时间求饶呼痛之声此起彼伏,还有不少浑身浴火的金甲士卒冲出了营房门口,随即便被包围在外的平北先锋营当场射杀。 郭兴看着这副自己亲手制造出的人间地狱,面露些许不忍之色。不过这个表情也仅仅维持了一个瞬间,便被他很好的掩盖住了。他回头看了看诸位先锋营将士,再看看刚刚换乘的上等漠北战马,又看了看金甲军那些丰富的物资,对身边的冯廉也说道 “我们尽快吃些东西,再把各自的口粮补充一下,随即立刻直扑飞虎军大营。争取在天亮之前,把所有护卫奉京城的幽北军队,彻底绞杀干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5兵临城下 当八千携带大胜之势的北燕骑兵,奔袭至飞虎军驻地之时,飞虎军大营早已经是人去营空了。 其实这也在郭兴的意料之内。毕竟孤军深入的人数足有八千之数,再加上这么大的动作,想要不走漏消息本就是天方夜谭。之所以自己会制定下这道千里奔袭之计,带着八千兄弟不眠不休地连番征战,皆因为他要在消息传到颜狩耳朵里之前,抢出一个时间差来,打幽北三路一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自己的动作越快,幽北人的消息越慢,那么能够从中得到好处也就越丰厚了。 如今张黄羚虽然已经提前遁走,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毕竟五万金甲军,此时已经全部化为焦炭;而奉京城中的守军,除了闻风而逃的两万飞虎军之外,就只剩下了三千太白卫。待己方大军杀到之时,围也把他们围死,困也把他们困死有了锦城粮道,无论是围点打援,还是困城不攻,主动权都已经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于是,当郭兴在空无一人的飞虎营盘之中转了一圈后,便笑呵呵的对身后的兄弟说 “好了兄弟们看来咱们今天是没仗可打了这飞虎军统帅不愧叫张黄羚,警觉性的就像一头真黄羚那般敏锐,四条腿跑的也是非常快啊哈哈哈哈有没有兄弟会做饭的咱们索性借他这座空营一用,好好地吃一顿,再饱饱的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待父帅大军一到,我们便可合围奉京城下” 此时,望风而逃的张黄羚,再一次的跪倒在自家恩相李登面前。这次他怯战而逃,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家主痛斥一番的准备,没想到当自己吞吞吐吐地说完整件事情之后,李登却只是淡淡的说 “嗯,我知道了。你现在便入宫回禀陛下,老夫我随后即到。” 而后便随意地摆了摆手,把张黄羚给打发了。 等张黄羚被李福请到宅门之外,却仍然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对于这位李相简直再熟悉不过了。李登其人,为人处事一向习惯把所有变数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今竟然在悄无声息之下,便被北燕大军摸到了幽北三路的都城以下,看样子马上就要被人家四面合围。如此紧急军情,竟然直到今天,才传出确切消息来。 虽然张黄羚这个统领,看起来是深受宣德帝宠信,但其实他也十分明白自己不过就是陛下用来恶心李登的一枚棋子而已。无论自己心向何处,都会在颜狩的误导之下,给李登留下一个叛徒的印象尽管自己确实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但还远不到合适的时机 张黄羚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冬暖阁前,在禀告完城外的局势之后,颜狩却哈哈大笑起来 “黄羚啊黄羚,你的这个故事还真有意思方才你刚一开口的时候,还真把朕给吓了个半死” 张黄羚看着哈哈大笑的颜狩,身上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脸上的汗珠也仿佛断线相仿,落了一个噼里啪啦。尽管如此,他仍然跪伏于地,没有说上半个字。 颜狩看着跪在地上的张黄羚,本还挂着笑意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冷。足足过了半柱香之后,他才随手拿起了一块砚台,照着张黄羚的额头用力地砸了下去 随着嘭的一声,张黄羚满头鲜血地躺在地上,随即他晃了晃脑袋,又用力地再次跪稳了身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重武率领的飞熊军精锐,多年以来都让那老匹夫郭孝,在东海关前不得寸进。今日又怎会在不知不觉间,突然杀到奉京城下呢而且锦城知府顾晦是干嘛吃的那五万金甲军又是干嘛吃的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能被人家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了朕的枕边来” 张黄羚不敢擦拭去脸上不停滚落的鲜血,只是紧咬着牙,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们在东海关前的所有探子,都仿佛在一夜之间被人拔了个一干二净,直到今日都没有活口回来;而颜重武颜帅在东海关前假意叫阵之时,被敌将一箭射中右肋之下,当夜便魂归西天了次日平北军便趁虚攻入了飞熊军大营,焚毁颜帅尸身,彻底打散了飞熊军的全部主力;之后平北军先锋骑兵千里奔袭,又燃起一把大火,把整座金甲禁军大营,连带我五万金甲禁军全部焚为焦炭;末将也是在那时,得到一位飞熊军溃兵传来的消息,因为担心陛下与奉京城的安危,这才会未见一阵便退回城中” 说到这里,张黄羚偷偷看了一眼颜狩,见他一脸的鄙夷之色,立刻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如今张黄羚不负陛下嘱托,已经把两万飞虎军士卒安全带回奉京城中,凭着坚实的城防与三千太白甲士,一定能护住陛下的安全。臣这就手提宝剑,出去与北燕贼子战个你死我活,以黄羚这条如同蝼蚁般的贱命,为陛下吹响反攻的号角” 颜狩看着这位故作慷慨就义模样的张黄羚,心中早已是冰凉一片在颜重武原本的计划中,只要老儿郭孝亲率十五万大军出关,那么颜重武必定带着飞熊军绕路拿下东海关;如此一来,凭着天下第一雄关的险要,对方的十五万大军便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尽数歼灭也只在弹指之间;兴许自己还能顺理成章的收编这十五万大军,成为自己未来抗衡李登的一大臂膀 可谁像到事情的变化竟然如此迅速而不可预测,自己心中这十五万囊中之物,如今却抡圆了胳膊,给自己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莫非,自己真的要成为亡国之君了 走投无路的颜狩已经顾不得带上往日里的面具,他用力一脚踹在了满面鲜血的张黄羚肩上,看着他略带惊异之色的一张脸,恶狠狠地说 “滚给朕滚得越远越好你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朕再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说罢,他走到门外,看着李清刚想开口,便见到心中随想之人,正身穿一身月白色长衫站在不远处,神色安详地望着自己。 平时见到李登这幅表情,颜狩满心都是厌恶嫌弃的感觉。可不知为何,今日李登表情虽然与平日别无二致,但落在颜狩眼中,却让他感觉十分温暖安详。 这种复杂的感情涌上颜狩心头,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何鼻子会酸,眼圈会发红 “李相李相你终于来了朕” “陛下,老臣都知道了,我们进去详谈吧。” 此时的颜狩已经打心眼里依赖上李登,虽然不知道这份依赖会存留多久,但颜狩在情急之下,只知紧紧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君臣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回了冬暖阁中,可谁都没有看向那位满面鲜血、跪伏在地的张黄羚一眼。直到李清半搀半扶地拉走了他,二人都没有转过一次头来。 “丞相如今北燕大军已经是兵临城下,朕朕只怕是要成亡国之君了我幽北颜氏的百年基业,就要亡在朕的手里了朕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朕也想不出任何能抵挡北燕大军的法子李相啊你告诉朕,朕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颜狩在灭国的危险之下,真的动了真情。他再也想不起自己的雄心壮志,再也不记得要和李登郭云松争权夺势。他还想继续做皇帝,何况除了作皇帝之外,他也不会做任何事,就连最基本的谋生手段都没有。 李登看着他无助的双眼,看着他腮边滚滚落下的眼泪,顿觉心凉无比。他可以说是自小看着颜狩长大的,他的情绪与伪装,落在自己眼里根本没有任何的迷惑性。在他看来,虽然幽北三路是三家联合而成,但颜家却是最好的皇帝人选。无论是他李家的财政大权,或是郭家的军权,最终都是要交到一位出色的颜家人手里。这一点,自己和郭云松之间,早已有了默契。可无论颜狩还是颜昼,都不是一个好的人选,好在自己还不算太老,可以等下去。 因为,把所有权利都交到一位英明的君主手里,便能让他集中所有的力量,创造出一个最终的理想国来。 若是把这些权利都集中在颜狩这样的庸才手里,那么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是的,无论是李登还是郭云松,眼光和审视问题的高度,都在颜狩之上。而这也是他们与宣德帝,无法和平相处的一个重要原因了。 李登看着这个锐气尽失、毫无鼓起可言的帝王,语气温和的说 “陛下若是不想做着亡国之君,老臣倒是有个法子” “李相快快教朕” “不如趁此事还未传遍奉京,您大可以假借身患重病为由,让太子暂代监国之职,如此一来” “好好好都依李相之言就依李相之言” 颜狩做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满口答应了下来。就他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中,仿佛无论李登给出了什么解决方法,他都会立刻应允下来。 其实,在李登说出答案的一瞬间,颜狩便明白如此行事的好处了。若是可以平安渡过此劫,解除掉太子的监国之位也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若是幽北三路无可避免要走向灭亡,那么亡国之君也就不是我颜狩了 到时候庸主是颜昼;而佞臣则是李登,与我千古一帝颜狩,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6颜狩称病 此时的颜狩正虚弱地拉着李登的手,眉宇间尽是一片涣散之色。而显得有些尴尬的太医院正孙白术,也在李登的眼神示意之下,假意安抚了颜狩几句。 “陛下龙体无恙,方才依微臣诊治得出的结果来看,许是最近忧思过甚,昼夜为国事操劳以致气血两虚,损耗过度。若是能够精心调养一番,再辅以温和药方进补,应该并无大碍。” 孙白术口中所说病症,颜狩恍若未闻一般,只是微眯着一双眼睛,满面颓然地盯着李登的脸。 李登见颜狩这副可怜相,便凑到了他耳边,低声地说 “陛下无须忧虑国事,安心静养即可。老臣定会把所有事情解决地妥妥当当。”话音一落,李登又拍了拍宣德帝那双汗津津的手,说了一声微臣告退,便领着孙白术走出了冬暖阁外。 如今幽北三路已经是大敌当前,颜狩又再次病倒,冬暖阁外已经站满了朝堂大员,正在眼巴巴地盯着刚刚走出门口的二人。 孙白术先是看了看李登的神情,略微停滞了一下,便抬起那张满面忧虑之色的脸庞,对围上的诸位大臣们低声地说道 “经在下诊治,恐怕此次陛下病情甚重。今日在场的诸位大臣们,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在下也无需隐瞒。如今一时情急之间,老夫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可陛下若是继续被国事所累,恐有所以还请诸位大人回府后能仔细斟酌一番,我幽北三路究竟该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另外,切记要对陛下的病情守口如瓶,以免奉京城中内乱横生啊唉” 孙白术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在场每一个人都听的极为清楚。但是眼下大敌当前,可真是一日都离不开颜狩这个当家主事之人。若是真等平北侯郭孝率大军而至,届时十五万平北军把奉京城围一个铁桶相仿,那才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 这可是与奉京城内的每个人都悉悉相关的大事,当然也会使诸位大人们心焦如焚。李登此时却仍然是一言不发,任由在场众人议论纷纷,他只是习惯性的冷眼旁观而已;而院正孙白术,也在诸位大人的包围圈中,仔仔细细地详解起陛下的病症来,待诸位大人都面色沉重地纷纷离去之后,只留下了几位在内宫当值之人,还一言不发地等在原地。 御马监的监事陆向寅,早些日子被一个奇怪的老头闯入皇宫禁地打伤之后,虽经孙白芷及时施术,幸而挽回一条老命,可由打那时候起,他便以养伤为由闭门谢客。如今即使面对倾国之祸,也只是派出了自己的关门弟子小胖子柳执前来候旨。如此看来,那个老太监的伤,只怕还没有好利落。 而原本护卫皇宫的三千太白卫,前些日子被刘半仙三去其一,如今已经只余堪堪两千之数了。这些太白禁卫,可都是当年太白飞虎郭云松亲自带出来的百战之兵;而眼下这一千的缺口,根本就无从补充。仅凭着区区两千之数,此时连护卫内宫城防这分内之事,都已经是捉襟见肘了。不过,即便如此,刚吃了大亏的颜复九仍然要硬着头皮当值,而这份往日里最清闲最舒适的活计,如今已经变成了幽北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宗族府族长颜久宁,算是面色最差的一个。这位老族长今年已经八十有二,是实打实的耄耋之年。他在得知了头号战将、族亲血脉颜重武,被北燕大军挫骨扬灰的噩耗之后,早已是痛断肝肠。若不是被悲痛与仇恨的力量驱使,再加上身边还有两个小太监搀扶,根本就无法站在冬暖阁前。 李登看着这几位幽北三路实际上的掌舵人,终于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陛下龙体抱恙、恐无法再顾及国事了;但眼下战事又迫在眉睫,老夫也就不再说什么没用的废话了。方才老臣在陪驾之时,曾领了陛下的旨意。遵圣旨之意,请东宫太子颜昼在陛下养病的这段时间之中,暂代监国之职,带领我等幽北的朝臣百姓,一起渡过难关。” 这话一出口,除了年老耳沉的颜久宁之外,每个人都生出了不同的心思来。不用多说也知道,代表陆向寅前来的柳执,肯定是坚定不移地皇帝派。所以遵循圣旨办事,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而齐王颜复九眼下虽然拥兵仅仅两千之数,但既然能肩负起皇宫这最后一道防线,也肯定是宣德帝最铁杆的心腹之臣;再加上前程信命系于宣德帝颜狩一身的内廷总管李清,这三人合力,皇宫之内的一切都仍然紧紧地掌握在陛下手中; 反而丞相李登,与看似老迈昏聩的颜久宁,这二人的态度与立场却十分模糊;再加上一向木讷中立的太医院正孙白术,还有一箭未发便抱头鼠窜的张黄羚,四个人四个心眼,看似仿佛一盘散沙,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户部与工部本就是李丞相的基本盘,而他在幽北文官体系中又可谓是头面人物,再加上东幽路老家中还有着四万护院男丁,在眼下幽北军力捉襟见肘的时候,也就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而颜久宁虽然平时看起来只是个傀儡般的应声虫,多年以来又经常被李登和郭云松搓圆捏扁,毫无半点脾气;但毕竟在先帝继位之时,他就已经被捧上了颜氏族长的位置。几十年宦海沉浮下来,除郭李二人之外,其他的敌人都不知已经换过多少波了,他却仍然宛如一棵青松般屹立不倒,真可称得上是老而弥坚。这样一位朝堂常青树,又怎么会没有他的过人之处呢 再加上那个左右摇摆暧昧不清的张黄羚,除开被牢牢钉在漠北边境上的裴涯督府军以外,幽北三路所有能动弹的军队,已经全都在这些人的掌控之中了;若是他们一旦达成了某种默契的话 此时奉京城中,从皇帝丞相到平民乞丐,每个人心中都被笼罩着一层阴影。各军的士卒们虽然在自家长官的命令之下,也都开始忙碌地位守城之战做着准备,但无论是将军校官,还是士卒伙夫,目光与表情俱都是麻木之色 但凡面临一场大战,士卒们要么胆怯惊慌,要么兴奋雀跃,可绝没有如此麻木的道理。要知道,士卒会有着这样的神情,往往都是在经历很长时间的拉锯消耗战之后,那些疲兵的脸上才会显现出来。此时尚且一箭未发一阵未见,无论是太白卫还是飞虎军,每个人却都麻木而机械地或搬运粮草,或加固城防,虽然场面上还算是各行其事,但叫有战场经验老将一看,便知道此时奉京城中的军心,已经散了。 丞相李登回到了相府之中,看着门口迎候马车的管家李福,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径直走向书房方向;而管家李福见老爷回府,也只是一摆手,车夫便牵着马车转入了李府后院。还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单清泉就拎着一个正在滴血的布包,重新翻回了丞相府中。 单清泉轻车熟路地走入了厨房西侧的一间库房之中,打开了一个盖着木盖子的米面缸,伸手解开布包,瞬间便从里面咕噜噜地抖出了四颗新鲜的头颅。他随手拿过了米面缸旁边的一个小布袋,往里面均匀地倒上了一袋白色粉末,又拿起一个木棍搅拌了几下,头颅撞击缸体砰砰作响。 做完了这些杂活,他又仔细地清洗了一番,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仔仔细细的擦拭好了手中的潇湘软剑,再把它重新缠回腰间。把一切有条不紊地做完之后,单清泉这才走到了门房之处,坐到了正抽着烟袋的李福身边。李福也不看他,只是推过了长条凳上的另一杆烟枪,双目凝视着空荡荡的相府门外,随意地开口问道 “小姐身在何处” “已经送到姓沈的那小子身边了。” “那你怎么不在小姐和沈公子身边伺候着” “姓沈的那小子说,小姐在他那反而没有什么危险,而如今幽北三路最危险的地方,便是这座奉京城了。他担心有人会浑水摸鱼,趁乱闯咱相府的空门。我这才急忙赶回来的。” 听单清泉说到这里,李福眯着眼睛,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来;随即便把铜眼袋锅子朝着地面使劲磕了嗑,又斜着眼睛瞪了单清泉一眼,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怕有人趁乱闯我相府空门有意思莫非咱们那位姑老爷认为,没了老单你,咱们李府就成了一座空门不成” 单清泉手中擎着烟袋,望着李福消失的背影,砸了咂嘴,摇着脑袋语气纳闷地嘟囔着 “嘿你瞧这人和气了一辈子,老了老了的,还长出脾气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7太子监国 太子颜昼与其父颜狩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无论是对于幽北三路的国教萨满教,还是信徒遍天下的南林禅宗或是玄岳道宫,乃至是南康那边传来的天神教,都秉持着敬而用之的态度。 在颜家夫子看来,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教派,便是名门正派;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那便是邪魔外道。 而他的父亲颜狩是幽北天子天子者,便是上天的儿子;论资排辈,自己怎么着也能算是上天的孙子了。既然是老天爷的孙子,自然也就不会相信什么满天神佛、妖魔鬼怪了。 不过,眼前这个大馅饼,还是把颜昼彻底给砸了个昏头涨脑,甚至让他开始对神秘学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在心中把能想起来名字的神仙都谢了一遍。直到小胖子柳执顾不上尊卑有别,直接伸手拽了他的袍袖,这才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激荡飞扬,哭丧起一张脸,眼神彷徨地看向柳执。尽管他已经表现的足够手足无措,但无论怎么克制,嘴角仍然还是扭曲出了极为怪异的弧度来 “本王本王现在就要去冬暖阁,我要去见父皇你不要拉着本王啊我要去见父皇啊” 高挑纤瘦的太子爷和小胖墩柳执,就仿佛一块豆腐与一根大葱成精,连滚带爬地在这间东阳宫地面上滚了起来。东阳宫当值的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涕泪横流,因为担心自家父皇而仪态尽失,纷纷暗自点头,为他的孝心感动。 柳执在太子胡乱地抓挠之下,脸上也添上了几道血痕。别看他面上一副忠仆护主的模样,心中却早已经在疼痛与厌烦的双重夹击之下,失去了耐心,顺带着连紧紧拽在四爪蟒袍上的小胖手,都已经松开了不少 “太子爷啊,正所谓自古忠孝难两全。最近奉京城正值多事之秋,内刚有北兰宫的一场天火,外有东海关前的北燕大军倾巢而出,转眼就要兵临奉京城下了;再加上陛下也一病不起,整个幽北三路的担子都落在了殿下您一人肩上;奴才以为,殿下您还是应以国事为先,待杀退北燕大军后,再去陛下的龙榻前侍奉,才是您身为储君最应当做的” 这个台阶给的极为随意,不过糊弄东阳宫这些下人们却是足够了。颜昼随意的抹了一把脸,语带哭腔的问着 “你师傅又是如何交代的” “回太子的话,我师父让奴才转告太子殿下您一句话。他老人家说,如果陛下有任何旨意,您遵旨行事便是顺应天命。而我御马监也定然会遵循陛下的旨意,辅佐殿下退敌守城。” 尽管站在每个人的角度上,都有着自己的小盘算,不过面对现在的颜昼,都只有附耳听命一途。因为此时此刻的颜昼,先有圣旨傍身,后有自己亲娘舅李登、颜氏族长颜久宁在外策应;此刻再加上柳执、或者说是陆向寅的允诺,真可谓是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再加上得位极正,与提前登基,也只有着名义上的些许不同而已。换句话说,太子颜昼,就是现在幽北三路实际上的皇帝 颜昼仔细盘算了一番,心中终于放下心来。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背字,做什么错什么,干什么砸什么;以前那种如有神助的感觉仿佛一夜尽失,无论自己怎么千般算计,事情的发展往往都会让自己陌生的目瞪口呆。 眼下这一遭,虽然对幽北三路来说极其凶险,但对颜昼来说,却可谓是咸鱼翻身的天赐良机 “柳公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本太子奉圣旨监国,应当以国事为先;而父皇那边就交给太医院代本太子行孝吧。哎,待吾退去来犯之敌后,再行人伦孝道也就是了,难怪人总说天家无情呢柳公公,劳烦御马监准备轻车一辆,不要任何显眼的装饰。本太子马上要去李相府上,讨教退敌之策。” 说罢,颜昼袍袖一挥,柳执应声而退。 丞相府书房原本是极为宽敞的,但此时却已经被一屋子的大人们塞了一个满满当当。以万长宁为首的二十几个文官,把所有能铺开账簿笔墨的平坦之处全部占满。此时每位大人的双眼都布满血丝,看样子都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所有人都对身边跑来跑去的使唤仆人都恍若未闻一般,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算畴和账簿,手中不停地写,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念着什么。 方才李登一回了相府,也立刻投入了这如山一般高耸的账簿之中。对于这位权势滔天的丞相回府,屋中之人就连一个抬头问好的都没有。 李登接过了一盏浓茶仰头抽干,随后便拿过桌上一本账簿来,仔细地翻验核对起来。 待李福悄悄走进书房,附耳低声说了句话后,李登这才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伸出两根手指沾了沾茶水,微微用力地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凳子,跟着管家悄悄地走出了书房之中。 “舅舅外甥这次可算能放开手脚、实打实地做出一番大事来了” 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但也实打实的是颜昼的心声。因为如今的局面下,无论是谁、心中又有着怎样的盘算,都只能与他这个监国太子站在同一个阵营之中。至于几方面的势力如何调配平衡,不过也就是些帝王心术、制衡之道罢了,并不算什么棘手之事。毕竟,自己也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老爹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就算没教给他的那些独门绝招,也已经耳濡目染的学了个十之八九。 只要自己能顺利解决眼下的都城危局,那么无论是朝堂还是军中、无论是大臣或是百姓,自己这个监国太子的声望一定是水涨船高;真到了那时节,自己这个监国的位置扶正与否,恐怕就不由宣德帝颜狩来决定了。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掩盖不住喜悦之情,说些放肆的话来,也更能显露出自己与李登的甥舅之情。 果不其然,丞相李登听了这句话后,立刻满脸警惕之色地左右看了看,又朝着身后的李福挥了挥手,这才压低了声音教训起颜昼来 “放肆此等枉为人子的话也能说出口吗如今陛下龙体抱恙,你理应万分悲痛才是” “是是是舅舅教训的是侄儿这不也是想要做出点成绩来,给身体抱恙的父皇冲冲喜嘛” 说完,颜昼满面羞愧之色地左右看了看,见花园里十分清净,这才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来。 李登看着太子的这副嘴脸,恍惚中仿佛看见了刚刚继位之时的颜狩,一时间百感交集,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嘴上倒是净了下来 “舅舅舅舅虽然现在幽北的大小事务,都掌握在你我甥舅二人手中,但如今毕竟还面对着北燕大军的围城之祸,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颜昼见李登眼神有些呆滞,急忙开口询问道。回过神来的李登也自觉有些失态,急忙回答道 “我与诸位大人们此时正在清点粮草军械、还有内外两库的所有详细账目,大概在天黑之前,就可以汇总出一个结果来这样吧,此时你快回宫,先到冬暖阁向陛下恭请圣安;而后再去一趟东坤宫,问问你母后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待舅舅这边一得出结果,便直接入宫寻你去哦对了,给我一面你的腰牌,战事紧急,我们没有任何时间能浪费在求见、召见的那些虚礼上了” 颜昼点头应是,随手扯下了腰间铭牌递了过去,又向后看了看相府书房窗户里飘出的烟雾,心中顿觉五味杂陈,转身离去。 “只待这次危机过去,相府书房里面的这些大臣们,只怕是一个都不能用了” 颜昼在马车上暗暗下定决心,随着车体的晃动,直奔御马监方向而去了。 无论奉京城之中如何人心惶惶,城外飞虎军大营之中驻扎的平北先锋营,却已经沉浸在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皆因为张黄羚在听到金甲溃兵的禀报之后,便心生怯意。他连派出哨骑刺探消息真伪的胆子都没有,便直接宣布了全军撤回奉京城中的帅令。一时间营盘之中鸡飞狗跳,上到张黄羚,下到普通军士,都暗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生怕跑的比别人慢上半分,根本也没人顾得上后勤辎重的事来。 于是,这一屯屯的粮草,整扇整扇的猪肉,一筐筐的瓜果蔬菜,就全被鸠占鹊巢的平北军笑纳了。如今,已经变成了平北军先锋营庆功酒宴,一股脑的全都资敌了。 张黄羚出身微末,凡是这样的人,最擅长明哲保身之道。面对着幽北危局,他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关键所在 只要他张黄羚手中还有这两万兵马,那么必然就会成为各方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相反,别说全军覆没、就算与北燕八千骑兵能一比一兑子,自己也定会损失惨重。如此一来,便会给其他人有可乘之机。真到那时节,无论是自己的旧主李登,还是新主子皇族颜氏,都一定会把自己这株墙头草,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有这两万飞虎军在,张黄羚便是幽北三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这两万飞虎军不在,那么他张黄羚,便一定会成为奉京南郊以外,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 酒足饭饱之后,飞虎军大营的士卒都昏昏睡去了。营门两边的角楼之上,却仍然站着一老一小,两名哨兵。他们每人手中都举着一枚火把,把身板站的笔直。 这一老一小,老一些的,是平北军先锋营大将,名唤冯廉也; 而年轻一些的,则是平北军的少帅,小侯爷郭兴郭中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8毫无意外 第二天正午刚过,睡醒后的两位哨兵相视一笑,略带着慵懒的胡乱洗了把脸,怀抱着将盔刚要走出主帅大帐,便被前来报事的传令官堵回了营帐 “启禀将军,少帅,咱平北军的中路大军已经到了,此时正在营门之外列队呢,二位将军哪位有空的话,就跟小的一起去迎迎吧” 这传令官本就是冯廉也的心腹人,郭兴更是个没有架子的少帅,也是深受将士们的爱戴。所以这人平日传起令来也颇为随意,言语间也不是十分规矩。没想到如此一来,反倒更合这一老一小两位将军的胃口。 “没想到父帅这么快就到了,冯将军您老成持重,就烦劳您去那些空营房之处,以便安排我中路军入营;而末将实在思父心切,也就自领将命,前去迎接父帅入营了” 郭兴说罢便伸手掀帐帘,一溜烟地跑了个不见人影,只留下了冯廉也苦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传令官走向空营方向,提前准备去了。 “小侯爷您少年英雄,初上战场便横勇无敌,捷报已经传到君侯的耳朵里老帅为避免您孤军深入险地,特派末将提领中军,极速行军与先锋营汇合;而他老人家则亲自提领后军,以护我平北大军粮道之周全。” 郭兴刚兴冲冲的跑到营门以外,便看见军需总提梁京迎面而来。他双手抱拳,正满面堆欢地朝着自己走来。他口中所说,一字不漏地落在郭兴的耳朵里,也让他听明白了个大概。 郭兴没见到自己的父帅虽然有些失望,但仍然还是挂着满面春风地拉住梁京的手,紧紧地摇晃起来 “梁总提和中军的兄弟们都辛苦了我们先锋营可是骑着战马,而中军兄弟们却只靠着一双脚掌,竟然也有此等行军速度,看来梁将军多年以来担任军需总提调官一职,确实有些屈才了。待我等众人功成以后,末将必然恳请父帅亲笔写下一封表彰,上奏天子,为梁将军请功到那时节,入阁拜相封妻荫子也俱都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郭兴这一番话,算是直接说到了梁京心坎里,听的这位总提调官心花怒放,心中只觉得这位少帅简直太会做人了他这分明是暗中许给自己一桩大大的功劳,待日后论功行赏之时,借天佑帝封赏的这朵花,来献自己这尊财神爷呀 虽然梁京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但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极力推脱的姿态 “哎少帅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若此役功成,上仰陛下天威隆恩,下仰少帅少年英雄;前仰先锋营将士浴血拼杀,后仰老帅运筹帷幄,与梁某这个跑腿的小闲官又有何干系呢不妥不妥,如此一来,梁某岂不成了贪天之功据为己有的小人了嘛少帅此举本是出于一片好心,却会陷梁某于不仁不义之境地啊” 话说到这里,郭兴凑到梁京近前,压低了声音说 “梁兄切莫推辞,如今这奉京城已如我等掌中之物、盘中之餐,简直唾手可得。虽然看似我郭家父子马上就要摘下这收复幽北失地的胜利果实,可得失之间,却往往没有定数。想我父帅如今已是手握重兵的边疆大吏,又已身居侯爵之位,即便之后再封为公爵,区区晋升一级,也无法消化掉如此巨大的战功了。这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后果,梁总提也是官宦子弟出身,自然比谁都明白。如此看来,这场战功对我郭家父子而言,只怕是祸非福啊” 说到这里,还未等梁京继续推脱,郭兴便退回了身子,当着前中两军将士的面,朗声开口道 “我等先锋将士本已呈孤军之势,全赖梁总提带着中军弟兄们,日夜兼程奔袭而来,才使得我们这支深入敌后的孤军,变成了悬在敌人胸口之上的一把利剑因此,我也将亲自手书一封上呈天子,求天子犒赏中军将士与梁总提的勇武与辛劳” 这话一出口,中军的将士们顿时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反而前锋营的将士却都一脸惊异的看着自家这位少帅,仿佛都在看傻子一般小侯爷是什么意思啊我等前锋营将士们辛辛苦苦日夜奔袭,浴血拼杀得来的战功就这么拱手让人了他是平北侯府的少帅自然不在乎,可我们当兵就为了拿饷,他这一句话,竟把这八千先锋将士的功劳全都舍出去了 而闻讯赶来的冯廉也,此时眼中也带上些许的愤懑与不解之色。但他毕竟是员有勇有谋的老将,也不好当面发作,只是一言不发地把中军安排在空营之中后,这才找了个空子,偷偷把郭兴拽到了一个角落里 “少帅,他梁京虽然行军速度不慢,但也绝对快不到那里去大不了您在战报里稍微提上一笔,那也是个天大的人情了;如今却为何在将士们面前,提出要把主要功劳都归于那个庸才如此作法,岂能不让我等世代追随你们郭家父子的将士们心寒” 郭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拉着冯廉也的一只手,垂低了脑袋低声说道 “这平北大军上上下下,除了他梁京之外,可都是平北侯府的亲信人;若是等日后一战功成,收复幽北全境之后,我平北大军又当如何陛下还能容我等无用之人拥兵自重吗依侄儿看,我们平北大军最后的下场,八成也是被打散之后编入各个军镇之中,再经过几年的消化之后,北燕王朝可就再没有平北军这面大旗了” 冯廉也听了他这一袭话,骤然心生敬佩之情他万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懒懒散散的少帅,竟然会有这么深远的眼光。此事经他一说,仿佛其中还另有深意一般。 郭兴看着冯廉也仍旧带着探寻的目光,便仔仔细细地说 “这梁京是左丞相王放之婿,本就是打算来我平北大军捞些军功,成为日后回调京城的进身之阶。如今我把这天大的功劳让出了一多半给他,乘人之美自不用提,左丞相那边也自然会挂念着我们平北军的一个好来。” 冯廉也一听这些朝堂之事,本来还算机灵的脑袋顿时胀痛无比 “我平北大军又何惧老儿王放凭什么要给他献媚我说少帅,这可是咱们提着脑袋才拼下来战功,怎能因为这个就拱手让人” “叔父您还是想简单了,这份功劳我们平北军负担不起,他王放也一样负担不起;您仔细想想,这王放一向是朝廷中的主战派的中坚力量,那么主战派中又为谁马首是瞻呢而能往铁桶相仿的平北大军中顺利的掺入他这么一粒沙子,又必须得到谁的首肯呢所以依侄儿我看,这梁京不单单只是王左丞的人而这份天大的功劳,整个北燕王朝也只有那个人才当得起呀” 冯廉也不是蠢人,在郭兴这近乎于说破的解释下,心中已经彻底的明白过来。除了恍然大悟以外,对于自己眼前站着的这位少主,更有了彻头彻尾的改观。还没等冯廉也那些溢美之词出口,郭兴又神色担忧的说到 “不过,这次进军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顺利的侄儿倒现在也无法相信。我们面对的还是传说中那般凶神恶煞的幽北蛮军么他们可连北燕的民兵乡勇都不如啊梁京的这份大功劳,得起来只怕也不会这么容易吧” 为将者未谋胜而先谋败,面对如此大胜之势仍然能保持不骄不躁的一颗心来,这更让冯廉也心生安慰之感。他默默的望着西南方向的天空,心中喃喃地说“老帅,您后继有人了” 与此同时,平北侯郭孝亲自提领五百近卫军,护卫着押运粮草辎重的民夫车队,自锦城至奉京城的官道上,朝着飞虎军大营的方向缓慢的前进着。此时已经进入夏季,本就雨水充足,恰逢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此时就连原本平整的官道上,都已经变得泥泞不堪。战马的蹄子一直都深陷在烂泥里,每次抬起都会挤压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而民夫手中的木质推车,更是要比平时费上几倍的力量,才能堪堪驱使的动。 幽北三路不同于南康那般湿润,但比起燕京城来,却要湿润不少。面对此等不便于行军的烂泥地,按照兵法常理来说,怎么也该休整两天,待地面重新干燥以后,才好再次行军。不过,一辈子用兵最为谨慎的平北侯郭孝,此时却意外地没有传下这样的将令。他亲自脱下了战靴,赤着双脚踩在烂泥地中,帮民夫一起推着手推车前进;而这些辅兵民夫,见自家老帅都如此卖力,更是没有一个好意思叫苦叫累,全都咬着牙拼着命,想以最快的速度与前中两路大军汇合一处。 与此同时,就在官道两侧的树林里,沈归正叼着一节草棍坐在树岔之上,双脚不停地互相搓着淤泥;而另外一颗树上,好容易才爬上树的颜重武,也朝着平北侯的方向看去。 正所谓计毒莫如绝粮,如郭孝所忧,如郭兴所虑,假死脱身的颜重武,与平头百姓沈归,这个有些奇怪的组合,果然还是冲着平北大军的粮道来了。 时至今日,沈归精心策划的一场大战,才算是彻底敲响了开门锣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39种瓜得豆 死而复生的颜重武,看着平北侯爷与自家将士的同甘共苦之后,没过一会便觉得有些厌烦了。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正兴致盎然的沈归,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又给一个南康密谍造了这么久的声势,归根结底不也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吗如今东海关城防已经空虚,咱们不趁机夺关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闲工夫呆在这里,看那些民夫推粮车呢” 沈归一指须发皆是淤泥的平北侯,不屑地对颜重武说 “你与这个老头儿彼此之间,也是很多年的老对手了,可曾见过他亲率大军,进入我幽北境内半步若没有我等之前一番造势,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孤注一掷的决定” 颜重武略微回想了一番,发现也确如沈归所说。郭孝平素用兵一向求稳,多年以来都未曾迈出过东海关以北半步;就算是派出小股部队佯攻滋扰打探虚实,也一贯都会派遣其他年轻将领,每每所率之军,也定然不会超过一千之数。 而今日平北军已是倾巢而出,为了加快行军速度竟还甩下了粮草辎重,致使三军自行解体,首尾不得相顾;最难得的是,平北侯郭孝竟然还率领亲卫军垫后,亲自肃清粮道,这可是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天赐良机。如此看来,沈归之前的那一番布置,还真不是毫无用处的。 “本想的只是截粮,没成想却有一尾大鱼撞入网中。哎,这算来算去,最难算的终究还是人心呐” 沈归看着郭孝的背影,喃喃地感慨了一句。 “你还唠叨个什么劲啊如今这满地全都是烂泥,他们想逃都没地方逃,咱们直接冲下去砍个痛快,再把物资洗劫焚毁一空,顺势直接调头回转东海关,趁虚而入夺关在手,如此一来,就算是把平北大军这十五万条人命,彻底留在奉京城下了。” “别的还不说,单单这近十万之数的后勤部队,仅靠咱们这些人能杀的了几个你别瞧这些民夫辅兵放在战场之上,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懦弱无能,但此时面对两方人数差距如此巨大的局面之下,他们还是能在郭孝的率领下,横生出些胆气来的。真到了那时节,谁成了猎物而谁又是猎人,可就在还两说之间了。更何况,即使我们现在就把这十万人的队伍,再加上老儿郭孝一起抹杀干净,夺下东海关也还为时尚早。” 颜重武使劲地嘬了嘬牙,紧皱着眉头说 “那依你的意思,就这样放他们过去” 沈归闻言,看着官道上扶老携幼的场景,阴笑了一声 “呵,他们这些人死是死定了,留下的只是死于何时何地,殉葬人数几何的问题而已。” 其实沈归所虑者,除开两方人数上的差距之外,也同样是这片烂泥地。此时对方的车马士卒无法行动自如,己方的士兵也同样好过不到哪去。而且一旦双方军士裹缠在一起厮杀,己方将士心中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对方士卒却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可想了。而这困兽之斗,往往最为凶险,自己若是能多等上一等,应该可以避免不少无意义的伤亡。 沈归几个起落之间,便在林间穿梭了一个来回。等他再次回到颜重武身边之后,便朝他抬了抬下巴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岗,地势颇高。依我看他们八成会在那里歇脚过夜。咱们先去那边以逸待劳,这里呢,就交给我的兄弟们好了。” 说完,沈归便带头朝着东北方向飞身而去。颜重武见状也不多问,把手中草鞋系在腰间,犹如一头黑熊般跳下了树,追着沈归的背影而去了。 待沈归和颜重武身影消失之后,十四便身形一纵,直接蹿到了沈归方才所立的树梢之上。身形稳住之后,便从腰后摸出了一柄黑漆漆的红绸飞刀来 “嗖” 十四出手的这支头镖,末端带着一道鲜红的绸子,犹如一道天火相仿,瞬间扎入了正在指挥民夫的平北侯护卫营长,那几不可见的护颈缝隙之处这道红绸镖,真可谓是石破天惊的一镖此时双方隔着近乎百步的距离,十四一发之下便直接命中目标,其手腕功夫的力道与精准,在这一镖之下展现的真是淋漓尽致 而那位亲卫营长也受十四的恩惠不小,并没受什么罪,只是喉头徒劳地耸动了几下,便一命呜呼了。 咚咚咚 在这道红绸镖突然出现的一瞬间,有几个反应快的平北侯亲卫,便已经敲响了手中的示警铜锣。平北侯郭孝真不愧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先是根据亲卫营长的死状,瞬间辨出了敌人埋伏的方位;而后便一个矮身便躲到了粮车背面,同时扯着沙哑苍老的声音高声指挥起来 “所有人都不要乱不要乱全都躲在粮车西南侧娘的,左手边左手边亲卫营能动弹的自行成队,摸到西北方向的树林外围搜寻贼人踪迹,切记不可进入林中深出,以免中伏。掌刑军正官传某帅令,凡有临阵脱逃、高声呼喊乱我军信者,尔尽可斩于阵前,不必事先报予某知” 从几句话便能看出,平北侯郭孝无愧当世名将的头衔。尽管他一生从不行险,但对于军伍中事,真可谓是无一不知,无一不精。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如此看来,把郭孝排入当世名将之人,果然也有几分见识。 毕竟,郭孝时至今日,也并没有什么为人津津乐道的显赫战绩流传于世 如今,他只凭着几句话的功夫,便让在场将士与民夫们,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加之他平日里便军纪严明,所以除了最开始场面上有些慌乱之外,在他高声指挥以后,大家便也能稍稍定下心来,各行其事而去了。 而冬至的十几个小伙子,在对方慌乱的瞬间,每人最多也只来得及扔出三镖而已。除了十四出手的三支镖,全部命中敌人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射偏了一两刀。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的镖法不济,皆因为他们选择的目标,都是身披盔甲的平北大帅亲卫军,再加之双方距离过远,哪怕出现一丁点的偏差,都难免会扎在厚厚的盔甲之上。 因此,这一轮预谋已久的伏击,只来得及结果不到二十名敌人的性命,便被各自成军的其余亲卫摸到了树林边上。 此时十四也不恋战,抬起右手一挥,十几道黑漆漆的人影便飞身退入丛林深处。与此同时,还朝着花木晃动之处抽奖似得地随意飞出了几镖。 就这样,前来搜林的亲卫们,在又丢下几具同袍尸体之后,再次灰头土脸地退回了官道之上。 “禀君侯,方才我等奉命入林搜查,但因对方抽身极快,我等奉帅命也不敢深追,因此未能” 平北侯郭孝此时正在详细查验着那枚要了亲卫营长性命的红绸镖,听到回报之后一抬右手,把飞镖举到对方眼前,平淡地说了句 “看这飞镖的样式,袭击我等之人应该只是些幽北三路的江湖草莽,倒也是不足为虑的。本帅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次先锋营出击实在太过顺利,本帅心里一直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咱们中了人家的全套呢因此,这才会临阵命令梁京代为提领中军,而本帅则亲自领兵垫后,以防幽北三路会绕背袭扰我军粮道辎重。可没想到此时等来的,却是这些只知藏头露尾暗中埋伏的江湖人莫非,他幽北三路此时真的是无将可遣、无兵可差了” 这位回报的亲卫神色尴尬的站在原地,接话又没什么想法,不接话又显得自己无能,只好随意的拍了一个马屁 “少帅年少英勇,冯将军用兵如神,只一把大火便烧杀了三万敌军,顺便还把张黄羚那小儿的苦胆也给吓破了,愣是一箭未发便逃回了奉京,如今仍然龟缩在城中,不敢出门半步。今日虽然有些江湖草莽来袭扰我军粮道,但根据林间的留下的脚印与树木留下痕迹看来,来者顶多不过二十之数。莫非,我们这近十万大军,还会被这么几只猫狗一网成擒不成哈哈哈哈” 郭孝听完亲卫的话,自己也捋着沾满淤泥的胡须点了点头。是啊,凡欲以弱胜强者,定然要避免与对方正面相对,傻乎乎地打起消耗战来。而如今幽北三路居于弱势,想要反败为胜,便只有断自家粮道一途可行。可此时幽北的士卒一个未见,反而只来了几个江湖人,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些谨慎过头了。 “好了好了,既然对方退了,咱们也赶紧上路吧。根据斥候探子所绘制的幽北地图来看,再往前三十里路,就有一处小山岗。那里地势颇高,吩咐众将士,今夜我们就在那里先行歇脚。待明日天亮之后,这官道也该好走了许多吧” 这亲卫点了点头,传下了帅令后,大家又咬了咬牙,缓慢耳边艰难地继续赶起路来。 在路过亲卫营长的尸体旁边之时,老帅郭孝抽出自己的佩剑,亲自蹲下身来,割下了亲卫营长的发髻收入怀中,转身又对刚才那位亲卫说 “把你们营长的尸首埋在树林边上,以佩剑做碑、以头盔为贡。待我等收复幽北失地之后,老朽再亲自为他举行丧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0请君入瓮 郭孝所率辎重后军,在这一路上,都被十四带着冬至的众家兄弟们不停地袭扰。这些黑衣人既不贪功也不冒进,郭孝也曾几次故意漏出破绽来,可对方连一次都没有出手。哪怕自己高声谈论起进军方略,对方也恍若未闻一般,根本没有想要遣人摸近了听个仔细的念头。 如今软硬计策都使了个遍,没想到这些前来滋扰己方的江湖人还真是沉得住气,直把个求稳求了一辈子的郭孝,都磨的再没了办法。 最后郭孝也横下一条心来,所性直接不管它了。毕竟在己方有所防备之下,对方也根本就造不成什么巨大的杀伤。除了实在有些恶心烦人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而这三十里路,在冬至众人的跟踪滋扰之下,足足走到了深夜子时才堪堪抵达。十万辎重后军宛如一盘散沙泼在了山岗之上,喊痛呼累之声此起彼伏,就连老帅郭孝,此时都在用力捶打着酸痛的肌肉,困倦之意更是一阵阵地涌了上来。 郭孝强撑着眼皮,仔细看了看,发现四周并无深林,又叫来几个亲卫,详细吩咐了轮班哨卫以后,这才倒头睡去。这一天下来,除了身体力行、帮助民夫推车之外,还要时刻防备着那些恼人的偷袭,年纪高迈的郭孝,精力与身体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此时脑中的那根绷紧的弦一松,连往日里失眠的老毛病都不药而愈,还没等亲卫们详细询问警戒的距离,他的呼噜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几名亲卫队长一见此状,彼此相视一笑,便悄悄地退开了老远,就帅令中的不明之处,自行商议起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本还在酣甜的梦乡之中熟睡的郭孝,却被一股浓烟呛醒。他刚刚睁开眼睛爬起身来,想要看清楚是从何处传来的浓烟,又立刻被熏得流下泪来。使劲儿的揉搓了几下之后微睁二目,没想到入眼处尽是一片浓烟与火光。 与此同时,四周也有不少被浓烟呛醒的民夫与辅兵,见状都手足无措地高声叫嚷着 “不好啦粮草车失火啦快救火呀” 紧接着便是一团嘈杂之声四起,老帅也顾不上眼睛的疼痛,急忙大声呵斥 “慌什么慌都别喊了,快去北面的小河沟取水救火如今这火势刚起还不算大,就是烟多了一些而已扯下一些麻袋片蘸湿了,捂住口鼻便可行动自如了” 说完郭孝便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硬酸疼的身子,急忙忙地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之中。待最后一团火苗熄灭,东方的天空已经隐约泛起了鱼肚白。 “禀君侯,四位哨兵被贼人割喉身亡。而对方用的是些黑泥一般的东西,点燃我军运粮车。所幸的是您指挥得当,再加上火势刚起便被扑灭,只是烟多了些,辎重粮草损失也不算太大;只是此时有不少将士们都被浓烟熏伤了眼睛,看不清路不说,双眼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郭孝也使劲揉了揉血红的双眼,随意的摆了摆手说 “被熏了眼不怕,找些干净水洗洗便是。告诉他们,无论有多么困难,我们既然已经出关,就绝对不能退后半步这些江湖人越是卖力地滋扰我们,便说明幽北三路的局面越是惨淡。他们越是拼命阻挠,也就从侧面证明了我们急行军的重要性。传我帅令,丢下被焚毁的粮车,大家继续赶路。待三军会师奉京城下,再另行休整一日。” 这亲卫队长面色有些为难,但是沉吟了半响仍然点头应是,转身传令而去了。郭孝也是长叹了一声,亲手扶起不远处的一辆粮车,前后动了动见还堪使用,便双膀一用力,高喝了一声“出发”,便推起粮车当先而行。 锦城距奉京城不过区区五百里路程,而这些民夫辅兵,推着粮车可以日行五十里路,如此算来,不过十天便可抵达奉京城下。眼下虽然正值雨季,道路泥泞难行,但是在平北侯郭孝的身先士卒之下,众人还是紧咬着牙关,以一种近乎日夜兼程的方式,朝着奉京城下急行军而去。 三日之后,在冬至众人不停地沿途袭扰之下,疲惫不堪的郭孝终于率领十万辎重部队来到了一条河流之前。而这道河流,当地人都称它为蒲河 其实按照原本行军路线,本应是绕道蒲河下游,走旱路绕过去的。但若是如此一来,需要多耗费一整天的时间不说,沿途还要经过一片幽暗的密林。如今所有的人都被十四与冬至的众人,给惊扰的一个头足有两个大,再也没有谁愿意去绕远路过深林了。 郭孝这几日也被扰的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此时面对河岸上被砸毁的船只与烧掉的渡桥,更是愁的唉声叹气。旁边那位暂代亲卫营长的校尉一见,适时地凑上来说 “君侯无需忧虑,咱们此时提领的可是辅兵部队,修桥铺路可就是他们的老本行啊依末将看,只需一个晌午过后,我十万大军便可以顺利渡河了。而河对岸的地势也是一马平川,不但官道好走,而且既无密林也无峡谷。待渡河之后,末将想办法在多去弄回几匹牲口,咱们便只需三日,即可与少帅汇合了。” 郭孝看着四周一片的开阔地带,发现也并没有什么便于藏身之处,如今天色又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之下更是无需担忧偷袭滋扰,也就点了点头,对这代营长吩咐到 “让将士们趁着这个时候赶紧小憩一番。那些修桥造船的民夫也分成几班轮流休息。待渡过蒲河之后,立刻全速向奉京方向进发” 说罢,他向身后的粮车一靠,便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若说冬至众人在这三日间的日夜自扰之下,有什么战绩,倒也根本无从谈起。除了趁人不备,抽冷子取上几条性命之外,可以说是毫无建树;而粮车虽然烧了不少,但是面对平北军的充足准备、再加上时刻不肯放松的警惕性,损失也并不算太大。 而这几日间的昼夜扰敌,说穿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办法。这被扰之人不得休息,十四他们也同样得不到休息。他们除了没有辎重的挂碍之外,根本就是与郭孝的十万后军同甘共苦的。 眼下在这条四周尽是开阔地带的蒲河渡口之前,大家终于放松了警惕。而且亲卫营众人在休息之前,还特意放火烧掉了几处茂密的草丛,如今在四周这一片焦黑之上,就算落下一直麻雀来,都犹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 时至午后,蒲河岸边已经架起了足足五座简易浮桥,而可以载运人车的小船,也修好打造出了几艘。被亲卫唤醒的郭孝,看着眼前这骄人的成绩,更是深感老怀安慰。 看着这些满面倦容的将士们,郭孝心知他们方才只怕一刻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感动之下他颤抖着双唇,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良久之后,千言万语都汇成了的一句话,伸出右手虚空中用力一挥,高声喊道“将士们随某渡河” 与此同时,河对岸不远处的沈归,也对颜重武轻声说了一句“时候到了,你们出发” 飞熊军统领颜重武,此时披挂齐整,正骑在一匹雄健无比的战马之上,身后跟着杀气腾腾的两千骑兵,每个人都是眼神冷冽神情肃穆,长枪的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支小股部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蒲河东岸的不远处。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上那么几步,就可以看见蒲河岸上平北军那些忙碌的身影了。 颜重武也没再说什么废话,挥手一鞭直抽马臀,随即便一骑绝尘,朝着蒲河西岸方向绕路奔去了。而他身后那两千骑兵,也都整齐划一地拐了个大弯,直抄平北大军的后路而去。 之前在测验马蹄之声能传出多远的时候,颜重武也曾问过沈归 “我们面对的不过是一群疲累了三日有余的民夫辅兵而已,为何要如此费尽心力,还要创造出半渡而击的局面才肯主动出击,真的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沈归看着他所率的这两千骑兵,沉吟半晌才终于开口说道 “以最小的损伤,获得最大的战果,这就是兵法的意义所在了。只要你的这些同袍手足,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无论事先准备多么繁琐,那便都是值得的。” “哎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善人可被竖子郭兴一把大火焚为焦炭的三万金甲军,难道就不是人命吗别以为我是个粗鄙武夫就看不出来,自两位使臣入京之后,这三家的所有动作你沈归都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之后所有走向也都在你的意料之内你可别告诉我,金甲军被围而焚之,你这样的人事先竟然没有想到过” 沈归听到这里,不急不恼地嘻嘻一笑 “你误会了,我沈归可不是什么善人,我只救自己想救之人,只怜真正可怜之人;若是按照我原本的计策,金甲军能奋起反击的话,再加上张黄羚也能支援即使,竖子郭兴那八千先锋部队,早就被钉在奉京城外了;若是直接攻城,便只能靠骑兵撞向奉京坚实的城防;而金甲军与飞虎军,二军驻地又呈掎角之势互相依托防御,攻杀其中一人,便要同时遭受两方夹击;而若是郭兴选择暂时退走那就更好了,张黄羚只需派遣骑兵衔尾追杀,皆是他那八千先锋营将士,哪怕能留下点血脉来,都能算是他郭兴用兵如神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1半渡击之 其实沈归所说并不算完全。之所以他会希望金甲飞虎二军能够奋起反击,主要还是为了打消郭孝心底的顾虑。毕竟北燕与幽北,双方交战已近百年,可谓是大仗打过三百六,小仗见过赛牛毛;两方对于互相之间的战力,已经都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与了解。 但如今郭兴与冯廉也,仅率八千骑兵孤军深入,便连破飞熊、飞虎、金甲三军。战事发展如此顺利,一生谨慎的郭孝又怎么会不起疑心呢一旦他转过神来,从自己精心编制出的骗局中脱身而出,那么这精心准备的一锅好饭,只怕注定就要夹生了。 可他万没想到,刚刚重组后的金甲军,竟然会无能到此等地步;而东幽李家的家生子张黄羚,又会这般胆小如鼠,竟连敌人的面都未见到,便先望风而逃了。 可怜三万金甲儿郎,就在郭兴的一场大火下尽数化为焦炭。但沈归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怜惜。这并非是他麻木不仁,而是在整片华禹大陆上,也没有谁能比沈归更清楚若是面对敌人的屠刀放弃抵抗的话,无论你是将军还是士卒、是平民百姓还是老幼妇孺,等待他们的都只有这一个下场。 而沈归听过的此等下场,要比这三万名只会吃白饷的废物,还要更加惨烈的多。 颜重武已经带着两千骑兵飞驰而去,沈归看着自己身后挺立的三千骑兵,语气平和地说 “诸位飞熊军的兄弟们此战,便是我幽北三路吹响反击号角的首战我等只需等待颜将军率军而至,同时两路出击,便可把对方一举击溃请诸位将士们牢记,此役万万不可留恋斩获物资。对于敌军,上至平北侯老儿郭孝,下至普通民夫辅兵,我们的战刀之下都不需要任何一个活口” 一句话说完,沈归便翻身跃上了那匹盗骊,把颜重武赠他的头盔端正的戴好,紧了紧系带之后,便安静地等待起对岸传来的喊杀之声。 此时正在指挥大军渡河的平北侯郭孝,望着前后一览无遗的河岸两边,心中却不知怎的,生出了一股无来由的烦躁之感。他打从军之初,便在其父的故意安排下,成为了平北军先锋营的一名小卒;时至今日,无论是平北侯的爵位,还是平北军统帅的位子,那都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在尸山血海里打滚多年的郭孝,一向不信奉鬼神之说;但对于这种不详的预感,却十分笃信。 他看了看正在警戒的亲卫营将士,张了张嘴仍然没说出什么话来,最后也只能扯着脖子,发泄似的催促着正在搬运物资渡河的民夫与辅兵们。 就在这股莫名的烦躁达到鼎盛之时,由打背后方向传来了极为密集的奔马之声。就在隆隆马蹄声刚刚传来之际,郭孝还以为是自家哪只斥候部队前来传递消息的;待马蹄声由远而近、声音愈发密集之后,他这才听了个清楚依他的经验而断,来犯之敌绝不会少于两千之数 “敌袭还在渡河的民夫与辅兵迅速上岸,岸上之人立即背靠河流列阵防御,所有人都加快速度,以防敌军两面合围亲卫营上马,与本帅一起前去阻击来犯之敌” 郭孝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喝出这句话来;而后便一拽长刀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右手用刀杆末端轻轻一抽马屁股,连人带马便犹如一道闪电那般、率领亲卫营的将士们向后方杀去。 马还没跑上几步,郭孝身后的河对岸方向,也传来了呼喊与喧哗之声。骑在马上的郭孝闻声回头,只看了一眼,便差点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只见河对岸的民夫与辅兵,正犹如风吹麦浪般相仿、已经被一队小股骑兵刚刚杀了一个通透那些骑兵刚刚洞穿了己方在仓促之间结成的防御阵型之后,便纷纷一勒缰绳,齐齐调转马头,又再次朝着己方残阵杀了回去。仅这一手拨马,郭孝便看了个明白对岸的这小股骑兵,个顶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 还没等停在原地的郭孝拿出一个准主意来,自家那五百亲卫骑士便已经与这些来犯之敌接上了刃郭孝再次扭头,这才发现来犯之敌如同对岸的骑兵一般,也俱是虎狼之师两军二马错身仅仅一个回合,自家的五百亲卫便已经去了一小半。如今两军已经纷纷调转马头,正在分别准备第二次冲锋 郭孝看着那些平日里最为亲近的贴身亲卫,早已是虎目带泪尽管此时兵力悬殊,但他们每人脸上都带着桀骜不屑的浓厚战意。郭孝又扭回头去看了看对岸那些、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辅兵,终于横了横心调转马头,朝着蒲河方向飞驰而去了。 其实不用看他自己也明白,面对人数相差悬殊的精锐骑兵,自己那多年精心调教的这五百亲卫营,算是彻底完了。 其实,郭孝做出这个决定来也不难理解,毕竟蒲河岸边还有着近十万之数的平北军士卒;如今来犯之敌虽然来势汹汹杀意正盛,不过毕竟只有区区五千之数,若是在自己亲自坐镇指挥之下,想来这五千骑兵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 而正在蒲河对岸,领着骑兵收割平北军卒性命的沈归,一见郭孝的大帅盔已经由远至近,心中顿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来,就连手上挥舞兵刃的速度,都渐渐地慢了下来。 是的,沈归一见郭孝下定决心舍弃亲卫营,回身救援后军士卒的举动,心中这才彻底放心下来这场蒲河大战,是郭孝败了 说来也怪,郭孝年幼之时便已经投身军伍之中,多年来能从一个小小的先锋士卒,一步步地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对于每位士卒的优劣长短都能捻熟于心;但这场大败,他却成也在知兵,败也在知兵 在郭孝心中,自己那五百亲卫营尽管骁勇善战,但毕竟人数不足,无法以一当十,这才会放弃亲卫调转马头,妄图以一己之力指挥十万民夫辅兵,结成防御阵型,以抗来犯之敌;可他郭家满门俱是出身先锋营中的横勇之士,而这些民夫与辅兵,却比普通百姓抢不到哪里去。毕竟面对着敌人的马蹄与雪亮的刀锋,能够临危不惧者已是少数,更何况还要站稳脚跟以命相搏呢 正如沈归所说,若是十万民夫与飞熊军的五千骑兵正面相抗,靠着郭孝的临阵指挥与人数优势带来的群胆,己方是定然没有任何取胜可能的 不过眼前这十万民夫,近日来先是被十四带着冬至的杀手沿途日夜袭扰,事到如今早已成了疲兵之势;在加上眼下已呈半渡之势,首尾不得相顾,而且还要同时遭受两股精锐骑兵夹击;屠刀之下那些同僚的喊杀与求饶之声,仿佛带着传染病一般,把所有人胸中那本就不多的勇气,瞬间就嚷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无论郭孝如何挥动军旗、如何声嘶力竭地大吼将令,都被刀锋划破皮肉与骨骼的摩擦声所掩盖,没有泛起一丝浪花来;而那些哭爹喊娘的待宰羔羊,再也想不起什么将令与军法,面对敌人手中那闪亮的屠刀,只是靠着动物本能,撒开大腿四下奔逃而去了。 待颜重武把那五百平北军亲卫屠戮殆尽,又拍马赶到岸边之后,这十万平北大军,直接瞬间炸营所有民夫辅兵都抱着脑袋,也不来不及辨别方向,只顾着朝人少的方向不停跑去。但可惜的是,仅靠着两条肉腿,又怎能跑得过奔驰而来的战马呢 这些士卒都是北燕人,大多都不习水性,此时一旦落入河水之中,连一刀之苦都不用遭受,直接连人带货一个跟头便栽入水中。待胸中余气吐尽,便只能与虾蟹为伍,从此长眠于蒲河之中了。 这场蒲河之站,真可谓是一触即溃,除了方才那五百亲卫骑兵,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展露出了北燕人的勇武与豪迈之外,剩下的便只是一边倒的单方面屠杀了 老帅郭孝此时头发披散地呆立在岸边之上,早已喊哑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来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下的一位位士卒们,不停被对方的战马追上,或是一刀割下头颅,或是一枪刺入后心,最后再发出毫无意义的几个音阶来,然后就被马蹄踩踏成一滩肉泥;自己在这三天时间里,又结识了不少后军之人他们有的人帮自己推过车;有的人同自己分享过同一个水囊;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曾经一脸憨厚的央求自己,希望能给他刚出世的孩儿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可如今,他们都已经倒在了密密麻麻的尸体之中,他们都淹死在了被鲜血染红的蒲河水中,再也没有人能站起身来。 平北侯郭孝就这样拄着手中长刀,痴痴地看着这场屠杀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任何一人的打算,哪怕胯下战马已经跑累跑死,他们仍然一脸兴奋地拎着武器,仅靠着双腿还要去追杀着那些生不起一点反抗之意的平北军;尽管有不少军士已经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但等待他们的除了屠刀,仍然只有屠刀 这位平北侯爷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生用兵谨慎,主动出击的也只有这一次而已可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自己的一世英名,连同这十万北燕大军,便尽数化为一滩碎肉了 郭孝紧紧闭上了双眼,从腰间抽出佩剑搭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刚刚准备自刎殉国之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这是平北侯郭孝吧着急死么不着急的话咱爷俩聊聊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2首战告捷 沈归随着飞熊军将士们冲杀了一阵,待局势已定之后,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首先他掌中这柄长刀,只是飞熊军的制式马刀。虽然比普通大路货好上一些,但质量也都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这才刚刚冲杀两个来回,刀刃便已经起卷,不堪使用了;而自己腰间所佩长剑春雨,也是和李家大小姐交换的定情信物,若自己是用来杀敌报国也还说得过去,可余下的工作,分明已经与肉铺的屠夫别无二致,也实在有辱这柄宝剑的名头了。 若说回去换一把好刀来呢,等他折回来早就无用武之地了;就算是赶上了最后一波,冲杀不了几次又得重新换过。于是沈归索性把长刀随意一丢,打算远离战场中心歇会,而正巧在这个时候,沈归注意到了一个呆若木鸡的老头正是平北侯郭孝 如今大局已定,根本也毫无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了,沈归这才出言喝止了意欲自尽的郭孝。这还是两位对弈之人第一次见面,沈归认识郭孝,郭孝却不认识黄口孺子的沈归。 “咋耽误您老酝酿好的情绪了您老人家已经这个岁数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着的是什么急呢聊会再死也不晚啊” 郭孝本就是满怀悲怆之情,羞愤交加之下这才打算拔剑自刎。没成想刚打算一闭眼抹了脖子,便被沈归出言喝止;就仿佛一个刚烧好的炭炉子,路过一个小孩撒了一泡尿,一股脑地全给滋灭了,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其实沈某本没想把你们引到这条绝路上,但是您那位小公子做事也太不知轻重了,一把大火,烧死了我们三万幽北子弟我琢磨着,这个仇怎么也得报了不是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北燕十万辅兵,来换我们幽北三万精甲,这买卖做的,还算是童叟无欺吧” 沈归说着话把头盔往地上一丢,又把三根入肉不深的羽箭随手一拔,这副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模样,看起来要多横有横、要多勇武有多勇武。 “说好了聊会再死,您怎么光听我说,自己不言语呢莫非平安侯爷也是个聋人还是岁数大了耳朵背要不然把我那十四兄弟叫来,跟您比划一段儿” 听到沈归的调笑,郭孝顿觉满腔愤怒要不是方才徒劳地一通嘶吼把嗓子彻底喊废,真有心把沈归连爹带娘的臭骂一通。当然,要是郭兴也在这,听了这笔十万辅兵换三万精甲的买卖,也得活活撕下他一块肉来 郭孝被他唠叨的实在有些心烦意乱,再加上这几天将帅齐心的急行军,还被十四等人沿途不停滋扰;如今在被眼前这片人间炼狱一激,再也站不稳身形,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你们北燕人哭起来,都是干下雨不打雷么中间隔着一个东海关,民风习俗能差这么大” 沈归看着老泪横流,张开大嘴不发出一丝声音来的郭孝,纳闷地问着。直到郭孝奋力发出了沙哑的气声之后,沈归这才拍了下脑门 “原来是把嗓子喊劈了依我说啊老头,你都多余浪费这情感,自打你那鲜衣怒马的宝贝儿子,抢回了那具女尸之后,今日的局面便已经注定好了。事到如今,也不怕明明白白的告诉您,等您老人家走到奈何桥头之时,若是能再等上几天,一准还落得个父子相距的圆满结局呢” 沈归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仔细打量着自己手掌上被刀柄磨出的水泡,看这模样,郭孝是否听得进去、听完有什么反应,仿佛也都无关紧要一般。 事到如今,二人耳边不住传来的求饶与厮杀之声,已有了渐弱的趋势,听来也知道,这场惨烈无比的蒲河之战,已经接近了尾声;而那些高举双手跪在地上求饶的俘虏,也同老帅郭孝一样神色木然,仿佛周围正在被砍杀屠戮的同袍兄弟,与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罢了罢了,既在战场之上两军相见,本就是各为其主,成王败寇自没什么可说的。可念您偌大的年纪,在华禹大陆上又有着名将的美誉,再加上您还姓郭,晚辈怎么也该让您死个明白不是” 听到这里,正灵魂出窍一般发愣的郭孝突然扭过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位嘴碎至极的飞熊军士。 “在下姓沈名归,正值弱冠之年,由于课业上未得名师指点,因此也无有表字在身;自幼生长于幽北中山路太白山脚下,乃是萨满教先代大萨满北斗祭祀李玄鱼、与现任大萨满南斗回春林思忧,二位萨满合力抚养长大的;外祖则是幽北中山王爷,名讳上郭,下云松,早年疆场厮杀之际,也曾有太白飞虎的美誉” 随着沈归详细地报出自己的生平家世,平北侯那木然的双眼竟也逐渐有了神采他与颜重武彼此之间极为熟悉,深知如此连环毒计一定不是会那头黑熊所谋。以他原本的判断,本以为那幕后黑手,是奉京城相府之中那位丞相李登李齐元可万万没想到,这样一场惊天骗局,谋划者竟然会是眼前这个还未举行授冠之礼的少年郎 沈归看着郭孝有了反应,面上也带出了些许颓然之色的说 “可惜的是沈某一无功名傍身、二无爵位承袭,无法亲自领兵御敌。不然的话,哪还用的着费那么的劲呢罢了罢了,说这些也没用,您只需要记住,今日设计绞杀你十万大军之人,是我幽北沈归” 说到这里,沈归抽出自己腰间春雨佩剑,双手递到平北侯郭孝面前 “这剑乃是沈某贴身佩剑,名唤春雨剑长三尺八寸有余,乃是北海剑奴生前遗作。如老帅不弃的话,便用此柄宝剑殉国成仁,以保全您一世英名罢” 郭孝看着沈归递来的这柄白色连鞘长剑就这么一柄向自己索命的佩剑,竟然把他看得是眼波流转、满面皆是欣喜之色。 接过春雨长剑后,郭孝先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坚定地扶正了倒在地上的平北军的大旗此时这面战旗早已是残破不堪,被老帅郭孝仔细地插在了暗红色的土地上;随即他又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朝着沈归方向扔了过去 沈归接剑在手,面带疑惑的说 “是要我把这柄佩剑带给郭兴吗抱歉,我已经说过了,自从你们踏入幽北国土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已经注定了十五万平北大军,已经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活口,能活着回到家乡的土地上了” 可郭孝听完不怒反笑,随即便摇了摇头,伸出苍老干枯、又满是血污的手,指了指沈归。 “给我的” 郭孝只是点了点头,下个瞬间沈归便听到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他再次定睛看去,郭孝已经直挺挺地跪在了平北大军的军旗之前,随着他身子软弱无力的依靠之下,那杆军旗连同平北侯郭孝的遗体,二者一起轰然倒地。 就这样,东海关前的一代名将平北侯郭孝,最终还是落了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沈归弯腰捡起了春雨长剑,借着天黑前最后的一丝光亮,看着岸边正在杀俘地飞熊军士,只觉得这幅画面极为陌生、又带着些莫名的错乱之感。 此时的东海关,由不到两千的北燕老弱残兵把守;而飞虎军营盘之中,少侯爷郭兴也在享受着缴获的酒肉,翘首以盼老侯爷郭兴率后军而至;燕京皇宫之中的御书房,天佑帝周元庆还在精心地修剪着花瓶里摆放的枝叶;而奉京沈宅之中正在养伤的颜青鸿,也终于迎来了一个够份量的访客 前日被严重烧伤的颜青鸿,此时刚被铁怜儿换上了纱布与药膏,正躺在病床之上傻呆呆的犯楞。就在万籁俱静的时候,自房屋顶上传来了啪、啪两声脆响 颜青鸿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无法出门见风,但是日常行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除了还有些痒痛之外,日子比原来可好过多了此时这两声奇怪的脆响传入屋中,他连个磕巴都没打,扯开嗓子朝着门口大喊起来 “来人呐不好了有人刺杀皇子啦” 这声音刚一传出屋门,便有三个人同时行动起来。 这头一位,便是刚刚端着热水盆出门的铁怜儿她本就是风月场中混出来的人精,如今一听颜青鸿的呼喊,立马把手中铜盆随意一扔,整个人迅速躲入身后的柴房之中,关门落栓的动作也在一瞬间全部完成。铁怜儿这个聪明的女人,极其清楚自己手下到底有多少斤两除非这名杀手是个市井泼妇,否则自己只要一露面,至多也只能落个束手就擒的下场; 这第二位,便是正在门房里打盹的刘半仙了自从沈归走后,刘半仙便收起了卦幡。整日里窝在沈府的门房之中喝酒抽烟,偶尔再收拾掉几个不知哪位派来的杀手,小日子过得倒也称得上是清闲懒散。如今听见颜青鸿的呼救之声,刘半仙也根本没有着急,仍然不紧不慢地走向颜青鸿养伤的厢房方向; 而这第三个人,便是落在颜青鸿房顶之上的杀手这位踩碎了屋头瓦的杀手,被屋内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所惊之下,导致一脚踏空,轱辘轱辘地从房顶之上滚了下来。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整个人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3大开碑手 这位笨贼平日也是个精明之人,做起这档子事呢,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被受害者一嗓子从房顶上吼下来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此人身上本有着极为深厚的功力,就算一脚踩空滚落在地,根本连皮外伤都谈不上。可如今他正四脚朝天地注视着天空,看样子仿佛是还需要点时间,在脑中好好消化一下自己失误的前因后果。 而慢悠悠走来的刘半仙,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黑衣蒙面人,也是极不耐烦地朝着屋内喊了起来 “颜老二你嚷什么嚷啊就这么个腌臜玩意儿,你用得着叫得像杀猪一样吗咋五行忌太监啊” 颜青鸿还没来得及还嘴,这地上的黑衣人便一股脑爬起了身形此人一听刘半仙所说,心中顿时一惊自己已经缠头蒙面,还穿着一身夜行衣,居然也会被这老头一语道破身份,难道是自己做事不密,哪里漏出了马脚来 想到此处,这位黑衣太监便四下寻找了一番,可找了好长时间,也没发现出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泄了底。 “别找了别找了,你收拾的已经很利落了。之所以会露出本相,皆因你是六根不全之人,哪怕洗的再勤,身上也难免带着些尿味。” 刘半仙这话才刚一说完,身形便骤然消失不见下个瞬间,他那犹如竹节般大手,便已经紧紧扣在了此人的咽喉之处。 “半仙半仙,这人是个太监对吗那可别把他弄死了押进来押进来,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呢” 颜青鸿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由屋内传出,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屋外二人耳朵之中。这位被刘半仙所制的太监,此时脑中又多了一个问题这老头究竟是怎么拿住我的 而刘半仙一听颜青鸿的话,双手顺势在对方的琵琶骨上轻轻一捋,只听咔嚓咔嚓两声,此人便再也无法活动半分了 单就这卸骨的手法上来看,便知道刘半仙这个天灵脉高手,平日里也一定没少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凡是身上有功夫的江湖人,无论份属内外两门、本人的修为高低,有两处罩门都是绝对无法练出来的一者便是肩胛位置的两扇琵琶骨;另一者便是小腿与脚跟之间的那根大筋;只要这两处被卸,就算其人是大罗金仙转世,都难逃受制于人的下场。 刘半仙拎着这个太监,仿佛擒住一只野兔相仿,不紧不慢地走入了颜青鸿的病房之中。 还未等刘半仙摘下此人的蒙面,颜青鸿只是略一打眼,便已经清楚了来者的身份 “柳执你来这里干嘛” 刘半仙闻言右手一抹,柳执那张圆脸便映入二人眼帘之中。随即刘半仙飞起一脚,又把柳执踹了一个前趴,两手顺着小腿向下用力一抹随着柳执发出了两声闷哼,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你们俩聊吧,我去厨房弄点吃的太长时间没活动,这才动了一下就饿的眼前发昏也不知道宋行舟那小子的酒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休灶” 这位天灵脉者嘴里面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推开门向后厨走去。 颜青鸿看见如同岸边搁浅的鱼一般、正在注视自己的柳执,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么沉的身子还敢学别人穿屋跃脊踩碎了瓦传出声来,除了十四他们,有谁会听不见啊若是你师傅有事派你来寻我,也大可走正门啊哦对了,你师傅怕刘半仙可你若是来找我,又为什么要穿夜行衣呢怜儿” 颜青鸿养伤了许久,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生人,便一股脑地说了一大串话,说完之后他也没等柳执回答,便直接扯着脖子喊起自己的那位红颜知己来 没过多久,虚掩的房门便被一柄精巧华美的短剑轻轻拨开一道缝隙,等了几个呼吸之后,铁怜儿确认屋内安全之后,才一侧身钻进了屋子。 “哎呀这谁啊屋子这么多张椅子怎么趴地上呢快起来吧,多凉啊” 铁怜儿刚进屋,就被趴在地上的柳执给绊了一下。待看清之后,俏脸一红,又继续说到 “颜青鸿你可以啊人家这五体投地的大礼,你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二皇子,也能承受得起” “什么眼神啊这位小公公可是御马监监事,陆向寅的关门弟子,御马监的少监事柳执哎不对啊柳执,你来到底有什么事,还没说呢怜儿,你去搜搜他的身上,看看他都带了什么东西” 几次被抢白的柳执索性闭口不言,躺在地上直接闭眼装死了。反而铁怜儿满面兴奋之色的上前弯腰,仔仔细细的搜查了起来 “这有个瓶子哦,好像是药粉,也不知道是害人的还是救人的”说到这里,铁怜儿反手一剑,把柳执的手背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大口子,又把瓷瓶中的药粉厚厚的倒了一层“嗯没求饶,估计应该是外伤红药” “这还有一捆麻绳,一块腰牌,一包银子嗯,银子是咱的了还有唔这是一本书啊,我来瞧瞧写的是什么大开碑手这是什么闲书话本吗” 搜到这里,铁怜儿一扬手中的古籍,在颜青鸿眼前晃了晃。颜青鸿看都没看,便随意地一摆手 “我哪懂这个若是本风月宝鉴或者群芳图谱,我还能与你细细地说个明白;不过他即使再得宠,毕竟也是个太监,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那等宝典呢” 铁怜儿也是欢场老手,此时面对情郎的调笑也是不急不恼 “既然你我都不明白,不如让刘半仙来瞧瞧吧” “半仙半仙”颜青鸿又高声喊叫起来。 没过多久,刘半仙啃着半扇羊排,满嘴流油地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没完没了了是吧家里有大人管吗别人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是能随便打扰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正在不住摇头的颜青鸿与铁怜儿,懊恼的说 “嗨,怪我怪我。你们这两个娃娃,一个有爹等于没有,另外一个自小便被官卖到青楼之中,还能从哪里学规矩呢没关系没关系,半仙日后慢慢教你俩说说吧,这次又瞎嚷嚷什么呀” 铁怜儿闻言一摇手中古籍,然后轻手轻脚的递给了刘半仙。刘半仙微微眯二目,刚看清了书籍上所写的四个大字,便轻蔑的一笑,伸手接过这本大开碑手来,扯下几页便开始胡乱地擦着自己手上的油汤。 如此一来,颜青鸿与铁怜儿还没觉得如何,犹如一条死鱼般躺在地上的柳执却心疼的大喊出声 “快住手那可是家师赠予我的孤本独门秘籍华禹大陆上也仅此一本了你竟如此暴殄天物就不怕遭报应吗呜呜呜” 说着说着小胖子柳执竟然急哭了起来这本大开碑手秘笈,可是他恩师陆向寅所赠。尽管自己早已背诵的滚瓜烂熟,但仍然还是视如珍宝,每日都贴身携带。可眼前如此珍贵的礼物,却被这个怪老头当成草纸一般随意扯碎,他又怎能不恼火,他又怎能不心疼呢 “挺胖个孩子你哭个什么劲啊又不是什么绝世神功,毁就毁了呗而且你师父也没憋着什么好心他本是玄岳道宫出身,他师门那些阴柔平和的武学一招没教也就罢了;眼下却让你以残缺不全之身,去习学人家南林禅宗的至刚武学,你说你这师傅到底是坏还是狠呢若是你小子继续练下去,不过十年定会脱阳而死” 刘半仙说到这里,柳执忽然止住了哭声因为他既然觉得刘半仙口中所说,倒也不无道理。 “大开碑手厉害吗” 病床之上的颜青鸿,听到此处出言打断道。 “厉害个屁,说白了就是一种练气的普通功法而已。这门功夫养气为主,只是磨炼弟子脾性用的。就算你练到了头,也无非就是可以运用掌风伤人,内息外放也至多不超过三寸之远你想想啊,若是能欺近敌人三寸之内,还非要练这破玩意儿作甚十多年的苦修,就只能近身击碎人家的胸骨內腑,要我说啊,完全是瞎耽误工” “等等”颜青鸿听到这里,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急忙出言打断刘半仙的话,紧张地问“敢问半仙,身中这大开碑手之人,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刘半仙想了想,右手又在虚空中比划了几下,这才又摇了摇头说 “这门功法的意义,修心养气多于交手伤敌,因此中招之人只要有内息护体,至多也就是静养个半年即可痊愈;不过中掌之人若是凡夫俗子的话,只怕也会有性命之忧依老夫的经验看来,受伤之处多半要留下一个手掌印来” “柳执你这阉狗北兰宫那场大火是不是你放的我娘亲兰妃娘娘是不是你杀的说” 颜青鸿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跳下了病床,狠狠地抓起了柳执的头发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带着滔天的恨意紧紧盯着柳执。 柳执被他抓着发髻,从地上生生地拽起了半截身子,仿佛一条毒蛇般地,离地足有一尺来高。二人四目相对之际,柳执怪异的呵呵一笑 “嗯,不错。那趟活确实是我做的” “我要你的狗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4蒲河大捷 其实在国与国交战的这个层面之上,肯定是没有绝对秘密可言的。而幽北飞熊军统帅颜重武死而复生,带着五千英魂转世的精锐骑兵,于蒲河岸边大破平北侯郭孝十万大军的光辉战绩,犹如插上了翅膀一般,仅仅一个日夜就传遍了整片华禹大陆。 在这场蒲河大捷中,颜重武充分展现出自己无愧于幽北三路青年一代的头号战将的名号。他那神鬼莫测的用兵方式,也早已经吸引了华禹大陆每一个人的目光。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颜重武全程指挥的这场战役,却同时博得了两种不同取向观众的齐声喝彩。 在平民百姓看来,这位颜大帅此时已经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明明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平北军少帅郭兴一箭射死;之后连尸身都更是被死战不退的贴身护卫亲手火化,这都是成千上万人眼睁睁瞧着的事实吧如今颜重武肉身的骨灰,应该都已经运回了北燕国都燕京城中;可万没想到,这位已死之人颜重武,又带着老部下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单以区区五千骑兵,便一具剿灭了足有十万之众的平北大军。这样的光辉战绩,简直宛如天神下凡、武曲转世一般神奇而耀眼。如今所有幽北三路的每一个地方,无论是街边酒肆、还是饭铺茶馆中,百姓们口中谈的讲的言的论的,可都是这位颜重武颜大帅啊 而在稍懂兵家之事的明白人眼中,这位颜帅的能力更是被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个颜重武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能把平北侯郭孝这位龟缩防守了一辈子的当世名将引出东海关,并且还一次性的压上了所有筹码;之后,他又是如何准确算出敌军的每一步动向,甚至连郭孝会临阵更改行进路线这种事,他都已经谋划在内,双方仿佛约定好一般精准,一起参演了这场精彩十足的战争大戏 当然,颜重武本人其实也不比他们清楚多少,也是仿佛雾里看花那般,静静地等着那位彩戏师沈归,从自己的包袱皮中抖出一个五光十色的瑰丽景象来。 奉京皇宫,冬暖阁 “好孤王这位族叔果然是知兵懂兵之人,不愧是我幽北三路的擎天之柱传孤王旨意,飞熊军统帅颜重武,以区区五千骑兵,剿灭北燕十万来犯之敌于蒲河岸前,大展我幽北军威孤王为表其勇、彰其功,着,进爵一级,封其” “启禀监国太子殿下” 方才在太子颜昼得到战报之后,心中顿时大喜过望自己才刚刚暂代监国之职,正苦于北燕大军围城,寸功未立而无颜面对满朝文武与幽北百姓,没想到颜重武竟然玩出了一手瞒天过海之计诈死瞒名在先,等到最危难之时才如同一道奔雷相仿,迅速出手便直接绞杀了平北军的整个后勤辎重部队。更可贵的是颜重武的这张捷报奏章,竟还连同着平北侯郭孝的帅旗,一起送到了自己的龙书案前。 面对如此喜讯,颜昼立刻朗声开始宣旨,他是想尽快把自己这位有勇有谋的族叔,牢牢地笼络在自己身边。眼下奉京城外的平北大军携大胜之势而来势汹汹,可毕竟整个后军辎重部队,已经被颜重武这手妙计给彻底绞杀干净,瞬间就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根本不足为虑,彻底剿灭干净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若是日后颜重武在自己的指挥之下,全歼来犯之敌的话,那么日后自己这个监国太子的声望,无论在百姓心中还是在朝野上下,都会达到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 这份不世之功,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自己案前。而自己要做的,不过就是给这位颜大帅加官进爵,好言抚慰罢了。 可没想到此时自己这才刚刚开口,便被屋中端坐的丞相李登出言打断了。 “启禀监国太子殿下,殿下此时虽然奉旨暂代监国之职,但飞熊军统帅颜重武,早前便已是侯爵之位;若是殿下如今为赏其战功,想为其晋封王爵之位,按照朝廷法度与宗族府规矩来说,怎么也要得到陛下的首肯,再入永灵殿祭奠先祖之后,才能由陛下拟一道圣旨,才可以颁布封王恩赏” 李登这话说的虽然极为繁复,但是个中意味却十分明白你颜昼如今只是个监国太子,虽然北幽三路的军民人等,暂时皆归你一人调遣;但在您正是登基之前,还没有自行封赏朝臣的权利实在想要封赏也成,先问问你那装病的爹,还有老眼昏花的颜久宁去 颜昼高昂兴致被李登拦下,生生地卡了后半截圣旨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那副张着大嘴瞪着眼睛的模样,让李登看了都觉得十分难受。如此一来,场面上冷了一会之后,李登也自觉有些莽撞,于是便左右看了看,淡淡一笑说道 “殿下也无需着急,眼下奉京城外仍然还有北燕的五万精兵枕戈待旦,而贼首郭孝此时虽已伏诛,但与此同时,与他们平北军也算结下了解不开的血海深仇。而其孽子郭兴,也一定要报这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呀所以依老臣看,既然此时外患未除,颁布封赏旨意自然也就为时尚早了;而且若是此时便论功行赏犒赏三军,那么待日后颜帅解决了奉京之围,届时殿下又能以何为赏呢” 刚被一盆凉水泼了个透心凉的颜昼,此时一听李登口中所言,心中顿时也有所领悟是啊,此时就算是自己颁下恩赏,那颜重武记得也是自家老子与宗族府颜久宁的好,自己岂不白忙活一场了吗而且若是他日后真能把所有的平北军全部剿灭的话,那时便会面临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尴尬局面。难不成,还能把自己才刚坐了几天的龙椅拱手让人不成 想到这里,颜昼面色开始有所好转,沉吟半晌之后,又以虚心求教的语气问道 “那依娘舅看来,此事孤王该如何处理,才更为妥当呢” “唔依老臣看,颜帅虽然一战功成,但飞熊军在锦城之外的大营,之前却被其当成饵营丢出去诱敌了;如此一来,飞熊军的辎重粮草定然无法及时供给” “不对啊娘舅他们不是才刚刚缴获了老儿郭孝的粮草辎重吗又怎么可能缺粮呢” 李登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苦笑一声,扳着手指头详细地为他解释起来 “依我幽北三路的祖宗法度,在外领兵驻军的将领,是没有看管粮草之权利的。无论是户部按时播发的粮草补给、还是战场缴获的敌资,都要交由驻地的府台衙门代为保管看押;待地方官长领到户部批示之后,再重新发放到各家军需提调官员手中” “不过是发放个粮草,为何却要如此繁琐呢直接让领军统帅派人领走不就结了” 颜昼听到这极为麻烦的流程,顿时觉得头都大了。但烦归烦,眼中心中也明白其中关键所在正所谓过手三分肥,这些府衙地方官员领导军粮之后,最后又发出去多少,这其中的猫腻,可大了去了而如今幽北三路的文官,可都唯李登马首是瞻啊 李登面对这个略带尴尬问题,表情也有些僵硬 “之所以会有这样麻烦的规矩,皆因原本我幽北三路的前身,本就是前朝大燕的藩镇属地;当时大燕的粮草发放便是由统兵将领直接领取,其结果便是导致各地诸侯与边关统帅们拥兵自重,直到抽干大燕王朝最后一滴血液之际,便纷纷揭竿而起” 颜昼听到这里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其中关键所在了。 “可如今孤这位族叔取得了如此辉煌的一场大胜,孤身为监国太子,又是族中晚辈,总不能熟视无睹吧那依舅父来看,发还给颜帅的这道战表,孤应该如何回复才是呢” 李登听到颜昼向自己问策,心中顿时冷冷一笑对于这个侄儿的脾气秉性,自己简直再清楚不过了于内来说,他这监国太子的地位未稳,急需一场大胜来树立威信;于外来说,还有欲报父仇的郭兴,正率领五万精锐虎贲甲士,在奉京城下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向自己问策,也无非是做出对自己极为倚重的姿态,想让自己能够保证钱粮军械的持续供应、以及朝局人心的平稳安定。 “回太子殿下。殿下您既奉旨监国,微臣自当倾尽全力辅助。但此事于公来说,是殿下与在外统兵将领之间的敏感之事,臣身为文官之首,着实不便开口妄言;而于私来说呢,您二位同属族亲血脉,更没有微臣这等外人置喙之处;因此,臣只能保证颜帅以及他麾下的飞熊军粮草无虞;而其他的事,便要靠殿下您自行决断了。” 李登这一番话说完,便起身告退而去了。而太子颜昼也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站起身来,亲自把自家娘舅送到了冬暖阁外。 待李登走出皇宫西门之时,回头看着高高的皇宫围墙,心中喃喃地说 “昼儿啊,这个皇位说到底,还是要你自己来争取的。无论你决定如何去做,结果也只能靠你自己去承担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5太子意旨 携带大胜之势,正处于华禹大陆风口浪尖上的颜重武,此时正与飞熊军的兄弟们在锦城驻扎休整。他听从了沈归的计策,既没有顺势取下东海关,也没有回援京城,只是同锦城知府顾晦一起,在府衙之中整日闭门谢客,也不知二人都在研究些什么。 而平北侯郭孝的死讯,也很快便传入了平北燕京城的皇宫之中。 “什么平北侯郭孝兵败身死其独子郭兴与先锋大将冯廉也二人也身陷奉京城下,成为了一支孤军那东海关又如何已经落于敌手了么” 方才天佑帝周元庆本正在御书房之中摹帖练字,如今被四皇子周长安带来的败报一惊之下,整个人都瞬间从椅子中弹起身来。 这位安平王周长安,是周元庆的第四个皇子,长相斯文俊美,脾气也是温和沉稳,平日里总是那么安安静静的,无论遇见什么事也从来都不着急,一张白净的脸上总是带着暖暖地笑意。而此时他面对父皇的大惊失色,心中也早就有了准备。如今他只是躬下身子略退了三步,便语气轻柔的开口说道 “父王无需忧虑,虽然少帅郭兴与冯将军此时已成为一支孤军,但毕竟也是牢牢地钉在了幽北都城的城关之下;想来也许正因如此,颜重武才没能一鼓作气地顺势拿下东海关来” 天佑帝此时一听东海关尚在,顿时觉得有些讶异 “什么你说东海关竟然还在我北燕王朝的手中以颜重武其人其智,是绝不可能放过此等战机的呀若是坐视我们向东海关迅速增兵,他们这一场大戏,不全都白忙活了” 四皇子周长安听到父皇的疑问,心中顿时一乐自己这位父皇,可是个胸怀宽广的一代明君,文武双全与机敏果敢自不必多说,更难得的是他擅长于拔擢人才,并且能够充分信任领兵外臣。这样一位正大光明的帝王,自然不会理解颜重武为何会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此等战机从手中溜走了。 “父皇,伪帝颜狩本就是个心狭量窄的无能之辈,而现在那位临危受命的监国太子,比他爹还要加上一个更字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他们颜家祖上本就是掮客出身,狡猾有余而气量不足,秉性贪婪却眼界狭窄;而颜重武既是伪帝族亲,虽是外戚,但对于这父子二人的脾气秉性也肯定了然于胸” “哦小四你的意思是,颜重武现在按兵不动的原因,是与颜家父子有关” “正是父皇你自幼便教导儿臣,揣度人心要从脾气秉性开始入手。儿我在思量此事之时,便把自己代入颜重武的身份之中;如此一来,瞬间便理解了这位颜帅心中的左右为难” 四皇子这个略显稚嫩的马屁一拍,便被周元庆一眼识破。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之子,于是他也并不说破,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便慈祥的看着周长安问道 “哦那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据儿猜测,颜重武此次坐视战机消失,并非不愿,实为不敢尔;根据儿臣得到的情报,伪帝颜狩之前面对平北侯郭孝所率大军,真可谓惊的是手足无措,肝胆俱裂,情急之下这才称病不朝,给小儿颜昼扣上一个监国太子的名头,自己便隐在暗处,坐观事态发展了。所以,如今着急解决奉京之危的人,其实是太子颜昼” 说到这里,周长安端起书案上的盖碗润了润喉,继续开口说道 “父皇您试想一下,此刻平北侯已经壮烈殉国,连带麾下的十万平北军也随之烟消云散了。那么此时在小儿颜昼眼中,交战双方的优劣态势,自然也就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眼下尽管他幽北手握巨大的优势,但都城之下为何还有着我北燕五万精锐大军虎视眈眈呢而且据平北侯之前的战报来看,先锋营与中军的五万将士,已经全盘接收了飞虎军的粮草辎重。所以在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只被困在敌方腹地的孤军;但实际上,这些不缺粮草辎重的平北军,可都是身负血海深仇的虎狼之师呀” 周元庆听到这里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略带考教意味的追问下去 “既然如此,那颜重武又为何不顺势拿下东海关,来上一招关门打人呢” 周长安见自家父皇失言,顿时轻轻一笑 “正如儿臣方才所说,并非不愿,实不敢尔。父皇您想,小二颜昼此时被我五万虎狼之师堵住了家门;而颜重武这位手握重兵、此时又无事在身的飞熊军统帅,在解决了敌方主力部队的之后,不赶紧率军回援,解除都城之危,反而继续领兵南下叩关,这到底是打算围魏救赵呢还是打算养寇自重、待价而沽呢颜重武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从他用兵的手法来看,这可不是什么愚笨之人,那么简单的道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哦若是真如儿你所说,那为何他日此却在锦城之中驻军不前,既不回援奉京,也不南下夺关呢” “很简单,他能看到奉京城中的危机,自然也明白东海关对于双方的意义了东海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只要是略懂兵事之人,都抵挡不住这巨大的诱惑所以依儿臣看来,目前颜重武是处在一个左右为难的地步既舍不下那近在咫尺又唾手可得的东海关;也不愿意招致伪帝颜家父子心中记恨。毕竟,颜狩那个称病躲灾的胆小帝王,也还在眼巴巴的等着重掌大权呢” 周元庆听完四皇子心中所想,也是连连点头自己这个四儿子,平时表面上看似有些柔弱,但是性格却极为坚韧,再加之悟性过人又天资聪颖,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的这一番猜测,除了在细枝末节上略显粗糙之外,与自己心中所想还是八九不离十的。可惜啊,他只是 想到此时,周元庆急忙打住了思绪,重新扯出一张笑脸来,乐呵呵的问道 “那依吾儿看来,此时的北燕王朝应该如何应对呢” “兹事体大,儿臣不敢妄言。父皇若是需要意见,可以传召大哥前来与您商议国事。儿臣能做的,也就是帮父皇收些风声。而那些家国天下之大事,却实非儿臣所长啊” 这番自谦的话一说完,周长安便挠了挠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怯怯的笑了。 如此一来,天佑帝就更加喜欢这个四儿子了。 “好吧,你也辛苦了。出宫之前去给你皇祖母请个安,问问他老人家身体是否安泰。另外呢”说到这里,周元庆走到了四皇子身边,伸出一双大手,使劲地捏了捏他那略显纤弱的手臂“你最近可是愈发的清瘦了,是不是府上的厨子不称心啊父皇从御膳房里给你指派一位如何” “有劳父皇挂念,儿平时饭量也不算小,可就是光吃不长肉啊哎” 周长安说完便躬身一拜,告退而去了。 而此时在锦城之中,知府顾晦与飞熊军的统帅颜重武,也正在对着一卷黄绫圣旨发愣 “周大人,我之前听说陛下身染重病,已经无法顾及国事了。怎么如今竟然会有一道圣旨传旨你我二人手中呢” 此时的顾晦已经再不是当初那个腐儒书生了。在被平北大军俘虏之后,这位锦城知府顾晦顾子瑜,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呢,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死过一次之后,有些事情自然也就看开了。 “依下官之见,这道圣旨恐怕不是陛下手书” “什么顾大人话中之意莫非是说咱们这位监国太子殿下,竟敢冒” “颜帅慎言此刻圣旨已到,屋中又没有旁人,你我也就无需妄自揣度了。” 说完,顾晦歪着头仔细地展开了圣旨,二人直接跳过了开头那些废话,从后面开始看起。 待看完这废话连篇的圣旨之后,颜、顾二人已是面面相觑。这道圣旨遣词酌句显得十分啰嗦,但是其中所说的也就只有两件事而已 这其一,便是表彰飞熊军的将士们,在蒲河战役之中的卓越功勋,并且许诺在战争结束之后,再一起论功欣赏。 这第二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则是要求颜重武立刻挥军北上,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奉京城外敌军,以解皇城被困之危。 颜重武看完立刻苦笑一声,心道沈归啊沈归,还真让你料到了,想取东海关,果然还是未到时机啊 而第一次接到圣旨的顾晦,此时却面带兴奋之色 “颜帅你看,太子殿下为你去跟李相讨来了不少的辎重,说是不日即可在锦城交付予下官了” 颜重武听完便不屑一笑 “先不说之前平北军的缴获还在我手中,单说朝廷拨粮之事一直都是李相指责,咱们这位监国太子,也不过就是借花献佛而已;此事若是成了,便是他太子呕心沥血为我飞熊军讨来的粮草;若是生出什么迟慢变故,那么便是李相的责任了。咱们这位太子啊,小算盘打的精着呢” 顾晦一听颜重武的牢骚,露出一脸坏笑来 “哦如此说来这批粮草你不要那正好,下官还可以用它来接济锦城附近的受灾百姓” 颜重武眉毛一挑,斜了顾晦一眼 “你赶紧去睡吧,梦里边想要什么都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6北兰之谜 二皇子颜青鸿满目血红、正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小胖子柳执。自他从重伤中清醒以后,无一刻不是沉浸在当日北兰宫那场大火之中的。可任凭他想遍了所有可能性,也没有想到御马监这一点。 那日身陷于火场之时,他便已经知道,自己的生身之母兰妃包氏,根本就不是被烟火熏烧致死的。他把母妃尸体背在身后的一刹那,心中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来母亲那前胸处那手掌轮廓的塌陷、还有衣衫上喷溅的鲜血,都不可能是肆意狂虐的火焰所为;而兰妃原本就是手脚粗大腰宽体壮,是一副的典型草原妇女身板。可当他把母亲身体往身后使劲一扛的时候,后背上传来的触感分明如同烂泥相仿,想来体内的骨骼与皮肉,已经都化为一滩烂泥了。 而根据刘半仙所说,这种内伤分明就是南林禅宗的独门武学大开碑手所为。加上眼前这个小胖子也十分光棍,面对自己的诘问连句磕巴都没打,直接认了下来。 这出手之人虽是柳执无疑,但北兰宫与御马监往日里也素无交往,更谈不上恩仇二字,所以柳执这次行这杀人放火之事,也就根本不可能是为了泻私愤; 而这柳执则是陆向寅的关门弟子,自入宫起便由陆向寅亲自调教长大,可以说二人是名为师徒、实为父子的关系。而陆向寅呢,又是宣德帝颜狩最为信任的铁杆心腹,也可以说是皇帝意志的代言人。如此看来,难道指使柳执前去北兰宫杀人放火的幕后主使,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过这个推论刚刚得出,便被颜青鸿自己先否定了北兰宫走水之日,正值三方和谈之时;而自己母子二人,可是幽北三路与漠北人私下沟通的重要桥梁。即便父皇有这个念头,也绝不会在那个紧要关头动手。毕竟自己的母亲还是孛儿只斤氏唯一血脉,又是当今草原共主博尔木汗的义女;如果漠北人因为此事而撕破脸皮,与北燕大军兵合一处攻伐幽北,那这个结果就不是颜狩所能承受的。 激动万分的颜青鸿被刘半仙出手制住之后,便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方才与柳执撕扯的一番动作过于用力,那些愈合不完全的伤处又被再次撕扯开来。此时包裹伤处的棉布之上,已经渗出了点点脓血来,那副模样看起来极为恐怖。 而铁怜儿也正在翻箱倒柜的找着孙白芷与李乐安留下来的火疮药,耳边响起颜青鸿粗重的喘息之声,她也只是一言不发的听在耳中,默默地流着眼泪。 而刘半仙把那位失手被擒的柳执,随意往柴房一扔,自己便倒背着双手,溜溜达达地走回了门房处歇着了。 而颜青鸿的亲妹妹奉阳公主颜书卿,自从来到沈府之后,便一直都沉浸在沈归的藏书楼之中。这座藏书楼,本是这间宅邸原本的主人,用于贮藏奇珍异宝之用;在齐返购入这所小院之后,便请来能工巧匠,将其改为了一栋藏书楼。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布置,皆因为他与沈归自幼一起长大,打小便经常看见沈归趴在林婆婆的身边,手中翻着一本又一本的晦涩古籍。 而颜书卿刚一入府,便在铁怜儿的带领下参观了这栋毫不起眼的藏书楼,打那以后,这位奉阳公主便基本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了。 今日她本正端着一本没有封皮的话本小说,可听到自己同胞哥哥那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嚎之声,便急忙放下了手中的书本,顺着声音跑到了病房之中。 这还是她从北兰宫大火之后,第一次亲眼见到颜青鸿。之前所有人都告诉他,颜青鸿只是受了些小伤,如今还在忙着处理母妃的丧事。而颜书卿虽然也是颜家血脉,但终究也是女儿之身,依族律是无法参与族中长辈的婚丧嫁娶之事的。 没想到今日这一见之下才知道什么忙于处理母妃的身后事,什么轻伤好了之后便眠花宿柳,根本都是安慰自己的谎言。这位风流之名传遍幽北三路的同胞哥哥,此时周身都被白棉布包裹着,若不是胸口的起伏,简直与义庄中的死尸别无二致;而之前发出的嚎叫也不知所为何事,如今颜青鸿身上还有着血迹与脓液正在不停往外渗出,但一向怕疼的他,仍然没有呼出一声疼来。 “哥” 颜书卿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只能凭着记忆奔趴到颜青鸿的病床之前。而她这一声哥,反倒是把沉浸在愤怒中的颜青鸿给喊回了魂。 之前因为自己的风流名声,自己这个亲妹妹始终不太待见自己。平日叫起自己来,也都是“哎,颜老二,嘿”这种毫无感情的称呼。没想到在自己落魄如斯的时候,颜书卿终于还是喊出了一声哥来。这一声呼喊,让奉京公认的少女之友颜青鸿,竟然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奉阳你怎么来了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跟二哥说二哥帮你报过几天帮你报仇去” 铁怜儿赶紧拉起颜书卿那瘫软如泥的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公主殿下您小心些,你二哥这身上的伤才刚撕开一次,怕是还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行动,千万可不能再碰了” 颜书卿被铁怜儿拉起了身子,眼泪却仍然犹如断了线的珍珠相仿,不停地落在地上。 “奉阳不要哭了,二哥没事,就是被烫坏了几处,过几天就好了” 平日的颜青鸿哄起女孩子来可是一把好手,但如今面对自己的妹妹,总有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说话来也是拙嘴笨腮,一点都不复往日那般风流潇洒。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去我在奉旨出宫之时就不太不明白,书卿之伤本就不重,却为何又要出宫休养;而当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是被人暗中打晕,之后却为何又着起火来了” 这话落在颜青鸿耳朵里,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是啊,为何柳执会在掌震母妃包氏之后,单单留下了奉阳公主这个活口呢 尽管此时柳执已经被刘半仙所制,但他毕竟也是御马监出身,相比何等严酷刑罚对他来说也都没什么用。可以说只要他自己不想开口,那无论是谁都撬不开他的两行铁齿。 想了好久,颜青鸿这才长叹一口气,对哭的像只花脸猫一样的奉阳公主说 “哎你二哥脑子笨,暂时也没想明白。要是沈归那小子在就好了,他脑子转得快,办法也多,肯定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奉阳公主这才想起这所宅院的主人来是啊,沈归去了哪里这么久都没见他的人了,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他与自己兄妹二人虽然不是什么至亲,但好歹也算的上是朋友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连个面都不露呢 而被众人牵挂着的沈归,此时已经坐在了中山总督府的书房之中。与他对面而坐的,正是中山路的现任总督裴涯。 “孙少爷您刚刚与颜帅合力,于蒲河大破平北侯郭孝所率的十万大军。没想到转瞬之间,便来到了裴某的青山城,想必也是定然有所相授。有什么话您尽可直言相告,裴某洗耳恭听” 裴涯身为一路总督,尽管是捡了郭家的便宜,但也犯不上对沈归这样一个白衣之身以礼相待。 而二人才一坐稳,裴涯便开口道破这场蒲河大捷其中的关键所在。如此看来,这是位不可多得的明白人。 风尘仆仆披星戴月赶来的沈归,此时并不着急搭话,反而抓起桌上的糕点与茶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半柱香过后,吃饱喝足的沈归这才抹了抹嘴,看着一派儒将风采的裴涯呵呵一笑 “让裴都见笑了,从蒲河到青山城这一路上都被敌军祸害的不成样子了。实在找不到打尖的客店,沈某可是饿着肚子一步没停才及时赶到的,就沈某座下那匹宝马盗骊,都已经累得吐了沫子” 裴涯一摆手,又亲自为他斟满了一杯茶 “哎,沈公子为国事奔忙,裴某心生敬佩都来不及,又怎会取笑与你不过想您不辞辛劳地赶来青山城,也一定是有急事在身。咱们还是先公后私,先谈正事为好。我已经吩咐下厨房预备酒宴,待公事谈完,届时您的血脉气息也趋于平稳,裴某再为您大摆酒宴、接风洗尘如何” 裴涯是个实干家的性子,对于那些繁文缛节打心眼里腻味透了。眼前虽然话说的极为客气,但话中之意,却也是正在催促沈归赶紧切入正题。 “裴督,我幽北三路此时正处于战火之中。前些日子,颜帅与北燕那边已经取得了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而您与您麾下的中山督府军,难道不想如颜帅那般,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去为手下的弟兄们换一个锦绣前程来吗” “沈少爷您这可就明知故问了当兵就为拿饷,谁又会嫌自己手中的战功太多呢更何况如今裴某捡的还是你郭家的便宜,如今的督府军中上下,从将帅到士卒,有谁不在背后戳裴某的脊梁骨呢不过,北燕与漠北不同,自和谈破裂之后,漠北人可一直都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如今就连两国接壤的边境线上,都比往日更为清净。此等难得的平稳局势之下,我们也不好贸然出兵进犯漠北吧” 沈归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哎,裴都误会了。沈某此次前来并非是想鼓动您主动出击漠北的。而且,漠北那些盐碱沙地,就算抢来也没用啊种什么庄稼都不长,打下来不也是白费力气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7两难之局 “哦既然如此,那裴某可就猜不到沈兄想说之事了。还请你畅所欲言,指点在下一二。” 裴涯这番话倒也算不上是故意藏拙,反而是心眼里说出来的大实话正如他方才所说裴涯手下所率之兵,可都是郭云松的老底子。即便军中还有几个与自己亲近一些的将校军官,心中也都是想借着自己这架梯子,攀上颜家父子的关系。毕竟这些镇守边疆的将帅士卒们,若是能在那对父子心中混个耳熟,日后也就多了一个飞黄腾达的可能性。 毕竟这苦寒之地的要命差事,谁都不想干一辈子呀 而裴涯自己呢,虽然与颜重武同属幽北青年一代将领,还比对方多出一个儒将的名号来。可如今倒好,眼看着对方威名传遍华禹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自己却仍然被钉在边境上不得寸进,真是既让他眼馋,心中又带着些不服气。 而沈归此次舍近求远,不回奉京去找他那个未来丈人公借兵,反而来找这个窃取了自己祖父家业的天子门生,也正是料准了他急于建功扬名的心思。 “裴督莫急,沈某虽然不是让您出兵进军漠北草原,但如果此事能成,那份功劳比起颜帅来,可也不遑多让的” 沈归越是这么抻着,裴涯心中越是好奇。不过他毕竟也是文士出身,比起颜重武那个没什么耐心的武将来,城府倒是深沉许多。 “其实沈某今日所请之事也并不复杂。您只需在边境重镇查县,布置一道疑兵拒敌,之后再把真正中山督府军中精锐,全部暗中调往双山城中驻防” “哦沈兄要裴某把军中精锐士卒调往双山城驻防” 裴涯听到沈归的话,一时间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于是他转过了身子,仔细地看起身后悬挂的那整张牛皮来。这张牛皮上所绘之图,正是一份详细的中山路军事地图。 “双山城虽然也是漠北与幽北接壤的一座边城,但那里地势崎岖,官道又不太好走,往日里就连漠北蛮子都未从双山城方向进犯幽北。真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地方。而沈公子你又为何让裴某率精兵暗中驻守此处呢抱歉,若是不清楚沈兄的全盘计划,裴某便无法依命行事。毕竟,裴某与督府军的将士们,领的还是陛下的饷银。” 裴涯仔细地看着地图,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语气中也带上了深深的怀疑。 沈归作势站起身来,走到地图之前,用手指着奉京城方向 “如今奉京城外,还有着五万平北大军。这五万平北军可不是什么孤军,据说他们缴获了张黄羚撤退之时,遗留下的全部辎重粮草,还顺带着整座营盘,都一起接收了。也可以这么说,以飞虎军平日里的辎重配额、加上张黄羚的谨慎贪婪性子推算,郭兴的这次缴获,足够他们五万大军的三月之耗了。” 裴涯闻言立即狡黠一笑 “沈兄所说极是,裴某对此事也有所耳闻。依裴某之见,那五万大军本就携大胜之势,如今又身负血海深仇,实属锐气正盛之时;依照兵法,此时理应避其锋芒,待敌气势与粮草消耗殆尽之际,再两面夹击合围,一举歼灭才是。不过若如此一来” 裴涯说到这里便立刻闭口不言。只是整张脸上都挂满了忧虑,不停地叹息摇头,不肯再多言一句。 沈归明白他此时心中所想,适时开口道 “依兵法而言确当如此,但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任何进军策略都应该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否则,不就成了刻舟求剑、照本宣科的糊涂人毕竟凡是统兵将领,麾下所带之兵并不只是棋盘上一颗颗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呐” 沈归这番话把裴涯听的是连连点头,他本就是饱兵书精研战策的儒将,目前也正在实战中融会理论知识。此时一听沈归的这番内行话,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吾道不孤之感。 “尽管如此,可裴某暂时还想不明白,沈兄要我率军进驻双山城,究竟有着怎样战略意图” “裴督您请看图这双山城地处关北、中山、漠北三地交界之处。平日里虽然崎岖难行,是个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但若是日后颜重武率军回援奉京成,与竖子郭兴交战之后,便会瞬间成为可以左右战局的一块战略要地了” 裴涯听到这里,脑中顿时想出无数种可能,还没等他理出一个头绪来的时候,沈归又继续说道 “其实裴督也无需想的过于复杂,只需把自己代入郭兴的处境,再想一想若是兵败之后有何撤退路线,便可以明白双山城这粒闲子的作用了。” 裴涯闻言立刻把目光放回地图之上,这一看不要紧,心中顿时一惊别看沈归年纪轻轻,好准的眼光,好狠毒的心呐 若是一切尽如沈归所想,颜重武率领麾下五万飞熊军,大军回援奉京城下之后,必然与郭兴在城外有一场血战;而如今张黄羚也正在陛下与太子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也是退无可退的,只能率领麾下两万飞虎军出城,与颜重武一起夹击郭兴所部。 而飞熊军自西向东而行,飞虎军又自南向北而攻,两相夹击之下,竖子郭兴便断然不会向东退去。原因也很简单东面是中山路裴涯的地界,若是再加上六万的中山督府军,那郭兴的五万平北军,也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所以兵败之后,郭兴也只有向北而逃这一条路可走。而漠北与北燕两方尽管暂时搁置,但毕竟仍然是名义上的盟友。而一个虚弱的北燕,是无法遏制刚刚得到一场大胜的幽北三路。如此一来,郭兴这五万精兵被彻底剿灭,是不符合漠北人利益的。所以此时便基本可以确定,漠北人不会帮幽北围杀郭兴还不算,反而还有很大可能会让出一条道路,暗中护着郭兴与他麾下的士卒,从漠北以南方向的北原,绕路翻越长城回到燕山,也就逃回了他们的故乡北燕王朝了。 若是自己依沈归的布置,驻军双山城的话,那么待日后郭兴兵败北逃之际,自己顺势领兵迎头痛击,皆时郭兴面对三路大军围追堵截,定然落得个兵败身死、追随他那个侯爷老爹而去了 若一切如同沈归所谋,那为这场两北之争画上最终一笔的,便一定是这位中山路新任总督裴涯了这可是一件青史留名的功勋,无论后世之人如何修史,裴涯这个名字都注定会饱受溢美之词了 可是,如此诱人的功勋,这沈归又为何会不远千里的扑奔自己而来、而且还安排的如此妥当之后才赠予自己呢正所谓无功不受禄,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裴涯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喜悦与渴求,故意做出一副矜持的姿态问向沈归 “若真能如你所料,这的确是足矣让任何将领青史留名的一场大捷。但裴某不解的是,这样一桩富贵,沈兄为何赠予裴某呢毕竟你我二人之间,平日不但没有任何交情可言,而且以在下目前的职位来说,可还有着夺产之恨呢或者裴某应该这么问,如果想要这场富贵,裴某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若只是一般蠢人,只当沈归把其中关隘所在都说了个清楚,如今即便不再用他,自己也可以领兵驻守于双山城,静等这桩富贵自己上门便是;但裴涯毕竟是个明白人,深知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凡是善于耍小聪明的人,最终得到的下场可都不怎么样啊。 而且,据奉京城传闻,这位沈归沈公子还是丞相李登的未来女婿。而李家可还有着四万青壮族兵,此事幽北三路可谓尽人皆知。而这守株待兔的好事,他却不拿去讨好自家未来丈人公,反而来赠予自己,其中必然另有所求。 而自己在买东西之前,还要先问明白价格才是。 沈归听到裴涯的疑问,顿时哈哈大笑出声 “哈哈裴督快人快语,沈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说完,沈归故意左右看了看,待裴涯点头之后,这才低声说道 “沈某不管裴兄是陛下的人,还是太子的人,亦或是李相的人都好。若是您想要这个青史留名的机会,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战机的话,那么从今以后,您就只能是二皇子的人了” 沈归这话算是彻底把裴涯惊了一个目瞪口呆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放荡不羁、只会沾花惹草的二皇子,竟然还有此等雄心壮志就连这位心思城府深邃如海的沈少爷,竟然也会受他驱使,为他摇旗鼓噪笼络人心 “这这” 裴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沈归,口中不停地发出毫无意义的音阶来。 沈归见状也是呵呵一笑 “裴都也无需想的太复杂,之所以沈某会如此行事,也仅仅是想给好友送上一份符合心意的礼物罢了。” 裴涯闻言一翻白眼,心中暗暗地嘟囔着以我这一路总督的效忠为礼,只怕是给你朋友妹妹的聘礼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8飞熊展翅 锦城知府顾晦与飞熊军主帅颜重武,彼此之间也不知道达成了怎样的共识,在大军休整三日之后,兵精粮足的飞熊军便在锦城东门集结三军,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出征仪式。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莫名其妙的出征仪式,任谁都觉得充满着故意为之的痕迹。古往今来,也从未有过哪个国家,会在已经打了一场胜仗之后,再回过头来举行出征仪式的。这说是祖宗礼法吧,可毕竟敌首郭孝的帅旗,此刻都已经铺在了幽北皇宫那间祭奠皇宗牌位的永灵殿大门口;说是庆功仪式呢人家的儿子郭兴,所率五万精锐甲士还正在幽北都城之下虎视眈眈;若说是故意做给监国太子颜昼看的一场表面功夫呢又实在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毕竟颜昼已经被郭兴堵住家门口好些日子了,若是颜重武真的心系皇室安危,那也应当火速回援才是,哪有时间在什么出征仪式上瞎耽误工夫。 而且如今在监国太子眼里,这里子与面子相比,他还是更希望里子能舒服一些。 但颜重武就是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情况下,举行了这个出征仪式。 今日的颜重武换上了一身精铁打造的全新将军铠,腰中所佩天子剑,连剑鞘都擦得闪闪发亮;而他胯下所乘之骑,此时也换成了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雄壮战马。这匹宝马良驹名唤乌骓,是牲口贩子于梁安替沈归搜罗而来、又被沈归赠予这个新结识的至交好友。 除了这些,一直都秉持着实用为先的颜重武,这回还破天荒地在铠甲后披上了一道华美瑰丽的猩红色披风。这披风除了色泽极为鲜艳,上面还有着一道手工刺绣出的乌青色图样。这个图样绣的是飞熊军旗上面的图腾兽乃是一头雄壮无比的成年黑熊,背后还生出了一对苍鹰般的翅膀。 而且,这个图样还是顾晦顾大人家中的母老虎黄氏夫人亲手所刺。别看这位黄氏夫人平日里为人泼辣、还有些不识礼数;可一旦操持起女人家的这些闺中活计来,真可谓是上炕一把剪子,下炕一把铲子,足称的起是一位能里能外的贤之柱了。 颜重武一个纵身高高跃起身子,半空中腰腹一用力,只用双脚微微借了一次力,便稳稳地落在的一座将台之上,凛冽的北风吹得他身后那件猩红披风咧咧作响。他目光缓缓地扫视着将台之下的同袍手足,良久之后,忽然抽出腰间所佩的那柄天子剑,剑尖斜指奉京城方向 “将士们我们刚刚获得了可以载入幽北史册的一场大胜,全歼了进犯我幽北三路的十万北燕敌军,并且手刃敌酋平北侯郭孝。此役之所以能够成功,上仰天子之福、下赖诸位血战,颜某在此,先谢过诸位弟兄们了。 不过尽管如此,如今我幽北都城奉京之下,还有着郭孝之子郭兴,与他所率的五万虎狼之师,正在对我都城虎视眈眈。有人说,郭兴这五万残兵,是身负血海深仇的虎狼之师,劝某应该避其锋芒,待敌人山穷水尽之后,再一网成擒;但颜某以为,小而郭兴与他手下的残兵,此时却与待宰羔羊别无二致我飞熊军将士无敌于天下,如今面对一群丧家之犬又有何惧哉” 飞熊军在锦城以外的营盘,之前便被郭兴率领八千骑兵亲手捣毁,而后有付之一炬;虽是故意丢下空营诱敌,但在将士们心中多少也有些忿忿不平;加之平日里人缘极好的护卫营营长方钧平,还被郭兴一枪挑破肚腹,时至今日仍然人事不省,生死不明。这些仇恨,在场每一位飞熊军将士,早就是牢牢记在心中的。眼前经自家大帅用言语一激,将士们心中所藏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而没有参加蒲河战役的步兵们,更是生出了渴求一战的豪情壮志。也不知在谁的带领之下,五万将士齐齐高喊出声,他们所喊之言,倒是也极为简单,只有一个字而已 “战战战” 虽然只有一个战字,但其中蕴含的气势却仿佛能够冲破九霄一般就连文官出身的顾晦顾子瑜,此时也将自己脖颈之上的青筋都吼了出来。 颜重武见军心可用,不由得暗自点头,随后一划手中天子佩剑,剑身撩起一道寒光,剑尖斜指苍穹 “传某将领,三军即刻出发” 说完,颜重武收剑还鞘,又拿起将台之上的两柄鼓槌,抡圆了胳膊,敲起了浑厚雄壮的行军鼓点。这大将军鼓出的鼓点,声声直入人心,合着五万将士们启程的脚步声,仿佛把大地都震的摇晃起来。 直到后军的最后一道人影消失在地平线外之后,颜重武这才使出了浑身之力,高高扬起双手鼓槌,只一下,便把面前这道巨大的军鼓敲了一个粉粉碎。顾晦顾大人站在讲台之下,眯着眼睛看着浑身颤抖的颜重武,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感慨起来。 顾大人又何尝不知颜重武的心思呢毕竟这位颜帅与平北侯郭孝,在东海关前斗了十几年;如今他面对一个唾手可得的东海关,却不得不放弃这个绝佳的战机,只能去回援那个毫无危险的都城奉京。而方才为了鼓动军心,还不得不扯出那么一套长篇大论,来为颜狩与颜昼父子开脱。如今在他心中的愤懑与酸楚,自己不问可知。 颜重武敲碎军鼓之后,便从将台之上落了下来。待他喘匀了气息之后,这才挂上一副笑脸,走到了顾晦夫妇面前 “顾兄,嫂夫人,这几日里有劳二位照顾,颜某不胜感激。今日,愚弟就要回援奉京城了。眼下正值兵荒马乱之际,还望兄嫂二人万事小心。顾兄您若是遇事不决,定要向嫂夫人多多请教才是。” 若是之间的顾晦,听到颜重武这番略带羞辱的劝解之辞,一定是怒不可遏地拂袖而去;可如今的他,已经趟过了生死劫,再面对这番话,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口中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了。反而是黄氏夫人上前拉着颜重武那双粗糙的大手,嘴里唠叨起了细碎的嘱咐来。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件自己亲手缝制的猩红披风之后,黄氏夫人这才放下了左右挥动的手臂,看着自家那个洗心革面的夫婿,神色间满是担忧的说道 “老爷,您瞧见了么咱幽北三路啊,怕是要变天了” 而顾大人听完也惨然一笑,拉起了夫人的手,转身向锦城走去。嘴里还仿佛自言自语地唠叨了一句 “古往今来,这新旧更迭之事,可从来未有一日停歇过。依为夫看呐,要变天的只怕不仅仅是这幽北三路啊” 于是,颜重武便带领麾下五万士卒,开始顺着官道不紧不慢地向奉京城进发。不肖半日之后,这消息便传到了燕京城中那位四皇子周长安耳朵里。 一炷香尚未燃尽,周长安便带着这个消息,赶到了天佑帝周元庆的御书房中。 “什么颜重武动了而且要率军回援奉京还举行了出征大典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啊” 天佑帝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哑然失笑,带着一脸笑意地问向自己这个四儿子。而带来消息的周长安也抿嘴一笑,然后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脑袋,摇头晃脑地说 “这事儿虽然奇怪,但儿以为,以颜重武其人之前的作风来看,会有这等奇怪举动,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鼓舞军心士气那么简单吧” “哦那依吾儿之见,他这番惺惺作态又意欲何为呢” 周长安知道这是父皇在考教自己,于是歪着脑袋仔细思量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儿以为,他此番做作应该是故意演给幽北那位太子看的。既然颜重武不愿意招致颜氏父子记恨,那索性就把戏往大了演。如此一来,在日后还能留下一个好印象来” 周元庆听了这位四皇子的对答,眯着眼睛脸带笑意的看了他好一会,然后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 “若是这样去想,恐怕就把这位颜大帅给想简单了以他之前所展露出的才华来看,此人所作所为绝不可能如此简单直接。朕来问你,飞熊军如今的进军速度如何” 周长安连个磕巴都没打,立刻回道 “据儿臣得到的消息,颜重武于今日辰时率军出发,大军行进了三个时辰,走了约有五十里路程之后,便就地驻军扎营了哦,儿明白了的确是儿臣把此事想简单了,飞熊军以这种速度行军,的确慢了不只一星半点。不过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他才刚刚凭着抓住平北侯在行军方面的脱节之处,才能偷得那场蒲河大胜。如今千里行军的人变成了自己,当然会格外小心了” 周长安说到此处之时,立刻睁大了眼睛,宛如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正在对自己的父亲展示其中的精妙所在。 而天佑帝周元庆一听他此番对答,便又戳了四皇子的眉心一下,抚掌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能想到此处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但儿你对于颜重武其人的狡猾,仍然是体会不深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49熊王之谋 天佑帝教导儿子的兴致高昂,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从书架的抽屉中拿出了几道皇封秘奏来,放在了周长安面前 “这些都是你平日里看不到的秘奏,朕允许你先一遍,然后再仔细想想吧。”说完,便又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传些茶点来” 没过多久,天佑帝一边享用茶点,一边拿起一本闲书,与周长安一起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周长安合上了最后一本秘奏,发出了“嘶”的抽气之声,抬头看向了天佑帝。 “看完了现在的颜重武在你心中,又当如何呢” 周元庆合上了手中书,兴致盎然地看着对面的四皇子,静等他的回话。而周长安也一改方才那般笃定,反而略带探究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若是依次来看,儿之前的确小觑了这位飞熊军大帅。儿臣虽未曾亲眼见过此人,但只他的手段之中,便已能感到背后传来了森森寒意。如今回过头来仔细琢磨他的举动,儿便不敢妄加揣度了不知父皇您,又是如何看待这位颜重武的呢” 周元庆在四皇的反问之下,也是长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指着御书房东墙之上挂着的华禹全图,慢悠悠地说着 “好不容易等老了一个郭云松,结果又蹦出来了一个颜重武。近百年以来,他幽北颜家可全是靠着这些不世出的名将,才能与我们北燕相持不下的哦对了,还有朕的那位旧友,东幽李齐元。不过国与国之间的纠纷走到最后,还是得看谁的拳头大” 话说到这里,周元庆伸出自己的拳头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松了开手来 “前五十年,郭云松可谓天下兵家之首,这才能以幽北弹丸之地,与我偌大一个北燕相抗;而郭云松前脚一走,后脚便冒出了一个颜重武,莫非幽北苦寒之地,在冥冥之中有着武曲神君庇佑不成这等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我北燕王朝怎么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呢” 周长安听到此处,便立刻出言提醒道 “父皇您既说到这,儿臣可就要放胆妄言了平北侯郭孝虽然兵败殉国,但老人家生前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勇战将,在守城方面更是备受天下兵家推崇您这般说辞,岂不是在抹杀” 周元庆摆了摆手,止住了为平北侯郭孝仗义执言的四儿子 “儿你还是没听明白,这天下之人,才华能力皆有其限。而父皇方才所言之意,也并非是斥责平北侯无能。不过老侯爷戎马一生,其统兵方面的能力也就仅此而已了。但郭云松与颜重武则不一样,这两位可是实打实的绝世名将,都是深受老天眷顾的统兵奇才。文武双全自不必多说,而原本平凡无奇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到了他们手里都能令行禁止般的活过来;凡临阵对敌之际,山川河流也都可以为其所用。古往今来的名将,无一不在此列。这也是平北侯爷郭孝,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境界” 周长安听完心中仍有些忿忿不平,但也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与自己父皇争执。反而把话锋一转,转头又谈起了颜重武来 “那依父皇之间,如今颜重武究竟抱得是个什么心思呢” 周元庆沉吟半晌,便用手指极有节奏地敲击起龙书案桌来 “依朕之见,颜重武这番做作,的确是演给天子看的不假,不过却不是演给颜家天子看的搞不好,他暗中选定的观众,却是朕呐” 周长安被父皇这一句话给惊得是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盯着自己面带笑意的父皇,好久都合不上自己那张薄嘴。 “你也无需惊讶,其中之意也并不复杂。你想,那颜重武定然舍不得放弃东海关这块肥肉,但面对奉京皇城被困又不得不立刻回援;两难之下,他这才会鼓噪起回援之势,明面上是在告诉颜家父子,自己并无不臣之心;可实际上他打的小算盘,却是想引诱我北燕王朝先行增兵东海关毕竟会使用密谍探子收集情报的,可不仅仅只有咱们北燕一家;可一旦我们先向东海关增兵,那么他颜重武便有了合理的理由,率领大军转回头来,立刻拿下东海关而我们北燕国土幅员辽阔,想再次集结起一支能拱卫东海关的队伍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反而颜狩麾下所率之兵,可都是随时随地便可以拨转马头的生力军呐” 天佑帝如此一说,四皇子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而颜重武这一手戏法儿,如今被父皇说破之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妙之处了。就好比之前那场蒲河之战,他也无非就是打了一个行军速度上的时间差而已。 就是靠着这个简单的时间差,颜重武便以此绞杀了平北侯郭孝,还有北燕十万大军 计都是一样的计,手段之上见高低。 “既然如此,我们按兵不动便是如此一来,也能让颜重武之后的盘算彻底落空” 周长安志得意满地说着,反而被天佑帝再次戳向眉心 “傻孩子,若是这样一来,平北侯爷的膝下独子郭孝,届时可就落入万劫不复的险境之中了。朕,可万万不能寒了那些国士之心呐这样吧,你回府上仔细想想,若是让你来用兵,眼下这场战役应该是怎么个打法呢” 在周长安出宫离去以后,天佑帝周元庆便立刻召见了左丞相王放,入宫商讨战事走向。而出宫回府的四皇子周长安,也立刻叫来了王府总管葛三水 “老葛,马上把赤乌的所有探子,全给我撒到幽北奉京城与东海关之间。我要知道颜重武,与他麾下飞熊军的一举一动。” 今日的夜色,如同灶台之上的黑锅底一般,半空中连一颗星星都未曾出现。而萨满教的上古典籍中也早有记载每逢这般天相出现,便是所有神灵一起闭上灵识的至暗时刻。而华禹大陆上的老人,都不会允许自家人在这种天相之下出门。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就算不谈鬼神之事,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凶险之日啊 也就在今夜,连开几夜酒宴之后,正在梦中酣睡的少帅郭兴,被面沉似水的先锋大将冯廉也、与平北军的军需总提调官梁京一起摇醒。 “哎冯叔,梁总提,我有些饮过量了,此时已经头痛欲裂,实在无法再饮” 少帅郭兴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口中嘟嘟囔囔的发着牢骚,等了一会却没听见回话,半梦半醒之间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骨碌一下便翻身坐起身子,双眼愣神地盯着眼前二位。 “兴儿啊我刚刚得到四皇子手下密探带来的消息平北老侯爷,连带我平北十万大军在内,被飞熊军颜重武领兵合围,于蒲河岸边集体战死殉国了” 冯廉也硬着头皮、语气阴沉的说完了自己刚刚得到的战报。没想到郭兴愣了一会,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冯叔说笑了,那头黑熊精颜重武,可是弟兄们眼睁睁地看着他,烧成一摊飞灰的;况且即便他死而复生,飞熊军充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万之数,主力战兵也不会超过两万,而我父帅麾下可有着十万大军,还亲率五百亲卫营沿途护卫;有着这么多的兵力,又不缺指挥校官,就根本不可能会被任何人围而歼之所以依末将看来,这位所谓的四皇子麾下密探,应该是奉京城中派来的死士,打算一言语乱我军心,诱我等领兵远离奉京城下,好给他们那个胆小如鼠的皇帝老儿,拉扯出一条逃跑的生路来” 郭兴这个猜测倒也算入情入理,只是冯廉也与梁京仍然是面沉似水,眼中满是悲痛之色的注视着得意洋洋的郭兴。 “怎么了末将说的不对吗这无论怎么想都是无稽之谈啊冯将军您是了解我父帅的,他老人家一生用兵极为谨慎,又怎么会被人寻到半渡而击的机会呢梁总提您也是知道的,后军之中,虽然都是负责运送粮草、搭桥修路的民夫辅兵,但平日里训练也都没少过分毫呀如今加上父帅的五百亲卫指挥,能发挥出的战斗力绝不会弱于飞熊军” 郭兴反驳的声音渐大,手忙脚乱的爬起身子,瞪着双眼梗着脖子,眼神中满是自信、隐约中却还带着些恳求之色 冯廉也看着他这副神情,长叹一口气来 “少帅请节哀。如今平北侯虽然已经壮烈殉国,但我前中二军仍然是完好无损的。大军之中不可一日无主,在陛下的圣旨到来以前,您还要暂忍丧亲之痛,承担起君侯未完成的遗愿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冯将军您是说笑的对吧您肯定是说笑的我现在就领兵迎接父帅回营,对现在就去之后我们便父子合力,一鼓作气攻下奉京” 郭兴此时已经虎目带泪,但仍然还是做出一副兴冲冲的模样,顺手拿起落在一边的将军盔,顺势便要朝营帐之外走去。 冯廉也赶忙伸手想要搂住他,却被郭兴的前冲之力生生拖出去好几步远;好在梁京见状也急忙上前,死死拉住他另外一边身子;这两位将军紧咬着牙关,谁都不肯再后退半步了。 “你们拦我干嘛我要去见父帅松开我我要去找” 郭兴用尽了浑身力气嘶吼着,身子还拼命向前撞去,沙哑的嘶吼声震得冯、梁二人耳朵嗡嗡作响,也把二位将军的眼泪也给震了下来。嘶吼了几句,郭兴已经瘫软如泥地挂在了二人身体之上,血红的双眼不停地涌出眼泪来,嘴里面还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冯廉也长叹一口气,随即便立掌一挥,敲在了郭兴的脖颈之上。在郭兴瘫软在帅榻之前,嘴上竟然还诡异地挂起了一抹甜蜜的笑容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0复仇开始 冯廉下手及有分寸,只是挥起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了郭兴的脖颈由侧。郭兴毕竟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郎,身体本就极为强劲、再加上如今正值盛年,只昏睡了不过半刻,便幽幽缓醒过来。 再次恢复知觉的郭兴,双眼无神地看着营帐尖顶。等他内心中彻底的接受了父亲战死这个噩耗之后,便缓缓地伸出一只胳膊来,胡乱地抹了抹脸。 “冯将军传令大军立刻集结,即刻挥军南下,直取敌都奉京” 尽管此时郭兴仍然语带哽咽,但其中寒意仍然深深地触动了在场二将。先锋大将冯廉也,此时听到郭兴这道有些逾越的军令,虽然明知不该,仍然还是双手抱拳,低声回了句末将领命,便掀起帐帘,寻传令兵去了。 而留在帐中的梁京,左右为难地踌躇半晌,终于还是狠狠一咬牙,开口说道 “少帅,末将理解您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我等毕竟是陛下的臣子,领的也是朝廷粮饷依末将看,进攻奉京兹事体大,我等还是应该静候陛下圣旨、遵旨而行才是。不过少帅您也别误会,无论陛下的旨意如何,只要我梁京一日没有踏上北燕国土,便一日唯少帅您马首是瞻只是奉京城下已是深沟高垒、城防又坚实无比;而我等攻城所用器械又随着老帅此时强行攻城确有不妥之处,还望少帅能够三思。” 其实以梁京的身份,与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来说,并不需要对这个目前只是武职校官的郭兴,如此小心翼翼;如今这样子这口气,隐约都带着点卑躬屈膝的意思了。 而梁京心中着实念着郭兴对自己一直以礼相待,加上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彼此之间也结下了不错的交情,如今他能如此对待刚历丧父之痛的郭兴,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如今的郭兴,满心都被仇恨塞得满满当当,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是神色木然的看着梁京,冷冷地说 “梁总提身份高贵,又是文官出身,这次攻城之事就不必参与了。此事奉京城中不过区区两万之敌,为首将领又是胆小如鼠的张黄羚;而郭某与麾下八千先锋营将士,便已足够攻破城池之用,就不劳梁总提纡尊降贵,亲冒矢石了” 说完,郭兴爬起身来,在腰间系紧兵刃,又正了正将军盔,作势便要躲门而出。没想到梁京却突然上前伸出双手,死命地拦住他的去路,面带恳求之色、语带悲戚地说着 “少帅就听梁某一言吧野战与攻城不同,即便我等五万大军倾巢而出,可眼下一无攻城器械在手、二无后继之军接应补充,即便到了奉京城下,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坚实高耸的城墙往而兴叹呐而战场之上多添梁某一具尸体,倒也不在紧要,可咱们麾下的那些同袍手足,家中妻儿老小可都还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回家团圆那若是因为我们指挥上的错误,连累五万大军尽殁于敌都之下的话,我等三人还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平北侯爷呢少帅啊少帅,咱们这五万手足兄弟,可是平北侯留下来的最后一点骨血了” 梁京这番话的确是至真至诚、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肺腑之言;而冯廉也之前心中计较也正如梁京所说。只是迫于二者身份不同,冯将军才只能缄默其口;而于梁安不是平北军出身,自然也就没了这份顾忌。 郭兴看着苦口婆心的梁京,心中也有所触动。但毕竟杀父之仇不能不报,在仇恨与现实之间的取舍,自己还真有些拿不定注意来。 “禀少帅,大军已在营帐之前集结完毕” 冯廉也风尘仆仆的走进帅帐,只一眼便看见了帐中正在相持不下的二人,一时间也有些楞神。 看见冯廉也的尴尬之色,郭兴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嗨如此说来,难道郭兴就无法替父报仇了二位忧心之事,在下也并非一无所知;可如今我平北军后续部队已经全军覆没,咱们也就成为了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等再过些日子,张黄羚留下的粮草消耗一空之后,咱们五万将士又当如何岂不就成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了如此一来,还不如索性亡命一搏,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冯廉也一听此话,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之前担心郭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内心之中早已是翻江倒海;可万没想到,在丧父之痛的打击下,郭兴还能如此迅速地恢复理智。不过郭兴口中所说,也正是此时众人的尴尬所在。 进军之处本打算着直捣黄龙,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这些幽北蛮子抄了后路,落到如今这个身陷险境的下场。 就在二人面临两难境地的时候,梁京却意外地开口说道 “这奉京城嘛,咱们肯定不能硬来。一来手里没有攻城应用之物,二来蚁跗攻城的话,兵力又远远不足;可是这老侯爷的血海深仇,咱们又不能不报。否则的话,一来对不起老侯爷在天之灵,二来也会重创我平北大军的军心气势” “老梁你有话直说,将士们可都还在外面等着呢” 性如烈火的冯廉也,实在听不了梁京这种说话方式,迫不及待的出言催促道;而一头乱麻的郭兴,此时也在眼睁睁地望着他。 “咳虽然这奉京城不能打,但这关北路可是他颜家的老巢。如今看来,张黄羚与颜家父子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从奉京城这个乌龟壳中探出半个脑袋了;他既然如此,索性我们就在他们这关北老家烧杀抢掠,我倒是也想探探,这颜家父子的耐性究竟能好到什么地步” 冯廉也一听他这个法子,先是紧皱眉头,随即又释然开来虽然烧杀抢掠之事有违天和,但毕竟也是他们幽北人设计诱杀平北侯在先,如今两国又处于交战状态,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而且此时军中主将还是老侯爷的亲生之子,正在盛怒之下打算为父报仇,想来旁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郭兴虽然仍是沉默不语,冯廉也却直接拍手说到 “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带着将士们” “冯将军慢着,梁某还没说完呢。这烧杀抢掠只是手段,却不是目的。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步而已。只需你与少帅二人,带上八千先锋营骑兵即可;与此同时,在下便带着余下的四万歩卒,暗中埋伏;倒不是梁某胆小怕事啊,而是步兵会拖累骑兵的进军速度,咱们要让他们幽北蛮子干着急一旦颜重武那个畜生领兵回援奉京,届时梁某早已设下天罗地网,单等对方一头撞入网中;若是小儿颜昼忍不下去,派张黄羚领军出城,与颜重武两相围追堵截你们这支小股骑兵,那就更好了只要奉京城门开上一条小小的缝隙,梁某保证,它绝对再也没有重新关闭的机会了 梁京这番话说完,倒是让冯廉也与郭兴有些刮目相看了。在二人心中,本以为梁京是个只会攀附权贵、媚上欺下的无能鼠辈;没想到此情急之下,这位关系户还会有此急智,能想出这等妙计来。 “妙此计甚妙咱们也来上一招声东击西,无论最后自投罗网的是张黄羚,还是颜重武那个畜生,咱们都能一举扭转当前这个不利局面” 冯廉也听了梁京之计,立刻抚掌叫好倒不是他认为梁京之计有何等高明,只是着实不赞成强攻奉京而已。所以此时无论有什么别的路线可走,他都会拍手叫好的。 而平北军此时的当家做主之人郭兴,在这二人的注视之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一炷香之后,冯廉也与郭兴二人披挂齐整,带着当初那八千先锋营骑兵,纵马出营了;而留在营盘之中的梁京,却没有立刻调兵遣将;他只是先回到了帅帐之中,亲笔写下了三封一模一样的书信装入信封。准备停当之后,便招来了三个心腹亲近之人 “你们三个火速把秘奏送回燕京城,一人直奔四皇子殿下的安平王府、一人直奔王左丞相的外宅、另外一人直奔皇宫,谁去哪里你们自己商量,不要泄露半点风声;在半路之上,你们彼此间也要保持一段距离。你们切记,速度一定要快,马可以换,人却绝对不能停” 三个随从应命而去之后,梁京便拿起桌上油灯,转身走到身后所挂的关北全图之前,神色忧虑地盘算起来。 而这冯郭所率的八千骑兵,宛如黑夜中挥动的死神镰刀一般,划过了奉京城附近的所有镇县乡村。 其实在郭兴占领飞虎军大营之后,这些村镇中居住的百姓便已经得到示警,无论有钱有势的乡绅望族,或家中还有男丁劳力的穷苦百姓,已经全部撤走了;这穷人有穷人的逃荒经验,富人有富人的亲朋好友,凡能有个落脚地方的人,此时已经都离开了。 也就是说,郭兴与冯廉也掌中屠刀所向者,皆是孤苦无依、无路可逃的老弱妇孺。 郭、冯二将兵至第一个村庄之时,郭兴初见这些惊慌失措的妇女与儿童,还颇有些不忍下手;可当他看到了一位神态年纪与平北侯颇有几分相似的老丈之时,突然心肠一狠来,舞动枪尖直奔老丈咽喉而过。 “休要怪某心狠手辣,您在天之灵有冤有仇,就全记在你们幽北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头上吧” 郭兴在心中默默念着,既像说给这位老丈的在天之灵、又像说给心中那未曾泯灭的一丝良知 当他拔出手中枪尖之时,老丈那温热的血液随着噗的一声,无力地喷溅在了郭兴的脸上。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那些杀人如麻土匪,面对此等场景,都会略带些踌躇之色;但郭兴这一枪,却把自己渴望杀戮的阴暗面,彻底地钩了出来。 郭兴眼中闪着摄人的慌忙,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温热的血迹,随即朝着身后的前锋营将士们大喝一声 “传某将令,屠村无论男女老幼,一个活口都不留” 说完,自己便拨转马头,从身边的草屋之中点燃了一枚火把举在眼前。 是的,郭兴要仔细地看看,这些幽北蛮子是如何为父亲殉葬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1郭兴之变 一夜之间,郭兴所率之兵,便在奉京城以东沿线的各个村庄镇县,上演了一出名为火烧连营的大戏。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大火,看着一个又一个临死前狰狞扭曲的神情,郭兴身体中流淌的满腔热血,彻底的冷了下来。 郭兴本是个饱诗书、文武双全的帅才,平日里也是一个心思细腻,古道热肠的温润公子;可今日在杀父之仇的驱使之下,由内而外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手下每多添上一条人命,心中便多出一丝病态的满足;随着这种满足袭来的,还有着令人心慌的饥饿之感 单单杀戮这些平民百姓,对于郭兴心中的怨与恨,已经起不到任何的缓和作用了。直到天色已经蒙蒙亮,郭兴已经领兵来到了关北与中山路交界的一道小河岸边。面对着一湾清澈的河水,郭兴这才勒停了胯下狂奔一夜的战马。 他与战马一起低下头来,痛饮河中清澈之水。水一入喉,郭兴立刻觉得全身都犹如雨润大地相仿,他竟然能清晰的体会到,那冰凉的河水流过身体的五脏六腑的感觉而沉浸在杀戮之中的郭兴,在这一激之下也清醒了许多。 他定睛看去,水面倒影之人,脸上都是血污与烟熏的黑红色;本就不太整齐的发髻已经披散了一半,唇上更是裂开了好几道口子,虽然此时已经没有鲜血流出,但仍然可以看见皮肉翻开的血肉之色;最诡异的,则是嘴角还扯出了一抹诡异的弧度那模样似哭似笑,自己看在眼中都觉得有些骇人。 看清楚自己的面目之后,原本就有些难受的喉咙,竟然又觉得干渴袭来。郭兴索性一头扎入了河水之中,整个人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透过水面,盯着自己未洗干净血污的双手,只觉得十分熟悉的双手在河水的折射之下有些走形,凭空生出几丝陌生之感;再回顾这一夜自己的所作所为,整个人便直愣愣的傻站齐胸深的河水当中。 “少帅,前面应该就是中山路的地界咱们饮马之后,是直接冲入中山路腹地复仇还是直取裴涯的中山督府军驻地” 冯廉也本就是个老行伍,对昨夜那些事本就极为熟悉,根本没有生出郭兴那般复杂的感慨来;而己方昨夜的所作所为,虽然摆不上台面来、也算不得什么英雄所为,但两国交战,生死本就各安天命。这些幽北无辜百姓屈死己方之手不假、那自家平北侯与后军十万同袍的枉死,又要去向谁讨回呢那些在连绵不断百年的两北战争之中,阵亡屈死的两国将士与百姓们,又要去找谁来伸冤呢 这本就是笔糊涂账,冯廉也还是个粗人出身,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想了。他脑子虽笨,但在心中却认定了一条郭兴是老帅的独生之子,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他的所作所为、所想所谋,比起自己来一定是更为妥当的自己追随郭兴,与当年追随老帅相比,并无二致。 少帅郭兴先被清凉的河水一激、如今又被他一问之下,终于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着正欲升起的似火骄阳,脸上的神情也回复了往日那般生动。他看着静候将令的冯廉也,抹了一把脸上还在反射着光芒的水滴摇了摇头 “这两条路咱们都不走这中山与东幽,本就是郭、李两家的祖业。而颜家老儿名义上虽然是幽北三路的皇帝,可实际上他能够全盘掌控的,也就只有关北这一亩三分地了;中山路裴涯虽是颜家的一条守门忠犬,可他麾下的中山督府军,可打心眼里都在怀恋旧主呢;再加上中山督府军都是郭云松亲自调教出来的老底子,个顶个的都是硬骨头,实在没理由去主动去招惹他们” 冯廉也一听郭兴口中所言,心中立刻一喜看来自家这位少帅,如今心绪已经平静下来就像昨夜那般强攻奉京城的昏令庸招,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现在咱们平北军的仇敌只有两家一,是奉京皇宫里面的父子爷俩;二,是杀害我父帅的真凶颜重武。这两家一为主犯、一为从犯,哪个都不能放过。至于大仇得报之后又当如何,自然应该静等陛下旨意到来,再遵循圣旨奉命而行才是。” 冯廉也听到郭兴这一番话,心中顿时替老帅的在天之灵感到安慰。此时少帅竟连平北军的退身之阶都已经想好,看来他定然已经恢复了往日那般的冷静与清醒。 无论郭兴出身如何,眼下毕竟只是区区一名校官,按国家法度来说,不单无法独自领兵,而且其父刚刚阵亡于疆场之上,理应上一道哀奏,自请去职扶灵回乡,丁忧守孝去了;可如今他这位校官,竟然能够驱使自己这个先锋大将,还能在一无圣旨二无信物的情况下调兵遣将。如此一来,战时自然不提,但日后若是被人抓个一差二错的,可再也没有一个平北侯,能出面保住他了;更何况即便他子承父业,真的完成了先父未竟的事业,一举收复幽北三路之后,皆时天佑帝又会怎么想这平北军究竟是姓周呢,还是姓郭 “那咱们现在又当如何呢” 郭兴听着冯廉也的询问,随意扯下了一大段中衣布料,几下便撕成了长条形白布,紧紧地系在了额头之上 “不忙,大家都浴血奋战了一夜,已至人困马乏之境,断断不能久持。冯叔,先让将士们饮马起炊,填饱肚子之后,咱们便杀他一个回马枪咱们这次便要把关北路搅它一个天翻地覆。我倒是想看看,在我们把关北全境都变成人间炼狱以前,他颜家父子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他颜重武到底是回援还是不回援” 郭兴与冯廉也这么大的动作,早在第一时间便已经传到了颜昼的耳朵里。而自他得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监国之职后,还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全赖颜重武得到的那场蒲河大捷,最近颜昼才能好好休息一番。 可他万没想到,郭兴的报复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的是,他的报复方式会如此决然,如此残忍 颜昼自幼便生长于深宫内院,过的也是众星捧月的舒坦日子;即便成年之后,经他那个不太靠谱的老爹亲手调教,但是也没见过如此惨烈的阵仗当然了,这也不能怪宣德帝颜狩教子之时有所藏私。毕竟他颜狩若是能承受这等棘手之局,也绝不会轮到他一个太子来监国了 若然说耍起那些暗中构陷、朝堂倾轧,或是集团党争等等小手腕来,颜家父子可谓是驾轻就熟的老行家了。虽然手头的能力未见得如何高明,但好歹也落了个经验丰富啊可眼下倒好,郭兴这个愣头青,既不宣战也不谴责,面对杀父之仇,连自家的皇命都不等,便直接在自家门口烧杀抢掠起来 这整整一夜,自己便被接踵而至的战报搅的心烦意乱,直至天亮以前,竖子郭兴已经来到了中山路边境。 “娘的,这群畜生可算是走远了中山路还有裴涯所率六万精兵,眼下我们与漠北蛮子的关系还算平稳,现在就立即下旨,令裴涯领军前去肃清敌寇哈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精神衰弱的颜昼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即手中提起了一只笔,又扯来了一卷自己心爱的黄绫圣旨,填饱了墨刚准备亲自落笔,却被门外高喊回事的总管李清打断。 “李总管啊稀客稀客有什么话进来说,我父皇身体如何了” 颜昼一见李清的身影,立刻放下掌中之笔迎上前去。在他心中,这位李总管在自己登基之后虽然毫无用处,但眼下可是实打实的四品内廷总管,还是父皇最喜爱的贴心人;再加上最近陆向寅称病,这皇宫之中的大小俗事,可全都归他一手调配了。 最重要的,则是他如今正伺候那位重病卧床的宣德帝,保不齐在什么时候,自己还有可能用到他呢 李清见颜昼起身相应,连忙先侧了侧身子,表示不敢生受皇子相迎的礼遇,随即便双膝一弯,跪倒在地面之上。 “启禀太子殿下,方才宗族府宗正颜久宁去求见陛下,幸好被奴才及时拦在门外。颜宗正说,竖子郭兴所率骑兵,在我关北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时我关北东面的土地上,已经血流成河伏尸千里了;敌军所过之处,无论男女老幼皆成为刀下亡魂” “李总管无需多言,此事本王已经知晓,刚才正准备拟一道旨意,令中山总督裴涯率领六万督府军,南下杀敌呢您瞧,本王刚准备亲笔手拟旨意,您这就来了” 颜昼听到此事,心中已是极为不耐烦,但脸上仍然还是笑吟吟的把身子一让,引着李清的目光直到书案上摆的那道黄绫圣旨之上。 李登只用余光夹了一眼那道圣旨,心中便立即一片冰冷。他低下头来,语气干巴巴地说 “回太子殿下,颜宗正说今日清晨之际,敌军只是在魏家村关北与中山交界的村落附近徘徊,没想到他们只是歇息片刻,便调转马头,沿关北路南线往回杀来。若他们此行所图奉京城的话,便一定会路过龙兴县。届时” 这龙兴县,原本的名字叫颜家沟。乃是颜家祖上龙兴之地,更是幽北三路的皇家陵园。 而如今幽北三路,与北燕的这位平北军少帅,说是有着互掘祖坟的交情,也绝不为过。 “嘶要不然让张黄算了,本王即刻给颜重武下旨,他不是已经在回援的半路上了吗告诉他无需入京,直接率军赶往龙兴县,截杀贼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2沈归还巢 沈归近日来都忙于往返关北、中山两路之间,日夜伏在马背上狂奔,屁股与大腿根早已被马鞍子磨得血肉模糊。尽管连中衣都被血脓紧紧地黏在伤口之上,他也只能紧咬牙关、继续忍受着颠簸之苦。他之所以会如此拼命赶路,皆因为这一场大戏从头到尾,都是由他亲手导演的;而此局之中的紧要所在,也就只有他自己才最为清楚。 无论是这几日出尽了风头的颜重武,还是面对交易至今悬而未决的裴涯,哪怕是身在局中的郭兴,都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只明白自己眼前之事、却根本看不清局中全貌。而颜重武与沈归,还算是彼此脾气相投的义气之交,面对沈归献计献策也不疑有它,直接按部就班地应命行事;大帅和军师勠力同心,再加上飞熊军将士抵死效命、这才能在蒲河岸边,打出了那场震惊华禹大陆的胜仗来; 而裴涯面对沈归提出的那场近乎于谋反般的交易,一时间也没吐口,只是说自己需要些时间来考虑一下若是日后自己真的伏兵于双山城,便代表已经接受了二皇子递来的橄榄枝;如若自己按兵不动,也算是忠于陛下的表现,还望沈归与二皇子能够理解。 而郭兴领兵杀到颜家沟之时,沈归也恰好回到了奉京城下。他用一道来自李登之手的太子腰牌,顺利叫开城门之后,便把马匹往城南骡马市里、一个脸扣草帽正在打盹的中年男人身边一拴,一步三摇地走向了丞相府方向。 相府匾额之下的长条凳上,此时正坐着两个叼着烟袋托着茶壶之人。这二位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正是丞相府大管家李福、与北泉茶社的东家单清泉。 沈归离着老远,便看见二人颇为悠闲的身影。他龇牙咧嘴地拽开了屁股上被血痂黏住的中衣,笑呵呵地嚷着 “哎呦老两口儿在这晒太阳呢” 这句略带恶毒的问好传过去,单清泉还没往心里去,反而管家李福蹭的一声站起身来。 李福是个矮胖身材,此时站起身来也就比正在坐着的单清泉,仅仅高出一个脑袋。这小胖老头斜着眼睛瞪着沈归,嘴里还不阴不阳的说着 “我瞧瞧这是谁啊呦原来是沈少爷怎么着来闯我们丞相府的空门了” 单清泉一听李福的语气不善便咂了咂嘴,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嘿,这老头不光脾气见长,最近不知从哪又学回来了这记仇的毛病,还真就是个老小孩 李福这副古怪的口气,把沈归听也是的一怔,随即转念一想,便轻笑出声 “呵呵,之前算是沈某失言了李管家可正值盛年,那真是身手敏捷、老当益壮啊有您坐镇相府,我那未来的丈人公定然可保无虞” 沈归说着便疾步上前,伸手想要搀着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没想到他这双手刚刚伸到李福的臂弯之处,便被李福身形轻轻一晃,震开了老远 “你瞧你这一头一脸的,都是土,脏了吧唧的爪子别摸我啊姓沈的小子,老夫倒是想问问你,你满口丈人公丈人公的叫着,我们家大小姐呢你把老单三言两语打发回来,此时却把我们家小姐一个人丢在了战火纷飞的边疆之地我说姓沈呀姓沈的,我们家小姐那可是金枝玉叶,自幼便被阖府上下之人捧在手心里护着,哪过的了那种苦日子你现在就跟我说,她人在何方、安全与否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定会灭你沈府上下满门别瞧你家里有一个” “哎呦您这可冤枉死我了我离开锦城之前,已经让几个手脚利落的兄弟,暗中护送她回大荒城了您瞧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整个关北东路都被郭兴烧成一片火海了,她就算回了奉京城,也安全不到哪去呀今日沈某也是刚刚从青山城赶回来的,而中山督府军的战力究竟几何,沈某也比他裴涯更有发言权吧所以呢,这才会让十几个兄弟保着李大小姐,回你们老家大荒城去避一避祸您老就别操心了” 沈归知道李福是一位忠心义仆,也一改往日里的飞扬跋扈,反而在言语间自持后辈身份,小心翼翼地安抚起来。与此同时,刚才被李福震开的双手,却再次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缠了上去,再次掺起了李福的胳膊 “嗨老单你可真敢说啊你不是说这小子手头功夫稀松平常吗单就他这截气的手法,也比你强出好几头去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是个高手来来来,跟老夫搭一把手,我倒是也想让你看个清楚,这丞相府的大门,到底空是不空” 他这话音刚落,四只胳膊便纠缠在了一起几个起落之后,单清泉便已经站起身子来,一手按着一个,嘴里连声劝慰道 “二位二位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搭手过招也不急在一时我说老李你也是的,年轻之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老了老了怎么又生出这么大的火气来呢沈归你赶紧入府,相爷此时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大小姐的厢房,这倔老头我先帮你拦了” 单清泉嘴里说着,一边用眼神把沈归往院中领。沈归也双手抱圆,把李福裹缠自己双臂的绵软内息轻轻向外一震,身子顺势一矮,嗖的一声蹿进府中老远。临走之前,还回头朝李福喊了一句 “我说李叔儿,以您这手活来看,也的确算不得是空门再不济,也能算成一个半掩门个体户风月女子啊回见了您” 沈归头也没回地喊完了这句下流话,紧接着身形又是一矮,躲开了李福丢过来的一只上等手工布鞋,之后便急忙跑向书房去了。 此时的相府书房之中,除了正在负手望景、若有所思的李登之外,还有一位正在拨着算盘,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万长宁。 直到他与沈归已经隔窗对视半天,丞相大人这才回过神来。先是一脸疑惑之色,随即又变为释然与隐隐的担忧。 “回来了事都办妥了吗” 沈归一转身路过窗台,走到了书房之中,看了一眼正在算账的万长宁,也没着急回答问题。反而是大大咧咧的往李登的椅子上一躺,用下巴点了点万长宁的方向,大大咧咧的问着 “这人可靠吗” 他这一句话顿时把万长宁给恶心着了。尽管沈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已有所耳闻,但面对面的交往还是头一回。没想到彼此之间连点像样的寒暄都没有,人家便向外赶自己了 “恩相既然有客,那么在下先行告退” 万长宁不是颜青鸿那种二愣子,怎么说也是书人出身,做不出那等掀桌对骂,有辱斯文之事来。话才一说完,他便开始收拾散落在桌上的账簿与算畴,作势准备出门。 “不碍的,士安不是外人,没必要避讳。沈归有话直说便是。” 李登连忙摆手,又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按下正欲起身的万长宁。没想到万长宁却身形一侧,朝着丞相微微行礼,又白了沈归一眼,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沈归看都没看离去的万长宁,只是拿起桌上的茶碗来,吸了一个滋滋作响;喝完了还呸、呸地吐出了两叶茶来,嘴里面嚷着 “这茶可有点凉啊” 李登看着他这副不成体统的惫懒模样,就势坐在了万长宁的椅子上,紧皱双眉不咸不淡的说 “那是老夫的茶凉啊那沈少爷也凑合着喝吧” 就在翁婿二人斗嘴的时候,气鼓鼓的管家李福,带着一个小厮走进门来。他一摆手,小厮便把托盘之上的茶点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门外;而李福也从手中掏出一只瓷瓶来,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并且恶狠狠地对沈归说 “脱裤子” 沈归闻言立刻大惊失色,扭头看向吹着热茶的丈人公说到 “我说丞相大人啊,您府上这都是什么规矩啊进门先脱裤子按说沈某这可还没过门,不该对您府上家事指指点点的;但为了您东幽李家的名声,以后也别让单清泉再登您家的门了” 李福听了他这番话刚想动手,转念一想又停住了动作。只是嘴上冷冷的说 “天气渐暖,你下身的伤若是再不上药,得生生烂的见了骨头” 一直都心平气和的李登,一听沈归下身受伤立刻神色大惊,一个箭步窜了上去,连拽带拉的把他摁在了身后的案榻之上。 两个老头就这样一起下手,把沈归给扒了个一丝不挂。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3面见岳父 上完了药的沈归,此时脸带屈辱之色地站在了李登面前,再不复方才那份志得意满油腔滑调。李登看着沈归现在这个模样,往日那张冷冰冰的老脸,此时也乐出了一朵花来。 “行了别琢磨了,都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手放下,痒也不能挠”李登出言训斥,沈归也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说回正事吧。记得之前你与我说,等你再回到奉京之后,这场战争便已经提前结束了当时你小子是这么说的没错吧可是如今你看看,这关北东路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凡是没有坚实城防的村镇县乡,无一例外的都被郭兴那个狗崽子给付之一炬了你别跟我说,此等祸事是你之前也没有料到的你既然能做出这等引狼入室的安排,对于善后事宜自然也要” “我说丞相大人,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李登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沈归出言打断道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事先如何谋划,我也算不准一个素未谋面的郭兴,面对父亲阵亡之后会采取怎样的报复行为啊今天我就跟您老人家交个实底,我原本以为,那些漠北人见到郭兴之前的光辉战绩,会耐不住性子,明暗地掺和进来一脚,想要从这塘浑水里也摸出一条大鱼来。而我也与颜重武事先有约,只等漠北人有所动作,便给郭孝与他麾下的十万大军暗中放开一道口子,任凭他们突围而去。您来看” 沈归说着,翻开了书案之上的一卷羊皮,指着地图上的蒲河周围对李登说 “您瞧,当时我与颜帅二人,正于蒲河的东西两岸合围郭孝所部,他若是率军顺蒲河岸边向南突围,便会更加深入我军腹地;他所率之军除了五百亲卫有战马代步以外,余者可全都是只凭着两条腿来赶路的辅兵民夫,根本就逃不出我们五千骑兵的手掌心;届时,他们也只有向蒲河北岸突围一条路可走了;因为蒲河以北不但距离飞虎军大营中的郭兴所部更近一些,而且那里地势崎岖、沿途小路与丛林众多,不利于骑兵衔尾追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会迎面撞上想来浑水摸鱼的漠北骑兵如此一来,郭孝便会意外地死于漠北人之手;再不济,也能在北燕人与郭兴心中,都留下一个疑团来” 在沈归的介绍之下,李登仔细地查看着地图上标识的山川河流与地貌边境,之后在自己思索之下也是连连点头。若真如沈归所想,这郭孝只要一死,无论郭兴是如何认为的,那漠北与北燕那份名义上的联盟,都肯定土崩瓦解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漠北人是看穿了沈归的小算盘,还是真的为了信守约定而两不相帮,如今自己都落得个功亏一篑。而平北侯郭孝死于颜重武之手,虽然能稳定幽北民心、振奋军中士气,但面对郭孝此时的疯狂报复,幽北也只能生受其害了。 “哎智者千虑而必有一失这些漠北蛮子果然不能喂得太饱,得了些腐坏陈粮,竟然连祖宗传下来的进取之心都抛之脑后了”此时李登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竟开始为漠北人的实在唉声叹气起来。 “那现在这副局面,你又打算如何收拾呢如今这郭孝可是调转马头,已经杀到颜家沟去了也不知这颜家的祖坟,还保不保的住” “嗨,您多虑了我沈归区区一介白丁,这种国家大事哪里轮得到我来操心呢能帮他们颜家父子收拾掉平北侯,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之后他们怎么收场,与我又有何关系呢” 李登看着沈归懒懒散散的样子,虽然知道他说的不是心里话,但还是眉头紧皱地说道 “可那些死于敌人之手的老弱妇孺又当如何他们可都是我幽北三路的无辜百姓啊莫非就任由竖子郭兴这样肆意屠戮吗” “我的丞相大人哎,我这有句话,您还别不爱听如今关北一路如何水深火热,其实与你我二人都没有多大干系我们郭、李两家的祖业,也从未遭受战火摧残呀而关北路之所以会有此这一劫,本就是小儿颜昼别打别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总行了吧本就是太子殿下他自己招惹而来的祸事自己引的天雷自己去扛,我沈归没拿他颜家那份俸禄,也犯不上替他们操这份心” 听了沈归这番话,李登却想起了另外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来。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询问沈归的意见 “说来也怪,你说这郭兴怎么就在中山路的边上绕了一圈,又调转马头杀回来了呢不过我跟你说啊沈归,他郭兴怎么想我管不着,但你可别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中山督府军与我李家那些族兵,战斗力究竟几何你自己可得心里有数若是关北路一旦彻底陷落敌手,那么郭、李两家也就与风中败絮,待宰羔羊那般,别无二致了” 李登虽然一生从未领兵征战沙场,但他对于地缘政治、以及时局的判断上,可都是实打实的行家里手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幽北大管家做下来,对于关北一路也有了极为深厚的感情,心中实在无法割舍下正在饱受战火摧残的幽北百姓了。 “我的爹哎,您就放心吧我既然敢把他郭兴放进自家院子,自然就有把握,不会让再他活着出去颜重武与裴涯很快就会给他迎头一击,届时” “等会等会,给我把话说明白了,他裴涯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李登一听到裴涯的名字,心中顿时一惊那裴涯可是实打实的天子门生,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刻着宣德帝颜狩的烙印眼下时局动荡自不必多想,但等到战事平息之后,沈归越俎代庖向裴涯下令这事儿,可就说不定会变成一把怎样的杀人钢刀了 而自己这位未来女婿,虽然人有人才文有文采,手底下的功夫也愈发出色,但对于朝堂之上那些暗中的刀光剑影,他的这些手段可都毫无用武之地的似他这般的青年才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几个来;但时至今日,幽北的朝堂之上,仍然还只有那些翻来覆去看腻了的老面孔们而这一切,自己已经冷眼旁观了几十年,早已是烂熟于心了 “唔” 如今沈归也自觉有些失言。毕竟此时他与裴涯的交易还未有定论,实在不该对旁人提起。但此时话已出口,也就没有再吞回去的机会了 “算了早晚您也得知道,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说了吧,我打算把颜老二推到台面上去” 这话一出口,沈归本来还硬着头皮,等着挨李登的训斥,没想到书房之中却陷入了一片沉默。良久之后,一直没等到雷声的沈归还是按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问道 “怎么着您倒是回个话啊” 李登一抬眼皮,一脸左右为难之色的问他 “你这是冲着太子去的还是” “那还不都一样吗” “颜青鸿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李登这客气话一出口,沈归却先愣住了他本以为就颜青鸿那狼藉的名声,跟谁说这事,都难免会招致一片嗤笑之声。可自己这位未来的丈人公,毕竟身为幽北文官之首,如今听到自己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反而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您听清楚咯我说的是二皇子颜青鸿,不是颜重武” “知道,我说的也是他,前些日子在北兰宫浴火救母的那位二皇子不过老夫可得提醒你一句,无论你和裴涯说了什么,当然我也不想知道;但是裴涯可是陛下最为亲近之人,无论你想与他谈什么生意,首先都要牢牢记住这一层关系” 沈归听了他这话也若有所思,但转念一想,也就踏实下来了。 “放心,我有把握,可以在裴涯有所异动之前便结果了他的性命。” “之前你还说有把握,让郭孝死在漠北人手里呢” 沈归被李登一句话给堵到了嗓子眼,直愣愣的僵在当场,找不到一个台阶来。而李登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是哈哈一乐,换上一副悠然的神态来,走去过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事说完了,咱们再谈谈家事你刚才一口一个爹的叫着,到底什么时候才和乐安完婚啊我还告诉你小子,乐安的年纪可已经不算小了,再让她这么干等下去,我这个当爹的可饶不了你小子” 沈归一听这事,一颗头立刻变成两个大。他原本是很喜欢李乐安的,可自从家中长辈参与到此事当中之后,这位李大小姐仿佛就变了个人一般,再不复初见之时的泼辣与独立,反而与华禹大陆的寻常大家闺秀一般,温婉贤淑、羞涩识理。 当然,这变化本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沈归之所以会喜欢李乐安,便是能在她身上,感受到家乡女子那般的熟悉之感。 当时的沈归,也是在这近似于思乡之情的折射之下,才会被李乐安那副独立自主的泼辣劲儿所深深吸引的。 “她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等成亲之后,这家里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啊”受虐狂沈归身陷于这样的苦恼之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4旧友相见 离开了丞相府,沈归没有着急回河中大街的宅院。反而是奔着巴格留下的那所宅院也就是如今的萨满教总坛方向而去。此时此刻,萨满教的代萨满何文道早已不在奉京城中,而这总坛的大门也自然落着一把大大的铜锁;从铜锁之上的斑斑锈迹便已知分晓这间宅门定然已许久未曾住过人了。 沈归没有轻举妄动,先是小心翼翼地捋顺着院墙摸了一圈,没发现有任何痕迹暗号之后,这才身形一纵,翻身落了萨满教总坛的小院之中。可他的身形还没彻底站稳,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此时萨满教总坛的小院之中,站着一位看起来颇有些脸熟的俏丽女子,嘴里还正在哼着小曲,往一具苍鹰神像的翅膀上晾晒着刚刚浆洗过的衣物。此时闻声回望,见有一位不速之客自然大惊失色,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沈归。 就在二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由打后院柴房方向,传来了一道瓮声瓮气的男子叫嚷之声“各位都把手里的活先放放啊,开饭喽” 这道声音刚落,便由打小院之中的各各房间,呼啦啦地走出了好几条汉子来。沈归本以为今时今日的萨满教总坛,定是个空空如也的破落院子;可万没想到,如今这间院中的生活气息,竟然会如此浓郁。就在十几个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不速之客沈归这才挠了挠头,面带无辜之色地说 “哎呦,赶上饭点儿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哥几个吃着,我就先回去了,咱们回见不用送不用送,赶紧吃饭去吧,谁送我我跟谁急啊” 沈归梗着脖子硬着头皮,一脸认真地往大门口走去。走到近前用力拽了两下大门,毫无意外的,没拽开他这才想起方才大门之上挂着的那道青铜大锁,随即一拍额头,转过头来讪讪一笑 “我要说我就是个过路的,你们能信么” “沈归” 还是这个晾衣服的女子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喊出这过路之人的名字来。她这沈归二字才一出唇,院里立刻乱了起来。 有回屋抄家伙的、还有跑到后院喊人的、还有几位不言不语,但是身形却飞速移动,守住了院中各个紧要隘口。别看这些人形形色色,穿着打扮也带着些穷酸气,但从面临危险所采取的应变策略来看,还真算有那么几分专业性来 沈归最近忙的是头昏脑涨,如今眼看着这些颇为眼熟之人,一时间也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如今对方已经准确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却仍然没想起这些人的具体来路 正在沈归为了健忘症而绞尽脑汁、费尽思量之时,由打正房之中走出了一位身形健硕的红脸汉子,腰中还有一条精钢打造的链子鞭,此时权当腰带一般用着,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自己身上。此人一见沈归便是呵呵一笑,伸手解下腰间兵刃,随着哗啦啦一声抖散开来 “我还以为是霓虹认错了人,没想到还真是你这个手下败将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说到这里,烈炎手中链子鞭刚欲甩出,立刻又手忙脚乱地强行收回了力道。他四下看了看,又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之下,语带疑惑地问了沈归一句 “上回那个算命老头呢” 沈归听到他这个问题,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别看这十几个人的脑子好像都不太正常,但好歹既能记着吃,也能记着打未曾动手之前,还记得得先问清楚,刘半仙那个天灵脉者在不在周围;说他们是怂也好,说他们君子不吃眼前亏也罢,总之这些人,与巴格那般被鬼神学说蛀坏了脑子的耿直神棍,还是有很大分别的。 是的,院中这十三个人,正是当今萨满教的全部武装力量十三萨满卫 恍然大悟的沈归摊了摊手,看着一脸警惕,脚踩房瓦正环顾四周的烈炎,笑嘻嘻的说 “没别人了,就我一个想怎么着你划出道来吧不过我可事先说明啊,既然你们兄弟是十三萨满卫出身,那如今可已经全都归我沈归调遣了” “凭什么要听你这小子的吩咐啊别瞧你有一个天灵脉武者当后盾,我们众家兄弟,可也不是吃干饭的”霓虹一脸戒备地说着,手上也挂好了最后一件衣服 “想吃干饭也没有,棒子面窝头,爱吃不吃。都多少天没见过银子了,我这巧妇也难为这人又是谁啊我告诉你们啊,粮食早就不够了,可不兴随便请客啊” 喊了三声开饭也没见人来的厨师铁山,终于还是从后院走了出来。一边嚷着还一边解着腰上的围裙。等他发现不对再定睛一看,院中那片剑拔弩张的场景便映入了眼帘之中。 烈炎等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刘半仙的身影,自己便一个矮身跳下了房顶,手中链子鞭痛痛快快地耍出几个花来,满面横勇桀骜地指向沈归 “呸,尔等已是我手下败将,此刻也敢口出狂言我们兄弟还没来得及去找你去,一报大长老的血海深仇呢,如今你居然自己找上门来好好好,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明白,到底何等手段才配称为武艺二字” 烈炎话一说完,也不等沈归回应,便身体前倾拖鞭在后,猛然朝沈归所立之处冲去。今日的沈归早已并非吴下阿蒙,一眼便看出了烈炎招式中那暗含之意他这看似莽撞的前冲之势,其实全为诱敌先手而已;他手中这条链子鞭,乃是能远能近、可攻可守的奇门兵刃。如今自己只要一出手,无论是拨、打、架、抵,还是退、让、闪、躲,下场都会与上次一样,被对方借力旋身欺近内围,以鞭为索,紧紧缚住自己周身关节穴位,再一次把自己踩在脚下 说时迟那时快,紧一个眨眼间,烈炎便已经欺近了沈归面前三步。而沈归却仍然面含笑意的一动未动,而且连个架门姿势都没抱,仿佛还没缓过神来一般。如今他周身空门大开,已经是一副坐以待毙的模样了。 “沈归,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欺近了沈归面前一步,二人已经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烈炎便也有了成竹在胸之感。别看他这链子鞭,是个能远能近的奇门兵刃,但其真正的优势却与外表看上去大不相同。凡是链子鞭一道的行家里手,只要能欺近对手身前一步距离,便已经锁定了八成胜机。 “没关系哎对啊你叫个什么来着” 沈归嘴上应着,待对方肩膀用力,起手式已蓄上了力,自己这才微撤半步,以倒卧铁板桥的姿势,生生向后折下半截身子,紧接着双脚借力一滑,整个人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堪堪让过对方已临面门的鞭招;与此同时,自己已经来到了烈炎身侧;他微微转了转腰,迅速抬起右脚,照着烈炎的踝骨部位迅速一记蹬踹 “啊”噗通” 沈归这一脚抬起仅二寸余高,但同时也正因为起脚不高,这记蹬踹的速度才能如同奔雷相仿;而重力脚被踹的烈炎,受力立刻踉踉跄跄地蹦出去好远,待倒在地上,再明白过来之后,才感觉到脚踝骨骼之处传来的剧痛 沈归看着地上那位抱着脚踝一声不吭,额头冷汗却如同飞檐落雨相仿的烈炎,便带着坏笑歪着脑袋走上前去,捡起散落在地上链子鞭仔细打量着 “我说你也是奇了,弄这么个玩意儿当兵刃算是怎么回事啊这鞭不鞭链不链的,说是裤带吧,它还太硬;说是兵刃吧,它又无法伤人啧啧啧,形式主义害死人啊” 其他几位萨满卫,看着沈归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不怒反惊当日自家众兄弟,得了大长老巴格之命前去刺杀李乐安之时,可都眼睁睁看着这位沈少爷是如何在三招以内,被烈炎踩得像一只活蛤蟆一般;可仅仅才过了一个冬天,这位沈少爷就宛如化冻相仿,武艺与见识提高了不只一星半点 即便想要去为烈炎报仇,可自己就算比烈炎身手高,也都是自小一起练武的兄弟,比他也高不到那里去。方才烈炎就连一个照面都没走过去,其他人此时即便冲上去,估计也都是白给 这十三萨满卫中,有一位善于医道的智将,在萨满卫中排行老幺,名唤云雾。要说这智将与莽夫,就是有着根本上的区别如今一见众家弟兄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心中便明白是自己露脸的时机到了。念及此处,他便一挺胸脯迈步向前,先扭头看了看自家兄弟,这才朗声开口道 “兄弟们,面对此等厚颜无耻、卑鄙下流之徒,我们不需要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咱们就把这个姓沈的合力围杀,以报巴格大人的血海深仇” 这一句话把沈归倒是惊得转过头来。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位善于乱扣帽子的智将,心中暗赞道 “别看这人脑子也不大好,可做起下三滥的事来,还真算得上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5恩怨情仇 毫无疑问,无论十三萨满卫配合如何默契,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都是毫无用处的。仅仅几个错身之后,沈归便把这小院之中所有的牛鬼蛇神一扫而平。而此时的萨满教总坛之中,除沈归外也只有两个人,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当场 这第一位,便是十三萨满卫中唯一的一名女子,霓虹。 沈归的性子虽然有些天生的懒散与轻浮,但总算有那么几分绅士风度如非必要或发生意外的情况下,他都不愿意为难女孩子。当然,虽然这位霓虹小姐,自幼便与十二位兄长一起过那些餐风饮露的艰难日子,可仍然还是出落的亭亭玉立。虽然肤色略黑了一些,但也别有一番健康阳光的美感蕴含其中。 而另一位,便是刚刚喊人吃饭的大胖子铁山。而沈归不去动他的原因,倒也十分简单。沈归平时最喜口腹之欲,对于厨子一直都有着莫名的好感;再加上铁山身形健硕,看起来就是个力大无穷的汉子,而眼前这十几个滚地葫芦,也总得有个能动弹的人来伺候不是 “嗯一起上也不是对手吧上回那是本少爷也是有伤在身,才让你们钻了个空子。如今我这伤势已经彻底痊愈、你们还想讨回什么便宜去” 沈归说完四下打量了一番,又歪过头去看着脸色尴尬的霓虹 “小妞,去给爷找把椅子来呗我刚才踢的有点过力,腿都被他们给震麻了” 大胖子铁山一听沈归这话,也十分有眼力架的扯出了一脸媚笑,本就不大的眼睛被挤得都看不见缝了 “沈少爷您受累,活动那么久也该饿了吧我这就给你拿点吃的去” “得得得,你们那点棒子面窝头,还是留着喂鸡好了。哎,说到这我还想问问你们,好说歹说你们也算是萨满教中之人,就算跟错了老大,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步田地啊”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受伤的还是完好的,眼神皆是一片黯淡之色。最后还是那位智将云雾,率先叹了一口气 “哎,沈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想当初” “打住打住,换一个语言精简一点的没小爷我的允许,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铁山把你拖到后院炖了” 云雾被他这么一吓,识趣的立刻闭上嘴巴。随后还捅了捅躺在他身边的一位身形矮小的男子,用眼神示意他去回话。 这矮个男子倒也光棍,大声地嚷着 “没银子了” 沈归被他这四个字噎的直翻白眼,梗了半天脖子才咽下这口气去。 “我他娘的还不知道你们吃窝头是因为没银子了哎我说你们都是什么玩意儿变得啊有一个会说话的没有啊要么就哐当一声,扔出一个干巴巴的最终结果;要么张嘴就起范,看那德行,我要是不拦着点他,一准打算从盘古开天辟地往下说。我可没这么多功夫跟你们耗着啊赶紧来一个表达能力强的,再敢浪费时间,爷可就要对你们这位小妹妹不客气了呀” 沈归实在不耐烦了,从椅子上扭动着身子,打算拔出春雨剑来威胁威胁这几个神童;可他身后的霓虹一见他开始摸腰带,俏丽的一张小黑脸立即转红,语速极快地开口抢白 “自巴格长老死了以后,便没人拨发我们的份例银了加上我们被代萨满何文道下令驱逐,罚我们三年不得出入奉京城,就更没地方弄银子去了可是此时这天还有些凉,城外的土地庙又四面漏风,我等众家兄弟,便只能趁着何萨满离开奉京这个当口,偷着回来想暖和几天,顺带看看” “霓虹”正躺在地上装死的烈炎,忽然暴喝一声打断了霓虹的后半句话。霓虹也自觉失言一般,抵着脑袋不再言语了。 沈归一见烈炎如会紧张,那霓虹咽下去的后半截话里,肯定就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啊恰好他的佩剑春雨在进城之初,便系在了盗骊的马背之上。此时此刻应该正在于梁安的马厩里面,与奔波了一路的盗骊一切歇着。于是他只能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柄护手钩,并用钩尖虚挑了挑烈炎的下身部位 “赶紧啊,别让我费事” 这一个下流的威胁动作做完,烈炎原本那英勇就义的表情顿时黯淡下来。他长叹一口气,随即身形一转,把脸朝着地面一趴,便不再抬头了。与此同时,沈归还听见院中各处也响起了几声叹息,整个气氛骤然变得悲壮无比。 霓虹看着沈归手中那柄寒光外放的护手钢钩,眼中也隐隐闪烁出了几丝泪光。最终,她还是把牙一咬把心一横,语带哽咽的说 “顺带着看看谁家为富不仁,趁着战乱的掩护下,打打秋风糊口渡日” 沈归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们视若惊天秘密一般的这件大事,竟会如此朴实无华十三萨满卫可是萨满教中的唯一武装力量,打小享受名师指点专人看护自不必多说;在成为萨满卫以后,更有一份专门的供奉银两,那数目在自己这个富二代看来,也足矣称得上丰厚二字了 他们的前辈前任萨满卫队长齐格奇,如今已经是南康顶尖海商之一了,说一句富可敌国也绝不为过;再看看他们这十三块料,要自己玩几天来,没准都落草为寇了看来还是李玄鱼大萨满有远见要都是他们这样的活法,萨满教还是趁早解散算了 “你们嗯这银子” 沈归长着大嘴,嗯啊这是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整话来。他万没想到这些傻了吧唧的萨满卫,竟会如此死心眼何文道之前那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惩罚,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他们,这是要他们自谋生路而去。可这十三个死心眼的玩意儿,竟然在奉京城外一间破庙之中住了下来。要不是今年的冬季过于寒冷,没准现在他们还在窝在间破庙里,做他们的土地公公呢 霓虹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其实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开战之前我们还能捡到一些人家不要的” “行了霓虹你别说了,再说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走走走,甭管怎么说咱也是不打不相识。铁山啊,你那棒子面窝头还是照我说的办,喂鸡去我说的嘛,刚才有好几个人,动手的时候都晃晃悠悠的、我还以为你们练得都是醉拳呢,敢情是饿的走不动路了呀你们十三个,受伤不重还能动的都跟我走,咱们会友楼先填饱了肚子这样打起架来,也能有力可使呀;走不动路的也别着急,等我们吃饱了,多少都给你们带回来几个肉菜” 一听沈归这话,所有人都眼冒绿光的站起身来。就连踝骨生受了沈归一脚的队长烈炎,都撑着一根镔铁齐眉棍,晃晃悠悠地挣扎起身 沈归一见他们这没出息的样子,既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 其实刚才沈归并没说慌,这十三萨满卫,本就是负责保护萨满教大护法的亲卫队;而之前的大护法是何文道,可如今何护法已经在沈归的协调之下,晋升为代萨满了;而这大护法一职,便自然由沈归暂时担任。 也就是说,这十三个傻子,早已经是沈归的部下了 此时此刻这些人中,除了沈归、铁山与霓虹之外,已经是人人带伤了;再加上十三萨满卫之前连吃饱都成了问题,个人身上的衣服自然也完整不到哪里去。如今这一行十四人,走在有些萧索的河中大街上,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有一位相熟的小乞丐,自来熟地走到沈归面前搭着话 “我说少帮主,您这又哪收回来的徒子徒孙啊身上连个麻袋都没有,也配跟在您身边混饭吃可别让他们这些新来的乱了规矩,把他们交给我调教就成了。” 这小乞儿显然是把这些名震天下的十三萨满卫,当成了沈归新收来的丐帮弟子了。 被误会的沈归也是老脸一红人家这句少帮主,显然也是冲老叫花子伍乘风那层关系才喊出来的,自己也只能生受了;反观那十三位高手,每个人都把脑袋垂到了胸口。正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饿的已经站不稳身子的时候,也就顾不上那许多了,那小叫花子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有些尴尬的沈归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银锭,塞进了乞儿手里 “别胡说八道啊,这些可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幽北英雄今儿少帮主我还有事,就不去和弟兄们打招呼了你帮我买些吃的带回去,让家里的老老小小都能吃个饱不过丑化放在前面,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小子敢独吞银子,留神我亲手打断你的狗腿” 这小乞儿接过了银子,又拍着胸脯做了保证,便一溜烟地不见人影了。而沈归方才那句打断狗腿的威胁,却让一边拄着镔铁棍当拐杖用的烈炎,把脑袋垂的更低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6物价飞涨 这些又饿又馋的人再次见到了精美的酒菜之后,那副精神头与方才那般倒霉德行相比,可就大不相同了。此时此刻包括霓虹在内,吃相美丑也就都无从谈起;尤其是大胖子铁山,连最后盘中剩下的那些菜汤,都用馒头蘸着给一扫而空了。在小伙计那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足足两桌十人宴席,愣是连一个葱花都没糟践 沈归这几日赶路有些急,內腑中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吃的自然也就不多。此时见桌上的杯盘如同新洗过一般洁净,也是欣慰一笑,又随手拿起桌上一根竹签叼在口中 “怎么样几位吃饱了没有呀” 大胖子铁山唆了唆手指头上的油汤,瓮声瓮气的说 “老话说,每顿吃个八分饱,活到九十不显老。太长时间没吃这么好了,也不宜大荤大油,饱不饱的嘛就这样吧” 沈归一听他这话就有些懵如今桌面上的杯盘还正闪闪发光,根本已经看不出原本盛的是什么菜来;而这会友楼自己又常来常往,后厨的厨头还是老熟人宋行舟,一桌上等酒席里都有些什么菜,自己还能不知道 “嘿嘿嘿我说胖子,那九转大肠和锅烧肘子还不算大油大荤怎么着我是不是得给您要一头猪,让你抱着它啃才算解恨呗” “也行啊” “听得出好赖话吗你甭管吃好没吃好,你们也都不能一顿吃的太撑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容易伤胃口刚才这酒喝了菜也吃了,我说烈炎呐,咱们是找片开阔地方接着练呢还是” 烈炎酒量不大,方才借着好肉好菜才能顺下去半壶桂花酿,现在已经是脸颊醺红双眼发直了。他在沈归问话之下,身子前倾靠在桌边,双手变戏法一般地来回摆动着 “不打了不打了刚吃完饭不能动手,容易伤脾胃” 沈归转过头去,看着面色有些尴尬的霓虹说 “你们都是什么谁教出来的这脑子虽然跟正常人不大一样,可还都挺知道心疼自己啊” 黑美人霓虹此时也一挺胸脯,刚要开口回话,可没想到却打出了一个嗝来,随即整个人便往桌上一埋,一声不吭了。只留下两只红透的耳朵还露在外面 “沈少爷您有所不知,我们兄弟十三人本都是孤儿出身。想当初” “你能不能闭嘴那个矮点的,我也不嫌你说话干了,直接告诉我,能教出你们这帮子神仙的高人是谁” “家师齐灵烟” 沈归一听齐灵烟的大名,双手拍出一声脆响 “这就算是对上了走吧,吃完了饭的确不能动手过招,但就这么窝着也容易积食啊咱们活动活动去” 沈归说着,朝桌上拍出一张五十两银票,便一马当先起身欲走。没成想自己还没走出门口,便被小伙计给拦了 “沈爷沈爷您慢走两步,小的还有几句话说” 沈归被他这一拦之下有些惊讶这会友楼的菜价,自己早就烂熟于心了两桌上等酒席官价四十两,再加上几瓶普通的酒水,至多也超不过四十五两这个数目。可这位小伙计也不是新来的,又是头一回拦着自己,莫非还真有什么紧要之事 “沈爷按理说您经常照顾我们生意,又是奉京城里出了名的大主雇,小的也不该多这个嘴但若是这账目上出了差错,亏空可得小的我自掏腰包补上。您知道啊,小的一个月才赚二两多的银子,砸锅卖铁也填不起您这个大窟窿啊” “别废话了,少你多少银子说个数来” “您还差一百五十多两也就是您,我这就做一回掌柜的主,零头抹去不要,您给一百五十两就得” “宋行舟你要是再不出来老子要砸店了啊” 沈归一听小伙计的话就急了自己是有银子,但也没这么散的加上自己刚才放下的五十两银票,这价格比往日里的翻出五个跟头去,这会友楼东家是要疯啊 被一嗓子喊出来的宋行舟,也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沈归 “嚷什么嚷吃饭掏钱天经地义,想霸王餐你们可找错了庙门当然了,你们这么多人,身上又都带着功夫,我们看店的伙计也确实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你要是就这样一走了之,明天你沈归吃白食的大名,可就要传遍奉京城了” 沈归一瞧宋行舟这个态度,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来。之后便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满面笑意的搂着宋行舟的肩膀往后厨走 “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呀走走走,我还想亲自给后厨的几位小师父赏银呢” 二人嘴上客套着朝后厨走去,待沈归搂着宋行舟肩膀的手轻轻敲动两下之后,宋行舟这才小声开口道 “涨价是东家做主的。奉京市面上的菜价只涨了两成。” “对了你们东家是” “挂在外面的幌子就不说了,这会友楼真正的东家,应该是幽北三路最上面的那位” “老的小的” “应该是小的,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呀” “你一个厨子从哪知道这么多的” 在沈归问出这句话之后,宋行舟已经推开了厨房的大门。他朝着所有的人扬了扬手中银票,大声说到 “咱们做的菜沈公子吃的顺口,亲自来赏银子了” 随即后厨人人高声嚷谢,而沈归也只能扯起一张社交脸来左右逢源。直到他与十三萨满卫再次走出会友楼大门之后,也没想明白宋行舟自露其相的理由毕竟自己叫他出来,也只是想让他认识认识这刚刚化敌为友的十三个笨蛋,以免日后相逢不相识而已。 他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走着,直到了长安布庄门前,这才招呼着身后这十三位面带怯色之人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刚刚那十三位新任丐帮弟子,便一人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行头;而霓虹姑娘更是满载而归,满脸欢喜的摩挲着衣料上精工绣出的黄白色花朵。 “唔顺着这个胡同往里走,转过一道弯去就能看见沈府大门了不用找,一个胡同就那一家,挂着沈宅牌子那个院就是就说沈归让你们来的哦对了,叫门别让烈炎去啊要不然容易把他吓死” 沈归指了指不远处的胡同,对众人说着。待他们走远之后,自己又晃晃悠悠地逛起了街。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一栋三层高楼之前。 从外面看上去,这栋三层高楼的门脸才刚刚重新粉刷过一次;而有些不太方便清扫的缝隙与角落里,还隐约可见几块带着新岔的碎砖。 也不知是不是重新翻修过店面的关系,在这敌军围城、绕着奉京烧杀抢掠的紧张时局之下,这间店面门前仍然是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沈归抬头看去,门口之上正挂一个金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双天赌坊”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右臂便被旁人紧紧地攥住,还使劲地摇晃了几下 “这不是沈公子吗多日未见,您这是去哪发财了呀老何我可真是白天想夜里盼,今天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沈归看着这位自称老何的中年男子,满脑子都是疑惑刚才十三萨满卫没认出来,这叫老何的人也没认出来,老子不会年纪轻轻就得了健忘症吧这满嘴花街柳巷揽客风格的人,到底是谁来着 还没等沈归想起,自己是何时何地与这位老何结识,便被他连拉带拽地推进了双天赌坊的大门。 这一层的厅堂之中,连一道能够站人的缝隙都很难找到。那些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赌客们,愣是把每十二张赌桌围了一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们每个人的眼珠都满是血丝,嘴里也在高声叫嚷着什么听不清内容的口号,脖颈之上的青筋也根根可见。沈归冷眼看去,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蒲河岸边那无比惨烈的战场之上。 前面引路的这位何姓男子,紧紧地拽着沈归的袍袖,自己则仿佛化作一尾游鱼相仿,三转两转便带着沈归穿过了一楼那摩肩接踵的人潮,来到了通往二楼的楼门以前。 老何一眼都没看向把守着楼门的四位壮汉,只是满面堆欢地推开了楼门,客客气气地引着沈归走上了二楼。 这双天赌坊的二楼,与一楼那般喧嚣热闹的场景截然不同。尽管还有些嘈杂之声从楼板与大门的缝隙之中传来,但入眼处已皆是一片清幽雅致。 “老老何是吧” “沈爷好记性,有什么事您吩咐着” “方才路过一楼之时,我已经看了一个大概。而你们这双天赌坊的二楼,又是个什么所在呀” “沈爷您说笑了,鄙小号是双天赌坊,这上下三层加在一起,自然都是赌耍玩乐的地方了” “宝局子爷又不是没进过,你们这耍的无论是马吊牌九、还是骰子斗鸡,爷我都没多大兴趣” “沈爷,要是只有您说的那些俗玩意儿,老何我还用得着带您上二楼吗就您方才所说的这几样耍,那都是不入流的玩法,在一楼就全齐了而咱们双天赌坊的二楼啊,接待的可都是您这样的贵客啊” 老何话音一落,便伸手推开了楼梯口的第一间房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7双天赌坊 随着两扇木门发出吱嘎一声,映入二人眼帘的正是一片怪异景象。 这间屋子并不算小,靠着两侧墙边正端坐两排外形各异的陌生男子,脸上俱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而在屋子的正当中,还站着五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沈归虽不如颜青鸿经验丰富,但毕竟近朱者赤,在那位专业人士的带领之下,也见了不少的世面。而如今这屋中的五位女子,沈归搭了一眼,心中便已经明白不问可知,这五位姑娘一定是出身于北市场的下等粉头。 “爷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你们这赌坊的二楼,玩的竟然是这种玩意儿可惜啊可惜,浪费了如此雅致的装潢摆设了” 沈归一眼都不想再去看那些庸脂俗粉,挂着颇为不耐烦的神情,转身打算离去 “沈少爷别急啊方才小的已经说过了,咱们双天赌坊的上下三层可全是宝局既是宝局,自然就要有赌具。而这几位姑娘嘛并非如沈少爷所想那般不堪,她们只是敝东高价购回的赌具而已” 话说至此,只见墙边为首端坐的一个胖子,忽然重重地往桌上拍出了一张五百两的大额银票来随即又站起了胖大的身子,伸出手来左右扯了扯略有些发紧的领口,双眼通红、富有节奏地大声叫嚷着 “小赌小赢,大赌大赢;小赌大赢,祖宗显灵赵某人我就不信这个邪谁能总走背字五百两全押到小桃红身上 说到这里,这位老赵仿佛不解恨一般,又伸手拽下腰间一柄鞘嵌宝石的压书文生剑来,拍到了他那张银票之上 “要赌就赌个大的,再加上我们赵家这柄祖传宝剑,翻本还是跳河就看着一把啵” 沈归一见这人的模样,只觉得他与下面的市井赌客相比,除了衣着稍微华贵一些,出手数目阔绰一些、神情品行倒也别无二致。不过就他押的那一宝,听起来是个艺名叫做小桃红的粉头。 如此看来这位老何还真没说谎,这几位粉头,竟然还真都是充当赌具之用。 如此一来,沈归倒是暂且止住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倒不是也想参与其中耍银为乐,他只想看看这以人为具的赌局,到底是怎么个玩法。 随着这位老赵豪气万千的下了注码,其他的赌客也都纷纷摆出了自己所押之财物。 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头清点作价完毕之后,这才吆喝了一嗓子 “下好离手,落银无悔开” 随着这个开字出唇,那五位粉头齐齐撩起了手中的裙角 这五条裙子一掀,沈归可算是彻底地大开了眼界原来这二楼房中赌客所押之宝,竟然是这几位粉头究竟谁穿了亵裤 退却惊讶之后,沈归便只剩下了满心的厌恶与恶心。虽然他远称不上是什么不沾花草的卫道士;但如今在这样的地方,以这种方式赌博,还是让他的身心同时生出了呕吐感。 就在他转身欲走之时,房间之中突然传出了唰一声的金铁出鞘之音。如今沈归也算是一位上过战场的老兵,面对身后传来的金铁之声,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于是他在肌肉记忆的驱动之下,整个人都脖子一缩,迅速转回头来,內腑真气也瞬间提起,游走于四肢百骸之中 可惜沈归这积极备战的一番做派,最终还是全打了水漂。 待他转过头去,这才看了个明白方才抽剑在手之人,正是在小桃红身上压下了重注的那位赵某人而此时他那柄未开刃的祖传文生剑,剑尖已经深深扎入一位身穿粉红色衣裙的女子腹内 这一剑之下,沈归立刻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地望着神色如常的老何。 这事儿与他本没什么关系,但在城内手执利刃杀人,可是犯了街面上的忌讳;而用文人压书的宝剑杀人,更是辱没了圣人教诲;而这剑既已经输给双天赌坊,便不再是他老赵的家传之物;而他方才用此剑杀人,也同时犯了赌场的忌讳 依沈归看来,如此不懂规矩之人,是肯定无法活着走出这间双天赌坊了。 “这个月第三个。按我们双天赌坊的规矩,赵员外您得额外再加三倍的银子” 那位老宝官面对着还没完全断气的小桃红,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嘴边冷冷地对老赵念叨着银子的事。之后他又拍了拍手,门外便跑进来了两个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手脚麻利地一人拽着一条大腿,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痕迹来。 沈归知道,那位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赵员外根本就不会武艺,身受他那一剑,若是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至多十天半个月之后,便可恢复如初了 “你们这算是个什么规矩啊” 沈归看着这位老何,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自幼便跟着林思忧跑江湖,来了奉京城之后,更是跟着老乞丐伍乘风深造过一番,对于这三百六十行的谋生手段不敢说样样精通;但就各行各业的忌讳与规矩,那真可称得上是烂熟于心 可眼前在这间双天赌坊的工作人员,却仿佛根本不懂规矩的外行人一般,没有一位在意什么狗屁江湖规矩。方才面对老赵拔剑行凶,他们竟连阻止的话都说一句;之后了事的方法,也就只有银子二字 按理说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明码标价又两厢情愿的事,也碍不着沈归什么。但他还是拨开老何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双天赌坊。 没过多久,面带煞气的沈归又转回相府门前。毫无疑问,单清泉与李福仍然坐在门前的那把长条凳上闲望街景 沈归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直眉瞪眼的就往相府当中闯去。而李福也只好站起身子挡在了沈归面前,又伸出一只胳膊想要拦住他 “沈少爷您这来来回回的” 本想逗弄他一番的话还没说完,沈归便已经伸手架住了李福伸出的胳膊。这一架,沈归不自觉地带上胸中一股怒气。刚刚出手之后,瞬间想到身前阻拦之人是相府管家李福,顿时心生后悔之意,硬生生地在双臂向架之前,收回了足有六成力道。 但就是这样一下,一个是猝不及防,一个是收力不及,把个管家李福直直地推出去了足有三丈多远,之后又踉跄了好几步,脚步一个不稳便摔在了地面之上。 这一下,连单清泉都站起了身子,朝着沈归开口就骂 “我说姓沈的你过分了吧就算他态度不好,但毕竟也是这么大的岁数,用得着下如此重手吗要不然你” “老单老单别说了,他不是故意的。你过来掺我一下”坐在地上李福此时正经起来,他没着急站起身子,只是坐在原地一边调整气息,一边朝沈归摆手“我知道你定是有什么急事,收力不及而已赶紧进府先办正事,此时相爷还在书房没走我这边还有老单照应着,不碍的” 沈归心中又愧又恼,只得朝着李福深鞠一躬,说了句对不住了,便再次风风火火地跑向相府书房之中。 “我说李相爷那双天赌坊是怎么回事” 沈归连门都没敲一下,挥动双掌一下震开了紧闭的书房大门,嘴里就跟吃了枪药一般,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看起来没有带着半分善意。 李登满脸错愕地看着他,自己还没说什么,反而万长宁先站起身来 “姓沈的你放规矩点我知你外祖父是郭王爷,一个破了家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可狂的这是什么地方哪有你一个晚辈口出狂言的道理要是有事要说,你也应该先给相爷跪下,规规矩矩的磕头请安再说;要是想来找茬来,咱俩院里比划比划” 万长宁是个文士出身,此时言语措辞虽然强横,但他的腿脚胳膊只比豆芽菜粗些有限,难免又带上了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而李登却不以为意,急忙绕出案桌走到沈归面前,先是拽着他的袖子,亲手把他按在了椅子之上,语气平和冷静地问道 “你先坐下,慢慢说。双天赌坊怎么了” 沈归仔细打量了李登的眼神,也觉得他不像在装模作样,心中的疑惑也就更加深重了。 “双天赌坊和会友楼,不都是你送给太子的吗” 李登听他提起那两间产业也是一愣,随即便直接说道 “那一间酒楼和一间赌坊,之前的确都是我李家的产业不假。但是早在十年以前,我便全盘交给了皇后娘娘,权当贴补他们母子日常花销之用。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李登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沈归也再次陷入了思考之中。可就在他想要摸出一个头绪来之时,李登好像想起什么来一样,猛然转过头去语气阴冷,低声询问道 “士安,那双天赌坊到底怎么了” 沈归在他这一问之下,眼睛也自然地转向了万长宁。而如今的万长宁一改方才那副忠勇面貌,额头之上甚至已经见了些冷汗。不问可知,能让万长宁都把心中恐惧挂在了脸上的事,就一定不是什么小事了。 “禀禀恩相,双天赌坊在前几日重新开张如今二楼已经改成了改成了以人命做赌的贵客赌间” 李登听到这话,还只是眉头一皱,随即仿佛又想起什么似得,双眼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那三楼呢” “三楼改成了改成了烟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8自盗自身 沈归在年幼之时,曾经结识过一个南康老头,平日也喜好吸食阿芙蓉享乐,而那个男人本人名叫周疏同,原本是富甲天下的华延商帮大当家;走上这条不归路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这号人了,大家都习惯性地称呼他为老拐。 如果说起这整片华禹大陆之上,谁最明白这东西的危害的话,那么定然非沈归莫属。无论理由是什么,在沈归的心中,对于此类物品的天生厌恶,已经深入到骨髓之中。 不过在他的心里,就算以这种东西去残害敌人,都可谓是最泯灭人心的方式;何况这双天赌坊还是幽北自家产业,幕后老板又是幽北三路现在实际上的掌舵人,在什么理由的驱使下,他才会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来祸害自家人呢 所以方才当万长宁口中说出烟馆二字,沈归还来不及愤怒,便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颜昼这倒霉孩子,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阿芙蓉的厉害之处还是想要用这个玩意儿,去完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万长宁见李、沈二人皆面色不善,也只能硬着头皮地继续说了下去 “之前由于郭兴大军围于城外,奉京城中自然是人心惶惶。所以,但凡是有点门路、有些道行之人,早就提前拖家带口地逃出奉京城了。而此时仍然留在城中之人,不是普通的穷苦百姓,便是送走了家眷的朝廷官员。如此一来,这奉京城中的各家买卖,除了太子爷那间的双天赌坊之外,就没有一家能维持下去的而南北市场的花街柳巷也自然就没了那些豪客光顾” 沈归听到这里,扬手便把茶碗往地上一摔 “所以咱们那位太子爷便大发善心,将把那些烟花女子,当做可以肆意虐杀取乐的工具,豢养在他那间双天赌坊之中那等到战事结束之后,是不是还得给他在南市场牌楼外面立一座功德碑啊” 李登听到这里倒还能沉得住气,因为他迫切想知道的,是自己那个太子外甥,如今到底又想要做些什么。 万长宁面带为难之色地继续说道 “太子在暂代监国职务以后,便发现奉京城中的富户已经逃走了十之七八,随之而来的,便是奉京城中百业俱废这商人和有钱的顾客都逃跑了,还做什么买卖呢于是,大怒之下的太子便令张黄羚紧闭城门。事到如今,这座奉京城已经是许进不许出了。在眼下这样紧张的局面之下,所有被堵在城中的百姓,都再也没了工作的心思。他们纷纷变卖房产祖业,打算在城破身死以前,好好享受一番” 沈归听到此处,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花街柳巷没了主雇,但姑娘们却还是要吃饭,所以才会被太子收入双天赌坊而此时这奉京城中,又没了其他可以玩乐的场所;所以,那些被太子爷关在奉京城中的民间财富,也自然只能流向太子的腰包之中了” 别瞧颜昼这人心狭量窄,但只要是关于银子的事,还真都有那么几分过人之处他借着敌军围城,城中人心惶惶的当口,先是在恐慌上面添了一把柴火把出城的道路堵死;之后又半抢半买地把南北市场里的所有青楼女子收入双天赌坊之中;而奉京城在这种情况下,土地房屋的价格自然也是一落千丈,届时他再以超低的价格 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幽北又没有沦陷于北燕之手的话,他颜昼的这一场国难财,可就算发到姥姥家去了 如此一来,他也就能在顺利登基之后,彻底脱离被李登掌控财政大权的尴尬局面。 一直紧皱眉头的李登,此时却喃喃自语道 “可是他已经这等地位了,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呢” 沈归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心下暗道你说要银子干什么还不是您老人家,这么多年以来把颜家人给挤兑怕了 是的,如今的双天赌坊,真可谓是黄赌毒一体的综合性娱乐场所,在奉京城中这过把瘾再死的风潮之下,就更是日进斗金了。 不过,从颜昼这一番布置也能看得出,他本人对于这场战事的最终胜败,根本也不太在意;若是幽北胜利,当然继续当他的太子爷,继承他的皇位,享受万千子民朝拜;若是幽北败了,自己也能坐拥金山银海,待城破之日只需变个装束,在两千太白卫的保护之下,逃离这个战乱之地绝无问题而凭着这场挖自家墙角而来的国难财,也能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如此小家子气、又带着点低级狡猾的性子,颜昼还真不愧是掮客世家的种啊 李登想了想,便转头对沈归说 “此些事今日老夫也是刚刚知晓,其中有些关键之处还不甚清楚这样,现在你先回府休息;待老夫查明一切之后,再让李福去府上请你便是哎,颜昼这孩子呀” 此事说定之后,离家多日的沈归,终于回到了自家宅院之中。他没打扰正在门房处假寐的刘半仙,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颜青鸿的厢房门前,还没来得及伸手推门,耳旁便传来了屋中的女子哭诉之声 “二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凶手之一如今我们直接杀了他,怎么说算不得错杀好人吧” 之后那位接话之人,声音极为熟悉,沈归一听便知道定是颜青鸿那小子 “杀他一个何用不过是个跑腿的,根本就算不得报仇而且了结他那条狗命又有何难不过就是一刀的事而已;但如此一来,整条线索可就彻底断了若是我们留他一条狗命,没准还能顺着他这条线,拽上一尾大鱼来” 听到这里,沈归便迈步走进房中,戏谑地对颜青鸿说 “哎呦没想到这才几日不见,咱颜老二竟然也学会了放长线你们方才说的那人又是谁啊听起来与咱们的这位小公主可有着不小的仇怨呐” 其实沈归对奉阳公主这个喜欢耍小聪明的女人并没什么好感。但毕竟她脸蛋极为漂亮,又没对自己做出什么坏事,自己也用不着对她恶语相加。 “这么多天你死哪去了老子差点就交代了” “别以为我不在家,你就可以胡说八道啊我是在知道你小子没什么性命之忧以后,才离开奉京城的” “我说的不是火伤,是刺杀” “谁那么不开眼来刺杀你啊费这劲干嘛就你那脑子,等着你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啊” “没跟你开玩笑,好在你这还有一位刘半仙坐阵,才能保的住我们几人周全之身。柳执哦,就陆向寅的关门弟子,此时此刻还关在后院柴房之中呢” 沈归一听这个情况,顿时眼前一亮 “哎呦看来我走这几天,家里没少来客人啊怎么回事仔细说来听听啊” 颜青鸿白眼一番,朝着颜书卿努了努嘴。可没想到奉阳公主根本没理他的示意,装傻充愣地坐在一边。颜青鸿一见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仔仔细细地把北兰宫大火之事的原委,加上自己心中猜测,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沈归。 沈归听完之后,探了探颜青鸿露在外面的额头 “那火场把你脑子也给烧坏了如今人都拿住了,还猜什么猜直接去问问本人不就得了” “柳执可是御马监的少监事,他若是不想开口,谁又能撬开他那两排铁齿钢牙呢” 沈归听了颜青鸿这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便轻笑出声 “行了,这事我来给你办。踏踏实实在这等着,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回来” 说完,沈归便转身出门,直奔柴房而去。 他刚一进柴房,便看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小胖子,正在奋力地扭动着身子。沈归伸出双手略一查探之后,便抬腿踹了柳执屁股一脚 “别费劲了,您这琵琶骨、这两条大筋、再加上气海丹田,都已经被刘半仙封的死死的,想逃真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柳执闻言并未停下,反而扭动地更加用力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这后背实在痒的难受” 沈归叹了一口气,一边帮他挠着后背,一边对他好言相劝道 “你为什么要杀兰妃娘娘呀为什么要杀二皇子呀为什么不杀奉阳呀为什么放火呀我都帮你这么大忙了,多少的你也告诉我点什么,这样我回去有的说,你也能好受一点” 柳执听完嘿嘿一笑 “外面都传沈归是个聪明人,我看也不过如此。你来猜猜看,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人来找我问话呢还不是因为我柳执出身御马监,口风紧那可是出了名的你要是真想知道,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手下有什么高招不过我事先说明啊,若是没什么新鲜玩意儿,最好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沈归一看柳执的表情,心中便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 面对这种死硬派,他也并未恼羞成都;只是蹲下了身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柳执便神情一怔,看那副模样,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之中。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以后,柳执终于抬起头来,声音也略带沙哑地说道 “虽然我没有确实的证据,但也猜出了八九不离十你们想知道的那个人,就是太子颜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59意狠心毒 太子这个答案,对于众人来说其实并不算是意料之外的。早在北兰宫事件之后,无论是沈归还是颜青鸿,甚至是在众人保护之下的奉阳公主,都曾经想过这个可能性。 但每个人最后还是都放弃了这个结论。 皆因为当时的时局实在过于复杂,而一旦漠北人被兰妃之死激怒,那任沈归如何思路精奇、妙计横生,幽北三路的彻底覆灭,都只能是时间的问题了;倘若幽北三路彻底覆灭,那么这场博弈之中最大的输家,表面上来看,虽然是宣德帝颜狩;但其实反而是太子颜昼 因为幽北人即便生擒颜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还有南康的虎卧江东的情况之下,杀掉一个幽北降君;更何况一旦幽北覆灭,他们留下来的土地与子民自然就成了北燕王朝的战利品,他们又何苦去杀一个无用之人,凭白地把百姓民心推向漠北一方呢毕竟,届时与漠北草原接壤的国家,已经变成了北燕王朝了。 所以颜狩是一定不能杀的,最后很可能是赏他一个公爵的头衔,再发配到一个山清水秀又崎岖闭塞的山沟沟里面,让他种菜养花幽禁致死而已;不过颜狩虽然可以断定没有生命之忧,但太子颜昼可就注定难逃一死了。 哪个胜利者,都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可以预见到的麻烦来 因此,所有的人都认为,即便太子颜昼怀恨兰妃一系,但也绝不会希望他们覆灭在那样一个微妙的时间节点之上。他们这些人都讨厌这个颜昼,但也都不认为他会愚蠢道这个地步。除非 沈归想到这里,突然开口问向垂头丧气的柳执 “你知道万长宁吗” “知道,李相爷门下的一条忠犬。” “他与你们御马监、或者与太子都有什么关系” “这倒是没听师父提起过。不过根据草料房的情报来看,他最近好像经常会去双天赌坊玩两手” 又是双天赌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就是郭兴大军围城几天之后吧” 沈归点了点头,随即一掌拍向他的肩胛骨,帮他解开了被刘半仙封住的经脉穴道 “别琢磨着逃跑啊门口有一位天灵脉守着呢真让他一巴掌把你拍死,到了下面你也别怨沈某说话不算数了。我现在就去核实一下你所说之事,如果没什么问题,回来就把你给放了。” “那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沈某说出口的话,从来没反悔过” 其实沈归平日盘问起敌人来,手段一向简单粗暴。他除了善于察言观色,能轻易编造出言语上的陷阱之外,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简简单单地手执利刃,朝着对方下三路那么一架之后再给对方一些心理上的缓冲之后,十个人有八个都会直接招供。不过这柳执毕竟是位公公,所以他平日里那些无往不利的招数,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这样的情况下,沈归也就换了一个招数。他直接用陆向寅的生命安全作为威胁,又保证不会追究陆向寅与御马监的帮凶之罪。凭着简单的几句话,便撬开了柳执的这一副铁齿钢牙来。 沈归除了准确地拿捏住柳执与陆向寅那师徒如父子的感情之外,最重要的则是还有刘半仙这么一个大杀器,明晃晃地摆在了自家门口。而柳执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可以搬请刘半仙,杀掉一切他所怀疑的对象。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陆向寅在内。 沈归若是想要弄明白颜昼为何犯傻,就要从漠北人为何言而无信开始入手。当初是在他与颜青鸿、以及齐返的撮合之下,李登又在暗中脱手了一批往年腐积陈粮,并以赊借和以物易物的方式,经过齐返的暗线,偷偷输送到了漠北草原。这一场生意的达成,直接导致了有粮度过荒年的漠北人,不愿意再直接参与进这场两北战事当中。毕竟,但凡有一条生路,又有谁会愿意打仗呢更何况漠北本就男丁稀薄,如今已有粮食在手可以养活一家老小,自然也就可以骑在两北中间,再待价而沽了 这场生意之所以能够做成,除了李登掏出的硬货之外,还有齐返的暗线与颜青鸿的漠北血脉,沈归又做了一个中间之人,把几方成和撮合到一起。 尽管此事上人人都出过不小的力,但能摆在明面上谈的,却只有颜青鸿一个而已。 拿出粮食的李登是幽北丞相,在漠北与幽北俩家,当时已经是在交战状态之下了。在那样敏感的时候,拿出一大批免费粮食用于资敌,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叛国大罪;而齐返这个大掮客,虽然在民间手眼通天,但也实在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而沈归就更不可能了,他一无官身二无爵位,连个看街的衙役都有权利把他堵在胡同里暴打一顿,这份天大的功劳若是真给了他,那才叫贻笑大方呢 于是,出于一片好意的漠北使臣穆格尔,便在冬暖阁中对颜青鸿的聪明才智与高尚品德,跟宣德帝颜狩大肆褒奖了一番。虽然有些老王卖瓜的嫌疑,但在穆格尔那憨厚耿直的外表之下,话中一些不尽不实之处,仿佛也成了就事论事般的真相 当然,他并没有提及粮食之事,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他在兰妃,与二皇子的血脉亲情的感召之下,有感于漠北与幽北两国多年的姻亲之好,决定回到草原之后,便会亲自说服博尔木汗,至少也能落个两不相帮的结果。 唯一的意外,便是当日冬暖阁中,还有着另外一位皇子,也在御前聆听教诲。 当夜,北兰宫便失了一场天火。烧死了一名皇妃,也烧伤了一名皇子。而杀人放火之凶,则是御马监那位小胖子柳执;下令之人,则是御马监监事陆向寅;而幕后主使,却正是目前幽北三路实际上的帝王太子颜昼。 说他是妒火冲昏了头也罢,说他是惊惧之下的应激反应也好,总而言之,这位太子爷确实做出了烧杀姨娘的禽兽之举。 在整件事的发展中,还有一个疑点。按照道理来说,颜狩即便是利令智昏,想要彻底除掉颜青鸿这个隐患,也该唆使御马监直接朝颜青鸿下手啊毕竟当日颜青鸿也留宿在皇宫之中,院中还仅有一个老太监伺候,可以说是出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之下。 而他却大张旗鼓地直接火焚北兰宫,又留下了奉阳公主这个活口,也就是说颜昼这番举动,明显就不是冲着颜青鸿去的如此看来,定是局中之人走漏了风声,让太子全盘知道了己方的计划。 如此一来,也可以解释了为何太子会火焚北兰宫,而不是杀掉颜青鸿了因为在他看来,能够安抚漠北之人的关键点,并不是颜青鸿,而是兰妃包氏也只有她,才有足够的声望与立场,可以暗中购入大批粮食,以解漠北之危。 而颜昼认为,兰妃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想以全部身家,给颜青鸿那个孽种铺出一条进身之阶来而其目的也摆在明面上,便是要与自己一争储君之位 若是自己想要破局,其中关键便是兰妃那个孛儿只斤氏遗脉的身份一旦她横死幽北,那么漠北大汗便会被民愤左右,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出兵幽北,为草原共主唯一血脉复仇。 第一次出兵,他们是为了北燕盟约;第二次出兵,则为了报孛儿只斤族遗脉横死之仇。如此一来,兰妃神机妙算为自己儿子谋夺而来的那些功勋,也连带着成了无用之功。 而宣德帝颜狩,一直也不是什么就事论事的大度君王。 可颜昼其人虽然不笨,但毕竟也是身在局中之人,定然无法知道的如此具体。而知道粮食和谈的内情之人,都是沈归信得过的亲信挚交,事绝不可能把消息泄露给御马监或者太子府的人。 可是以太子的所作所为来看,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漠北人究竟为何会彻底转变态度 如此想来,泄密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李登在筹集粮食之时,把整件事情告诉了那位门下高足户部左侍郎万长宁。 这已经是今日沈归第三次踏入丞相府中了,门口的单清泉一见他再次折回,脸上尽是一片不耐烦的神色 “我说沈公子,您还有完没完啊要不然你把自家宅子卖了算了刚才您扬起胳膊那么一架,李总管到现在都没爬起来床” “我这次真不是来闹事的万长宁在吗” “相爷还在啥万长宁” 单清泉一听沈归这次所寻之人,竟然是万长宁万大人,他自己也是一愣。随即想了想,又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好像是已经回府了不过应该也刚走没多久嗨,我哪有功夫帮你盯着万大人呐你还是自己进去问问相爷吧” 待沈归面见李登之后,丞相大人也有些纳闷。随后便摇了摇头对他说道 “还没那么快,我已经吩咐士安去双天赌坊探查了,怎么也得等到明日才能有些消息” 沈归听完面色骤然一沉 “您安排万长宁去探双天赌坊的底了” “是啊本想让单清泉去的,但是李福受嗯,你造的孽所以只能让他去了。你不是说奉京城里不太平吗老夫又手无缚鸡之力,府上总得留一个抵挡那些牛鬼蛇神的人才是啊” 沈归一摆手,语气极为沉重地说 “这次,您怕是所托非人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0相府空门 李登看着沈归那极为难看的面色,语气颇为沉重地问道 “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了,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沈归没着急解释,只是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此时相府中除了李福与老单之外,可还有别的护卫么” “嗯府上的男仆多少都练过三拳两脚的,收拾些地痞流氓还可以,但真与高手对阵的话,应该也指望不上他们若是不急的话,东幽老家还有三千精锐死士,但是如今这个时局之下,消息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七日之后了” “来不及了” 这四个字才刚刚出沈归之口,同时门外也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声音。随即,由相府正门方向,也传来了兵刃相斥的金铁之声。 沈归刚要出门查看,便被李登一把拽住了袖口,连拉带拽地把他往桌子下方一推,又回身吹灭了书案之上的油灯,紧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嗖嗖嗖 屋外之人一见原本还点着一盏微弱灯火的相府书房,突然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也骤然停下了前冲的步伐;紧接着,他们便从腰间解下了一架架做工精巧的木质机弩,朝着书房的窗口发出一阵箭雨 沈归听着屋中仿佛蝗虫过境一般的声音,对着身边的丈人丞相唠叨着 “他们这些杂碎,还能不能有点新鲜的手法了这些为他人卖命的走狗,做起脏活来,怎么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别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吧” 李登此刻也在案桌之下缩着脑袋,吹灭油灯之后,他还顺带着把一张椅子也给扳倒,堪堪挡在了案桌之前,以防流箭伤及桌下二人。 “又不是戏院茶楼里的戏子,还要什么新鲜手段甭管招式老不老套,只要没失手,就一直用下去呗。” 这袭击相府之人,手持的木质机弩,与之前郭兴高价购入的玩具一模一样。弩身之上有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可做贮藏箭枝之用,一次填装完毕,可发射五只弩箭。虽然准确度与杀伤力都不如传统长弓,但却胜在便捷迅速,又老少咸宜。 虽然这种武器放到战场之上,真是毫无威力可言;但若是到了这些人手中,在这样的场面下应用,可就显得威力无穷了 那些没有尾羽的弩箭,仿佛雷阵雨一般,转眼间便停了下来。待耳边那些弩尖入木之声彻底停下以后,沈归满面惊异地抬起了右手,敲了敲毫发无伤的案桌底面 “老头子,你这桌子质量不错啊什么木头做的” 沈归口中说着废话,身子却已经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他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又轻轻地拍了拍膝盖衣袍蹭上的尘土,之后便伸手解下了腰间的长剑春雨,悄悄的隐在了书房大门旁边 门外首领之人一摆手,已经破败不堪的门窗瞬间齐齐被人撞破,随即书房之中,便站起了十几条汉子的身影来。 沈归见这情形,神色尴尬地叨咕了一句 “还真是乌鸦嘴,说新戏你就上新戏,算你们命大,至少这迎头之击,你们算是躲过去了” 随即他也不再开口,挺剑杀向书案旁边一人的方向。 此等以寡敌众的不利局面,如今的沈归早习以为常了。自从遇见刘半仙之后,他便已经补齐了打架斗殴能力的最后一块短板。世事往往如此奇怪,原本看着只是些不堪大用的碎片,可一旦最重要的一块组成部分出现之后,那就会呈现出大不相同的面目来。 沈归如今与人过招,用的都是那柄原属李乐安的长剑,名曰春雨。 剑,乃百兵之王,剑身两侧开刃,横竖皆可伤敌;剑尖可透甲、剑身可拖拽、剑脊可格挡,剑锷可护手;其招式也以崩、撩、截、削;刺、压、挂、扫为主,可谓是能远能近,攻守兼备的一种常见兵刃。除了深受江湖正、邪两派人士集体推崇之外,无论是君王还是将军、无论是大夫还是学子,甚至连玄岳道宫与南林禅宗这类宗教团体,都会选择各式各样的佩剑,以作辟邪法器之用。 整片华禹大陆真可谓是人人喜剑,人人佩剑,而剑的造型与外观虽然千奇百怪,但握剑的姿势却没什么争议。 除了开坛做法,找鬼魂晦气之外,通常都是以惯用之手,微倾剑身斜刃应敌。如此一来,剑招衔接动作更加隐蔽不说,还能以最小的力气,给予敌人最大的杀伤。再加上姿势更加潇洒飘逸,更带着一些文武双全的味道,真不愧是千百年来的人民智慧结晶。 可此时的沈归,却竖握剑柄,以剑刃正面应敌。这用剑的姿势,与用刀手法别无二致,也不知他是仗着神兵春雨之利,才敢以剑做刀;还是他所练剑术,便只能如此执剑;总而言之,沈归便是这样,迎面冲向了正打算翻开案桌的那名黑衣杀手 而这黑衣杀手听到脑后的有声音传来,自然转回身的同时,抽出腰间精铁长刀,与沈归正面相迎。当他看见沈归那外行人的握剑姿势之时,心中未免带上了几分轻视。 他心中认为,眼前这个手执利刃的清秀少年,根本就不会什么武艺。只是户主心切,这才壮着胆子以命相搏的。 尽管如此,沈归的剑锋已经迎面劈下,之后想怎么杀他都好,总得先挡下这个文生公子业余到极点的劈剑式啊 噗 李乐安这柄长剑不愧神兵之名,剑锋当头劈下,连带着钢刀的刀身,与那位轻敌的黑衣杀手,一起斩为两半 沈归手腕一抖,甩下了剑尖之上垂落的一滴鲜血,随后又把丝毫无损的神兵春雨举在眼前,查验了一番剑刃之后,吹出了一个略显轻佻的口哨。 如此利落的手段,如此血腥的场景,短时间内书房之中的所有人,都定在了当场。几个呼吸过后,空气中弥漫起了腥甜中略带着些恶臭的气味 随着首领之人皱了皱眉,随即又一招手,屋中所有黑衣人,便一窝蜂地齐齐冲向仗剑而立的沈归。 面对着十个人黑衣杀手,沈归一改方才那般大开大合的劈刀剑;反而身形极速游走,以刺成点、以点拖线,宛如绚烂花丛中的蜜蜂,蜿蜒山溪之中的游鱼,那极快地身影在众杀手的眼中划出一道道虚影,抹开一个又一个的咽喉,割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腹腔。 还没等这首领之人看清自己手下兄弟的死状,沈归便已站回了案桌之前。而众人眼前的血迹与碎肉,都赤裸裸地展示着这位看似不懂武艺的少年,手段狠辣到了怎样的程度。 看着这个沈归煞星连大气都没喘过一下,杀手首领之人心中暗自踌躇一番,便转过身子,看样子是打算夺门出逃 “站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太不懂规矩了吧而且,你自己转头一走,手下兄弟的这些部分,就全都不要了沈爷我呢,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条是活路,一条是死路。想活呢把你幕后主使的名字告诉我,我保证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哦对了,你的兄弟们已经碎成这样了,你也肯定能放心;这第二嘛,便是你坚贞不屈,谨守行规,然后我们就把这笔账,算在太子爷颜昼头上” 这首领之人听到这里,抬手扯下了面巾,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刀条脸 “少侠好身手,这趟在下认倒霉了既然我那主雇的身份您也心中有数,那也算不得我坏了行规敢问少侠,现在我能走了吗” 沈归朝着他摆了摆手,又朝着刚从案桌下面钻出身子来的李登说 “看来这些杂碎,跟他们那主子一样,都喜欢自己骗自己啊” 李登看着眼前这满地的血液与碎肉,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捂住口鼻勉强地说道 “他们的主子不可能是颜昼你没听出来吗依这人的口音判断,他们应该都是南康人士” 嘭 那转身刚想溜走的杀手听了李登的话,突然转回身来,随手又从腰后掏出一架机弩一般的武器。连眼都没眨,直接扣动了扳机 早在他身形迅速转动之后,沈归那超常的感官便已经有所察觉。 可以说除了双山村长包钦之外,再没有人比沈归更清楚这东西的杀伤方式了。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提醒李登,沈归只能勉强飞身挡在丞相大人的身前 随着那声巨响,沈归只觉得自己肋下如同被一头奔牛迎面相撞那般,根本来不及调整身形,直接撞在了身后的李登身上,两个人叠在一起倒飞出去、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之上才堪堪停下。 这黑衣人一见刺杀不成也不多做留恋,转身便窜出书房,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被撞飞的李登来不及顾及自己的伤痛,急忙爬起身来,翻看起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自己身前的沈归。 原来那位黑衣人的最后一击,是由一柄精巧的小型火铳发出的。而这柄小火铳给沈归制造出来的伤口,也如同之前包钦所受之伤一模一样。 躺在地上的大口喘息的沈归,伸手摸了摸肋间一道还留有余温的血痕,心中暗道侥幸 方才情急之下,自己根本来不及判断对方枪口所指之处。而他也只能在条件反射的驱动之下,英勇无畏地挡在了未来丈人公的身前。以自己如今这个伤口位置判断,若是对方枪口偏斜一点,或者自己动作再扭曲一些的话,那枚铁弹丸定然可以击入心脏之内 当日,沈归见了包钦的伤口之后,便已经明里暗里地四处打听,想知道这种火器的所有情况。可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仍然还是一无所获;最近沈归一直忙的焦头烂额,也已经差不多把这事忘了个干净。可万没想到,再次见识这东西的威力,竟然会是在自己身上 沈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爬起了还麻木酸胀的身子,按上了李登那略带苍老的手 “我没事划破了一层皮肉而已。您老先去看看单清泉和李福,再吩咐下人去把孙白芷找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1三墨传承 “你说的那种火器啊,有个挺怪的名字,好像是叫墨雷。望文生义,这应该是墨家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哦对了,这事儿你应该去问伍乘风啊他可是当今楚墨的门长。” 刘半仙此时坐在了李乐安闺房床边,看着咬着被角冷汗直流的沈归,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 沈归如今正与伤口处传来的剧痛斗争,一时间根本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消息,只是朝着手执一枚白色瓷瓶,眼带询问之意的孙白芷,拼命地摇头而已。 “这玩意儿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对于止疼、止泻、止咳、安神,都有着很不错的疗效。只要在剂量上注意着些,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白芷纳闷地看着倔强如厮的沈归,满脸的不解之色。 没错,孙白芷手中的瓷瓶,正是他自己研制而成,有强烈镇痛效果的独门秘药。当然了,其中一味主药,名唤象谷,也是眼下风靡奉京城、那种叫做阿芙蓉的烟膏原料。 没想到沈归还未曾开口,一旁优哉游哉的刘半仙却伸手夺过了瓷瓶,双手合十,一搓之后,瓷瓶便不见踪影了。 “不用也好,就让他这么挺着吧。毕竟也是个练武之人,若是用这些草药金石之物麻痹了经脉,等日后就算药劲能够褪去,也再无法恢复如初了。” “楚墨是什么” 除了抗拒止疼药以外,现在沈归的脑中,全是那柄能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的小火铳;方才经刘半仙一说,自己心中便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若是火器马上就要兴起,那么这片华禹大陆在百年以内,只怕就再也没有一天安稳日子可过了。 “说起这个楚墨啊是自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一个上古门派;说来也怪,这墨门弟子一不练武、二不养气;这三不炼丹、是四不修道。若是按照行为来区分,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善于学术辩论的文生鸿儒;另一派就是主张身体力行的游侠与工匠 说到这里,刘半仙扯出沈归口中的被子角,自己伸出一只手来,抚上沈归的眉心之处。而沈归被他这一掌抚上额头,也自然闭上了双眼,耳畔传来了刘半仙那有些沙哑的声音 “若是按照地域和派别来分呢,又可以分为三大派别最大的一派,便是齐墨传人他们如今仍然盘踞在古齐国的属地,也就是今日北燕王朝的齐鲁大地之上,与鲁东学派分庭抗礼。哦对了,说到这呢,你的那位未来丈人公,李登李齐元,便是齐墨一脉的门徒;” “而秦墨一脉之人,本世代居于古秦国属地,也就是今日北燕王朝的三秦行省。秦墨传人,大多都喜好研究制造精巧机关与战争器械,他们也是墨家学派之中,最受各路诸侯喜爱的一个分支。不过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秦墨弟子虽然都是手艺精湛天资聪颖的能工巧匠,但是在人情世故上,也大多十分木讷呆板;凭着由他们亲手设计制造出的攻城器械,帮助古秦王一举征服了整片华禹大陆;也是因为秦墨机关术在战场之上展现出的巨大威力,让古秦王登基之后没过多久,便下令诛杀掉所有秦墨传人,又焚毁了所有秦墨机关术与战争器械的图谱典籍。从那一天起,秦墨一脉便消失在华禹大陆历史的长河之中了;不过也可以这么说,时至今日,所有能工巧匠,都算得上是秦墨的传人;可惜的是,如今最杰出的大工匠,其手艺也不如原来最愚笨拙劣的秦墨弟子的十之一二; 沈归还是头一次听到华禹大陆的墨家派系,只觉得十分新鲜有趣,也同时生出了更多不解的疑问。虽然华禹大陆上的墨家,从大致上来说,与自己原本所知的墨家学派别无二致;但在某些方面看似细小的差别,已经开始影响到自己的生命安全。若是继续以自己原本的认知去思考华禹大陆的问题,不亚于刻舟求剑的蠢人,也更有着万劫不复的可能。 “那你说老叫花子是是楚墨的门长又是怎么回事” 刘半仙一边摩挲着沈归的印堂,一边语气轻松地说 “你和老叫花子也是师徒一场,等伤好了之后自己问他便是。我知道的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既然你想听,那我告诉你也无妨。其中若是有些不实之处,一切以老叫花子所说为准。” “说到这楚墨啊,则是墨门三脉之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一脉传承了。若说这齐墨是书生的半壁江山、而秦墨是工匠的开创者、那么这楚脉啊,可就是天下所有江湖人的祖师爷了这天底下练武之人的出身,林林总总门派各异,各家的祖师爷呢,也都互不相干,各有各的一套说辞。可是但凡吃一碗江湖饭的人啊,可都公推楚墨一脉为祖。而你那位师傅老叫花子伍乘风,便是当代楚墨的门长,也是唯一传人哦不对,现在又有了你” 沈归被他这么一说,非但没有解开疑问,脑中原本已经有些清晰的脉络,反而更加混乱了 “照您方才所说的,凡江湖人皆出自楚墨门下,那么楚墨的门徒如今早已经遍布华禹大陆每一个角落,怎么又说老叫花子才是唯一传人呢还有啊,我虽然与老叫花子是师徒不假,但一没有举行过拜师之礼,二又没交过门生帖,就连师门传承之事,今天都是第一次从您这样一个外人口中听说,又如何莫名其妙的成了楚墨一脉传人呢” 刘半仙看着沈归强行睁开的眼睛,随手弹了一个脑瓜崩 “闭上眼,你现在身受火石之伤,若是调养不好,日后是会落下病根的” 一句话说完,刘半仙按在沈归印堂处的拇指突然发热,一道精纯的气息顺着印堂而入,游走在沈归的四肢百骸之间。 “据说楚墨一脉,千百年都是一师一徒、二人传承的;也就是说只要老乞丐不死,你小子就没法收徒弟了” “呸,谁想收徒弟啊” “闭嘴,静静调息身体,听我说据江湖传闻啊我也不知道真假,早年间江湖上有这样的说法,不过你听听就好,若是真想知道个真假,等日后你自己去问老叫花子” “能不能直接点,别铺了” 刘半仙皱了皱眉,身处左手来在沈归的喉结处轻轻一抹,屋中便安静下来。而坐在床边双手托腮听故事的孙白芷,在他回头一瞪之下,也连忙双手捂嘴,连连摇头。 “据说那位青芒剑神岳海山,年轻之时便是老叫花子选定的楚墨传人;而那时他手中的惊雷短剑,也是老叫花子所赠。之后不知这俩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已经闯出了黑月老之名的岳海山,自废内息叛门而出,在南康的钱塘岸边观潮二十载,之后又不知从何得来一柄三尺上古神兵,名曰青芒,更于东海关前三剑斩退幽北大军,名震华禹大陆。 说完之后,刘半仙又挥手一抹,沈归立刻问道 “也就是说,那位传说中的青芒剑神岳海山,竟然是我师兄” “这是你们楚墨的家事,算不算的,日后你自己去问老叫花子呀” 沈归在听完了这些墨门往事,心中只生出了一个念头原来小爷的出身,还真不简单啊 原本沈归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母早亡、父不详的倒霉孩子,可如今看来,自己的出身简直不要太显赫 外祖郭云松,乃是幽北三路的三驾马车之一,虽然时至今日已经被夺爵罢官,远遁南康颐养天年了,但自己也可以预见,只要他老人家的王旗一挥,那个摇摆不定的裴涯立刻就会成为一个被架空的光杆司令;而皇宫之中已经不堪重用的两千太白卫,也会重新换上一副胆子来 而在自己年幼之时,幽北三路的大萨满李玄鱼对他有着祈灵活命之情;而二萨满林思忧,更是对他有着抚养哺育之恩;今时今日,萨满教虽然已显呈破败之像,但是信徒却仍然遍布华禹大陆,并且都以萨满教的兴起之地,也就是幽北三路的萨满教为尊。以自己如今在教中的地位,与当年的林思忧和李玄鱼相比,也没什么差别了。 而自己的恩师伍乘风,本以为就是个花子头而已,最多兼个外门武术家也就到头了。可万没想到,按今日刘半仙所说,他竟然还是楚墨的唯一传人而且就连那传说中的天灵脉武者青芒剑神岳海山,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如此一来,那老叫花子手里的秘密与宝物,自然是数不胜数了。而且几乎可以确定的是,那些玩意儿,肯定都是属于自己的 想到这里,还在疼痛煎熬之中的沈归情不自禁,闭着眼睛嘿嘿地笑了两声。这两声笑,把站在一旁偷听贼话的孙白芷惊出一身冷汗来 “半仙半仙,您这把他脑袋给弄坏了吧这两声怪笑也太吓人了吧” 而刘半仙见沈归这副德行,自己也是一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经脉之后,挥手照着沈归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鬼笑什么又不疼了” 沈归虽然挡不住疼得冷汗直流,但睁眼看见刘半仙,却笑的更加诡异了 “半仙啊半仙,我第一个师傅只是个叫花子,师承来路都这么神秘;那您这天灵脉的身份,又是个什么出身啊若是有什么远古传下来的宝物神器之类的,送给徒弟我防身也好啊” 明白了沈归在打什么鬼主意的刘半仙,被他那点小心眼给气乐了 “想得还挺美半仙我家世普通,我爹就是个开小布庄糊口的裁缝,我娘也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子,老刘家族谱往上查十代,也没有一个江湖人,更提不到什么武术家了你啊,还是趁早断了那个脏心眼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2忠奸难辨 就在沈归唉声叹气,遗憾自己继承遗产的美梦破碎之际,厢房的大门被门分来开,门外是李登带着李福、还有拄着一根木棍的单清泉,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李福才刚刚进门,就上前伸手打算掀开沈归的被子,想仔细查看一下沈归所受的究竟怎样的伤口。没成想他那只手还没摸到床边,便被坐在床前的刘半仙伸出一只食指,轻轻地按在了手背之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李福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就连他的半截身子,都被手背传来的巨力给压低下来,整个人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经蹲在了刘半仙的脚边。 “嘿嘿嘿我说,怎么回事啊你这老头怎么上来就掏人家被窝呢难道你们相府就这规矩啊” 李福提起一口真气,本想以内息崩开手背之上那如山如岳一般的食指,没想到真气刚刚从丹田游走出一丝来,便骤然化于无形了 李登一见二人这架势才刚要开口,刘半仙便已经抬起了手指,随即一指单清泉 “你知道我是谁吧” 单清泉一语不发,脑袋点的就像小鸡啄米一样。 “那你倒是他也说说啊,省的老夫费事” 单清泉极听话的把拐杖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拖着一条残腿爬到了李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这一老一残连忙行了个礼,互相搀扶着夺门而逃了。 李登看着两个远去的身影皱了皱眉,心中也对这个相士打扮的老头多了几分警惕。 “李福知道你在书房,加上他身上也有伤,就没露面而清泉被他们围住,刺到了大腿无法动弹,也好在对方的目标是老夫我,所以情急之下也没对他痛下杀手。沈归啊你的伤情如何了” 沈归立刻掀起了被子角,紧接着又掀开了中衣,龇牙咧嘴地说 “您自己看吧,还好那刀条脸手潮了点,只让铁弹丸擦掉了一块肉,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就可就真的悬喽” 沈归这枪伤虽然经孙白芷及时清理,但仍然还带着些焦黑;创口处的皮肉还在有些外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看也知道,此时的他定然是在忍受煎熬。 李登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皱眉,亲自坐在了沈归床边为他合上了被子。 “你就在这踏踏实实的养伤,那双天赌坊嘛,老夫亲自走一遭便是。” “此举不妥,您这么尊贵的身份,这相府内外、明里暗里的眼线和桩子肯定也不在少数,您亲自去双天镖局容易打草惊蛇不说,还有很大可能会再次遭遇刺杀;况且,只怕您前脚才刚迈出相府大门,后脚那些报信的鸽子便已经飞到双天赌坊的后院了。” 李登听到这里,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他双手一搓,语带愧意地对沈归说 “方才听清泉说,你第三次登相府大门,问的是士安身在何方,想必是你已经不信任他了;而多年以来老夫为了避嫌,摆在明面上能办事的人,也就只有士安一个而已;而若是眼下为了这摆在明面上的事儿,便启用一条暗线,又觉得有些可惜呵呵,可笑老夫谨慎了一辈子,本是为了避嫌,可如今这个紧要关头,手底下竟连个能办事的人都没有。” 沈归听到李登的感慨,倒是不以为意的说道 “您这么做本没什么问题,不然他们颜家父子也不会坐视你身居相位、又手握财政大权多年;毕竟在他们看来,您手中的银袋子,可要比我外祖手里的枪杆子重要得多;而且话又说回来,头面若是立多了,他们什么时候是人,什么时候变鬼,谁又能说的好呢” 李登只当沈归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就这个问题过多纠缠,反而问起了万长宁的事 “那你又为何会怀疑士安呢他待我如师如父二十余载,自小便是在我的教导之下长大的,而我与其父更是故交好友,连他的后事都是老夫出人出银帮忙料理的;这相府上下,除了李福之外,老夫最信任之人便是他万士安了” 沈归一摆手,指了指刘半仙说道 “自我走后,沈府上大大小小的刺客杀手来了不下百余人,多亏有我师父坐镇,才保得阖府上下之人的周全。而在我回京前夕,御马监的少监事柳执更是亲自出手,趁夜来到我府上,意图刺杀正在寒舍养伤二皇子颜青鸿。据他招认,此事应该是太子在背后指使听到这里,您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李登听到这里并未显得如何惊讶,只是伸手捋了捋颌下长髯,语气平和地说道 “趁着幽北三路内外乱作一团,除掉他继承帝位道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这般作法倒是也在情理之中,从手法来看也是我那个外甥的行事风格;而你之所以会怀疑士安,据老夫猜想,你应该是认为北兰宫的那场天火,也应该是御马监所为你觉得,他们先杀掉兰妃娘娘,是认定只有兰妃才可以改变漠北人的态度,能给颜青鸿在朝堂上博得一场天大的功劳,收获的人心与民望更是无法计量而士安身陷其中的原因嘛老夫明白了,你认为是士安向颜昼泄了底,才导致颜昼先火焚北兰宫,后又派遣柳执料理颜青鸿这个尾巴。不过,在下定论之前,老夫倒是想先问问你如今你的手里,可有什么确凿证据吗” 李登这番话出口,也自觉有些失言。不过他也并没再次开口解释,反而说完之后,自己先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刘半仙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晃了晃腰,不耐烦地说 “我说李登啊李登,你不嫌烦吗怎么说你也是当朝宰相,又是东幽李家之主,这些鸡零狗碎之事,有没有证据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方才一见李福吃亏,李登便明白这个开口说话的相士,手下到底有多少份量。听了他这略带不敬的指责,也只是叹了口气 “嗨我这个丞相听起来,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富贵差事;但其实,却远没有世人所想的那般轻松。老夫年幼之时便已有些许才名流传于世,无论是南康还是北燕,都曾许老夫高官厚禄,乃至以王侯之爵相邀;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一切,回到了这个化外苦寒之地为官;而这般舍近求远,又所图为何呢皆因为老夫想要亲手改变幽北这片土地,让所有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让整个幽北三路的人,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有令可循、有法可依,变成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沈归啊,年轻时候的我,可比如今的你更锐利许多啊我甚至想让幽北三路,变得比南康更加富足开明时至今日,几十载弹指一挥间嗨,蹉跎半生,幽北三路仍然还是在泥潭里辗转反侧,未得寸进呐” 对沈归表白完心迹,李登又看着刘半仙说到 “若是如您方才所言,我如今已执宰相之身,便可以无视规矩依心而行,此话也不算妄言。如今的李登,是定然有这般能力的;可若是连我都这个丞相都不依律行事的话,那么由我亲手制定出来的那些律法条令,也都自然成为一纸笑谈。哎,不过如今看来,这幽北三路从上到下,仿佛除了老夫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傻子会把那些废纸上写的东西当成一回事了穷半生之功,皆化为尘土啊不过即使如此,老夫也不能开这个先例,你们就当是我这个老迈昏聩之徒,在为自己已经破碎的美梦守灵吧” 沈归怎么也没想到,李登这个被众人视为幽北三路最大阴谋家的宰相,此时竟然还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而李登心中的梦想,更是充满着古典主义的浪漫情怀他竟然想以一己之力,在这样一个封建时期下,亲手缔造出一个乌托邦似的理想国来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之下,沈归半晌无语。他穷尽了心力,也找不到能够安慰李登的角度和话语,最终满腔烦闷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沈归长吁一声之后,掀开身上的被子与中衣 “看来啊,这个坏人还是得我来做不过若没你们这些老字辈的庇佑保护,恐怕我沈归画像与海捕公文,早已经贴满幽北大小城门之上了孙老二,你来帮我把伤口包紧一些,我亲自去太子爷的那间铺面走一趟” 李登还没开口,刘半仙先是哈哈大笑起来 “好小子,好脾气你们都不用紧张,这一趟宝局子呀,半仙亲自陪他去走上一遭老夫倒是也想看看,幽北三路这一滩混水里,到底藏了个多大的妖精” 半个时辰之后,刘半仙扛着卦幡,与沈归肩并肩地站在了双天赌坊门口。 “沈少爷咱们又见面了嘿,这有缘就是有缘,上回您风风火火地走了,老何我都没拦您知道为什么吗皆因为此时此刻,奉京城里能耍乐消遣的去处啊,就只剩敝小号独一家了不来这玩,您还能去哪呢怎么着这次您又打算玩点什么咱是一楼找些乐子呢还是二楼玩点新鲜的呢” 这位满嘴客气话的中年人,正是上次沈归没想起来的故人老何如今见沈归去而复返,更是热情非凡当然,这自称老何之人,其实从来都没跟沈归打过交道;之所以会这般自来熟套近乎,完全是因为这赌坊之中的规矩谁引来的客人,谁就能在对方的赌金与消费之中,抽出一笔不小的佣金水银。 而他的那番说辞那番做派,自然也全都是买卖话、江湖道而已。 沈归见他这般热情,也是极为客套的哈哈一笑,又用右手比出一个六字,以大拇指搭在嘴唇,小指高高翘向了天上 这老何一看沈归的手势,也是暧昧地一笑 “没想到沈少爷您,竟也喜好此道,那真算是找对了地方若是旁人寻来,小的我问都不问,就直接轰了可您沈少爷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又是个一等一的大豪客,瞒谁也不能瞒您啊这全幽北、乃至全华禹最好的阿芙蓉,可就在我们双天赌坊的三楼雅间咱们这就进去吧,小的在您前面引路掀帘子” 老何说着客套话,又伸手让过了衣着华贵的沈归。之后,立刻把脸一沉,劈手挡住了身后扛着卦幡正在往里闯的刘半仙 “去去去,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就没点数吗直眉瞪眼地就这么往里闯我们这可是赌坊没人算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3双天三层 被沈归拉着袖子刚刚走进双天赌坊的大门,刘半仙便被门口的骰桌给绊住了双脚。单等对方一局结束之后,便迫不及待地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块散碎银子,迈步挤入人群之中,随手便丢在了豹子的方格之中。沈归也好整以暇地凑近前去,抱着膀子看起了热闹。而那位支客老何也不出言阻止,反而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双肩抱笼地等着。 这,就是大赌坊中支客们赖以为生的眼力价了尽管自己手中这条大鱼,被一楼的小赌桌给绊住了脚,但他心里也十分明白沈归这条大鱼,可是奉京城里最有名的豪客之一了出手之阔绰,不说是第一,也能算是第二了既是为了那口嗜好而来,就绝不可能在一楼多耽误功夫 当然,这奉京城中,另一位能够跟他相提并论的豪客,便是二皇子颜青鸿了。 凡是宝局赌坊,无论明暗大小,迎门第一桌必是骰子局别小看那不起眼的几粒骰子,它可是开局频率同时能够参赌人数最多的热闹玩法;把这局玩意儿放在门口,还能以赌客的叫嚷之声、达到招揽过路客人的目的。 眼下,刘半仙不就被人家招过去了 沈归只看了几局,刘半仙怀里的那几两散碎银子便全都输了出去。沈归眉头一皱,贴在他耳边大声嚷道 “您一个天灵脉高手,连听隔盅听宝的耳力都没有吗” 刘半仙正在浑身摸着下一局的赌资,头也不转地说 “这就是消遣啊,跟老夫当街算卦一样,还真为了银子不成老夫这是在享受乐趣你不懂嘿,给我这放点银子,你自己去办你自己的事吧。遇见危险喊一嗓子就行” 沈归点了点头,掏出了几张大额银票,随即一看身边赌客的打扮,又放回了袖口之中。之后便掏出了几锭银元宝,塞入刘半仙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半仙注意分寸,注意分寸” 一句话嘱咐完,沈归便挤出了人群,迎着老何那热情的目光,用下巴朝楼上努了努,二人便一齐消失在了一楼大厅之中。 打着销魂旗号的沈归并不着急上三楼,反而先把二楼从头到尾参观了一遍。头回来到这里,自己本是怀着闲逛的心思,结果却被恶心了个透,只进了第一间房门,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而这次却不同,沈归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亲眼看看这个以人命取乐的赌坊二楼,到底都是些怎样的玩法。 在老何的热切介绍之下,沈归还真是大开了眼界。除了楼口第一间那下流龌龊的赌盘之外,其他每间房中,取乐之法都各有千秋有做人肉沙包的、有角斗厮杀的;有投壶取乐的、还有蒙眼飞刀的;这些玩法看似都平平无奇,但其中的关键,便是双天赌坊的服务人员与赌具,都已经换成了南北市场搜罗来的烟花女子。如此一来,这些寻常把戏,就彻底变了一种味道。 以这般玩法来看,那些烟花女子每日被玩弄致死致残的人数,定然令人触目惊心。 老何是人靠察言观色吃饭的江湖人,自然从沈归的眼中看出了些许不忍与愤怒来。但他转念再一想,便想起了沈归与颜青鸿平素一向交好,也都是留恋于南北市场的多情种子。应是看见了这些烟花女子受难心有不忍,这才会生出愤怒之情。如果自己不及时开口,这到手的大鱼,恐怕会有溜走的危险 “沈少爷,这些女子都是出自北市场的流莺贱妇,来我双天赌坊为奴,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何况她们还额外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赎身银呢对于此等贪财贱妇,您不必过于挂怀。老何我也知道,沈少爷您是个惜花爱花的雅士,既然对这二层的乐子没什么兴趣,不如咱们还是” 说完,老何也做出一个烟枪的手势来,又指了指三层楼板的方向,面带询问之色地看着沈归。 沈归也是点了点头,调整好了心绪与神态,头也不回地迈上通往三层的台阶。 与二层相比,这双天赌坊的三层阁楼,除了装潢与陈设更为雅致奢华,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奇怪的是,在三层的每间房门之外,都挂了一个木质的小牌子,有的牌子上刻着不同的花卉图样,有的牌子上刻的是云雾一般的卷曲线条。 这挂着云雾木牌的房间,定是房间之中已经有了客人正在吞云吐雾。而这花卉木牌嘛就不知代表的是一间空房、还是别的什么花样了。 “你们这双天赌坊的三层,又是怎么个玩法呢” 沈归如今被让进了一间江南水乡风格的雅间之中,对正在泡茶点灯的老何问道。 “沈少爷,你我二人这缘分呢,就只能到这里为止了。您不嫌弃老何丑陋腌臜,老何还怕辱没了我们双天赌坊的名声呢。有什么话啊,您一会问问来伺候您的姑娘就是喽” 老何忙完了手头的一切,转身欲走,却被沈归嘿的一声喝住。他心领神会地转身扬起右手,又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做派来,扬起的手却稳稳地接住了那锭足有十两重的金元宝来 “哎呦沈爷您太客气了,小的也没伺候您什么,无功受禄这心中实在有愧啊这这这罢了,沈爷您这么给小的脸,老何我也得识趣。小的这就用您的赏钱,去后面仔细打点一番,保证让他们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那小的这就爱财了” 老何嘴里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退出了房门以外。 尽管这间屋中的摆设与装潢已经算是极尽奢华了,但在檀香味道的掩盖之下,仍然还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味道。这股子怪味极易分辨,曾给老拐亲手烧过烟泡的沈归一闻,便很容易分辨出来。 这间双天赌坊贩售的阿芙蓉膏,要远比当初老拐吸食的好上许多。老拐的阿芙蓉膏闻上去,仿佛许久没有刷过的尿桶一般刺鼻;而这间屋子之中的怪味,却远没有那么呛鼻。就在沈归还在感慨于这害人玩儿的改良速度之快,那两扇被老何关闭的房门却响起了敲门之声。随即,便有一个纤瘦的女子,端着一个红漆木质托盘,侧身低头走进屋中。 这女子把托盘放在桌上,自己则飘飘下拜,跪在了来自大食国商队的地毯之上 “客官对奴家可还满意” 沈归听着这个温婉中带着几丝柔媚的声音,只觉的耳熟无比,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熟人。只好硬着头皮,照着颜青鸿所授的老手惯用手段调笑道 “爷还没看见美人的那张俏脸儿,又怎会知道满意不满意呢抬头,让爷我卧槽” 这女子应声抬头,沈归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高喊出声别说这位姑娘还真是个老熟人她原本奉京城南市场头号堂子绿柳楼里的头牌,名唤青雪 这一见之下,不得不让沈归感慨世事无常。在颜青鸿栽倒在自家义姐铁怜儿的石榴裙下之前,这位青雪姑娘便是颜青鸿最喜欢的老相好。终日都被绿柳楼鸨子头谢三姑养在深闺,极少出阁见客,过堂出局之事更是闻所未闻。当然,这也是全凭颜青鸿那二皇子的名头、与他那如流水一般散出去的银子维持。 就是这样一位头牌花魁,如今竟然在这双天赌坊的三楼,伺候起一群大烟鬼来,这怎能让沈归不惊讶又怎么能让故人重逢的青雪姑娘,不会触景伤情呢 青雪姑娘一抬头,看清沈归的脸庞之后,眼泪便顺着香腮滚落于地面之上。而她见沈归仿佛要有所动作,顾不上难过,急忙抢先开口道 “公子若是满意,那奴家就留下伺候了” 说完之后,杏眼向后一撇,便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走向了门口,把牌子翻成云雾一面,又轻轻带上了房门。 之后,青雪便疾步走到沈归的塌边,伸出纤纤玉手拉着沈归的左臂,环在了自己肩头;而柔弱无骨的身子更顺势向沈归怀中一躺,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 “半柱香之内,门外都有耳朵” 沈归闻言点了点头,音色如常地调笑道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绿柳楼的青雪姑娘嘛嘿,给老何那赏银还真是物超所值,往常若是想要见你一面,就那点银子都不够打发谢三姑的哎对了,谢三姑呢也在这里吗” 按常理来说,鸨儿娘与烟花女子之间的关系,一定是貌合神离的;加上眼下绿柳楼已经关门大吉,沈归本以为青雪会顺着自己的闲话随意说上几句,打消门外监听之人的顾虑;可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便让青雪的眼泪顿时决堤。在身子那不住地抽搐之下,已经连正常的发音都很困难了。 如此一来,沈归只好硬着头皮地使劲嘬了几口手背,又故意做出急色的声音嚷着 “多日不见你这小嘴还是那么甜现在四下无人,咱们如今以成仙为主呢还是圆房在先呢哈哈哈哈,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青雪在沈归的怀中不住地抖动哭泣,而沈归也被情势所逼,把自己挤兑的开始编起故事来。而在房外偷听之人,是一个面目普通的矮小男子。他照例听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没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他小心翼翼离去的步伐,落在沈归耳中,终于松出了胸中那一口气。 沈归拍了拍情绪已经趋于稳定,正在紧闭双眼假寐的青雪姑娘,轻声问道 “你们的鸨儿娘谢三姑怎么了” 青雪没有再次哭出声来,仍是闭着眼睛强忍悲痛地说 “被他们害死了是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让人把谢三姑绑在了一匹高头大马的身后,活活拖拽致死的谢三姑被他们足足折磨了一个半时辰,才咽下了那最后一口气”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4销金魔窟 用马匹把人处死的作法,沈归也不是没听说过,最出名的便是五马分尸这种耳熟能详的刑罚了;可若是按照青雪所言,那谢三姑是被被一根绳子拴在了马尾处,而后便被狂奔的战马活活拖拽致死的。那般滋味,比起一瞬间尸首几分来说,还要更加痛苦。 这谢三姑本就是奉京城里的鸨儿头,也是南北市场公推的头面人物;尽管平日里调教姑娘之时,下手有些狠辣;但所有相熟之人都明白,她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妇人;就算有些逼良为娼的嫌疑,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想要以女子之身混上一口江湖饭吃的话,身上又怎么可能不带点脏呢 而且无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善还是是恶,把人活活拖拽一个半时辰折磨致死,供一个贵公子观赏取乐,这种行径还是超出了沈归的接受范围之内。 他咬紧了牙关,不再想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矮壮妇女,只是用右手抚摸着青雪姑娘的发丝,柔声的继续问道 “你们为何会关闭绿柳楼莫非真是因为没了主雇” 青雪此时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躺在沈归的怀中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自然也能把话说的更加清晰 “这事儿只有三姑知道,奴家也曾问过,但她致死也没对任何人透过口风,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那位折磨三姑取乐的贵公子,倒是经常会来这里消遣。就在您进双天赌坊的半柱香之前,他才刚刚离开;而与他同来的一位公子,如今还在琼花坊就是三层最西侧的雅间之中。” 沈归闻言心中已经有所领悟不用说,从时间上来看,这位还在琼花坊之中的公子,不是万长宁,便是他背后真正的主子只是还不能判断,那主子到底是太子颜昼、还是南康谛听派来接替黄鹂的接头之人。 时至今日,那位代号黄鹂的探子,其人来龙去脉沈归已经分析出了一个大概来;沈府中百来号的不速之客、与单清泉窖藏在相府柴房米缸之中的那些人头,都可以证明即便黄鹂已经身死,但太子与南康谛听之间的联络与合作,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且,以双天镖局如今的敛财能力,也可以看出今时今日,太子所需要的银两,一定是一个更为庞大的天文数字。 沈归本就是冲着万长宁来的,如今既然听到了确凿消息,也就打算直接下手拿人了。他轻手轻脚地把青雪放到在塌上,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说道 “用不了多久,这一切全都会过去的。到时候沈爷出掏银子,再把你们的绿柳楼赎回来。那些不愿意回去的,准许他们自谋生路;愿意回去的姑娘就统统带上,咱再把买卖开起来你呢,还当你的奉京花魁;我呢,让颜青鸿那小子给你们去当掌柜的” 沈归本是想安慰青雪姑娘,没想到这一句话出口之后,青雪姑娘顿时睁开了双眼。可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眉眼之中,非但没有一丝希望与期盼,反倒满满地皆是死灰与决然 “奴家相信沈公子有这个能耐,也替所有姐妹们谢您了只是青雪,却再也回不去了” 晴雪说着站起了身子,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解开了衣襟之处的盘扣 想象中那份令人目眩神迷的旖旎与雪白并没有出现。沈归双眼聚焦之后,非但没有一丝羞涩与兴奋,反而紧咬牙关,双目瞪得血红 青雪原本是她父母丢在育婴堂门口的弃婴。按育婴堂的规矩,若是弃婴年满八岁之后还没人收养,便要被发放出去自谋生路。而这个年月下,女童根本就没人要,所以青雪姑娘在八岁那年,便被谢三姑带回了绿柳楼学徒。 若说想在北市场讨得一条活路,还只能算是个人底线问题的话,那么想在南市场挣出一碗安乐茶饭,可就远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按照幽北律法,除开如同邓怜儿一样被官卖典身的罪臣家眷,这些自主择业的姑娘都要在年满十六周岁以后,在佣人单位的管事带领之下,去当地府衙先行报备,得到妓籍身份之后,才能正式下楼见客。 在秦楼楚馆里所谓学徒,本就是前辈们带着一份善意定下的规矩。若是年满八岁又无人领养的女孩被轰出了育婴堂,指望着他们可以靠自己去挣一碗饭一身棉,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些花街柳巷的前辈高人们便立下了一条规矩若是有自卖自身的女子年龄未满十六无法见客,又确无亲眷好友肯接济于她的话,便许以学徒的方式接入青楼之中。 模样出挑些的,便在鸨儿娘的带领下学些诗词歌赋、吟风弄月之类,伺候男人的本事;而外形不济的呢,便做一些擦擦扫扫力所能及的杂活,之后也能当个粗使丫头。可惜的是,他们原本都是平民身份,如此一来便会入了妓籍;但好在也不会落得个冻饿而死倒毙街头,做那些野狗猛兽的饱腹之餐的下场; 而青雪姑娘,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为奉京头牌花魁的。在她挂牌迎客那一天,谢三姑赐她艺名青雪。顾名思义,取的便是青丝染墨、肤白胜雪之意。从这个艺名便能够想象,青雪姑娘的肌肤,定然如同羊脂美玉一般温润剔透。 可如今在沈归眼前未着寸缕的青雪,原本雪白细腻身子已经变成了陈年火腿相仿;原本温润细腻的肉体之上,竟连半块完好的皮肉都再也寻不出来了;那宛如太白山一般高耸滑腻的胸膛,如今就像是没了眼珠的盲人一般,只剩下了凹陷的黑洞,犹如两道无底深渊,正在凝视着沈归; 而她原本勾人魂魄的洁白肌肤,更是布满了新旧伤痕、虬结交错在一起沈归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看出许多伤痕的来源有的伤痕是正圆形轮廓,中心凸起一个肉瘤的火疮。这种伤疤定然被烧红的烟袋锅子,直接扣在了皮肤上,烧灼而出的旧伤;还有些是一块块的细小的圆形疮疤,不用问,在这个地方能够留下这样形状的疤痕,那必然就是烟枪通条的杰作;还有些大片皮肤一起消失的痕迹,单从整齐伤口的边缘便可以看出,这定然是被人用锋利的匕首,活生生从青雪身体上割取下来 沈归的双眼此时已经模糊了一片,他急忙用袖口在脸上胡乱一抹,随即便把外袍脱下,围在了面前这具凄惨悲凉的肉体之上 “这群畜生,我非” 沈归刚刚出口了六个字,便被紧紧锁闭住的咽喉生生掐了回去。他不再勉强自己开口,只是无力又机械地摇动着手臂,并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一边。 是的,他根本不敢看青雪那张仍然洁白无瑕,美艳动人的脸庞 青雪姑娘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自嘲地伸出了一只胳膊,抚摸手臂上面新鲜的一道鞭痕,自嘲地说 “原本姐妹们还常常讥讽北市场的半掩门,说她们不顾廉耻不知脏净,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手里有银子,统统都可以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可来到了间双天赌坊之后,我们这群金丝雀竟然比她们活的还更长远些沈公子,您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您能想到,我等身陷这般处境之中,竟然还存有苟且偷生的念头吗您看,这人呐,甭管沦落到什么地步,终究还是怕死的呀终究还是怕死的” 沈归仿佛没听见她这自嘲一般,稳定了情绪之后赶紧摆了摆手,扑上前去一下便把这个受尽苦难的佳人揽入怀中,语气无比坚定地说 “怕死就对了怕死才能活着,活着就能看见他们死去的那一天沈某向你向你们保证,无论这间双天赌坊是谁的产业都好,三日内,沈某定叫他化为一滩飞灰;而你们,沈某也会一个不少地全部解救出来” 说道这里,青雪把尖尖的下颌抵在了沈归宽厚的肩膀上。沈归的身量有些高,青雪垫着脚尖才能完成这个动作;仿佛怕自己有些尖锐的下巴把沈归的肩膀压疼一般,在闭上双眼的同时,还轻轻侧了侧脸 “青雪,要相信我说的话。” 青雪没开口,只是用侧脸蹭了蹭他的肩膀。 “你好好等着我,看我怎么把那群王八蛋一个一个地抓到你的面前,再一个个地全部削成人棍” 青雪又是蹭了蹭他的肩膀,又流出了几滴眼泪,浸湿了沈归的锦袍。 沈归轻手轻脚地把浑身绵软无力的青雪放在了榻上,自己则扯着脖子高声喊道 “算卦的” 也未等刘半仙的回应,自己便满腔怒气的出门而去。他如今想的是,三言两语审清楚万长宁这个狗贼,然后再从上到下杀个干干净净,最后一把火烧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有刘半仙在,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都阻止不了自己点燃满腔怒火;就算是太子伏诛,也报不了诸位花红柳绿的血海深仇。 沈归刚刚把江南水乡的房门关上,便听见好像屋中仿佛有什么木质物体被破坏一般;一个眨眼间,一楼后花院处便传来仿佛米面袋子落地的闷响 沈归急忙回过头去,心中同时大惊 “坏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5冲冠一怒 毫无疑问, 江南水乡之中已经空无一人。而那扇做工精巧细腻的镂空雕花窗,如今已经如同柴房中的生火之物一般残破不堪;桌上仍然燃烧着微弱火苗的熏灯一旁,还摆着一枚做工精巧、但质地十分普通的玉钗。 沈归来不及细看,两三步便奔到了破窗旁边向下望去只见后花园之中,正有两个青衣小帽打扮的青年男子,他们一人拽着青雪的一只脚腕,那副模样就像是屠夫一般,拖着青雪的尸身正朝院外走去 “住手” 看见此状,沈归的心一下就蹦到了嗓子眼,两个太阳穴仿佛塞了只兔子一般,随着鼓点一般的心跳声,突突地正在躁动不安。 喊完之后,沈归立刻回身收起那支玉钗,而后便右脚踏地,身形向外一纵,整个人折叠着从三楼窗口飞出,稳稳地落在了后院当中。 “把她给我放下” 这两个青年男子听见大喊,满脸无所谓的表情,就连沈归从天而降,都没让他们的眼皮抽搐半分。不过他们倒是也松开了青雪的脚腕,反而抱起了双臂靠在墙上,四只眼睛还不住地朝沈归斜斜瞪去。 就一瞬间发生的事,可弄出的声音却不算小。先是青雪跳楼自尽、以头碰地摔了个红白相间;而后沈归也翻身跃楼而出,又满腔愤怒地暴喝出言,这些响动可就不是摔了碰了就能糊弄过去的。 尽管如此,一楼厅堂之中的赌客们仍然还是嘶吼叫嚷着什么,看模样几家欢喜几家愁,却没有一位赌客,因为后院发出巨响探出脑袋想要看个究竟的。 麻木如斯,虽都还是能喘气的活人,也与死尸也别无二致了。 当然,按照惯例来说,客人不管理所应当,宝局管事的却一定要出面善后。不过这双天赌坊怪事频频,管事之人未曾出现,支客老何反而闻讯赶来 “哎呦沈公子啊沈公子,怎么搞成个样子了呢哦哦哦我明白了,许您是脱了她的衣服受到了惊吓,一时恼怒说了几句气话;这青雪气性又大,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哎,沈公子啊,也别怪小的多嘴,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 沈归本来想的是谁来挡横便取了谁的命,可没想到这老何虽然身在一楼支应,对二人屋中密谈竟然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来。莫非青雪的消息有误二人之间的对话竟让那些耳朵偷听了去不成 这杀人也不急在一时,只要有刘半仙在此,沈归心中便特别踏实。索性就顺着他的话,打探一番虚实也好。 “怎么难道老何你想捉沈某去见官不成” 老何闻言有些惊讶,随即便呵呵一笑,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 “沈少爷您这可是拿老何我开玩笑,借小的一副天胆,也不敢有这个念头啊不过您毕竟是个公子爷,若此事传出去呢,对你我两家名声上都有些挂碍;依小人之见,不妨我来居中调停一二可好” “你又是怎么个调停之法,说来听听” “虽说这青雪姑娘是自杀,但终究还是一桩人命案。若是真闹到了奉京府尹卫大人的堂上,也实在有些麻烦。这样吧,早闻沈公子您,是一位仗义疏财的少年英雄,多少掏出些抚恤银子来,这事打老何我这说,就算结了日后再生出什么其他的事来,都交给老何我来处理,与沈公子您,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您看,小的这样办,还算妥当吗” 老何这话一出口,沈归心中除了冷笑之外,也对这个支客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好厉害的老何,好厉害的双天赌坊啊 他说的没错,无论青雪的死因如何,毕竟都是一条人命案。可这位老何刚一迈进后院,便开口给这事定了个性,分明是在帮自己洗脱嫌疑。按照他的说法,青雪姑娘是被自己言语所挤,所以才羞愤自尽的。 一条人命,凭他几句话,自己再掏些抚恤银子,竟然就化于无形了。 更厉害的,则是这青雪姑娘本就是个弃婴,根本没有什么亲眷挚交;而这抚恤银子,最终也定然也会落到那位太子的腰包之中。似这般滴水不漏又一手托两家的生意,他们竟已经做的这般出神入化、看来这些人手底下,定然有着无数哀嚎悲鸣的屈死冤魂。 “哦大小也是条人命案,竟能如此简单了解”沈归故意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对着老何说到“老何啊老何,你不过是个支客,怕是做不了人家双天赌坊的主吧而且卫安恒卫大人也是一个清官,只凭你的身份依我看呐,你还是把赌坊管事叫出来,我与他亲自商量才能作数啊” 老何一听这话,踌躇半晌之后,又换上了一脸难堪的神情,搓着双手说道 “嗨,这事儿啊,也怨老何我了这三楼的客人,一般服过阿芙蓉以后,都没那份心思了。所以这些姑娘们平日里也就是端个茶锤个腿,至多再烧个烟泡就到头了;可方才您赏了那么大一锭金元宝,小的又怎么能不仔细为您挑选一番呢可瞒谁也瞒不了您沈公子,这三楼的姑娘们啊,原都是南市场的雅倌人出身,平日里唱个曲对个对子还行,伺候人的活他们也都是刚刚接触,手上都有些生疏。小的我挑来挑去都不大满意最后您猜怎么着” 沈归看着一脸隐秘看向自己的老何,强忍着怒火没回言。而老何也不觉如何尴尬,自问自答道 “这位青雪姑娘一听来人竟然是沈公子,便主动毛遂自荐,还跟我说她与沈公子您呐,还有过几面之缘呢这青雪是花魁出身,脸蛋自没的说;如今又是调教好的一个熟手,两相权衡之下呀,小的才把她派到了您那里。可坏就坏在这自作聪明上了平日里那些贵客服过阿芙蓉以后,浑身瘫软如泥,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可小的我忘了沈公子您年少英武,体魄强健这回事了所以呢,这事全怪小人办事不周,扰了您的雅兴,又哪能让您再摊那人命官司呢如今就算您可怜老何养活一家老小不容易,帮我垫上这笔抚恤银子我老何做人,凭的就是良心二字沈公子对我好我知道,这日后出了人命官司,要杀要剐都冲老何我一个人说了,与您和他双天赌坊,没有半点挂碍” 这老何不愧是个支客,就凭着这番话,饶是沈归早就知道内情,仍然有几个瞬间,差点被他给糊弄过去。听到这番说辞,沈归心中冷笑,指着被盖上了单子的青雪遗体,冷笑之后说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支客家师曾经对我说过这江湖人呐,三分靠真本事,七分靠嘴皮子当时我还不信;可如今一见老何你,我便深信不疑了”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老何做什么反应,沈归便抬头向窗口一看。只见江南水乡那扇破碎的窗子方向,正露出一老一少两颗脑袋 老的是一脸颓败之相的刘半仙,年轻的则是一脸桀骜不驯的万长宁。 沈归向上招了招手,刘半仙伸手一提,二人下个瞬间便已经稳稳站在了沈归身边。再看刚刚感受过风速体验的万长宁,方才那份桀骜不驯已经尽数散去。 “万长宁你听好了,为了对你家恩相有个交代,我也给你机会,也不给你机会。我一会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有一句跑题,或者只要我觉得你在说话,那么下一刻,你就能帮我给青雪姑娘带话了,明白吗” 万长宁冷哼一声,可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疼痛之后,又看了看地上那具雪染梅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这间双天赌坊是不是太子的” 万长宁点了点头,而一边的老何骤然面色一变,偷偷摸摸地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刘半仙朝着沈归递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而沈归却摇了摇头。当然,二人这小动作,也落到了遁走的老何眼中。 “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对太子透漏过李家的生意” 万长宁顿了顿,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才开口答道 “曾酒后失言提起过,传到他耳朵里后,便被猜出了个大概。而我也索性认了下来” 沈归点了点头,又伸出三根手指 “你是否出卖过你的恩师李登” 万长宁先是摇了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随即苦笑一声,看着沈归说道 “虽非某所愿,但木已成舟,全算在万某身上也并无不妥之处。” 问到这里,沈归便闭口不言,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青雪的尸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沈归抽出腰间春雨,随手挽出了一个剑花,看向刘半仙方向。 刘半仙仍然还是一脸颓然,极不耐烦的问着 “到底想怎么着啊你要活的要死的” 沈归看着万长宁,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才一咬牙,用剑尖指着万长宁说道 “所有双天赌坊的男子,包括二楼三楼的客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沈归的话说到这里,万长宁心中的惴惴不安算彻底落了地。他心中暗笑沈归妇人之仁,竟然就因为一个未来的丈人公,便不忍杀掉自己这个叛徒,还真是成不得大事之人呐 “至于他嘛”沈归说到这里,从牙缝中蹦出了几个字“他是相府的狗,总得给李相留个面子。” 沈归话音刚落,万长宁的心中才算彻底踏实下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6败犬士安 沈归反手倒提春雨剑,另一只手提着万长宁的腰带,就这样在奉京城的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李丞相府中。 前脚刚刚迈入门槛,身后不知从哪传来了刘半仙的声音 “事是办完了可我还欠了人家双天赌坊三百两白银的驴打滚高利贷。这会不会让人觉得是半仙我不想还钱,才干了这杀人放火的勾当啊” 沈归心知在江湖上跑的人,有两种银子是从不赊欠的这第一便是赌账、第二便是花账。如今刘半仙既然已经提起,自己当然要帮他应下这笔账来 “知道了,三百两银子,找到机会我帮你直接还给本主。” 刘半仙听完便身形一闪,仙踪难觅了。 此时的天色已是漆黑一片,但相府之中却一反往常的灯火通明。花院四周摆满了火盆,正亭的大门也门分两边,露出正厅当中悬挂的巨幅画像,所绘之人正是李家先祖有满仓李之称的李三元。 从这副阵仗便可以看的出来,这是当代家主李登,亲自开了祖宗香堂。 沈归迈步走到李登面前,离着五步远便站定了步子,把手中仿佛猎物一般的王长宁向地上一扔,对着李登拱了拱手说到 “相爷,这是你李家的人,沈归帮您请回来了。” 李登看着伏在地上,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的万长宁,只是点了点头,又对沈归说 “这万长宁既是我相府之人,功过赏罚也自当遵循李府家规。沈公子这个人情,李某记下了;不过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人,既然是沈公子拿回来的,那么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你与万长宁之间的恩怨了。李某在旁恭候旁听便是” 一句话说罢,李登反手把正厅大门一关,而后便侧身束手站在了一边。 沈归点了点头,随即用脚尖把趴在地上万长宁踢翻了个身,把他变成仰面朝天,平躺在地面上的姿势。随即,沈归把倒悬在身后的春雨剑一挽,剑尖斜指万长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万长宁,万士安,户部左侍郎万大人若不是因为两北战事横生,你与我现在已是一家人了” 万长宁听到这里,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冷哼,其中满是不屑之意。沈归倒也不被其所恼,往下继续说到 “可如今沈归毕竟是还个外人,那么咱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如此便按照江湖规矩,仔细地盘盘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吧” “这其一,你出卖家主之事我不管,你与贼子颜昼之间的私交我也不问;今日我就单问你一件事北兰宫那场天火,与你万长宁可有干系” 万长宁一听沈归所问,一脸惊异的挺起了半截身子,坐在地上看着沈归说道 “话你说的那么漂亮,问的不还是旁人之事吗即便北兰宫大火是万某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为,那也理应是二皇子或奉阳公主来兴师问罪啊;再不然,你沈归有任何确凿证据,也应该把我扭送到奉京府衙或者宗族府审理。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又有什么资格审问万某这等四品大员呢” 沈归听完嘴角冷笑,用剑尖一挑万长宁的下巴,生生把他逼迫着站起身来。随即便用眼神向外一引,口中满是寒意地说到 “万长宁啊万长宁,看来你还是没了解清楚如今这个局面。你给我仔细看清了,那刚刚粉刷翻修过的双天赌坊,此时像不像当夜的北兰宫呢” 万长宁随着沈归的眼神看奉京城方向,只见原本该是一片漆黑的奉京城,如今城东的半片夜空已经全部晕染上了一层暖黄之色 “你你你你竟敢火焚双天赌坊,莫非你就不怕太子” 其实万长宁方才在双天赌坊束手就擒之后,已经听到了沈归和刘半仙的话。不过在他看来,双天赌坊从上到下都死个干净也并无大碍。因为眼下的奉京城中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便是能干活的人了除了脸面上略有些挂碍以外,死上个几百口子人,对于如今的太子来说,还真就没什么影响。 可若是被一场大火,把整间赌坊给烧个一干二净,可就不只是面子和人手的问题了 沈归猜测的没错,自从他得到李登赏识之后,万长宁便已经暗中倒向了太子一方。当然,毕竟万长宁是李登的铁杆门徒,变节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也可以说时至今日,万长宁仍然没有彻底出卖李登,顶多只能算是一仆奉二主罢了。也就是说,如今他万长宁既是丞相的心腹,也是太子的智囊。 既然是太子的智囊,便要帮他出谋划策,自然也就十分清楚太子的现状。没错,奉京城百年以来,都未曾出现过这么多的杀手死士,可近一年之中,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已经布满了奉京城每一个角落。 南康的谛听失去了一个联络人,自然也会派来一个新人接替。而这个新人与颜昼脾气相投,二人也不知达成了怎样的交易,最终的结果便是加深了彼此间的合作范围。 可无论二人怎样投缘都好,雇佣这么多杀手死士,都还是需要花费大笔银子的 所以这双天赌坊的改建,与太子人为制造恐慌,全都是为了聚敛钱财而太子靠着黄、赌、毒赚来的那些赃银,自然也都流向了南康谛听的口袋之中。 可如今也不知沈归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之死,还在想帮好友颜青鸿报杀母之仇,竟然在屠戮赌坊之后,又点燃了一把滔天烈焰,把刚刚整修过后的双天赌坊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莫非沈归盛怒之下,竟然准备和太子爷彻底翻脸不成只一个沈归倒也不在紧要,可无论是中山督府军,还是正处于冬眠期的萨满教,都有着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再加上这近一年时间过去,可以全权代表东幽李家的恩相,态度都开始暧昧不清起来 如此看来,沈归此举看似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但盘算一番之后,好像也并非痴人说梦了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想,沈归打算与太子彻底亮牌开战的话,那么自己这根墙头之草,可就真的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莫非,他真敢杀我 想及此处,万长宁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清醒之后的他,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自家恩相的双眼。在他的心中,沈归之所以没有把自己在赌坊当场格杀,也无非就是看着李登的面子;若是自己想从他手下讨得一条生路,那么也就只有恩相开口才 “恩相士安曾为太子献计献策不假,但士安可以用先父的名义起誓,我从未想过要出卖过恩相啊而且为太子爷办事,也皆因为他是您的外甥啊这为一家人办事,也能算是变节吗” 士安一脸期盼地看着李登,口中所言也皆是事实。在他看来,自己从小便由李登抚养长大,自然深知李登其人虽然看似冷酷刻薄,但其实心慈手软的很。 没想到李登闻听自己之言,只是缓缓地睁开紧闭的双眼,语气冷漠地说道 “如今说的是你与沈归之事,还未轮到我李府家法,老夫自然也不便妄议。沈归啊,你继续问” 说完,再次闭上双眼,如同往日上朝一般,整个人魂游天外而去了。 沈归仔细看了看李登略微颤抖的双手,又看了看他鬓边的些许雪白,顿时心中一疼。所以,他也就更恨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万长宁了。 “方才你跟相爷求情,想来也是琢磨明白了那沈某也就不多说了。无论你是主使还是从犯;无论你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这人命无价,根本就没法一笔笔地算清楚。一会我还有事,所以咱们就索性估个总价” 说罢,沈归剑尖一动,挥手间便挑断了万长宁脚跟之上的两条跟腱。书生出身的万长宁只觉腿后一凉,随即便犹如被抽出魂魄一般全身一松,整个人噗通一声地跪趴在了地上。 沈归看也不看这摊烂泥,而是双手抱拳,对李登说到 “相爷,按说这是你家的人,沈某不该造次。但此人手下血债累累,其中还有在下老友的杀母之仇,沈归也就不得不代友讨回这笔血债了” 说完,只见李登身形一僵,睁开眼睛虚张着嘴,几次想说话都未曾出言。最后只得叹息一声,转过身去挥挥手 “方才说的很清楚,这是你二人之间的事,与老夫无干。” 沈归点了点头,伸出一只脚来,再次把万长宁踢翻过来,看着他紧咬的牙关,与眼神略带哀求的神色,也把自己的心一横,挺剑在手 “万长宁,念你多年来侍奉相爷还算尽心尽力,今日沈某便只取你两块髌骨,望你日后能够好生改过,不要再走错了路。” 沈归话音刚落,春雨剑便在灯火通明的院中化为一道闪电,仿佛一只敏捷的鱼鹰,眨眼间便掠至万长宁的双膝 躺在地上的万长宁,突然间瞪大了双眼僵挺着身子,喉咙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下一个瞬间,便彻底昏死过去了。 李登闻声转回头来,看着地上还泛着白茬的两块扁圆形髌骨,强忍着泪光地对沈归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让下人把万长宁拖回房中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7颜氏祖坟 颜家沟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户不过百,人丁稀薄。可自从一位叫做颜老八的掮客,凭着自己多见积攒下的名望与人脉,趁大燕解体的功夫便拉起了一支队伍;颜老八在荡平整个关北路以后,又与两位铁杆盟友一起,建立起了一个新的国家。而这个新生的国家,就叫做幽北;而那个掮客出身的颜老八,登基之后也给自己取了一个文雅的官称颜无仇。 打那以后,颜氏部族的老家颜家沟,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龙脉宝地;而当颜氏族人全部迁入奉京城后,颜家沟也就顺其自然地成为了皇家墓地。平日除了那些守灵老太监之外,便只有触犯了族律,被宗族府宗正颜久宁发配到此处,为颜家列祖列宗守陵的皇室子弟了。 今日,这个往日里清静肃穆的皇家陵园,却迎来了一批新客人。 身负血海深仇的郭兴,在多日的厮杀与奔波之后,终于还是在颜家沟歇了马。当然,这倒并非是他们无力再战,只是他们行军至此,恰好迎来了北燕天佑帝的圣旨而已。 这道千里而来的圣旨非常简单追封平北大将军,平北侯郭孝为北宁公,配享太庙准许平北军先锋校官郭兴,暂代平北大将军一职;若日后能承袭乃父遗志,成功收复幽北全境,即可承袭乃父生前的平北侯爵之位,世袭罔替 这道恩旨表面上看似是许了个空头承诺,只是把郭兴目前已经在做的逾越之事,用一道盖着玉玺的黄绫圣旨,变的符合朝廷法度而已。如此一来,也就帮郭兴免除了日后索要招致的非议。所以,这一道圣旨说是下给少帅郭兴,实际却是下给平北军五万将士、与朝中保守派势力看的。 这些表面之事做完以后,那个传旨太监又摒退了左右,颇为神秘地从手中掏出了一道密信。这密信的信封之上,竟还加盖着天佑帝的私章。 少帅郭兴展开密信之后才发现,这居然还是四皇子周长安的亲笔信。当然了,既盖着代表陛下私章的元庆二字,想必也是天佑帝想对自己表达诚意的做法。 按信中所言,无论郭兴之后打算如何去做,他都可以放手一搏;而四皇子与天佑帝,都会尽力支持于他;与此同时,已经称病告假足有半年的右丞相蔡熹蔡显阳,竟然也破天荒地上了一日朝,还当殿做出了让步。 对于战事之后的走向,天佑帝本打算迅速增兵东海关,在接应五万平北孤军的同时,也可以变成两面夹击的有理态势,进而吹响对幽北反攻的号角当然,战局走向仍由郭兴全权做主,援军最终进军方略,也全由郭兴一言而决。 这真可称得上是近日以来,郭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北燕王朝本就幅员辽阔底蕴深厚,可近百年以来,却仍与幽北这弹丸小国相持不下;造成这样的局面,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来自于北燕内部 北燕的朝堂文武官员,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派以右丞相蔡熹蔡向阳为首,是主张发展自身经济的传统保守派;而另一派,便是以左丞相王放王牧北为首,主张开疆扩土的锐意改革派。其实左右两位丞相的目标,也并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差异,双方只是政见方针与行事风格略有抵牾而已。 可郭兴万没想到,争执了近百年的两派,如今因为自己父亲与十万平北军卒的阵亡,竟会暂时达成了共识。其中固然有着天佑帝与四皇子的面子,但也算得上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 此时的郭兴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睿智,在这巨大的喜讯之下,竟然也只是抚掌微笑而已。 那传旨太监见他通密信已毕,沉吟了一下便轻声问道 “老奴还要替四皇子问一问少帅,增兵东海关之事,您这边可有什么更为合理的安排若是您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或者另有其他作战方略,需要陛下与四皇子配合,都可以写下一封书信交由老奴带回。” 郭兴歪着脑袋想了想,还真就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这位太监。之后又送了些从幽北抢来的金银珠宝,客客气气地把这位太监送出了颜家沟。 直到冯廉也看到了营中摆在帅案之后的黄绫圣旨,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随后他又看了郭兴递来的密信,心中更是大喜过望。 郭兴拿回密信之后,一边把它放在油灯的火苗之上点燃,一边笑着对冯廉也说 “没想到啊,陛下与四皇子不但没有忘了我们这些孤军败兵,还能说服那个驴子丞相蔡熹,想来花费的功夫一定不小。” 冯廉也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就密信上所说的增兵之计,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信中提到蔡相,想必东海关所增之兵,应该也都是他老人家,由各地州府分调而来的步军。” 郭兴一听冯廉也所说,反倒极为惊讶地问道 “哦何以见得呢” 冯廉也双手一摊,对这个初次领兵的少帅说到 “这不是明摆着么咱们北燕王朝一向缺少优良战马,如今战端一开,又断了漠北与幽北这两处的战马生意,自然也就没什么多余的骑兵可调了。要知道,我们这八千骑兵,再加上巨灵侯许荣桓手下的两万燕云铁骑,已经是咱们北燕所有的骑兵部队了;既然四皇子的信中对巨灵侯爷只字未提,那就明摆着不可能是他来接应我们啊而且增兵东海关,为的也是避免颜重武趁虚夺关,骑兵守城又没什么作用” 郭兴点了点头,随即便对冯廉也说 “方才我在回给四皇子的信中也说过,让所增之兵多带些粮草,只守在东海关即可侄儿打算待我北燕大军一到,便让梁总提带领平北军所有歩卒,重新清扫东海关附近属地;而你我二人与八千弟兄,一旦没了后方之忧,便可以把这关北路搅闹出一个天翻地覆了” 郭兴所说之言落在冯廉也的耳中,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反驳于他。的确,除开蒲河大败以外,这一趟战事打下来,郭、冯两位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未曾遇见;即便是蒲河之败,也全是因为地利不利、再加上辅兵炸营才会一败涂地的 冯廉也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抛出一个问题 “若是颜重武所率大军追上我们怎么办” 郭兴眼中精光一闪,冷笑几声之后答道 “飞熊军追上我们现在好像是我们在追他吧若是冯叔知道狗贼颜重武身在哪方,兴儿恨不得现在就去生擒此贼而且,实话告诉您说吧,之所以侄儿会在这里落脚,便是以颜家祖坟为质,单钓他颜重武上钩呢” 冯廉也想了想,又颇为担忧地说 “可是这颜家沟地势险要,是个三面环山的低谷地带,进出又只有一条通路。若是诱敌设伏还算是个绝佳的地势;但我们这八千弟兄,个顶个的可都是骑兵啊这种地势不利于战马冲锋不说,而且我们除了掌中兵刃与腰间长弓,连能够设伏的工具都没有要不然这样,我们换一个地方驻军,单等对方入瓮,再堵住出口,从外往里杀,保证没有一个敌军可以逃脱” 其实冯廉也所说之事,是连军中的老卒都明白的道理。骑兵之所以是最强兵种,凭的无非就是开阔地势下那无可匹敌的冲击与机动能力;可一旦进入狭小山谷的村落之中,那便会陷入战马迈不开腿,将士轮不开刀的尴尬境地。 “方才,我已托传旨太监给四皇子带回了一封书信。我在信中与四殿下相约,让梁京与所增之兵,大张旗鼓地回到东海关中,与来援之军终日大开酒宴,做出一副让我们在敌境之中横冲直撞、他们稳如泰山的攻守兼备之势;而我们便在这个颜家沟,静待颜重武大军把我等重重合围。这康家沟距东海关不过一日路程,而飞熊军兵至此处,五万大军想要尽数入谷,至少也要花上一整日的时间。也就是说,只要我们靠着层层阻击,能撑过这一日的路程,那么届时东海关的大军便会及时赶到,封上谷口退路;到了那时,贼子颜重武与他手下的五万飞虎军,可一个都逃不出去了” 郭兴这道计策,真可谓是又狠又毒他先是以皇家祖坟为饵,让颜重武不得不奉皇命追杀自己与麾下的八千骑兵;而后又以自身做饵,让对方以为捕捉到了能围歼己方的绝佳战机;而后还让所有歩军做出固守东海关的态势用于麻痹敌方,诱使飞熊军放胆挥军入谷,便达到了己方围歼颜重武全军的最终目标。 但此计听上去虽环环相扣,可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少帅,您这道计谋的确是精妙无双,可一旦我们自入谷中为饵,那这八千骑兵可就变成了八千歩卒,能不能抵挡住五万大军一日间的攻杀还在两说;即便能够顺利围上谷口,那么狗贼颜重武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必然会进行殊死一搏。他手下的飞熊军,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虎贲军士,我们这八千兄弟虽然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但毕竟人数实在太少” 郭兴知道冯廉也在忧虑什么,他看着鬓发有些斑白的冯老将军,仔细思索一番之后才轻笑出声 “冯将军您想的也没什么错。但他颜重武其人阴险狡诈,用兵最好抄人后路;所以侄儿便反其道行之,自己算计自己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8同归于尽 郭兴不愧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杰,他的这道计谋,真可谓是又狠又毒。 按照他的设想,这颜家沟既是幽北龙脉、也是颜家祖坟的所在地;他颜重武虽只是颜家旁支,可对祖坟四周的地形地貌,也定然略知一二的。想他如今已经接到了颜昼的旨意,肩负起了剿灭自己这八千敌军的重担来。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颜重武与他手下的五万飞熊军,最终都一定会来到这里。 而这颜家沟的通路甬道狭长,两边山势陡峭,可供人攀爬的缓坡又位于在谷口,己方就连提前于山顶设伏的机会都没有,那么颜重武这个智勇双全的新一代战将,自然也就不疑有他了。 虽然己方的八千骑兵,入谷之后便只能视如歩卒看待;但颜重武手下的五千幽北铁骑,不也一样需要下马步行吗如此一来,明面上看就变成了八千北燕步兵,对上五万幽北甲士的贴身肉搏战。 最重要的,则是进出谷口的甬路狭窄陡峭,最多只能容纳三名成年军卒并排而行;也就是说,尽管两方兵力相差如此悬殊,但己方这八千兄弟只需在入谷的甬路当中层层阻击,在如此有利的地形之下,双方兵力差距而带来的影响也并不算大。 只要己方能够撑至东海关驻军及时赶到,到那时他们再从后包抄,彻底封死进出康家沟的唯一通路,那么这五万飞熊军,还有他们的统帅颜重武,也就彻底变成了冢中枯骨,待宰羔羊。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他没有明出口,这也正是他最为担心的一个部分。 在他的设想中,若是己方士卒无法抵挡飞熊军犹如潮水一般的攻势,万不得已之下退守颜家沟的话,那么届时自己早在谷口与颜家沟中埋伏好的硝石木炭等引火之物,也就派上了用场;只待五万飞熊军全部入谷追杀己方,届时这座幽北皇家陵园,马上会化为一座巨大的焚炉,连带着自己与手下的八千将士,与全部飞熊军一道化为灰烬自己身怀不同戴天的杀父血仇,以身做饵并不足惜;但冯廉也其他弟兄们却 其实这道毒计,郭兴早就已盘算多日了;而之所以时至今日还未说出口来,皆因为郭兴也在纠结如何开口才好。 正午十分,披挂整齐的郭兴走到了幽北开国皇帝颜无仇的陵墓之前。是的,自打歇马颜家沟后,他们便在皇陵附近扎下了营盘。而在这种不吉利的地方扎营,八千平北将士竟没有一个出言反对的 当然,郭兴此举除了哀兵之计以外,还有着另外一个目的只要颜重武一到,无论胜败几何,这幽北皇陵都必然会被他下令刨毁,让他们颜家列祖列宗的尸骨,亲眼见见日月三光的。 颜重武环视着这密密麻麻的八千骑军多日以来,这些汉子们跟着自己深入敌境奔袭作战,过的也都是餐风露宿、刀头舔血的苦日子,每个人都瘦下去了好几圈,还有许多人的伤口已经化了脓,正在发着低热。尽管情况如此恶劣,可硬是没有一个人出言抱怨的。时至今日,他们的眼中仍然闪烁着凛冽的寒光,身上弥漫出的男儿胆气与浑厚战意都让郭兴感慨不已。 在他看来,这八千虎狼之师每一个士兵的双眼之中,都闪烁着先父的影子。 “如今,咱们深入敌境已过一月有余。大伙从尸山血海中一起爬过来,也就成了至亲的手足弟兄,本帅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近几日,贼子颜重武便会率五万大军,亲临这颜家沟的谷口,把我等赶入死巷之中;真到那时,一旦我等寡不敌众,不得已而退守颜家沟之时,整座颜家沟便会燃起一场冲天大火,而我等也会与敌军一起灰飞烟灭。依郭某估算,埋伏在谷外点火之人,大约需要五百人左右,由先锋大将冯廉也冯将军率领” 听到这里,冯廉也这个先锋大将突然迈步出列,又一把扯下了头盔扔在地上,反手抽出腰间宝剑,搭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老子不去老子自幼便跟着老帅在疆场厮杀,手刃了多少敌人、又击穿了多少道营盘,连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之前那场蒲河之战,我就该和老帅一起战死沙场,这才不枉他老人家对末将的栽培提携之恩;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亲手为老帅报仇的机会,您却让冯某苟且偷生,去干那些杂活老子是先锋将军,不是辅兵民夫,这事儿啊,你找别人若是非要冯某去做也行,我现在就抹了脖子下去亲口问问老帅,少帅你这么安排,到底对还是不对” 冯廉也掷地有声地表明了态度,包括郭兴在内,所有将士都听得热泪盈眶。郭兴疾步上前,伸出左手一把握紧冯廉也的宝剑,顾不上自己被割开手掌流出的鲜血,只是不住地连连点头,双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郭兴纠结之处,便在于此了。 假如冯廉也真的领兵于谷外伺机引火,不能在谷中露面的话,那以颜重武其人其智,会不会上当还真就不太好说了皆因为这冯廉也与颜重武之间也算是老熟人,若是不见他出现,难保颜重武会为了防止伏兵封路,只是不停地派小股部队有序入谷,而自己则提领后军把守谷口。在他那五万大军的车轮战法之下,单等自己手下的兄弟们使脱了力,再按部就班地收网便是。 而颜重武如果真的不亲身入谷追杀,那事先准备好的冲天大火放与不放,可都在两难之间了。 若是冯廉也与郭兴能够一起出现在谷中,那颜重武定然不会怀疑,自然便会入谷追杀自己。 他会这么想原因也很简单如今平北军这八千骑兵,可谓是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而届时东海关又牢牢掌握在手中,后勤粮道与退兵安全也有了保障,谁又还然想以自身做饵,诱使飞熊军提前决一死战呢 之所以忧虑,只是念及冯廉也这员老将,对自己父子二人一向忠心耿耿,每遇战事必冲在最前,可谓是平北军最锋利的一道利箭;不过,毕竟他已年近五旬,自己又怎忍看他落得个烈焰焚身、尸骨无存的下场呢 可方才自己这一握之下,感受到冯廉也用剑的力道,自己才知冯老将军这番做派不是装模作样。方才若是自己手慢上半分,说不准这个倔老头还真就抹了脖子。几相权衡之下,这才用满是鲜血的左手拍了拍冯廉也握剑的右手 “好好好,就依叔父。” “哼,理当如此” 心满意足的冯廉也收剑还匣,又捡起了地上的头盔,这才回到了队首之处。而郭兴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说道 “家中仍有父母在堂的上前一步家中无有兄弟姐妹的上前一步家中已有妻女幼子的上前一步从军之前有过婚约的上前一步受伤未愈不便厮杀地上前一步” 反复喊了几遍之后,八千骑军里竟还是没有一个士兵挪动半分。这般严肃的场面反而把郭兴给看笑了 “你们这些人呐我帐中可有花名册,还非得让我一个一个地仔细排查不成” 冯廉也一听郭兴方才选人的条件,眼中也骤然一亮 “少帅这法子好,你们这帮小崽子,都别在老子我面前装硬汉就你们这些人的家事,瞒谁也瞒不住老子啊” 一句话说完,冯廉也便迈步进入队中,先是挑出几个身上伤口明显恶化的士卒,一个一个地亲手拽到了队伍最前;而后再翻身回去,一脚一脚地踢出了他熟知家中情况的旧部。 郭兴一见人数不够,立刻把脸拉了下来,吩咐一声身后的亲卫取来了花名册,开始按册点卯。直到最后,仍然只筛出了四百余人。 没了主意的郭兴再次把目光放在冯廉也身上,冯廉也一见他这个眼神,气的又是一吹胡子 “看我干嘛呀老子我无儿无女无父无母,就连相好都没有一个,怎么算也算不到老子头上来啊” 郭兴一见冯廉也误会了,便转过头去,仔细想了想,又高喊出一个条件来 “识字的站出来” 一声令下,呼呼啦啦又被人推出来了十几个。郭兴一咬牙,亲自走入队伍当中,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挑出几个模样颇为清秀的士卒,堪堪凑够了五百之数。 “让你们去做的事,也简单也不简单若是这一阵真如同郭某所谋,待你们回到北燕之后,一定要把这里的事说给家里的乡亲们听就告诉他们说,八千平北军,在颜贼的祖坟以前,与五万幽北仇敌一起化做了一道轻烟。而你们活下来的这些人,并非是苟且偷生贪生怕死之人,而是郭兴我亲自挑选出来的火种有你们在,平北军就在有你们在,就永远不会有宵小之辈,敢正视我北燕王朝” 即便郭兴此话,算是给这五百士卒垫了一个台阶。尽管如此,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仍然还是不甘心的模样;解散之后,竟还有几个老兵跑到了冯廉也面前,央求着他换一个别的兄弟代替自己。 就在颜家祖坟前这场生死签大会圆满落幕的同时,有两小队人马也悄悄地混入了东海关之中。 第一队人从表面看上去,都是些饱受战乱牵连的难民,他们个个骨瘦如柴不说,还天生的耳不能闻口不能言;不过好在这些人手脚还算麻利,也没有泄密的危险,城门校官在仔细搜查过一番之后,便拦住了他们南下逃荒的去路,临时把他们编入了民夫队当中,平日里帮着自家运送粮草修葺城墙,好歹也能填饱了肚子; 而另一队人,则是一队衣着华贵的富商子弟。他们身后带着不少伙计,推着一车车的上等皮毛与药材,走的是中山路到南康姑苏这条商道。他们手中不仅有华延商帮的身份证明,更有北燕礼部颁发的通关文牒;如今梁京还在回援东海关的途中,而北燕王朝的援军也刚刚集结出发。如今的东海关守将,还是老侯爷郭孝之前的一位师爷暂代,面对这些阔绰的富商子弟,便铁了心地想要把他们留下来。这师爷所图不为钱财,而是他们带着的那一车车上等药材。 这两队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还都暗自有个别号那队聋人难民,叫做冬至;而那队富贾子弟,叫做十三萨满卫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69太子危机 今日,奉京东城燃起了一把冲天大火;而与双天赌坊同时被点燃的,还有太子颜昼的心。太子爷万万也没有想到,如今自己已经是幽北三路实际上的皇帝了,竟还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火焚自己的产业更可气的是这一场大火都燃了足有半个时辰,自己竟然连一道密报都没有收到 这可是实打实的人财两空 正如之前万长宁所交代的一样,太子如今大权独揽,正处于他一生之中最意气风发的鼎盛时期;就连平时经常与宣德帝颜狩作对的李登丞相,也早已称病回府休养了;如此一来,官员的提拔与罢免,皆在太子一念之间。在他清洗过大半官员之后,整个幽北三路也自然而然地换成了太子掌舵。此时此刻,就算颜狩想要复位,这些刚刚坐到台面上来的官员,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没想到太子还没高兴上几天,便有人一把大火把自家的后院给烧成了一片废墟。以这种火势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心存侥幸的余地;也就是说,那间刚刚斥巨资翻修过后的双天赌坊,如今的下场定然比北兰宫还要惨烈。 “这他娘是谁干的”这已经是愤怒的颜昼,第四次喊出了这句话。 如今在冬暖阁当值的的内廷总管,是李清的心腹义子,名唤李昱。既然师出李清,自然深谙颜家父子的脾气秉性。此时面对盛怒的太子,他只是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瓷片之后,便束手侍立一旁。 小李总管今年才一十八岁,若不是李清自请去职,说想专心伺候宣德帝,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四品太监。不过从如今他这个反应看来,此子虽然不如他的义父李清那般老辣通达,但也好歹知道什么话能接,什么话不能接。如此不言不语,虽然未必会讨主子欢心,但性命却定然无忧。 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已经身居四品总管太监之职,往后再也没有什么晋升渠道了。 嘶吼过后的颜昼,等了半天耳边都没有一丝声音传来,于是又劈手摔碎了一个茶碗,看着那垂手侍立的李昱刚想骂几句出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话题,只好又摔碎了一个茶碗泄愤 “若没有你义父的情面,你这个哑巴狗奴才都死一百回了摆驾御马监” 李昱应声,转头便叫进来几个宫女打扫冬暖阁,自己则迈步而出,伸手从门边取下一只灯笼,行在轿前指引方向。 这一盏灯笼与一乘小轿,如同暗夜江面上行驶的小舟,幽幽地来到了御马监门口。 满怀悲愤的颜昼迈步上前,刚想抬脚踹开大门,马上又硬生生地停下了动作。他一把甩开想要扶稳自己身形的李昱,反而朝着大门口摆了摆手。李昱上前刚要开口喊人接驾,便被颜昼一把拉了回来 “别喊敲门” 这声音里蕴含的怒气,竟然把李昱听得身形一颤。 咚咚 随着轻柔缓慢的叫门声,屋中传来了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 “门没关,进来吧” 颜昼正了正衣领,轻手轻脚地走进门去。而李昱身形一晃,便挡在了大门之外。 颜昼借着屋中微弱昏暗的一丝烛火,看向记忆中那个慈眉善目的胖老太监。这还是他在刘半仙闯宫之后,第一次面见这位御马监的监事大人。 虽然他很少接触过陆向寅,平日里为了避嫌,甚至还会刻意绕着御马监的大门,但他还是非常明白这个胖老太监的厉害之处。之前双方的一次合作,虽然另有办事之人出面,但结果仍然使得自己十分满意。如今这次前来,却也只是走投无路之下、选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原因也很简单,上次的合作,对方交出了货物;而自己还没付银子。 其实今时今日的太子,在皇宫内外都不是没有能办事的人。而且那些人的办事能力,比起自己父亲的御马监来都不遑多让。唯一可惜的便是他们要价太高,而且还不许赊欠;那些人根本无视自己的最贵身份,也不相信自己对未来的承诺,甚至不接受分期付款;能打动他们的,就只有现银;能驱使他们的,也只有现银。当然,这种银货两讫的方式,也是最传统生意人的经营方式。 可如今双天赌坊的大火都没熄,自己就算找到那些合作伙伴,手中也没有大笔银子可以付啊况且,自己这个监国太子还能当多久那双天赌坊想要重新营业需要多少银子两北战事会不会变成拉锯消耗战那些自己谈好的上等阿芙蓉生意,用什么银子跟人家分成这些摆在面前的问题,都需要提前准备出大笔银两筹备;可如今双天赌坊一倒,没了固定的进项,自己还哪敢大笔大笔的扔银子呢 万般无奈之下,柳执这才想到了在黄鹂身死的真空期,替补上来的合作伙伴御马监。 他不是不知道陆向寅对于颜狩的忠诚度,只是目前行事过于严峻,自己手下又实在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来这里临时抱抱佛脚。 “陆监事最近身体可好哇这么暗的天,您怎么就点这么一盏小灯呢本王都看不清您的面目了。” 陆向寅的声音幽幽传出,二人此时虽近在咫尺,但声音听起来却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悠远 “太子爷觉得暗,老奴却觉得已经够亮了您看这奉京城东的火光,难道还不够耀人的双目吗” 陆向寅只一句话,便把太子颜昼说成一了个大红脸。此时他也觉得自己之前那过河拆桥的事,办得确是不够地道;山水有相逢,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兜兜转转又回到御马监来了。饶是颜家祖传的厚脸皮,也难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监事啊,我幽北三路目前正值多事之秋,本王每日里忙的真是头昏脑胀陆监事啊,并非是本王想过河拆桥,北兰您御马监的功劳本王早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原本是想等战事结束之后,再一起论功行赏的,可没想到此举定然会招致陆监事的误会如此看来,之前是本王做事不周,让御马监受了委屈” 就在颜昼絮絮叨叨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只干枯的大手,手上还有一根铜棍,轻轻地拨动了两下灯芯。随即室内微微亮起,陆向寅那犹如饿殍般枯瘦的脸庞,忽然出现在了颜昼的双眼之前。 “啊陆陆监事,您您您”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被陆向寅如今的模样所惊,还是故意做出的一副姿态,嘴里已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了,随即双腿一软,整个人便眼神呆滞地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咳咳太子无需惊恐,皆因老奴之前受了一场重伤,老命虽然是勉强捡了回来,但是也只能如此这般、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了” 颜昼虽然没有见识过陆向寅的身手,但自己那个族叔颜复九,可亲眼见过他与天灵脉者动手的全过程。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也能与天灵脉者正面交手啊想来这凶名在外的御马监,之所以屹立多年而不倒,大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家中有个绝世高手坐镇。 可如今他已经伤成这副模样了,抓只鸡都费劲,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念及此处,太子再也没了跟他绕圈子的兴致,面上仍然平静,口中却话风一转 “既然陆监事有伤在身,小王便不再叨扰您休养身体了。待日后两北战事得到平息,本王再来这里探望监事” “咳咳,听闻太子爷您,近日可有几笔外账马上要到期了此时这双天赌坊又付之一炬御马监倒是还好,只怕您那些生意上的朋友们,却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吧” 太子一听这话,立刻有种扇自己嘴巴的冲动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别看这个老太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可他那些徒子徒孙都还好端端的活着呢即便此事交给御马监办,必然也就瞒不了父皇;但自己若是连眼前这个难关都过不去的话,还谈什么日后呢 随即太子立刻转过身来,又换上了一副幽怨的嘴脸,目光诚挚地看着陆向寅那张饿死鬼一般的恐怖面容 “哎,既然陆监事自己把话说破,本王也就无需隐瞒了。之前见监事身体抱恙,本王也是实在不忍用俗事叨扰没错,本王的双天赌坊被焚,还有位私交挚友如今也下落” “咳咳,殿下说的是万长宁吧他已经被沈归捉回丞相府了” “沈归我开我的赌坊与他何干若是要为他外祖郭云松报仇,也应该把这笔账算在他李登头上啊” “李相这一老一小都要成为实在姻亲了” “你是说乐安表妹要嫁给沈归这些事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呢” 陆向寅点了点头,探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太子那张惊讶的脸庞 “太子啊太子,陆向寅是陛下的奴才,若还能有日后的话,自然也就是您的奴才。可今日老奴却想以下犯上,说一说真心话。长久以来在您的心中,都只是在权衡利弊计较得失;可若是您能把眼光放得远一些,看到的就会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0强人所难 半个时辰过后,正百无聊赖的李昱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门响,便从御马监正房之中走出了一位截然不同的太子来。此时的他眉梢眼角都带着欣喜之色,那高高挺起的胸膛与平稳自信的情绪,都说明了这次他与陆向寅的这次交流,结果应该着实不错。 自打太子领监国职以后,原本四品以上官员都要参与的朝会,便因为战事紧张为由,暂时停止了;若是有何国事禀报,也都在冬暖阁中进行。当然,幽北三路有资格进入冬暖阁的大臣,一双手都数的出来。 第二日清晨,心情仍然大好的太子洗漱以毕,用过早膳后,便吩咐李昱道 “传监国太子意旨召,奉京府尹卫安恒、齐王颜复九、飞虎军统领张黄羚三人,于冬暖阁中议事。” 李昱应差出门而去,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又带着些为难模样地回到了冬暖阁之中 “禀太子,张黄羚张大人此时正在交接城防,半个时辰之内便可以入宫;而齐王殿下昨日饮酒过量,至今宿醉未醒。根据太白卫的说法,最多一个时辰之内,定然可以苏醒过来;而奉京府尹卫安恒卫大人,三日之前便吩咐下人去吏部报备,说是天时不正、心力交瘁导致积劳成疾,至今还卧床不起” 张黄羚与他麾下的飞虎军在撤军回城之后,自然肩负起保卫奉京城的重担;加上如今与丞相府的紧张关系,他再没了任何退路可言。所以他会老老实实地奉昭入宫,这自然在颜昼的预料之中。而张黄羚这一粒棋,其实是颜狩给自己留下的、用于扳倒李登的暗子;没想到世事无常,最终反倒被自己捡了个便宜。 而齐王颜复九,跟他那个有颜族利剑之称的父亲不同,本就是个浪荡性子,除了花天酒地以外,根本也没有什么大志向,与二皇子颜青鸿简直就是蛇鼠一窝,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当然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性子,他才能肩负起提领太白禁卫的要职。因为无论是颜昼还是颜狩当家,都非常放心让他来护卫皇宫大门这样的一个人,终日沉湎于酒色之中,又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呢这样的一个王爵身份,又要开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收买他呢 唯一让太子不放心的,便是奉京府尹卫安恒了。这个老狐狸当了半辈子的京城父母官,对自己父皇更是忠心耿耿。不仅如此,多年以来他更在风波诡谲的朝堂暗涌之下,穿梭的游刃有余;而奉京府尹这个职位又极为重要,一定是各方明暗势力都想尽力拉拢的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从来没有倒向任何一方,更能保得自己一家老小之周全。由此便可以看出,这位卫安恒卫大人,平时表面上看起来谨慎小心又胆怯懦弱;可对于危险的嗅觉与避险的手段,却肯定然是一等一的。 就是这样一个圆润狡猾之人,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身染重病卧床不起了不用问也知道,他染上的重病,定然只是心病。 既然是诈病,那卫安恒这只老鼠,分明就是感觉到了危险,为了避祸这才而称病卧床的。可能让他不敢露面的危险,究竟会是什么呢 平北军进入幽北境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染病也早就染病了,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因为按照往年的战例来看,这场两北战事在郭孝身死之后,其实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此时这个时局,对他这个奉京府尹来说,根本就谈不到什么威胁了。 既然危险不是来自于强敌,便只能出生于内乱之中了。 可眼下自己已经大权在握,而父皇和李清主仆二人,也终日困在永灵殿中祭祖养病,朝中大臣有十之五六、更是已经换成了自己的心腹门生,对他来说就更谈不到威胁了更何况如今就连自己那个舅父丞相,都已经称病 想到这里,颜昼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北兰宫那场大火之后,舅父李登便称病不朝,据相府周围的探子回报,这位李丞相平时连个面都很少露,更别提走出府门了;这朝堂之上没了丞相,而可以代表丞相意志的万长宁,又与自己达成了战略同盟,这等落子布局的天赐良机,自己又岂能错过 从李登称病开始,自己便在万长宁的帮助之下,开始了一场从头到尾的大清洗活动。 幽北三路的要害部堂衙门共分四个兵部、户部、工部、吏部,另外还有一个宗族府,以颜久宁为宗正,自成一系。 从立国之初,兵部便掌握在郭家手中,而户部与工部掌握在李家手中,吏部则掌握在颜家手中;近百年过去后的今日,除了李登手中的户工两部还能抓得稳牢,其余的部门包括宗族府在内,都已经全部收归于颜家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既然李登称病不朝,户部侍郎万长宁又与自己暗中结盟,也就导致了原本还是铁板一块的户、工两部出现了疏漏。能代表丞相的万长宁,与监国太子联手,收拾这些群龙无首的书生文官来,还不是手到擒来么他只略施手段,便把两部衙门掺上了一多半的砂子;就这,还是太子念及了甥舅之情,想给李登留下些体面的结果。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有些奇怪的,便是自己罢免青壮官吏之后,他们大多都会托人送礼、想办法活动来一个其他的差事;而自己在罢免一些老臣之后,他们反而甘之如饴地收拾好了家财细软,拖家带口的直接住进客栈;看那意思,只要战事一过门禁一开,他们便直接回老家去颐养天年了。 而这些老臣被去职罢官之后,竟连一个上书申辩的都没有;最奇怪的是据探子说,这些被贬谪的官员交还官印之后,立即喜笑颜开,有些交情不错的老臣彼此竟然还奔走相告,互相道喜。看他们那意思,若不是国难当前,肯定要请上几个戏班子来,连唱三天大戏呢 颜昼晃了晃脑袋,他觉得想不明白的事,索性就放一放;没准过上几日,答案自己就浮出水面了。 “李昱,等张黄羚入宫之后,也不用让他来冬暖阁了,直接让他与齐王皇叔一道出宫,带着太白卫去丞相府拿人” 李昱点头应是,刚要出去传旨,突然又回过头来问了问太子 “殿下吩咐二位大人锁拿何人” “沈归若是有李府中胆敢有人阻拦,一并拿了” “殿下,若是李丞相亲自” 太子摆弄着桌上的监国太子印,随即轻呵一声站起身来,对李昱一字一句的说 “听清楚了,本王说的是,一并拿了” 要说这幽北三路的官,是既好当又不好当。 若当得是兵部的官员,虽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但也是仅够一家老小糊口而已;不过倒是有一点好处,便是两北之间大小战事绵延百年,在兵部当差,不愁捞不到军功,也不发愁如何去混个官场资历,以为进身之阶。 同样,若当得是吏部官员,虽然不至于一贫如洗,也大多没什么油水可捞。皆因为地方官员的任免与每年的政效考绩,除了皇帝御口钦封之外,全由丞相李登亲自批阅。这吏部除了主管外交事务与维护驿路之外,最大的好处便是负责筹备各种典礼祭祀了。不过,一旦入了吏部,也就相当于提前告老还乡了。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发到了哪就算扎到了哪,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户部与工部这两个要害衙门,则是全幽北最肥的差事。尽管这两个部门的工作繁杂不说,账目也细碎繁琐,但掌舵人李丞相,却是个体恤下情的好上司。 李登当了一辈子的官,李家又算了几辈子的帐,对于那些数目上的小把戏早就是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了。尽管如此,他平日里管束下属却采取抓大放小的原则只要你把本职工作做好,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小贪腐,李丞相还是都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手下官员偶尔发笔小财的。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其人要有自知之明,没有把事情做到绝路之上。 今日太子要张黄羚与颜复九,去丞相府捉拿沈归到案,本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颜复九到没什么,他没皮没脸地过了三十多年,自小又受那位兵败东海关的父王影响,饱受了无穷无尽的讥笑与白眼,早已经麻木了;可张黄羚的情况,却与这位二代齐王殿下既然不同。 他可是土生土长的东幽人士,更是李府家生子。尽管眼下摇摆不定,但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他张黄羚仍然还是李家最铁杆的心腹奴才 自己平日里哪怕需要路过丞相府附近的路,都习惯了绕上一个大圈躲的远远的;可今天倒好,太子爷竟然让自己带着一个醉猫王爷,去自己之前的家主府上拿人 而且若是李登从中阻拦,竟然还要连他一道拿了 直到他与醉猫颜复九,带着一百名太白卫来到了相府门前之后,仍然还是没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呸门口又没倒泔水,怎么就把这路玩意儿给招来了呢” 正坐在门口长条凳上望风的管家李福,双眼斜着张黄羚啐道。发音之时还运上了一丝丹田气,确保在场的百余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1上门拿人 张黄羚被李福甩出来的这句闲话,骂的心中无名火起今时今日的自己,好歹也是飞虎军主帅的身份,如今却被丞相府一个管家下人,点着鼻子尖的骂,简直就是把自己这个二品武将视如猪狗一般 更何况自己身后还跟着一百太白卫虽然这些太白卫早已是日薄西山,但别瞧他们行军打仗的本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可这嘴倒是越来越碎了。皇宫之内的八成闲话,都是靠这些白盔白甲的老爷兵传出去的,就连那些宫女与嫔妃,都得跟他们打听新鲜事,以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他们才是唯一能够自由进出宫门大门之人。 至于说跟来的齐王颜复九也看在眼里,倒是无大所谓毕竟他如今还满身酒气,眼神都没聚拢,想必也没心思分辨李福口中所言。 “李总管,烦请通传家主一声,齐王殿下与张黄羚,奉监国太子之命,前来护卫相府安全,捉拿在逃钦犯沈归。” 张黄羚不敢硬闯丞相府,只能走上前去硬着头皮对李福说道。没想到他这公事公办的话才刚一出口,门房之中便又窜出了一个瘦高的男子。这男子嗓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尖锐,听得在场众人好不难受 “我看看这是谁啊,大言不惭地来我相府门前撒野哦,张黄羚张大人啊,我说您在城外遇见贼子郭兴,怎么弓未开弦、刀未出鞘就落荒而逃了呢,原来是急着回奉京城里抓贼呀” 单清泉这句话一出口,身后那一百太白卫军士顿时一团哄笑。他们可不管你张黄羚是个什么出身,也不在乎你背后傍上了几棵大树。这些人从骨子里就带着桀骜不驯的性子,若是有人能压制得住,那个顶个的都是能以一当十的虎狼之兵;若是没人能压的住,也就会由着那泼皮性子,变成了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 尽管如今的太白卫统领齐王颜复九虽然也是太白卫出身,但他身体里流淌的毕竟不是郭家血脉,而且还承继了他那个败军之将的齐王爵位,根本就没有一个太白卫打心眼里承认这个统帅。 张黄羚被这一讥一笑挤兑的满脸通红,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说着软话。原因也很简单,他既出身李家,自然也清楚单清泉和李福二人,都是个怎么样的狠角色 “李总管,太子有命黄某不敢不从,还望您能行个方便,与李丞相通传一声。请他老人家好歹给个回话,让黄某能回去交差也就是了。” “唔,方才你说,是来相府捉拿何人” “沈归。就是那个前中山王郭云松外孙。” “门口等着” 李福说完转身刚要入府,走到一半又停下身来对单清泉喊道 “老单把大门给我看紧咯,若是没有陛下的黄绫圣旨在手,谁敢乱闯相府大门,就把谁给宰了” 单清泉闻言,伸手抽出腰间潇湘软剑一言不发,双眼紧紧盯着府门前的张黄羚。看着张黄羚如此尴尬的模样,身后的太白卫们笑得更厉害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李福才摇着四方步,一个人回到了相府门前。他理都没理望眼欲穿的张黄羚,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那张斑驳古旧的长条凳上,声音缓慢而富有节奏地说道 “我们府上也没有一个叫沈归的呀不过相爷心善,倒是我托给张将军您带个话。他告诉您呐,哪丢的东西,就去哪找。另外我李福也有句话送您” 张黄羚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脑中全是哪丢的东西去哪找这话,没过脑子就随口问了句“什么” “以后我们相府的大门呐,您可少来别瞧您现在混得还像个人样,可就凭你手下那些废物,就算再加上两万,老夫一出手,也定能杀个一干二净” 听着身后自己人更加放肆的讥讽与嘲笑,张黄羚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在这待了。他只是双手抱拳,说了句领教了,而后便拽着醉醺醺的齐王殿下转身离开相府。 穿街过巷,没过多久,灰头土脸的张黄羚便又来到了位于河中后街的沈宅门前。 倒霉的张黄羚刚被李福与单清泉挤兑了一个狗血喷头,如今面对沈宅门房处的看更老头,自然就想用他给自己找回一些颜面来 “糟老头子你家主子沈归呢叫他出来见本帅动作要是慢上一点,小心你阖府上下的狗头” 这干瘦老头一听这话,眉梢眼角都带上了一抹从心眼里流露出来的笑容。自打他成了天灵脉武者那天起,还没有人敢和自己这么说话呢抛开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大帅不提,就他身后跟着的那个醉猫王爷,可是亲眼看见自己与陆向寅动手的全过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都有些什么手段。如此看来,这位大帅既然与他同来,也定然是心中有数啊。 可饶是刘半仙横竖仔细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张黄羚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来,这一次,刘半仙也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这江湖上的武艺,内外两大派别,自己可以说都是了如指掌的;而天灵脉者就算彼此间没什么来往,但谁又什么样的能耐,每个天灵脉者心中也多少都有些了解。而自己方才以气识,观测了张黄羚的骨相,发现他与寻常幽北人种,不但别无二致,就连基本的气血与生机都在普通人之下,根本就不像是个有武艺傍身的人。可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腰杆子还挺的这么直,就必然是心中有所依仗的 莫非这人身怀奇门异术不成 其实刘半仙钻进了牛角尖,也是可以理解。毕竟世间手段千奇百怪,天下也不只有武学一道能够防身御敌苗娘的蛊、巴蜀的毒、萨满的魂术、老道的丹炉,这些蛮荒之地,大多各有各的门派,也各有各的秘法。以凡人肉身之本相,而身怀大能之人,在西疆密宗一派看来也并不如何新鲜。对于这种人,他们也有个专属名词,叫做转世活佛。 就在刘半仙瞪着眼睛思索对方身份的时候,转世活佛张黄羚却不耐烦了,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被门房给堵在门外了怎么说自己也是朝廷的二品统兵大员,之前被李福阻拦,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可如今这个糟老头子也敢无视自己,简直也太拿黄鼠狼不当神仙了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瞪着帅爷想干嘛呀我告诉你说,让沈归自己走出府来,那也是冲着中山老王爷郭云松的面子;可你们现在可是给脸不要脸呐算了,良言难劝觅死鬼,将士们,入府捉拿朝廷钦犯” 尽管太白卫如今已经堕落的不成样子,但这张黄羚领的毕竟是太子的旨意,而自己兄弟们吃的又是颜家的粮,拿的也是颜家的饷,这当一天和尚还得敲一天钟不是太白卫的一个小队长叹了口气,抽出了腰间斜跨的太白刀,带着四个兄弟晃着脑袋就往沈府里闯 一个瞬间之后,这五个太白卫便统统昏倒在地,而谨慎万分的刘半仙此时也总算松了口气。 方才向太白卫出手的同时,刘半仙的警惕性都集中在了张黄羚身上。之所以这么紧张,皆因为他几年之前曾与一位西疆的转世活佛交过手,最后虽然侥幸胜了半招,但自己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可直到看见了张黄羚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之后,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呸,真他娘晦气不怪人家说,这江湖越老是胆子越小,看来这是让陆向寅那个老娘们给挠怕了呀” 说完刚想动手,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得,慢悠悠地晃到了双眼发直的颜复九面前,闻着那刺鼻的冲天酒气,刘半仙运起一掌便击在了对方的小腹之上,随即立刻旋开了身子 噗 肚子里发酵了一日的酒菜,一股脑地全喷在了张黄羚的身上。齐王颜复九又干呕了几次,出透了一身大汗,神智这才清醒过来。 等半醒之后的颜复九看清了这个老头的面目之后,心中暗恨自己还是喝的太少了 “老神仙嗝晚辈昨夜多贪了几杯对不住啊” 颜复九摇摇晃晃地想要躬身施礼,却始终找不准重心,只能不住地摇晃着身子,看那模样仿佛少了一条腿的椅子。 “干嘛来了啊你们刚才这嗯,什么味啊,听这位大帅说,有人要捉沈归之前嘱咐你的话就没告诉他们吗” 颜复九此时一听,借着酒劲大声嚷道 “娘了个腿的,谁这么不长眼啊竟敢来您老的神仙洞要人竟然还用上了一个捉字,我看他是活腻味了老神仙您别生气,我这就回去点兵,去帮您老把那个没眼力架的王八蛋捉回来” 颜复九一见刘半仙,满心想的都是赶紧离开这座危险的沈宅门前。没想到自己一回身,便看见了几个平时相熟的太白卫,都捂着鼻子,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 “哎我现在一叫就有兵了吗难道你们是让老神仙拘来的吗” 没法子,颜家一脉的酒量都不怎么样,这是老辈传下来的遗憾。齐王被满面尴尬之色的太白卫围住,仔细听着他们对自己耳语了几句,这才清楚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他再次转过身来,与一身污渍的张黄羚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半仙啊,既然太子盛情邀请,那草民怎敢不从呢,我们师徒二人,就随他们走一趟吧” 只见沈归衣冠齐整,腰佩白色外鞘的春雨剑,昂首挺胸地走到众人身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2怜儿挂帅 沈归与刘半仙刚刚被重兵押走,木乃伊颜青鸿便与铁怜儿和他的妹妹奉阳公主一起偷偷溜出了沈宅大门。 自从沈归火焚了双天赌坊、又砍下了万长宁双腿的髌骨之后,他便已经知道此事再没有善了的可能性了。不过既有刘半仙这个大杀器傍身,自己也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无论对方如何权势滔天,又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终究都困不住这个刘半仙啊 其实无论是阴谋诡计也好,兵法韬略也好,一直都是弱势者用于求生的手段而已。因为提前谋划的越多,事先准备的越多,会出现纰漏的地方也就越多。若是拥有绝对的优势,那直接闭着眼睛冲过去就赢定了呀 当然,宣德帝颜狩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的崽儿就更是青出于蓝。这一老一小对于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有着骨子里的依赖性。无论是颜狩的御马监,还是颜昼的盟友谛听,都表明了他们父子二人,把为人处世的道德标准,摆放的位置极为谦虚。 所以沈归回府之后,便做出了一番详细部署无论宫中那位太子是如何应对,自己都必须带上刘半仙这个天灵脉者,才能保得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刘半仙被自己带走之后,沈宅中的防备自然空虚,也就有了被他们釜底抽薪的可能。 按照大荒城与奉京城的距离,再算算十三冬至的脚程,最迟今日下午到晚间,他们便应该可以回到沈府之中,防止太子调虎离山。而傅忆如今还在颜重武身边临时充当幕宾,有五万精兵的重重保护,性命定然无忧。 不过,既然张黄羚与颜复九一早就来拍门拿人,而冬至还没赶回奉京,也就多出了半日的空档。尽管防备力量空出几个时辰,听起来虽然并无挂碍,但已经足够府中这三个人死上千回百回的了。 但沈归其人,一直都有些强迫症;而这强迫症带来的好处,便是他的心思格外细腻。 沈归平素布局惯以人心入手,之前暗中赢下的所有战役,脱开那些繁杂花俏的手法与故弄玄虚的伎俩,终其本质也就是在对方的配合之下,打出一个时差来。 像沈归心眼这么脏的人,又怎么会给自己人也留出时间差来呢 所以沈归在临走之前,已经跟铁怜儿有过交代只要他与刘半仙一出沈府大门,她便要接替刘半仙,坐到门房之中,大开府门先等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若是仍然没有发生什么蹊跷之事,那么便拿着李登给的那道太子腰牌躲出奉京城,在城外隐藏好踪迹,待沈归从皇宫中脱身、或是十三位冬至杀手赶回奉京之后,再另做定夺。 其实,沈归也是被太子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本以为就算太子敢与李登翻脸,也定要经过反复思量,最快也要到午后才会做出决定来;没想到这还不到正午时分,张黄羚与颜复九便已经堵到了家门口。 他让义姐铁怜儿,坐在门房等半个时辰,也只是想唱一出空城计的疑兵之策;若是太子真的打算彻底剿灭沈宅上下,那么只等刘半仙一走,杀手便涌入沈宅大开杀戒的话,那才真是神仙都难救了;而铁怜儿出身于烟花之地,虽然武艺平平、但装腔作势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高明 试想一下,若沈府附近真有暗中埋伏的杀手死士,看见刘半仙才刚刚出府,便立刻有一位沉稳的女侠手提宝剑,坐在了门房之处接班而且自信的连大门都不关,任谁看了都会心里打鼓这女子别是那个天灵脉老头的女弟子吧 如此一来,这些受命于人的杀手必然不敢自作主张,肯定要回去向主子请示一番;而他们的主子呢,届时应该忙着应付刘半仙与自己二人,还要仔细想想下一步的对策,以颜昼那份多谋而少决的性子,一时间之间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如此一来,便能为颜青鸿这个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夺得一线生机。 归根结底,一个沈归对于颜昼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眼中钉肉中刺;而一个天灵脉者虽然是个威胁,但与自己也没什么根本上的利益冲突。若只为了一些面子上的争执,实在不值得结下这样一个强敌。 所以,陆向寅与太子的这一招,还真的就是调虎离山而已大张旗鼓地捉拿沈归入宫受审,有御马监在宫中,沈归自然不敢独身入虎穴;而那位天灵脉相士一旦保他一道入宫,那么沈宅之中自然空虚 所以这次颜昼的目标根本不是沈归,反而是他的弟弟颜青鸿而给他指出一条明路的陆向寅,却不所图为何。 不过,颜青鸿、铁怜儿与奉阳公主三人,也不知为何,直接省去了那生死攸关的半个时辰,没有唱起那出空城计,直接夺门而逃了。 有别于张黄羚与颜复九的如释重负,入宫的一路上沈归都有些心绪不宁他既担心浴血疆场的颜重武与傅忆,也担心自家老巢会不会被人偷袭,就这样垂低着脑袋,跟着前方引路的张黄羚,走到了御马监门口。 刚刚被沈归放回宫中的柳执,此时一见刘半仙与沈归的脸,神情骤然黯淡了些许;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热情的面孔,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来。张黄羚与颜复九一见柳执前迎,急忙嘴上告假,落荒而逃了。 “老前辈,沈公子,一路之上多有辛苦,我御马监奉太子之命,主审沈公子一案,还请二位进内堂稍作休息。待我师父问您几个问题后,让我等对上命有所交代,二位便可以出宫回府了” 沈归看着这个公事公办模样的小胖子,心中觉得有些滑稽 “我说小胖子,你这忘性可够大的呀早前替你净身的主刀太监还在吗问问他是不是多给您割下来了点东西呀我前脚才刚放了你,后脚你就装成没有那么回事一样,看来本少爷给你留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啊” 沈归一边说着一边撸起了袖子,作势便要上前抓住柳执的肩膀 “沈公子还请手下留情,劣徒天子愚笨学艺不精,失手被擒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还望您多少能给老奴一个面子,不要为难于他。陆某之前受刘兄照拂不浅,至今行动上仍有些不便利,还请贤师徒自行移步入内,咱们面对面地叙谈一番可好” 陆向寅那极有特点的声音,从内厅悠然飘出。所谓举拳难打笑脸人,沈归方才对柳执的一番作态,也只是存着开玩笑的心思而已;如今既然陆向寅满嘴的客气,自然也就顺坡下驴了。 “好说陆监事开口了,沈某区区一介草民,岂有不应命行事之理呢” 说罢一撩衣袍下摆,迈步走入御马监正厅之中。如今正是正午时分,这御马监正厅南北相透,屋中一片光明温暖。而此时在正厅桌边的太师椅上,正坐着骨瘦如柴的陆向寅,欣然地注视着自己。 “陆监事传闻中您老人家可是个弥勒相貌的富贵人啊如今怎么是不是厨子不合胃口啊哎我有一个朋友” 陆向寅呵呵笑了两声,朝着沈归摆了摆手。随即又对着刘半仙抱拳说到 “陆某全靠刘前辈手下留情,还有沈少侠您的良善之心,才捡回了一条活命啊如若不然的话,孙二大夫的医术虽然高明,但也绝对化解不了天灵脉者的神通啊” 这么大岁数的陆向寅也不觉得肉麻,从进屋开始便对着刘半仙与沈归大肆献媚。搞得沈归都有些疑惑了不是说要捉拿我这个钦犯归案吗这太子怎么却连面都不露,主审之人也是满口虚言推诿之词哦,原来还真的被我猜着了,这分明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准是找颜老二的晦气去了。 想及此处,沈归也没了跟他磨牙的心情,直接站起身子,对骨骼标本一般的陆向寅说 “不是说要问案吗怎么只是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陆向寅咱们不妨直说吧,你毕竟是颜家豢养的密谍头子,而我只是个平民百姓身份,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问,我愿意说的话也一定告诉你;若你还是这样拖延时间,老子可要闯宫而出了” 陆向寅看也不看站起身形的刘半仙,只是满面疑问之色的对沈归说道 “沈归啊沈归,李玄鱼和林思忧都教了你什么呢时至今日,你还笃定身边有个天灵脉高手保着,世上就再没人能制得住你” 刘半仙听这话觉得有些扎耳朵,闪身挡在沈归面前 “我说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还真有点意思啊刚被半仙把魂都打出来了,如今这才按回去几天啊,又蹿起来了怎么着你是最近练了什么新本领,打算拿半仙我开开刀来来来,今天咱们就手底下见个真章,谁跑谁是狗啊” 陆向寅听到此处,冷笑了几声摆了摆手 “刘前辈您误会了,若论起正面交手,十个陆向寅捆在一起也不是您的一招之敌;可陆某毕竟掌管御马监多年,那些摆不上台面来的手段,还是研究出了不少的” 话音刚落,站在一边伺候的小胖子柳执便拿出一道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那盏油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3落入陷阱 大白天点油灯,其中必有蹊跷。但沈归见刘半仙一脸平静,自己心中也就踏实下来,面色无比平静的等待着对方亮出獠牙来。 而刘半仙心中依仗,也是天灵脉者的逆天之处凡天灵脉者,奇经八脉皆如同江河湖海一般畅通无阻,内息与血气更是自成内腑循环;凭着如此天赋,任何一个天灵脉者都定是百毒不侵的半仙之体。 这样的灵体,可是地灵脉、或岳海山、陆向寅之流的伪境天灵脉者,永远都无法触及到的层次。 陆向寅见他们师徒二人没有任何反应,也是呵呵一笑,指着这盏油灯介绍到 “二位不要误会,此灯的灯油并非什么毒物,也并不会对身体有何害处。相反,此物还是医治内伤的释门至宝。在黑衣大食境内的秋谷山脉阴面也就是北燕人口中的南昆仑山脉,有一种被释教各宗各派,共同视为神物的娑罗树。这种娑罗树,是释教典籍中的神,最终大彻大悟、坐化飞升之时背靠的圣树” 陆向寅说到这里,伸出手来拨动了一下灯芯,随着火苗的跳跃,屋中慢慢传出一种令人内心空灵的淡淡幽香。 “这种圣树能出产一种名唤娑罗树之泪的油脂,是释教所有宗派公认的上品灯油,只有最隆重的场合下才会点燃一些。而这娑罗树之泪若是掺上娑罗树的果实,再加上一些南康出产的龙涎香,便成为了佛家大德高僧坐化之时的必备之物。传闻中这东西除了能够静气安神之外,更有剥离肉身本相、使灵魂飞升的神奇功效” 随着陆向寅缓慢地娓娓道来,屋中的沈归与柳执已经陷入了一片昏睡之中。也不知是他说的事太过无聊,还是这灯油那静气安神的功效太过神奇所致。 “佛家有云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识自本心,见自本性。这般贵重的灯油本是他们为了剥离开在凡间的这一世,修成的全部因果功德,超脱肉身飞声而去的;如今既然用在了刘前辈身上,不如您也先放下天灵脉者的大能,见见自己的本性本心如何啊” 一句话说完,陆向寅把身边茶碗一摔,从门前呼啦啦地涌入了无数御马监的探子。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无能之辈,为首一人正是内房总管乔元安 刘半仙一见这些人刀枪林立的架势,骤然冷笑一声 “陆向寅啊陆向寅,我还当你设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原来还是这摔杯为号的老把戏之前你亲自出手,都不是半仙我的一招之敌,如今让这些连内息都没有的小崽子们,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啊罢了罢了,来都来了,那就把命留下吧” 刘半仙话音一落,便暗自调动内息,打算随手料理了他们,再与陆向寅这个手下败将 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来,准备出手之时,忽然发现丹田灵海之中空空如也,竟连一丝内息都感觉不到了 看着刘半仙惊讶的眼神,陆向寅终于大笑出声,这笑声尖锐刺耳,顺着空旷的皇宫飘出去很远 “哈哈哈哈哈刘半仙你想明白了吗为何百毒不侵的天灵脉者,周身的内息与神灵,竟然会无影无踪了呢老奴告诉你吧,这就是那释教至宝的玄妙所在啊既然你也成了肉体凡胎,就来试试我御马监的刀锋,磨得快是不快吧” 骨瘦如柴的陆向寅此时双目射出两道精光,整个脸上的五官都扭曲的不成样子,开口的语气也极为诡异,看那副样子,陆向寅的神智都已经被复仇的快感淹没了。 刘半仙强撑着站起身来,摇晃了两下便站稳了身形。他伸手抽出了沈归腰间的春雨剑轻轻一弹,却只有金铁之声发出。随即他便苦笑一声,暗自摇头道 “打娘胎里就带着的玩意儿,这一下全都没了,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啊。不过陆老狗,你还真以为没了内息的天灵脉者,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任人鱼肉了吗” 陆向寅眉眼间仍然带着兴奋之色,摆了摆手说道 “不不不,老夫还没那么自大。这天灵脉者没了内息,也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要高出几个层次去。不过嘛,天灵脉者一向以自身为炉,吸收天地造化之灵气为自己所用。所以就算独自对上千军万马,连续杀个几天几夜都根本不在话下;可是今日您的内息已经在释门至宝的对冲之下无影无踪了,那么即使我这些徒子徒孙不是您的对手,可皇宫之中还有着两千的太白卫,张黄羚手中也有着两万的飞虎军,您能把他们都杀个一干二净吗或者说,您还能带着您的徒弟,安全跑出这座皇宫大内吗” 陆向寅话音刚落,屋中的御马监探子每人都拿出了一架机关弩,弩尖闪着凛凛的寒光,齐齐指向刘半仙。 没错,太子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颜青鸿;而陆向寅给太子出的这个主意,所谋者非但不是颜青鸿,反而是沈归与刘半仙 而他口中的佛家至宝确非是什么毒药,这也是逃过天灵脉都无法察觉的原因。这东西的神奇功效,只对修习内息吐纳之法的人才会有效果一般的内家高手吸入此物,都会落得个昏迷不醒,陷入虚幻梦境的结果。当然,这也是为何佛家的高僧,在坐化之时都会点燃此物的原因了。 此物给人带来的幻境,便是要直面内心深处的心魔;若是能从幻境之中脱出,还能够在修为上得到不小的裨益助力;可若是陷入心魔幻境之中无法自拔,那么现实之中也自然醒不过来了。如此看来,此物倒是与玄岳道宫的炼心大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沈归与柳执皆有内息护体,尤其柳执自幼修习的武学还是南林禅宗的大开碑手,所修炼的内息自然也是南林禅宗的内息吐纳之法、如今面对这释教至宝,自然是毫无抵抗能力了;而陆向寅早前却被刘半仙所伤,全身筋脉皆化为齑粉,全靠孙白芷的及时施救,加上他自己本就极为浑厚的底子,这才捡回了一条活命;此时只是个普通人的身子,面对这东西自然如同寻常熏香一般,毫无反应了。 可刘半仙却被这佛家至宝给害惨了,尽管心知此物的功效不会长久,但如今自己可是面对着皇家全部的明暗势力,就如同陆向寅所说一般,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带着昏迷不醒的沈归杀出一条生路 “怎么样啊天灵脉高手想到什么法子了么没有的话,那我们御马监可要先动手了” 陆向寅也不多废话,伸手一挥,整个人便嗖地一声钻入了桌子下面。陆向寅可是老牌特务头子,自然知道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他也不等刘半仙有所动作,自己先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地方;而剩下那些糙活,交给自己那些徒子徒孙来做便是了。 随着陆向寅的动作,御马监所有探子一扣手中机关,没有尾羽的弩箭便闪耀着寒光,笼罩住刘半仙周身上下。面对这般铺天盖地而来的弩箭,即便刘半仙一手高明的剑术还在,直把个春雨长剑舞动的密不透风,但毕竟没有内息的辅助,挥剑动作比起往常来还是慢上了半分。左支右挡之下,仍有一个空门没来得及护住 噗 一只弩箭透体而出,穿过了刘半仙的躯体,直接钉在了御马监正厅的墙壁之上 当然,刘半仙即便没了内息,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剑道大家。身受这一箭的代价,便是原本在厅中围攻自己的小太监,犹如吹风麦浪相仿,倒下去了一大半。 啪啪啪 躲在桌下面旁观的陆向寅一见刘半仙受伤,高兴地拍了三下手掌,朗盛赞到 “不愧是天灵脉的高手,您这一手绕指柔剑用出来,倒是比陆某这个玄岳道宫的叛徒高明的多。你们愣着干嘛别让这位天灵脉高手停下来呀,继续继续,都给我上” 随着他的一声吆喝,周围的太监们再次围了上来。而且方才折了那么多人,如今御马监正厅又涌进来了许多援兵。如此一来,屋中已经挤满了自己人,也就不方便以弩应敌了。 钢刀出鞘,带着充满杀伐气息的金铁之声,犹如潮水一般把刘半仙围在当中。这些人都是陆向寅调教出来的爪牙,此时皆是一言不发,只管挥刀砍向刘半仙。看那架势,分明是想把刘半仙剁成一滩碎肉 刘半仙这个天灵脉高手会陷入此等险境,也并不是他陆向寅设下的圈套有多么高明。一切都只因轻敌二字而已 想要这种佛家灯油产生效果,需要的时间并不算短。若是刘半仙能有所警觉,或者柳执燃灯之后便打开门窗,再或者不听他们废话直接出手杀人,都不会落到此等险地。 但说一千道一万,刘半仙已经落入了御马监的重重包围之中;只待他战至力竭或伤势过重以后,便会被这些太监们一拥而上,活生生砍成一滩肉泥 这,可能还是打上古洪荒至今,第一位被人活活砍死的天灵脉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4破局之人 御马监的探子无论归属在哪一房中任事,在最初被御马监收入门下之时,受到的严酷训练都是一样的。这群身体残缺之人,凡是能挺过最初三年的地狱特训之后,无论是心智还是手段都定然远非常人可比。当然,失去重要器官所带来的缺陷,仍然还是无法弥补的。 凡是对自己可以下狠心的人,对付起敌人来也自然不会手软。 这些人如今手执兵刃,皆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厚背大刀;这种刀不同于步军常用的三尺腰刀,也不同于马军常用的厚背薄刃的细长马刀;从外观上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一把平凡无奇的无钩柴刀。 这种柴刀看似粗苯,但采用的却是铁里加钢的铸造方法,可以很大程度弥补执刀人在力量上的不足;尽管如此一来,重量要比寻常的单刀更重一些,但冲击力与杀伤力却都有了很大的保障;而刀头造型也并非是寻常刀尖,也不是柴刀那用于割下树枝的弧钩,反而更像是一半剑尖,看上去与沈归熟悉的裁纸刀的刀头,倒是有几分相似。 饶是刘半仙通晓天下武学兵刃,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怪模怪样的单刀。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尽管不识此刀,可单单打量了几下此刀的整体设计理念,刘半仙的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决计不能用手中春雨剑硬抗刀锋。 尽管这柄春雨剑是北海剑奴的得意之作,但自己如今已经没有内息御剑,久战之下此剑必会卷刃崩口,说不准在哪次的架刀之下,连同自己在内,都会与春雨剑一起被敌人斩为两半了。 而刘半仙方才砍杀弩手之时所用剑法,正如陆向寅所说,是玄岳道宫的入门剑法绕指柔剑。这本是脱胎于绕指柔功法的剑招,通常是用于锤炼门下弟子心性、以及熟悉内息运转方式之用;比起剑招必备的杀伤力来说,反而更像是一种养生武学。 尽管杀伤力有些不堪,但却有一样不可多得的好处,便是可以很大程度上节省内息与力量的消耗程度。换句话来说,便是招式衔接稳定,久战能力突出。 如今的刘半仙已经没有一丝内息护体,用这绕指柔剑应敌也算是恰到好处。不过他自己也清楚,只凭自身肉身抵挡,也终有力尽之时 刘半仙在思索破敌之策而不得之后,只能勉力抵挡敌人攻势,暗自盼望这娑罗灯油的时效尽快消散。打定了拖延时间念头的刘半仙,甚至不敢再用成套的剑招,只是凭着灵敏的反应与横勇的胆气,再加上多年沉浸武道之中的老辣经验,不住地用剑尖点击在对方刀势的发力点上;如此省力取巧的方式虽不能伤敌,但对方在自受其力的反噬之下,短时间也无法再战,刘半仙也能得到些许的喘息之机。 趁着对方换上生力军的空子,刘半仙喘息着打量了一眼桌上的油灯,顿时心都凉了半截那盏微弱的油灯仍然在徒劳的燃烧着自己,并且散发着那令人安神静气的幽香。刘半仙知道,在方才那般剧烈运动之下,自己呼入的气息越多,那么这释教圣物对于内息的影响也就越久。自己方才还想就这样游斗,撑到它油尽灯枯之时;如今看来,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也不知因为刘半仙不太熟悉这种粗糙的战斗方式,还是因为这御马监制式柴刀造型过于奇怪,还是因为看到油灯仍然没有熄灭,方寸大乱的原因;尽管刘半仙的手下多出了十几条人命,但自己也同样大大小小地被砍开了几条深浅不一的刀伤;放眼望去,御马监院外的大门已经关闭,而院中仍然伫立着黑压压一片的人头,都好整以暇地围观着厅内一场血战。 只要屋中倒下一人,门外立刻补位入内。如此看来,这场死斗仿佛真的没有任何突围的希望了 陆向寅蜷缩在桌子下面,看着勉力支挡的刘半仙,还极为悠闲地出言点评道 “哎呦好一套太华飞仙剑啊,可惜气息练得的不到家,这一招走电飞虹也只是徒有其形啊;这招好这招好,释教本宗的韦陀灭魔剑,可惜的是您手上这兵刃太长,最后一招倒返除魔的反撩剑式掏不出来吧人家韦陀灭魔剑法,原本就脱胎于杵法,您用这手活,怎么也该拿一柄短剑啊;哎呦哎呦,这个精彩,这是北燕蜀地的青衣剑,可惜啊可惜,您这青衣渡凌云收招收晚了,留着这么大的空门哪能不受伤可惜了可惜了。我说乔元安,管管你家那小崽子,与天灵脉高手过招放尊重一些别总想着暗算人家,方才老夫可眼睁睁看着他往人家膝盖窝递家伙,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日后要是传出去,咱御马监还做不做人了” 原来在陆向寅的心中,眼前这一阵竟然还算的上光明正大 别看陆向寅的坐姿有些不堪,但嘴可一直都没停下。之前被刘半仙伤的太重,鬼门关前都晃了好几圈,差点被小鬼掐着脖子把孟婆汤都给他灌下去了,多亏倒转阴阳孙白芷这个活阎王给拦住了,如今他才能亲口品尝复仇的滋味。 陆向寅一生坎坷,再加上工作性质的与工作环境的影响,本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在吃了那么大个亏之后,对刘半仙自然是恨之入骨了;所以他这次设下圈套,除了担心天灵脉者那世无匹敌,又无法利用的神力之外,还有着一份报仇血恨的意味在里面。此时见刘半仙身上开始挂彩,剑招渐慢脚步见乱,才算是从眼中甜到了心里。 这种感觉在陆向寅看来,当真是天下最美的滋味。 浑身浴血的刘半仙,根本就听不清陆向寅口中那絮絮叨叨的攻心之计。如今除了自己的心跳之外,便全是金属割破皮肤的撕裂之声。这些声音有自己的,也有御马监探子的; 而从上到下的衣衫裤褂,也被四处飞溅的腥甜的血液紧紧地糊在了身上,尽管不至影响自己的出手动作,但剑招与步伐仍然已经显了败相。 这没有了内息的辅助,无论是呼吸的频率还是出剑的力道都已经是强弩之末,眼前渐花,手脚膀臂也是酸胀难当,从很久之前,他已经是全凭意志力与肌肉记忆在勉力支撑了。 刘半仙心里清楚,顶多再撑上半柱香,自己便会彻底脱力;到那时节,无论自己这个天灵脉高手,还是昏睡在血泊之中的沈归,都会死在御马监的乱刀之下。 半柱香的时间,对于处在血战之中的刘半仙、与仔细咀嚼复仇滋味的陆向寅来说,仿佛弹指一挥间便过去了。随着春雨长剑落在地面上发出了嘡啷一声脆响,刘半仙整个人便跪在了布满碎肉尸体的石板地面之上;随即身体脱力前倾,睁着一双眼睛却无能为力地倒在了尸山血海当中。 领队之人内房总管乔元安,方才被刘半仙脱力之前的临死一击扎穿了脖子,如今正瘫坐在门边,瞪大了双眼正努力地呼吸着。当然,这一切最终都是徒劳的无用功;而他的义子乔海,正用双手紧紧捂着他义父左侧脖颈之上,被刘半仙的剑尖搅出来的一个大洞。看他那模样仿佛是想把不停涌出的血液,再塞回父亲的体内 “乔海,算了吧咱们御马监的每一个人,有这一天也都是早晚的事。” 陆向寅此时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踩着地上的血液,走到了乔安身边,安慰着这个平时活泼开朗的小太监。 待乔海情绪平稳之后,陆向寅伸手拿过了乔元安尸体紧紧握着的柴刀,轻轻地放在乔海手中 “去吧,去把仇人的头颅亲手割下来,就当做你义父的陪葬之物。这可是一颗天灵脉者的头颅啊从古至今,天灵脉者何曾死在凡人手中今日,我御马监算是开了历史的先河乔安啊乔海,等做完了这件事之后,你必然会青史留名啊” 乔海右手执刀,左手随意的抹了一把饱含泪水的双眼。这一抹之下,乔安的上半张脸骤然蒙上了一片血污。原本像是瓷娃娃一般的小太监,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从阿鼻地狱中爬回人世复仇索命的冤魂厉鬼 乔海没说什么废话,拎着柴刀半跪在刘半仙的身体旁边。此时的刘半仙胸膛仍在不住地上下起伏,仿佛是个拉破的风箱,徒劳而无用地在努力着,只是双眼却仍然闪烁着不屈的目光。 这,还是这位天灵脉强者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的神情;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乔海把柴刀往脖子上一架,伸手蒙住了刘半仙的眼睛,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极为阳光的微笑,右臂用力之下肌肉高高隆起 “嗖” 就在刘半仙要尸首两分的一瞬间,躺在血泊之中的一具尸体突然出现在乔海面前,下个瞬间,乔海整个人仿佛弩箭一般倒飞出御马监的正厅大门,一路撞开足有十个探子,最后又重重地拍在了院墙之上。待滑落在地之后身体直挺挺一僵,一声都没吭出来,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乔海尸身的前胸部位,已经凹下去了一个脚印般的塌陷,再加上这倒飞出去的距离之远,那位出脚之人到底该有多大的力量啊 “老骗子,死了没有啊” 沈归笑眯眯地把脱力的刘半仙翻过来仰面朝天,一见他脖子上的刀痕与瞪大着惊恐的双眼,自己心里突然一惊 “记住咯,下次这种情况,最好先踢刀” 也被沈归惊了个半死的刘半仙,勉力抬手摸了摸自己脖上那道浅浅的伤口,心有余悸地对沈归说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5方外之人 厅内众人见沈归清醒,这些训练有素的太监们便挥舞着柴刀一股脑冲向刘半仙。如何面对这种情况,他们每个人心中早已有数先了解掉毫无还手之力的刘半仙再说。 而陆向寅却一直看着还在燃烧的娑罗舍利灯,与还正在打着呼噜的柳执发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被心魔幻境困住的沈归,竟会如此迅速的脱离开来。 所谓心魔,便是每个人心底最不愿意直视面对的执念。这执念或是一个人,或是一段感情,或是一段记忆,或是一个心愿。而每个人都会有着不堪的记忆,而那些成就非凡之人的心中执念,也定然要比普通百姓还要深刻痛苦的多。有句俗话可以很好地解释这件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而记忆中最深刻的痛苦,正是其人的心魔本相。 所以,心魔非魔,也并非什么玄之又玄的虚幻。它只是反复咀嚼下的苦痛而已。 按照这个理论来说,这娑罗舍利灯,对于沈归来说应该有着奇效,毕竟谁都不会比他心底埋藏的秘密更多;再加上他那个狡诈奸滑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比柳执这个还保有赤子之心的小胖子,更快的超脱心魔束缚呢 不过,无论原因是什么,都不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了。既然此时沈归已醒,而刘半仙的脑袋,也还好端端地长在他腔子上面,那么对于御马监来说最紧要的事,便是不能放虎归山 “沈归啊沈归,你有着李玄鱼以肉身为置,祈灵而来的灵体;之后又经林思忧悉心抚育教导十年;而后还跟着老乞丐又厮混了一阵,如今还搭上了一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刘半仙。这份背景听起来倒是很吓人,可是据传闻你多年以来跟人动手,就从来没赢过呀;如今面对的可是我御马监,不假死脱身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充这个英雄” 沈归被陆向寅这一问,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啥装死能躲过一劫呀” 陆向寅颔首道 “当然,我的目标又不是你这样的纨绔子弟。你与二皇子乃是一丘之貉,这是奉京城里传遍了的趣闻啊我要是想做了你,找个漂亮的姑娘便轻而易举,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呢” 陆向寅口中倒也是实情,以沈归如今的身份,加上他放在明面上的本事,还真没有进入陆向寅眼中的资格,更何况成为御马监的目标与对手了。没有必要的理由,陆向寅也不愿意杀沈归这个太白飞虎的唯一血亲。 “你净身的时候,也被人把脑子给割下去了吧下次要是有这好事,提前说好不好呢现在我都站起来,再躺回去装死也来不及呀你说这样搞的大家多尴尬呀下不为例啊” 沈归尽管嘴上说着闲话,却已经弯腰捡起了春雨长剑,立剑在手,伸出二指一弹,剑身发出了犹如雨打芭蕉一般的清凉之声,飘飘然地飞出去好远 “真不愧是北海剑奴的手艺,让你这么用都没崩没卷的,这等神兵,也不知剑奴前辈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陆向寅一听春雨剑吟之声,面色立即一变 “你你你你的内息竟然还在” 沈归听到也是纳闷反问道 “啊我应该内力尽失吗” 陆向寅脸色颇为难看地追问道 “你什么时候醒的” “唔我想想啊大概就是这老头用出那招追星赶月,把那个带头的脖子捅穿以后吧。” 刘半仙一听立刻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孽徒,呸你这个畜生,醒了不起来帮师父忙,躺地上是还想睡个回笼觉吗” 沈归嘿嘿一笑,二指一抵剑身 “刚战胜了很强大的心魔,情绪难免有些激荡,想躺会思考一下人生未来什么的” 一句话说完,沈归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众人眼中。只两个呼吸以后,伴随着六名倒飞出去的御马监探子坠落在地,沈归的剑尖正好堪堪抵在了陆向寅的咽喉之上。 陆向寅只觉得在恍惚之间,又看见了当初那个独身闯宫的刘半仙只是这次的人已经变成了他的弟子那个原本在坊间传言之中,打架斗殴从无胜迹的沈归。 “你你你怎么会就算他是天灵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地灵脉者最多只是得到一些无关武艺的神通,绝不可能会有此等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陆向寅只是略一思量,便想到了关于天灵脉者可以种下地灵根之说。但正如他所说那般,如今华禹大陆上的地灵脉者并不罕见,近有自己的大师兄关北斗,远有北海剑奴、林思忧,但其地灵脉的能力都无助于临阵对敌,更不可能让这个沈归摇身一变,变成另一个小刘半仙了 躺在地上正在装死的刘半仙,一见沈归鬼魅的身法也有些迷糊。虽然其中有陆向寅成了废人之后,动态视力下降的缘故;但最主要的还是今日沈归的这一手,的确远非往日可比 “偷着练了啊你” 沈归被刘半仙问的一头雾水。 “没有啊我除了睡觉以前,会按照你教的法门调息助眠之外,其他时候都没想过练功这事儿其实是最近太忙了,过几天闲下来我肯定勤学苦练” 刘半仙听到这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痕,眼珠一转,又看向沈归的手腕脚腕之处。这一看之下,心中顿时有所领悟。 原来这脱胎换骨的一击,并非是沈归爆发潜力,以区区凡人之体夺天地之灵秀,跨入了天灵脉的行列之中;而他这一次的超水平发挥,应该是在那娑罗灯油的辅助下得到了些许增长,一时之间又没掌握好发力的尺寸,无意中还用上了血脉真力,才会一招之下技惊四座的。 自己刚才略一打量便已经了然于胸如今沈归手腕脚腕之处,内里的经脉与筋骨其实已经全部涨破。如今他正处在紧张之中自然浑不在意,可等一会气血平复下来 可沈归终究是自家徒弟,自己二人还身陷险境之中,刘半仙就算心中明白过来,也没有拆自家台子的道理啊 “陆向寅啊陆向寅,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你自然明白沈归进步如斯的原因了” 刘半仙心中有数,便开始打定主意用言语唬住目瞪口呆的陆向寅 “其实原本你的资质,可要比沈归强得多呀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是为何自甘堕落,可自从你入宫之后,整个人的心也同时被困在了这四面高墙之中。多年以来你都被俗事所扰,内外修为不得寸进不说,内心之中的每一寸角落,也都被那些腌臜琐碎的俗事堵得满满当当;可悲可叹,原本你是很有希望能够打破肉体凡胎的桎梏;可你看看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陆向寅听到他这番指责倒是没往心里去。毕竟自己年轻之时便甘愿自受宫刑,如今已经过了一辈子,早就不需要向谁去阐明自己心中那不受世人理解的执念了。 “陆某如今虽然被你徒弟制住,但也不需要你来对我说教我只想知道,你这徒弟究竟何以精进如斯以凡人之躯,又如何能够跻身天灵脉之中” 刘半仙一摆手一撇嘴,笑呵呵地对陆向寅说 “请教问题也得有个好态度不是我说你才说到一半,想知道这徒弟我是怎么调教出来的,也得等我先说痛快了不是” 条件说完,看着陆向寅闭口不言的样子,刘半仙这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当初你师傅南阳真人给你束发之时,敕封予你无相二字,难道时至今日,你都未曾参透顿悟吗其实,你师傅无愧真人之名,早就看出你陆向寅虽然天资卓绝,但心思与格局都有些狭窄,这才会为你取名无相。所谓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相之相,是为恍惚。据老夫揣度,你师傅的寓意便是让你这个天生之才,返化于天地之内,如同你玄岳道宫的绕指柔功法一般,以自身化为天地,天地返照自身。南阳真人以这无相二字,便把你师门玄岳道宫的功法与思想精髓,全部交给了你呀 看着陆向寅脸上仍然带着不耐烦,还翻着白眼的表情,刘半仙重重叹了口气 “哎,夏虫不可语冰,我就言尽于此吧。既然你听不进去,老夫也就不白费唇舌了” 沈归一听刘半仙这话,立刻作势要把剑尖往前递 “干嘛啊你住手住手我说不白费唇舌也不是让你宰了他,只是我放弃教育好他的念头了门外还有好几万兵等着弄死咱们爷俩呢,真把他宰了,我可没力气再帮你逮住颜昼那小子了。别忘了,想问的事你可还一件都没问呢” 堪堪停住春雨剑尖的沈归,也是极不耐烦的说道 “他都这德行了你怎么还想着教育他呢而且他已经这个岁数了,今天买棺材都有点晚了,就算您费尽心思给他教育好了,还能指着他去造福社会么” “我欠人家师父一个大人情,还没来得及还呢,人家南阳真人就被这个小老王八蛋挤兑的跳崖自尽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说会子话,还不趁机还了人情而且半仙我如今也四肢无力,正好趁机调息一下” 沈归一听刘半仙这个解释,口中高声赞叹 “嚯好朋友,够交情说人家徒弟两句片汤话,就算把那个天大的人情还完了您啊,这就是上坟烧秸秆糊弄鬼呢也就是欺负人家南阳真人学道,没法转世投胎找你报仇就完了啵”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6监事之死 无论御马监的人如何冷血狠毒,如何视人命如同草芥,都免不了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如今自家陆监事已经被沈归的剑尖点在了喉咙上,尽管人家正与那位老相士斗嘴,看样子暂时还没有痛下杀手的打算;但陆向寅的喉咙之上,那道被沈归随手扎出的血液,都说明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幽北特务头子的死活。 也就是说,即便杀了陆向寅,他们也有自保的底气 陆向寅虽然命悬一线,却仍然面色平静,对正在掌握自己生死的沈归说道 “你若是想打听一些消息,那最好对老夫客气点,兴许老夫一高兴,还能透漏些只言片语给你;若是你并不想问什么问题,那么我们不如快意恩仇些,一剑杀了老夫也就彻底了事。其实早在我叛出师门、自宫自身之后,原来的那个无相道长便已经死了。” 沈归对他这番话深信不疑,毕竟即使今日放他一马,这陆向寅余下的阳寿也不过就是一年尔尔。而且以刘半仙如今的伤情,也实在无力杀入宫中,更遑论生擒太子颜昼这么高难度的行动了。 更何况即便擒住一个颜昼,还有一个伺机而动、等待病愈复位的颜狩。也许他那个皇帝老子,还迫不及待的希望这件事会发生呢。若是真走了一个颜昼,又回来一个颜狩,难道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陪他们爷们唱这出二人转吗 “唔沈某从未想过能用生死之事来威胁你这样的人,而对于那些解不开的谜团,也早晚会有图穷匕见的一天,我也并不急在这一时。沈某只是很好奇,既然陆监事你自幼便是玄岳道宫的希望之星,集万千宠爱于自身的继任掌门人选,又为何会自毁前程,来这里当一个什么狗屁监事呢” 陆向寅轻笑一声,只撇了一眼沈归而并不作答,反而看着刘半仙问道 “陆某也很好奇,你这个天灵脉者,到底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根据御马监草料房的底本来看,你在明面上只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而已,尽管还有个长春会长的名头,但最多也就是江湖艺人的头目,根本摆不上台面;而且你本人的出身、籍贯、家世、师门、以及过往经历全都是一片空白,就连你那半掌乾坤刘瞎子的名号,都不知是真是假。既然眼下你师徒二人已然胜券在握,那就不妨对陆某这个将死之人交个实底,也让我死个明白才好啊” 陆向寅这一问,倒是也把沈归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他与刘半仙相识的过程,有点像当初结识那个狐朋狗友颜青鸿,都是稀里糊涂就遇见了一个脾气相投之人,然后就这样厮混在一起了。可颜青鸿交友遍天下,整个幽北的三教九流也没有不认识这位二皇子的,会与自己相识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而这个刘半仙却与颜青鸿不同,无论外表看上去再怎么穷酸,好歹也是个天灵脉的半仙之体啊这样的高手天下练武之人谁不想结识一番,哪能这么容易就让自己碰见了 尽管之前二婆婆林思忧已经留下了话,说给自己找了一位新师傅,可人家刘半仙自己却从来没提过这回事。如今经陆向寅一说,沈归自己也对这位自己送上门来的天灵脉高手生出了些许疑惑。 刘半仙被他这么一问,脸上倒是有点挂不住了。任何一位天灵脉者,那可都是名震华禹大陆,宛如谪仙一般的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往往都会成为武林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并非见不得人,反而也有着赫赫威名流传于世间;但自己刚才可差一点就死在了这些不男不女的妖人刀下,这要是传了出去 “陆向寅你最好别瞎打听啊你死的是明白是糊涂都与老夫无关沈归你赶紧弄死他,完事之后咱好回家,流这么多血早就饿了” 沈归哪能如此听话,一脸谄媚地看着刘半仙说 “要不然您就说了吧,正好让您徒弟我也明白明白” 刘半仙急的是抓耳挠腮,突然一拍大腿 “还敢磨蹭你赶紧查探一下自己的静脉吧要是你再不动手杀出皇宫,再过半个时辰以后,咱们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沈归闻言立刻一惊,随即便调动内息开始查探脉络。这一內视之下,才发现自己体内正如刘半仙所说,大部分的末端筋脉已经破裂开来,随时都有脱力的可能性。 “早说啊,咱走” 沈归发完牢骚,挺动剑尖戳向陆向寅的咽喉,没想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沈归你住手不想要你留在沈府那三人的性命了吗” 沈归回头看去,发现出言喝止者正是刚刚缓醒的柳执。这个小胖子在惊慌失措之下,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半仙都没顾得上挟持在手,就这样傻愣愣的看着自己。 原来方才沈归一腿救下了命悬一线的刘半仙之后,便顺手挥剑斩断了那盏娑罗舍利灯的灯芯。没有了灯油的挥发,再加上门窗在打斗的破坏之下也是四面漏风,而本就对这释教至宝不太敏感的柳执,自然也就苏醒过来。 陆向寅此时一见关门弟子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两只浑浊的眼中突然露出一片慈祥 “罢了罢了为师如今已成这个样子,就算他不动手,为师又能活上几日呢而且我早就吩咐过你,绝对不能伤害二皇子,还要尽力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这些你都忘了吗” 柳执只是摇了摇头,沈归听了却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你要保颜青鸿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你这个小胖子唬我北兰宫那场大火其实不是你放的兰妃娘娘也不是你杀的” 柳执神色漠然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骗你。尽管你出尔反尔,仍然来找了我师父的麻烦” “哎哎哎你把话说清楚了啊,这次是你师傅招惹我的” “不管怎么说,我当初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师父方才所说也都是真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你还是问我师父好了,我也并不知情,那北兰宫之事,我就是遵照师命而已。” 沈归听完转头看向陆向寅,陆向寅那张吓人的瘦脸此时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这问题的答案我还是得带到棺材里,你就别动心思了。沈归啊沈归,不得不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好,若是再给老夫两年时间,局面上定然就是大不相同了。可世事难预料,颜重武那个莽夫竟然能够全歼平北侯十万大军,还真是让老夫错算了一步不过也没什么,不过是把计划开始的时间略微提前了一些而已。沈归,如今你这颗七杀星既然已经出世,那么华禹大陆便再无一日可以安宁了” 陆向寅一句话说完,又看了一眼徒弟柳执,随即身形便向前一冲随着噗的一声之后,死尸便挂在了春雨长剑之上。 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御马监的监事,幽北三路最大的密谍头子陆向寅,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尽身亡。 沈归倒是不觉得奇怪,因为无论是什么情况,他心里都没打算要放陆向寅一条生路。即便柳执声称手握颜青鸿等三人的性命,但既然陆向寅对颜青鸿另有所图,那么他们的生命安全自然也有所保证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陆向寅虽然一生作孽无数,可毕竟也是与岳海山比肩的武道高手,根本不屑在临死之前,给自己设下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陷阱。 沈归轻轻把陆向寅的尸体在地面上放平,转头看向刘半仙 “嘿老骗子,用你的时候到了。刚才陆向寅说我是什么七杀星,你不是个算卦相面的吗来解释解释吧。” 刘半仙拄着春雨剑鞘,勉力地稳住身形之后对沈归说道 “重点你都不会听,七杀星是什么重要吗重要的出世” “小爷都出世二十年了,这七杀星今日出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俩不是合伙想要骗我的银子吧这金皮彩卦、全凭说话,你这老头既是金门门长,又是长春会长,玩起这套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半仙听着他这一番牢骚话,一摆手便指着正在哭丧的柳执说 “还有胡说八道的心思你可刚把人家师父杀了” “别乱说话啊,大家都眼睁睁的看着呢,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总之,你还是先想想,咱爷俩怎么出宫吧” 刘半仙说完向外一指,门外的太监们脸上都带着悲痛愤怒的神色,把手中的柴刀都攥出了响声,仿佛只等少监事柳执的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如同潮水一般,再次扑向沈归师徒二人。 “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我亲眼所见,与你二人无干。而师父既有遗命,二皇子三人事后我也会遣人送还府上。” 沈归一听有些奇怪,随即一想陆向寅生前对这个关门弟子的批语,好像也有所领悟 “没想到啊小胖子,你还是个” “快滚,遗名归遗名,火气归火气。你二人若是再不走,我也不介意摘了你们两颗脑袋告慰家师的在天之灵” 话音刚落,柳执腾空翻身而起,一招灵山入海,右掌自下而上,斜斜地击在了沈归的剑身之处,沈归受力连退三步,这才想起这小胖子柳执,还身怀南林禅宗的绝技 就叫做大开碑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7沈归之愿 这本是一场由陆向寅精心策划的必杀之局,却被沈归奇迹般地苏醒给彻底化解开来。无论之后此事还会如何发展,对于能够手刃陆向寅的沈归来说,却已经是最大的意外之喜了。 凭着过人胆气自投罗网,最后还凭着气运,得以全身而退的这两一老一小,不但没有解开原本的疑惑,反而又添了许多新问题陆向寅为何与颜家父子意图相悖御马监又为何要暗中保护颜老二铁怜儿为何没有按照沈归的吩咐,去门口唱那半个时辰的空城计陆向寅那句七杀星出世又该怎么理解刘半仙又究竟是谁 当然,这些都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出答案的问题。沈归也十分明白,如今还缺少解题的必要条件,就算想破脑袋也是白费力气。 等颜青鸿与铁怜儿,还有奉阳公主被御马监的人送回沈宅之后,沈归这才私下里找到了自己那位义姐铁怜儿。 “之前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先在门口装腔作势,等上半个时辰再偷偷出城吗行事为何如此冒失呢” 铁怜儿狭长的媚眼一瞪,拍了下沈归的脑门说到 “你还有脸说你出的那是什么破法子啊我才刚挎着宝剑坐到门口,凳子都没坐热呢,便被暗中的一发弩箭把魂给吓飞了” “弩箭哪来的弩箭啊什么样子的” 沈归一听顿时一愣,因为原本在所有幽北人的心中,陆向寅以及他所统领的御马监,本就是颜家父子的铁杆心腹;而弩箭这种东西,整个幽北三路也只有太子颜昼,从南康雇佣而来的谛听探子们才会使用。可既然颜家父子与陆向寅穿的是同一条裤子,那么既然已经埋伏下了谛听之人,柳执又为何安排御马监探子在后呢若是加上暗中保护颜青鸿之事,也可以说御马监暗中换了主子。可这幽北三路的所有大人加在一起,能开出的筹码都不如御马监的旧主颜家父子有说服力吧 铁怜儿当然不知道沈归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就是那种没有尾羽的箭枝啊,嗖地一声就钉在了我旁边的院墙上”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赶紧带着颜青鸿和奉阳公主跑了呗不然还等着变刺猬吗” 这下就更奇怪了,按照铁怜儿所说,谛听的这一弩箭钉在了她身边的院墙之上,如此看来,歪的实在有些过分了。若说是在威胁铁怜儿不要乱动,那么接下来他们三人落荒而逃的动作,也自然会招致弩箭的警告,或者干脆露面相阻;若是想要一击毙命,以谛听探子的能耐,也绝不可能失手到此等地步啊 “再之后呢” “之后就来了一群身手很好的宦官,把我们三人带到了城南具体哪里就不清楚了,我们被擒之后,双眼便被蒙上了黑布;能知道是城南方向,还全靠了那满鼻子的牲口味呢。” 铁怜儿把话说到这里,沈归终于算是把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若一切果真如他所料,那么御马监的屁股还真未必就稳坐在颜家父子的那一边。甚至可以断定,这北兰宫大火之事,御马监最多也就是一个执行者而已。 虽然是柳执的手下把三人带到了城南幽禁起来,但按照陆向寅生前的说法,这事是柳执未经过他的首肯,私自做主安排下的后手;若是刘半仙与沈归命丧御马监之中,那么这三人的性命,便自然可以当做讨好太子的贺礼;若是一旦失手,也可以用这三个人的性命为质,换回陆向寅的一条性命。 如此未雨绸缪的做法虽然有些繁琐,但毕竟柳执与陆向寅都曾败于刘半仙之手,对于他的能耐也有着深刻的切身体会。对付天灵脉者,当然要坐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了。由此可见柳执其人虽然看似有些痴蠢,但做起事来还真有些滴水不漏的味道。 同样的,若他们御马监是与太子毫无芥蒂的话,那么就会把这三人直接绑在沈府,与谛听之人共同看押便是;根本没有必要再跑一次南城;而谛听也在暗中仅仅射出了一箭,没有继续追杀的功劳,大半也要记在御马监身上。 毕竟在谛听中人的眼中,在场三个目标,一位是皇子一位是公主,而那个铁怜儿,不过是个刚刚被赎身而出的清倌人而已,根本没有任何留下活口的价值。 沈归从铁怜儿房中出来,又去找了颜青鸿。今日自己虽然未曾面见颜昼,但实际上他们彼此心里都极其清楚若非幽北三路如今正处于战事之中、若非刘半仙天灵脉的身份,那么太子和沈归早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打出一个热闹来了。 “颜老二,兰妃娘娘的事基本已经查清楚了。据我判断呢,幕后主使者应该就是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幽北三路现在的监国太子颜昼;而御马监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一把杀人刀而已,而且他们的捉刀刃陆向寅,方才也自尽在我的剑下。那么在这之后,你又打算如何处理你那位兄长呢” 自打颜青鸿被火烧伤之后,日夜都在思索这件事的始末。尽管没有沈归那么灵通的消息,但与此事有关的人本就不多,就算是用排除法,也不会漏下颜昼这个头号嫌疑人来。 更何况颜青鸿本就不是一个蠢人,他为求自保,用了二十年时间把自己搞的声名狼藉,所求者不过就是示弱自保而已;如此自污身份除了能够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人之外,更显示出他根本无意想要坐上那把龙椅。 可真当事实摆在了自己面前之后,他反而陷入了两难之地。当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没什么可说的,尽管杀人凶手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哎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与他同样身为皇子,又怎会不明白他心中的惊惧之情呢毕竟自古以来,争储失败的太子可从未有过善终的结局啊。而且他也不仅仅代表自己,在他的背后更有着东幽李家,还有他的母妃” 沈归听到这里一个头都涨成了两个大。之所以自己会跟御马监、还有颜昼闹成今天这个地步,八成以上的原因都是被颜青鸿顺带着拖下水来的;若是没有他这个朋友,以自己这种身份根本不会被那两个人放在眼中。 可方才听颜青鸿所说,眼下之意满是对他那个皇兄的理解与怜悯之情。别是要来一出相逢一笑泯恩仇吧若颜青鸿真是如此大度,自己可就算是被这兄弟俩装进去了 “我说颜老二你还是人吗按照道理来说,你被烧成这个德行还能放下仇恨,这我该替你高兴才是;不过你也想想了,这其中还有兰贵妃的一条命呢当然了,这说到底也是你颜家私人,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挑拨你们兄弟” 颜青鸿听到这里苦笑了几声,挥手打断了沈归的话 “你误会了,颜昼做出这种事在先,我又身负慈母血仇,如何反击都不为过。我只是在感慨,生在这天家之中,什么父慈子孝兄弟齐心,真的只是一种奢望啊” 沈归一摸脑门的汗对颜青鸿说道 “以后再有这种感慨你自己放在心里就好,别说出来吓唬人。你就直接说想要个什么结果吧” 颜青鸿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苦笑地说 “我已经退了二十余年,其实早已是退无可退了;而且眼下又添上了母亲的血海深仇,除了那一条路之外,我还有什么选择吗” 沈归啐了一句 “颜青鸿你还是人吗你别搞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要是不乐意敢你就早说啊,反正我底子已经铺的差不多了,换颜重武来也不是不行。” 颜青鸿被他这么一说,还真停下来仔细想了想,而后才说道 “颜重武不行,他和颜久宁的关系太近,容易横生枝节。算了,还是我来吧。” 原来沈归进入奉京之后的一切的行为,都是在为一个目标所服务 他,想帮幽北三路换个皇帝。 倒不是说沈归有多么厌烦颜狩颜昼两父子的性格,而若是任由这等君主把持幽北三路的话,那么身怀郭家血脉的自己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沈归不想变成如来佛手中的孙猴子,所以他首先要做的事,便是把这颜家父子那双遮天蔽日的手掌捅破。 而这场两北战事,也正好恰逢其会。 尽管战争会给幽北三路带来经济、人口、朝堂结构等等巨大变化,而这种变化之下,也给沈归与颜青鸿二人,带来了打破幽北僵局的绝佳机会。 当然,之后颜青鸿可以走到哪一步,暂时还无法定论;最终结果很大一部分都取决于风口浪尖之上的两北战事。也就是说,那张椅子的归属权,很大程度要看郭兴与颜重武这两位青年俊杰,谁才会笑到最后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8复仇之战一 谈起战争,无论对于幽北三路还是北燕王朝来说,都并不算陌生。毕竟这周、颜两家已经当了足足近百年的邻居,可这百年间双方不但没有和平相处、守望相助,反而彼此的双手都沾满了对方的鲜血。天长日久,随着彼此手中的血债越积越沉,战死沙场的将士也就越来越多。如此即便是周、颜两家帝王想要休战养民,百姓也不会答应的。既然两位帝王都被他们的子民架在上面下不来,两北之间也就更看不到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性了。 当然,两北近百年的穷兵黩武、无休无止的摩擦与战争,对于局外之人来说简直开心不过了。他们简直恨不得再添上几把柴火,让这两家的战火烧的更加旺盛,最好永远没有停下来的那一天。 比如说一手托两家的漠北,原本被前朝大燕给打的了就剩下一口气,连当时的草原共主孛儿只斤氏族,都被打的只剩下兰贵妃这一枝独苗,要是没有萨满教李玄鱼伸出援手,彻底覆灭都不是危言耸听的事。可凭着短短二十年,在两北战事的红利之下,尽管偶尔还会受到些天灾的影响,但起码漠北百姓的休养生息还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证。 而限制漠北人不得南下寸步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因为漠北人缺医少药,土地又无法耕种,导致人口过于稀薄一旦解决了这个问题,那逐鹿中原的赌桌上,未必没有他漠北人的一席之地。 而地处华江以南的南康,更是有华禹粮仓之称的鱼米之乡,也是整块华禹大陆版图之上最为富足的一块风水宝地。别瞧幽北的李家占据着最肥沃的黑土地,每年靠着售卖高品质的米粮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但真要是说到每年粮食的总产量,因为气温的原因只能一年一收的东幽,根本没法与四季如春的南康相比。 而且由于南康的国策鼓励经商,一应商路税费都极为低廉,再加上地处华禹大陆腹地,水旱两路、内外河海的码头与驿站也都是极为便利。每年光靠向这两家售卖新式的盔甲兵刃与攻城器械,便有着异常丰厚的回报;再加上钱庄汇票借贷等无本万利的业务,更是赚的盆满钵满,哪还舍得让他们两家罢兵言和呀 可百年之后的今天,两北战事仿佛已经走到了最终结局的面前。皆因为这次战事之中,阵亡了一位以守城而举世闻名的平北侯郭孝。以往在战场之上,两方虽然打得热闹,将士受伤阵亡数目也是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但是平北侯郭孝这个级别的高级将领阵亡,对于双方来说还都是头一次。 而这些置身事外的人,此时此刻都为困在敌境之中的少侯爷郭兴捏了把汗,唯独挥军进驻东海关的平北军军需总提调官梁京,也就是北燕王朝左丞相王放王牧北的二女婿,心中已是胜券在握。 皆因为平北侯郭孝一死,满朝文武皆为震怒。而天佑帝周元庆这次更是发了狠,连同有驴子丞相之称的蔡熹蔡显阳在内,与自家岳父老泰山左丞相王放,三人紧紧抱成了一团,整个北燕王朝更是空前团结。 而右丞相蔡大人也是第一次这么大方,不仅从各地征调来足有十万的精锐甲士,更带来了足够十五万大军取用三十日的粮草;而且更新奇的是他并没有派来心腹将领统兵,反而把连同援军在内、足有十五万之数的北燕大军的指挥权,一股脑都交给了那个少侯爷郭兴。 看来这次三位北燕王朝的当家人,在这个局面之下已经达成了同盟此次战役皆为国为民,谁都不得从中谋取私立。 眼下郭兴以自身为饵,正在距离东海关不远的幽北皇陵颜家沟诱敌,而此刻这十万援兵实际上的统帅,便成了自己。 如今自己坐拥十万生力援军军,还有平北军那四万余身负血仇的虎贲甲士,如今朝廷又给自己补齐了攻城器械与辎重粮草,若是还拿不下一个岌岌可危的奉京城,那自己干脆抽出佩剑抹脖子算了;而若是此役功成,他郭兴与冯廉也如何还不太好说,但自己肯定是要被记上一笔大大的战功。以此为阶,一旦调回燕京便可以直入三省六部,受封个二品顶戴也并非是痴心妄想之事。 梁京其人在性格上尽管有些贪婪与自私,但这样的人往往也最为仔细。无论是接受清点后勤辎重,还是安置这十万援兵的繁杂工作,都被他办得极为妥当漂亮。而且这一次,面对巨大的的战功诱惑,梁京也摒弃了往日里雁过拔毛的小家子气,把一切账目文书做的既清楚又漂亮,上到云梯冲车的数目,下到弓箭腰刀的品质,都做到了分门别类而有据可查。如此看来,也许这个梁京被派来前线为官,还真不只是凭他有个丞相岳父而已。 如今的东海关内,所有无处可去的百姓都被梁大人动员了起来,有的在修葺城墙,有的在检修军械,就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老人与孩童,都撸起了袖子帮着辅兵们搬运整理粮草。这份众志成城热火朝天的景象,让看在眼中的梁京既欣慰又感动,甚至在心里生出了做个绝世清官的愿望。 当然,这也就是一时冲动而已 反观在颜家沟等待冤家自己上门的郭兴与冯廉也,最近这些日子过的却有些度日如年。这埋伏也做好了,人选也订完了,可每日斥候传回来的报告,大半都是颜重武率军行进三十里后,原地扎营休息。从路程上计算,按照他这个行军速度,最快也还要三天才能露面。 颜重武不急,但郭兴却恨不得马上就手刃仇人,为父报仇。不过他心里也明白,颜重武之所以采取这样的行军方式,除了想要给自己一个行军速度之上的错觉、以便在战争开始之时取得一个先手优势;更多的还是想要趁乱重夺东海关,彻底关闭自己的生路。可惜的是,自家的十万生力军,今日凌晨便已连同四万余平北军歩卒,回到东海关中驻防。即便他真的寻到了什么绝佳战机,也定然会吃上一个无比惨烈的闭门羹。 尽管如此,却还是不能让颜重武先去偷袭东海关因为自己原本就没打算只是杀他一个大败而归了事。自从父亲战死之后,郭兴每日想的都是如何把颜重武,连带着那五万飞熊军一个不剩的全部歼灭,让他们这五万人替亡父陪葬。如今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幽谷地形,又是他们不得不回援的皇家陵墓。如此看来,这也是上天赐给颜重武绝佳的葬身之地。 死在自家祖坟这种不可多得的美事,自己又岂能不成天之美呢 所以他想的是,这一场大战之后,世间便再也不需要飞熊军这杆大旗了。也只有这样的结果,才值得他以身犯险,抱着同归于心的决心布下这个绝妙的陷阱。 郭兴略加思索之后,精选了几个身材瘦弱的士卒,并且让他们换上残破不堪的衣甲,所佩军刃也都挑选了一些不堪使用的卷刃废铁。就用这样的造型,再骑上瘦弱的战马,大张旗鼓地去颜家沟附近搜寻粮草。 此举虽然看起来有些刻意的味道,但任谁想一下也都在情理之中。毕竟按照幽北人所想,负责押运平北军的所有辎重粮草的十万后军,已经在蒲河岸边全军覆没,也就是说郭兴这支孤军,已经深入幽北腹地足有月余;再加上张黄羚仓皇逃回奉京,定然也不会把遗留在营盘之中的物资如数上报。也就是说除了张黄羚以外,此时此刻在所有幽北人的心中,自己这八千骑兵,就该是这副凄凉悲惨的模样。 而那些招人幌子撒出去之后,也很快就见到了成效。 今日清晨刚刚睡醒的颜重武,便接到了宣德帝颜狩的一封信。这还是颜狩自称病以来,第一次发出亲笔书信。而且还越过监国太子颜昼,直接命李清快马加鞭地送到了飞熊军营当中。 颜狩在信中措辞极为严厉,并且还在信尾之处加盖了他一方私印。虽然只是代表个人名义的私印,从朝廷律法上看并没有实际效用,但写信之人毕竟仍是当朝天子,任谁接到此封信件都不敢恍若未见一般。 而这信中之意也极为简单先是斥责了颜重武行军速度过于缓慢,有拖沓推诿之嫌;而后又言辞恳切的对他说明了颜家陵园的重要意义;最后便是下令他全速行军,尽快全歼所有敌军,以求祈求颜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宽恕。。 当然了,颜狩也知道,郭兴早在颜家沟驻军好几天了。从时间上看别说刨坟掘墓,就是给颜家历代祖先每人换上一副新棺椁都足够了;不过既然此事已经吩咐下来,那么颜狩下次祭奠先祖坟茔的时候,便定要看到一个完好如初的陵墓。 至于是不是真的秋毫无犯完好如初,颜狩其实也根本就不在意。 在他看来,幽北天子的尊严与脸面,才是最为重要的事。至于天子到底信不信亡魂有灵,那就见仁见智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79复仇之战二 同一时间,东海关中 “我们兄弟是听从萨满教沈护法的安排,来到此处办事的出发之前护法大人曾有过吩咐,说还有四名自家兄弟在这东海关中充当内应之人通过我们几天的观察之下,这四个内应之人说的就应该就是你们四个了吧” 十三萨满卫的队长烈炎,如今正站在东海关城楼边上,对着一个瘦弱矮小的难民说着话。而其他人也正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警戒着四周。 这位难民见烈炎与自己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既没开口回答,也没做出动作,任接下来烈炎把好话坏话全说了个遍,他仍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碰了颗软钉子的烈炎眉头一皱,朝着身后的霓虹摆了摆手 “你来吧我这算是彻底没辙了。” 霓虹一听烈炎要自己使美人计,便撸胳膊挽袖子凑到难民打扮的十四面前,连比划带说的跳了半天舞蹈,毫无意外的,仍然还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云雾忽然高声打了个喷嚏,这才解决了眼前这个谜题。 “别费劲了,这四位应该都是聋人,你们说破大天去人家也听不见。我方才已经那么大声了,就算是受过训练之人,只要能听到那突如其来的巨响,手足眼角都会不由自主的绷紧一个瞬间;方才我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四个兄弟都是一动没动。这样的定力显然不是训练出来的,看来他们是根本就没听见。” 烈炎一听是白忙活一场,泄气地朝着墙边吐了一口吐沫 “这算是怎么档子事啊派四个聋人充当内应,沈归那小子怎么想的啊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各干各的吧。” 说罢众人转过头去,刚想离开便被迎面而来的平辈帅府的师爷拦在了当场 “我说怎么找了半天都寻不见人影,原来黄少爷您竟然跑到这城楼边上了诸位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跟这些苦力在一起呢走走走,学生在帅府备下了一桌酒席,就等着几位贵客赏光呢” 此时烈炎的身份,是来自南康大药材商黄家的嫡长子,是来幽北中山的太白山脚下收些名贵药材的。这趟还是他第一次挑梁子做买卖,满心都是要把这趟生意做个漂亮,以便在家族之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当然,南康的确有一家大药材商姓黄,而嫡长子黄原也却有其人,只不过不是正在东海关中盘桓的这一位而已。 如今十三萨满卫伪装的身份,其真实度都绝对说得过去。这还是远在南康的齐灵烟帮着沈归做好的一整套道具,连同北燕礼部签发的通关文牒引信在内,每套只需区区三百两银子,做工却精致到了足可以假乱真的地步。 那位南康工匠跟齐灵烟保证过只要拿着他伪造的文书引信,就算直接送去燕京城的北燕礼部衙门,只要天色暗些都能蒙混过关。 也只有凭着这种质量的道具,东海关中的守军才会彻底相信自敌境幽北而来的这十三位青年商人。 诈称黄原的烈炎面对前来相请的师爷,神色倨傲地抽出腰间的产自南康临安的精工折扇,也不顾还带着凉意的天气,高扬着下颌,一边扇风一边回道 “哦既子将兄有此等美意,那我等兄弟也就却之不恭了”说完抱拳行礼之后一转头,对着正在嘟着嘴生气的霓虹喊道 “高贤弟,子将兄邀我等众家弟兄前去饮宴,贤弟可愿同往啊” 当然,十三萨满卫伪装成南康十三位大商家子弟前去幽北办货。这其中最大的纰漏,便是女子之身的霓虹了。 由于自由跟随师长习学武艺,霓虹的肤色与身段都与江南水乡出落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而且尽管南康因为各地来往的商人船队所影响,民风要比北燕王朝更开化许多;但从姑苏到幽北毕竟足有三千余里之远,已经超出了一个女子之身的活动范围了。 如此一来,不如所幸女扮男装,倒不奢望可以瞒住谁,只是做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而已。 幸好南康最大的胭脂铺高家也有一位喜好弓马、作风泼辣的大小姐,名唤高玉蔻;霓虹只要冠上她的芳名,再穿上一身男装,也就显得不那么扎眼了。 霓闻言虹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刻意压粗道 “黄兄明知愚弟不胜酒力,此时何以取笑高某你们要去自去,我留下看看这些北地石料的质地,兴许还会有什么新发现” 几个人来回客气了几遭,终于还是留下了霓虹,其余十二人则跟着那位许师爷走到了帅府。 “不瞒黄兄说,如今我北燕十万援军已到,不日即可荡平幽北三路,收复我北燕失地。届时你们再来幽北收货,可就要方便多了” 众人落座之后,许师爷率先开口道。而刚刚率军入关的平北军总提调官梁京,却一言不发地冷眼旁观着这些自称大药材商之子的青年人。 “我们南康黄家世代经商,对于战争之事既一窍不通,也没有丝毫兴趣。不过黄某倒是很想知道,若是幽北三路真的重归北燕王朝,那么中山路的商税路税会否有所增减若是我等归途之中转道进入燕京城,又要额外收取多少的城门税费呢” 这十三萨满卫面对沈归之时,虽然显得有些痴蠢;但毕竟也是自幼行走于江湖之中,又经萨满教活字典巴格一番悉心调教,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愚笨痴蠢之人。如今做起有根有据的骗子来,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所问之题无一事不合情理。 如此极为得体的应对,反而轮到抛出问题的许师爷犯了难他刚才这一番话本就是随意说个开场白而已。最多也就是想在梁京梁大人面前表现表现,能诈出些疑点或者促成药材生意都可以,只要能略微显露出一些能耐,那么自己这一趟自甘做小的功夫就算没有白费。可没想到这位黄公子还真的就打蛇随棍上,问起日后在北燕行商的税费来了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师爷,连个正经官身都没有,这朝廷税收之事自己又哪能做主啊可毕竟是自己开的头,若是眼下回人家说嘿嘿我不知道,那人家还不就一准拍拍屁股,直接带着货物离开东海关了毕竟人家这一行人可都是南康富贾的后人,跟自己一个做不了主的小吏费什么话呢 梁京见许师爷有些犯难,没由来地眉头一皱,忽然开口接话 “在下梁京,字中书。目前担任平北大军军需总提调官。诸位南康朋友,如今我北燕大军已呈鲸吞幽北三路之势,想必近日来您也都亲眼得见;如今我主万岁又向东海关增派精兵十万,如此一来,收复幽北失地就成了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诸位都是商贾子弟,打娘胎里就会做生意,而如今两北战事还尚未有定论,诸位若是能够未雨绸缪,此时就能对我北燕王朝递出善意,那么日后贵宝号来我北燕属地经商,税费之事便皆可商议让步;但若是诸位存着一份待价而沽的心思,等战事结束之后再来,那时节的价码可就完全不同了。哦对了,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里,梁某便代表北燕王朝先向诸位递出善意三日之内,我北燕王朝便会彻底剿灭幽北的王牌部队飞熊军。诸位要如何决断,也最好能在三日之内给梁某一个答复。” 烈炎听完只是微微一笑,用手中的筷子轻轻点了点面前的酒盅,又端起杯来朝着梁京微微颔首,仰头一饮而尽 “呼,梁总提,休怪黄某过于势力,我等诸位兄弟虽是出身商贾世家,对于军政事物一无所知,但就梁大人方才所说,您在这平北大军中,也只是担任军需总提调官一职。若我等其中有经营粮食生意的人,或许咱们之间还有合作的可能。可惜的是我们这群人没有一位的家中是经营粮食生意的,所以恕我直言,以您这个军需总提调官的身份,恐怕无法决定北燕王朝的商税之事吧” 烈炎把话说到此处,便站起身来,面带不屑之意看向许、梁二位幽北官员,双手抱拳说到 “抱歉了二位大人,我等此次所购之货皆是名贵鲜货,经不起时日拖沓,也正巧你们三日之后,便要对幽北用兵。说我们是为了生意也好,是为了自身安全也罢,总是我们已经打算离开东海关了借贵处的酒敬二位一杯,预祝北燕大军能够旗开得胜” 说罢烈炎抽干了杯中酒液,之后便站起身形,连带着那十一位兄弟也都呼啦一声站了起来,作势便要离席而去 “黄贤弟且慢动身,梁某还有话说” 梁京一见对方仿佛无意与自己继续交谈,深知皆因为自己当得只是边疆小官,这位黄少爷认为自己管不到北燕户部的事,急忙出言相阻 “在下虽然职位不高,但家中岳丈大人还算能在户部说的上话。” 烈炎闻言转过身来,仍然带着不屑之色的问道 “哦敢问梁兄的泰山老大人,官拜何职啊” 旁边的徐子将闻言急忙抢白道 “我们梁总提大人的岳丈,赎个罪说,正是王放王左丞” 听到这里,烈炎觉得差不多了,拉长了音量发出了“哦”的一声,然后看着志得意满的梁京,换上了一副满意的神情 “原来梁大人竟是牧北公的女婿,失敬失敬。若是如此说来,咱们也许还真有的一谈,有的一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0复仇之战三 故弄了一番玄虚,甚至不惜搬出自家岳父这杆大旗从中作保,才使得这笔大宗药材生意能够达成。而且直到他们一行人离开东海关之后,许师爷与梁总提等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买回了一些什么。 当然,黄公子那几十车上好药材也是经过了随军郎中查验之后,才收入了自家库房当中。刨除掉给验货郎中使得贿银以后,落入黄原公子囊中的货银其实并没有多少。尽管如此,而这笔交易在买卖双方看来,却也是双赢的。 在梁总提看来,南康气候温暖商业繁荣,虽然这些贵重药材还是要从幽北进口,但那些可以靠人力种植的药材,却远远不是两北之地可以比拟的;无论是其种植规模还是成本核算,都已经彻底垄断了华禹大陆的低端药材市场。 经此交易之后,梁京给北燕王朝笼络到这样一位生意伙伴,于工于私都有着不小的好处。而自己只需要帮他们运作一下水旱两路的官路商税、再遏制一下沿路地方官员的敲诈勒索与层层剥皮即可。虽然自己方才说的麻烦,但真正做起来,也只需在他们商号镖旗之上绣上一个小小的王字,北燕的白道就可谓是一片坦途了。而眼下自己不过截留了一些军中急需的生熟药材作为回报,根据自己暗中调查回报的结果来说,这车物资对南康黄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对于黄原黄公子来说,谈成这笔生意的意义倒是简单的多,这本来就是萨满教大护法沈归,交代下来的事而已。 谈完了生意,这一场可谓是宾主尽欢的酒宴终于迎来了尾声。待黄公子回到官驿休息之后,又有无数的校官将军分别找上了这十几位南康富家子弟。这位八面玲珑的梁大人深谙官场之道,十分明白利益共享的重要性。既然方才自己已经吃了肉,剩下的骨头和汤总要给其他的人分一分才是。 于是成车成车的珍稀兽皮、珍贵木料、以及质地上等的各色矿石,都被这些军官们尽数截留下来。当然,他们付出的也大多都是还未兑现的契约与许诺,实际拿出来的现银却并没有多少。不过好在这些富商子弟也并不介意是不是一手交银一手交货,只要契约协定的价格足够合理,他们也统统来者不拒。 这些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将军们私下里纷纷感慨看人家南康富家子弟的气魄,跟北燕那些小商小贩们就是不一样 就这样,仅仅一晚上的功夫,十三萨满卫带来的货物全部极为隐秘地散了个干净。而他们的任务,至此也算彻底完成,只需等到天亮之后,便该依照计划,进入北燕境内后再转道漠北草原,之后再潜回幽北境内。 与此同时,奉颜狩旨意的颜青鸿与他麾下的五万大军,终于在一个日夜的急行军后,赶到了颜家沟谷口以外。 而早在飞熊军赶到此处的半个时辰前,正在谷内驻军的郭兴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于是,之前选定的五百颗希望的火种便先行出谷,埋伏在不远的隐秘处,单等猎物自投罗网。 几天的坟地睡下来,郭兴与手下的将士们早被地气蛰出了满嘴的火疱,就连双眼都开始疼痛难忍,每个人的眼球都是一片血红,仿佛兔子精附体一般。这么多天等下来,好多人的舌头也已经肿大了一圈,严重一些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如今一听敌人已经在谷外列队,并且散出了斥候正在勘探周围地形,从少帅郭兴到普通的士卒心中都异常兴奋。尽管他们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也同时不会受到病痛的折磨了。是的,对于这些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虎狼之师来说,病痛要远比死亡更加难以接受。 郭兴穿戴齐整,摸了摸嘴角的疮口之后,伸出右手取下了那杆寒芒枪,直接走出了帅帐,而帐外的七千余平北军先锋营将士已经站的整整齐齐。这些跟自己浴血厮杀的弟兄们,人人眼中战意高昂,不用问便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战意已经达到了顶峰,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鼓舞士气的废话。 郭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言未发,只是一挺手中的寒芒枪,穿过人群走在了队伍最前方。而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手执长柄大刀的老将,正是平北军先锋大将冯廉也。这一老一小两位将官,步伐坚定气息平缓,更像是去参加一场庆功酒宴,而不是去赴那黄泉之约。 郭兴怎么盘算那是他的事,颜重武却早已有成竹在胸。其实自打郭兴自作聪明地抢回黄鹂的时候开始,他便已经落入了沈归设下的层层圈套之中。而这一场康家沟之战,也早在颜重武、或者说是沈归的最初意料当中。 颜重武看了看伤口才刚刚愈合,面色仍然如同金纸一般蜡黄的亲卫营长方钧平,皱了皱浓重的眉毛训道 “肚子都让人挑开了,如今才刚能下地你就跑来,是不是不打算继续活着了” 方钧平一晃手中花枪,摇头晃脑地对颜重武说 “您还不知道我哪是闲得住的人呐而且李相府这位大小姐的医术还真不赖,那么重的伤才仅仅三十日过去,我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当然了,力道确实不比从前,按李大小姐的说法,怎么也得养上个半年光景才能恢复如初。可是我琢磨着天天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啊,浑身骨头节都闲的直痒痒。后来实在痒的受不了,我就索性跑过来看看,反正这里距锦城也不算远帅爷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少斤两,你们阵前厮杀的时候我躲的远远的还不成有什么不费劲的任务您让我带人去办,多少帮点忙也就是了。” 颜重武又怎么会不知这个方钧平所说的都是场面话,一会只要两军接上了刃、裹缠在一起之后,自己只要一眼看不到,这小子一准挺着手中花枪冲到最前线去于是,颜重武伸手攥住方钧平的枪杆,不由分辨地夺了过来 “好,瞧个热闹可以,这花枪你就别带了,不是还有一把腰刀吗足够你防身之用了。另外你既然来了也别闲着,我还真有个任务要派给你你现在就带着两百护卫营,分两队驻守在南北山谷之上,以防敌人伏兵居高临下,对我等不利。” 方钧平眼珠一转,便高声应下 “您放心,这事交给我办错不了,弟兄们,来” “慢着,小方我跟你说,沈归与我有约在先,这一场战役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谷中郭兴那八千残部;所以你若是想要报剖腹之仇,可能还得等上几日。一会只要听到我的鸣金之声,无论你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即停手,率领所有兄弟直奔我帅旗而来” 方钧平一听颜重武这话,便有些不高兴。此时此刻不仅是他郭兴心中有仇有恨,此时大伤初愈的方钧平也有若不是为了他郭兴,自己又怎么会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赶来这里。可如今颜重武口中之意,仿佛还要放他郭兴一马。如此一来,之前自己受的重伤岂不就是白费了 “颜帅,我给您当护卫营长也有些年头了,可照这么打仗可还是头一次以往咱们面对的无论是谁,好歹也能打上一个明白仗,输赢不论总还称得上是个快意恩仇;可自你认识了姓沈的那小子之后,咱们飞熊军可一场痛快仗都没打过是,我知道他诡计多端,能手刃平北侯也多亏了他的缺德主意。但咱飞熊军的大帅毕竟还是颜重武而不是沈归,为什么都要听他的呢说句不好听的,他沈归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方钧平一直都是个火爆脾气 ,如若不然也不会把一个亲卫营长做成了先锋大将。而颜重武多年来也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面对这番牢骚也只得好言相慰道 “钧平啊,你到底是想打个痛快仗还是想打个胜仗呢我们早与老儿郭孝相抗多年。这么久的仗打下来,莫说擒杀老贼,就连想讨些便宜都做不到啊。可沈归只不过用了一具死尸,便把整个平北军玩弄于鼓掌之中,顺便还搞掉了郭孝这个心腹大患。我也渴望正面击败北燕大军,但我们幽北三路与北燕王朝相比,毕竟各方面都居于劣势,当面锣对面鼓地打起来肯定也是胜少输多啊若是为了打一个痛快仗,我陪着诸位兄弟一起战死沙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想想如今幽北三路的时局,若是一旦我们这五万大军也全军覆没,那幽北的平民百姓又如何是好啊” 方钧平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长久以来服从军令这个习惯早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之中。见颜重武一反常态地对自己说了这么多,他心中也就不在坚持了。只是双手抱拳行礼,赌气一般地说了声末将领命便是,便转过头去,别别扭扭地带着二百近卫营兄弟上山了。 而颜重武看见他那副扭捏的背影也是轻笑出声,随即跳下战马,扯下马鞍上紧缚的一杆长刀,走到了山谷入口之处。他望着曲径通幽的狭窄通路轻蔑地一笑,随即大声喊道 “郭兴,你的杀父仇人颜重武,来也” 声音不住地在山谷甬道之中回响,伴随着颜重武前进的背影,传出去了好远。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1复仇之战四 毫无意外,都是一马当先的颜重武与郭兴,最终在峡谷的甬道之中碰上了面。颜重武一扬手中刀尖,指向挺枪而立的郭兴 “竖子郭兴,尔无故侵入幽北领土、烧杀劫掠幽北百姓、毁坏” “颜重武啊颜重武,时至今日,你我二人还需要说这种无用的场面话吗自打你在蒲河岸边设下诡计,诱杀我父平北侯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早晚会有今日这一场死斗。两北之间的战火已经绵延了近百年。时至今日,我看也到了该熄灭它的时候了来吧颜重武,无需再多说废话,放手一搏” 说罢,郭兴一转手中寒芒枪,整个人便裹挟着直冲霄瀚的杀意,向颜重武直扑而来;而颜重武也未退后半步,以右手拖住刀杆,刀头垂在泥土之上,随着他前冲的之势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来。 拖刀式对中平枪,这一场精彩绝伦的主将之战,就在这山谷的甬道之中打将开来。 沈归对于这种战前斗将的规矩一向都是嗤之以鼻的。在他看来这种行为真是既幼稚又无用,若是有位高手暗中突放冷箭、或是提前准备好机关埋伏,准能把缠斗在一起的两位英雄好汉一并收拾了。 可毕竟心眼这么脏的人,在华禹大陆上还并不多见。 而在场众军士,无论分属平北军还是飞熊军中,显然都不是这么想的。随着刀枪互斥的金铁之声在山谷中四处回荡,听得在场众人心中的那份热血,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当然这斗将也不是非得等到分出生死,只等哪家将官先露出败相,那么那一方的军士就会摇旗鼓噪一番,立刻全体加入战团。当然,由于颜家沟的山谷甬道过于狭窄,说是两军混战,实际上也就是排着两条的长队,极有秩序地捉对厮杀罢了。 颜重武虽然天生气力过人,又是一员久经沙场的青年将领,但说道武艺方面,却与他那个护卫营长方俊平一样,都是野路子出身而已。而幽北三路善于武道的兵法大家也并不是没有,中山路的郭家便有一手祖传的太白刀,威名响彻华禹大陆;可惜的是颜重武毕竟不姓郭,年幼之时也还没得及拜师学艺,便已经被颜久宁扔到了战场之上反复锤炼,因此他刀下虽然也有无数敌将的冤魂,但大多也都是凭着天生神力才能取胜;说到真实水平,其实就连三板斧都算不上; 反观郭兴虽然是第一次踏上战场,年纪也仅仅二十出头,用老行伍的话来说,这还是个力气都没上身的年纪。 在他最初与颜重武接上了刃的时候,还被他长刀之上传来的力量吓了一跳;但等自己勉勉强强接下了几招之后,颜重武的刀招便已经被他摸了个一清二楚。 倒不是说郭兴的阅历过人,实在是颜重武的刀招过于泛善可陈了。来来回回就是劈、扫、砍、拨那基本的几招,都用完了之后敌人若是不死,就得翻回头来再用;等于说与颜重武对阵,凭的就是能不能抗下他那天生神力来。若是抗不下来,那么一招力劈华山之下,便连人在内,加上兵刃与坐骑全部被斩为两段;若是抗的下来,那么恭喜你,再挡上四招之后,颜重武的刀招你可就全知道怎么躲了。 所以两个人最初的十合之内,还勉强能战一个旗鼓相当,刀枪互斥乒乒乓乓的也是极为热闹。可如今十招已过,被震到手臂开始发麻的郭兴,一见颜重武的刀招开始翻头,高高提起的防备之心便落了下来。 “颜重武啊颜重武,之前本帅听闻你的英武不凡,还当你是个武艺超群的沙场悍将呢今日这一见之下我才知道,江湖传闻果然不足为信这么大名气的幽北头号战将,竟然只有四、五招可用,还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啊。此时我倒是想看看太白飞虎郭老王爷的脸色,问问他对于自己这个后继之人满不满意,哈哈哈哈哈” 已经被套熟了招的郭兴并不急于取胜,皆因为他心中还另有所谋。此时这一番取笑也都是为了调动颜重武的怒火,诱他不遗余力的深入谷中追杀自己。 而此时颜重武的心中也有些郁闷平时与自己交手的北燕战将,不是招式花里胡哨、气力严重不足的花拳绣腿;便是对自己力量十分有信心的粗鲁莽汉;这两种人在自己的刀招之下根本走不出两个回合,便会尸首两分滚落马下了。 可如今这位少侯爷郭兴,虽然长得仿佛白面书生一般文弱,但手底下的能耐还真是一点都不软;不但抗下了自己的力量,如今十招过去之后,竟然面带悠然自得的神色,看着模样便知道,他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根本不需要再拿自己当回事了。不过,从他上下翻飞、犹如灵蛇吐信一般的枪法便可以看出,这绝不是郭兴在妄自尊大。 想及此处,颜重武眼神一转,手中长刀一转,堪堪挡住了对方直奔自己胸甲而来的枪尖,随即扭头便走,姿势与方才前冲之时一模一样右手拖着刀柄,左手微微虚抬,正是拖刀计 文武双全的少侯爷郭兴当然也看得出来,他嘴角冷笑一声,随即飞身上前,在半空中与重新转身,扬刀在手的颜重武同时大喝 “看刀枪” 随即二人身形交错,只见自行高高跃起、主动卖了一个破绽的郭兴还是毫发无损;反而是用拖刀计诱敌的颜重武,不但倒戈一击落在了空处,就连裙甲都被挑开了一半。如今暴露在外中衣之上,已经洇出了斑斑血迹 还未等颜重武做出反应,一见自家主帅受伤,飞雄军护卫营的将士们便齐齐大喝一声,随即便犹如浪花一般涌上前去,顺势把受了枪伤的颜帅保护在了自家队伍当中;而此时此刻,本是胜了一招的郭兴却眼看着就要落入对方人潮之中。若是一旦如此,尽管郭兴枪法不俗,但在这样密集的人潮之中也完全无法施展开来,最终也只能化为一滩碎肉而已。 早在双方主帅斗将之时,先锋大将冯廉也便绷紧了全身的神经,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家少帅郭兴。哪怕是郭兴已经胜券在握,这位老将军也丝毫没有放松过警惕。如今一见颜重武受伤败退,而自己少帅反有落入敌阵之中的危险,老将军伸手把将军盔一扔,从身背后抽出了一柄雪亮的厚背砍刀来,大喝一声便向前冲去,目标直指自家主帅郭兴。 一场混战就这样爆发开来,郭兴险些被飞熊军护卫营精锐包围,尽管靠着一杆大枪左支右挡,但身陷重重包围之中,再加上战场地形过于狭窄,自己的双臂仍然被对方砍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来。好在如同疯虎出笼一般的老将冯廉也及时赶到,手执一把厚背砍刀杀入了人群之中,生生地把自家少帅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 “呸呸呸也不知刚才砍断了哪个倒霉鬼的脖子,喷了老子一嘴的血,真他娘恶心。对了少帅,打这种仗你还用大枪那可不行您瞧瞧,这么窄的甬路哪有空隙让你抖杆子啊别看大枪距离长,但这么窄的一条甬路挤下这么多人,难免不会被人近身哦对了,吩咐下去,告诉咱们兄弟,所有用枪的人都给我换成大刀,上下轮动的开,才能用的上力啊” 郭兴看着冯廉也手中那毫无美感可言的厚背大刀,心中也满是敬佩之意。别瞧自己文武齐修,又经过名师指点,可说到战场上这些不起眼的小问题,却都要靠着一步一个脚印,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经验。难怪总听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靠冯廉也这几句话,的确能让自家将士占到不少的便宜啊 不久之后,挡在最前面的飞熊军士卒,便发现对方把武器都换成了厚背砍刀。尽管这些刀一看就是便宜货,可用在此时此地,竟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一时之间,飞熊军便被对方上下翻飞的大刀给砍的有些发懵,不由自主地节节败退开来 是啊,从这场战役开始的时候,双方将士的心气就不一样。郭兴手下这些人早就被了打好了预防针他们本都是先锋营的百战老兵,如今还抱定了必死的觉悟,此时见了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更是化身为闻见了血腥味的猛兽,双眼之中闪烁的,都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一般的气势。 而飞熊军之志,本就不在郭兴这八千骑兵身上,更不在保卫什么狗屁皇陵的圣旨之上。此时一见对方气势滔天,自己转过身去又是畅通无阻的安全退路,也就更没了心气。 按照颜重武事前所说,见到对方这个势头本该出谷休战,待对方气势渐弱,或者发起总攻的时机一到,再另行安排的。可没想到大腿受伤的颜重武,与一个叫做傅忆的纤弱少年耳语了几句,便大手一挥道 “告诉前方的护卫营撤下来,让刀盾兵上” 郭兴手下八千人都是下了马的骑兵不假,可飞熊军却是整编整源的正规军将令传下去没过多久,刀盾兵便已经冲到了不断后撤的前线之中,与战意正酣的平北先锋军接上了刃。 这些刀盾兵凭着宽大的盾牌掩护,还真稳定了自家那不断后退的阵线。而随着山谷当中的尸体越积越多。双方的战况变得越来越焦灼,两方主帅嘴边,也同时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2。复仇之战五 两方就这样在这仄径之中,排着长长的队伍绞杀在了一起。除了偶尔会拽出几位还在喘气的重伤员以外,根本没有人后退半步。当然,身处拥挤的厮杀之中即便想要退走,身形也无法挪动半分。只得硬着头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或者盾牌,硬扛下敌人那如同潮水一般、无休无止的密集攻势。 这样的情况之下,什么兵甲质量,武艺高低都已经无从谈起。双方在谁都不肯、或者说无法后退半步的情况下,只能不停地继续往前线增兵,生生地把这原本曲径通幽的山谷,杀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随着战情的发展,战场之中的尸体也堆成了一座座丘陵,他们流出的血液仿佛一天蜿蜒曲折的谷间溪流,最终与地面的泥土化为一体。这暗红色的溪水,把原本就有些湿润的峡谷甬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而因为脚下堆积的尸体,与愈加泥泞的道路,两军之中都有着无数的好手,都是一个不留神被绊倒在地之后,便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 在后方包扎完毕的颜重武此时有些面色不善,顾不上谷中传来的厮杀呻吟之声,对着傅忆大声喊道 “有这个必要吗为什么要与郭兴死战不退既然我们志不在此,却为何又把刀盾兵送到前方这不是让他们白白去送死吗” 尽管傅忆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但是亲身经历如此惨烈的战争,对这位官家子弟出身的小少爷来说,还真是十分震撼。他看着双目血红、正在质问自己的颜重武,使劲咽了一口吐沫,指了指天上的日头说 “其他的先都放一放,毕竟从明面上来说,我们可是携五万大军前来,奉皇命绞杀区区八千没了战马的骑兵。在如此巨大的实力差异之下,领军将领又是一向以作风硬朗著称的颜大帅你,若是刚刚交手便被这群强弩之末的孤军赶出了谷口,你认为郭兴会怎么想而且如今才正午时分,还远远不到出手的时机” 颜重武听了傅忆这一番话,冷静下来一想,心中顿时也有所领悟是啊,自己用兵的风格一向铁血,而亲手训练出来的飞熊军兄弟们,自然也都是如此;而郭兴在方钧平那小子身上,就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了解;若是自己没有后手的话,便一定不会后退半步,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留给敌人喘息之机;而郭兴对这些当然也都心中有数,如今自己若是故意漏出一个破绽来,是绝逃不开那只小狐狸的眼睛。 “可我们就继续这样的战法那兵力上的优势不也就荡然无存了” 傅忆白眼一翻 “你以为人家郭少帅是傻子吗若不是因为这个峡谷地势狭窄,十分有利于以寡敌众,他还会在这里等你前来一决雌雄吗” 郭兴不知道颜重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颜重武也当然不知道郭兴这个疯子,脑袋里打的都是什么算盘。而他颜重武怕郭兴有所察觉,而郭兴不也同样怕颜重武嗅出危险的味道吗 面对着跃跃欲试的老将冯廉也,郭兴心中的无可奈何也绝不比傅忆轻松多少。 “冯将军,我早就说过了,这阻击战不是为了歼敌,而是只是为了诱敌入谷我知道您看着这种伤亡速度非常心痛,可您亲自入谷厮杀也于事无补啊说句不好听的,您虽然是军中老将,但论起武艺肯定不如侄儿我呀您再看看我胳膊上这些刀伤,难道您亲自前去,又能比我强上许多吗” 冯廉也眉毛一挑 “要是他颜重武不上当咋办从开战到现在,不过才区区半个时辰,咱们的兄弟就已经折损了近一千之数照这个速度再耗下去,又如何撑过明日正午呢” 郭兴此时也挠了挠头,他又何尝不知道,如今的伤亡数字远超出自己预期之内呢不过,尽管自己提前设伏也是为了歼灭敌军,但绝对不能现在就使出底牌自己在山上埋下的硫磺火药是为了炸碎山石,以谷顶落石封死深入颜家沟腹地的飞熊军进军之路;若是如今便提前启用,虽然能够给敌人增加一些伤亡数字,而搬开挡路的碎石这番功夫,也保证能拖到明日正午,东海关梁京率军来援。但若是如此一来,自己心中那份计划也就彻底化为了一滩泡影。 所以郭兴决定,在己方没有走到绝路之前,绝对不能动此念头。 可若是就这样一直耗下去,自己这些兄弟又能撑多久呢要知道敌军人数毕竟几倍于自己。若颜重武为求稳妥,只想维持现状,就这样跟自己打起消耗战来,他们简直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 郭兴咬了咬牙,又攥紧了手中枪杆,朝着身后的旗兵招了招手,三个人就这样走入了山谷之中。 当那杆郭字帅旗重新出现在峡谷之中的时候,拥挤在谷道之中的平北军卒不由自主地分开了一条通路,看着自家少帅这份轻伤不下火线的英雄气概,纷纷齐声叫好。这声音传到了双方交战的最前沿,硬生生让正在厮杀的平北军士体内横生出一股力道,目露凶光的把手中大刀挥了一个上下翻飞,竟然硬生生抵住了原本那不断后退的阵型。 郭兴一手拎着冯廉也方才所执的那把厚背大刀,而冯老将军也换上了两柄大号铜锤,这一老一小顺着那条闪开的人胡同,径直走到了队伍最前方。二人一见了对方的刀盾兵,话也不多说,直接轮动手中兵刃 啪 一膀子轮开来,对方手中那刀痕累累的木盾骤然化做碎片,连带着藏在盾后的头颅一起,被击了一个粉粉碎 “看见了吗就这么打他颜重武靠这么几块破盾牌,就妄想杀退我们平北军先锋营你们还真就让他们杀了个节节败退都歇会,看我俩的” 说完颜重武一转手中大刀,与冯廉也一起,仿佛化身为落下凡尘的巨灵神一般,挥舞着手中那粗劣的武器,连人带盾的杀了一个秋风扫落叶相仿,仅凭着两位将军的勇武,竟然硬生生又把阵线顶回了峡谷正中。 看见自己主帅的战场英姿,平北军卒瞬间士气大涨,有几位看身形就知道是孔武有力的大汉,斜着眼睛咬着牙,狠呆呆地朝着自己手上吐了两口吐沫,顺势一搓之后,弯腰拎起战场上几柄无主的战锤,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如此一来,原本不断后退的阵线算是在郭兴与冯廉也的督战之下、加上几位英武的力士这才堪堪稳住。等这十几位力士力竭重伤、倒地长眠之后,被颜重武、或者说是傅忆,派到了峡谷前线的两百刀盾兵,也迎来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颜重武和傅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反而为郭兴担忧起来若他寻求的就是这般战法,也未免太拿自大了吧难道他以为,凭着自己身先士卒鼓舞士气,就能杀退五万飞熊军不成这样的爆发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但凡人之躯终究还是有其极限的。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真到了那时节,他郭兴就算再怎么作秀,力气用尽就是力气用尽,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不过若以郭兴之谋,就绝不可能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他怎么可能蠢到这般地步找一个死胡同,单等着几倍于自己的敌军堵上门来呢 可如今自己已经派方钧平率军护卫两侧山谷,表面上看去已经没有任何危险可言,那郭兴到底打的又能是什么鬼主意呢 颜重武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皱了皱了眉看了一眼身后同样神情凛然的傅忆,二人一对眼神,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无可奈何。 “嗯,告诉弟兄们不必死战,我们兵力充足,前面的兄弟累了就换下来歇歇,咱们就是只靠耗力气,也能把那八千北燕人给生生拖死” 待将令传到前方之时,所有还在奋力厮杀的飞熊军心中骤然一松。 如今自己后有退路,又有自家大帅的将令,谁又愿意硬着头皮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呢于是,大批用脱了力的飞熊军撤出了峡谷休整,而前方又换上了一批生力军来维持阵线。尽管如此,士卒之间频繁的拉扯也带来了一些问题相持不下的阵线自然开始出现后移与溃散的迹象。 这是颜重武亲口下的将令,他自然没什么意外之感;可当情况落到了郭兴的耳中,却让这位少帅觉得有些难堪。 他转过头来,对着身边正擦拭着血污的冯廉也说 “叔父,咱们这诱敌深入的做派,是不是搞得太真了颜重武已经开始替换疲兵了,是不是见我们抵抗之势过于凶猛,索性就打算在这山谷甬道之中,活活把我们给耗死啊” 冯廉也如今也挠了挠头,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得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于是满怀忧虑地回答道 “可能吧,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们不怀疑咱们在峡谷之上设有埋伏了,也就不存在敢不敢入谷追杀的忧虑了” 郭兴听完也是点了点头,然后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 “那依叔父的意思咱们已经可以放水了” 郭兴深知自己毕竟是初次统兵,在临阵节奏之上的把控,远远不如这位冯叔父老辣。而郭兴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便是能够正视自己的缺点与无知。 冯廉也来回摩挲着下巴,又看了看天色,语气略带踌躇地说道 “激战正酣之际诈败诱敌,这做法可有些危险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3复仇之战六 冯廉也不愧是一员沙场老将,即便在兵法韬略上无法与郭兴相提并论,但其对于战局细微之处的把控,还真是异常老辣。 尽管事件会说明是诈败诈退,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却往往会被任何一些小事所影响,导致本是诱敌的诈败,最终变成了真退真败。 试想一下,在此时的峡谷当中塞满了两军的将士,既然是传令诈退,也总得先让后军撤出山谷,为前军闪开一条退路;如此一来,也能成功诱使敌人踏入自己事先设好的陷阱当中。 而撤退诱敌的军令,又不能大声叫嚷,不然在两侧山谷两侧环绕之下,势必会一字不落的让对方也听得一个清清楚楚,如此一来,整个计策也就算彻底泡汤了。 可前方的将士们如今已经全部杀红了眼,若是死战不退的他们,忽然发觉本是在自己背后的同袍弟兄们,全都一声不吭地偷偷后撤,会是个怎样心情而一旦前方垫后的将士们被敌人砍杀殆尽,而已经得到退军将令的中军,面对生死抉择也势必没有垫后的觉悟,直接会把原本有序撤退的局面,变成了一窝蜂的乱局;届时互相踩踏之下,伤亡定会更加惨重不说,也让敌人觉得这溃败来的毫无预兆,变成了打草惊蛇的多余之举。 即便这些先锋营的将士都是百战之兵,但面对生死抉择的反应,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性,根本无可避免,也不是靠训练能够解决的问题。 更何况这种诈败变真败的惨剧,在岁月的长河里也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这种结果郭兴虽然也是第一次听说,但他毕竟是位饱诗书的年轻俊才,悟性又不差,冯廉也只是说了个开头,郭兴便已经领悟到其中关键所在了,一时之间也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思索良久之后,这才看了看天色,对冯廉也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恐怕就只有等天色一片漆黑之时,再诈败入谷了。想必战至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真的损失惨重了,届时再退,也能说服颜重武深入谷中追杀我等了” 冯廉也开始还点了点头,刚要去传下将令又立刻一回头,面露疑惑之色的看着郭兴 “少帅若是天黑之后放颜重武入谷自然没什么,可我们损失惨重之下,也同样无法抵挡颜重武的五万大军的围攻啊那时节就算梁京与他麾下的十五万援军赶到,可你我二人也早就与敌人一起化作一片灰烬了” 郭兴听到这里眉毛一皱,抬头看着满面惊讶的冯廉也 “这事咱们不是早就谈过了吗怎么又翻出来了” 冯廉也嘴唇与双手都微微颤抖,紧紧握着郭兴的双手 “少帅啊少帅,老夫虽然是个粗鄙武夫,但却不是个蠢人。原来您之前所说的一切竟然都是为了给老夫一个错觉冯某原本以为,您是想让及时赶到的东海关大军堵住谷口,把敌人全军堵在山谷的甬路之中;而山谷两侧埋下的硫磺火药也只是为了炸断敌人入谷的通路,顺带隔开敌我双方,以保证咱们这些疲兵的生命安全;可按照您如今的将令来看,事先的一切埋伏还真的是冲着与敌人同归于尽而去的呀少帅啊少帅,您可是老帅的唯一血脉,又岂能与一个幽北蛮子换命呢” 时至此处,冯廉也才算彻底明白了郭兴心中所想。按这个思路从头捋顺一遍,他才发现郭兴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布下的这个死局。而之前郭兴向他阐述这道计策之时,也经常有意无意的跟他说上许多有关于退路、援军之类的安排,让他误以为郭兴另有别的打算,也就浑不在意的听命行事了。如今随着战局与帅令的含义逐渐明朗,自己这才恍然大悟什么援军,什么两面夹击,都是为了给自己制造能够安心的误解而已。 而郭兴自打进入颜家沟之后,就再没打算要活着出去 郭兴看到冯廉也激动的神情,也只是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右手 “冯将军,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瞒你了。这一战若是失败,你我二人连带八千兄弟,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以战死沙场之身,上报君王下报百姓,这一点没什么可说的;可若是一旦我们真的彻底灭掉颜重武所部,又成功逃出生天以后呢” “以后”冯廉也被郭兴问的一怔,松开了手臂思索了一番,又随意地说“以后还继续当咱们的平北军呗,哦,少侯爷您得当大帅,老冯还给您当先锋官” “若是颜重武的飞熊军彻底覆灭,朝廷还留着平北军干嘛还要我们去平谁呢” “平漠北啊” “若是陛下想灭漠北,只需彻底斩断漠北人的粮道,这仗还用得着打吗” 冯廉也瞪着双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郭兴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 “冯叔啊,不瞒你说,这次朝廷的左右丞相与天佑帝陛下团结一心,虽然对于两北战事来说极为有利,但对于我平北军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啊罢了罢了,其中的肮脏也就不跟你说了,您只需要明白,只有我郭兴战死疆场,对于我郭氏满门的忠烈之名才能够得以保全。您难道想要看见我落得一个叛逆谋反的罪名吗” 冯廉也一摆手,反驳郭兴道 “少帅您想多了咱们平北军原来虽是铁板一块,但梁京不就是王丞相的人吗送了那么大一份战功当做合理,他王放还能对我们痛下杀手更何况咱们平北军的所作所为,他梁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其实这场战事、甚至说绵延百年的两北战事,我们与颜重武这一阵,便可以视作最终决战了。而我让梁京率领十五万大军,也确实是前来领功,顺带替我等收敛尸骨的。如此一来既能保得我郭家满门忠臣之名节,也能想以此为凭,跟王丞相乃至陛下讨得一个人情来,让他们能念在我郭兴是个明白人的份上,善待活着的平北军士。” 冯廉也被他这些云山雾绕的话说的满头雾水。于是他念头一转,大手一挥又把郭兴的手腕紧紧拽住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反正你现在就得跟我走。要留下来与他们同归于尽那也是老冯我的事,我早就想追随老侯爷一起去了若真让你战死在这里,我还哪有脸去见老侯爷啊不行绝对不行” 冯廉也嘴上说着,身体也用尽全力,生生地把郭兴拖拽出去老远。郭兴也不反抗,只是笑眯眯地仍由他把自己拉到了谷口。直到冯廉也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头盔兵刃才止住了脚步,看那副模样也有些犯难 郭兴见他为难,却呵呵一笑说到 “嘿,您看就算是我想走,这样的情况又哪里出的去呢而且您别急,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咱们叔侄二人,也并非没有一线生机。虽然在我的整盘计划之中,我们这八千人已经被摆到了必死的局面之上;但若是梁京所率援兵,能在对方打入颜家沟之前抵达,那么我们就真的可以两面夹击,彻底绞杀颜重武的五万敌军了。而且如果梁京能全盘接下胜利果实,也许战事结束之后,我郭兴还能留下这颗大好头颅也说不定啊” 冯廉也一听这话,心中才微微安定下来。随即又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他娘的,他要是敢故意拖沓,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知道了其中利害所在的冯廉也,伸手把那具沉重的将军铠甲就势一扯,赤裸着满是伤痕的上半身,拎起一把门板大的板斧,朝着身后几个相熟的弟兄呼喝道“总他娘坐着,屁股都坐麻了,老子年纪大了,得经常活动活动腰腿有没有裤裆里有货的汉子,跟老子一起去前面杀几个幽北蛮子来过过瘾的” 先锋营中几个出了名的刺头,此时一见老将军的豪迈之姿,也纷纷有样学样,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上身扒了一个精光,随即又挑选了几把品相不错的重兵刃,斜腰拉跨地追着自家老将军向峡谷深处走去。 看他们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久经沙场的虎狼之兵,反而更像是燕京城中,那些在街面上讨食吃的流氓混混。 这光着脊梁上阵,在平时的战场上可是极为危险的蠢事。皆因为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是身着盔甲被矢石误伤,只要没有伤到要害,那顶多也就是受些皮外伤而已,有经验的老兵咬咬牙直接拔下来,就可以继续战斗了;可若是没了这层看似轻薄无用的皮甲的话,那么流箭带来的影响可就不仅仅是皮外伤而已了。 不过如今眼前这片战场因为地形限制,根本就无法运用弓弩一类的远程武器,也就让他们有了光脊梁耍横的先决条件。 于是,以冯廉也这个须发斑白的中年人为首,一群光着膀子的恶汉,就这样晃到了两军阵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4复仇之战七 直到老将军冯廉也,带着那六个同样赤裸着上身的兵痞,站倒了那片尸山血海之中最前线的时候,已经隐约能看见谷外骑在战马之上,那位颜大帅的身影了。而原本处于浴血厮杀之中的两军将士们,也被这些光着身子闯入战圈的怪人所扰,不约而同便停下了手中兵刃,趁着好戏上演的功夫,也趁机也能多喘上几口那些略带腥甜的污浊空气来。 “嘿颜重武,你这个大帅当的倒是悠闲来来来,别躲在后面作缩头乌龟,跟你家冯爷爷玩两手” 那六个兵痞一见自家老将军喊话,也用双手插着腰,嘴里面还净说些不三不四的泼皮话,企图用这个法子,来帮自家老将军造势 “对啊颜重武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伸手,是不是刚才被我们家少帅的中平枪给扎缩了卵,不敢露头了呀哈哈哈” “你们瞧瞧,这些人他说到底也还是蛮子,就是这等孝义传家的门风如今祖坟让咱们爷们给刨了一个稀巴烂,连祖宗的棺材板都劈柴烧火了,再看看这位爷,就当没这么码子事一样还真是个一等一的大孝子啊” “颜重武啊颜重武,你们飞熊军这么多人,硬是被我们这区区七千余人,打了个溃不成军;本来不是约好了在峡谷当中掰掰手腕吗您瞧如今可倒好,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越打还越往外呢怎么着别是小腿肚子转筋走不动路了吧 这几个兵痞骂起街来还真是花样翻新,彼此之间的配合还极为默契。一起开口骂阵之时,谁跟谁竟然都没有冲突的时候;再配上他们那干净利落的燕京口音,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若说刚开嗓的时候,这些兵痞还带着些拘谨;可单等每人骂过了两三句之后,就算是彻底热开了身以颜家列祖列宗、全体女眷为主语,再加上一些下三路的虚实器官,以名词作定语,转着圈地甩开了嗓子一通臭骂,把在场几个未经人事的小伙子都听了一个满面通红。 “闭上你们那些臭嘴” 飞熊军最前面一个小伙子实在听不下去了,也不知在愤怒还是羞怯的鼓噪之下,唬着一张憋到红中透紫的脸蛋,论起手中大刀便冲向那六个正在骂大街的兵痞 “噗” 当先头一位兵痞连眼皮都没抬,嘴上仍然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新编而成的一段,主题为颜家某女眷,以身换猪肉的小故事,手里的大刀便已经由这飞熊军小伙子的前腹扎入,刀尖透背而出下个瞬间这兵痞又飞起一脚,把他那具尸体从刀身之上一脚踹开,顺手甩开刀上的鲜血,嘴上还在说着奉京城里那位交了好运猪肉贩子 别看他本人不当回事,但就这一刀使出,虽不是什么精妙无比的招式,但是在场的老行伍一眼便知此人无论力道与速度,定然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手法。而且要练到这样的程度,也不知道这六个嘴巴像粪坑一样臭的痞子,刀下到底还有多少冤魂在哭喊。 “好了这颜重武他祖奶奶的故事咱们就讲到这二弟,你把颜重武太奶奶的事再跟大家说道说道” 任谁都知道,这些人嘴里的话没一句是真的,可对方如此放肆无忌的模样,却还是给飞熊军的士气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可人家不光嘴臭,手头上的功夫也着实过硬,实在是没人能够阻止;而且看他们这副无赖模样,分明是直冲自家主帅来的 进退两难之际,飞熊军士也只好纷纷回头,看向谷口处骑在战马之上,原本正在督战的颜重武。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还得颜帅自己来拿主意。 颜重武也被骂的有些恼火,但他毕竟也是一员沙场老将,面对这近乎于直白的诱敌之计,又岂能无法识破呢可识破归识破,如今两军阵前几万人都在眼睁睁地瞧着,自己也被架上了高台,根本没有后退半步的余地了 于是他翻身下马,挑了一把厚背砍刀紧握在手,作势刚要入谷,却被身边赶来的傅忆拉住了左臂 “无论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些泼皮,也无论这一阵胜败几何,都绝对不能追入峡谷深处。一定要记住,咱们志不在此。” 颜重武心中也明白傅忆的忧虑,但对方这个圈套虽然是大大咧咧的摆在了明面上,但自己却不得不自投罗网。 “休逞口舌之利颜某来也”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这几个泼皮无赖也停下了口中正在胡乱编排的小故事。 “哎呦看来你们这位颜大帅,对自家的姨奶奶还是有些真感情的呀哈哈哈哈” 即便这些泼皮见了颜重武本尊,仍然也毫不留情。嘴上说的脸上带的全是一片市井泼皮之相,根本就不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中精锐。 “颜某刀下不杀泼皮无赖之辈。若是你们身后的冯老将军,可能还值得本帅一战,但你们这些狗一样的废物嘛无论你们如何聒噪,都不配颜某看上你们一眼。” 说罢颜重武大手一挥,身后的队列之中走出几位护卫营的甲士。这些人光看身形便知道都是有真本事的汉子,看向对方的眼神中也都带着强大的自信与鄙夷之色。 此时的场面上,已经是很明显的兵将分别对垒之意。可方才出刀杀人的泼皮却还是把脑袋一摇,对着身后几位同样赤裸的兄弟笑道 “瞧这意思,人家幽北第一孝子颜大帅还真没拿咱们哥几个当盘菜。二弟,你来给这位颜大帅掏掏耳朵,告诉告诉他,咱们爷们都是哪条路的” 身后一个比他略矮一些的壮汗摇着膀子,也是斜腰拉胯地往前一站,撇着一双三角眼,就这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周正地方,阴阳怪气地对颜重武说道 “北蛮子,今儿小二爷就给你涨涨眼力,把每个字都给爷听真咯我们这位爷,是前朝大燕关内侯向家的后人就这身份,够不够跟你这个蛮夷见上一阵啊这前朝的侯爷也是侯爷;而你这得了势的蛮子,也永远都是个蛮子啊哈哈哈哈” 说罢,身后的这群兵痞全都笑作一团,嘴里又不干不净的骂着一些泼皮话,文雅一些的说法,便是嘲笑颜重武乃至幽北三路,都是沐猴而冠的畜生。 面对这群前朝落魄王孙子弟,颜重武既带着些不屑,又带着些不解。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自报家门,那么再多说都会软弱了自家的士气。念及此处,颜重武把手中大刀挽出一个刀花来,对这个前朝落魄子弟说道 “既然你一心求死,颜某也就不好相拦了。等下去之后问问你们家那位关内侯老祖宗,就你们这只会喷粪的嘴,到底能给你们向家挣回多少脸面” 话音一落,二人同时身形晃动。 其实向家先祖擅使宣化大斧,但因为他有些窘迫的经济条件所限,如今那把祖传的宣化大斧,还压在燕京城中的当铺之中;所以这位少侯爷也只能手执一柄普通的长刀应敌。若是面对一般军卒自然如同屠猪宰羊一般相仿;可若是面对使刀的行家颜重武来说,却有些不够看了。 更何况这向家小少爷尽管有祖传武艺傍身,但需要下死功才能练出的力量上面,却是他的一块短板。此消彼长之下,二人动手堪堪过去十招之后,勉力抵挡的向少爷一时间没调整好气息步伐,被跟身进步的颜重武一脚蹬踹在胸口之上。 “哎,底子不错,可惜身子却有点软” 这姓向的泼皮被自己一脚踹到在地,颜重武也自持身份,并未急着追杀。他只是把刀轻轻扛在肩膀之上,目光平稳地打量着四周,朝着不远处站立的老将冯廉也一抬下颌 “嘿,冯廉也,你叫这么几头癞蛤蟆来,是打算把颜某活活恶心吗有什么事你还是自己来办吧,不然这些泼皮怕是一个都回不去了” 冯廉也呵呵一笑,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落山的太阳,一晃自己的肩膀,关节处也发出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当年老夫有幸和太白飞虎郭云松交过手,堪堪走过了十五招;如今你代替他老人家镇守幽北国门,此时的冯某又年纪高迈,想败老夫的话,颜帅怎么也不能超过十五个回合吧来来来,让冯某见见你颜重武手底下到底有几分能耐顺带一提,你方才打不过我们少帅,如今若是也打不过老夫的话,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乖乖束手就擒才是。也省得你我两方再造下更多的杀孽颜重武,看刀” 双方都是凭着两膀之力应敌的猛将,而他们手中这两柄质地普通的大刀,刀锋互斥之下,仅仅一个回合便双双断为两节。即便如此,双方军士还是看出了二人之间的差距颜重武只退后了一步,但冯廉也却足足退出五步之远。 “冯老将军,依颜某看您这脱了那身的将军铠挂碍,也没强到哪去啊不过瘾不过瘾,换个兵刃咱们接着来” 双方主将一动手,算是彻底的兵对了兵、将对了将。那几位泼皮一看这两位打的热闹,也纷纷大嘴一咧,找上了方才随着颜重武出列的几个护卫营军士,双方只对了一个眼神便战作一团。 即便场面上打的热闹好看,但其实冯廉也与颜重武都另有心事,可却同样抱着一份拖延时间的心思。 冯廉也想要拖延时间,是为了给前来救援己方的梁京所部,打出更大的一段时间差来;而颜重武需要拖延时间,却是因为沈归早就定下的那道计策,还需要时间施展开来。 如此一来,二人虽然打的极为好看,但无论是颜重武还是冯廉也,其实都没动拼命的心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5长夜将至 放下峡谷之中真打变假打的客气仗不提,说回这两个人心中同时惦念着的东海关。 如今的东海关内戒备森严,仅留下了东西两道城门开放,而南北两道城门早在开战之时,便被许师爷下令牢牢封死。 许师爷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都是因为东海关周围特殊的地利环境,以及平北侯郭孝与麾下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些原因所致。 由于开战之处平北军便已倾巢而出,而留在东海关中之兵,皆是重伤染病的老弱残军,根本不堪大用;而东海关北门面山,南门临海,这道两城门根本无助于城防,还会在无形中分散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守城之力。 而且最重要的,便是一旦只剩下东西两道城门开放,那么东海城中的三班衙役也可以加紧巡查力度,以防幽北探子潜入东海关之中,充当内应之人。 有鉴于此,在朝廷的十万援军到达之后,已经接过大军指挥权的梁京也没有重开南北两道城门。也许是他忘了,也许是实在没有精力重新拆除掉南北两道城门以内的坚实防护,总而言之,这来自许师爷的御城之术,算是完完全全的保留了下来。 而今日午后时分,刚刚在帅府用过午膳的黄原黄公子,与他那十二个朋友一起聚集在东海关西门以前。他们今日便要踏上回老家南康的旅途,而所有得了他们好处的平北军将官,此时也都聚集在西城门之下,夹道相送这十几位南康小财神爷。 面对着宛如箭雨一般射向自己的阿谀奉承,黄少爷连连客气道 “诸位不必如此,能在这里把货物脱手,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如梁总提当日所说,能在北燕身上押一笔必赢的重注,对于我们这些商贾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更何况与诸君协定的价格,虽然远远不如我们运回南康贩售的回报丰厚,但却也不至于赔本;而我们做生意人呢,就讲究一个货如轮转、一本万利;若是额外算上诸君许诺之事,对我们十三家来说,就更不是货款多少的问题了想必我等如此回报家中,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诈称黄原的烈炎,此时口中所说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买卖话,但眼角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西城门楼之上。 此时此刻他的大半心思,都挂在了修葺墙体的四个聋人身上。他知道这四个人是沈归在东海关中埋下的暗桩,可时至今日,他们也找不到与他们沟通的方法。可今日晚间就已经到了约好的行动时机,自己与麾下的兄弟们,也一定要在夜晚到来之前脱身离开。 无可奈何之下,完成了任务的烈炎只好把那四个聋人抛诸脑后,自己带着萨满卫先行离开。不过就在烈炎应付了几句,刚欲转身上路的之时,他却在送行的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大人,敢问这些法师都是何等来路啊” 烈炎指着远处那些冠带奇异之人,满面不解地问向梁京。 “哦这些高人都是漠北草原派来的萨满巫师。想必您也有所耳闻,漠北草原与我们幽北三路份属同盟。而面对两北战事的漠北人,由于饱受天灾、饥荒拖累,实在无法抽调兵力助阵,所以便把这些萨满巫师派来协助我们北燕大军;早在二次援军到来之前,这些萨满巫师便已经帮助许师爷一起,维持东海关中的大小事务了。” 烈炎故意漏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嗤笑了一声说道 “黄某从来都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依在下看,这些人与行骗谋财的江湖术士也别无二致。如今两北战事是真刀真枪的浴血厮杀,他们漠北人派一些神棍来能帮什么忙难不成梁大人相信魂灵一说指望着他们还会撒豆成兵的仙术不成” 梁京见黄公子对萨满巫师有些不屑,急忙摆手止住了烈炎的话来 “哎黄公子不可如此轻佻。实话实说,其实梁某也并不信那鬼神之说,可漠北与我北燕此时毕竟还是盟友,而这些萨满巫师也是盟友释放出来的善意,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们再赶回草原去吧要知道,这些萨满巫师,无论幽北三路还是漠北草原,甚至是西疆川蜀,其地位都异常尊崇;若梁某对他们有所失礼,那无异与侮辱整个萨满神教;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这些萨满巫师虽然有装神弄鬼的嫌疑,但无论是他们独门传承的萨满秘药、还是萨满教中典籍曾记载的守城之术,对于我们平北大军和这满城的百姓而言,却都是受益匪浅的呀” 说到这里,梁总提拍了拍仍然一脸不屑之色的黄原,摇头晃脑地说道 “黄公子年少气盛,日后定有一番远大的前程;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又是未来的生意伙伴,如今梁某就放肆直言,送黄少爷您一句话这什么人都有他的用处,万万不能依照自己的好恶一概而论。就如同这些萨满巫师,我不听他的鬼神之说,只用他们的经验与秘药便是。” 烈炎听到梁京这番教诲,表面上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暗地里却乐开了花 “我的梁大哥,我的梁总提啊这些萨满巫师您就敞开了用吧我们何文道大萨满的秘药,可都是萨满教千百年传下来的好玩意儿,千千万万不可浪费了呀” 送走了十几位财神爷,在场所有文武官员,包括诈称漠北萨满的何文道,连带着他手下的五十几位萨满巫师,一起进入了帅府的议事大堂。皆因为他们原本的计划便是天黑出发,尽快援救颜家沟战场,把幽北最后一支、也是唯一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飞熊军,彻底绞灭一空。 这些萨满巫师与军中将领入堂议事之后,东海城关之中却出了一档子不大不小的意外。 这西城门外大营驻扎的十五万大军,加上东海关城内的三班衙役,全部都拉起了肚子。当然,在这样的时间出现这样的问题,倒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 尽管看似是集体中毒之症,但却没人怀疑是有人故意在饮食水源之中投毒。皆因为就算再好的军粮送到前线,在这个春雨时节,经过这一路的运送,也难免有些发霉变质;在加上水土不服之类的环境影响,拉起肚子来也实属正常。 而且这种拉肚子,与被人下泻药毒物那般拉法不同;虽然跑茅房的次数多了一些,但拉完之后便会感觉周身通畅舒服。这东海关前不比燕京,由于吃不到新鲜的水果蔬菜,很多军士都患上了很严重的大便秘结之症;如今几趟茅房跑下来,简直是身轻如燕,心情都好了许多。还有不少军士都认为,这是那些郎中在饮食中落下的方子呢 无论这场群体性腹泻的原因,究竟是投毒还是吃了腐败食物导致,总之在梁京等人开会的同时,这东海关的防备力量却是前所未有的空虚;而军中传令官前来通知梁京之后,梁京自然就吩咐那些漠北萨满巫师,以及北燕的随军郎中,前去共同为患病的军士诊治一番。尽管双方用药与行医手段截然不同,但眼下战事迫在眉睫,甭管这些人使的都是什么路子,能拔脓的便是好膏药。 于是,何文道这五十多位萨满巫师,再加上以十四为首的四名冬至弟兄,终于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这些人从库房中堆积如山的货物里,挑出了一件件拆分成各式零件的取水工具;之后又从东海关许多不起眼的角落里,挖出了一坛坛的大酒瓮来;这些人仿佛要参加一场涂鸦大会一般,用手中组合而成的竹木水枪,把酒瓮里的液体全部均匀地喷洒到了东海关中各个角落。 完成一切之后,何文道带着所有萨满走到了西城门外,传梁京梁总提之命,让他们有序进入城中,按顺序医治腹泻之症。 在最后一名城外驻军进入东海关之后,十四与三位冬至兄弟便把空荡荡的西城门落上了门拴,随即便开始一车车地搬运起堆放在仓库之中、那些南康公子哥们留下来的珍贵货物。 按说他们那些动作并不算小,但冬至四人已经在东海关当了好些日子的民夫,每日都是这样推车送料、修葺城墙城门,干一些民夫的活计。而如今满城皆是腹泻不止的病号,也就更根本没人注意到四个聋人民夫都在忙什么了; 而与此同时,大萨满何文道也与北燕来的随军郎中们,当街开展了一次治病救人技术比拼活动。让北燕郎中郁闷的是,这些萨满巫师并不来自己那一套望、闻、问、切的诊疗手段;反而都只拿出一个瓷瓶,也不问对方身体如何,病情轻重,只让对方深深嗅上一嗅,那无穷无尽的便意竟然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且最让这些郎中纳闷的,便是他们根本没时间搞清楚,这次群体腹泻事件的根本病因。因为眼下的东海关,已经被十几万腹泻的兵卒塞得满满当当,连空气中都弥漫起了一股刺鼻的臭味 为何会导致粪便发出这种刺鼻臭味,那些北燕郎中愁白了头发,也没想起个缘由来。 而这种奇怪的刺鼻之臭,其实并不神秘,也不复杂。它是两种味道组合在一起的。 臭味当然是来自于粪便之中的味道;而那股刺鼻的味道,却正是十四与何文道从深埋在地下的大酒坛中取出,泼洒到全城每一个角落里的黑色液体。 这种东西,按照萨满教典籍之中的记载,叫做火神露;而在上古典籍的残本记载当中,也被成为猛火油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6心意相通 此时此刻,东海关的战前作战会议已经彻底结束,而如今东海关中的最高长官,也就是平北军总提调官梁京,才刚刚走出帅府大门,便被城中街道拥挤的景象,与四处弥漫着的刺鼻恶臭味给惊了一个措手不及。 方才在府中开会之时,由于屋中焚有熏香,所以即便城中已经恶臭弥漫,也没对诸位大人造成什么影响;可如今众人一走出帅府大门,这股恶味便顺着鼻子直冲头顶。 “传令官,这城里是什么味啊粪车翻在哪条街上了吗赶紧看看去” 梁京与诸位大人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吩咐道。没过多久,传令官便跑回了帅府门前。 “回梁大人,这臭味应该是患恶病的军士们腹泻不过大人无需担心,方才下官已经问询过医官了。他们说漠北的萨满巫师手中,有一种治疗腹泻的秘药,患病的军士只需深深一嗅,便可以彻底治愈腹泻之疾。如今他们正在加快治疗的速度,而萨满秘药的效果也极为立竿见影。照这个速度看来,想必在一个时辰左右,大军便可以举行出征的誓师大会了。” 梁京一听这个喜讯,抬头看了看还没完全落山的太阳,才彻底放下心来。其实在得到军营之中流传腹泻恶疾的消息之后,他的心中就已经开始忐忑不安。生怕因为这不合时宜爆发开来的恶疾影响,会贻误了少帅绞尽脑汁才获取到的战机。若是一切真能按照传令官所回禀那般,还的是不会影响到大军拔营出征。 大喜过望之下,梁京也顾不上捂着鼻子,一拍传令官的肩膀说道 “好好想不到这些萨满巫师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手上还真有其独到之处见效如此迅速的灵药,梁某还真是闻所未闻带他们领头之人前来见我,我要代陛下与少帅,好好感谢这些萨满巫师一番。” 传令官见一天乌云散去,也挂上了一副笑脸,依命而行。可没过多久,又面带为难之色地跑了回来。 “回大人,咱们的医官说,萨满大人把所有的秘药都留在城中之后,所有人都出城采集制药的材料去了。” 梁京闻言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些不安,但这个情况也合情合理。而且大战在即也来不及仔细深究。只是转身回到点燃熏香的帅府之中,临走前还对那个传令官嘱咐了一句 “军情如火不得耽误时日,嘱咐所有随军医馆加快诊治,最好在半个时辰之内,把所有患病军士全部治愈至于那些漠北来的萨满巫师,若是采药回城之后,便立即请他们来帅府见我。” 吩咐完传令官,梁京便带着一众大人们回到帅府正厅,静候战机到来。 与此同时,先锋大将冯廉也,与飞虎军主帅颜重武的一场厮杀,也终于分出了胜负。饶是老将军冯廉也老当益壮、战法精熟,但也逃不开岁月的无情侵袭。面对颜重武身怀正值盛年的血脉气息,与天赋加身的虎狼之力,最终只得败下阵来。 而那六位嘴里不干不净的兵痞无赖,下场更是凄惨。开战之际还能凭着家传的武艺与过人的胆识,在一众飞熊军士的围攻之中游刃有余;可这交手的时间一长呢,就渐渐落了下风。 因为在这两位主将的心中,都还存着一份拖延时间等待战机的念头,所以场面上虽然打的极为热闹,但其实谁都没存着急于求胜的死战心态;可这几位兵痞泼皮,自幼混迹在燕京城中,那可都是横惯了的主,出手便是奔着要人命去的杀招。这并非是他们辣手无情,而是他们所习学的家传武艺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反而大多都是自家先祖在战场之上,经过千百场的浴血厮杀总结下来的经验而已。这样的功夫若是无法全力施展,那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既然他们下手之际从不留情,那飞熊军士卒的反击自然也都是拼劲了全力。 可如此硬打实凿的功法虽然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但却有一个不得不正视的弊端那便是需要很大的气力。随着气力飞快的消逝,这些兵痞们开始还能把手中大刀舞个虎虎生风;可大约过了一炷香之后,举手投足就难免会带上了一些绵软。 皆因为这几位小爷本就是纨绔子弟出身,吃喝嫖赌的花样,就没有一位小爷是玩不明白的。而平日里无论是燕京街头打架斗殴、还是军中兄弟比武过招,凭着祖传的武艺也从来都没输过;可真放在战场之上长时间迎敌,需要的可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气力了。 饶是这样,只凭着六个没什么力气上身的兵痞,也足足轮番砍杀了近五十名飞熊军护卫营的军士。按常理来说,若是一片混战的开阔战场之上,若是有这样六名进退有序、配合有法的小组合,其他的士卒都会下意识地绕过他们,找些看起来像是软柿子的瘦小敌军来,捏上一捏;可如今两军身陷颜家沟谷道之中,身后有自家弟兄、前方有自家主帅,敌人杀到面前,根本已经是避无可避的 而且最主要的,便是这几个人愈加粗笨的喘息与十分明显的脱力,也看在了每一位久经沙场的飞熊军士双眼之中。这六个敌军凭着彼此之间的配合,已经斩杀了许多兄弟。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已呈现出很明显的脱力之相,在自家兄弟的车轮战下必会失手。而谁若能趁着对方一个不留神,一刀把对方斩于自己刀下的话,那可就是自己扬名立万的时运到了。 所以尽管这六位杀星手底下狠辣无比,但对面的飞熊军士仍然仿佛不要命一般,不停地朝这六位唾手可得的战功递着家伙。领头的向小爷一个不留神,本就如同灌铅的手臂突然一软,抵挡对方攻击的刀背,抬起的时机慢了半分。下一个瞬间之后,身上便添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这位一击得手的少年军卒,脸上的稚嫩之色还未曾消退,看模样绝对不超过十八岁的年纪,此时也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中兵刃。 其实他方才也只是随大流地挥舞着掌中钢刀,并没报什么建功立业的奢望;可万没想到自己随意的挥出一刀之下,竟然还真的中了头彩 “我我我我伤到他了” 这小伙子高兴的大声叫嚷着,随即便被向小爷一刀抹开了喉咙。直至咽气之时,这小伙子脸上的兴奋之色仍然没有尽数褪去,他只是躺在地上,双眼而且地注视着向小爷身上那道自己亲手砍出来的伤口,嘴巴徒劳地一张一合、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向小爷的肩膀被他一刀砍在了实处,开始还未曾有血液流出,只是皮肉分开了一道宛如幼儿小嘴一般的裂口,皮肤之下那白花花的锁骨也自然暴露在在场众人眼中;而下一个瞬间、在他抹掉了敌人喉咙以后,那道骇人的伤口终于犹如山泉流淌般的满腔热血。这热血顺着他那赤裸的上身蔓延开来,没过多久,向小爷整个人便披上了一层血衣。 “妈的太长时间没练功了,动几下膀子就见了喘。要不然还能被这样的废物点心给伤着” 向小爷尽管已经血流不止,但无论是口里嚷的还是脸上带的,都仍然不见一丝软弱,还真不愧是大丈夫本色。 这江湖上有句老话,叫做打的一拳开,免得万拳来。这句话意味深远,但对于挂了彩向小爷来说,伸手这一刀,便已经在敌军眼中等同于露出了败相。 下一个瞬间,宛如嗅到了鲜血的鲨鱼一般,无数立功心切的飞熊军士齐齐涌了上来;只掀起了几个浪花之后,满身江湖气的向小爷便被人潮卷翻在地,化为了一滩肉泥。 其余五个兵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面对犹如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数不清杀不尽的敌军士兵,最终下场都是体虚之后见伤,见伤之后失手,失手之后败亡,最终同样落了个万刀加身,毙命当场的结果。 老将冯廉也在颜重武那不知疲倦攻杀之下勉力抵挡,本已有些气虚力弱,此时一见自己手下最喜爱的六位骁将,尽数殁于敌潮之中,连个囫囵尸首都没能留下来,心中顿时大乱。这心一乱,眼神与抵挡的招式自然也乱上了几分 冯廉也终于还是露了空门,在颜重武的一脚之下,直接坐在了地上。颜重武上前欲擒,反被周围浑不在意性命的平北军士,生生冲出了三米开外。有一个飞身上来,想要扑抱自己腰腹的士卒,凌空便已经被自己挥手刀斩两分,可他的上半身仍然还是牢牢地扣在了自己腰腹以上。直到他闭上双眼,那紧紧扣在自己身上双臂才缓缓垂落在地 被逼退的颜重武便放弃了生擒冯廉也的心思,皆因为他心里非常明白,这场战事的胜负之手,根本就不在冯廉也这老朽、甚至也不在这颜家沟战场; 而在自家军士保护之中才逃出生天的败将冯廉也,看着天空最后一丝光亮也是不见丝毫馁意。 二人虽然各为其主,但心中的念头却出奇的一致。 他们都在盼着天色黑透,也在盼着东海关传来的消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7火神之灵 火,是人类文明的起源。从茹毛饮血的远古时期,人类遇见了火这种自然现象之后,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慢慢加深了对火的认识,也借助了火的力量,与野兽那般的生活方式彻底区分开来。人类学会了用火来制作熟食果腹,也学会了用火来驱赶野兽自保狩猎,还学会了如何用火来取暖、如何用火来制作工具等等等等 当然,时至今日,火给人类带来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死亡与灾难。因为人类在学会如何运用火来辅助生活以后,也学会了如何用火来伤害他人。 就在颜家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颜重武与冯廉也,战罢收手回归本队的同时,由打西南处的一座高山之上,飘出了浓浓的黑色狼烟 这道狼烟一起,刚刚激战过后,此时正在饮水的颜重武突然双眼放光,与傅忆对视一眼,低声齐喝 “终于来了” 这道黑烟在最后一丝的余晖之下,其实并不如何显眼;但落在期盼了整日的颜、傅二人眼中,不亚于是最为耀眼的光芒;而这一道狼烟,也同时落入了正在帮冯廉也卸甲的郭兴眼中。 随着这道狼烟而来的,便是谷外传来的鸣金之声。随即谷中便传来了纷乱嘈杂的喊杀之声,还未等郭兴出言询问,便由谷中极速跑来了一个满身血污的青年将领 “禀少帅,飞熊军鸣金收兵,此时已经全军撤出峡谷甬道了” 他这一句话出口,郭兴和冯廉俱是一惊。这一老一小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郭兴又问向这个青年将领 “怎么会鸣金收兵了难道他们死伤数目已经达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吗” 这位青年将领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刚刚卸下了铠甲,此时正在上药的冯廉也。冯廉也仿佛知道他为难的原因,所以并没回头,只是向后挥手说了一句直说无妨,便吩咐军医继续上药了。 “方才冯老将军久战之下乱了半招,而为了救下冯老将军,弟兄们难免乱了阵型时至老将军安全退入谷中之后,我军已被敌人突进二十步有余。所以按照当时的局面来讲,反而是我方暂时居于下风末将也不知为何,就在我军已露颓相之后,敌人反而鸣金收兵了。而且他们主动退军的方式也有些奇怪,竟连垫后之军都没有安排,一窝蜂地涌向谷口之处。而末将为了一探虚实,还亲身上前砍杀了一番。可对方并不恋战,任由末将追杀,在丢下十几具尸首之后,便全部撤出谷道之中了。” 事出反常而必有妖,以郭兴对颜重武这个老对手的了解,只要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的大事,颜重武是绝对不可能退去的如此仓促、又如此坚决的 “冯叔父,会不会我方埋伏于两侧山顶之上的五百甲士,被颜重武察觉了” 冯廉也闻言抬起头仔细望了望,发现山顶之处并无异样,也颇为不解的说道 “我事先与那五百甲士有过约定,若是暗中埋伏被敌人发现,便让游曳在外的斥候,在我们身后的山顶之处悬挂一道红旗用于示警。可如今山顶并未悬挂红旗信号,也就是说我们暗中埋伏的甲士并未露相。而且这五百人埋伏的位置也极为分散,彼此之间的联系,也全靠着在林间穿梭的斥候代为传递。这么多、又这么分散的暗桩,不可能被同时拔掉,更不可能连悬旗示警的机会都没有。” 郭兴点了点头,也觉得冯廉也所言不谬。但转念一想,又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 “按照此时的天色,东海关的梁京与其麾下的十五万大军,应该才刚刚出城。所以颜重武不得不退兵的紧要之事,就必然不是受到我军夹击了哎叔父您说,会不会是他颜重武故布疑阵,做出一副仓皇撤军的姿态来,诱我等出谷追杀,其实是一招引蛇出洞之计呢” 冯廉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语气略带黯然地说道 “说不好。若依照往日他用兵的惯用手法来看,此子性格诡诈,用兵施策也最好行危行险,根本不可能用出这么粗糙而直白的手段;但方才临阵对敌之际,某与他有了面对面的交往之后,又觉得颜重武虽然不是什么粗鲁莽夫,但其心其智其才其量,据某看来也不过尔尔也不知这是他韬晦藏拙,还是真的有了两副面皮。” 郭兴想了想,再抬头看了看山谷之上的埋伏之处,再想了想颜家皇陵附近埋下的引火之物,终究心有不甘。于是经过了一番仔细思量,开口对冯廉也说道 “东海关城防坚实,兵马粮草更是足矣支应百日。莫说是他颜重武、即便是倾尽幽北之兵,短时间内也绝对无法给东海关带来破城之危。为了避免中计,侄儿想以不变应万变,就在这里等到我们与梁京的约定之时,与他兵合一处之后,再另行定夺。届时虽然有功亏一篑的可能,但也未必没有其他的转机。” 这一句话说出口来,冯廉也听到也是极为难过的。郭兴能做出这个决定来,就证明这个少帅,已经向当初的执念妥协了。 与此同时,东海关内的十五万大军,尽数聚集在东城门广场以前,而梁京站在高台上,举行起了出征誓师大会。 梁京净手焚香、祭拜了天地人三才之后,便当着众将的面便割开了自己的左手,仰头喝下血酒之后,一挥手便把酒碗摔了一个粉碎,一番做派衬托着这位略显发福的文官豪气冲天 “将士们,此一战,将是我们与幽北蛮人的最后一战若此战功成,与我们有血海深仇的竖子颜重武,还有幽北伪帝颜狩,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而平北军的每位弟兄的大名,都将载入北燕王朝的史册之中;届时诸位也可以凭着浴血拼杀获得的赫赫军功,封妻荫子拜将封侯彻底过上安宁富足的太平日子了梁某人在此,先拜谢诸位了” 别瞧梁京是个文官,但如今披挂上一身将军甲胄,腰悬利刃站在高台之上,还真有那么一丝威风凛凛的英雄之气。在他的鼓噪之下,每位士卒都饮下了碗中的征酒,口中高呼必胜 显然,这十五万平北军的士气,已经达到了顶峰之时 “天地相合,则万物生;万物有灵,五色五行。梁京啊梁京,尔静听吾言你主元庆,残害生灵,慢侮天地;悖伦逆理,歌祸颂殃;不顾大忌,秽乱天术;发民于冢,攻劫丘陵。此其逆祖辱灵之大罪也” 本是一片庄严肃穆的誓师大会,突然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道清亮空灵的男子之声。在场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包括梁京在内,城关上下的十几万平北军,都瞪大了双眼,注视着半空之中、正悬空而坐着一位谪仙般的男子。 这男子披发赤足,凌空悬坐于半空之中;在他肩膀与头顶之处,还各有一团幽幽燃烧着的小火苗,在夜空之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亮。随着数逆讨罪的檄文在半空中不住回响,众人借着他身周的三团逐渐亮起的灵火,才看了个清清楚楚虽然这不住回响的嗓音极为清亮,但悬坐半空之中的上仙。双唇却仍然紧紧地闭在一起,只是在嘴角处勾勒出一抹悲天悯人、宝相庄严的微笑。 这副奇异的景象,直把所有人都惊了一个目瞪口呆。包括梁京在内,都傻愣愣地看着半空中这位降世临凡的上仙。 “梁京,尔还不幡然醒悟吗” 这位上仙紧闭双唇,但这声音仍然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位军士的耳中。 不过梁京毕竟是个书人,多年来又身居高位,自然见识不凡。虽然一时半刻没有想明白这神仙下凡的奥妙所在,但也能强自按下心中疑惑,脸带不屑之意地出言讥讽道 “哪里来的江湖术士,竟想用这种手段来欺瞒我平北军将士识相的你就过来给梁爷我牵马坠镫,梁爷总少不得还会给你点好处;若尔仍不幡然醒悟、装神弄鬼的话” 说到此处,梁京伸手搭箭,挽弓如月,指向了半空之中悬浮的上仙。 “梁将军且慢,您瞧瞧,半空之中这位上仙咱认识啊他是漠北的萨满教大萨满” 方才那个机灵的传令官听到梁京的话,最先清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借着上仙身边微弱的灵火仔细观察起来。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还真让他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这不正是出城寻药而去的漠北大萨满吗 梁京一听这话,仔细一看便心中已有定论。随即他把开如满月的弓弦一松,指着半空中正在装神弄鬼的“何文道”笑骂道 “要不是我手下人眼睛尖,还真让你给蒙了去怎么着你这漠北大萨满还显灵了要什么好处你痛快说,我写一封奏章上报给我家天佑皇帝;念在咱们两家还份属同盟的份上,也就不治你延误军机的大罪了” 就在梁京自以为找到答案的同时,半空之中的神仙终于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 “梁京啊梁京,皆因你北燕王朝荒淫无道在先,才有我火石之灵借萨满灵体亲临人间,以求拯救万物生灵在后。如今既然你仍执迷不悟,那本灵君便用火石之炎,亲手帮你涤荡罪恶的灵魂吧” 闭着嘴说话的何文道话音刚落,便随意地一挥袍袖 下一个瞬间,竟然由东海关城墙之上的四方角落,凭空出现了四道飞火流星。别看那四道火光极为微弱,但所落之处无论是房屋还是仓库,片刻之后便燃起一片熊熊烈火 随着东海关中骤然四面火起,而那火神之灵的身体,也瞬间消失在夜空之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8烈焰焚城 对于梁京来说,何文道这位来自漠北的大萨满,究竟真的是火石之灵上身、还是江湖术士的障眼法,眼前都已经不是最紧要的事了。因为即便这位附体显灵的神仙可能是个赝品,但城中四起的一场冲天大火,都已经是实打实的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站在将台之上的梁京第一个反应,便是拔出腰间战剑指向前来观礼的许师爷、以及他身边围绕的一众衙役差兵 “情况紧急,其他的问题都先放一放。此时你们分成四组,每组带上一营的军士,分别赶去四面城门扑灭火势;而平北军的五万老兵,由你们负责接管东海关的城防;其余督府衙门征调而来的援兵组成巡逻队,严守各个官仓、府衙、富户等紧要关所,谨防有人趁城中火起便想浑水摸鱼,扰乱城中秩序。剩下的所有兵卒全部原地待命,由各军之中的队、伍、校、将等各级官长逐级约束;如有敢乱我军心者、皆可当场斩杀,以正军法” 梁京这一番布置之后,所有被神迹所惊的北燕军士都缓过神来,跟着自己的长官有条不紊地开始依令行事。 凭良心说,梁京这个人虽然有着种种道德品质上的污点,即称得上是个贪官、也称得上是个小人;可是,这位梁大人却绝不是个痴蠢的愚者。 有句话说的是“大奸大恶之徒,必有大智大勇”,而梁京这个小奸小恶之人,也自然不会是个什么庸碌之辈。从他这番布置便可以看出,这位梁京其人虽然不是什么品格高洁的清官,但绝对称得上是位能吏。 可惜的是,急智之所以称之为急智,皆因为这种法子只能用于救急,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这烈炎焚城之计,本就是这场博弈的核心胜负手,也是沈归与他身边所有人的这一番努力,最终、也是最根本的目标。集结了如此多人的努力与智慧,又怎么可能被梁京这一番急智轻易化解呢 这一片大火,势必将震惊对两北战事的心怀牵挂的每一个人。 在郭兴与他麾下十万大军,一役尽殁于蒲河岸边之后,无论是北燕王朝还是幽北三路,甚至是一些与此事无干的观战之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幽北人的下一个目标,定然是在身怀血海深仇的郭兴所率领之下、正在奉京附近兴风作浪的八千骑兵;但沈归心中的图谋却远不止于此处,正如他之前与李登所说,这一役,他要为幽北三路打出最少二十年的和平期来显然,仅仅灭掉一十五万平北军,并不足以达到这个目的。 毕竟那北燕王朝版图辽阔、梁田千倾、带甲百万,再加上承继了前朝正统之名,华禹大陆各地青年才俊也无不心向北燕之地;尽管自己可以灭掉十五万精锐平北军,还顺带了结了一位公认的守城大家平北侯,但这些损失在北燕王朝看来,也并不是无法接受的;至多不过一年时间,天佑帝便可以拔擢一些青年战将,再征发整训一些精壮甲士,便可以重新组建一支新平北大军。 如此一来,东海关前就又会变成一架血肉磨盘,重新消耗起幽北百姓的骨髓与血肉来。 所以自开战之处,沈归便抱着一个围点打援的心态,以郭兴、或者说十五万平北大军为饵,钓出援军之后再一网成擒;不过由于东海城关的规模所限,以沈归最初的估算,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一次性解决掉八万左右的北燕援军。 但这一次在梁京与郭兴的默契配合之下,竟然一网捞到了十五万敌军,还尽数困在了陷阱之中;这凭空多出来的一半斩获,确是在沈归意料之外的惊喜。 民间有句老话,叫做水火无情。由沈归精心安排下的这一道烈火谜题,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梁京面前。 而局中之人梁京,在吩咐下去救火事宜之后,闭眼思索了一番,又挥手招来了那个颇为机灵的传令官,把他拽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之中,低声吩咐道 “你带上几个能够信任的近人,去四处城门排查一番若之后火势一旦无法控制,我们便彻底放弃东海关,立刻挥军东进,直扑颜家沟。” 这传令官领命而去,而梁京却仍然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用双眼死死盯住不远处的东城门方向,脸色也极为难看。皆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那位表演了一番上身显灵的漠北萨满,如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这些萨满巫师,到底是漠北人派来的密谍,为了平衡两北局势蓄意纵火还是果真被什么神灵附了体,这才降下了天火焚城;或者他们其实是幽北三路派来的探子,前来东海关充当内应的密谍探子 其实事到如今,梁京也要负上一些责任。皆因为学医不易,愿意随军的军医就更不好找了。而无论在什么年代、份属哪个国家哪个王朝,只要过的是集体生活的军队,都长期处于缺医少药的境地;所以之前梁京在面对自称漠北派来的萨满医疗团,自己也仅凭着许师爷呈上的一道漠北盟友引荐信,便轻易的相信了对方。此时东海关中的这场大火,无论这些人到底是何身份,自己这个东海关最高长官的失察之罪,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若这些漠北萨满,正如他们口中所说的火石之灵上身附体,那还不算太坏;可他们若真的是幽北人派来的探子,那问题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因为如此一来,也就代表着这一场天火,是幽北人蓄谋已久的歹毒之计,就是冲着这座东海关、以及自己麾下的十五万援军而来的。 而一旦如此的话,既然能够谋划出如此连环毒计,有心算无心之下,也就必然不会留下可供二十万军民逃生的缺口。当然,这也是他让传令官去城门之处排查的原因如果东西两道城门正常,那么火势无法缓解之下,自己便可以放弃东海关,挥军南下与郭兴汇合;若是东西两道城门无法通行那么自己连带着麾下的十五万北燕军士,在加上数万东海关的百姓民夫,都只能在这场烈火之下,化为一截焦炭。 没过多久,那名传令官便风风火火地跑回了东门广场。梁京看着他有些奇怪的脸色,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了将台,轻声问了一句如何了 这传令官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这才轻声回道 “西城门短时间之内肯定是打不开了,城门洞中堆满了正在燃烧的整段原木,末将泼了几桶水过去,但火势也只减弱了一个瞬间,之后的火势反而更加凶猛。看来这木料定是饱含树油,已经不是靠着人力取水便可以扑灭的了。所以在下可以断言,至少短时间内,我军从西门突围的可能性并不高” 梁京听到这神色有些暗淡以这个结果看来,那些自称漠北人的萨满巫师,就定然是幽北三路派来的暗桩探子了。而既然他们可以计算的如此隐秘周全,就一定不会给己方留下逃生通路了。 可自己毕竟还是一军主帅,即便已经心中有数,但也无法对军士们说起,否则全城顿时都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根本不会再有人尽力尝试了 于是灰心丧气的梁京又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东城门的情况,没想到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随口一问,竟然还真的问出了一线生机来。 “方才小人探查之下,发现东城门那些木料都是之前那些南康富家子弟携带的货物,后来不是被咱们的人给可也正因如此,想必是因为那些木料数量有限,如今又全堆积在西城门挡路,反而离咱们最近的东城门的门洞之中,只是堆满巨石而已。依末将看来,若是找一些身体强壮的士卒,再找一些有经验的工匠,未必没有重新打通的机会,只是还需要些时间罢了” 梁京听完心中一喜,登上了将台环视四周,发现自东海关中四方角落燃起的火势,此时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已有肆虐蔓延之势。于是他也没来得及多做计较,只是踉踉跄跄地跳下将台,使劲儿拽着传令官的臂膀,宛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低声吩咐道 “快,找几个口风紧力气大的军士,再调集全城有经验的老工匠去东城门处,尽快把通路清理通畅。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需要什么你执我佩剑自去调配不瞒你说,以如今城中这个火势来看,怕是已经没有任何扑灭的希望了。” 传令官闻言也知道大事不好,风风火火而去,梁京心中也抱定了弃关而去的念头,做好了率军扑奔颜家沟的打算 当然,这也是北燕大军眼前的唯一一条生路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89牛肉火锅 身陷烈炎焚城当中的二十万东海关军民,在梁京临危不惧,沉着冷静的指挥之下兵分三路;一路在许师爷带领之下,分成四队人马奔赴起火源头之处,以图扑灭火势;另一路在监军官的指挥之下,安抚城中受惊百姓、维持地面秩序;最后一路则由那个颇为机灵聪明的传令官带领,悄悄前往东城门处清理城门所堆巨石,力求尽快为困在一片火海之中的二十余万军民百姓,打通这唯一的一条求生通路。 而重任系于一身的梁京,在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在东门前广场的将台之上端然稳坐。为了能够稳定军心,他还吩咐手下给自己摆上了一些瓜果茶点,好整以暇地一边观看火势,一边悠然自得地喝起了功夫茶来;见到主帅仿佛早已有成竹在胸,大火焚城依然如此悠闲,那些暂无任务在身的北燕军士,自己心中也就彻底的踏实了下来。 可惜的是,哪怕喝下再多杯的功夫茶,也无助于此时梁京的心焦如焚。 东海关中的二十余万北燕人,已经彻底陷入了热火朝天的抢险救灾活动之中,与此同时,沈归在奉京城的沈宅府中,正举行着一场家宴。 参加这次家庭宴会的人并不算多,但多日的交到打下来,彼此之间或多或少也都有了些交情,所有人对于这次两北战争背后的故事,也都有一定的了解,也就彻底免去了入席之前的一番寒暄。 当宋行舟端上了最后一个盘子以后,便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这盘厚薄均匀的牛肉,看肉的颜色仿佛还带着牛的体温一般新鲜。 尽管身后的接手桌上,已经摆了很多盘新鲜漂亮的牛肉,还是把旁边的小胖子齐返看的一撇嘴 “我说老沈,你把大伙儿都叫来,难道就是要请我们吃生肉吗要不然宋师傅您教教我,这生牛肉,究竟该是怎么个吃法呢” 何文道闻言指了指沈归,笑眯眯地对虚心求教的齐返说道 “这生肉的吃法你得问老沈,这是他琢磨出来的法子哦对了二皇子,您如今见明火不犯忌讳吧” 昨日已经解开了绷带的颜青鸿,此时也端坐在桌边,正伸长了脖子看着桌上冒着蒸汽的大砂锅。如今听到宋行舟问话,也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说道 “小二爷我呀,现在除了亲戚之外,简直百无禁忌” 沈归站起身来,打开了砂锅的盖子,只见里面只是满满的一锅沸腾的清水,水面之上还飘着一些没有进行过切配的调料与药材 “这种吃法叫火锅,各地都有不同的吃法,都说是漠北人最先发明的” 颜青鸿听到一摇脑袋 “你这瞎话咋张嘴就来呢我骨子里可有一半是漠北人,就从来没听我娘说过这般奇怪的吃法” 沈归眼珠一转,嬉笑地看着颜青鸿说 “那你还吃不吃了不吃你外面过过风去哦原来还想吃啊想吃你就闭上嘴,局是我攒的,东西也都是我准备的,所以你得先听我说” 说到这里,沈归又从身后的小桌上取来了几个瓶瓶罐罐,站起身来依次为众人调制酱料,嘴上却也没闲着 “今日我准备了两鼎火锅,一道是我做的汤底,宋师傅准备的菜式,咱们自己人果腹下酒,享受一番;而另外一道火锅的汤底也是我调的,但菜式却是每一位坐在这里的人一起准备好、送给北燕人尝尝鲜的。” 说完沈归伸出筷子夹起一片红白相间的薄牛肉,放入已经滚开的砂锅之中,停顿了仅仅八息之后,便捞肉出锅,放在了调制好的酱料之中轻轻一抹,递给了主位上吊着半个膀子的刘半仙 “您是长辈,先来这第一口。这一块肉啊,叫做脖仁,一头足重千近的牛,这脖仁肉至多也就能产一到两斤,可是最稀罕最好吃的部位了哦对了,北燕那火锅中的脖任,颜重武夹给了牧北公王放的那位女婿梁京梁总提,想必他现在吃的一定很开心。” 刘半仙接过了料碗,把汆熟的牛肉片沾上了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酱料,刚刚放入口中便吃了个眉开眼笑,连嘴角的胡子都嚼地翘了起来。 随即沈归又伸手夹了一片红白两分的肉,落入了砂锅之中。这次时间倒是久了一些,大约十五个呼吸后,又连着料碗一起,递给了正在羡慕的注视着刘半仙的倒转阴阳孙白芷 “最近咱们受伤的人多了一些,孙二大夫您劳苦功高,来一块这口感醇厚的肥拼补补身子。嗯,北燕那一锅的肥拼,是裴涯负责置办的只是不知道那小子如今到底想没想好。不过也都无所谓,他若是没想好,下一锅就不吃牛了,咱改吃人” 紧接着沈归夹起了一片边缘带有一丝白色筋膜的牛肉,也在锅中放了大约十五息时间。而这一块,则被他分给了齐返 “小返最近和太子爷比着赛地发国难财,如今这奉京城半数的土地房产都差不多姓齐了吧既然最近这么废腿,哥哥给你来一块五花腱子肉,补补腿脚;而北燕那一锅的五花腱,我可是留给了颜重武,让他自己去取了吃。毕竟一段时间的征战下来,他可比小返的活动量还要大的多。” 而后沈归看了一眼颜青鸿,伸手夹了一块奶白色、模样有些奇怪的肉,直接丢在了锅中 “颜老二啊,这些部位的牛肉当中,只有你这一块胸口捞最为奇特。他的口感并不像肉,有的人觉得爽口,有的人觉得油腻;有的人觉得他是最好吃的肉,还有的人觉得他就是一块牛油。不过无论如何,你都得自己亲口尝试一番,才能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而北燕那一锅的胸口捞,就给了那位少侯爷郭兴,让他自己涮给自己吃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个味道呢好了,这个胸口捞的时间要久一些,我一般习惯涮个三分钟左右,再久一些也不是不行,全凭个人喜好而定。” 都分完之后,只剩下了他和宋行舟二人没有吃到。沈归思忖一番站起身来,把身后带着木轮子的小推车轻轻推倒宋行舟的身边 “您是位手艺杰出的大师傅,又从小看着我们弟兄三人长大,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把您当做亲近之人了,而且就连今天这锅汤底也是您的杰作,若是没有您的秘方,沈某便只能用厚鸡汤做底的。至于这火锅该怎么吃,吃多少,吃哪里,想必您都有自己的看法,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而这些酱料都是我托人从南康高价购回的,索性全部送给你,希望您会喜欢这个礼物。” 最后他拿起身后的一个大酒坛,挥手打去泥封,一边分着坛中酒液,一边向众人介绍道 “正所谓无酒不成宴席,今天咱们喝的酒,便是南康吴地的佳酿会稽状元红。配着状元红来吃这种牛肉锅,更容易激发牛肉与黄酒各不相同、又相得益彰的甜味。当然了,北燕那一坛子酒,可就要送给阵亡在蒲河岸边的平北侯郭孝了不得不说,我还是极为敬佩那位郭老将军的可惜啊可惜” 说罢沈归这倒好的第一碗酒,就被他高高捧起,面朝西南方向泼在了地上。在场众人心中都明白,如今沈归祭酒的西南方向,正是蒲河岸边、郭孝阵亡的方向。 “最后,沈某谨以这义安牛肉火锅,祭奠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在天之灵若没有她老人家,沈某也定然不会与诸位相识虽然,他老人家并没有来得及告诉我,我这一生,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沈归摇了摇头,把有些纷乱的思绪抛诸于脑后,扯起一副笑脸,环视四周,朗盛大笑道 “诸位,咱们开吃了” 而躲在门外角落里偷听的奉阳公主与铁怜儿,此时听着正厅男人们的高谈阔论与嬉闹调笑,也都用手紧紧捂在檀口之上,忍着不敢笑出声来,直把两双看好的眉眼憋成了一弯新月。也不知道,此时这两位姑娘的心中,都在为什么事而感到高兴。 而东海关中,正在火锅之中饱受煎熬的梁京梁总提,此时也感到周围传来的无形热浪。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整个城南都已经陷落在一片汪洋火海之中。不用看也知道,整个南城根本没有一丝救援的可能性了。 尽管东海关的南城门外不远处便是渤海的东幽湾,可南城门早就在那些漠北萨满的建议之下,由具有前瞻性战略眼光的许师爷拍板做主,给封堵了一个水泄不通;而东海关南城因为距离东幽湾更近,平日里也是商业最为繁荣的区域;即便在和平时期里以外失火,发现的若是晚上半分,都只能等大火烧无可烧,自行熄灭;更何况如今在猛火油的加持之下,更是很快就蔓延开来。 一向治军严格的梁京,看着那些须发皆焦的军卒们,并未多说一句责备之言,反而还好言安慰了几句。 随后,梁京便把目光投降了东海关的东城门处,也是他们唯一的求生通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0临场反应 其实,刚刚享受了牛肉火锅盛宴的沈归,内心之中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自己已经十分清楚,在两北战局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这一盘棋终盘时的结果,是不是能如自己当初设想那般乐观,都要看真正对弈的双方的临场发挥了。而他这个偷偷支招的观棋者,已经没什么相干了。 而手执黑子的飞熊军统帅颜重武,还未及冠之年便已经在沙场征战。多年的一军主帅做下来,执行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强劲。当他看见了远处的山峰飘出了示警狼烟之后,连一刻钟都没多耽搁,直接把甩下了所有步军,亲率五千精神足满的骑兵直扑东海关方向而去; 而被他留在颜家沟谷口,暂代自己领军的前中山总督之子傅忆,立即吩咐全军歩卒开始撤军;之后还亲自去两侧山崖之上,把重伤未愈的护卫营长方钧平请了下来。 面对着歇斯底里、要求继续猛攻颜家沟的方钧平,傅忆也只是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这位方营正竟然一反方才的暴躁激进,变的眉开眼笑地去归束自己手下的兄弟了。 傅忆的这一系列撤军准备动作,都没有逃过平北军的眼睛。毕竟也是四万多人的队伍,集体进行撤军,傅忆根本也没指望能瞒过任何人。而且在他的授意之下,所有飞熊军都把拔营起寨的动作幅度做得特别夸张。如此一来,也自然激起了漫天尘土。这样一来,即便此时是白天,光照度足够的情况下,笼罩在漫天尘烟之后,平北军的探子也无法发现颜重武率五千骑兵,已经奔向了东海关的事实。 倘若步军疾行倍道,大概奔袭一个日夜即可到达东海关之下;可对于彻底放弃了一切辎重,也不在乎战马损耗的飞熊军精骑来说,可远比步军快了不知多少倍。 而此时毫不知情的郭兴,却还在纠结傅忆制造出来的退军之势,究竟是意欲何为。 自打与颜重武照了面之后,郭兴便真的是无时无刻,都沉浸在自我怀疑当中明明战局还在僵持之势,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也应该还没有被人识破;而且由于对方兵力充足,在互相替换之下,连兵源损失都比己方小的多,根本没有遭到什么不可承受的打击;若说对方是假退诱敌,可一点诱饵都不放的陷阱,又有谁会去踩呢可对方若是真的因为变故退军,为何又会把营盘弄的尘土纷飞呢 先锋大将冯廉也反倒是个直人,平素一向信奉简单粗暴的行事方式。不是摸不准对方的虚实吗那索性领上一支小股部队,冲他一阵就什么都明白了可郭兴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才,深知己方兵力捉襟见肘之下,根本经不起更多消耗了。更何况若是轻举妄动,一旦中了对方的埋伏,还很有可能折了冯老将军 所以,本着不做动作就不会出错的原则,自觉仍然占据主动地位的郭兴,任对方退军之势如何慌乱,也打定了主意绝不会走出谷口一步。 如此一来,便正中飞熊军、或者说沈归的下怀。 皆因为郭兴心中期盼的援军,如今已经身陷一片火海之中,根本就自顾不暇,又哪还有精力去管什么颜家沟啊 此时的东海关的火势愈烧愈旺,原本稳如泰山的梁京再也按耐不住性子,疾步走到了东城门前,亲自检验疏通城门道路的工作进度。 方才还只是听传令官汇报,还并不觉得如何棘手。此时一见东城门处热火朝天的景象,便把梁京早已做好的心理建设,彻底击了一个粉碎。 梁京看着那些挡住全城军民百姓生路的石头,心中简直悔青了肠子。他只看了一眼便分辨出了来路这些堵住城门的石头,都是当初那十三个南康商人子弟带来的货物,最终被这次十万援军之中的一个副将截了下来。这位副将也是个朝廷大员的家中子弟,在燕京城中暗地里经营着珠宝银楼的生意。而这些石头,便是他们口中的关北路特产岫玉原石。 尽管岫玉也是华禹四大名玉之一,但无论从外观还是经济价值来说,都与其他三种美玉,与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幽北三路的富人,大多都不会选择佩戴这种劣等玉料作为配饰,而穷人又根本没有银子来买配饰;这没有市场,这岫玉原石的价格,在关北路自然就十分低廉。 不过若是贩运到了北燕或者南康,这岫玉可就摇身一变,身价暴涨十倍百倍以上了。皆因为选择这种玉佩最多的人群,便是一些家境小有的中产阶级。而这样的人,虽然在幽北三路并不多见,可是在北燕与南康两地,就绝不在少数了。 上古典籍礼记之中,曾有“古之君子必佩玉”一说,如此一来,加上这种岫玉原料的价格也是最为低廉的一等,也就成了出身普通人家的文生仕子们,最为常见的一种选择。 薄利多销之下,往往凭着货如轮转的优势,能够赚取的利润还要高出其他昂贵玉种。 而眼前这些大小不一、表皮带着蛇形花纹的大石头,便是那位银楼少东家求爷爷告奶奶,才截留下来的几大车岫玉原石。以之前协定的进货价格来看,这一趟原料贩运回燕京城,差不多顶的上那间银楼三年的纯利润收入。 不过在此时此刻,眼前这些大石头所代表的却不再是白花花的银子,反而是挥舞着算牌铁链的黑白无常,正在对着二十万东海关军民露出阴冷的狞笑。 “这样下去不行,火势根本控制不住了,若是不能加快进度,城里的男女老幼可一个都跑不出去。来把所有身强力壮的军卒都给我叫来,咱们一定要加快清理城门的进度” 梁京对着那位正在抬撬棍的传令官大声喊道。小传令官闻言立刻指挥一个汉子接替自己手中的活计,三步并作两步便跑到了梁京耳边,顾不上擦干满头大汗、便气喘吁吁地问道 “梁总提您不怕走漏了风声,会引起城中骚乱吗这些石头虽然堵得严严实实,但也不都是人力不可为的巨石。那些老工匠已经想出了几个好法子,想必两个时辰之内,便可以打通东城门。” 梁京听到了两个时辰这个预计时间,咬着牙看了看城门口正在忙碌的军民人等,面色阴郁地摇了摇头 “走漏就走漏吧,大军就在东城官场列队,这边有这么大动静,想来也瞒不了多久了。而且只凭人力终有尽时,咱们歇人不歇工,进度上也能更快一些。若是怕城中骚乱,便只能多派一些监军官前去巡逻了。谁若时敢在这个时刻自找麻烦,我就要谁了的脑袋” 梁京看着缓慢的进度,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若不是东城门已经挤满了人,自己都想脱了盔甲帮一把手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梁京再次回到东门广场,点了几队精锐军士,吩咐他们去把东门广场附近的房子全部推倒。 这个未雨绸缪的救火方式,从作法来说倒是十分正确。这样一来,便保证广场周围边无物可燃;既然无物可燃,自然也会空出一个真空地带,也就能让这十几万大军在这烈火之中,得到一丝喘息之机。而如今东海关的整个南城已经化为一片灰烬,那些肆虐的火蛇顺着今日的西北风势,已经自南向北而来,哪怕已经做出了最正确部署的梁京,也没因为这条对策,增添出多少信心来。 面对火势汹汹来袭,城中的军士在监军手中利刃的约束之下,还能勉强记得军法军纪,依照将领的约束有序行事;但居住在东海关城中的平民百姓,却隐隐呈现出了无法控制的趋势。 那些带着灼热气息的火焰与呛人口鼻的浓烟,给人类带来的恐惧,是绝对无法抑制的本能。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些不舍,不单单富户豪绅留恋万贯家财,连穷苦百姓的也都舍不得家中那些不值钱的细软。而此时负责管理驱赶百姓的人,都是东海关的三班衙役,平时在街面上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话语中的威严,自然也就弱了几分。 当百姓哭喊叫骂的声音传入梁京耳中,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再派出一队心狠手辣的军士前去弹压地面。作为一个胸有丘壑的贪官,梁京一向都不喜欢这种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方式,可面对这场无情大火,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另外思考一个比较柔和的方式,来稳定城中民心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梁京脑袋被这些繁杂琐事生生堵成了一片浆糊的时候,东门处突然传来了一片欢呼之声。心中大喜的梁京赶紧跑了过去,只见那位小传令官正满脸喜气地站在一块石头上,朝着赶来的自己高呼 “梁总提,城门通了” 梁京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一看,发现原本堵在城门的那些乱石堆,终于露出了黑漆漆的一个洞穴。梁京几个健步蹿到了石山之上,借着旁边一位工匠手中的火把仔细一看,发现这道洞穴的对面,城门已经隐约可见了 “好各位加把劲,马上就要打通了” 就在梁京想要说些什么,为在场众人加油鼓劲之时,身后跑过来一个满脸熏黑,披头散发的军卒,朝着自己大喊道 “不好了梁总提推倒的房屋全部被引燃了,如今东城广场已经燃成了一片火海,您快回去看看吧” 大喜大悲之下的梁京一听这个噩耗,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石头院墙为何能助燃这种技术问题,便只觉眼前一黑,从石山之上滚了下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1付之一炬 而让梁京昏厥的这个问题,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这个问题会出现的原因,便正如沈归所虑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方才推到房屋,制造出一条防火通道的应对方法,本是一道再正确不过的救火妙计,但如今反而加快了火势蔓延的速度。 把这个错误说开了,小的十分可笑,但也十分残酷。因为无论什么计策,都是要靠人来亲手实施的。而那些救火的实施者所面临的危险,除了身后肆虐的火蛇以外,还有监军的掌中钢刀。在军法和火焰的双重恐惧之下,这些军卒做起事来,自然也就只重速度、而无暇顾及工作完成质量。推到了石头院墙与木质房屋之后,并未分开摆放这两种不同的建筑材料。若是平日里燃起的一场大火,这么混在一起摆放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可如今这场大火,毕竟不只是意外而已 冬至四人、与何文道手下的五十多位萨满巫师,早就把那十八个大酒坛之中的猛火油,尽数泼洒于城中大半的建筑之上;如此一来,本来石头可以阻拦火势蔓延,但若是这些石头一旦附着了猛火油之后,那么把火势引向便于燃烧的木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如此一来,并未发出任何错误指令的梁京,便仔细体味了猪队友的一番呵护。 当然,聚集在东门广场之上的平北大军,与东海关中的几万百姓,这下算是彻底感受到了火石之灵的法力无边。 面对如同炼狱一般景象的东海关,只凭着监军与梁京的将令才勉强维持了一段安定局面、便彻底失去了控制。当然,任凭钢刀如何锋利,也绝对约束不了人类天生的生理反应。 当大火烧焦了自己眉毛,呛人的浓烟封住了口鼻,所有的纪律与训练,都在来自于本能的求生欲望那一击之下,化于无形飘散而去了。若此时身处烈焰之中的队伍换成平北军先锋营,或许还有重新稳定下来的可能;可这些人毕竟只有四万余的平北老卒,而剩下的十万余人,都是各地督府征集而来的援军,本来就是捡了些军中老弱病残,送来东海关随的份子。这等兵源素质面临,这种危机时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毫无意外的,十五万平北军加上五万余城中百姓,在火势蔓延至东广场以后,便彻底炸了营。 任凭监军官把掌中钢刀都砍卷了刃,但也无法阻挡四处奔逃的男女老幼。这砍头致死,远远比不上被火焰吞噬的死状凄惨。面对火焰的逼近,无论被军民老幼,都变成了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有几个目光呆滞的竟然还直接冲入火场深处,随即传出几声撕裂般的呼喊,便被浓烟堵住了喉咙,化为了一具焦炭,消失在众人眼中。 幽幽转醒的梁京,一个猛子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已经被大火引燃的木质将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脑也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直到那位小传令官壮着胆子,甩手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这才算把陷入死机状态下的梁京重新打醒。 “梁总提您得清醒一点,您回头看看,所有在这里疏通城门的人,不仍然还是十分清醒的吗此时您身为军中最高官长,面临危机之时又怎能自乱阵脚呢如今堵住城门的石堆已经露出了一个空洞,我们未必就没有那一线生机” 梁京又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映入他眼帘的,全是正在火海之中挣扎嘶吼的北燕军卒,这些人可都是天佑帝陛下与左右丞相大人齐心协力,从各地督府抽调而来的援助之军;而且此时这十五万大军,还在自己的统领之下。如今竟然连一个幽北士卒都没有斩杀、一寸幽北土地都未能染指,便全部化为一片飞灰了。 如此一来,即便自己最终能够逃出生天,又以何面目回去面圣呢又把自己那位身居左丞之职的泰山老大人,置于何地呢 不知不觉的,也不知是被浓烟所呛,还是有感而发,注视着那些身陷火海之中的北燕士卒,梁京的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断线一般夺眶而出,立刻又被滚滚而来的热浪蒸发的一干二净,再也看不见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连梁京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些眼泪就是为了那二十万将要化为灰烬的北燕血脉而流,还是为了北燕王朝的未来而流。 而此时的颜家沟之中,按兵不动了很久的郭兴,终于还是答应了冯廉也的请求,许他带着一小队士卒,步行出谷小心查探一番敌情。 根据冯廉也的探查之下,发现在己方放任自流的应对手段之下,所有的飞熊军早已经彻底不见踪影。而且他们这次撤军,还撤的极为干脆,此时竟连营盘后方的灶坑都已经全部填平。这故意做出的秋毫无犯之态,也不知是为了避免颜家父子的小心眼找后账,还是故布疑阵做给己方看的。 得到冯廉也的回报,郭兴也便又陷入了踌躇之中。不过尽管提前的一番布置最终没有派上任何用场,但他还是在冯廉也的要求之下,做出了全军回撤东海关的布置。这番布置极为稳妥,只要他们能成功与十五万大军重新汇合,那么整个幽北三路便再无平北军之敌手。 即便如此一来,便失去了全歼飞熊军的机会,但自己与手下的八千骑兵也避免了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一切的变化,对于迫切想报杀父之仇的郭兴来说,虽难免有些意兴阑珊,但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结果。 当然,此时这位少帅郭兴,还不知道东海关中那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而他们亲手放跑的傅忆,正率领着四万余飞熊军士,高唱凯歌无比轻松地捋顺着官道,朝着奉京城方向慢慢行军。这一次他们心中不再急迫,也并不害怕郭兴率领麾下骑兵追杀己方。皆因为经过一整日的峡谷血战,郭兴手中的八千平北骑兵,至今还抱有战斗力的士卒,至多也不超过两千之数。即便郭兴拍马杀到,在如此差距的兵力之下,根本也造不成多么大的杀伤力来。 与此同时,原本正处在一片祥和之中的东幽路李家,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李家的大小姐李乐安,在成功救回了方钧平一条性命之后,便在沈归麾下的十几位聋人兄弟的保护之下,被送回了东幽路大荒城老家躲避战火。其实她可以理解沈归的这个决定,但一路上面对着十几位无法沟通的聋人,却还是让李大小姐的心中暗暗给沈归记上了一笔小帐。 自从两北正式开战之后,李大小姐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他既担心自己的父亲被宫中那一老一小为难、也担心自己的心上人沈归,会身陷险地之中。 可李乐安毕竟也自幼生长于豪门世家之中,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下,仍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小情绪来。其实在她的内心之中,还是极渴望能与沈归并肩作战的。 自从她回到大荒城之后,每日都会有各个支脉的旁系亲戚们登门求见。自己虽然身份高贵,但这些人也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族亲长辈,长辈求见也实在不好推脱,于是她自己也就难免被卷入到他们那些争权夺利的斗争当中。 尽管李乐安对那些事极不耐烦又没有兴趣,但面对那些光怪陆离的请求,也并没觉得如何惊奇。毕竟这些事一直都在自己面前上演,多年以来也从未间断。无论是软的还是硬的、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都曾为她上演过一出出的不同戏码。而自己也一直都冷眼旁观,随他们自己演出个五光十色。 不过今日中午的一场家宴,最终却落得个不欢而散。原因也没什么新奇,便是李家族中四位旁系长老,联合向自己进言。这四位长老所图也极为简单他们想在三年以内,高价购回李登手中的全部关北地契,以便于四家自行耕种利用,省去一番繁杂的请示手段,旨在提高工作效率。 他们的这个要求,其实也算合情合理。毕竟如今的李登身居宰相之职,已经许久不管族中事务了。而多年以来,东幽李家的大小事务也都是由这四位旁系长老,共同商议之下所决定的。当然,最后的决定还是要寄送到相府之上,等待家主李登批复之后才能决定。长期如此,也确实有些繁琐不便。 按照这四位长老所想,他们购回李府所有地契之后,日后只需按时向李登上缴一笔宗族贡银,其余各族大小行为,便都由宗族旁系自行决定,不必事事得到李登首肯。而这笔贡银的数目,比起李登今时今日的收入来,也绝少不了多少。 这本是一件两利两便的好事,但李家大小姐还是在他们提出建议的这个时间当口上,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所以面对家中四位长老的询问之时,自己也只推脱说还需明日向奉京城发一书信,询问家父的意见才能回复诸位叔父,想以此说法暂时把那四个老头给打发了。 而往常遇见这种事,李乐安也都是如此做的。毕竟无论嫡系独女如何尊贵,终究也只是一个女子之身,根本做不了他李登的主。所以这么回应族中长老,也还算是合情合理。 可这一次,四位长老却显然并不会就此作罢,仍然喋喋不休地叙述了几个时辰其中好处 最后,李乐安还是在十几个冬至探子的保护之下,得以脱身。不过就在深夜子时,院外梆子声响的瞬间,李乐安的绣房之外,便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之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2乐安遇险 当然,使得李乐安感到诡异的这个时间节点,也的确有些不同之处。 如今两北战事已经打开了花,所有好戏都齐齐上演东海关中的二十余万条人命,此时正在烈焰地狱之中苦苦哀嚎;而颜重武与郭兴的两队骑兵也在幽北官道之上奋力奔驰;而奉京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张黄羚与颜复九,也正在诡谲的气氛下谨慎防备无论喜欢哪一出戏码,这场两北大战都必然有可以吸引他的地方。 就在热闹异常的两北战争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候,东幽李家旁系的四个长老却十分突兀地提出了购买土地这种要求,光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产生各种臆测。 而且这四位旁系长老不合时宜的提议,非但并不荒谬、反而已把方方面面都考虑的极为周详,利益分配的方式也显得极有诚意。 但正因为他们考虑的如此周详,才更令李乐安深感不安。他们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提议,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抛给自己的最优解,明里暗里却都没给本家留下什么反驳的理由。 那么这四个老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呢他们甚至愿意按时缴纳同样数目的贡银,却只是为了再额外花上一笔高昂的费用,购回本属于李家嫡系的地契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只是为了避免信件往来的麻烦而已吗换句话说,省去李登那一封家主印信,再加上七日一个来回的流程,真的值得他们让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吗 在这个世道能全须全尾活着的人,谁都不是傻子。这四位长老不是,所以他们的提议也不会仿佛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李乐安也不是傻子,所以无法把这些疑点抛诸脑后。 今夜的宴席,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参加了,不过却是从她回到大荒城之后,最为正式、参与人数也是最多的一次。饮宴期间明里暗里软的硬的,所说的也都是这样一个话题。而看他们那不依不饶的架势,只要李乐安不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那么这些人没准能拖到天亮 最终李乐安能够得以脱身,还全靠着十几位冬至的聋人杀手,根本听不见任何呵斥威胁,在她暗示的眼神之下强行把她带回了李府本家宅院。 子时刚过,李乐安本打算就此歇息,待明日再修书一封,遣人送至奉京城请示父亲如何处理家事就是。如此一来,自己也算对这些族亲长辈有所交代,兴许就能免去他们的纠缠 嘭 一声巨响从院外传来,曾经师从林思忧学医的李乐安,也不是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大家闺秀,以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看,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误会或意外。于是,在声音传入耳中的一瞬间,李乐安便轻轻呼出一口气,吹熄了房中的小油灯,反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柄惊雷短剑,顺手又把被子弄乱,身形一转,便隐在了衣柜之中,顺着柜门缝隙警惕地注视着房门 大荒城中的李府,与奉京城中的丞相府截然不同。这间宅院可以说是东幽李家的大本营,就坐落于大荒城府衙的正对面,乃是大荒城中的黄金地段。由于李登远在奉京为官,而这里居住的一向是家中女眷,所以警戒力量自然是更加森严。平日里别说那些飞檐走壁的小蟊贼了,就连那些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都会下意识地绕开李府大门。 倒不是因为李家的护院武师手段如何高明,而是李家的名头实在太大,而粮食生意又做遍布华禹大陆,门下的爪牙耳目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老牌豪族,谁又愿意为了些银钱之事,去触那个霉头呢 可今日,便出现了这样不开眼的一位客人。 李乐安如今虽然躲在衣柜之中,但凝神静气之下也能分辨的出,此时此刻的李府上下,都处于激烈的打斗之中。不过李大小姐也算是个见过风浪的江湖儿女,自信凭着家中明面上那些护院武师、暗中豢养的杀手死士,再加上十几个冬至杀手,只要来者不是陆向寅那种级数的武道大家,那么自己的生命安全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大约过了半柱香左右,尽管闺房之外传来的打斗声音已经逐渐减弱,但李乐安的心却一刻都不敢放松下来。这位颇有些另类的贵族小姐,自小便懂得耐心谨慎的必要性这些深夜闯入李府之人究竟有多少与自己府上的护卫家丁有没有什么内外勾结他们深夜闯府的目标又是什么如今外面的打斗之声已经渐弱,到底是哪方取得了胜利或者是分属不同主子的几方人马达成了什么共识,所以达成了什么休战协定 可以这么说,日常行为作风颇有些江湖习气的这位李家大小姐,心思已经细腻到连那十几个冬至杀手,都不敢完全信任的程度。 随着门外的打斗之声彻底消失,紧紧关闭的房门也随着吱嘎被轻轻推开,一道狭窄的月光顺着门缝投射在了闺房的地上。隐在暗中的李乐安借着这道清冷的月光,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目。 这是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中年男子,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人自左眉至右嘴角,有一道贯穿的刀疤非常醒目如今这人满脸鲜血,在进门的同时还伸出了一条尖长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周围的血迹,紧接着咂了咂嘴,又反啐了出去。 这人走近屋中,左右打量了一下李乐安的闺房之后,便大模大样地坐在了茶桌之上,还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块点心,随意地尝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又借着桌上已经放冷的茶水,一股脑地连吃了三块。李乐安看着他这一番做派,顿时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此时院外不见一个活人,只在地上还躺着两个生死不明的冬至女杀手。看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问可知,这位护院的女子身死,定然都是他的杰作;而自家府上的明暗庄丁、护院武师,足足近二百条汉子,再加上十几名有经验的杀手,如今竟然一名援军都没有赶来,显然已经都折在了这位饿死鬼手中。看他这个模样,转瞬之间便杀掉了近二百人,定然是手段过硬的江湖好手。想必,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很难给对方带来什么威胁 就在李乐安摇摆不定,暂时还没想出一个脱身之计的时候,吃饱喝足的男子却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转个身又走出去了房门;没过多久,这刀疤男便从院中拖了一具女性死尸进屋,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暗中还未暴露身形的李乐安说 “差不多就可以了” 这还是刀疤男第一次开口说话,说的也是听起来有些别扭的华禹大陆官话,若是沈归在这里一耳朵便能听出,这人的官话略带闽江义安口音,正是今日他所备下的牛肉火锅发源地。 接下来的场景,便彻底让李乐安惊出浑身冷汗。这刀疤男拿起床边书桌上的一方石砚,把那具冬至杀手的尸体从地上生生地拽了起来,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便挥起手中的砚台,一下接着一下的砸向了那位冬至杀手洁白细腻的脸庞 由于角度限制,李乐安只能看见那男子挥舞着那方带血的洮砚,朝着尸体的脸上富有节奏地不停挥舞;而随着他毫不迟疑的动作,屋中回响的声音也宛如市场上的肉摊一般、粗粝中带着刺骨的残酷。 李乐安虽是个大夫,内外的黑红伤、人体的皮肤骨骼也都见过不少,但这种近乎于赤裸的暴力,还是给她带来了生理上的不适之感。 那种噗、噗的闷响持续了不长时间,直到那方上好的洮砚已经变得滑不留手,这刀疤男才彻底罢休。随着左手一松,那具面目全非的死尸便自然而然地拍在了地面之上。他随手又扯过桌边的几张宣纸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李乐安躲藏的雕花衣柜面前。 咚咚 不紧不慢、极有礼貌地两声敲击,算是彻底掐住了李乐安的咽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只要再有任何惊吓,立刻就会从胸腔之中跳脱出来;而右手正不知觉地、用力抓着那柄已经出鞘的惊雷短剑,关节处都已经变为了一片惨白 随着衣柜的两扇门被左右分开,剑身不见一丝反光的短剑犹如雨夜之中划过的一道惊雷相仿,直奔刀疤男子的哽嗓咽喉刺去 李乐安虽然武艺稀松平常,但此时她手中所执利刃,正是剑奴的得意之作。青年时期的岳海山便是凭着它,刺杀了不少武艺修为远在他之上数倍的武道名宿。 而李乐安这突然一击,裹挟了浑身的力气与,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而抢出了一个先手,正是抱定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心态,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然而,就是这样防不胜防的舍命一击,却被这刀疤男子轻轻侧身让过;随后他微曲食、中二指,以一个敲桌子的手势,随意地点在了李乐安执剑的手腕之上 单从他制服李乐安这一手,并看不出此人师承何门何派;而之所以完全没把李乐安的以命相搏当成一回事,凭的也只是高出对方不知几何的眼力与速度而已。 毕竟此人可是在半柱香之内,便把李府上下二百余口,杀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狠角色。 李乐安手腕被他一击之下自然失去了控制,而本是意欲搏命的招式,即便没有刺空也定然无法再次变招。不过被卸力倒地的李乐安,也并没傻愣愣地任人宰割,反而是在倒地的一瞬间、强行扭动她那随风扶柳的纤细腰身,伸出左手把坠落在地上的惊雷短剑反手抄起、剑尖立刻顶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这男子见李乐安这一番流畅无比的自杀威胁,不禁赞叹出声 “干了一辈子黑活,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你这般的奇女子。不过有一点你应该是想错了,我所接到的指令是,不问生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3帷幕落下 就在李乐安与那刀疤男对峙的同时,深陷东海关中的北燕大军,也彻底失去了抵抗烈火的勇气与能力。此时城中之人无论是军士还是将官、无论是百姓还是皂吏,全都被火焰带来的恐惧蒙住了眼耳口鼻;他们眼中所见、双耳所闻、心中所想皆是一片空白,能勉强驱动的只有下半身的双腿,能思考的也只有身上的皮肤,所有人都抱定了一个年头往没有火的地方跑。 可惜,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今整个东海关都已落入了大萨满何文道的天火焚城之中,无论出自左丞门下、拥有着光明未来的梁京梁宗提,还是那些往日里庸庸碌碌的无名之辈,在这场大火之中都显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渺小;无论是在奋力地做着最后一搏,还是认命般地在一片火海中卑微死去在火焰照射下、这亮如白昼的东海关中,他们都是同一个种类猎物。 此时此刻还能聚在梁京周围的,除了那些习惯围在他身边的铁杆心腹之外、还剩下了几千最先敢来东城门救火的平北军老兵。这些老兵都是与颜重武厮杀多年的悍勇之士,他们死里逃生的经历,可能比梁大人贪赃枉法的次数还要多。这些人面对死亡之下的求生欲望,也远非常人可以比;在他们声嘶力竭的指挥与鼓舞之下,清理东城门的工作仍然还在争分夺秒的进行当中。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爆发了求生本能,在大脑还能勉强运转之下的工匠士卒们,身体的力量竟然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很多人竟然搬运起了平日里绝不可能负担的重量。这些军卒,以前是为了一家老小的吃喝上阵厮杀、如今却是在为了给自己打通一条逃生通路而努力;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二字。 此时平北军的最高长官梁京,也拼命的抑制住了不停颤抖的四肢。如今他不仅不再迷茫,反而在死亡的逼迫之下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一种感觉这莫名其妙的兴奋感,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凭着这种感觉,往日里酒色财气一样不落的梁胖子,仿佛化身成当年那个还在苦圣贤之书、一文不名的青年学子。 他脱下了威风凛凛的将军盔,解下了腰间佩戴的鎏金宝剑,尽力地驱使着满是血污伤口的四肢,一边扯着脖子嘶吼着未必有用的指令来鼓舞军心,一边一桶一桶地从东城门边的一口深井取水,再一股脑泼向逼近城门的火焰 不光是梁京,除了东门口正在搬运石块的军士与工匠,其他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正在做的都是无用之功就算自己把井口的辘轳摇的飞快,以这种取水量也绝对无法熄灭城中肆虐而来的冲天大火。 尽管如此,梁京仍然在指挥着为数不多的清醒士卒,徒劳地在做这个无用之功。这般愚蠢也不为别的,梁京只是为了给所有人心中都竖起一个虚假的念想。只要这个念想还在,所有人的心中都还有希望;只要他们没有放弃希望,那么真正的希望也未必就就不会降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梁京已经无暇顾及回京之后要面对什么了。那十万援军的来源极为复杂,其中也牵扯着各方势力的利益关系,这些可都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提调官能够触及的层面了。 而此时此刻正面临着生死抉择的梁京,已经化身为最纯粹的梁京。他,此时只为自己与麾下的兄弟而战。 “通了通了” 梁京刚刚在奋力拍打之下,救回了一个被引燃了衣角的军士,一听到东城门传来通了二字,眼泪瞬间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精神彻底放松之后,他很自然的眼前一黑,便昏厥倒地不起。周围的军士见状想要弯腰搀扶,没想到刚刚接触到滚烫的地面,下个瞬间梁京便精神一震,伸手抓起了地上那柄被熏到烫手的鎏金宝剑 他顾不上手掌传来的灼痛,紧紧握住被高温熏热的剑柄,站在了一架木质手推车上高声嘶吼 “弟兄们,东城门通了” 随着他那被烟熏所致、异常沙哑的喊声传出,所有人都高声喊出了毫无意义的庆祝声音。尽管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前去查探一番,反而更加快了手上脚上的动作。 梁京鼓舞完了军心,这才转过头去看向东城门方向。 之前那原本被堵城一片假山相仿的东城门,最先被清理出来的那个能看见城门的小洞,此时已经在众志成城的努力之下、拓成了可通行一人的圆形甬道 梁京三步并作两步,几个纵身便异常灵巧地跳上了石山之上。顺着甬洞望去,隐约可见大门之上的门栓还好端端地落在上面,根本没有被人做下什么手脚。 这一下,梁京更是振奋起了精神若是那些纵火的贼子在逃出东海关之前,再往城门栓上浇一层烧化的铜汁,那自己与手下这些兄弟能不能逃出火场,可就真的不太好说了;可如今既然城门并无不妥之处,那么也就是说,只要过去几个人把门栓一抬,那么这道人间炼狱的大门,便彻底被自己给推开了 梁京用满是水泡的右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出血痕的嘴唇,思忖了一番,站在石山之上大声喊道 “各位兄弟继续手中的工作,如今通路已开,我挑两个身形矮小粗壮的汉子钻过甬道,先把城门打开,然后再把脱力受伤的兄弟先抬出城去大家伙放心,无论这东海关中最后还剩下几个兄弟,其中都肯定有一个是我梁某人只要咱们这群人还有一个没走,梁某人都会陪着他” 此时此刻的梁京,自己喊得什么其实自己都听不清楚,耳畔全是如同军鼓般咚、咚的敲击之声。而方才他所说的那一番话,也俱是一片肺腑之言。他在这场血与火的试炼之中,仿佛找回了当年那个心怀天下的仕子梁京。他打定了主意,这次自己要摒弃所有在燕京城中学回来的为官之道,只凭着心中所想行事。 看到平日里有些胆小贪婪的梁京,面对求生的通路都能横下一条心来,甘愿为在场众人垫后,这些平北军老兵也彻底的从心眼里接纳了他。 梁京吼完之后便跳下石山,从身边的救火队中略一打量,便扯出了两个矮壮的军卒吩咐道 “你们俩顺着甬道先爬出去,推开东城门之后,便在那一边负责顺出昏厥的伤员。” 这俩汉子面对这道将令有些不解自己二人虽然也是平北军老兵,但毕竟在朝中无亲无旧,顺着族谱往上查八辈,也没一个叫得上名字的人物;如今面对这个千辛万苦才扒出来的求生通路,怎么就会轮到自己二人头上了呢 “你们俩是平北军中老人,都是平北老侯爷郭孝亲自带出来的兵。梁某人无比坚信,凡是郭老侯爷带出来的兵,就绝对不会是放下自己兄弟不顾、自己逃命而去的孬种。放你们先出去,梁某再放心不过” 说罢梁京手执利刃,拽下了那位双臂粗肿了三圈、仍在奋力搬运着石块的传令官。这一胖一瘦、一老一小就这样站在了石山以下,以防有人受不住活下去的诱惑,企图先行逃亡。 那两位粗壮的军士一前一后地爬过了满是棱角的甬道,也顾不上被石碴割到鲜血淋漓的小腿,刚一落地便伸手拉动门栓。 随着嘎啦啦几声门响,二位军士便推开了那扇代表着生命的大门。下一个瞬间,带着泥土清新味道的空气,便瞬间便钻入了二人的眼耳口鼻之中。二人不自觉地同时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便享受着脑中涌来的眩晕之感。 很快,缓过神来的二人急忙朝着甬道高声喊喝起来 “城门开了推伤员” 这二人的声音并不算好听,但通过甬道传入城中之时,仍然被正在清理通路的人当成天籁之音。 随着送出去的伤员越来越多,门外已经确定可以活下去两位粗壮军汉却愈加沉默。 因为他们奋力地拖出了四五名脱离昏厥过去的弟兄,把他们安放在城门之外才发现,这些人并不是用脱了力导致的昏厥,竟是早已经力竭身亡了此时此时,他们宛如昏睡过去一般,安安静静地躺在东城门的护城河岸边,再也嗅不到这带着泥土味道的新鲜空气了。 这二人忍着眼泪、把拳头攥的紧紧的,但还是朝着甬道高声喊了一句 “别别顾昏过去的人了让能喘气的先撤” 这话传到梁京耳中之后,他略一思索便大惊失色,急忙跑到城门边查探起那些横七竖八昏厥的伤员。足足查探了十几个人之后,才发现有一个人的口鼻之中,还勉强有些微弱的气息传出。不过等梁京查探了一圈再回过头来,那唯一的幸存者,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梁京顾不上伤感,疾步跑回了东城门之前,扯着沙哑的嗓子修改了他的将令 “工匠第一个撤出城中,百姓排第二、之后是平北军与督府军交替撤出。所有人依照将令行事,还有余力之人不要放下手头的工作,取水之人依次填补工匠留下的位置,全体加快拓宽甬道的速度” 就这样,在大火彻底吞噬东海关东城门之前,本来的二十万东海关军民人等,最终逃出生天的总计不过一千之数。 而这一千余幸存者之中,并不包括那位前程似锦的梁京梁总提,也不包括那位颇为机灵、出身于渔夫家庭的年轻传令官。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4无间地狱 “老哥,你知道你老家是哪里的吗我小时候呀,曾听家中老娘提起过。她的家乡在南康一个靠海边的地界,好像叫做什么东瓯,还是叫什么的,年头太久,我也记不大清了。后来呢,她是跟着我的外祖父,居家搬来北燕做些小生意糊口,这才在北燕乐安亭扎了根的” 正哑着嗓子说话的人,是一位刚刚逃出火海的老石匠。此时东海关东城门外散落的这一千余幸运儿,如同被抽出了骨头一般,全都瘫软在了护城河的岸边上。没有人大声呼喊,也没有人起身逃离;这些人或平躺在地上,或背靠着什么东西,胸部却都一上一下地不停拉着风箱。 而这个老石匠如今正在对着身边的一位俯面朝下、正趴在地上的老头说着闲话,即便对方未答一言,这位正在享受劫后余生的老石匠,也浑不在意地继续说着 “据说东瓯那个地界啊,有一种很好吃的瓜,当地人都叫它寒瓜。我老娘说,那玩意儿长得就像冬瓜似得,有一层绿色的外皮,但是瓜瓤却是红色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鲜甜的汁水,解渴极了。据我老娘说在人家东瓯当地啊,这种寒瓜都会放在水井之中贮藏,等到想吃的时候呢,再把它拉出井口抱回家去。一刀当中切开,那脆响好听极了我今年啊,已经五十有二了,也不知这辈子到底能不能吃上一回寒瓜,也不知那瓜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的” 这位死里逃生的老石匠,就这样靠着被大火熏得滚烫的东海关城墙,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老泪横流。他原本就是个住在乐安亭的普通石匠,平日里帮富人雕雕珠宝玉石、帮穷人修修房屋院墙,生活过的算不上多么富贵,但一家老小也不愁吃喝。可自打老侯爷郭兴死后,自己便被当地衙门强征入伍,发配到了这东海关前线,每日里做一些修整城防的差事。虽然工作有些辛苦,但好歹能换来家中男丁不用再被捉丁。以自己这个风烛残年的老朽,能替换家中年轻的儿子,这笔买卖也还算过得去。 可是今夜这一遭,也不知是军中哪位老爷触怒了那位叫什么火石之灵的天神老爷,竟然降下了这满城扑不灭的神火,把东海关中整整二十万人,全都烧了一个灰飞烟灭。就剩下这一千余人,还是仰仗着梁大人这个难得的好官,才逃得了一条活命。 这位已经死过一次的老石匠,此时脑中什么都去不想。唯一想的就是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能亲口尝一尝老母亲口中所说、那种冰凉解渴、汁水甜美的寒瓜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就在老石匠背靠着东海关那温暖的城墙,羡慕着东瓯百姓有福气的时候,由打东边官道之上,亮起了点点火光。 此时原本还是一片墨色的天空,已经隐隐有了些转亮的趋势,根据他的经验,算算如今的季节,再加上现在此时的时辰,一起判断,如今应该正处于丑寅交替之间。他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茫然地环视了四周,发现顺着这护城河的两岸,正横七竖八地躺着那一千余幸运儿,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东面的点点火光。看来这一千余人都还在沉浸在东海关的悲剧之中,一时半刻根本醒不过来老石匠看了看眼前这般景象,只觉得这一千余人,与城中的焦炭也差不了许多了。 老石匠顾不上两条酸胀软绵的大腿,顺手捡起路边不知哪来的一截木棍当做拐杖,跌跌撞撞地捋顺着岸边端详起所有人来。 终于,他在护城河边看见了两位靠在一起、正闭眼打盹的士卒。 “二位军爷,二位军爷醒醒,东面有亮光,好像来人了” 这位劳累过度的老石匠已经弯不下腰了,只能用手中的木棍轻轻拨动了两下这两位身穿铠甲的平北军卒。 这二位正是最先爬出城门甬道,接应其他人转移的矮壮军卒。还是年长一些的最先醒来,他用尽浑身力气挑开了半截眼皮,看见拨动自己的人是一个老头,嘴里便含糊不清地问着“什么再说一遍”之后,便又闭上了双眼。 “东面好像来人了” 这位勉强搭话的平北军听过石匠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还是紧闭着双眼,却把嘴角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来 “来就来吧,您老回头看看这些人,个顶个都是不吃不喝累了一夜的,谁身上还有力气站起来迎敌的况且我们此时除了身上这身破衣裳,手里连一件像样的家伙都没有,还怎么与敌人厮杀呀难不成用您老手中那根木棍迎敌吗” 老石匠听了他这话,既带着些不解,又带着些气愤。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在同心协力之下、顶着神灵亲自降下的天火,硬生生从身后那座人间炼狱里逃了出来;可在大家逃出生天以后,怎么反倒都变得这般惫懒呢 老石匠愤怒地用手中拐棍杵了地面两下,发出了清脆的咚、咚两道声响 “我说军爷,小老儿也没有让您上前与敌人厮杀意思啊可您看那火光的方向,分明就是冲着东海关来的梁大人拼了一条老命不要,才给咱们夺回来的一条生路,哪能就这么糟践了呢趁现在那些人离得还很远,咱们不如早作打算,先找个地方躲上一躲;据小老儿想,等他们办完了自己要办的事,肯定就会离开了,到时候咱们” “老爷子您说的也对”这位年长的平北军实在受不了老石匠的劝说,勉力地睁开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指朝着四周划了一个圈之后,又回过手指了指了自己的鼻尖 “咱们这些人里,既有队长是也有校官、就算有个把营正,也不是什么奇事啊我们哥俩呢,也就是普通的大头兵,平日里就是听喝的,根本做不了别人的主所以您老跟我说这个事儿它也没用而且您瞧见了吗这么多人有一个还愿意动弹的吗就靠咱们爷仨,能使唤的动谁啊您啊,那边寻寻去,找个衣甲鲜亮的官老爷说说兴许惯用。” 说完这年长之人把眼睛一闭,任凭老石匠再怎么絮叨,他都不再出声了。而老石匠见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打算再寻一位能做主的将官。但没想自己扯着脖子喊了几遍,除了有几个翻身之人,愣是没有一个搭理他的;身边有一位可能是被吵醒了美梦,还朝着自己扬手扔来了一把沙土。 这一把沙土算是撒到了老石匠的心眼里,他彻底放弃了别的念头,就势转过身去,颤颤巍巍地走回那个趴在地上,听他唠叨了好一阵的老者身边,用拐棍使劲地撬动着他的身子 “老哥醒醒,幽北蛮子杀来了,咱们托梁大人的福,好容易才得一条活命,可不能在这糟践了老哥老哥” 老石匠费劲了浑身的力气把这位老哥翻了过来,才发现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这一下,老石匠不用探鼻息也明白过来,他的这位老哥可能早就死过去了 老石眼含热泪叹了一口气,费力地跪在了地上,把这位老哥的双眼合上之后,又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越过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这些幸运儿,迈着缓慢的步子,朝着城北方的山林处走去 就在老石匠踏上山道的同时,腰间缠着绷带的颜重武,带着他手下五千杀气凛凛的幽北精骑,终于赶到了东海关前。 颜重武与麾下的士卒,由打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火气。可如今毕竟已是初夏时节,水分充足,根本就不容易生出野火;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官道附近的哪个村落生了一场大火,若是没有紧急军情在身,没准就过去帮忙救火了。 可随着东海关的距离越近,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烟熏味道就愈加浓厚。颜重武一边骑在马背上,一边思索出了许多种可能 但当他亲眼见到那在熊熊烈火的映照之下、亮如白昼的东海关时,心中顿时翻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他早就知道沈归别有图谋,事先也曾得到沈归语焉不详的解释;可自己做梦也没想到,沈归所说的那句真正的胜负手,其实在东海关,背后真正的含义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他看着远处已成一片火海的东海关,伸出一只手向左勒了勒缰绳,身后的五千骑兵见状便集体左转,跑开了一个圆场,停马不前了。 随即不用颜重武吩咐,一小队斥候便策马向前,冲到东海关前四下打量了一番,便神色有些尴尬地跑回了颜重武面前 “颜帅东海关前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群北燕人,不过脸上身上都让火给熏黑了,也看不清楚都是什么来路不过从衣服的样式来看,他们有的是平北军,有的是北燕各地的督府军,还有的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 颜重武仔细思索了一番,随即便跳下马来,抽出挂在马鞍之后的钢刀,朝着自己身后的飞熊军骑兵一挥左手 “把战马给跑死的那几个废物都滚出来,拿上家伙式,跟帅爷我去审审这些北燕人哦对了,你们哨骑队还能行吗要是能行的话,给我把警戒线往西南方向放出二十里” 放下东海关不提,单说那位提前离开的老石匠。 他一路上经过了千辛万苦,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乐安亭。凭着他精湛的手艺活,晚年生活仍然过的极为富足。直到他七十三岁的那一年,这位老石匠才在睡梦之中离开了人间。 对于老石匠来说,这一生过的还算顺遂。生前唯一还有一个遗憾,便是有生之年,都未能亲口尝到自己母亲口中的那种寒瓜,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5尚有余勇 颜重武面对着东海关前这一群行尸走肉,也觉得有些头疼。他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变得如此麻木,开始自己还当众杀了好几个身穿北燕军服的人,想要借此以立威,可这群浑身乌黑的提线木偶却还是那样神情呆滞,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被滚落在地的头颅吓到。 而且,这些人的眼神也十分非奇怪,无论是恐惧还是愤怒、悲伤还是痛苦,统统都不存在,有的只是一片漠然的空洞;被他们这种眼神注视着,颜重武感觉自己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灵魂,无论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就在颜重武准备把他们拴在一起,当做战利品带回锦城另行审问的时候,之前撒出去的哨探却骑马背上,脸色发白地狂奔了回来 “颜帅,由西南方向跑来了一队骑兵,听马蹄声人数并不算太多,可进军速度却是极快的。我们该如何应对,还请颜帅早做定夺。” 颜重武听到这个消息眼珠一转,心中便明白了来者的身份。这一小队骑兵若是自己人,那么也只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中山路总督裴涯。因为此时此刻的幽北三路,除了他裴涯以外,根本没有谁的手里还有可以随时调动的骑兵部队;而奉京城中的张黄羚,即便他有这个能力,但无论是他自己那胆小如鼠的性子、还是要靠他来保护的太子颜昼,都是绝不可能让他领兵出城的。 倘若来者不是自己人,那剩下的也只有刚刚与自己血战过一场的平北军少帅郭兴了。而且据颜重武自己推断,来者是郭兴的机率应该还在九成以上。 “还定夺个屁啊费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人家出来了咱们还能再回去传我将令,让有马弟兄的准备与敌军厮杀,马被跑死的人给我提前弄出几道绊马索、落马坑来。告诉所有人,这次千万不能放跑了一个平北军,我一定要这些人全都有来无回” 这哨骑队长应命点了点头,刚要勒动手中缰绳,又迟疑了一会,指了指地上那些呆若木鸡的幸运儿问道 “颜帅,那这些北燕人怎么办啊要不要我叫几个兄弟看押” 颜重武眼神随意一撇,张开嘴唇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全宰了” 也不知那位梁京梁大人的在天之灵,看到接下来这一番景象,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这些人都是自打东海关火起之时,便跟着他一起奋战的兄弟手足;如今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却仿佛就像没了魂魄的木头人一般,全都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伸长了脖子,迎接着敌人手中的钢刀。 如此诡异的场面,直杀得那些平日里负责掌刑的监军官都有些手软。他们可都是杀人如麻的冷血动物,每个人手上都血案累累,刀下亡魂除了敌人之外,还有不少是触犯了军令的自家弟兄,这样的工作做了多年下来,原本无论受刑之人是谁,他们也都不会有丝毫触动。 可如今眼前这些人,都仿佛待宰羔羊一般,一个个都眼神漠然又沉默不语,就算自己把钢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他们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无论是求饶还是慷慨、无论是遗言还是悔意、这些将死之人仿佛都没有任何情绪需要表达。 若一千余人当中,只有一两个是这样,也算不得如何恐怖;可一千余人若是个个如此,又怎能不让人感觉心慌呢 就在这些监军官,硬着心肠把一千余幸运儿尽数枭首之后,这场战役的另一位主角儿平北军少帅郭兴,终于率领着麾下两千余骑兵,赶到了东海关前。 此时已近破晓时分,尽管东海关中的烈火仍然还在燃烧,可在逐渐转亮的天色映衬之下,却并不如何刺目耀眼。不过,那不停蒸腾而起的滚滚浓烟,仍然还是把郭兴从马上给惊了下来。 “这这怎么会失火怎么会失火的啊” 郭兴奋力从地上趴起身来,双手紧紧抓着身后跟来的冯廉也,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胳膊。而前锋大将冯廉也,如今也被东海关这一番惨烈的景象震慑的目瞪口呆,但在郭兴的拼命摇晃之下,终于还是先他一步定住了心神 “少帅,少帅颜重武” 郭兴顺着冯廉也的手指方向,看到了不远处正端坐于战马之上的颜重武。此时的郭兴还沉浸在东海关被焚这个事实中,一时间没缓过神来,语气中带着决然与悲痛地朝着颜重武喊道 “狗贼你到底把我东海关如何了” 其实这个问题,颜重武也无法回答郭兴,皆因为他也被沈归蒙在了鼓里,充其量也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此时的胜者毕竟还是自己,挠挠脑袋说声嘿嘿我也不知道,也着实有点泄气 “哼,竖子郭兴,你以为光凭你那十五万平北大军,再加上十万的后续援军,便可以视我幽北三路如同坦途吗你看,就是颜某这个狗贼,先斩杀乃父于蒲河岸边;后血战竖子于我幽北皇陵谷道;与此同时,我还请动了萨满教的大萨满,祈下火石之灵附身,让你们尝尝萨满教的厉害。如今你瞧,这一把天火,直接烧掉了你的全部依仗。此时此刻,你与你麾下这些老弱残兵,也只需片刻后,便会化为颜某刀下之亡魂哈哈哈哈,郭兴啊郭兴,若论起阵前用兵之道,你可比你父亲差远了” 其实颜重武只是这么随口一说,竟然也会一语中地。他早就知道何文道与十四等人,在沈归的安排下早就偷偷地潜入了东海关中;可他原本以为这些暗桩,至多也就能帮他焚烧一些敌军的粮草军械,或者日后待自己攻取东海关之时,充当一些内应之人。 他连做梦也没想到,就单凭这么几十号人,竟然能够把这东海关,连同二十万余北燕王朝的军民人等,尽数化为一片焦土。 郭兴当然不知道颜重武口中所说之事有几分真假,但最后那句不如自己父亲,却着实是一句杀人诛心之言。气怒之下的郭兴彻底失去了理智,一个片腿便飞身坐上了马鞍,右手一抖掌中寒芒枪,枪尖虚空中点出四个虚影,双脚扣紧马镫,用枪尾使劲一抽马屁股,整个人便携着滔天恨意冲向了正在洋洋自得的颜重武。 冯廉也刚才一看郭兴血红的双眼,便心知不好自家少帅的性子自己还是有所了解的。平日他无论是对待同袍手足还是帅府下人,一向都是细声细语、态度也是极为谦和,就仿佛是一个手捧经卷,一心只圣贤之言的文生仕子一般;但往往也是这样的人,一旦被打开了最后的心底防线,就远比寻常那些粗鲁莽汉,还要更危险的多。 于是早有准备的冯廉也,在郭兴暴怒冲着颜重武杀去之后,也朝着自己身后的几个心腹吩咐了几句,便也挺动长刀追上了郭兴。 这郭、颜二人不是第一次交手了,所以对方手头的能耐也都了然于胸。也可以说若是昨日颜家沟一战,没有飞熊军士们抵死保护,颜重武的头颅早就挂在平北军的帅旗之上了;可如今的郭兴正处于气懑交加之下,早就失去了往日里的清醒头脑;中平枪招之中也不见了最基本的平心静气,以招破招;反而就直接带上浑身气力,直来直去地与颜重武拼起命来。 当然,如今的郭兴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气,选择这样的打法也能够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恨,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但他与他手下的平北先锋营将士,可都是经过了一场车轮战后又立刻飞奔至此,本就带着一路狂奔的疲累之感,此时再与天生神力的颜重武拼起力气,虽短时间内不至于落败,但也绝对无法击败对方。 如今正是两军主将相斗之时,即便冯廉也就在二人身前几步之远,但他也深深明白,如果自己也纵马冲入战团,那么两军立刻就会展开一场混战。 自己身后带着的这些平北军骑兵,都是久战之后又长途奔袭至此的疲兵,而对面的五千余人,自始至终都从未参与到颜家沟的那一场血战之中;就算他们也经过了长途奔袭,但体力上也一定要比自己那些强弩之末的兄弟强上许多。 即便冯廉也不愿意承认,但他心里却也十分明白这场两北战争走到今天,因为东海关被付之一炬的原因,其实已经提前结束了。而自己一方,便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想到这里,冯廉也便悄悄朝着身后那几位心腹摆了摆手。几个人遵令纵马出列,直接加入战团。对面正在观战的飞熊军一见有混战的趋势,刚要打马冲锋,却被接下来那一幕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这些平北军卒冲入二将战团当中,并没有四下合围敌军主帅颜重武;反而是跑开了战马把自己少帅郭兴围在了当中。随即几个人一起飞身扑向自家少帅,直把个莫名其妙的郭兴压在了人群下面。 随即这几个人手脚极为麻利地把还在愣神的郭兴绑了一个结实,由一个身材壮士的汉子扛在了肩上,对着颜重武一抱拳,便翻身上马,跑回本队去了。 颜重武也是被这一出大戏给惊了个目瞪口呆,缓过神之后刚想说话,还站在原地未动的老将军冯廉也却挺动胯下战马,来到了颜重武的对面 “颜重武,之前你在颜家沟胜了某家一招,回去之后老夫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服气来来来,正好今天有机会,冯某还想领教一番阁下的高招” 一句客气话说罢,冯老将军也不等颜重武有所反应,便用尽了浑身的气力,舞动起手中大刀,连带着胯下战马一齐向颜重武撞来。 身形一动的同时,冯老将军口中还发出了一声暴喝 “竖子,看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6以死明志 在与冯廉也兵刃互斥了一招过后,颜重武便已经明白过来这位冯老将军,此时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虽然他的年纪并不算太大,又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行伍,但想必自两北开战至今,他也没有好好歇息过一日。今日先是在颜家沟有一场血战,而后又追着自己长途奔袭至此。以他如今刀势上携带的气力看,恐怕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冯老将军既然这场仗已经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您老觉得咱们还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吗不如这样,您先跟着颜某回到奉京城,若是愿意在我幽北谋个差事养老呢,那这事就全交由颜某去办;若是还想回到北燕老家,那我也可以替你向陛下求情,念你年纪高迈,赐一条生路来许您还乡。这,已经是颜某能保证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两匹战马一个错身之后,颜重武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神色轻松地转回马头,便不再急于出手,反而开始招降起冯廉也了。 “颜重武啊颜重武,你这人的心眼不错,就是脑子笨了点,正如你所说,这场仗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算你不找我报仇、我还得找你报仇呢你回头看看这座东海关,因为你的一把什么狗屁神火,就生生烧死了二十余万的北燕人,这么大一笔血债,哪一个活着的北燕人能不向你幽北三路讨回冯某明白,你颜大帅是觉得我年纪高迈,杀一个老朽心有不忍,所以想要网开一面,让我安享晚年是不是啊不过我这也有句话,得跟你说明白咯你怎么想、怎么做那都是你自家的事,可我冯廉也下手,却绝不留情若是真的一个不慎被我切了脑袋,你可别跟阎王爷告冯某的刁状啊” 话说至此,冯廉也双腿一夹马镫,整个人便再次杀向颜重武。二人这次并没有错马而行,反而在冯廉也主动的近身缠斗之下,二人就面对面地在战马上厮杀起来 别看冯廉也年纪高迈,精神身体又都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可凭着他那势若疯虎的搏命之势,短时间内还真就没落在下风。直到二人纠缠在一起,互相过了七、八招以后,颜重武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若是照冯廉也这么个打法,再过个二十合,就算自己有意放他一马,他也根本没力气再跑了可若他真的打算以身殉国,为何又要尽全力抢攻呢,他明明知道我的力气在他之上啊 想到这里,颜重武有意一扛,把借势纠缠自己的冯廉也架开一段距离,顺势看一看周围有什么被自己忽略的变化;没想到他这向外一扛,竟然被冯廉也以硬抗一道轻伤为代价,硬生生地又缠了上来 这一下他心中就更急了,这冯廉也虽然是强弩之末,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但若是想在他的狂暴攻势下,分些心出来观察一番,也是万万办不到的事情 几相思量之下,颜重武面对冯廉也挥来的长刀,一改倒卧铁板桥那种后仰的躲避方式;反而身形前扑,紧紧贴在马颈之上让过了刀锋,随即借着起身之势,挑动手中长刀,左手下压右手上扬,使出了一招霸王挑袍这一招若是挑在实处,冯廉也总会落得个开膛破肚的下场。为了纠缠住颜重武、也因为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冯老将军在用力出招之时,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如今他面对颜重武这极为隐蔽迅捷的挑刀,根本已是避无可避了 在出招的一瞬间,颜重武也有些心软。就按这招霸王挑袍来说,攥着刀杆的后把左手,在出招的一瞬间应该把刀杆转上半圈;如此一来,伤敌一面必然就是刀锋与刀尖、而不是此时击中冯廉也的宽厚刀背了 当然,即便是刀背挑击在了他的下颌之处,仍然还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闷响;他身受天生神力的颜重武一击,骑在马上的身体直接被挑飞在半空之中,还在空中翻了半个圈,俯面朝下直接趴在了战场之上。 颜重武顾不上查探那位手下败将的生死,整个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观察周围的环境上。这一看之下,颜重武才明白冯廉也此举,意欲何为 原本那些二千之数的平北军骑兵,此时连同被绑缚扛走少帅郭兴在内,已经全都不见了踪影 “冯老将军,原来你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可惜啊可惜,如今你那些残兵败将,真是一无粮草、二无援军,已经是实打实的孤立之军了,难道您还真以为凭着这样的条件,他们就能逃回北燕故土吗” 说到这里,颜重武看了看地上的满地碎牙,又看了看口鼻喷血怒目而视的冯廉也 “您是不是觉得,我请大萨满降下一把天火,烧了你们北燕军民二十余万人,手段过于残忍了当然,你这二十余万人的血海深仇要找我来报,可那些死在你们铁蹄之下的幽北百姓,他们的仇我们又该不该报呢你我都是统兵的将领,败了就是败了,就不要惦记那些算不清楚的乱账了” 说完之后,他也不管冯廉也如何反应,回过头去朝着身后一招手 “所有人全部上马,跟着本帅一起,顺着郭兴的马蹄印一路衔尾追杀敌军若是放跑了一个,我定要治你们的重罪若是谁能拿住郭兴,或者能亲手砍下他的头颅,颜某也保证有他一桩泼天富贵” 说罢他刚要一马当先而行、却被从下伸出的一双臂膀,紧紧地拽了下来。而这一双臂膀的主人,正是刚刚被他挑翻在地的冯廉也 如今的冯廉也已经被打落了兵刃,身受一击霸王挑袍,如今已经是一头乱发满脸鲜血,恐怖之中又带着一些可怜。而颜重武之所以会被他拽落马下,也不是因为他双臂还能使出多么大的气力,只是因为没有防备而已。 他挥了挥手,指了指平北军远去的方向,遣散了所有扑上来的飞熊军士,又举重若轻的随手掰开了冯廉也的胳膊,对周围的士卒们说 “没听到将令吗速速以令行事如今这位冯将军,不过是一头被我剁了爪、拔了牙的老虎,还有什么可怕的” 诸位想要表现一下忠勇的军士一听这话,再转头一看那模样凄凉无比的冯廉也,便纷纷嬉笑着重新跨上了战马,飞奔追敌而去了。 “冯老将军,颜某知道您尽力了,可败了终究是败了,您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怎么还会如此执拗呢” 颜重武刚刚掰开冯廉也的手臂,如今这位老将军又死死地攀上了他两只脚腕,虽不至于让颜重武无法动弹,但行动起来也极为不便,更遑论翻身上马前去追敌了。 “冯廉也,我已把好话说尽,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可别给脸不要脸” 反颜重武被他这无赖的做法弄出了火气,一转长刀,用刀背拍打着冯廉也的脸颊之处。 冯廉也被冰冷的刀身一拍,仿佛也从心底的执念当中清醒过来。他抬头看了看挺刀而立、又带着些气急败坏的颜重武,裂开满是鲜血与断牙的一张大口,发出了嘿嘿两道诡异的笑声 随即,在颜重武不解的眼神之下,一口咬上了颜重武的小腿。 冯廉也死死咬住的部位,防护十分完备外面有一层带着皮质甲叶的将军靴筒不说,靴筒之中还扎着一层厚厚的绑腿;即便此时他的牙齿已经多了许多断碴,但他这拼尽全力的一咬之下,对颜重武来说,却连隔靴搔痒都远远谈不到。 但就是这样如同痴傻一般的行为,却让颜重武的心底生出了一丝悲哀之感。他伸出左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蛋,强自平稳住声音,对冯廉也郑重的说道 “冯老将军,您这样的汉子,颜某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如今局势胜负已定,能做的你又都做过了,也该没什么遗憾了吧好吧,既然您一心求死,颜某也就送你一程,给咱爷俩的这场缘分,来个了断” 说到这里,颜重武轻轻转动手中长刀,犹如闪电般迅速地、自左而右划出了一道弯月 刀锋上传来的触感有些怪异,就犹如匕首划过豆腐一般顺滑。颜重武没想到这么硬骨头的一位汉子,被斩首之时,触感竟然会如此柔软。他低下头来,用一面平北军遗留下来的军旗,轻轻地包裹住那颗、还咬在自己靴筒之上的头颅,随后双手两次交叉打了一个死结,就在东海关前不远处的一座小树林中,挖下一个浅坑,把冯廉也的头颅暂时葬在了里面。 多年之后,颜重武便在东海关中重修了一座坟墓。墓碑是请乐安亭最有名的一个老石匠刻下的,碑上所刻之字也十分简单 华禹先锋大将军 ,冯公讳廉也之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7颜狩出关 次日凌晨,三位满身尘土的飞熊军斥候轻骑,终于抵达了奉京城南门以外。为首一人的右手正高高擎举起一道竹筒,竹筒上面还挂着红、黄两色的绸布,正在随着风势往西南方向飘摆 往竹筒上系布条是幽北兵部的规矩,代表的是在外征战的将军,有紧急军情回报;而系上红、黄两种颜色的布条,也是为了隐晦的表达出不便明说的信息黄色布条便代表了收信之人,正是幽北三路的当今皇帝;而红色的布条,便是代表着军情的大致内容与紧急程度。以如今幽北三路的情况推断,竹筒上系红色绸布,便代表的便是有大捷喜报回禀天子,自然就是一等一的紧急了 但此时此刻,城门还未到开放的时辰,哪怕是平日里有地方夜报抵京,也需要经过仔细盘问搜查之后,才能在一队守夜兵丁的押送之下进城完差;更何况近两月有余,平北军那个少帅郭兴,与他麾下的八千燕云铁骑,已经把整个关北路搅扰了一个人心惶惶;再加上此刻拱卫都城奉京的统兵将领,还是以小心谨慎著称的张黄羚,就更不可能直接放下吊桥,准许他们通过了 “下面的兄弟辛苦了敢问各位是在哪位将军麾下当差啊” 这斥候头领紧紧握住手中竹筒,双手朝着高大城墙以上的守门兵丁回话 “好说我们三人乃是飞熊军斥候骑兵,这次奉我家颜帅之名,是回来通报东海关大捷的” 这守门兵丁本来还在打盹,被这三个人吵醒了迷迷糊糊的有些不高兴,打算随意寻个理由让他们再等上半个时辰,等自己换了班之后,再把这些麻烦事交给下一岗的人去头疼;可如今听到对方口中所说的大事,整个人神智立刻无比清醒 “东海关大捷太好了,有劳三位稍等,最近那些北燕狗儿闹得太欢,咱们奉京城也不得不加固城防,这城门的规矩也是换了又换我这就去通禀上官,让他亲自出城迎接三位” 那守门兵丁飞快地说完了场面话之后,转个身就不见了踪影。走下城墙之前之时居然还把城墙上的火盆给扣上了盖子 其实除了稍等二字以外,这守夜兵丁口中再没有半个字的实话了。按理来说对方既已表明了身份来意,对于兵部报捷的流程又没有任何错漏之处,就算放进去出了问题,那也找不到他的头上;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想要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端稳了手中的饭碗,保住了吃饭的家伙,就得多加上几个小心。 足足过了一炷香后,奉京城那雄伟厚重的两道城门,终于打开了约一道四人宽的缝隙。而那个守夜兵丁也真没骗三位斥候,此时迎出城外的人还真是他的上官来者正是披挂齐整、身背大枪的齐王殿下、太白卫统领颜复九。 “三位一路奔波辛苦了,还请快去官驿歇息。吾兄重武传来的捷报在哪里,快给本王瞧瞧” 齐王殿下面带雀跃之色,先道辛苦再问公事的行为,也在三位哨骑的心中增加了许多好感度。 “齐王殿下真是折煞小人了,岂敢劳您这般尊贵的人惦记着呢唔,不过小人还是有些放肆的话必须要说在头里这封奏报是呈给陛下御览的,虽然齐王殿下的身份高贵尊崇,小人却也不敢把圣物先呈给您看啊就算陛下宅心仁厚,没准能放我们哥仨一马,但回去之后也总要受飞熊军中的军法处置呀这其中难处,还望齐王殿下您能” “嗨,怪我怪我,都怪本王说话不明这是呈给皇兄御览的御奏,本王又岂能犯下那欺君之罪呢本王只是看你们出自我族兄麾下,一路奔波又着实辛苦,打算代你们跑一趟,亲自送这道奏报入宫。如此一来,你们也能早些休息不是” 颜复九也不等他回话,便走上前来,仿佛根本没看见他那满身的尘土一般,伸手拢住这位哨骑长的肩膀,低声说到 “你们若是自行入宫禀报,最少还要过四道岗这城门口算是一道;兵部衙门还有一道;我太白卫在皇宫大门有一道;御马监还有最后一道;本王也是只是卖族兄一个面子,这才伸手管趟闲事,若是你们仍然觉得不便,那就当本王没说过 说完之后,颜复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侧身让开了吊桥,示意他们来去自便。而这位哨骑长几经思量之后,便递出了手中竹筒,躬身跪地叩了三个响头“那小人便代我家大帅,谢过齐王殿下体恤下情之恩了。” 半柱香以后,颜复九已经卸下了刚刚披挂好的战甲,换上了一身略显轻佻的月白色文生服,只是头顶束发金冠,一步三摇地穿过了宫门。此时的他,正躬身站在永灵殿的大门之外,静等着已经进入殿内回话的李清。 没过多久门分两开,许久不见天日的宣德帝颜狩,终于出现在了永灵殿的蒲团之上他正背靠着颜家历代祖先的牌位,面向南方的天空闭眼无语。唯有手中还在把玩着一串不知什么材质的石珠串 “禀陛下,飞熊军大统领,定边侯颜重武遣人发来捷报,臣于奉京南门外截留而下,亲自送至宫中” 说完也不等颜狩有所表示,颜复九伸手便拽开了套在一起的两节竹筒,等了许久见竹筒并无异样,又抽出了其中所藏的信纸、双手捧过头顶。 颜狩顿了一顿,随即又朝着李清的方向轻轻抬了抬下颌,李清也识趣地走上前去接过了信纸,清了清嗓子便念了起来。 颜重武在信中所写,除了隐去沈归的功绩没谈之外,基本还算是如实奏报;可颜狩的心思是何等深沉任谁把一件事情发展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抽出去,再重新加工组合之后的事实,也一定会有些逻辑上讲不通的地方;而且再加上大萨满何文道那一手骇人听闻的天火焚城,这封战报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本怪力乱神的评书话本;即便如此,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平北军那二十五万大军,仍然被颜重武一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如今只剩下了竖子郭兴还带领千余残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正被颜重武衔尾追杀,相信要把他们尽数剿灭,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宣德帝颜狩虽然不知道这位颜大帅是什么时候开的灵窍,怎么就变成了一位智勇双全的绝世名将;也不知道萨满巫师这些巫医神汉,又为何能真的招来什么天火焚城。但这些事以后都还可以慢慢调查,可眼下却有一桩自己不得不处理的棘手问题 “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地复位呢” 支走了颜复九以后,颜狩坐在蒲团上一边冥想,一边不自觉地念出了声。 “陛下,之前皆因为您龙体有恙,身染重疾,所以才不得不让太子殿下暂代监国之职;可如今您龙体康健,精神足满,自然也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奴才觉得陛下您复位一事,本就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又有何不妥之处呢” 李清听到颜狩不自觉说出口的苦恼,立刻尽心尽力地填上了一句。可就这么一句贴心话,却让颜狩直愣愣地盯了他好久 “奴才奴才多言了” 李清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宣德帝了,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就朝堂事务开口,而幽北三路也并没有宦官不得干政的律法,面对颜狩的目光也自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与你无关,朕只是在想别的事而已如今朝堂上下除了李登的人,便是太子的人,朕即便是再想复位,也不得不考虑朝堂之上群臣的心思啊” 李清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 “陛下据微臣所知,如今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已经没有几个李相爷的人了;就连他门下头号走狗万长宁,前几日都被他割下了髌骨,今时今日还在丞相府养伤呢” 颜狩一听这事,顿时觉得有些新鲜。自己努力了半辈子都没能完成的事业,这才过去了几天,竟然就被自己的大儿子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哦士安可是一员能吏、又是他亲手拔擢的心腹干将,他那个老财主又怎么会舍得动如此大刑的” “这事儿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据说自从陛下龙体抱恙,李丞相便也称病在家了;之后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笼络了万长宁与他一道,把朝堂上下仔仔细细地犁过了两三遍” “你的意思是说,李登之所以下狠手,全是因为万长宁倒戈了” 李清略带疑惑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回道 “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据奴才琢磨着,太子爷毕竟也是李丞相的亲外甥,既然是一家人合作,也就谈不到倒戈二字了;而且在下也只是区区一介宦官,整日里陪在陛下身边,消息也灵通不到哪去若是需要的话,不如陛下把御马监交” 颜狩一听到御马监这三个字,顿时心如刀绞。每每想到陆向寅已经自尽身亡,便有些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李清啊,你伺候朕也不少年了,平时办起事来也算干净利落,对朕也是忠心耿耿;但是这御马监的活,你还真就干不了关于御马监的继任人选,朕已经另有打算了” 说罢宣德帝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摆了摆手,示意李清退出门去。 “陛下您神目如电,您说奴才干不了,那奴才就肯定干不了啊奴才也就是看您愁眉不展,想要帮陛下排忧解难而已;既然陛下心中早已有所准备,那奴才也就放心了陛下您早歇着,奴才门外守着去了。” 李清低着头弓着腰,一步一退地出了永灵殿的的大门。在两扇殿门彻底关闭之后,这位四品内廷总管的双眼之中,闪过了一瞬间的狠毒与怨恨之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8荧惑守心 在颜狩正式宣布痊愈之前,这幽北三路的当家作主之人,仍然还是监国太子颜昼。因此他得到那东海关大捷的消息,也并没有比他父皇迟慢多久。不过这两位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面对如此天大的喜讯,竟然同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与焦躁之中。 其实从表面上来看,颜昼这个储君大位还是极为牢固的;而且再加上幽北三路刚刚在他的领导之下,全歼二十五万来犯之敌的这等天大功绩,根本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可能性。但坏就坏在,自己与万长宁之前那一番未雨绸缪的计划上 试想一下,即便自己有耐心再等上几十年,可一旦父皇重揽大权之后,发现当今的朝堂之上,除了李清之外,竟然已经全部都成了太子的爪牙,到那时父皇又会作何感想呢而且如今万长宁已经被自己弃如敝履、而丞相李登和奉京府尹卫安恒二人,从很久之前便已经称病不朝,而若是自己能够继续掌权,这些问题还都能慢慢消弭于无形之中;可一旦父皇重掌朝政,面对关北路那成千上万的灾民,与饱受战火摧残,百废待兴的百业民生,又怎能不需要那些曾经的得力助手呢 可以想象的是,无论李登与卫安恒此时心中作何感想,也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而近日以来,没了万长宁、或者说是李登的助力,户、工两部早已经处于瘫痪停摆的状态下了。之所以会成了今天这样,皆因当初自己为了兴建那座双天赌坊,早就彻底掏空了内外两库中的每一枚铜板;而时至今日,自己当初为了那种能够日进斗金的阿芙蓉膏。仍然还欠着汇南钱庄一笔数目不菲的银两, 可以说今时今日的幽北朝廷,已经变成了一具四面漏风的空壳子;而自己原本已经想出一个解决巨额债务的好方法,但此事也只是开了一个头,还没有收到什么实际产出;如今若是一旦让父皇重掌大权,那么他老人家就要面临着各路债主,拿着自己按下了手印的借据,拍着皇宫大门讨债来了。 若是一旦如此,那么自己做的所有小动作,都会被父皇尽收眼底;皆时盛怒之下的父皇又会作何之想那时自己这个储君大位还坐不坐的稳当,可就不太好说了。 不过心烦归心烦,欠债归欠债,只要父皇一日没有宣布痊愈,那么自己这个监国太子就要履行一日的职务。如今兵部既然领到了陛下转送来的正式文书,也就代表东海关大捷,已经可以方在明面上来说了。 而自己这个监国太子,也自然要履行分内职责了。 今日一早,奉京城的百姓便发现了城中的气氛与往日里截然不同往日里那些冷清与萧索全都不见了踪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喜悦的笑容,互相谈论的话题皆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与将星转世的那位飞熊军统帅颜重武;而那些因为两北战事而关闭的买卖家,今日也都重新开了张,而且无论他们做的是何种生意,全都进入了让利大酬宾模式; 而原本戒备森严的四方城门,此时也同时四敞大开,那些挥舞着净街鞭子的皂吏也呼呼喝喝地喊着上级的指示 “上面发话了啊飞熊军大捷,只一阵便歼敌二十五万有余,在东海关前打败北燕狗,扬我幽北国威从今日起,奉京四方城门大开三日,允许百姓自由出入;所有大小商家的一应税费,全部免除一月庆祝东海关大捷” 一听到宣德帝颜狩宣布减免税负,被压抑了一整个春天的幽北百姓,终于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从正午时分一直到夜幕降临,奉京城中那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就没断过,家家户户都提着红纸灯笼,客气着互相道喜;而茶馆酒楼此时也都坐满了高亲贵友,竟然比往日里不打仗之时,还要热闹几分。 欢声笑语传遍了奉京城的每个角落,但在河中后街的沈宅之中,如今却是一片死寂。 “老何你会不会看错了呀我可从未听说过萨满巫师也会观星相的,若是那些没把握的昏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沈归一脸踌躇地问着面色凝重、正站在水榭顶上仰望星空的何文道。何文道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先是沉默地摇了摇头,随后又跳下了房顶,走到沈归的面前 “你从小便跟着林思忧大萨满,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呢萨满巫师怎么可能不会观测星相甚至应该这么说,在萨满教的古典教义之中,便包含了有关于星辰图腾方面的记载。若是萨满巫师不会观测星相,难不成我们平时预估风向、警示地灾、估算雨雪余量、防瘟治病、甚至是选择渔猎耕伐的开休时节,都是靠着请神上身不成那得有多少萨满巫师,才供的上这么挥霍啊” 何文道白了一眼沈归,觉得沈归这人虽然聪明,但在萨满教的范畴以内,却实在没什么灵性可言,白白浪费了林思忧大萨满的十年教导 “这些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早把多年来搜罗到的萨满教古籍,存放在了城北的总坛之中,你若是真的好奇,就抽些时间自己去通一遍,以后就不会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了” 沈归倒也不是没翻过萨满教典籍,但那些典籍上面的所使用的文字,大多都是萨满古体文字,以自己的书评,只能仿佛看图说话一般蒙出十之一二,更别提通一遍了 “我没问题你萨满教的奥义,我就问问你刚才站在房顶上所说的胡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何文道打量了周围一圈,又看到了已经彻底痊愈、正一脸虚心求教的相关从业者刘半仙,便彻底放心下来,抬手一指天上的一颗星星 “你看,那有一颗萤火虫一样的红色星辰,人们通常都称它为萤惑,取的也是莹莹火光,离离乱惑之意。当然也有人习惯称他为悬息;但无论在何方教义之中,这荧惑都是主杀伐、死亡的一颗凶星;而如今这颗萤惑星停留的方位,便是处于东方青龙七宿的第五宿心宿。这种星相极为罕见,还有个独特的叫法荧惑守心。” 沈归被何文道这一嘴技术名词说的有些懵,他回头想找刘半仙这个业内人士给自己翻译一下,才发现这老头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半空中那颗荧惑星,最里面还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何文道的话敢情这老头也是个二把刀,现在这嘟嘟囔囔,肯定是背词呢 “你的意思是,因为天上出现了这个荧惑守心,所以颜青鸿就小命不保了” 沈归指着身后脸色铁青的颜青鸿说道。何文道却摆了摆手,急忙撇清关系地澄清道 “我可没这么说啊不过从星相来讲,这心宿所在的位置,是青龙之腰,也被称为皇子心。此时执掌杀伐与死亡的萤惑落入心宫之中,其中的含义不言自喻啊而且不是有句俗话,叫妖星现、天下乱吗这妖星所指的,也是这颗赤色的荧惑星啊” 何文道这一解释,院中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颜青鸿,口中还同时发出了嘶地抽气之声; 而万众瞩目的颜青鸿面色骤一片惨白,他身处双手紧紧地握着身边的孙二大夫,一个劲地摇晃起来。 “你别冲我使劲啊我虽然有个倒转阴阳的名头,那也是人家为了取笑我才叫的外号,又不是真的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听得懂好赖话吗你” 孙白芷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手,极为嫌弃的躲开了方寸大乱的颜青鸿。 沈归见颜青鸿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地安慰了几句 “颜老二你慌什么,人家说的是皇子没错,但不管从哪论,你都是排行第二的货,要死也是你那个兄长先死,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还未等颜青鸿反应过来,何文道先是兜头泼过去了一通凉水 “你是指望天上的星宿、冥冥之中的宿命,去分辨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家务事啊那拉呼萨满古语,星辰之神才不会管你到底是哪位皇帝的第几个儿子呢,只要是流淌着皇族血脉的男丁,面对这荧惑守心之相,就都是一个绳子上拴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沈归听完何文道这不合时宜的反驳,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那照你这么说,还有他老子颜狩呢,他不也是先帝的种吗” “是啊,所以我不是也说了,谁都别想跑” “那要是这么看来,幽北百姓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呀” 何文道看着满脸都写着积极乐观的沈归,冷哼一声 “哼,别想美事了,根据萨满典籍记载,每次荧惑守心出现,皇族男丁都会死去一位;不过最后死的到底是谁,可只能交那拉呼来抉择了。” 颜沈归听完扭回头看了看颜青鸿,思量了一番之后说 “要不要去帮你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9妖星入宫 “等了这么多日,你终于还是露出了嗜血的獠牙。好好好,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第一次出手便要了二十五万人的性命,如此的大手笔,还真称得上是气冲霄汉呐那么,就让老夫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除了紫金城正南方向的承天门,靠东的位置便是北燕王朝的钦天司道观所在。在这道观之前,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台,称之为观相台,是用于观测星相,占吉卜凶的一座宗教性建筑。 今日的观相台上,正伫立着一位鹤发童颜、身着青衣道袍的清瘦老者。他发出了刚才那一番感慨之后,回首又点燃了三柱清香,紧接着还在一柄木剑上插了一道黄裱纸。这道人轻轻向东北方向一挥木剑,剑尖之上的黄纸竟然凭空燃成了一团绿火,脱离开了剑尖的束缚,朝西南方向飘散而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半空之中,无影无踪了。 此时此刻,已经得到东海关败报的天佑帝周元庆,正站在承天门城楼之上,隐在暗处注视着这位清瘦道人的一举一动。当他看见那道发出绿火的自燃黄符纸,朝西南方向飘去之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观星台之下还站着一位青年道士,看模样大约在十六岁上下,面目生的极为平凡普通,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引人注目的特点,若是换上平民百姓的衣服,扔在人堆里一准找不出来。 这位相貌平平的青年道士,注视着那位清瘦老道从观相高台之上一跃而下,半空中身形宛若一枚毫无重量的羽毛般、飘飘荡荡了好半天,最后才静悄悄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师父您那道符” “木秋,慎言” 这位清瘦的老道轻声喝止了欲言又止的小道士,随即又指了指他腰间的酒葫芦,接过之后拔开了塞子,朝着空空如也的承天门冷哼一声 “哼此乃九五真龙之穴,岂容尔等阴鬼邪魔作祟待关某引动三味真火,把尔等妖邪炼一个魂飞魄散” 这声音带着无比的威严,在空空如也的承天门外空灵地回荡起来。回音未消,这关道人便仰头喝下一口酒液,朝着虚空之中噗地一声尽数喷出 酒葫芦里只是些普通的酒液,从这位道长的口中喷出,竟然成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若不是经常见到这老道的灵法神通,天佑帝周元庆是决计不会相信这些神鬼妖邪之说的 如今先是见了无火自燃、又凭空消失的普通黄符、而后又见他从高台之上翻身跃下,体态飘摇而毫发未伤;如今竟还能口吐三味真火,斩妖除魔镇守宫门,看来自己这位大供奉,果然是有真本领的玄门大家 直到这位钦天司大供奉关北斗,带着自己的徒弟乔木秋,回到了钦天司道观之内,小徒弟才不解地开口问道 “师父,您为何要耍那些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啊” 关北斗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说 “师父从那么高的观相台翻身落下,难道凭的不是真功夫吗” “可那也不是” “孩子记住了,只要你有真东西傍身,那么假的也会成了真的;若是你没有能拿住人手艺,那么真的也会成了假的;刚才师父在高台上观测星相之时,陛下可就在承天门的城楼之上注视着咱们师徒二人呢;若是不给他点玩意儿瞧瞧,咱们钦天司还哪来那些无穷无尽的香火供养啊” 关北斗一边从宽大的袖口之中掏出无数瓷瓶,一边对徒弟念叨着。而乔木秋看起来也只是听了个似懂非懂,但却极有眼力架地帮自己的师父拍打起身上沾染的尘土 “可是师傅啊,就您方才耍的那些小手段,南桥市场就有不少精于此道的江湖人,耍起这些手段来都比您厉害多了;可若是想要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去唬住陛下,恐怕也不太可能吧” 关北斗翻身解下了身后所缚的七星斩魔剑,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刚才都跟你说了,师父我手里有真东西傍身,所以施展出来的手段自然也远比那些江湖人更加可信;而且他们用的那种磷粉都是一模一样的大路货,哪有师父这种加了料的看起来唬人啊咱们耍这些手段也不是为了骗人,只是因为多年以来拿了陛下那么多银子,却整日都站在台子上看星相,也着实有些” 乔木秋听到这里,突然出言打断道 “可是陛下请您来,不就是做这的事嘛” “可是他毕竟是个凡夫俗子,理解不了天道玄妙啊,所以师父也只能用他们可以理解的手段,来展示一番你我师徒二人的辛劳。这样的话,他才能持续不断、心甘情愿地掏银子啊” 乔木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出大门、给师父打洗脚水去了。而还在端坐在桌前喝茶的钦天司大供奉关北斗,此时却面带笑意,自言自语地说道 “妖星啊妖星,接下来你可一定要闹出一个天崩地裂来啊不然的话,可就枉费关某的一番苦心了” 说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在观相台上、亲手点燃的三柱清香。这三柱清香放在天佑帝与乔木秋眼中,还只当是他为东海关火海之中惨死的二十余万北燕军民而焚;可实际上,却是关北斗借三柱清香为引、代行天、地、人三才之道,借萤惑守心之天相大势,所精心布下的一道杀阵。而这道杀阵的中心点,则正是天空中东北方向、那道愈加明亮的天市星。 与此同时,正在沈宅之中攀谈的众人,忽然被再次仰头沉默不语的何文道吓得不敢出言。良久之后,何文道先是走到颜青鸿身边,依次扒开他的眼皮、口腔、与手掌心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最后这才松了口气、回身对众人说道 “大家放心吧,咱们这位二皇子啊,不会突然暴毙猝亡了” 颜青鸿原本僵硬的身子骤然瘫软如泥,整个人都靠在了身后的椅子背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起街来 “我看你啊,还不如刘半仙那二把刀呢什么他娘的荧惑守心、什么狗屁妖星入宫,还什么东方青龙腰,我现在就把你那俩腰子给抠出来你信吗你他娘准是觉得刚才说的太邪性了,一时间圆不回来,这才临时改了口的我说姓何的” 沈归看着他那死里逃生之后的心虚样子,顿时有些不耐烦地止住了他那没完没了的势头 “有完没完啊你,你要是再这么说,没准可就被口水给呛死了你听和大萨满把牛把话说完不行吗” 何文道根本不被他们所扰,反而仍然面带担忧之色地指向满天星斗的半空之中 “并非如你们所想那般,荧惑守宫之局也没有破解之法;颜青鸿逃过一劫也不是我胡言乱语,皆因为方才东北方向的天市星旁边,略过了一道飞星;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有了一位幽北皇族血脉,应劫身亡了二公子对不住了,看来这应劫身亡之人,不是你的父皇,便是你的兄长” 颜青鸿听完何文道所言,立刻语气生冷地说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又不是你弄死的。不过,还好只死了一个而已,要不然我还去找谁报那弑母血仇呢” 颜青鸿并没有放弃心中的弑母之仇;他没有再查下去的原因也不是认定了凶手的身份、或者顾忌所谓的血脉亲情,不忍下手大义灭亲;皆因为在他的心里,无论谁是主使、谁是帮凶,都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谁先谁后,都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而沈归与铁怜儿早就看出了他深藏在心底的念头,姐弟二人也时常感慨天家之无情,骨肉亲情之淡薄。 就在颜青鸿陷入了一片纠结的情感当中,何文道却又开口接着说道 “而且据我观察,无论这应劫身亡的皇族是哪一位,做出选择的都不是天道命运,反而是人力所诱” 沈归听到他这句话,突然回忆起许多的未解谜团 “你是说,还真的有人能靠着占星布阵来杀人不成我听说当年岳海山便是被我大婆婆李玄鱼凌空咒杀而死;莫非这次,对方用的也是此等玄妙手段不对啊,之前刘半仙告诉我说,是岳海山强行突破凡人桎梏,导致力脱身死的啊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俩赶紧商量出一个结果来,我可懒得再胡乱猜测了啊” 何文道看了看神色尴尬的刘半仙,也只是歪了歪脑袋,而后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那位青芒剑神到底是怎么死的,恐怕也只有先代大萨满与他本人才能说得清楚了;不过这占星之术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无论是我们萨满教的星辰灵术,还是玄岳道宫的占星道法,还是其他门派关于天相的一切功法、无论施法之人修为高低,都只能借天之势,却不能逆天而行;方才天市星旁划过一道飞星没有痕迹,便可以证明此百年难得一遇的凶相荧惑守心,有高人在借助天势;因为若是正常的天相,划过的也应该是一道尾痕明显的流星” 沈归虽然打心眼里不信这种“封建迷信”的学说,对于日月星辰这些天体也有着自己的理解与概念,但面对着何文道如此的论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地问道 “那你说说看,这次帮颜老二挡了灾的那个倒霉蛋,到底是他老子呢还是他大哥呢” 何文道一翻白眼 “等明天宫里来人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只是个萨满巫师,又不是街边打幡算卦的” 自从刘半仙被陆向寅的娑罗舍利灯暗算之后,便有些威严扫地。如今在众人略带揶揄的眼神之下,也只能低头不语,羞红了一张老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199妖星入宫 “等了这么多日,你终于还是露出了嗜血的獠牙。好好好,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第一次出手便要了二十五万人的性命,如此的大手笔,还真称得上是气冲霄汉呐那么,就让老夫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除了紫金城正南方向的承天门,靠东的位置便是北燕王朝的钦天司道观所在。在这道观之前,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台,称之为观相台,是用于观测星相,占吉卜凶的一座宗教性建筑。 今日的观相台上,正伫立着一位鹤发童颜、身着青衣道袍的清瘦老者。他发出了刚才那一番感慨之后,回首又点燃了三柱清香,紧接着还在一柄木剑上插了一道黄裱纸。这道人轻轻向东北方向一挥木剑,剑尖之上的黄纸竟然凭空燃成了一团绿火,脱离开了剑尖的束缚,朝西南方向飘散而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半空之中,无影无踪了。 此时此刻,已经得到东海关败报的天佑帝周元庆,正站在承天门城楼之上,隐在暗处注视着这位清瘦道人的一举一动。当他看见那道发出绿火的自燃黄符纸,朝西南方向飘去之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观星台之下还站着一位青年道士,看模样大约在十六岁上下,面目生的极为平凡普通,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引人注目的特点,若是换上平民百姓的衣服,扔在人堆里一准找不出来。 这位相貌平平的青年道士,注视着那位清瘦老道从观相高台之上一跃而下,半空中身形宛若一枚毫无重量的羽毛般、飘飘荡荡了好半天,最后才静悄悄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师父您那道符” “木秋,慎言” 这位清瘦的老道轻声喝止了欲言又止的小道士,随即又指了指他腰间的酒葫芦,接过之后拔开了塞子,朝着空空如也的承天门冷哼一声 “哼此乃九五真龙之穴,岂容尔等阴鬼邪魔作祟待关某引动三味真火,把尔等妖邪炼一个魂飞魄散” 这声音带着无比的威严,在空空如也的承天门外空灵地回荡起来。回音未消,这关道人便仰头喝下一口酒液,朝着虚空之中噗地一声尽数喷出 酒葫芦里只是些普通的酒液,从这位道长的口中喷出,竟然成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若不是经常见到这老道的灵法神通,天佑帝周元庆是决计不会相信这些神鬼妖邪之说的 如今先是见了无火自燃、又凭空消失的普通黄符、而后又见他从高台之上翻身跃下,体态飘摇而毫发未伤;如今竟还能口吐三味真火,斩妖除魔镇守宫门,看来自己这位大供奉,果然是有真本领的玄门大家 直到这位钦天司大供奉关北斗,带着自己的徒弟乔木秋,回到了钦天司道观之内,小徒弟才不解地开口问道 “师父,您为何要耍那些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啊” 关北斗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说 “师父从那么高的观相台翻身落下,难道凭的不是真功夫吗” “可那也不是” “孩子记住了,只要你有真东西傍身,那么假的也会成了真的;若是你没有能拿住人手艺,那么真的也会成了假的;刚才师父在高台上观测星相之时,陛下可就在承天门的城楼之上注视着咱们师徒二人呢;若是不给他点玩意儿瞧瞧,咱们钦天司还哪来那些无穷无尽的香火供养啊” 关北斗一边从宽大的袖口之中掏出无数瓷瓶,一边对徒弟念叨着。而乔木秋看起来也只是听了个似懂非懂,但却极有眼力架地帮自己的师父拍打起身上沾染的尘土 “可是师傅啊,就您方才耍的那些小手段,南桥市场就有不少精于此道的江湖人,耍起这些手段来都比您厉害多了;可若是想要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去唬住陛下,恐怕也不太可能吧” 关北斗翻身解下了身后所缚的七星斩魔剑,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刚才都跟你说了,师父我手里有真东西傍身,所以施展出来的手段自然也远比那些江湖人更加可信;而且他们用的那种磷粉都是一模一样的大路货,哪有师父这种加了料的看起来唬人啊咱们耍这些手段也不是为了骗人,只是因为多年以来拿了陛下那么多银子,却整日都站在台子上看星相,也着实有些” 乔木秋听到这里,突然出言打断道 “可是陛下请您来,不就是做这的事嘛” “可是他毕竟是个凡夫俗子,理解不了天道玄妙啊,所以师父也只能用他们可以理解的手段,来展示一番你我师徒二人的辛劳。这样的话,他才能持续不断、心甘情愿地掏银子啊” 乔木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出大门、给师父打洗脚水去了。而还在端坐在桌前喝茶的钦天司大供奉关北斗,此时却面带笑意,自言自语地说道 “妖星啊妖星,接下来你可一定要闹出一个天崩地裂来啊不然的话,可就枉费关某的一番苦心了” 说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在观相台上、亲手点燃的三柱清香。这三柱清香放在天佑帝与乔木秋眼中,还只当是他为东海关火海之中惨死的二十余万北燕军民而焚;可实际上,却是关北斗借三柱清香为引、代行天、地、人三才之道,借萤惑守心之天相大势,所精心布下的一道杀阵。而这道杀阵的中心点,则正是天空中东北方向、那道愈加明亮的天市星。 与此同时,正在沈宅之中攀谈的众人,忽然被再次仰头沉默不语的何文道吓得不敢出言。良久之后,何文道先是走到颜青鸿身边,依次扒开他的眼皮、口腔、与手掌心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最后这才松了口气、回身对众人说道 “大家放心吧,咱们这位二皇子啊,不会突然暴毙猝亡了” 颜青鸿原本僵硬的身子骤然瘫软如泥,整个人都靠在了身后的椅子背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起街来 “我看你啊,还不如刘半仙那二把刀呢什么他娘的荧惑守心、什么狗屁妖星入宫,还什么东方青龙腰,我现在就把你那俩腰子给抠出来你信吗你他娘准是觉得刚才说的太邪性了,一时间圆不回来,这才临时改了口的我说姓何的” 沈归看着他那死里逃生之后的心虚样子,顿时有些不耐烦地止住了他那没完没了的势头 “有完没完啊你,你要是再这么说,没准可就被口水给呛死了你听和大萨满把牛把话说完不行吗” 何文道根本不被他们所扰,反而仍然面带担忧之色地指向满天星斗的半空之中 “并非如你们所想那般,荧惑守宫之局也没有破解之法;颜青鸿逃过一劫也不是我胡言乱语,皆因为方才东北方向的天市星旁边,略过了一道飞星;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有了一位幽北皇族血脉,应劫身亡了二公子对不住了,看来这应劫身亡之人,不是你的父皇,便是你的兄长” 颜青鸿听完何文道所言,立刻语气生冷地说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又不是你弄死的。不过,还好只死了一个而已,要不然我还去找谁报那弑母血仇呢” 颜青鸿并没有放弃心中的弑母之仇;他没有再查下去的原因也不是认定了凶手的身份、或者顾忌所谓的血脉亲情,不忍下手大义灭亲;皆因为在他的心里,无论谁是主使、谁是帮凶,都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谁先谁后,都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而沈归与铁怜儿早就看出了他深藏在心底的念头,姐弟二人也时常感慨天家之无情,骨肉亲情之淡薄。 就在颜青鸿陷入了一片纠结的情感当中,何文道却又开口接着说道 “而且据我观察,无论这应劫身亡的皇族是哪一位,做出选择的都不是天道命运,反而是人力所诱” 沈归听到他这句话,突然回忆起许多的未解谜团 “你是说,还真的有人能靠着占星布阵来杀人不成我听说当年岳海山便是被我大婆婆李玄鱼凌空咒杀而死;莫非这次,对方用的也是此等玄妙手段不对啊,之前刘半仙告诉我说,是岳海山强行突破凡人桎梏,导致力脱身死的啊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俩赶紧商量出一个结果来,我可懒得再胡乱猜测了啊” 何文道看了看神色尴尬的刘半仙,也只是歪了歪脑袋,而后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那位青芒剑神到底是怎么死的,恐怕也只有先代大萨满与他本人才能说得清楚了;不过这占星之术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无论是我们萨满教的星辰灵术,还是玄岳道宫的占星道法,还是其他门派关于天相的一切功法、无论施法之人修为高低,都只能借天之势,却不能逆天而行;方才天市星旁划过一道飞星没有痕迹,便可以证明此百年难得一遇的凶相荧惑守心,有高人在借助天势;因为若是正常的天相,划过的也应该是一道尾痕明显的流星” 沈归虽然打心眼里不信这种“封建迷信”的学说,对于日月星辰这些天体也有着自己的理解与概念,但面对着何文道如此的论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地问道 “那你说说看,这次帮颜老二挡了灾的那个倒霉蛋,到底是他老子呢还是他大哥呢” 何文道一翻白眼 “等明天宫里来人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只是个萨满巫师,又不是街边打幡算卦的” 自从刘半仙被陆向寅的娑罗舍利灯暗算之后,便有些威严扫地。如今在众人略带揶揄的眼神之下,也只能低头不语,羞红了一张老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0袖手旁观 宣德帝颜狩,此时正跪在颜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内心之中一片晦暗。 方才他吩咐过李清,去给御马监递了个纸条,交代他们调查一件不太重要的小事。之所以有这个举动,也只是为验证一番御马监此时的底细而已。皆因为在陆向寅死后,御马监上下便极有默契的奉他那个关门弟子柳执为首,即便自己这个皇帝并没什么意见,但也总得知道这位陆监事选定的继任者,手头究竟有多少本事他御马监的屁股,如今又坐在了哪一边才是。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记投石问路,却被他敲出了一头猛虎来不得不说,柳执这个御马监上下默认的继任者,办事速度还是让自己极为满意的。一个纸条递出去,没过一个时辰,李清便带回了他们用火漆封口的三张信纸。 颜狩看完了信纸上所写的消息,便神色如常的用灵台上的烛火燃成了一片灰烬。他摒退了李清,略带着萧索地坐在了蒲团之上,内心之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方才他只是吩咐御马监,把监国太子在这两北战争中的一切功过简单叙述一遍,却想到自己看到的却是自己那个以聪明睿智著称的大儿子、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以前自己还一直认为颜昼此子,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行事手段,都像极了年轻之时的自己;可如今按照御马监的奏报来看,自己的想法恐怕还是过于保守了颜昼此子的真实一面,无论是心思深沉还是手段狠辣,都远超自己十倍乃至数十倍。 他做的事,有很多都是自己当初想做、但最后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搁置一旁;还有许多自己早就想出的好法子,但因为手段过于阴损狠毒,实在有悖纲常礼法,而被自己亲自打消的念头,此事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施展出来。当然,这些事情有成有败,还有的正在实施当中,暂时还看不出结果如何;不过自己这个现任皇帝若是想要复位,就免不得要开始打算。究竟应该如何去做,才能为这个大儿子善后了 第二日清晨,狂欢了一整夜的奉京城终于安静下来,就平时连开门最早的早点铺子,此时都不见一个人影。皆因为昨日里大家都和和气气、高高兴兴地狂欢了一整晚;此时此刻的全城百姓,大半都还处于倒时差的过程当中;而且据衙门口的官老爷说,今日自傍晚酉时开始,萨满教的巫师们还要举行一个盛大的祭祀大典,以祭奠在两北战争中阵亡将士的英灵;所以这些做小生意的人,都放弃了早市的生意,纷纷养精蓄锐,以待酉时祭祀典礼的到来。 李清也在小太监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换上一副精神喜气的笑脸,轻轻地叩打了永灵殿大门的门环 “陛下,奴才来伺候您洗漱了陛下” 李清先后敲两次大门,而殿中仍然是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平日里就算颜狩还未睡足,但听到自己的敲门声,也都会应上那么一声;可今日的永灵殿中,竟然没有一丝声响传出。而内廷总管李清,就在这冷清寂静的永灵殿院外,也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陛下您如何了好歹也应奴才一声啊陛下恕罪,奴才可要闯进来了啊” 感觉不太好的李清再也按捺不住性子,轻轻地推开了一道门缝。只见宣德帝颜狩正跪付在蒲团之上,与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之上、帝王叩拜天地之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陛下您别这样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北燕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李清边说着宽心话,便使劲儿揉着眼睛走上前去,想要做出一副与君同忧的悲痛模样、把跪在先祖牌位前的颜狩搀扶起身 “陛下” 颜狩刚倒在李清怀里之时,他还以为是因为颜狩跪伏了一夜、手脚麻痹无法用力的原因;拼命地扶抱住他以后,李清这才发现宣德帝颜狩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双手紧紧捂住胸口部位,紧咬牙关无法开口说话 “陛下是胸口发闷吗先躺下先躺下奴才马上给您去传御医” 李清轻手轻脚地放平了宣德帝颜狩,又把蒲团垫在了他的头下之后,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永灵殿大门 “嗯,凡心胸之症,皆属阳虚。正所谓阳气不足则阴血不生,所以欲医此症,应以固本培阳为主” 一位太医院赶来的医官,正一手撵动颌下银须,一手掐着颜狩的脉门,摇头晃脑地说着一些李清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非也非也,依老夫看来,陛下此时双手捧心,应是心胸胀刺难忍,此乃痰淤气滞之症,应以温补通窍为主” 此时永灵殿中正站着几位老医官,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思路,大家都各执一辞,但偏偏谁都不施针下药,急的一句都没听懂的李清,心中隐隐生出了杀人的冲动。 这几位白头发白胡子的华禹名医,都是太子爷手下的人,花高价从南康与北燕请回来的岐黄圣手;意在解决太医院中只有孙白术一人独大的局面。原因也很简单,若是颜昼自己登基之后,这太医院也不能全凭前朝的院正来支持呀倒不是信不过他孙白术,只是颜昼打心眼里不希望这幽北三路除他之外、还有任何人能够一家独大。 可想而知,当这些雇佣兵听到了宣德帝颜狩再次犯病之时,会有多么的兴奋难耐这是宣德帝颜狩的病痛之症,但同时也是他们这些江湖游医、通向富贵之路的天梯啊所以这些人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之后,便急忙凭着自己的太医腰牌进了宫。 不过这些人虽然医术平平,但为人处世上面,却个顶个都是人精。入宫之后一见颜狩所患病症,是很明显的心症,便与周围的同僚们,十分默契地举行了一场医道精辩。谁都不肯、也谁都不敢率先诊治下药 “你们这些人说的都挺热闹,动手啊治啊没看见陛下痛苦地把嘴唇都咬出血了吗怎么都光知道耍嘴皮子呢手底下见真章啊” 李清急的直跳脚,不停地拽着这些须发皆白的老夫子;而被他拉扯谩骂的郎中也不生气,反而手捻银髯、极有涵养地说道 “李总管,老夫理解您急切的心情,但岐黄之道博大精深,首先要讲究一个辩症得当;只有辩症识症,方能对症下药;也只有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呀” 李清听了老太医的这番论调,心中也觉得有些外行领导内行之嫌,急忙面带歉意地说 “是是是,先生说的是。可眼下陛下病情紧急,已经容不得片刻拖延了,还请各位先生尽快施法救治,以免延误病情啊” 这位老者又摆了摆手,伸手朝着四周面带矜持自得之色的几位同僚,语气颇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等同僚如今不都在辩症论治吗所谓欲速则不达,陛下龙体至尊至贵,辩证未明而胡乱用药,真出了问题的话,谁又负得起这个责任呢” 说完他再也不看李清,反而与诸位同僚继续辩论起那些玄之又玄的医道名词术语来。李清看着他们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下了狠心,一咬牙走出了永灵殿的大门,刚要跑向御马监方向,却见到身背两个巨大医箱的太医院院正孙白术,正满头大汗、跌跌撞撞地朝着永灵殿方向走来。 “孙院正为何来的如此迟慢陛下不是赏过你一道金腰牌,许你乘轿骑马,穿行皇宫畅通无阻的吗这十万火急的事,您怎么自己跑来了” 李清急忙朝着他小跑几步,伸手接过了一个大医箱,与孙白芷一起跑向永灵殿。 “前几日奉京城外不是来了一伙北燕骑兵作乱吗太子说怕有北燕探子混入宫中,便把那道腰牌收回去了老夫背着两个这么大的医箱,又如何能跑得快啊” “明明知道陛下病急如火,你还背着这么大的医箱,延误了病情可如何是好啊”李清感受着自己肩上的重量,一边跑一边责问道。 “再急我也得背着医药箱子啊,难道还空手来吗那就算及时来了,又怎么为陛下施救呢”孙白术虽然跑的气喘吁吁,但面对李清的指责,仍然颇为不解地反问道。 这句话算是把李清心底的莫名疑惑点破出来是啊,屋中那些大夫虽然来得极快,但为何没有任何人背负医箱呢难道 还未等李清想明白,孙白芷便先行跑到躺在地上的宣德帝颜狩身边。他先是伸手探了探鼻息、而后拨开眼皮口腔略微观瞧了一下,最后伸手搭脉、约有十息时间过后,便翻开身边的医箱,掏出了银针布包 孙白术就在那几个业界老前辈的指点与谩骂声中,伸手拨开了宣德帝颜狩胸口处的衣衫,又迅速准确地在他手腕与手掌处施以针灸。 随着一声呻吟,宣德帝终于松开了紧咬的牙关,也睁开了紧紧闭合的双眼。他先看了看周围那些袖手旁观之人,又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孙白术与李清,无力地摆了摆手 “孙院正与李清留下,其他人滚出去” “陛下,此子鲁莽” “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1颜狩驾崩 “孙院正啊,这多年以来,你一直都是朕最信任、最放心的亲近之人如今你也应该实话实说,今次朕究竟身染何疾,又究竟因何而生此刻病情又发展如何呢” 孙白术仔细地捻动着颜狩少府、关元两处穴道的银针,听了颜狩的问话,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旁边的李清真的是要被急疯了,这不光他是护主心切,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担心自身安全自打当了这个内廷总管开始,他李清的前途与命运,便都已经紧紧地绑在了颜狩身上;之前他想趁机攥住御马监那个无头之蛇,也存着提前为自己找出条后路的念头;可还没等自己有所收获,颜狩这场来势汹汹、又没头没脑的重病,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不发一言的孙白术也并非因为医道不精,导致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所以不敢妄下断言;相反的,他已经知道了颜狩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因为伴君如伴虎的原因才不敢轻易开口。 简单说来,颜狩此次病因皆是因为大限已到,断非药石人力可医。 颜狩询问之后等了好久,见孙白术仍是低头不语。先是面露惊讶之色,而后又变为了怨毒、随后面带恳求之色看着孙白术;又这样看了他一段时间,见孙白术仍然紧皱眉头,一眼不发,颜狩终于发出一声苦笑,拍着孙白术的肩膀说 “你总得让朕知道,朕是因何而死吧” 这句话一出口,李清却先蹦了起来。他紧跑两步上前,使劲抓住孙白术的衣袍,用尖细的声音恶狠狠地说 “孙白术你别给脸不要脸面对陛下的垂询不言不语是个什么意思陛下乃是九五之尊,上天之子,必将福寿绵长,与日月同辉你不过区区一介郎中,又怎敢妄自揣度天意” 孙白术尽管被李清拽住了衣袍,但施针的手仍然还是稳稳当当。不过他听到颜狩问询自己的语气有所改变、又仔细分辨过一番他脸上的表情后,这才声音低沉地开口说道 “陛下乃是上天之子,余下寿元几何,定然不是下臣可以断言的天机。不过若视同凡夫俗子来诊断的话,那么下臣的查验的结果应该并无错漏之处。今日陛下的心痹之症,其实只是发散于外的表症;其实陛下龙体的内里,此时已经见了绝脉,气血两衰生机尽丧,下臣已再无回天之力了” 宣德帝颜狩听到孙白术给自己判定了死刑,倒也未见如何激动,反而略带疑惑地问道 “孙院正方才所说朕勉强听的懂,但却不太明白。想朕如今正值盛年,平日里身体也十分康健;就连之前那一番病症你也如今毫无征兆之下,却为何又会见了绝脉呢” 孙白术听到这里,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陛下所言极是,这点也正是臣下的不解之处。之前陛下龙体抱恙之时,臣下也曾经为您治疗过一番。那时节陛下体内还是生机勃勃、气血两旺,乃是春秋正隆的壮年之相;如此仅仅几十日过去,又怎会颓败如斯呢” 急的双眼血红的李清听到这里,突然一拍大腿叫嚷到 “定然是有胆大包天的狗奴才,不知受了何人的蛊惑,在陛下的日常饮食之中下了毒物奴才这就去把御膳房的人抓出来挨个审问,定要他们拿出解药来” 孙白术伸手相拦,摇了摇头说 “以陛下如今的体征看来,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若病症来自于饮食之中,那么李总管如今又怎会毫无异状呢打个比方好了,每个人的生命力都仿佛满满一竹筒的清水,随着年纪的增长、生活状况的不同、个人体质的差异,这桶水流逝的速度也不一样,这也是每个人寿数不同的原因;而如今陛下的那桶水,已经空了至少据下臣所知,世间并没有一种毒物的效果会如此隐蔽而迅速的” 颜狩听到这里,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白术啊,有劳你多年以来的精心照顾了。想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天数到了吧朕是上天之子,定然也只能顺天而行没关系,你退下吧,朕还有些事想和李总管单独交代一下” 如蒙大赦的孙白术急忙叩了三个响头,收拾好那两具大医箱,跌跌撞撞地退出了永灵殿的大门。 天交正午时分,神色悲痛提泪横流的李登走出了永灵殿的大门。这也宣告了幽北三路的第三任君主宣德帝颜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个有些意外的结局,对于一位刚刚脱离了苦海、正准备放开手脚成就一番丰功伟业的君王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残酷二字了。 他还没来得及与李登分出一个胜负、也没来得及实行什么仁爱养民的德政,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一面北燕与南康那两位老对手,就这样怀着未竞大业的遗憾、与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卑微而安静地死去了。 与此同时,沈归正站在酣眠之中的颜青鸿床边。 时至今日,颜青鸿在北兰宫中受到的火炎灼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尽管他从那场大火之中捡回了一条命来,但浑身上下却仍然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疤痕;不过万幸的是,他那一张颇为俊俏的脸蛋上,却并没有留下什么过于显眼的伤痕。这也不知是因为他身怀皇族血脉、真的有上天庇佑,还是因为颜青鸿这个傻人,自有属于他的那份傻福气。 “我说沈归你有病吧大早上你你站我床边干嘛啊” 仿佛感受到了沈归那灼热的目光,原本还在酣睡之中的颜青鸿突然睁开了双眼,与沈归那略带探究的双眼瞪了一个四目相对。 “还大早上现在都过了午时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这个命犯天相的二皇子,是不是已经凉透了。昨天何文道不是说你们颜家要死人吗我得来看看你今天还能不能醒的过来呀前几天和小返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起过,这宅子要是死过人呐,日后可相当不好出手了” 颜青鸿听完沈归这个解释,直接翻过了身子,闭上眼睛嘟囔着 “老子命大着呢,北兰宫那一场火都没烧死我,还怕他几颗鸟星星了” “沈归外头有人找” 就在沈归与颜青鸿正在斗嘴的时候,傅忆的喊声便传入了厢房之内。 “谁啊” 两位懒人就这么隔着好几道房门,靠扯着脖子互相嘶吼交流了起来。 “不认识是位道姑” 一听来者是一位道姑,沈归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转过去装睡的颜青鸿,又立刻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满脸带着暧昧与钦佩的神色看着沈归 “可以啊你确实比我玩的野,道行也比我深” 等沈归带着一脸揶揄之色的颜青鸿来到大门口之后,便见到了一位身穿一身深蓝色粗布道服的年轻坤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玄岳道宫的道法,自有玄妙之处,总之沈归第一眼见到这位坤道之时,心中便生出了一种不自觉的亲近之感;而跟出来凑热闹的颜青鸿却仿佛没有发觉这一点,只是凭着自己日常的一贯作风,几步便走到了那位道姑面前 “这位女冠有礼了敢问座下道号、仙观何处、芳龄几许啊” 沈归听到这里,急忙上前伸手拽过了口无遮拦的颜青鸿。他除了第一句还像是人话以外,其他的完全是逛花街柳巷的口风,自己可不想刚刚解决了一个陆向寅,又因为他几句闲话,再惹上玄岳道宫这个大麻烦。 他陆向寅虽然是玄岳道宫的弃徒,但谁又知道人家本家怎么想的如今这位道姑看起来虽然年纪轻轻,但毕竟已经下山入世,按照玄岳道宫的规矩推断,一定是手头颇有些道行的玄门高人 虽然这位坤道被颜青鸿以言语轻薄了一番,但白皙圆润的脸上丝毫未见愠色,反而还探出头去、鬼鬼祟祟地朝着沈宅之中打量了一遭,又踮起脚尖看了看沈宅门房之处,这笑吟吟地对沈归说道 “沈居士,你我二人多日未见,可还安好啊” 沈归听见这位坤道说出自己的底细,又仿佛和自己是老相识一般谈起了旧情,心中顿时有些乱了方寸到不是惊于这位坤道的清丽美艳,而是自己打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与萨满教结下了不解之缘,平日里自然一不斋僧二不纳道,活了这二十年时间,也从未认识过什么玄门中人。唯一认识的就是那个死鬼陆向寅,还刚被自己亲手给宰了 “哦看来沈居士把贫道忘了一个干净啊不过贫道提起另一位居士的名字,沈居士你一定不会陌生难道那位李乐安李居士,您也忘记了吗” 沈归一听到李乐安这三个字,脑中立刻乱作一团这玄岳道宫的人好准的手段,自己与陆向寅的事才过去了几天对方竟然已经把手伸向了游离在两北战争之外的大荒城中如此一来对方不仅拿住了自己的死穴,连带着也拿住了东幽李家的死穴无论他们的背后原因是怎样,单凭他们下手如此精准迅捷,也都不会是什么误打误撞的意外之事 沈归脑中一片纷乱,一时间摸不准对方的来路与意图,只能双眼平静地盯着对方,想用沉默来故布疑阵,看能不能从这位坤道口中套出更多的消息;没想到对方说完李乐安的名字之后,也只是睁着那双熟悉的眉眼,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正在沈宅门房前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之时,手里拎着三只鸽子的刘半仙,回到了沈宅门前。路过门口四人身边的时候,随意瞥了一眼那位陌生的坤道,嘴里面还嘟囔了一句 “哎这孩子的易容术,使得不错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2东幽李家 刘半仙话音刚落,这位坤道立刻发出了噗的一声炸笑,随即便弯下腰捂着肚子哈哈哈的笑个不停;这副魔幻的场景,把对面沈归这哥仨看了一个面面相觑,谁都无法把眼前这位瞬间破功的粗放女子,与刚才那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玄门女冠联系到一起。 “半仙您真讨厌我刚才来的时候还特意瞧了瞧门房,看准您没在家我才敢玩的;这才刚把他们三个给唬住,您一句话就就让我这半天的劲全白费了哈哈哈哈哈” 刘半仙把手里的三只被捆在一起的鸽子往地上一扔,随即抬起右手朝着这位女坤道的脸抹了一把 “鱼胶不能总挂在脸上,要不然容易闷出面疮来” 随着刘半仙的大手一挥,这位易容过的女坤道,终于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来者正是被沈归遣人送回了大荒城中的李家大小姐,李乐安。 “哎我不是让冬至的兄弟送你回去了吗咋迷路了” 沈归看着一直在撕扯着脸上那些鱼胶碎屑的李乐安,纳闷的问道。 “嗯是出了些岔子嗯现在你府上可有什么嘴巴不严的外人吗” 李乐安一句话问出,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射向了颜家的那位二公子。 “看我干吗啊我都在这养伤多久了,而且马上就要成沈归的干姐夫了,就单凭这层关系,也能算外人吗” 沈归不怀好意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气急败坏的颜青鸿说 “不不不你误会了,你不算外人,算嘴巴不严那一类的。” 半个时辰之后,傅忆带着神色有些萎靡的丞相大人李登,来到了沈府之中。 “爹” 化作坤道打扮的李乐安一见父亲,也顾不得屋中坐满了闲杂人等,直接飞扑到了李登的怀中;刚刚还在与众人谈笑风生、嬉笑怒骂的李乐安,瞬间在父亲的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李登拍着怀中嚎咷痛哭的爱女,面带不悦之色地看向沈归 “沈归,你当初是如何向老夫保证的难不成你要自食其言,做出那等无信无义的悔婚之事吗我李家虽然放在华禹大陆上,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绝不是任人欺辱” “我说李丞相、李大人,您应该是误会了。乐安她这身玄门装束可与沈某无干,是她自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翻出来的不过有句话您还真说对了,你们李家还真不是任人欺辱的货色。一旦下起狠手来,可是连自己人都能杀呀” 沈归此时回话的语气神态,前所未有的阴阳怪气,顶的李登也是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这小子抽的是什么疯。 近日以来,在他丞相府中养伤的万长宁,没日没夜地发出呼痛与抽泣之声,搅扰的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而李登既是一家之主、又是他万长宁的恩师长辈,过的自然也都是悲痛交加的苦日子。如今面对沈归这一番变脸,有些混乱的李登根本没想出什么原因来。 皆因为方才傅忆去府上请动自己之时,也并没有透漏什么口风;而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独女李乐安,竟然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易容乔装,从东幽路大荒城老家,翻山越岭地又回到了奉京之城中。 而且此时想来,有件事也十分奇怪自己这个女儿,虽然对沈归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但此时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今回到了奉京城,竟然先来敲动了沈府的大门;这已经不是单单是逾越失礼的问题了 “哦莫非大荒城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李登耐心思索了很久,唯一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可能。 其实自打两北战争开始之后,自己放在东幽路的暗探便已经密报了一些李家外戚的异常举动;可一来战事临头,自己身为一朝宰相也实在无暇分身他顾;二来他也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毕竟是自家之事,彼此又都是沾亲带故的血脉亲属,总要掌握到无可辩驳的铁证,才有理由痛下杀手啊 李乐安揉了揉哭红眼睛,略带嗔怪地回头瞪了一眼沈归,便把自己在大荒城中遭到刀疤男截杀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方才在沈归的追问之下,李乐安只是透露了冬至十几位杀手,为了保护自己已经尽数阵亡的结果;当时沈归还以为是李家生出了什么内乱,这才会迁怒到了未来岳父大人的身上;可如今听完整间事情的始末,沈归这才发觉,这次大荒城之乱,远没有他当初设想的那般简单。 李登听完也眉头紧皱,陷入了一片沉思当中。反而是头脑相对单纯的颜青鸿最先拍了桌子 “我说丞相大人,你这可是养了一窝子的白眼狼啊他们这分明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要自立门户,这才会遣人刺杀表妹,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下马威瞧瞧” 沈归急忙出言制止了胡乱分析的颜青鸿,反而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餐桌之前,摆弄起了摆在桌面上那些擦得雪白的茶具来 “没这么简单,现在听起来,有几个很明显的疑点这第一个疑点即便事发的时间,正处于深夜子时,而李家宗府的对面,便是大荒城县衙。街对面的李府深夜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按照常理来说,衙门敢不遣人过来巡查一番吗所以这第一个疑点,便是在这次事件之中,大荒城知府李子麟,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李登听完点了点头,接着沈归的话介绍起来 “子麟这孩子与乐安是同一个辈份的,是外家大长老的儿子。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己人,李某也不妨说的直白一些。之所以当初会安排子麟出任大荒城知府,老夫也就是看重了他老实中略带着些懦弱的性子。这样的人,虽然不会开创出什么千秋功业来,但用来看守门户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当时因为种种原因,老夫独身入京为官,大荒城祖宅留下的只有一些老幼妇孺,这也就是我把宗家宅院,安排在府衙对面的重要原因之一。” 沈归听完了这些话并未着急做出表示,而是接着自己方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嗯这第二个疑点,便是你们李家外戚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联合起来想要与您做成这笔生意。若是按他们提出来的条件看,他们不仅要付出一大笔购买地契的现银,还要保证年纳贡银不减分毫;可最终他们得到的,却只是一些形式上的好处而已;况且明明他们才是吃亏的一方,却反而急于促成此事,这在常理上来讲,根本就说不通啊” 李登皱着眉头思量了一番,语气也满是疑惑地说道 “其实,这事的苗头其实早在两北战争开始之时,便已经落入了老夫眼中;可当时老夫全部的精力都被绑在筹措粮饷军械之上,根本无暇分身处理家事;况且我本来也存着一份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这才把他们晾在了一边,迟迟没有表态。不过今天再回想起来,也觉得的确有些异常。因为他们此时耕种的土地,虽然地契握在老夫手中,但因为平日里公务过于繁忙,老夫根本没有闲暇插手;最多也只在每年春耕之时,仔细过一遍各家耕种作物的种类而已。这还是因为可以借用职务之便,平均调节各种作物的粮价与配额而已。也可以这么说,无论买不买这个地契,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沈归听到这里,仿佛有所领悟一般,但也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反而是翻开了第三个茶碗,对在场众人继续说道 “这第三个疑点,也是表面上看起来最奇怪的问题。李府本家警戒森严、防备充足,明暗哨卫与护院武师,也个顶个都是江湖上的二流好手;前些日子还有十几位冬至的弟兄也恰逢其会,充斥在了李府的防备当中。如此完备充足的防御力量,却在一个神秘刀疤男的手下全军覆没此等级数的高手,根本就不是只靠银子便可以请来的了” 说到这里,沈归看了看正在逗弄鸽子的刘半仙 “嘿嘿嘿老骗子,别装听不见了,依你的经验推断,要迅速解决二百余护院庄丁武师,再加上十几位一流的杀手这样的阵容,需要什么档次的高手嘿老骗子,别玩鸽子了哎打刚才我就想问你了,这三只鸽子你又是从哪偷来的啊” 刘半仙一翻眼皮,指着沈归的脑门说道 “冬至那十几个孩子的命,只能算你自己头上明知道他们都是聋人,你还总是让他们干那些看家护院的事他们连声音都听不见,能防住个鬼啊所以,你们口中那刀疤男,只能算作短时间内解决了二百多个废物按照前后时间来看嘛,这人还远够不上天灵脉的边。只需要一个不弱于陆向寅的人出手,这趟活就算不得什么难事了至于这仨鸽子嘛,那都是是老夫辛辛苦苦自食其力,打猎得来的准备让小宋师傅抽空帮我烤了,打打牙祭” 沈归没搭理他这一番疯言疯语,而是自己亲手揪过了一只通体纯白的鸽子抚摸了两下,转眼一看却发现了鸽子腿上绑缚的一枚小竹筒。 沈归抽出竹筒之中的纸条,展开一看,顿时神色暧昧地看向了颜青鸿。 这纸条上写的字并不多,但却让在场众人都看了一个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把李家的那些小事全都忘在了脑后。 纸条上写的是 宣德帝驾崩前传下口旨,命二皇子颜青鸿,承继皇帝大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3福祸相依 三只鸽子,三张纸条,写的却是同样的一句话。这种传递消息的方法,其实本身并无可厚非,一式三份也只是为了防止出岔的备用手段而已。可结合纸条上所书写的内容看来,这种常用手法却透出了一丝诡异的味道发出信鸽之人究竟是谁他知道颜狩临终前的遗旨,到底是不是内廷总管李清他为何又会用信鸽这种手段传递消息这三只信鸽的最终目的,又是不是飞往一处 即便沈归与李登都陷入了更深刻的思索之中,可最后一个看到纸条的颜青鸿,却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嘿我说颜老二,你能矜持一点吗就算你真的做了幽北三路的这个破皇帝,也不值得你这么高兴啊” 被他放肆大笑打断思路的沈归一瞪颜青鸿,恨铁不成钢地酸了他一句。不过,沈归说出这话来,还算不得是大发狂言,反而是实打实的心里话。毕竟沈归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就幽北三路这种天寒地冻、人口稀薄、交通闭塞的化外苦难之地,从来没有被华禹大陆的主流社会放在眼里。即便北燕与幽北持续开战百年有余,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东海关那独特的地理位置所导致的。 毕竟此时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东海关,可是扼住北燕王朝的咽喉要道。而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鼾睡呢说的更简单粗暴一些,纷纷扰扰闹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北燕帝王的强迫症作祟而已。 所以,就这么个没钱没兵的纸片皇位,送给沈归他都觉得麻烦。 颜青鸿终于在放肆的狂笑之中停了下来。他也不理会沈归的酸言酸语,伸手展开那张纸条,亲自展示给每个人看 “瞧瞧瞧瞧以后再见了小二爷,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啊不对,不能再叫小二爷了,以后老子就有新名字了叫朕叫陛下怜儿怜儿咱这次要抖起来了嘿” 颜青鸿刚要冲出门去、向自己未来的皇后娘娘报喜,却被沈归一把揪了回来 “我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这纸条上写的是真是假咱先放在一边。暂时咱们就当它写的都是真的,可写这放出信鸽的人,八成也没安什么好心。就他这二指宽的三张纸条,准能把你那条狗命给要了。你用用脑子、好好琢磨琢磨,就这三张字条要是落到了你大哥手里,他还不活吃了你” 颜青鸿一拔胸脯,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环顾四周一圈,扬起手中的纸条 “想要朕的命我呸他不过就是个监国太子,老子朕登基第一件事,就是” “嘿嘿嘿别美了你如今满朝文武可都是太子的人,你就算有加盖皇帝玉玺的正式遗诏,都能在人家众口铄金之下,生生给污成矫诏;更何况你手上拿的还是不知道谁写的字条怎么着你难道打算把这纸条、还有那只鸽子一起带去靠这俩玩意儿来证明你承继幽北皇帝大位的合法性吗” 沈归话音刚落,刘半仙却把眉毛一挑 “那张破纸你喜欢就拿走,鸽子不行。两只老夫吃不饱” 傅忆捂着偷笑的嘴巴,拍了拍呆若木鸡的颜青鸿,伸手取下了他手中的纸条安慰道 “这东西你就当个乐子,看看就算了。沈归说的没错,写这字条的人分明是打算害死你,最近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可千万少出门啊” 被众人数落一通的颜青鸿,苦着一张认命的脸,小心翼翼地铺平了纸条,仔细地收进了自己怀中。 李登抚摸着一只蓝身白尾的鸽子,根本没理颜青鸿这位新晋登基的幽北皇帝,反而把话题再次引回了大荒城中 “以前与我们李家在暗中合作的江湖组织也不是没有,但自老夫继任家主之后,便与那些见不得光的鼠辈断了联系;这些年老夫都致力于培养属于李家的密谍死士,但毕竟时日尚浅,那些人暂时还派不上多大用场。所以,老夫只能断定,那个刀疤男子不是我李家的人,却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请来的杀手” 正在逗弄着鸽子的李乐安,听到李登说到此处,立刻双眼泛红,语带哀伤地补充道 “那人应该一进屋就发现我躲在了衣柜之中,不过他却从外面把九姐的尸体拖回了屋中,用砚台把她的脸给砸花了临走之前还把九姐的头给割下来,装在一个布袋子里面带走了哦对了,那人临走之前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沈归听到这里顿时转过头来他怎么都能没想到,那个不知来路的刀疤男,竟然还会与自己有所牵连 “嗯,他让我告诉你,他欠李玄鱼的一条命,今天算是还完了。” 沈归在听到李玄鱼这个名字之后,顿时浑身一紧。他原本还以为,多年来在刻意低调行事之下,自己应该已经成功隐入了暗处;可没想到如今随便来一个人,就能说出自己所有的身世秘密,这种感觉,让他生出了一种皇帝新衣那样的裸奔之感。 不过通过李乐安转达的这一番话,沈归也整理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这个刀疤男既然刻意地制造出了一颗无法分辨的头颅,临走之时还把它带在身边,就一定是用来向谁交差的;而根据他通过李乐安带给自己的话来分析,李乐安能逃得一条活命,又与他李家内外两门之间,此刻所谈的生意关系不大 “唔李相,最近一段时间你李家暗流涌动,乐安又已经被人盯上,难保对方不会再次出手。依我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您最好故作不知,单等大荒城方面传来消息之后,再另做打算;这一段时间呢,就让乐安住在我府上好了。我这前院还住着铁怜儿、奉阳公主颜书卿,加上她一个女眷,也算不得什么难堪之事,三位姑娘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李登仔细想了想如今丞相府中的情况,即便心中万般不情愿,暂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了。 临走之前,沈归拽着自己未来的岳丈大人耳语了几句,在他那一片有些惊讶的眼神中,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四品内廷总管李清,被监国太子颜昼传到了冬暖阁之中问话 “怎会如此突然之前不是还说龙体日渐康泰吗如今怎会突然恶化了呢最后是谁为我父皇诊治的说” 刚刚接到颜狩病逝消息的监国太子颜昼,已经是第三次从昏厥之中幽幽转醒了。他一改方才的提泪横流,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声音,问向颜狩的最亲近大太监李清。李清如今也是提泪横流,只是不停地用力叩头,碰、碰的响声不停地回荡在冬暖阁中。 “是孙院正亲自诊断的。院正大人说,是因为陛下之前的病情过重,龙体之中的生命本源耗费过甚,这才导致陛下啊呜呜呜” 李清是一边嚎啕痛哭,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着颜昼的话。二人说了足有半个时辰,颜昼连一丁点有用消息都没打听出来。直到最后实在不耐烦了,摒退了屋中左右,亲自把李清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抚着李总管双肩,面色悲痛地说 “李总管,你是父皇身边的近人,多年来对父皇也是忠心耿耿,这些本王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父皇既已仙去,你又是如何打算的呢据说今日一早,你便已经陪在父皇身边,父皇对李总管日后的去处,可有做出什么安排” 李清一听这话,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暗道一声来了 太子爷表面上是在问先帝有没有给自己安排去处,但傻子都听得出来,他这分明是在问自己,有没有接到宣德帝颜狩留下的遗诏。 虽然他颜昼如今已是监国太子的身份,可若是没有加盖了皇帝玉玺的遗诏,那么在登基的程序上来说,终归还是缺少了最为重要的关键条件。 而颜狩在驾崩之前,还在他身边陪伴的人就只有这个李总管了。而若是他身上怀有父皇的遗诏,那么自己便可以先颁喜诏,登基继位;后颁丧诏举国哀悼。这样一来,自己坐上皇帝大位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了。 “禀太子陛下临死之前已经口不能言并并并没有什么遗诏留留下” 李清被颜昼这么一问之下,脸上骤然变颜变色,嘴里面也变得结结巴巴,看模样就知道他心中定然有所隐瞒。 就这个差劲的演技,又怎能瞒过太子颜昼的双眼呢都是一个洞里修行的老狐狸,谁也别给谁讲聊斋的故事 “李总管此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之处吧看来李总管是打定了主意,把自己未来的全部身家性命,压在了我那位二弟的身上啊” 颜昼看着地上神色惊恐、浑身瘫软的李清,心中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这响鼓不用重锤李清是个何等聪明的人,我根本不用把话说的太明白,几句话点醒了他也就是了 接下来,颜昼就在颤颤巍巍的李清口中,听到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事实 宣德帝颜昼在弥留之际的确留下了一道遗旨,不过却是一道口旨他竟然要把皇位传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颜青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4死无对证 颜昼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指着满头大汗、抖似筛糠一般的李清说道 “李总管啊李总管,要认主子也不是你这么个认法吧莫非我父皇生前会如此宠信于你,并不是因为你这个奴才有多么聪明机灵,反而是因为你痴蠢到这般地步了呀哦,这样也好,这样的人用着确实非常放心啊哈哈哈哈哈” 李清听到太子这话更加慌张了,他颤抖着嘴唇、语带悲戚地说着 “太子爷啊之前奴才是先帝爷的人,如今先帝爷驾崩,奴才而然而然也就变成了太子您的人呐不过奴才方才所言,却没有一句不是实话啊。奴才又怎会不知此事过于诡异,但先帝口旨也的确如此,奴才又怎敢犯下那欺君大罪呢” 颜狩看着磕头磕到满面鲜血的李清,眉毛一皱,觉得以李清此时的表情来看,他方才所说不似作伪。可如此一来,这事儿也就愈发的诡异了。 自己那位二弟自幼便声名狼藉,除了精于玩耍享乐之外,更是毫无建树可言;而自己的父皇再世之时,也只是保证他衣食钱粮无忧,任凭他做一个闲散富贵公子而已。可如今李清所说的一切若果真属实的话,那么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受到的栽培约束,又算是什么意思呢而自己兄弟二人所受到的不同待遇,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总管本王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事他根本就说不通啊首先,这道遗旨只是口旨,当时永灵殿内又仅有你一人在场,若是就遵照这样的口旨行事,恐怕于祖宗家规和朝廷法度上,全都不合啊” 颜昼这话说的一点不错按照幽北三路的规矩来说,皇帝驾崩之前若留下的是书面遗旨,需加盖皇帝玉玺,若是皇后再世的话,还要多加一道皇后手章,才能视作合法文件;而皇帝生前若只来得及留下口旨,最少也要有四位一品大员的同时见证之下,才能产生效用;再加上宣德帝颜狩虽然是因病早逝,但毕竟不是突然暴毙而亡,临死前传召几个够身份的大臣留下正式的口旨,从时间上来说,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李清见颜昼的态度有所缓和,满面的惊惧之色也暂时缓和了不少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正如奴才方才所说,之前奴才是先帝爷的近人,多年来更是亲眼见证了陛下对太子爷的悉心栽培。所以说,太子爷才是陛下属意的继位之君,我想满朝文武与幽北百姓,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提出不同意见的。而奴才也同样是这个想法,绝对没有生出其他的什么念头。不过,也不知先帝爷生前,是因为病情过重导致思绪混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才属意二皇子他借奴才一万个胆子来,也不敢做出那假传圣旨、矫诏立君之事啊还望太子能够明察” 自打李清来到冬暖阁之后,颜昼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观察他的表情与反应之上。直到他这番话说完,颜昼也没看出来有任何不妥之处。颜昼沉吟了半响,伸手搀扶起满面鲜血的李清,亲手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本王又怎么会不相信李总管呢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我虽然身为监国太子,可毕竟同样是身为人子,理应替先父完成遗愿,而我们兄弟之中的何人,能够继承皇帝大位之事,也理应遵循父皇的遗命来办。即便父皇真的属意我二弟青鸿,本王也并没有任何异议;不过,此事正如本王方才所说,实在是于朝廷法度不合啊李总管你也是知道的,我那二弟平日里名声便哎本王真是左右为难啊,此事究竟应该怎么办才是,还望李总管能替本王分忧啊” 颜昼这手玩的极为巧妙你李清方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当我颜昼的奴才吗那么好吧,想入伙也总得先纳个投名状来。既然这件事我身在局中,怎么办都容易落人话柄,所幸就把皮球踢还给你;若是你李清能把这件事情完美解决,日后就发你一个闲散的富贵差事;若是做的不好嘛 李清听到颜昼这话,面上骤然一喜,顾不上擦去顺流而下的鲜血,眉梢眼角都带着无比谄媚的神情,对颜昼献媚道 “此事说棘手也棘手,说简单也简单陛下驾崩之前,毕竟只有奴才一人陪伴左右,这也就表示这道口旨只要奴才说不存在,那么也就没人知道了更何况正如太子爷所说,只要您顺理成章地荣登大宝,日后即便奴才何时不慎泄了口风,也是万万不会有人相信的” 李清话刚说到一半,就发现颜昼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随即他便立即改口,以求把颜昼杀自己灭口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更何况您之前临危受命,担任监国之职,这本就是先帝御口钦封的事,也事天下人都公认的事实,根本不容旁人辩驳;而太子您又刚刚略施手段、轻而易举便灭杀了北燕二十五万余强敌,在幽北军民之中的声望已经上升到了顶峰,举行登基大典,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如此胜券在握,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陛下驾崩、太子继位,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太子听到这里,才认同的点了点头其实就父皇留下的这道口旨,即使此刻已经传遍了幽北三路,也只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小麻烦而已;对自己承继大统这件头等大事来说,根本就造不成什么影响。就凭着自己现在握着的这一手牌,即便叫个傻子来打,都万万没有输钱的道理。 而现在看来,这道口旨带给自己最大的变数,就是能不能借此事为由,合情合理地杀掉这个父皇的心腹四品大太监李清。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内廷总管毕竟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无论李清此人究竟如何,内廷总管这个职位,自己都是肯定要换掉。 “李总管方才一番话,真乃公忠体国之言呐不过此时本王毕竟没有遗诏在手,这登基与国丧之事,又该如何区分先后呢” “太子爷,依奴才浅见,继位登基之事乃是头等大事,正所谓君、臣、父、子,您毕竟首先是幽北子民的皇帝,之后才是先帝的长子;于情于理,也该先忠于国之大事,再行人子之孝。虽然说忠孝难两全,但天家毕竟不同于普通百姓,所以奴才认为,只要您能把先帝的重担挑在肩上,也就算作是忠孝两全了。” 太子爷听了他这一番话,虽然没把其中那些曲意逢迎当真,但毕竟谁都喜欢好听的话,也就自然而然地从心里往外那么舒服。他随意安抚了李清几句,又做出了登基之后的种种承诺,这才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之下结束了此次会面。 李清走出冬暖阁的大门之后,颜昼便转身走入了内堂。此时冬暖阁的内堂之中,站着一位做太监打扮的小胖子,正是御马监现任代监事柳执。 “孙白术出宫之后,李清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正如李清所说,幽北三路的军民人等,早就接受了颜昼继任皇帝的这个设定,如今颜昼只是还未曾举行登基大典而已;而这个形式上的继任活动,对于御马监的代监事柳执来说,却根本就毫无意义。 “放了一笼子信鸽,我们的人手不足,鸽子出现的又太突然,最终只拦下了四五只而已” 柳执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呵呵我就知道李清这只老狐狸没那么简单,今天要是一个冲动真的把他给灭了口,没准还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颜昼不停抚摸着自己手上的一枚玉戒指,一边与柳执闲聊道。 “要不要除掉他我们有能力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让他留不下一丁点痕迹” 柳执听到这里,神色不变地问了一句。 “没那个必要了。他李清发出去的信鸽,你们放走了一只还是放走了十只,结果都是一样的。蝼蚁尚且偷生,他想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他尽心尽力的伺候我父皇多年,没必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让他再多活个五年好了。” 没错,在颜昼的心里,李清与自己那个二弟颜青鸿一样,都是是必须除掉的人。除了因为李清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多了一些之外,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父皇一死,李清这个人就对自己没什么用了。 不过他毕竟是父皇死前见得最后一人,若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就人间蒸发的话,也难免会给自己招来一些口舌非议;为了避免横生事端,最好还是等风头过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掉他。 当然,这对于御马监来说,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转过天来一大早,李丞相府上来了一位青年拜访。 这个青年人周身披麻戴孝,头上还顶着一个红色的绒球,远远看上去,那绒球在一片惨白中极为显眼。这人才刚进院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正厅门前,也不顾周围的环境,直接就扯着脖子嚎啕痛哭起来 “我滴姑奶奶哎您老人家怎么就走滴这么急哎”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5拍门报丧 次日清晨,李登刚刚去后院探望过正在休养腿伤的万长宁,此时才刚刚回到正厅之中,连口热茶都还没喝上,便被门外那场连哭带唱的嚎丧戏码给惊了一个心烦意乱。 “李福门外何人喧哗” 喊了没过多久,丞相府的大管家李福,双手捧着一个盛满热水的铜盆,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正厅之中。他把铜盆放在接手桌上,又浸湿了面巾递到李登手里 “回老爷,门外跪着一个一身素衣孝服的青年人。方才我已经问过门房了,门房说他自称从大荒城来,是您族中晚辈,这次是千里迢迢赶来报丧的” “胡闹老夫人早已仙去多年,如今大荒城中根本就没有等等,门外那青年看起来大概在什么年纪” “我瞧着约莫在三十岁上下” 李登想到了昨日在沈宅之中听到的一些秘密,于是略一思忖便站起了身,走出正厅门口。 “你是谁家的人” 任是谁大早上起来,家里就来了这么一出丧种拍门,也会觉得有些丧气。更何况如今跪在李登面前这个青年男子,虽然称不上是面目可憎,但就那副长相也明明白白地刻着小人二字。李登原本并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也逐渐相信了相由心生这句古话。 “祖爷爷啊重孙儿我是李皋李老祖那一支脉的子弟。这次也是受李老祖之命,前来奉京城报丧的呀呜呜呜呜” 若是真如这贼眉鼠眼的男子所说,他在李登面前自称重孙,还真就攀得上他这门大辈亲戚。皆因为李家的嫡系血脉,年幼之时大半都需习学文武两道,因此成亲育子的年纪一般都要晚上一些;多少年的代差传到今时,李家嫡系子弟的辈分,自然也就比旁支别系高上不少。 而他口中的李皋李老祖,便是李家旁系四大长老之中的老大,也是李家分支中、辈分与威望最高的一位。 同时也是李家嫡系与旁支之间、这场交易的首倡者。 “哦是李皋那一支的子弟啊,这么看你在东幽府也定然是个头面人物了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吧,奉京不比家里,没有那么大的规矩。” 李登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便虚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回话。可没想到这青年并没有应命起身,反而继续梆梆地叩起了响头来 “祖爷爷折煞重孙了,我李三林算是个什么头面人物啊就是个靠着家里吃白饭的不肖子孙而已。若是没有祖爷爷您这棵大树撑着,那我们东幽府那些个小猢狲,还不早就饿死了” 李登看着他这副自甘下贱的市侩模样,心中不自觉升出了一种悲哀之感尽管此子只是李家旁系血脉,可毕竟他也是顶着李家的名头混事,嘴脸怎会下贱如斯想我李家虽然世代商贾出身,身份并不算高贵;但多年以来,做的也一直都是体面生意,买卖之间全凭公道二字,如今又怎么会教养出出李三林这样的下等货来呢 更何况原本就是被世人认为是只知追利逐臭的奸商,若是全都似他一般、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人看的话,那么日后商贾的地位不就更卑微、更下贱了吗这何止是作贱自己啊简直是连带着商人的祖师爷赵公明,一起作贱啊 其实李登这番心思,也并不全部出于公心。皆因为他一见此人的面目,就已经生出了不好的第一印象;如今见他这番谄媚奉迎的嘴脸,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大荒城距奉京相隔千山万水,你如此匆忙赶来,又口口声声说的是报丧二字,莫非外侄李皋他” 李登这一问,当然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落在李三林的耳中,却觉得非常真实。 “回祖爷爷的话,并非是李皋李老祖仙去说起此事来,也都怪三林无能,前些日子姑奶奶为躲避战火,所以回乡居住;谁料到咱们李家树大招风,姑奶奶才刚刚回乡、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呢,就已经被歹人在暗中给盯上了等到重孙儿我收到消息带人赶到之时,姑奶奶他老人家呜他老人家已经被害了哇” 李登看着眼前这位悲痛欲绝的李三林,心中已经是冰冷一片;但脸上仍然故意做出一副没转过弯来的模样,颇不耐烦地说 “如今北燕强敌刚刚退去,国事纷杂,老夫还哪有时间去处理族中丧事啊三林啊,你家姑奶奶这事就让李皋看着办吧,老夫并没什么意见” 李登随意一句话说完,便朝着身后的李福一摆手 “李福啊,让厨房给三林准备些吃的,吃饱了就送他回去吧” 李三林一见李登要走,顿时急的站起了身子,上前两步刚想抓住李登的袍袖,却被李福紧紧地扣住了肩膀,无法动弹分毫 “祖爷爷祖爷爷祖爷爷您留步啊我姑奶奶就是乐安姑奶奶是您的女儿啊” 已经转过身去的李登,听到李三林情急之下喊出来的话,浑身骤然一软,随即便转过身子,瞪大了双眼,紧紧上前抓住李三林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你说什么我耳有些沉,方才没听清楚你再大声地说一次” “祖爷爷您节哀啊我姑奶奶李乐安,被贼人给害了呜” 李登双唇极快地抖动了一会,张开大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胸口,随即便直接向后仰去,按这个姿势看来,李登最先着地的部位,一定是足可致命的后脑 多亏身旁的李福手疾眼快,在李登的后脑马上要磕在青石台阶的一瞬间,李福伸出的胳膊堪堪地兜住了自家主人的脖子,这才避免了幽北丞相因悲痛过度,追随他亡女而去的悲惨下场。 当然,李登的反应也全在李三林的意料之中,尽管他此时外表上还是满面泪水,但见李登此时的逼真反应,心中终于放下了一些防备看来那具不辨面目的头颅,的确属于本家大小姐本人了。 半个时辰之后,神色冷峻的李福走到了仍然跪在院中的李三林面前 “老爷醒了,传你过去回话。老夫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与丞相大人是什么关系,就嘱咐你一条,你小子给我记好了一会回丞相大人的话,一定要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但凡我们家老爷再次昏厥过去,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可就只能吃香灰了” 说罢李福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倒背着双手,走向了大门之外。当然,李三林心中暗啐了他一口的同时,双眼也打量到了一些异样这位老管家,不知在什么时候,原本系在腰间的青色布带,如今已经换成了一根白色布条。 李三林使劲地揉红了双眼,喘一口气抽三抽地跪在了李登塌前 “祖爷爷您节哀啊都是三林无能啊您切莫疼坏了身子啊呜” 躺在病床上的李登,如今看上去仿佛瞬间老了不少;那一双锐利鹰眼之中,也见不到往日里的那般神采与威严。此时就连问话的语气,也变得空洞而麻木 “凶手是谁找到了吗乐安遗体又在何处啊” 李三林想到方才李福警告自己的话,踌躇了半晌,还是把牙一咬心一横,顾不上肩膀处传来的隐痛,十分耿直地回答道 “回祖爷爷的话凶手的消息暂时还没有找到,姑奶奶的遗体姑奶奶的遗体还在,但是她老人家的头头颅,却被贼人用利刃给割去了呀” 这个李三林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随着人年纪逐渐增大,情感方面的控制力也会慢慢减弱;所以凡是老人遇见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况,通常都是能瞒一时瞒一时,只能靠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让老人自己生出心理准备,再一点一点地透些口风给他;如此一来,也许并不能缓解多少伤痛,但是好歹也能留下一些缓冲的时间。 可是这李三林明明得到李福的警告,却还是选择了直言相告,还把李乐安死状如何凄惨、又如何尸首两分,给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就在李登眼前发生的一般真实。 由此可见,李三林的本意根本就不是报丧、反而是来杀人的 李登听到这里,即便早就知道事情是假的,但是心中一想自己膝下独女李乐安,险些就被贼人割去了头颅,也同样感觉心如刀绞,伤心欲绝的眼泪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了 诚然,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等李登再次缓醒过来之后,他伸出一只有些瘦弱的左手,紧紧握住守在病榻边上的李三林 “三林呐,老夫幼年丧母、青年丧妻、中年丧女,这一辈子过的苦哇哎,乐安那孩子那孩子哎老夫最近身体着实不济,若是回去操持那孩子的后事,肯定就跟她一道走了乐安的后事,你就让李皋帮忙料理吧。兴许再过上个年后,等老夫缓上一缓、情绪稳定下来一些,再去她坟前添上一把土,也就是了痛煞吾也” 说到这里,李登突然瞪大了双眼,由嘴角处流出了一些鲜血,痛呼一声,便再次昏厥过去。 这个场面落在李三林的眼中,看的他心头大喜过望看来自己不远万里来跑这一趟,还真就来对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6分锅大会 无论幽北三路此时是如何的暗潮汹涌,毕竟还只是分配利益的小问题而已;可如今摆在北燕人面前的,却是自北燕王朝开国以来,最大、也是最为惨烈的一场败绩 今日紫金殿的朝会之上,天佑帝周元庆的脸上仍然还是挂着浅笑,但投向文武大臣的目光,却已是冰冷刺骨 “抽调了十五万的督府精锐,再加上原本平北军的十万边军,足有近三十万万之众,就算是让颜重武绑起来挨着个的砍脑袋,那也得砍上个几天几夜吧如今可倒好,一把大火就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此时连同东海关在内,全都化为了一片焦土呵,如今堂下诸位,全是饱学鸿儒之士,可有哪位贤臣干将,能给朕解释一番” 就天佑帝提出的这个问题,此刻就连幽北方面的人,都没几个能够搞清楚的,更何况紫金殿上这些居庙堂之高的文武大臣们呢可既然陛下已经发问,那无论是好是歹、也总得有一个出头之人啊于是,紫金殿上的所有文武官员,都把目光紧紧锁定在了为首二人身上北燕王朝的左丞相,王放王牧北;北燕王朝的右丞相,蔡熹蔡显阳。 不过同人不同命,同事不同责;这左、右两位丞相,虽然同是这场两北战事的参与者,可毕竟王左丞才是主要发起人,如今既然召开了战后分锅大会,他自然也得首当其冲地顶风而上了 王左丞也自知无路可退,只得手捧象牙芴板,硬着头皮、躬身站在了大殿当中 “回陛下,此次两北战事乃是下臣一力主张,如今我大军兵败、下臣自然也是责无旁贷。皆因老臣年迈昏愦、辨势不明、定策有误,轻启战端,这才导致我二十五万北燕儿郎全军覆没明日清晨,老臣便遣人把头颅送至刑部大堂,以告慰东海关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 王左丞用这一番话,把战败的责任牢牢地拴在了自己身上,这也是他情急之下、想出的一道死中求活之计为今之计,唯有先把陛下摘个干净、让他站在火场之外,他才能腾出手去,顺道把自己也给救出火海。 这方法若是平常之时,自然是百试百灵;只是这次,周元庆却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王左丞恐怕是会错了意,朕不是要找一个人来为此事负责;而是想要搞清楚战事发展究竟为何会急转直下坦白说,若非之前捷报频传,朕也许并不会再增兵十五万朕此刻好奇的是,东海关那一场天火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这一场两北战争的走向,到底是意外之事、还是早在谁的意料之中” 正如沈归所想一般,以北燕王朝的家底看来,即便幽北人那一把大火,把北燕二十五万大军、连带着所有粮草军械全都化为了灰烬,这个损失虽然称得上是惨重,但却不是北燕人无法接受的。 所以此次大败说是损失的问题,还不如说是面子的问题。就仿佛北燕王朝这个成年人,被一个孱弱不堪的幽北幼子堵在死胡同里暴打了一顿,临走之前还顺带着把银袋子给抢了、周身上下的衣衫裤子也给剥了一个精光。被殴打出来的伤痛自然算不得疼痛难忍,但随后这裸奔的行为,却着实丢了大人 毕竟他北燕王朝可是华禹大陆上的首户、执天下之牛耳者,如今被幽北蛮子一把大火给烧光了屁股,这以后可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而右丞相蔡熹蔡显阳,显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倒不是他对王左丞这个人有多么大的偏见,只是因为北燕朝堂的这张饼总共就这么大,而双方手下又还有许多嘴巴等着自己喂饭。这样想来,就已经不是谁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就能摆平的问题了。 “回陛下,我北燕王朝与幽北之间的大小摩擦,近百年来就从未断过,可敌我双方对于东海关的态度,却完全不同。纵观本朝史记,历代先帝俱都是一时俊杰、文武双全的英明之主,可为何在这近百年间、都未生出彻底剿灭幽北三路的心思呢依老臣愚见,历代先帝们并非是不能剿灭,而是不愿、或者说根本无需剿灭幽北之地” 蔡右相话说到这里,彻底激起了天佑帝的好奇心来。虽然他并未从战术层面上来解释东海关大败,但如今他对两北关系的理解角度,对自己来说也的确新鲜有趣。 “王放王左丞以为,北燕王朝与幽北三路相持不下的原因,一直都是想要争夺东海关这个重要的战略要冲;不过依老臣浅见,这东海关其实远没有王左丞或者说是两北双方公认的那般重要王左丞还请见谅,老夫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蔡右相说到这里,紫金殿上顿时一片哗然无论是知兵统兵的将校统领、还是手捧经卷的饱学之士,听到右丞相如今这个说法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哦右相大人请继续,朕愿闻高见来人啊,传北燕全图” “陛下、诸位同僚请看,这个位置,便是东海关所在。单从地利位置与周围环境看来,的确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头等战略要地;可若是从全局来看,即便东海关真的落在幽北人手中,又会出现什么无法承受的后果呢” 巨灵侯许荣桓的父亲,原本是东海关的前任守将许万州。所以即便他是个粗放之人,可对于东海关也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 “蔡大人啊,东海关可是咱家的北大门啊要是真落在那些幽北蛮子手里,那他们不就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他幽北蛮子不缺良种战马,士兵的体魄也比我北燕男儿强壮许多,若是他们真牢牢占据了东海关,还不” “还不怎样滋扰地方是吗凭他们那点捉襟见肘的人马,就算滋扰地方,又能造成多少损失每年我们丢在东海关中的银子,已经足够砸断所有幽北战马的腿了” 天佑帝周元庆听到这里,急忙出言阻止 “蔡右丞之言虽然属实,但也有失偏颇这国与国之间的事,不能单纯用金银计算正如您方才所说,我们每年在东海关中的投入,的确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没错;但这毕竟关系到北燕王朝的体面与尊严,无论能否得到利益,这东海关也绝对不能放手” 天佑帝这么一表态,在场的文武群臣、包括惴惴不安、等待发落的王左丞,心中都有了自己的判断看来无论这场战役的结果究竟如何、陛下仍然没有生出对东海关放手的打算。 “陛下所言极是,下臣的意思也并不是要彻底放弃东海关。据微臣分析,先帝对于东海关趋之若鹜的原因,并不是垂涎幽北的土地与子民,而是想以东海关这片兵家必争之地、作为自家练兵强军的训练场而已;更重要的是,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征战之下,对于我们北燕来说虽然也是个不小的负担,但从耗费的粮饷军械算来,也只比组建一支精锐部队多出一些而已;而同样的消耗,对于幽北蛮子来说,却要倾尽全国之力这近二十年来,他们幽北若不是靠着李齐元这位不世出的奇才苦苦支撑,咱们早就把幽北蛮子给活活拖垮了所以这东海关,明明就是早晚都能到手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去亲手夺回来呢” 周元庆听到这里,也是回想着与东海关相关的历史记载,同时语带疑惑的说道 “所以蔡右丞的意思是,历代先帝早就把幽北三路视作自家树上的果子,多年来不曾东进,也只是想要等它瓜熟蒂落而已” “依臣下之愚见,理应如此” 借着这个并不算新鲜、但现在看来又有几分道理的想法,方才还一言不发的紫金大殿,骤然变成了热闹非凡的讨论会场。 其实无论保守派文官领袖蔡丞相的想法是对是错,这场朝会的目的,说穿了也只是演给满朝文武来看、再借着他们的口口相传,说给北燕百姓听的。毕竟如今二十五万大军的领军之人少侯爷郭兴,还在颜重武的追杀之下生死不明;而东海关战役的许多内情,还没有传回燕京城,谈及追责也的确为时尚早。 这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朝会,最终就是以主战派首脑人物王左丞,挂职养病而落下了帷幕。周元庆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作法,使得满朝文武都有些提心吊胆。任谁都知道,这事儿如此处理,肯定还不算完 而散朝之后的御书房中,四皇子周长安正坐在窗前,着一本燕京方物志;等书桌对面的周元庆批完了一些急件之后,这才从怀中掏出几页信纸摆在书桌之上,双眼不离书本地随意说着 “幽北宣德帝颜狩,昨日清晨驾崩了;颜重武正在追杀郭兴所部,时日今日应该已经逼近了中山路;王左丞的女婿、平北军总提调官梁京,也被困死在了东海关中;东海关那场大火,应该是幽北大萨满何文道的杰作;哦对了,在整场两北战役当中,颜重武应该只是个实行人而已” 周元庆听到最后一句话神情一滞,随即又轻笑出声 “呵呵,这就对了一个临近中年之人,又怎么会突然开窍了呢既然不是他,那究竟是谁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 “唔有了初步猜测,但还没有拿到什么确凿的证据,还要再查些时日。” 周元庆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毕竟眼下事已至此、也就不急在一时了。随即又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看着对面而坐、主管情报的四儿子问道 “这颜狩死了,有颜昼补上;若是朕也忽然驾崩,你又想不想补上来呢” 面对这个两难的问题,周元庆连眼睛都没抬,继续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方物志,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家有长子,国有储君,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啊而且古往今来,又有哪位皇帝是干黑活出身的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7最大赢家 其实时至今日,这场两北战争也算不得正式落下了帷幕 颜重武还在率军追杀丧家之犬郭兴,最终结果又会如何北燕方面有没有继续出兵复仇的打算一直冷眼旁观的漠北人是不是真的守诺到底东海关这场大火熄灭之后,它的下一任主人又会是谁 这些问题一日没有解决,两北双方都会提心吊胆;而且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台,除了正在收尾的颜重武之外,还有一个主要人物,时至今日,才刚刚扮好了妆容,正在准备粉墨登场。 “裴督,如今咱们都到地方了,您总该给老洪交个实底了吧咱们这么多人,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干嘛啊而且就凭这双山城的官仓,咱们这近一万弟兄人吃马喂的、超不过十天去准得见了底;而且您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在加上地势又崎岖难行,就算您打算突袭漠北,从这走咱们也跑不开马啊” 说话者正是中山督府军中的头号战将,有着五花烈马之称的洪念洪老将军。此人身量矮壮,性如烈火,自小又是少白头,凭着一身不错武艺、加上一身是胆的爆脾气,才在场上搏出了一个五花烈马的名号来。如今面对这摸不着头脑的行军方式,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性子,拽着裴涯到了一个僻静所在,问出了心中疑惑。 “洪老将军你别急嘛咱们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仗还能不让您打的吗可虽然同是打仗,但是仗与仗也不是同一种打法。咱们这次呀,要用最小的损失,从两北战争这条尸山血海里,捞出一尾最大的鱼来” 接下来,裴涯便掐头去尾地把计划说了一个大概,只听得洪念如同云里雾里一般摸不着头脑,直到最后摆了摆手,止住了裴涯滔滔不绝的话头 “裴督您说的这些国家大事,老洪我根本就弄不明白,我也不好奇;我想知道的是,您如何能够肯定,郭兴他就一定会从双山城附近过而且即便真的如您所料一般,那颜重武可也是在刀山火海里摸爬滚打了两月有余,如今就差临门一脚、却被咱们中山督府军给抢先一步摘了桃子,他能咽下这口气去再不济人家也是皇亲国戚啊” 裴涯焉能不知这个道理,这也是他多日以来、一直举棋不定的重要原因。但凡事有利必有弊,想吃螃蟹还能怕壳硬吗他颜重武虽然只是颜家旁系子弟,但毕竟与皇帝老儿同拜一个祖宗,怎么算都肯定比自己这个外姓人更加亲近一些;不过,颜重武早就收封了侯爵之位,就算此时再添上活捉郭兴这笔战功,年岁不到又能升到哪去呢所以这场功劳对于他颜重武来说,无非就是锦上添花的事而已。 可自己这个总督,确只是捡了郭家现成的傀儡,此时正急需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功,以便巩固自己在中山路与幽北官场之中的地位。 而最终让他痛下决心做出决定的原因,也十分巧合皆因为他原本的主子宣德帝颜狩,突然莫名其妙的暴毙身亡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中山路总督这么重要的位置,无论后继之君究竟是谁,都肯定要换成上自己的近人。到时候自己还没来得及坐热的总督大位,恐怕就要易主了。 而自己的前任中山路总督傅野,是郭云松的铁杆心腹而郭云松当初让出这个总督位子,大半也都是因为他膝下独子郭霜早夭、导致他老人家心灰意懒的缘故。也可以说,郭云松能非常识趣的主动让贤,这个明志的决定才保住了傅野这个卸任总督的一条小命 可自己这个封疆大吏,一没有郭云松那般无可撼动的军界威望、二没有李登那般富可敌国的家族支持;唯一的依仗宣德帝,如今还莫名其妙的暴毙身亡,这么一看,自己这方总督大印,此刻已经变成了向自己索命的厉鬼了 再加上自己费尽心力维系的朝中故交,也早就被太子给换了一个干干净净,这一下自己这个墙头草总督,瞬间就变成了无根之草,就仿佛一个儿童抱着一枚金元宝穿街过市,谁会不想上来试试手腕呢 虽然自己早与沈归早有约定在先,但按照自己收到的风声看来,这位二皇子颜青鸿,多年来根本就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帝王之相;莫非,还真的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在这样的浪荡子弟手里吗 两相为难之下,裴涯终于生出了一个新的主意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如今虽是风雨飘摇之势,但也是自己乘风而起的绝佳时机 既然裴涯打算自立,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就是彻底倒向继位之君,双手献出自己的总督大印之后,再被调回京城做个闲散差事。等自己再熬上个十年的资历后,兴许就能爬到一个副相的位置上了; 要么就是得到六万中山督府军的彻底效忠,再凭着擒下敌酋郭兴的不世功勋,在民间与朝堂之上获得的口碑与威望,力求成为第二个中山王 虽然两条路的难易程度无法同日而语,但得到的结果也绝非是同一个档次上的以裴涯其人其志来说,面对这两个选择,根本就没有经过怎样的挣扎便已经决定他裴涯要趁这个这个时机,亲手开创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功业来。 不得不说,裴涯的这个念头,隐隐已经有了些裂土封王的味道。 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未来的二代中山王裴涯,此时的当务之急便是先要擒住敌酋郭兴,之后再慢慢笼络中山督府军的军心;至于说依照沈归的计策行事、而要不要效忠二皇子颜青鸿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洪念洪老将军虽然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但毕竟出身于草莽之中,对于这些暗地里蝇营狗苟的心思根本没什么概念。所以在裴涯的一番花言巧语之下,自然而然地被说服了。 与此同时,幽北各路人马认定的胜利果实郭兴残部,也在飞虎军与飞熊军两大王牌部队的追逐下,日渐衰颓。 说起打硬仗,张黄羚统领的飞虎军,肯定是所有敌将的终极梦想;可如今参与到痛打落水狗的顺风仗之中,却让飞虎军彻底露出了虎口獠牙。 就在傅忆把飞熊军歩卒带回奉京城之后,张黄羚便一洗颓势,穿上了衣甲磨利了宝剑,跪在太子面前泣血请战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自己想洗刷当日之辱,要亲手斩下敌酋郭兴的首级,以表自己为太子殿下效忠的一片赤诚之心。 颜昼当时略一思量,便得出了结论。毕竟这回援奉京飞熊军,战斗力可是要比飞虎军强上不只一星半点;有了他们接管城防,自己也能睡得更安心一些。如今面对满心赤诚前来请战的张黄羚,颜昼自然就准许他们出城围歼敌军了。当然,太子颜昼也不是个蠢人,对于张黄羚手下的这些软骨头们,根本就没报任何希望;而准许他们出城击敌,一来是为了分一分颜重武那份赏无可赏的不世功勋;二来也实在是拗不过张黄羚的没皮没脸。 不过,张黄羚手下的士兵虽然都是些软骨头,但毕竟是颜氏族兵出身,胯下战马可都是一等一的良驹再加上全体飞虎军都未曾参与到两北战事当中,此时是个顶个的精神足满,追起那些强弩之末的平北军来,自然能撒开蹄子跑上一个痛快。 这几日昼夜追杀之下,死在飞虎军刀下的北燕人,反而比死在飞熊军手下的数目还多上不少 众矢之的郭兴,就在这样的两相夹击之下,此时终于来到了关北、中山、与漠北草原的边境交汇处。 之所以跑到这个地方,其实也并不是郭兴自己的选择。自从老将军冯廉也舍去自己一条老命不要,抵死拖住了颜重武追杀的脚步之后,自己与麾下这千余骑兵便踏上了昼夜狂奔的不归路。这一路上,不光有飞熊骑兵衔尾追杀,更有那个被自己占了大营的张黄羚围追堵截;在两军的昼夜追杀之下,生生跑废了战马、死在敌人屠刀之下的平北军兄弟就不在少数;就连自己这个少帅,如今都被累的双眼发黑,只知不停地挥动着鞭子,朝着正北方向蒙眼狂奔而去。 此时他们跑到了双山城附近,远处一湾浅溪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反射出了刺眼的光芒,直射郭兴双眼。骑在马上的郭兴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被强光耀眼之下,一声都未吭,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随着郭兴一头栽倒,他胯下的那匹战马也发出了一声悲鸣,顺势侧躺在地上,扬起了阵阵尘烟 “少帅少帅您醒醒咱们马上就要跑出幽北境内了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睡啊” 此时此刻,还跟在郭兴身边的骑兵不足百人;有的是把自己还能奔跑的战马替换给了郭兴;有的则是实在不想继续狂奔,自愿回去阻拦追兵;还有更多的平北老兵,是在多日的疲惫之下活活被累死了即便眼看已经要跑出幽北境内,这百余人可仍然还要兜个很大的圈子,才能回到北燕故土。不知道等到那时,郭兴身边还能剩下几骑呢 昏迷的郭兴在近卫的摇晃之下悠悠转醒,他使劲儿摇了摇脑袋,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抬起脖子看了看远处的那一湾溪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饮马,取水,告诉弟兄们,只要咱们能走出幽北境内,我就有办法把他们活着带北燕老家” 郭兴安抚将士的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一个极为陌生的男子声音 “郭少帅虽然裴某不知,你郭兴是否真的有那个能耐;但裴某却可以肯定的说,你们没有那个机会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8粉墨登场 这男子声音由远而近,还没等郭兴站起身来,便从一片金光之中走出来了一位盔甲齐整的青年将领。 此人面白如玉,双唇若纸,眉眼与轮廓也清晰可辨。随着他越走越近,即便郭兴此时的神智已经有些恍惚迷离,可当这位青年将领走到他面前之时,郭兴却仍然在心中不自觉地喝出了一声好来好模样,好气度 “既自称裴某,想必阁下定是幽北中山路新任总督,裴涯裴大人了” 蓬头垢面的郭兴,直接靠在了侧躺在地上、正在苟延残喘的战马之上。他在道破了裴涯的身份之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开口的嘴唇,感受着伤口传来的刺痛感。 “不错,在下正是裴涯裴广津。郭少帅,还请听裴某良言相劝。此地乃是中山路双山城,与漠北边境不足二十里路程;不过,您如今前有裴某拦路,后有颜、张二将追杀,这二十里路虽然不远,但恐怕您与您手下的弟兄,却定要止步于此了。依裴某看,郭少帅您不如索性下马受缚,如此一来,不动刀兵便可以解决此事,以免生灵涂炭,再造杀孽啊” 裴涯此时身穿一身中山督府军的白色将军铠,在阳光的映衬之下更显得丰神俊朗;不过即便看起来赏心悦目,但他口中所说之言,却着实把累到骨髓里的郭兴给恶心透了。 郭兴再次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随意地往身边吐了一口吐沫 “呸这一路跑的,嘴里全他妈是土裴涯啊裴涯,在你没露面之前,我郭兴对你还一直存着几分忌惮;即便我把关北路搅闹了一个天翻地覆之时,我心里也一直在防备着从未露面的裴督你毕竟你前任的中山总督,可是太白飞虎的得意门生而与虎同眠者,又焉有善类” 听到这里,裴涯不免有些洋洋得意。看来自己这个中山总督,虽然并无任何战绩流传于世,可就连郭兴这个风头一时无两的青年煞神,都不敢无视自己的威慑力 裴涯此时只恨自己没有蓄须的习惯,自谦之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动作 “呵呵,郭帅您谬” “不过啊,今日面见裴督之后,我才明白自己想的太多了。你方才所说,虽然俱是一片金玉良言,但可惜的是,裴督你这话说晚了啊若是在蒲河战役之前你这么说,兴许我们两北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若是在颜家沟战役之前你这么说;兴许还有重启和谈的可能;可如今你们幽北三路的手中,握着我二十五万北燕男儿的血债未偿;你主颜狩与贼子颜重武,更与郭某有着杀父之仇。你我双方如今已经势同水火,根本没有调和的余地;而你居然在这种情况之下,妄图用几句不疼不痒的风凉话来招降郭某若是郭某愿意受降,又岂会走到这双山城呢” 裴涯听了郭兴这番话,顿时眼皮一番,生出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感觉。按照华禹大陆的规矩来说,两军开战之前,双方主将策马出列,互相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然后才会各自挥动兵刃,分出一个高地上下啊 可如今这郭兴又是怎么回事竟然把自己的几句客气话当了真,竟然还叽里咕噜地操着沙哑的嗓子算起了小帐来说好的山穷水尽呢说好的走投无路呢 “我说郭兴,你父平北侯郭孝,也算是华禹大陆上一等一的名将,而你也自然算是将门之后了吧怎么一点都不懂规矩呢你我双方各为其主,两北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也绵延纠缠了近百年,彼此的手上谁又没有累累血债真要是一笔一笔的算,这笔近百年的厚帐,你算的清楚吗” 郭兴听完点了点头,扶着身后还带着温热的战马尸体,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子,向后一伸手 “抬过我的枪来” 这一下子,郭兴身后的平北军士卒俱是神色一凛。尽管这一百余残兵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既然已经挺着胸膛走到了这里,也实在没有理由软下去的理由 燕赵古称多慷慨悲歌之士如今郭兴身后这百余位燕赵男儿,已经是平北军最后的火种了。多日以来的奔波逃命,已让他们原本鲜亮的衣甲被蒙上了一层尘土,而他们手中的兵刃,也不再锋利闪亮。即便如此,他们面对这临死前的最后一搏,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闪烁出了充满饥饿感的目光,与阳光反射下的浅溪交映生辉。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日郭某在战死之前,得告诉你一句实话裴涯啊裴涯,别说那太白飞虎郭云松、就连颜重武那个贼子,都远比你强上百倍无论你把自己装扮的如何文武双全,但自打你开口说话之后,郭某便知道你是个何等卑劣的杂碎了” 说罢,郭兴攥住了亲卫递来的寒芒枪,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口中大喝一声驾,已经瘦成皮包骨头相仿的战马,得令之后便仿佛一道离弦之箭、跌跌撞撞地冲向了鲜衣怒马的裴涯裴总督。 裴涯确是称得上是位文武双全的青年将领,但也得分与谁对阵。若是把裴涯放在长街之上,收拾十几个地痞流氓的确是不在话下;但此时他所面对的敌人,却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郭兴 莫说此时这位抱定死战念头的郭兴了;就连当初未破杀戒的新丁郭兴,都可以无比轻松地收拾掉这个以逸待劳的裴涯。 可笑的是在他出城之前,还打算来一个单骑闯营他原本的想法,是凭着自己舌灿莲花的本事,招降这一百余已经走到绝路之上的平北军。 可无论文武两道,想象与现实之间,都是有很大差别的。 按照他的想法,东海关被烈火焚身的二十五万大军,又不是他郭兴的部下;而东海关那位导致兵败破关的昏聩守将,也不是他郭家的心腹;那这些人的死活,与他郭兴又有什么干系即便是郭兴与颜家有着杀父之仇,而他如今父仇未报,又怎能轻身赴死呢若是调换身份的话,无论他裴涯要忍受何等屈辱,也定要保住有用之身 裴涯出身微末,能有今天这一番成就,也全都是靠着他自己辛苦奋斗而来的。多年间他所受到的痛苦与屈辱、远远要比郭兴今日承受的多出不知几何;但他却从未有过一丝这样的念头。 这也并非因为裴涯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而是在他的处世哲学当中,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郭兴虽然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但他毕竟出身于军伍世家。在他受到的教育当中,有着来自血脉当中的骄傲他如今也并非是不想活着,只是不想苟活而已。 裴涯不是郭兴,自然不理解郭兴为何要死战不降;而郭兴也不是裴涯,自然也不理解他为何还会妄图招降。 二人谁都没错,只是性格不合而已。 不过,武艺是最单纯、也是最公平的两个字,没有那么多的观察角度,也没有那么多的原因与理由赢的站着,输了躺下,就是这么简单。 即便此时郭兴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让郭兴再跑上个几天几夜,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想收拾掉裴涯这个花架子,仍然如同反掌观纹一般简单。 在郭兴骑马冲到强自镇定、挺枪在手的裴涯面前之时,便已经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色厉内荏的意味。 第一招挂枪,挑落了裴涯的兵刃;第二招挑枪,便破开了裴涯鲜亮的裙甲;,第三招用出之际,二人已经错马而过,郭兴摆动枪尾,回扫一枪,直奔裴涯受伤的腰间 裴涯方才那番话,说的真叫一个五光十色,可任在场众人谁都没能想到,两位主将仅仅错马三招,裴涯便被只剩下半口气的郭兴打落马下。直到那位让出了战马的亲卫士卒,上前把裴涯按在地上之后,仍然还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位自投罗网的中山总督。 “刚才看你穿的这么漂亮,还敢单枪匹马闯入敌阵,还以为你是个怎么样的高手呢原来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啊听你说话的口气也是个念过书的人,这是把脑子给念傻了吗” 这位士卒一边系着绳子,一边数落起被生擒活拿的裴总督。 不光是他不理解,就连出手擒贼的郭兴,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早在他仔细打量了裴涯的身形便已经知道,对方根本不是个什么久经沙场的骁勇战将;可任凭他怎么想也没想到,这裴涯手底下的能耐、竟然会软成了这样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竟然还没在周围设下伏兵莫非他被自己生擒活拿,也是什么阴毒计策当中的一环 想到这里,要不是因为浑身上下实在提不起劲来,郭兴都恨不得抡圆了给自己一个嘴巴。 这场两北大战,原本北燕王朝是毫无疑问的战胜一方,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自己瞻前顾后、思虑过甚所导致的。如今捉到了裴涯,自己怎么又犯了这个老毛病呢 念及此处,气喘吁吁的郭兴冲着正在绑缚裴涯的亲卫兵摆了摆手 “绑啥绑又不是煮螃蟹,都挺累的了你还费这劲干嘛直接砍了得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09养寇自重 迷迷糊糊就被按倒在地的裴涯,此时一听郭兴口中所言,浑身立刻打了一个激灵。如今不光是那百余平北将士心中纳闷,就连裴涯自己也想不明白根据自己的消息来看,这郭兴就是一个耳根子极软、又带着些优柔寡断的书生性子;怎么如今面对自己之时,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搏杀之时毫不犹豫,就连活捉了自己这个一路总督,都没打算以此为质,为他这百余手足弟兄再寻出一条生路来。 裴涯刚想到这里,便被脖子上传来了冰凉的金铁触感打断。他急忙扭了扭头,看见身后那个蓬头垢面的平北军卒,此时已经把手中的战刀压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真是邪了门了傻成这样的人,在幽北都能当上一路总督,这么一看呐,我要是也生在幽北,怎么不也得来个王爷当当裴大都督啊,您闭眼,我这就伺候您上路” 说到这里,裴涯脖间的那道冰凉骤然消失不见。不难想象得到,这士卒已经找准了下刀的位置,他只要用力一挥、自己便会尸首两分 “呸呸呸” 这士卒并未着急挥刀,反而是对着刀刃不停地吐着并不存在的吐沫。他的这个举动不光是裴涯觉得纳闷,就连刚刚饮饱了水、回来看热闹的郭兴都有些纳闷 “你这是作法呢吗赶紧的啊,砍个脑袋而已,还得求一场雨啊还是你害怕了” “少帅您这是说哪的话啊,小的可是燕京城中虎门人士,自小就蹲在胡同口看杀人,根本就不知道害怕这俩字儿怎么写” “那你这呸呸呸的是什么意思啊” “人家专业的刽子手,砍人之前都得喷口酒祭刀,这可是老规矩了咱们让这些狗日的东西追了这么久,我都多少日子没闻见酒味了啊就算真有酒,也不能让这个脑子不大好使的总督给糟践了不是我这就是用口水代替一下哎对了少帅,您方才打回来水了吗我这渴的厉害” 郭兴听到这里翻了一个白眼,满心都是脏话又不知从哪骂起来好,最后只能摆了摆手 “别废话了,砍完了他自己去那边喝,老子没功夫伺候你” 这位近卫呵呵一笑,抬脚踩在了裴涯的头上 “裴督您闭眼上路喽” “郭兴郭兴郭兴你自己不想活,也不想让你这些弟兄们活了吗杀了裴涯倒是无所谓,可你若是打算从漠北借道回家,怎么都要路过双山城如今城中还驻扎着我万余中山督府军的精骑,没有我的帮助,你们过得去吗” 裴涯此时被踩得死死的,半张脸皮紧紧的被踩在地上,那些沙土中的小石子,给他碾出了无数的伤口。 不过毕竟面对着生死大事,裴涯也顾不上疼痛,大声叫嚷着自己最后的底牌。 郭兴咦了一声,把手中水袋扔到那个刽子手身上,又亲自接过来他手中大刀,抵在了裴涯脖子上 “说下去不过我劝你要字斟句酌,但凡有一个字是我不想听、或者让我觉得不诚恳的话,那么你的下一位听众,只怕就是阎罗王了。” 裴涯使劲地吞了一口口水,刚想抬头换个舒服一些的姿势,便又被郭兴一脚跺在了头上,撞了一个头晕脑胀 “俘虏就要有个俘虏的样子,趴着说还是跪着说,你自己选择一下” 裴涯想了想,索性也就不再挣扎了 “我们中山督府军,其实并没有接到截杀你们的旨意” “哦那你这次来,是打算抢颜重武的战功咯” 听到这里,郭兴心中还真产生了一些兴趣。尽管此时他已经接受了战败的事实,但对于这场战役的详细走向,他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尽管现在身后还有颜、张二将追杀,但此地与漠北边境仅仅二十里的距离,眨眼之间便可以越境而过,不妨就趁着饮马歇脚的时间,从这位脑子不太好用的总督口中打探一二。 “不不不,裴某之所以会领军来到这双山城,皆因为是应了太白飞虎郭云松的外孙沈归之邀,这才会前来截杀少帅你的。” “沈归中山王爷的外孙如今他郭云松都是个被夺了爵的王爷,更何况只是一个外戚晚辈,又如何能指挥动你这一路总督的呢你的这个说法,我觉得并不诚恳,抱歉了” “别别别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沈归虽然只是郭府外戚,但此时毕竟郭霜已死,他郭家如今除了老王爷之外,就只剩下了沈归一人;想必你也知道,裴某麾下的中山督府军,全都是郭云松的旧部;就连前任中山总督傅野,都曾是郭云松的亲卫营正出身他们无有一人不怀恋旧主,而我这个凭空调来的总督,又能使唤的了谁呢您瞧,如今这么重要的行动,仍然还是我这个光杆总督、单枪匹马独身前来,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沈归在中山督府军中的威望吗” 这世界上最逼真的谎言,便是七分真掺上三分假裴涯这刀压脖项之下编出来的谎话,落在郭兴的耳朵里还真有那么些可信度。 “哦如你所说,这沈归可以代郭云松行事,而中山路督府军也真的唯他马首是瞻喽” “正是” “那这个沈归吩咐你来截杀我等,为何又不派些士卒来协助于你呢莫非他就真不知道你的身手究竟如何” “郭少帅啊,这谁家有苦谁自己知道那沈归与幽北二皇子颜青鸿,早已经同穿了一条裤子。他们这么做,也是想逼迫我这个傀儡总督向二皇子效忠而已。可在下一无显赫家世作保、二无金山银海奉上,他们又如何会彻底相信我的诚意呢所以,他们这次才会让我单枪匹马前来,这其实是要裴某纳一个投名状啊我的死活,对于他们而言都非常有利。而且若是我真的能抢在颜重武之前,成功招降少帅的话,那么自然也就会与整个颜家交恶,彻底断绝了所有退路啊想必您也知道,我们幽北三路无论是宣德帝陛下,还是皇族的颜家人,他们全都是属意太子颜昼的呀” 但凡是聪明人,都会有一个误区。他们在相信自己能力的同时、也同样不会小看对手。而之前郭兴对于裴涯的印象,大多来自于裴涯当上中山总督之后、所颁布的所有军政法令。经他分析之后,对裴涯其人的评价一直都不低,这才会日夜小心提防于他。 正因为他相信裴涯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不认为他会犯下这种单骑闯营、不自量力的低级错误来。 而此时他确实做出了这等异常举动,也一定是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如今裴涯的这番解释也算入情入理,至少听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纰漏之处。 可是郭兴却忽略了一点就算再聪明的人,也总会有犯蠢的时候;如果此人还生出了志在必得的念头,那么犯蠢的几率也会成倍增加。 裴涯如今犯的这个错误,起因说来也并不复杂贪婪,冒进,以己度人。 “原来如此啊不过方才裴督说过,我们这百余兄弟,此时还有一条生路可走那还要劳烦裴督您、把那条生路给郭某指出来瞧瞧。” 裴涯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一松这郭兴既然问及此处,那分明就是相信了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表白。凡是自己这般口齿伶俐、饱诗书之人,最怕的就是对方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如今既然让自己开口说话,那么这条命就一定能够保住 “这条路若是你们自己来走,那定然势必登天还难可若是我来帮你们,那也会如履坦途一般自从两北战端一开,我幽北三路与漠北草原便敲定了多笔粮食生意;而我中山路与漠北草原接壤,也自然而然的多出了许多商队来往穿行;你们这一百余人虽然目标明显,但若是化整为零、扮做运粮商队进入漠北草原的话,那就定然是神不知而鬼不觉了毕竟在这中山一路,检查过往商队,乃是我裴涯的份内之事” 郭兴听到这里眼神一亮,随即仔细思索一番之后,又用手中钢刀拍了拍裴涯的侧脸 “裴督啊,郭某发现你这人不大老实啊若真如你方才所说,假扮商队离开幽北,这首要一条便是丢盔弃甲,不带寸铁地进入双山城;而方才你已经说过,这双山城中可有万余中山督府军的骑兵;真到了那时,我们只怕就成了瓮中之鳖、任裴督拿捏了呀” 裴涯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自嘲般的笑声 “呵呵既然裴某谋求自保,又怎会献此不全之策呢根据商队来往的通关文书来看,一个时辰之后,便会有前后两队粮商路过此处,加在一起约有八十余人。届时你们便可取而代之,再拿上我的一道腰牌防身之后,你们便可通关而过,根本就无需冒险入城” 郭兴眼珠一转,把手中钢刀轻轻一动,把裴涯的脖颈割开了一道口子 “若是我非要入城不可呢” “也全凭少帅所想” 郭兴想了想,又转头朝向南方望了几眼,随即把踩在裴涯头上的大脚一抬,挑起地上的麻绳,对那个刚刚饮马而归的刽子手说 “绑上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0异曲同工 凭着事先计划好的退身之阶,再加上那足以把死人说活的嘴皮子,裴涯终于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之后,暂时得到一个喘息之机。当然,他的这颗脑袋,还只能算作寄存在脖子上而已。其实不难想象,只要郭兴与他的百余骑兵们离开了幽北三路之后,届时失去了作用的裴涯立刻就会尸首两分、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当然,裴涯也从未指望着逃出火海的郭兴、能真的放自己一马。 在裴涯的引路之下,百余平北残军来到了双山城西北方向,就在一个不算险要的道口处止住了脚步。 “裴督您可看准了地方,若是约定的时间之内看不到有运粮商队经过,那我们能不能逃出幽北三路虽然还不太好说,但你裴督,就肯定回不去了。” 方才那位刽子手近卫,此时已经成了裴涯的贴身护卫;而他又是个燕京人士,在华禹大陆上都是出名了的爱聊闲天,这一路上看押着裴涯,一路上唠唠叨叨的就没闲着的时候,直把苦于思索逃生计划的裴涯、烦的脑浆子都沸腾了起来。而他这一路上的努力,也都算是白费了功夫,被这刽子手烦的都没想起来 “裴某知道,裴某明白看这天色,总还得等上半个时辰左右。”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即便裴涯把这刽子手活吃了的心都有,但毕竟小命还攥在人家手里,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就慷慨赴死吧 多日以来,这百余位疲于奔命的平北军士,早已把周上下的力气都给使尽用绝了。有不少人都是跑着跑着、便连人带马直接摔死在了路上;而余下的这些人,也全凭透支着心头血来忙于奔命;此刻他们刚刚喝饱了水,又可以停下来喘息一番,连日来的所有疲惫自然一股脑就涌上了心头,不足片刻,这些平北军便已经睡死过去了一大片 而平北军的少帅郭兴,如今却强打起精神,与裴涯坐了一个面对面。并非是郭兴不知疲惫,只是他仍然对裴涯其人有着很深的防备心。即便这裴涯与自己不是一路人,可他裴涯原本只是幽北礼部的一个闲差小吏、几年之后竟然摇身一变,奉旨接替中山路总督这个万人期盼的位置,又怎么可能会是个平庸之辈呢而裴涯表现的越是听话、越是贪生怕死,郭兴心中的思虑也就越深越重。 “裴督啊,若是我们这百余人从你手中成功溜走,你又打算如何向你家主子颜狩交代呢” 多日以来忙于奔命的郭兴,此刻还不知道颜狩已经病逝而亡的消息。此刻他故作轻松地坐在了裴涯对面,用近乎于闲聊的口吻对裴涯说道。 裴涯一听这话,心中便暗自一惊看来这郭兴仍然没有放下对我的戒心他明明没有打算放我一条生路,但却故意问我回去之后,打算如何交差。看来他是想以此答案、来试探我所献计策的虚实啊 即便裴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面上也同样做出了一副闲聊的神情 “嗨,这不是明摆着吗有什么好交代的啊我麾下的中山督府军,一直都是负责拱卫漠北防线的边军,根本没有接到前来截杀你部的正式朝廷文书,又需要向谁交代呢更何况如今双山城中的万余骑兵,也都是他沈归的家臣,如何解释这事,还轮不到我一个傀儡总督操心。毕竟沈归再有背景,终究也是个白丁之身,他总不能去颜狩面前告我一状吧” 郭兴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仿佛生出了同样一番感慨 “是啊,咱们这些人,包括先父在内,又有谁不是他们那些大人物的掌中傀儡呢就像我们北燕郭家,原本是在西疆戍边、许万州许将军战死后,又被调来东海关戍边,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再回到那个繁华似锦的燕京城了不过即便是远在边疆,也免不了被搅入到背地里那些肮脏的权利斗争之中先父的确是死在颜重武的手里,但朝堂之上的那些大人们,他们的双手就那么干净吗” 这话落到裴涯耳中,他只是眼珠一转,便明白了郭兴自揭其短的原因。他这是想以言语试探、从自己口中打听一番幽北三路朝堂之中的局势啊 “嗨,您们爷俩还算不错呢,至少原本还算是各方各派都不敢忽视、又都会尽力拉拢的一支强军劲旅;您再看看裴某,这一路总督当的是有多么难过裴某早先不过是礼部一小吏,圣上委我接任中山路总督,也不过就是需要派一个无党无派、无名无势、又无功绩在身的闲散小吏,来替他大儿子颜昼先占个位置;等颜昼承继帝位之后,我这一路总督也就算当到头了,必然要拱手让人所以啊,裴某这才会铤而走险,按照沈归他的安排行事,彻底倒向二皇子那一方。虽然这并非是裴某本愿、但裴某若是想继续活下去,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啊” 裴涯发出一番感慨之后,故意做出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被捆住的身子顺势向后一躺,做出一副假寐的姿态来 “想裴某区区一介书生,入朝为官也只是想要混口饱饭吃而已怎么就兜兜转转之后、被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上呢” 裴涯之前那一番表白,倒是没让郭兴有什么收获;可最后这番语带萧索的感慨,却让他有些感同身受是啊,自己与父亲也不是什么擅长钻营之人,自己虽然还算懂得一些皮毛,但也极厌此道;如今而这一仗打下来,不光是老父当场阵亡,连带着整个平北军全都化为一片乌有。即便自己此番能够逃出生天,回到燕京城之后,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呢 一时间,各怀心思的二人陷入了相对无言的静默状态。直到郭兴从忧虑之中回过神来,这才略一思忖,开口问向裴涯。他仿佛是被裴涯方才那一番话所触动,这次开口竟然称呼起了裴涯的表字 “广津兄,你也是饱经史、文武双全之人,依你看,这未来的天下大势会如何发展呢” 裴涯听到郭兴问话,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看着高远的蓝天,幽幽地说 “依裴某看来,如今的华禹大陆,已有四分天下之势。这北燕王朝,幽北三路,南康政权,当然是各成一家;而余下的一份,当由蛮荒化外之地共享。” 听到这里,郭兴笑着摇了摇头 “从你口中说出这话,倒也算不得有什么问题;可在我们北燕人看来,这华禹大陆的天下,实乃三家之天下而已。北燕、南康各成一家,这一点自不必多说;而你们幽北三路虽然也自称一国,但在我们眼中,却与漠北、西疆、蜀南等等化外之地,并无二致。” “你们北燕王朝二十余万王者之师,才刚刚被我们这些不通王化的蛮族尽数歼灭,如今伤口都还没愈合,就不把我们幽北三路放在眼里了” 裴涯这一番反驳的话才刚刚出口,便招来郭兴拍手大笑道 “这才是我想象之中的裴涯裴广津,这才是与颜重武那个狗贼齐名的当世青俊” 裴涯仿佛被他触动了心事,回话的语气也骤然强硬起来 “裴某只是个贱民之子,又岂敢与颜大统领那般的皇族血脉相提并论” 郭兴听到裴涯如此回话,心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什么贱民之子,什么皇族血脉,正所谓英雄豪杰本无种,王侯将相起草莽,哪位九五之尊、又不是犯上作乱起家的贼寇出身呢就说你们那个皇族颜氏,当年若没有满仓李和太白虎两位豪杰刻意相让,又岂会有他颜家三朝天子之位啊更何况你们幽北三路本就地狭民稀,一年中更有半年时间,都处于冰天雪地的环境之下。这样恶劣的条件,又能成什么气候” 裴涯听到这里,奋力扭动着身子坐了起来,涨红着脸刚要反驳,便被郭兴一个手势给断了下来 “实话跟你说了吧广津兄,此时此刻,你们幽北三路那些所谓的俊杰,除了一个李登李齐元之外,在我们北燕人眼中俱是庸碌之辈而已;而唯独你广津兄,却与那些蠢货不同,你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一个如同当年李齐元那般、游学天下的机会;等你真的亲眼见过了这天下到底有多大之后,就会明白郭某今日所言不谬了。” 裴涯听到这里,双眼骤然发出一阵光芒,随即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其实我早就想要仿效青年时代的李丞相,去天下游历一番;可年幼之时刻苦攻、成年之后又一直被俗务缠身,根本无暇他顾;如今又落于你手,只怕日后就更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裴兄,若是郭某告诉你,眼下还真有这样一个机会,你又可愿意一试啊” 裴涯神色来回变幻了几次,最终还是心灰意懒的叹了口气 “哎无论如何裴某也是幽北子民,定然不会做出那等猪狗不如之事的;况且裴某早就说过,如今我麾下的中山督府军,根本没有一个听我号令之人,这场生意裴某即便想做,也没有本钱啊” “广津兄你误会了,郭某并不是让你做出叛国投敌之事,也无需你事先拿出什么本钱来;而若广津兄愿意与郭某合作的话,那么也只需“死心塌地、真心实意”地站在幽北二皇子这一边,尽全力助他夺得皇帝宝座。只要你愿意,那么无论此事成败,郭某都可以许你一个真正的王爵之位” 直到此时,郭兴才在裴涯惊异的眼光之中,说出了他心底真正所图。 郭兴此举,分明是想幽北三路,彻底陷入内乱之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1商队过境 不到半个时辰,由打不远处的官道上,便出现了一前一后两支商队。 这两只商队中,有跟车的伙计、有赶车的把式、还有十几位护镖的镖师,再加上两位衣着华丽的跟队掌柜,约有个百人上下的规模。而且从他们的步伐与精神面貌便可以看出、这些人应该是刚刚吃饱喝足,从双山城中出发不久。 为两家商队护镖的镖头,乃是在幽北江湖上有着回马李美称的李海林。从他呼吸频率与步伐的稳健,便可以看出此人定然是有真功夫傍身的镖门好手。此刻他正牵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走在商队的最前方,马鞍上还挂着他赖以成名的那杆冷泉枪。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明晃晃地耀人双目。 早就在守株待兔的郭兴略微打量了一番,便拍了拍身边裴涯的肩膀,又亲自递来了一根缰绳,语气平和地对他说道 “看你了” 裴涯并不答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后便朝着商队的方向拍马奔去。他这一走,郭兴身后的那位刽子手立刻递给郭兴一把长弓,随即又朝着身后摆了摆手。几个经过了一番休整、微微缓过神来的平北骑兵便跳下马来,不声不响地,与那位刽子手一起小心翼翼地迂回过去了。 走在商队最前方的回马李,在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之后,急忙朝着身后的一个矮壮男子摆了摆手。矮壮男子先是止住了镖车商队,随即又卷起了所有绣着李字的三角镖旗,紧接着便扯开了嗓子,发出了一道清亮的叫嚷声 “达摩老祖威武” 这达摩老祖,乃是幽北镖、匪两道共认的祖师爷;而这男子口颂达摩老祖,想来是把那马蹄声的主人,当成了前来劫镖的土匪。 凡是幽北三路出身的正经镖师,遇见土匪之际都会喊出这句唇典江湖黑话切口;除了可以与土匪套套近乎之外,更能表明自己镖师的身份。按照江湖上的规矩,人家既然已经卷起了镖旗,又是满春满典懂江湖黑话的业内人士,也就不会与对方为难了。当然,等这趟镖走完之后,镖局还要遣人给绺子上土匪窝送去一笔谢仪,以全彼此之间的江湖道义。 这前去对蔓子说黑话的矮壮男子,可是海林镖局的老趟子手了,这么多年练出来的嗓音真是又高又远,顺着风传出去,一字不差地落在了裴涯的耳朵里。可惜的是,裴涯并不是江湖人,根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朝着商队狂奔。 “镖头,不对磨啊不接自己的黑话,是空子外行还是海冷当兵的啊” “念短别说话了。” 止住了趟子手的话头,李海林把缰绳往他手上一塞,顺势取下了自己那杆冷泉枪倒背在身后,以此表示自己没有动手的打算。随即张开双臂,行了一个很夸张的抱拳礼,朝着由远而近的来客高声叫道 “敢问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啊报个蔓儿吧说出自己的名字” 李海林不愧是位老江湖,一开口便是黑白兑半的试探。用这个种方式打招呼,根据对方的回应内容,自己便能猜出他大概身份来。 “本官乃是中山路总督裴涯, 此乃本督的令牌” 二人走进了些距离,裴涯把腰间的总督令牌一拽,便扬手扔到李海林脚边。李镖头一听此人是中山总督,连忙口称小民李海林,拜见总督大人,一边捡起了脚下那道金牌。趁着捡牌子的功夫顺势查验了一番,并未发觉金牌有任何异常之处,随即便双手高高捧起,恭恭敬敬地把金牌举过头顶。 裴涯翻身下马,接过了自己的总督金牌之后,便开始打量起这两支商队来 “李海林哪里人士以何为生因何前往漠北草原车上所载又是何物” “小民乃是奉京城中海林镖局的总镖头,平日自然以押运护镖为生。这次是从大荒城出发,前去漠北云中城走镖的;这一趟的东家,是东幽大荒城的李家,还望裴总督能够通融通融” 裴涯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头,仔细一摸才发现金牌背面还附带着一小张银票,心中对这个看似忠厚的镖头,顿时有了全新的认识。 “哦想用东幽李家来压本督吗这里可是中山路,不是他东幽大荒城李家的威风在裴某这里,也抖不起来吧少废话,车上所载何物” 李海林也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裴涯裴总督,听了东幽李家的名字,脸居然还会硬到这个地步。不过自己终究只是挣个跑腿钱,这些都是他们那些大官之间的事,与自己一个小小的镖师并无干系。况且天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跟镖队的两位随行掌柜,他们可都是本家派来的人啊 “回禀裴督,据本家所说,这趟贩的货物,都是些不值钱的粮食,用于救济饱受寒灾饥荒的漠北百姓之用哦对了,我们幽北镖行有个老规矩,就是不可以亲眼验证镖物,以免行里晚辈经受不起钱财的诱惑,做出有辱镖门名声的逆事来所以在下也并不知道他们所言真伪;当然,若是真的一个不小心丢了镖,我们也只需按照食的价格赔偿” 李海林走了半辈子的江湖,深知如何与官府中人打交道。如今看起来,似乎这个裴总督是专门来寻东幽李家人晦气的;自己再有能耐,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镖局中的弟兄们摘个干净;至于他们两家谁输谁赢都好,只要不会牵连自己就行。 距商队出城还没半个时辰,当先的镖头便吩咐停车,队尾坐在马车之中的李家二位掌柜,自然觉得有些纳闷。若是平日遇见这种怪事,他们早就趾高气昂地拎着鞭子下来教训人了;以他们二位的身份、以李登在幽北三路的地位,收拾几个镇守边疆的丘八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一群猪狗一样的杂碎,竟敢拦住李家商队的去路,瞧这意思竟然还想要卸车验货,简直没了王法了 可今时今日,两北之间的战火毕竟还没全部熄灭;而这二位掌柜的心里,也都藏着一些小秘密;此时眼看就要出幽北境内,他们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面翻脸不如秋后算账的原则,空手着四只双手走到了李海林身边。 “李镖头,刚启程还不足半个时辰,怎么就停了呢” 二位掌柜的一来、无视了不知深浅的裴涯,直接开口向自己雇佣的镖师问去。这一来是想从李海林口中探听一下对方的身份、二来是想给彼此之间留下一个缓和的余地。 “二位掌柜的,这位大人是中山路总督,裴涯裴大人” 李海林再多一句话都没说,点破了裴涯的身份之后,便抱着双肩后撤了半步,做出了一副你们自行交涉,与我海林镖局无干的态度来。 “哦中山路总督裴涯中山路的总督不是傅野吗别是个赝品吧哈哈哈” 李大掌柜一句话说完,连带着李海林在内,全都惊在了当场。任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这二位掌柜竟会狂妄如斯,连裴涯这一路总督都不放在眼里这二人充其量不过是李家商号的两位小掌柜,要不然也不会被发配来做这等跟队的苦差了。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李家下人,在明知道裴涯是谁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口出妄言羞辱对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何等依仗在背后支撑 可就是他们这个作死的愚蠢行径,倒是把裴涯也给难在了当场。今日裴涯受到的打击有些大,心中不免生出了谨慎行事的自警自省来。于是他也没急着说话,只是把腰间总督令牌再次扯下,单手递给二位李家掌柜,让他们自行查验。 “嗯,看这牌子的成色,这位裴总督还的确有可能是真的怎么着裴总督阻拦我们李府商队、意欲何为啊” 这话回的裴涯更莫名其妙了老子再不济,也是宣德帝钦封的一路总督,就算我年纪再轻、资历再浅,明面上也是与你们家主李登平起平坐的幽北大员啊莫非在我自己的属地想要做些什么,还得事先经过你们两个奴才的同意不成 “裴某是中山路总督,查验过往商队乃是本督分内之事现在你们就把车上的箱子全部打开,本督要查验一番” “放肆” 李二掌柜闻言立刻出言训斥“裴涯啊裴涯,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是聋子还是疯子这车上的东西,都是我们东幽李家商号发出的货物,上面印着我李家商号的火漆,凭你这样的人也配提起查验二字你还真当自己捡了人家郭家的便宜,做了这一任总督,就能和我们家老爷平起平坐了就你那点道行,我们家相爷吐口吐沫都能淹死你滚蛋别在这招爷心烦哎呦你这眼神还挺凶怎么着,想动手来来来你往爷脖子上砍哦我明白了,你站在这挡路,是不是想跟我们哥俩讨些银子来花花呀” 说到这里,这位李家掌柜从怀中掏出一厚沓银票来,一张一张地数出了最小的一张面额,随手扔在了官道之上,又朝着银票上吐了一口吐沫,斜着眼睛看向目瞪口呆的裴涯 “呸裴涯啊裴涯,你这个总督呢,只值这五十两拿着银票,把路给爷让开否则爷爷我写上一封书信送到奉京丞相府,一张信纸就能要了你这个总督的脑袋” “东家小心” “噗” 尽管置身事外的李海林,在发现裴涯拔剑的一瞬间便已经高声提醒可裴涯毕竟是在盛怒之下挥出的一剑,等李海林赶上前来之时,那柄宝剑早已经嵌在了李二掌柜的脖颈之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2为主尽忠 镖师虽然是个刀头舔血的高危职业,但却并不像世人印象中那般、靠着一身武艺与掌中兵刃,在犹如过江之鲫一般的土匪手中,为雇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挂子行镖行中的从业者,大多都是从游历江湖的青年侠客转业而来。他们虽然马上步下都有些能耐,可若是真的逢山破山、遇寨挑寨的话,那给出去的光安家费,就要把这些镖头赔死。 其实镖师与土匪的关系,既像是两个心照不宣的合作伙伴;又像是物流公司与保险公司之间的关系。 若是真的讲打,他们几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阵;而懂规矩的土匪山贼,一般也不会招惹已经闯出字号的大镖局;只发一笔定然会招致报复的横财、还是维系好一个细水长流、常来常往的合作伙伴,这生意该怎么做根本无需考虑。 李海林也是江湖人出身,年轻时凭着一杆冷泉枪,实打实地在幽北三路创出了一个字号可风度翩翩的少年侠客,也总有人到中年的那一天。成亲生子之后的回马李,自然也就不可能带着妻儿老小继续闯江湖了。于是,他也走上了与前辈一样的道路,在奉京城中开起了一家小小的海林镖局。 凭着李海林还算不错的拳脚枪法、再加上为人处世上的一份精明,仅仅二十年时间、海林镖局便已经坐上了幽北镖门之中的头把交椅。 做了老大,自然也有做老大的难处。海林镖局上下,有着近五十位镖师趟子手,平日用起来还有些捉襟见肘、可两北这一开战,生意自然锐减,这闲下来的五十余位兄弟、再加上他们的一家老小,可都得靠着李海林吃饭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李海林愁白了头的时候,太子颜昼又下令紧闭奉京城门。这样一来,也就更没有商家富户要请镖师了。刚刚亲自护送了几个富户躲避战火的李海林,站在奉京城外思忖半晌,终于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去没有遭到战火波及的大荒城试试运气。 大荒城中的首户李家,做的是大宗粮食生意,原本也是海林镖局最大的几位主雇之一;但最近几年间,李家外系香火鼎盛,靠着那些犹如雨后春笋般涌出的待业青年,就把自己原本的财路彻底给断了;别说,就这些外行镖师,凭着东幽李家的名望,这么多年来还真就没翻过车 到了大荒城之后,李海林拜遍了码头,终于重新攀上了李家这个大户。因为幽北与漠北之间达成了不知内情的交易,那一车车的粮食,便开始不停运往漠北草原。 也不知是李家那位管事,还念及与李海林往日的交情、还是粮食数目实在太多、他们本家人手也不太够的原因;总而言之,李海林与他麾下这十几位弟兄,终于谈成了一笔回报丰厚的生意。 虽然镖物是一些又沉又重、也不值什么银子的粮食而已,但李家毕竟家大业大,付给自己的镖银还真不算少;只要安全走完这趟远镖,就可以一举解决海林镖局的燃眉之急。 可惜,这还没走出中山路境内呢,其中的一位东家,就被中山路总督砍断了半截脖子。此时此刻,那个李二掌柜眼神还带着些许的桀骜不驯、但整个脑袋已经歪出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噗” 怒极之下出手杀人的裴涯,拔了两下卡在对方脖颈当中的长剑。也不知这剑卡在了那块骨头之上,竟然无功而返。于是裴涯又抬起一脚,踹在了李二掌柜的胸膛之上,随着噗的一声,便有一捧温热的鲜血,从脖颈处的伤口喷溅而出;随之而来的,便是扑通一声,死尸倒毙当场。 鲜红色的血点喷在裴涯的脸上,衬得他肤色更加惨白。他低头看了看瞪大了双眼、脑袋垂出一个诡异角度的尸体,朝着旁边那五十两血银票也吐了一口吐沫 “呸这五十两,你还是留着打发黄泉路上的小鬼吧” 李海林是李家人请来的镖头,如今一个不注意,竟被人杀掉了自己的东主。动手之人若不是位官家总督,他李海林的枪尖早就扎到对方的咽喉之上了裴涯的这番行为,可是对一位镖师的极大侮辱走了一辈子的镖,此时连东家都护不住,这事要是传出去,他李海林还能在这一行混了吗 “裴督” “哦你想替这两个狗奴才出头” “裴某毕竟受雇于李家” “这是官家之事,与你这个平民百姓无干。日后若是生出了什么事端,推到裴某身上便是” 李大掌柜看着自己的同僚被裴涯当场格杀,回过神来之后,指着裴涯的鼻子、一步一退的高声叫嚷起来 “裴涯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些了什么吗打狗也得看主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可是东幽李家的人,我们家主李登可还与你同殿称臣” 裴涯看着这个色厉内荏、又强行唬出一副凶狠模样的李大掌柜,不由得轻笑出声 “呵见了血果然懂事了不少。你说你现在这话,说的有多没意思要软你就趴在地上、要硬你就挺起脖子就你说的那些,我当它是叫阵好呢还是当成求饶好” 虽然嘴上说的都是玩笑话,但裴涯却并没有停止杀戮的打算。这一日里,他真是受了一肚子的委屈;如今遇见了这两个不开眼的奴才,正好用他们的狗命,来缓解堵在胸中的一口恶气。 “裴督方才李二掌柜确实在言语上颇有些不恭之处,如今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依小民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毕竟的确如他所言、你与李丞相可有着同殿称臣之谊啊,日后也难免还有相见之日” 裴涯焉能不知道这位李镖头所说的都是好话,可如今在自己的身后,还有着百余北燕敌军虎视眈眈,不管是他海林镖局的人也好、押车搬货的苦力车夫也好,都不可能留下一个活口的 而事到如今平北军还没有现身,想来也无非是在等着自己手刃李大掌柜,借此事彻底与太子的亲娘舅李登,结下一道不深不浅的梁子。 “李海林,民不与官斗,你做你的生意,我办我的公事,咱们两不相扰。好歹裴某也是一路总督,这两个杂碎是什么身份呸,狗仗人势的东西,也不知跟谁借的胆子,竟敢对本督呲牙” 裴涯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李大掌柜的面前,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脖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中有些卷刃宝剑,摇头摇头,自言自语似得说到 “你这脖子,比他那个还要粗上一些啊不好砍,不好砍” 此时李海林的头都大了只要这李大掌柜再一死,别说这趟镖了、准连带着自己日后的财路都一并断送了李家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指望着他们能不牵连无辜,也根本就不太现实 “裴督算了裴督您这么高的身份,跟他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较什么劲啊真传出去的话,那就跌了您的脸面了来来来,咱们后面验货去后面的,帮裴督把箱子都给打开,让裴督仔细地验上一验” 李海林这话虽然说得有些难听,但就连李大掌柜自己都十分清楚他也是为了帮自己解围才会如此妄言的。瞧,如今裴涯在李海林热情的引路之下,还真有放自己一马的趋势,不过,自己毕竟重任在肩,恐怕只能辜负李镖头的一番好意了 “站住这可是李家贩运的货物你你你你不能开箱查验李海林,你给我出手宰了他我保证这事神不知鬼不觉、还另有你一番天大的好处快出手啊” 这李大掌柜显然是狗急跳墙了,如今从怀里费力地掏出一卷一卷的大额银票,拼命地朝着李海林左右挥舞;而李海林看到这些银子,也只是吞了吞口水,僵硬地摇了摇头说道 “东家,我们是镖师,不是杀手。我们挣得都是辛苦钱您的这些银子虽然诱人,但我海林镖局却无福消受” 裴涯听了这二人的对话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替李海林这个汉子觉得有些可惜 噗 裴涯的剑尖,透过李大掌柜的身体而出,终究还是成全了这位不知好歹的李家奴才。即便是李海林,此时也只能低头无语,感慨许是自己时运不济,才摊上了这档子倒霉之事。 裴涯解决了裴大掌柜之后,心中对于车上所载的货物就更加好奇了如果他们贩运的货物真是粮食的话,哪又值得他赔上性命、拼死阻拦呢 裴涯站在当先那个被打开盖子的大木箱前面,伸手向里面掏了两把,发现里面装的货物还真就是普通的粮食又依次打开了四个大箱查验了一番,发现里面所装的货物,也都是粮食无疑。 “哎怪事” 裴涯紧皱着眉头,走队尾处的一个木箱前,粗略地掏了几下,刚想转身离开、口中便发出了咦的一声,而后又再次把双手伸入木箱当中 “我就说嘛,如果真的贩运粮食,为何用木箱而不用麻袋呢李镖头您瞧瞧,这就是你口中所称、贩运到漠北草原的粮食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3回马一枪 李海林听到这个消息,其实也并不觉得如何惊讶。皆因为镖门的规矩是不见实货,货主私下里有些夹带,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货物价值不同,收费的标准也不同嘛。这种事若是落到一个小镖局头上,兴许就顺手牵羊、随意变卖了;毕竟客户口口声声说的运的是石头,契约上也写的是石头,如今你却说丢了金子只要拿着当初的契约文书,就算打到天庭去,也没有让镖师赔的道理。 而这位私下夹带、为求省些镖银的人,也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事。 但海林镖局自创办初期,挣得便都是规矩银子;哪怕他手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镖师,也都不会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下作事;况且,即便李家二位掌柜真的夹带了私货,自己也根本不敢提及。毕竟,自己还指望着这份好不容易求来的差事,养活镖局一家老小呢。 李海林不慌不忙地走到裴涯身边,发现他的手中正举着一个不规则的油纸包。 “裴督明察,这应该是两位东家私自夹带的货物,与我海林镖局断然无关。”李海林虽然只看了一眼,并不知道他们带的是什么东西,但撇清自己却是头等要事,毕竟两面都是官,自己夹在中间实在难以做人。 紧接着,他就掏出了契约文书,展开递给裴涯。 裴涯随意打量了一眼,发现文书契约与李海林所说并无出入,便点了点头,不再追究此事。紧接着他便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立刻有一道刺鼻的气味传入二人口鼻之中,瞬间便被熏红了双眼。 “咳咳嗯这包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裴涯禁着鼻子,拿起了纸包中的物体仔细观看这些玩意儿呈不规则的椭圆形状,大小不一,味道刺鼻;表面看上去呈黑褐色,拿在手中还有些油腻之感 “李镖头,你们镖行人士走南闯北、可曾见过此物啊” 李海林闻言也拿起了一块,捧在手中又仔细闻了一闻,琢磨了一番之后才摇了摇头 “小民从未见过不过兴许是从不知名的野兽身上弄下吧摸起来感觉油腻腻的” 还未等二人商量出一个结果的时候,原本坐在地上看戏的车夫与镖师们纷纷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地自觉排成一队。 李海林扭回头去,看见了大约一百余位军卒,正向车队这边极速奔来。起初他还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只当是裴涯麾下的中山督府军赶到而已;可等那些军卒走近一些之后,李镖头这才看出了些许端倪来 这百余军卒的衣甲看上去十分破旧肮脏,掌中军刃也都残破到不堪使用的地步;更有好些军卒走路的步伐都有些一瘸一拐、看那模样就是还有旧伤未愈;为首领头一人,头发披散了一半,脸上也都是灰尘与血迹,根本瞧不出其人的年纪相貌 很明显,这队军卒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根本就不可能是裴涯麾下的中山督府军 “裴督这些溃兵都是什么来路啊” 李海林放下了手中的奇怪物体向裴涯问道,可他这一回头,却见到了裴涯神色极为古怪,看上去略带些歉疚之意。 “一个不留” 为首那个披散头发之人喊出了这道命令,挺动手中大枪,与身后的溃兵们犹如饿虎下山相仿、抡动掌中马刀上下翻飞,砍向一个个神色错愕的商队中人 从此时的身体状况上来看,无论是镖师趟子手、还是车夫力工,比起这些平北先锋营骑兵来,都高出不知多少倍;可就是这些精神足满的青壮男子、直到头颅盘旋在半空当中之时,脸上还挂着一幅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 无论这些镖师是何等的江湖好手、也俱是穷苦百姓出身,祖上数出几辈去,都没有官宦豪绅的底子。这样的成长环境之下,肯定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怯官了。如今这些平北军卒虽然因为满身泥土污垢、短时间内无法分辨出盔甲制式;但他们穿的既然是制式盔甲,也自然就是官家的人,肯定就不是平头百姓能够招惹的了 而且,此时的商队中人心中还抱着一些幻想有裴涯这个刚刚才大发神威的总督大人在场压阵,这些分不清来路的军老爷,自然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就是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双方仅仅一个照面过去,三十余商队之人便瞬间尸首两分;还有不少人因为对方的兵刃不堪使用、侥幸重伤未死,如今正躺在地上痛苦而无助地哀嚎呻吟着 虽然他们都是顺民出身,但镖头李海林可是实打实的江湖人出身如今对方走近了一些之后,李镖头这才发觉这些士兵的衣甲,根本就不是幽北三路常见的制式而这些敌军一露面便直接冲杀起自己的商队,可对裴涯这个身穿将军铠甲的幽北大官,却连看都不看上一眼这其中必然有鬼 想到此节的李海林一个抖腕,便把寒芒枪掉转过来。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之后,他这才回头向裴涯问道 “裴总督,这些军爷是来找您的吗” 李海林毕竟是个老江湖,在他看清楚这些溃兵的同时,心里便已经对裴涯生出了防备之心。不过可惜的是,纵使李海林已经小心谨慎到了此等程度,却仍然想不到这些居庙堂之高的大人物,内心之中会有怎样的险恶。 “李镖头小心” 裴涯面对李海林的疑问,还并未来得及作答,神情便突然一怔,随即擎举腰间宝剑,眼神死死地盯着李海林的身后,同时口中向对方高声示警。 他这一声小心喊的极为突兀,离他最近的李海林,双耳瞬间便被震得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后脑传来了怎样的风声。可裴涯喊出口的小心,他还是听得极为清晰不问可知,定然是身后有溃兵朝着自己杀来 千钧一发之际,在刀尖上打了一辈子滚的李海林,并没有直愣愣地转过身来;反而就这样面对着裴涯身形一矮,右脚借势向前微微踏出一小步,腰杆一扭一转之间、那杆闪烁着凛凛杀机的寒芒枪、随着他身体的翻动,顺便调转了枪头,奔着自己身后那个假想敌的咽喉方向刺去 好一个李海林好一个回马李纵使如今他年事已高,又是个多年未曾亲自动手的江湖前辈,如今遇见危机之时,仍然使出了他平生最为得意的一式抢招。这一招,正是为他闯出了赫赫威名的回马枪 其实这招回马枪虽然声名在外,但招式却极为简单,其中诀窍若是说穿了,更是一文不值。拆分动作来看,不过也就是前迈一小步,随即枪随身动转个半圈,再极快地刺出去而已。 回马枪本就是大路货,甭管什么流派的枪谱,大多都有这等转身刺枪的招数存在,而且出招方式也都大同小异,再加上善用大枪之人,更是多如牛毛,这回马枪还真就算不得什么绝世枪法。 尽管如此,为何只有他李海林一人,被江湖人尊称为回马李呢 原因也很简单,这一招数他用的最好而已本是普普通通的招式,在李海林独有的节奏速度之下,却显得格外具有欺骗性他的枪尖,总会在对方意料不到的时机突然出现。 李海林的秘诀,其实也就在出枪与回头之上他李海林的枪尖在没有命中目标之前,身形和头都只扭到一半;下一个一瞬间,枪尖、身子、目光,三点一线,犹如一条突然蹿出洞口的毒蛇那般,直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堪称是出枪必饮血,避而无可避的看家本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到中年的李海林仍然没有放下每日练功的习惯。今天这一枪刺出,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无论是节奏还是时机,他自觉都把握的恰到好处;这一招回马枪,蕴含了他四十余年沉浸枪法之道的全部精髓。如今这炉火纯青的回马枪一出,李海林也觉得自己的枪法,马上就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了 就是这样炉火纯青、臻入化境的枪招,枪尖却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仿佛击在了空处一般 可李海林的枪招已经使老,身子也自然而然地转了半个圈。入眼处皆是纷乱的杀戮与叫嚷之声;而自己面前,却反而是空无一人,只在远处还有离开了主人束缚的几匹战马,正在悠闲地原地打着转 李海林不是个蠢人,他发现自己身后无人的同时,心中立刻一沉,暗道一声不好随后他仍然没有着急回头,而是右腿用力踏地,整个身子骤然向前方蹿出 噗 随着这一声响,身形刚刚蹿动的李海林仿佛遭受电击一般,直挺挺地收住了动作,身子僵硬站在了原地 “对不起了李镖头,裴某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我这个总督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牺牲掉你们这些小民的性命,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此时此刻,裴涯的剑尖已经刺入李海林的后心之处,随着伤口渐渐开始涌出鲜血,裴涯抬起一脚,把惊惧中带着些疑惑的李海林踹翻在地。 随即,他走到李海林的身旁,把对方的身体翻至仰面向上,又伸出双手整理了一番他的周身上下,最后才用手合上了李海林死不瞑目的双眼。 随即,他在远处郭兴的注视之下,仰天长啸道 “李镖头安心上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4一潭浑水 郭兴只带队冲杀了一会,见对方虽然人数众多,却并没有组成什么有规模的抵抗力量,也就不再继续追杀下去了。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对裴涯这个一见如故的新朋友,仍然还有些不太放心。 不过当他看到裴涯一剑直取那位镖头后心之时,便对他又多出了几分信任毕竟对方连杀李家两位掌柜在先,又亲手处理了目睹全程的镖师在后。他这样急于解除后患,想必就没打算再耍什么新花样了。 “行动不便的人,立即剥下这些幽北蛮人的衣服放在一边,自己也找一套合身的换上” 郭兴扭回头去,对自己手下的弟兄们喊了几句,随后也挺刀加入了屠杀的队伍当中。 毫无疑问地,不过半刻钟之后,百余位李家商队之人便尽数身死当场。郭兴本来打算把这些被剥了衣服的尸体,也换上自己平北军的盔甲,以此布下一道李代桃僵之计迷惑追兵;怎奈在颜、张二将苦苦追赶之下,时间过于紧迫,也实在无暇做出更多部署了。 于是,郭兴与他麾下的百余平北军,就这样摇身一变,化为了李家前去漠北贩粮的两只商队;而裴涯与郭兴二位大人,自然就代替李家二位随队掌柜,不紧不慢坐在马车之中、顺着官道启程了。 在李家商队离开此地不久后,由打南边一个小村落中,走来了一位萨满巫师。最近几日,在他定居的村子里,有几个娃娃吃坏了肚子;此时此地他出现在这个地方,正是打算出去采集草药、给村中孩子治病的。 当他看见了这百余位被剥去了衣衫的死尸之时,也并未觉得如何惊讶;皆因为双山城距离漠北边境很近,多年以来,这种情况出现过不知多少次;而他这位萨满巫师,平日里最为繁重的工作,也是替这些身份不明的死者收殓尸体。无论是从萨满教义里悲天悯人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任由尸体腐烂,容易招致恶疾的角度出发;总而言之,每一位萨满巫师,都不会对这种场面视若无睹的。 当然,这也是萨满教的神婆巫师,深受幽北百姓爱戴的原因之一。 于是,还有一口气在的李海林,就这样被萨满巫师捡回了村子救治。裴涯那一剑虽然扎入了他的后心之中,但奇怪的是入肉并不算深,充其量也就只是个皮外伤而已。而李海林自己也深知这一点,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裴涯的一番好意。他不是个蠢人,只一个照面,便看出双方实力差距悬殊。那样的情况下,就算再添上自己这条老命,也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留下一条命来,兴许日后还能找到翻盘的机会呢 从这一点上看来,李海林与裴涯其实也是同一种人。也正因如此,这二位同道中人才能在未经过事先商议的默契配合之下,成功使得李海林逃出必死的陷阱。 这事儿对裴涯与郭兴、甚至是化为冤魂的二位李家掌柜来说,都还算得上是脉络清晰;可唯独李海林,除了镖师商队全军覆没之外,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仇人的真实身份又猜不出来,就只能从看起来身不由己的裴涯裴总督开始入手调查了。 侠以武犯禁,他李海林虽然远称不上是什么侠客,但平日里也一向不哎与官府中人打交道;可这一次,十几位兄弟的血仇未报、倾尽自己二十年心血经营的海林镖局也被砸了招牌,他这个唯一活下来的人,总要为死去弟兄、与他们的家小们讨回这笔血债来。 几天后,双山城外发生的这件怪事,就摆在了沈归面前。 “李镖头的意思是,裴总督他仿佛是受制于人而你能站在我面前,也是他有意放你一马” “我不敢把话说的太死可当时他的剑尖已经刺入我后心一寸,若是想要我的命,再往前多推两寸就可以了” 今日一早,刚刚摘下了海林镖局牌匾的李镖头,便来到了河中后街的沈宅之中。等他把事情经过详细叙述一便之后,沈归也觉得其中颇有些蹊跷。 “你们这次走镖,东家明明只有李家一方,为何又会分为两支商队呢那李家死去的二位小掌柜,夹带的私货大概又有多少” 沈归摸了摸下巴,一边问着李海林,一边回头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李海林想了想,展开桌边的一张兽皮地图,以手点指对沈归说道 “李家大荒城外的一间粮仓管事,本是李某的一房远亲,这次可以接到这等肥差,也全是靠他的关系。当时我们一行十四人,先是去了东幽路的扶余县接了李二掌柜带领的第一支商队;随即又在大荒城歇马两日,等李大掌柜率领的第二只商队装货之后,这才两队一起上路。所以说雇主虽然都是李家,但商队却是两支” 沈归一边听着李海林的话,一边从书架上找出了一个小罐子。他把罐子往李海林的鼻子下一递,随手拔开塞子问道 “李镖头您来闻闻,他们夹带的那东西,是不是这么个玩意儿” 李海林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立刻被呛人的气味熏得别过头去 “没错,就是这怪东西” 沈归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心中顿时翻起一片惊涛骇浪来。李海林还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他只是倒在手心闻了闻,又用手指捏了几下,紧接着又开口补充道 “沈少爷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裴总督开箱验货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这走在前方的大荒城第二商队,木箱子里装的还都是普通粮食;而走在队尾的抚育县第一商队,粮食下面却堆满了这种怪东西” 沈归思忖良久,并未着急解答李海林的疑问,反而向他继续提问道 “那李镖头来找沈某,是想要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呢” “你我都是江湖人出身,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可此时李某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报仇二字呢并非是李海林不自量力,而是那些死去弟兄们的一家老小,都在等着我给他们一个交代既然沈少爷知道他们夹带的是什么东西,自然也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李镖头”听到这里,沈归急忙抬起一只手,止住了李海林的话 “李镖头,沈某接下来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却句句属实。恐怕你这个镖头、连带着你那十几位兄弟的性命,根本就没被人家放在心上沈某虽然已经猜出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可现在却不能对您和盘托出。皆因为这件事情虽然看起来不算太大,但实际上却牵连甚广,我略微透漏一些你就明白了” 说罢,沈归拿过了李登手中的罐子,从中倒出了一枚黑漆漆的干泥球把玩起来 “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这趟遇到的敌人,应该是来自北燕王朝的平北军溃兵,领头之人,应该是郭兴那头丧家犬。不过如今李家商队夹带的私货,既然已经落入郭兴手中,那等他弄明白这东西的好处之后,就算你不去找他的晦气,他都会再来找你麻烦的。而且与这玩意儿有关之人,个顶个可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有如今的监国太子、也有当朝宰相;有漠北重臣、还有南康商帮。他们其中的哪一位,想要弄死你我这般的平民百姓,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李海林,听到这里仍然还是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参与到此事当中之人,就算官职再大,也就是李家的族长李登、或者中山路总督裴涯这等幽北大员;可现在听沈归这么一说,竟然连监国太子、与邻国重臣都参与其中;如此说来,自己想要报仇之事,岂不就成了一场空谈吗 而且沈归刚才说过,即便如今自己放弃报仇的念头,等到郭兴弄明白那怪东西的用处之后,也一定会来找自己的晦气。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自己这小门小户的海林镖局,一旦被郭兴这个北燕杀神惦记上,距离灭顶之灾也就并不遥远了。 “哎,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李某只是想为手下的弟兄讨一条生路,没想到却一脚踏入了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当中。原本我还想要为那十几个弟兄们讨一个公道呢可如今看来,连我这尊泥菩萨也是自身难保了” 沈归看着满怀辈分自怨自艾的李海林,颇有些神秘地低声说道 “不过此事也并非没有转机,李镖头只需在镖局中安心静养,其他的事嘛,全都由沈某一力承当。” 垂头丧气的李海林,只当沈归此言,是安慰自己的客套话,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只是拱了拱手,作势欲离开沈府 “李镖头,沈某知道镖局最近的生意不好做,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先拿回去应个急” 误会了沈归的李海林急忙伸手推脱,却被沈归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握住。沈归双眼直视神色暗淡的李海林,颇为郑重的说道 “我沈归是伍乘风的徒弟,与李镖头您,吃的是同一个锅里的饭,饮的是同一条江中的水。您如今既然寻到了我这,也就是信得过我。记住我的话,回到海林镖局安心养伤,静待时变”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5血腥白银 送李海林走出书房大门之后,沈归便来到了前院之中。如今沈府前院的两侧厢房,已经变成了女生寝室;那位已经命丧黄泉的李家大小姐,自然也隐居在了这里。 沈归走上前去随手敲打房门,一个模样颇为普通的女子便应声而出。进门之前,沈归还心虚地回头打量了一番,见前院并无异常,这才宛如泥鳅一样滑入了屋中。 “吃了吗” 沈归看着易容过后的李乐安,不由生出一丝陌生之感。憋了半天,也就只说出这么一句废话。李乐安听后也是一脸狐疑之色,歪着脑袋问沈归 “你已经闲到这个地步了吗哦对了确实应该很闲,毕竟你的藏书楼被奉阳公主给占了不过嘛,你们二人在藏书楼中红袖添香,也颇是一桩雅事,更何况人家又是位正牌公主呢我这不饿,也没别的事,沈公子您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沈归知道李乐安应该是生气了,但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她为何生气。从她刚才那一番话中的意思分析,好像还与颜书卿那个丫头,颇有些关系;可自己心里却觉得有些冤枉,毕竟直到现在为止,自己与颜书卿还真就没生出什么关系 “这大白天的,挥个什么红袖、添的什么香啊你不是让那刀疤男给吓出病了要不要让孙白芷给你瞧瞧来” “呸呸呸你才有病呢而且就算有病,我自己也是大夫,还用的着他孙白芷来多事你瞧瞧这光天化日的、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像是什么样子没正事你就出去,姑娘我心里烦着呢” 现在的李乐安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一边往门外推着沈归,一边噘着嘴发着脾气;沈归也不敢用力相抗,只能急忙开口说道 “有事有事有事一会我要去一趟丞相府,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丞相大人的吗” “丞相大人好好好,你就跟我爹说,我不想在你这住了我要回家” 面对李乐安突然发飙,沈归虽然有些手足无措、但他毕竟不是弱智,单从李乐安的逻辑重音之中,便听出了她另有弦外之音。 “那宣德帝才刚刚驾崩,马上就要举国发丧,短时间内也没法成亲啊” “是是是,奉阳公主的父亲去世了嘛,这个时候你再一成亲,还不把她那般娇柔妩媚的女子给活活疼死出去出去什么成亲不成亲的,我根本就没听说过这码事” 一头雾水的沈归、就这样被李乐安用力地推出房门以外。他站在院中,看了看眼前轰然紧闭的房门,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语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奉阳那丫头这是给我埋什么雷了” 再一回头,发现铁怜儿和颜青鸿正并排趴在对面厢房的窗前,露出四只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 半刻钟之后,沈归便坐在了丞相府的书房之中,手中还捏着那个李海林见过的小瓷罐。而李登现在的手中,一左一右正拿着两团生阿芙蓉膏。 “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也是阿芙蓉的一种” 李登禁着鼻子,把玩着手中的黑褐色物体。 “准确的说,这是生的阿芙蓉膏,而且您左手中的那一团,品质比起右手的南康货更为精纯。这一罐南康货,就是当初从太子爷那间双天赌坊的三楼之中,顺手牵羊带出来的样品;而您左手那块稍微浅一些的,则是我的一位朋友拼了老命,从中山路带回来的。” 李登听完这句话,又仔细分辨了两份阿芙蓉的成色。看了一会之后,发现确如沈归所言,这两份阿芙蓉,虽然颜色略有深浅之分,但从触感与气味上来说,都可以断定是同属一物生的阿芙蓉膏。 沈归看着若有所思的李登,诡谲地一笑 “您老人家猜猜看,我那朋友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李登看着沈归摇了摇头,并没有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测 “从你东幽李家手中弄来的” “不可能” 李登出言反驳之后,立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双眼一定,又陷入了沉思当中。没思考多久,他再次神色凛然地摆了摆手 “的确不太可能,东幽可以耕种的土地,在我这都是有数的。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些李家的帐本,你可以自己看看” 李登说着便翻找出了几个账本,依次翻开给沈归介绍道 “你来看看,这是丈量耕地的田册这是东幽百姓户籍的丁册这是朝廷往年贡纳数额的税册这些东西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账目是不会说谎的;而且想必你也清楚,咱们幽北的土地虽然肥沃,但气候过于寒冷,一年至多一种一收,根本没有多余的土地让他们去搞这个东西” 沈归看都不看这些繁杂混乱的账册,一挥手便把铺了满桌子的账本推开一旁,紧紧盯着李登问道 “这些账册是谁报的这些账目又是谁写的” “” “您说数字不会说谎,那么我来问您几个问题自从您进入奉京为官之后,可曾每年都抽出时间来、回东幽老家亲眼查验过而帮您整理账目的万长宁露出马脚之后,您所笃信的账目又是不是真的可靠呢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李家那些旁系支脉的人,又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向您赎买那些、对于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地契呢” 李登看着眼神冷峻的沈归,也不免被他的问题打动,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等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周身上下皆出透了一片冷汗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敛财的阿芙蓉,供货源头可能并不是我们之前推断的南康谛听反而是我东幽李家” 沈归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这话也不算错,只是说的不全对而已。我想先问清楚,自太子监国以后,您这个当朝宰相便称病不朝;但幽北三路军情紧急,您手中的户部又掌管着幽北的钱袋子这些日子以来,户部可曾给监国太子批过银子” “先帝刚刚身染重急之时、临危受命的他,也的确请求老夫拨银御敌过;而老夫也确实批发过几笔,但也都不是什么太大数目不过,应该在蒲河大战之后吧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我府上了。国库中的银子嘛,自然也就没动了” “此时此刻,国库之中有多少银子,户部账上又有多少银子,这些您都亲自验证过吗” 听到这里,李登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幻,直到最后,他才用力地摇了摇头,语气阴沉地说道 “没有自从士安出仕之后,大半的公私账目都是他在管,而且也从未出过差错;久而久之,老夫也就不再分心过问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万长宁与太子勾结之后,竟然会伪造一本假账,企图蒙骗老夫” 听到这里,沈归的神色有些尴尬,面对着这个未来丈人,他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可李登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为难,亲手推开了所有门窗,环视了四周之后,对沈归说了句直言无妨。 “您先别急,其实我想的也未必都对不过以现在我们掌握的种种迹象分析来看,只怕早在颜重武诈败、宣德帝称病不朝开始,您那位被迫监国的外甥便已经做好了弃国而逃的准备。他用内外两库中的金银,换来了许多的生阿芙蓉膏,放在双天赌坊售卖;若是等到平北大军破城之时,他早就带着剩下的阿芙蓉逃出城去了毕竟,同样大小的阿芙蓉膏,可要比金子值钱的多而且既便于携带运输,又不惹人注意” 李登听到这里、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归,出言打断道 “沈归你还未行弱冠之礼吧为何会对这阿芙蓉如此清楚” 沈归掏出了怀中华延商帮的牌子,放在了李登面前。 “我有一位名唤周疏通的南康前辈,平生喜好此道,我也是听他说的。就阿芙蓉这东西,在我们幽北虽然是近几年才出现的稀罕货;但是在更为富庶的北燕与南康,早就是各路朝廷大员与名流富商最喜爱的享乐之物了。所以,这种东西只要出了东海关,那就成了如同金银一般的硬通货” 李登毕竟是个商人出身,听到这阿芙蓉如此好赚,立刻生出了许多的想法来 “既然这阿芙蓉膏的回报如此丰厚,又能够幽北三路的土地中种植生产,不就如同从泥土里长出了黄金一般为何你又会如此紧张呢哦,老夫也有所耳闻,听说阿芙蓉容易成瘾是吧但咱们经常服用的齐鲁烟叶、滇南烟叶,不一样会成瘾吗你若是觉得此物害人的话,我们不在本地售卖便是;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些金贵的阿芙蓉,从南康、北燕手中换取一些日常生活的必须品,这不也是极好的吗” 沈归听到这里,真是百感交集。他万没想到,自己这个未来丈人的商业嗅觉,竟然已经敏锐到了这个程度。他们才谈起阿芙蓉没多久,李丞相竟然已经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琢磨出了一个八九不离十来 “岳父老大人,自李家先祖发迹开始,东幽的土地上,种植的一直都是能够活人的粮食;怎么莫非您垂涎这阿芙蓉的厚重回报,竟然打算种植这等杀人不见血的挫骨钢刀了吗” 李登笑着摇了摇头,捏着一块比黄金还贵重的阿芙蓉,对沈归说到 “老夫早已是富可敌国之人,以如今的家业来算,再活上十辈子都花不完,我还要那么多银子干嘛老夫只是好奇,既然太子早就笼络住了代管户部的万士安,那么就等于说国库中的所有钱粮,全凭他予取予求颜昼这孩子,还要那么银子,到底想做什么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6髌如满月 这翁婿二人的共同疑惑,最终都要落在失去了髌骨、正在相府后院养伤的万长宁身上。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景象,与沈归自己想象的画面截然不同。这位失去了双膝髌骨的侍郎万大人,非但没有躺在病榻之上痛苦萎靡,反而坐在一架看上去有些笨重的木质轮椅上、借着窗外洒入室内的暖阳,颇为悠然的看着手中书卷。 尽管沈归割下了他双腿的髌骨之后,李登便请来了太医院正孙白术为他医治伤腿;不过有句俗话说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而此时距离他受伤之日还未及满月,这位侍郎大人,竟然已经能够坐在窗前看书了要知道,他万长宁受到的并不只有肉体上的永久创伤,还连带着精神也被彻底摧毁的双重打击。 沈归看着不足一月就重新振作起来的万长宁,心中也生出了万分敬佩之情;沈归不由自问,若二人易地而处,自己又能不能如万长宁那般 万长宁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轻轻放下了手中不知内容的经卷,抬起一张还略带着些蜡黄色的脸庞,嘴角还带着微笑的弧度,也不知方才他究竟从书卷之中,看到了怎样的一番美景 “哦老师与沈兄二人联袂而至,来探望我这个戴罪之人吗好极好极,可惜万某如今已经行动不便,就无法起身相应二位了。请” 万长宁说完,便轻轻抬起了愈加纤细的手臂,引着二人的目光看向窗边的两张太师椅。沈归看着他举手投足之间的自然与和谐,如同看见了禅宗典籍中记载的佛祖,拈花一笑时那般的超然境界。 与沈归同来的李登,此时也并未落座;反而是伸手把沈归让到了万长宁对面落座,自己则转身出门而去。 “沈兄看上去好像有些不自在,心中是否还在介怀于,你我二人之前的那番难堪呢” 万长宁这一句话,便道破了沈归心中的尴尬。如今见他这番物我两忘的悠然姿态,甚至让沈归生出了别样的想法那天我到底是割了他的髌骨,还是斩了他的尘缘呢 其实这事儿说到根上,也如万长宁之前所辩解的差不太多。他与太子暗中结盟,其实也算不得吃里扒外。毕竟他沈归时至今日,仍然没有成为李登的乘龙快婿,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外人身份;而人家太子颜昼呢,可是实打实的丞相府表少爷。这到底谁亲谁外,还不是明摆在面上的事吗 至于让沈归愤懑难平的那间双天赌坊,与他万长宁就更扯不上什么关系了。无论是肆意屠戮烟花女子供人取乐;还是暗地贩售那些杀人不见血的阿芙蓉膏,无论哪样生意,也都不是他万长宁这个身份能够参与其中的;充其量,他也就是给颜昼放出了几笔款子,根本就不能算作主谋,顶多也就是个从犯而已。 可如今这事儿的主谋太子颜昼,还好端端地坐在冬暖阁中准备承继帝位;而这位从犯万长宁,却反被自己割下了双腿的髌骨,落得个一生无法行走的下场。无论如何,沈归如此做法,也都有些欺软怕硬的嫌疑。 “怎么莫非士安兄被沈某一剑割下髌骨之后,就投入了释门佛祖的怀抱当中了” “非也非也,无论释门、玄门、还是儒门,或者您身处其中的萨满教,皆是殊途同归的安心法门而已。在下追随恩相半生,也耳濡目染的只相信看得见、也摸得着的真实之物。跟随恩师入仕之后,每日更是沉浸在浩如烟海的繁杂账目之中,口中所念心中所想,也皆是金银钱粮,无一日不是如此。又怎会相信那些玄之又玄,但喂不饱人的学问呢可近日来拜君所赐,行动上颇有些不便,这才彻底空闲了下来。也趁着这个恰逢其会的闲暇,才让在下可以重新审视自己蹉跎过去的三十余载光阴总而言之,在下能有今日之失,说到底也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沈兄。” 沈归仔细分辨着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的万长宁,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无法与原来那个急功近利、精明细致的万长宁,联系在一起了。 “咳咳士安兄自己既然都能放下,沈某这个痛下毒手之人,自然也没什么不可释怀的。今日烦请丞相大人带我前来叨扰,其实是有些关于太子的私事、想要向士安兄请教一二。” 万长宁打量了沈归一会,又把眼神转向了窗外正在盛放的一株百结花,随即又用细长地手指富有节奏地叩击着木质桌面 “让万某来猜猜看,沈公子心中的不解之事嘛如今双天赌坊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短时间内重建是不太可能了这一来是因为太子爷手中没有银子;二来是北燕大军一退,咱们那位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宣德帝,可就坐不” “宣德帝颜狩已经驾崩了,说是急症暴毙”沈归适时地打断他的分析。而万长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双眼立刻闪烁出了狐疑的光芒。他知道刘半仙前后两次闯宫之事,更知道御马监监事,陆向寅的身死,与沈归身边那位不知底细的天灵脉高手,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沈归看着他怀疑的目光,心中也自然明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我。” “这就怪了陛下正值盛年,平日里身体也一向硬朗。如今一个语焉不详的急症暴毙,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啊” 沈归想了想当初何文道与自己所说,刚想对万长宁转述一番,可转念一想,万长宁其人,如同自己前世一般,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长宁见沈归摇头,误以为他不觉得宣德帝之死有何异常,于是便仔细地讲解着自己的思路 “好,我们就当陛下是急症暴毙,可眼下这个局面,对谁又最有利呢” 沈归此时的第一个念头,便排除了摆在明面上的太子颜昼。且不说他能不能下得去狠心、做出这等弑父篡权、大逆不道之事;即便颜昼真的有这个魄力,可他手下也没有能够借天象之势的玄学高手;而若是用物理手段弑君,一向效忠颜狩的御马监,更不会听从他的指挥;而南康谛听,一向都只看银子说话,根本不会搭理这个穷鬼太子 “北燕人” 一时半会没想通的沈归抛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却听得万长宁连连摇头 “沈公子啊沈公子,也不知道您是当局者迷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面上来说,先帝在这个时节暴毙身亡,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监国太子颜昼。因为如此一来,他立刻就能够名正言顺的承继大统,也不用日夜担心自己的父皇,会在什么时候宣布病愈复位;可这些好处,即便他不主动出击,也只需多等上一些时日,自然而然就会瓜熟蒂落,根本无需做那等画蛇添足之事” “所以” “所以所以如今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那位挚交好友,二皇子颜青鸿了而这一点,也是我误以为是沈兄出手弑君的重要原因。” 沈归一听到万长宁这个答案,再略一回想早上那个偷听自己墙根的颜老二,立刻摇头挥手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就他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根本没能力布下这样一张大网;而且这几年要是没有沈某护着” “对啊沈兄究竟为何会如此回护二皇子呢说真的,这也是当初在下与太子都百思不得其解之事;若说沈兄是为了夺回外祖郭云松的中山路祖业,那么很明显,全力辅助太子才是最为简单直接的一条路;若说沈兄是为了取而代之,那更不需要去刻意交好一个皇室子弟。而且,根据万某调查得出的结果来看,你与颜青鸿的交情,顶多也就是酒肉之交而已,根本没有到如今这般生死相托的地步。” 沈归挠了挠额头想了很久,脸上挂着笑意回答道 “嗯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说的很复杂,也可以说的很简单。而简单说来就是一句话投缘而已。比起颜昼来说,我更喜欢颜青鸿的脾气秉性。” 万长宁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无论沈归的回答有几分真假,但这个回答,就已经表明了他不愿意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好,既然说到这里,那我们就开始聊聊太子吧” 万长宁朝着沈归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身后的书架方向。沈归欣然起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万长宁过去,取出了几本薄薄的账簿。 “沈兄你看,这本密帐,记载的就是他第一次与南康人交易的金银往来” 只用了一个上午,万长宁便把太子颜昼,自监国以来的所作所为、全部给沈归过了一次。看完这几本写着各种符号的密帐之后,沈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看着桌上这些字字血泪的账簿,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 “这个杂种” 万长宁却笑呵呵的把这些机密账本收拢起来,就那么随意地往书桌上一摆,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要不是沈兄一剑斩断万某的髌骨,万某也无暇参透这些账目之后的累累白骨。当然,这也是我如今自愿承受断腿之苦的原因之一;也不知这样的惩罚,究竟能不能洗净我手上的累累血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7原来如此 经过万长宁的一番沟通解释,沈归终于对太子的心路历程有了一个极为清晰的认识。而他与南康谛听之间的勾结,还要从郭霜身死之时开始说起。 宣德帝颜狩即位不久之后,便在时任四品内廷总管陆向寅的进言之下,着手组建起了御马监的雏形。皆因为颜家的两代帝王,一直都受到郭、李两位异性王的钳制。当然,这也是自幽北三路建国之初,便深深埋下的历史遗留问题;三家彼此之间互相制约,谁都无法大权独揽,谁也不能只手遮天。 而深知其害的颜狩,其实也根本就没妄想用御马监这个新生事物来扳倒郭、李两家。根据陆向寅对他所说,成立御马监这个组织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他这个没有实权的皇帝,多增加一道属于自己的防卫力量而已;平时最多帮陛下收一些风声回来,偶尔还能做一些无法摆上台面的脏活;而一旦情况有变,颜狩也能把御马监当做手中的最后一张底牌打出。 毕竟这百余年间,都是郭家的私军太白卫,来负责护卫皇宫内外的安全;而当时的太白卫统领,便正是沈归的亲娘舅郭霜。 正巧在沈归进奉京的前几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某日太子颜昼出宫饮宴,错过了皇宫关闭城门的时间。这事儿其实也并不算大,根本无需上报颜狩。按照皇宫内的规矩来说,只需当时的内廷总管的李清出面,即可圆满解决;可就是这样一桩小事,竟然彻底断送了郭霜的一条性命,连带着也断送了中山郭家的百年祖业。 当夜李清正在冬暖阁中伺候颜狩,等到城门卫报来之时,他也并未声张,只是向宣德帝颜狩告了个假,便打算前去宫门迎太子入宫;可宣德帝颜狩今日刚刚在朝会之上,提出想要从户部支一笔银子来修花园,便被当时的户部主事官万长宁驳了一个狗血淋头;如今一听李登所言,知道颜昼饮酒晚归,此时正被关在了皇宫东门之外,郁结了一整天的怒火立刻被再次钩动起来。 他在朝会上刚刚被万长宁魔音洗脑,如今一听到有关规矩、礼法、制度这些词汇,自然而然地头痛欲裂。 他先是在冬暖阁中跳着脚地骂了一通小畜生,而后又吩咐李清前去传旨,让太子颜昼跪在东门之外自省其过,直至明日辰时方准其入宫请罪。 这等小事化大的结果,其实也怪不着当时的值夜军官郭兴。他毕竟是太白卫的统领,若是连他本人都无视朝廷法度、为身份尊贵的太子颜昼网开一面的话,那么自己手底下的那些军卒们也自然会有样学样,为他们心中认为的身份高贵之人,大开方便之门。长此以往,这皇宫大内的禁制,岂不就形同虚设了吗 不过当时正处在酒醉之中的颜昼,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今日也不是他第一次出宫晚归,往日只要不是郭兴当值,守门的军校一见太子回宫迟晚,肯定都是立刻搬开门障,远接高迎地把他这位太子殿下让入宫门;可如今这位郭霜,自恃其父中山王身份尊贵、军权在握,便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不让我进门也就罢了,大不了我找家客栈睡一晚;可这个贼子如今竟然对父皇打起了小报告你爹管着我们颜家祖孙三辈,如今我这个第四代君王还未上任,你这个太白卫统领,竟然就已经把本太子也提前划入了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吗 皇宫门外跪了一整夜的太子,本来就已经满怀恨意;而在他罚跪之时,看着城楼之上举着火把值夜的郭兴,心中更是越想越气。而且在辰时之前,皇宫东门自然来了许多等待入宫朝会的文武大臣,更是把太子这副跪宫悔过的模样看在了眼里。如此一来,他不光被父皇训斥了一番、连身为太子的颜面,都一起丢了个一干二净。如此一来,若干年后即便颜昼登基坐殿,又有何面脸面,来面对看到满朝文武大臣呢 说到揣摩人心,宫中这些伺候人的太监们,可个顶个都是指着这个能耐吃饭的行家;而这些行家之中的绝顶高手,也自然就是御马监的监事陆向寅 在陆监事的劝说之下,太子颜昼阴郁多日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当然,后来他知道了御马监竟然真的炮制出了郭霜暴死的这个天大喜讯之后,更是心花怒放,满心欢喜。 他万没想到,这御马监看上去虽然破破烂烂,可这一出手,竟然直接斩断了他中山路郭家的根基如此一来,便为自己继位的道路上,扫清了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亲身经历了御马监厉害的颜昼,便彻底迷上了这种行走在黑暗之中的谍报组织;当然他也十分明白,之所以这陆向寅会帮助自己,应该只是想在自己登基之前结下一个善缘。归根结底,他御马监仍然只向父皇一人效忠而已;而且即便陆向寅真的率御马监向自己暗中投诚,等自己登基之后,也不可能把这些六根不全之人继续留用。原因也很简单,没了郭、李两家,御马监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不过,为了防止父皇猜忌自己与陆向寅之间的关系,此时此刻,就只能自己暗中豢养一批死士了。可他现在虽然是幽北三路的太子,但手中却并没有什么实权;而向他效忠之人,也都是些顺风飘摆的墙头草,根本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最终,不知在谁的引荐之下,太子终于认识了一位南康来的女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位自称黄鹂的南康女人,便送给颜昼一间赌坊作为见面礼,也正是那间化为一片废墟的双天赌坊。 自从搭上了谛听这条线之后,太子颜昼真觉得有如神助一般。无论自己提出怎样的要求,只需要付出一笔数目不菲、又物超所值的银两,便可以在谛听的协助下梦想成真。 以太子看来,自己的父皇与陆向寅,二人费尽多年心力,搭上了无数的银子,最终才创造出的这个御马监,比起南康人的谛听来说,简直如同过家家一般幼稚无能;而这些南康人,不仅做起事来手脚干净利落,不给客户留下任何后患的同时,又没有各种繁杂的规矩约束。只要自己说得出口、又掏得出来银子,一切都必然如同自己所愿。 这种公平合理、童叟无欺的等价交易,他简直再喜欢不过了。既然有了这个极为专业的外包合作方,自己又何必还要舍近求远、再建立另外一个属于自己的御马监呢 当然,从那一天开始,太子颜昼便如同长江流水一般,向谛听这条大河中一筐一筐地倒着白花花的银两。当然,这些银子的来路,也确实都不太见得光。刚开始的几年间,他还能从母后李怜与舅父李登那弄来些零花钱;可随着他消费量的日益增加,他便只能给自己添上一个嗜赌如命的恶习。 不过,自沈归这个郭家外戚出现、因缘际会又与自己交恶之后,颜昼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了。皆因为他委托谛听撒出去的明桩暗哨,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雇佣他们的价格自然不菲;可沈归身边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牛鬼蛇神,却也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高手。 以谛听的规矩来说,那些杀手行动失败导致的身亡,是不需要雇主赔偿的;但若是暗桩探子在行动过程中失手身死,那雇主就要按照其人的身价,赔上一笔数目不菲的安家费。皆因为那些探子,都是按照目标人物身边的防卫力量计费的。 而郭云松倒台、又远遁南康之后,攥紧了幽北三路钱袋子的李家,自然就成了太子的心头巨患。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雇佣的所有谛听探子,跟梢的工作重点便只有两个一个是府上住着刘半仙的沈归;一个是府门坐着李福和单清泉的李登。 几次行动的结果,让太子颜昼十分失望的同时,又第一次对谛听的工作能力产生了怀疑。如今,对他有用的消息是一条都没打听出来;可那些安家费的账单却如雪花一般飞入颜昼的怀中之中;而且,另外还有一张巨额罚单,讣告之上的死者,还是黄鹂这个相熟的合作伙伴。 而这张讣告,还是谛听新派来的一位接头人,亲自送去双天赌坊的。 一见之下,此人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势,扑面而来地拍在了颜狩的脸上。颜昼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武道高手,但他也能感觉得出、这位谛听派来的新任幽北管事,是个一等一的危险人物;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甚至比起御马监那个老祖宗陆向寅,也是不遑多让的。 尽管此人的身材与长相都极为普通,但是在他的脸上,却有着一道巨大的贯穿刀伤,再配上那标志性的面无表情的石头脸,一眼望在自己身上,让颜昼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8巨额欠款 当然,这个谛听派来的刀疤男,对太子这个客户来说并没有任何危险;相反的,再次派来新的接头人,也从侧面证明了谛听组织,对于他这个未继之君的重视程度。不过与这个刀疤男相比,太子殿下当然还是更喜欢那个说话绵软温柔的南康女子。 这个惹他讨厌的刀疤男子,还从谛听总部给自己带来了一叠厚厚的欠款字据。皆因为往日黄鹂与自己商讨交易之时,因为自己身为幽北三路的太子、同时也是李登外甥的可靠身份,往往都只需要付一小部分订金既可成交;可如今这刀疤男一来,便掏出了那些厚厚的字据,显然就是打算跟自己算算总账了 按照这刀疤男所说,谛听方面之所以会与同意之前的那种分期付款方式,本来是认为登基之后的颜昼,定然有着充足的还款能力;再加上他还有李登这个闻名于天下亲娘舅,这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诚意,不遗余力地为他人力财力上的帮助;可随着颜昼欠下的数目越来越大,而谛听方面折去的好手越来越多,这枚雪球已经超出了谛听的承受范围;而且他口口声声作为抵押质物的幽北未来,随着北燕与漠北宣布结盟,也自然要重新进行价格方面的二次评估。 谛听内部经过一番考量,终于得出了最终结论他们可以继续为颜昼服务,但他也必须在一年之内,结清拖欠积攒下来的所有款项。 这些欠款就仿佛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了颜昼的双肩之上;而他日后虽然也临危受命、当上了监国太子,可皇宫内库的银子,比起他拖欠下的债务来说,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而现如今幽北三路的国库,虽然从账面上看还有不少银子的结余,可实际上早在他与万长宁的互相勾结之下,被搬了一个空空如也。此时的幽北国库,连老鼠都能被活活饿死如若不然的话,被看管甚严的太子,又从哪弄出那么多的银子来,交付雇佣谛听的订金呢 若不是户部的财政大权,一直牢牢掌握在李登手中,他万长宁只怕连一个月的份例官奉禄米,都已经发不出去了。 不仅如此,常年驻扎边境御敌的中山督府军、还有颜氏族兵飞熊军,全都眼巴巴地等着国库拨发明年的粮草、军械与饷银配给;而总管这些事务的宗族府大宗正颜久宁,更是天天嚷着要见自己。正所谓过手三分肥,这个老不死的打什么主意,颜昼心里早就明镜似的。 重压之下的太子,自然而然地便把主意打到了那个富可敌国的亲娘舅身上。可颜昼即便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也绝对不傻;他的那位娘舅李登,可做了半辈子的丞相,这幽北三路的一草一木,都在他的心里面装着呢,他李登不光是党徒门生遍布天下,在他的东幽路老家,更有着属于他自己一人的万亩良田。 而那些肥沃的土地,每年都能生长出无穷无尽的财富供他驱使。这一有门生故旧等党羽的维护、二有充足的财富可供挥霍,这样树大根深的一位东幽王,又岂是自己这个还未得势的太子,就能轻易撼动的呢 就在太子愁眉不展之际,还是那位态度颇为暧昧的陆向寅,吩咐他的弟子柳执,前来与自己商议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奉京城是御马监的大本营,陆向寅自然也十分清楚太子眼下遇见的难题。他借柳执之口对自己说,谛听方面之所以会催促他一年之内结清尾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这个嫡长子应得的太子大位,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个变化,便是漠北使臣与二皇子颜青鸿之间的血脉关系。若是凭着兰妃与颜青鸿身怀的那一半幽北血脉,就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化解掉两北同盟的话,那么原本是他囊中之物的太子大位,自然而然就产生了易主的可能性;再者说来,倘若他幽北颜家这棵大树,真的在北燕与漠北的夹击之下轰然倒塌的话,那么自己这个太子之位即便坐的稳稳当当,也根本不值那么多银子了。 至于说漠北人若是与北燕王朝真的形成了铁杆同盟,会不会彻底击垮颜家这种事,颜昼暂时还无暇分神忧虑。毕竟从当时看来,需要解决两北战火的人也并不是自己;可若是一旦让颜青鸿在这里占了先机,即便他顾及兄弟旧情,篡位登基之后不杀掉自己这个前任太子,可那些投资打了水漂的南康谛听人,也是断断不会放过自己的。 治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所以颜昼首先选择解决的,便是会断送自己一条小命的头等大事。 原本他与柳执约定的结果,是把北燕宫中的包妃,与他的二弟颜青鸿,还有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奉阳公主颜书卿,一并化为灰烬。只要北兰宫没有幸存者留下,那么以父皇对他们那一支脉的态度来说,这事儿过去最初的两三个月,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北兰宫那场天火,与柳执亲手击杀包妃的那一掌大开碑手。 可谁知道这次行动的结果,竟然只死了一个兰妃而已;而最重要的目标人物二皇子颜青鸿,若不是他自己犯蠢、想要冲入火场救母的话,竟然安全的连一个小口子都不会留下 太子原本认为,这件事的发展其实还可以接受,因为兰妃包氏身死之后,幽北三路便彻底断了与漠北重新交好的可能性。可也不知道自己的舅父李登抽了什么疯、也不知道那个漠北使臣穆格尔,怎么就那么给颜青鸿面子;原本还是十拿九稳的一个分裂计划,竟然被沈归略施手脚、不声不响地便化解开来。 如此一来,打草惊蛇的御马监,面对刘半仙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天灵脉高手,自然只能选择蛰伏下去;而那个刀疤男,更是每日都坐在双天赌坊的三楼包间之中,等待着自己前去还债。 这如芒刺在背的日子,对于颜昼来说实在有些难以忍耐。他自幼过的便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长大之后又没有什么传统意义上的恶习,原本与欠债二字称得上是毫无干系的。可如今他却天天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债主,堵着家门口逼债。这样不自在的生活环境,也让颜昼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一天比一天沉不住气。 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某一日颜昼出宫散心之时,在南市场绿柳楼中,遇见了自己的同族长辈宗族府大宗正、颜氏现任族长颜久宁。别看这个老头头发胡子都白了,但与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弟一样,常年流连于秦楼楚馆之间;而且这老头还荤素不忌,南北市场都曾出现过他那看上去略带着些蹒跚的身影。 甚至在奉京坊间还有这样一种说法这南北两条市场,超过一半的烟花院、都是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多年来,一点一滴制置办下的私产。由此可见,那些在前线为国拼杀的将士们,他们应得粮饷到底被这个花老头克扣了多少。 几杯花酒下肚,酒量本就不好的颜昼,借着酒气冲头,彻底宣泄出了多日以来的心中抑结。没想打,自己不过是酒后发发牢骚而已,自己的这个族爷爷,还真的给自己指出了一条明路。 他给颜昼介绍了萨满教上古典籍之中,记载的一味秘药名曰象谷,有镇痛、止咳、催眠的作用。 颜久宁说,他因为年岁大了,自然而然就有了失眠的老毛病。而这味象谷,也是萨满教大长老巴格,给他介绍的一味灵丹妙药。不过,这东西虽然效果极佳,可服用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彻底离不开它了。 整片华禹大陆之上,最为富庶的商人,都是以贩卖成瘾商品起家的。比如北燕的滇南、齐鲁二地,就以贩运上等烟草出名;而南康的广陵、申城,更是有着富甲天下的盐商盘踞;而南康的八桂之地,也产生出了无数的糖商巨贾 烟、酒、糖、茶、盐等等等等,这些既会使人成瘾、又毫不起眼的日常必需品,只要握住了其中一种,就等于掌握了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而这些东西,在北燕王朝都是官卖垄断之物。就靠着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每年能为北燕皇族周氏,赚取无穷无尽的财富;而反观草台班子出身的幽北三路,能摆到台面上的富商,也就只有以贩粮起家的东幽路李家了。 颜昼当然知道,无论自己打算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没有金银从旁辅助,那就只能如他父亲颜狩一般、终日活在李家的监管之下,无法动弹分毫。 不过,颜昼如果想做这象谷生意的话,那么有一个很大的制约,就是他手中没有宽广肥沃的土地尽管自己在早年封王之际,曾经被父皇赏赐过一些关北路的土地,但这象谷生意毕竟有些见不得光,实在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面积种植。最终,颜昼便把目光投向了东幽路,他看中了那片天高皇帝远的肥沃土地。 对于颜昼来说,彻底扳倒东幽路李家,也是他早就制定下的计划之一;如今下手,不过只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19理所当然 既然颜昼已经选中了东幽李家的肥沃土地,自然就要跟李登门下的头号斗犬万长宁商议一番了。 这万长宁自幼便跟在李登身边,简直要比李乐安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了解这位幽北丞相。哪知道自己才刚开了个头,万长宁便迎面泼了自己一头冷水。 依万长宁所言,他这个娘舅虽然是个商贾世家出身,但青年时代一直都在华禹大陆上四处游学、遍访名仕,真可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身体力行之人。他寄予厚望的这种名曰象谷的植物,虽然是巴格生前从萨满教上古典籍之中寻找而来,但其实在南康的闽江、滇南等地,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稀罕物。这种所谓的萨满秘药,其实只需要稍微进行加工,就会变成另外一种东西阿芙蓉膏。 以李登这外宽内紧、凡事皆以君子准则的行事作风来看,若是太子亲自去找他商量,没准那个倔老头会在一时冲动之下,直接就做出清理门户的举动来。 然而万长宁的一番肺腑之言,却并没有把满怀雄心壮志的颜昼劝阻下来;相反的,他对于贩卖象谷或者说阿芙蓉膏这桩生意的渴望,还变得更加深刻了。这一切的原因,也自然就是能够获取到的利益,产生了巨大差异。 颜昼之前虽然接触过象谷,但对于阿芙蓉膏这种东西,却十分熟悉。因为早在他接受了谛听那份见面礼双天赌坊之时,便已经从黄鹂口中听说了这种东西。按照他们当时的协定,所有的一二层的赌博收入,包括太子私放高利借贷的印子钱,全部归于他一人所有;而他要做的,便是准许谛听方面可以在赌坊三楼贩卖阿芙蓉膏。而且,太子还能从这中间占到一成的干股。 凡是百姓越穷困的地方,有钱人的家底也就越丰厚。别瞧幽北三路大部分的百姓,过的都是水深火热的困苦日子;可奉京城里这些有钱老爷们的家底,却不比南康富商差上一星半点。 任凭颜昼如何想象,都没能想到仅靠着双天赌坊三层那十个包间的收入,比起一楼二楼的赌坊来说,都毫不逊色半分。如此丰厚的回报,早已让只能喝汤的颜昼垂涎欲滴了。如今既然有这么个天赐良机,他自然要牢牢把握住了。 颜昼虽然生长于皇宫大内,但毕竟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对于大家族内的蝇营狗苟之事,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他绝不会相信,既然颜家私下里都是勾心斗角的话,他李家就会是上下齐心的铁板一块。可以说,除了郭家那个香火稀薄的特殊情况,每个大家族中的子弟,私底下的关系都好不到哪去。 根据万长宁的说法,李登自从游学归来,就没在李家的大本营东幽路大荒城待上几天。而他入京接替父亲的丞相一职之后,更是再也没回过老家一次。而每年东幽的土地上耕种何种作物,也都是靠着李家外支的四大长老一起决定,最终上报李登进行批复的。而近年来,这种统筹管理的私物杂事,都是万长宁代为管理的。 而在自己与万长宁暗中结盟之后,有他从中斡旋,注定被蒙在鼓里的李登,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而且李家目前实际上的当家之人,也就是那个四个李家旁系的老头,东幽路的土地里面长出什么东西来,肯定是瞒不住他们的。而颜昼也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做好了分一杯羹出去的打算。 他与万长宁最终定下的计策,便是从李家外系入手,许以重利相诱,让他们偷偷种植这种回报丰厚的象谷;而原本应该种植的粮食,或从北燕等地走私而来、或以官仓存粮、往年陈粮取而代之。只要如数奉上,让万长宁对李登有所交代也就是了。 于是,太子便遣心腹之人前去东幽路磋商,没想到对方这四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李家老头,一听世间还有此等美事,连个价都没敢还,直接便满口应承下来。而且,他们的大长老李皋,还托人带回了一句话若是太子能帮自己的孙子李三林,日后坐上李登的那个家主之位,那么他也可以担保东幽路的李家上下,都会在他登基之后,彻底效忠颜昼陛下。 这二人真可谓是一拍即合原本颜昼也担心在除掉李家之后,东幽路又要交给谁管理、才不会再滋生出一个如同李登、郭云松这般的尾大不掉的虎狼之臣;如今李皋的态度,还真就给自己展现了一个能够平稳过度的机会皆因为自己就算彻底铲除李家,东幽路上下也定然会伤筋动骨;可若是自己扶植起另一个李家傀儡的话,那还用得着再费那个劲吗 当然,二人彼此之间联系,都是用人力来回传些口信,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实质上的证据。这样的谈判方式,彼此之间的承诺到底有几分真假,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知道了。 而且,那李皋为了表达诚意,还主动透露给了颜昼一个颇有些鸡肋的消息如今李登膝下独女李乐安,已经回到了大荒城中躲避战火;而他身边的护卫力量,也只有区区百余人而已。 之所以说这个消息有些鸡肋,皆因为李家与郭家的情况不同。郭家的那位郭霜毕竟是个男丁,按照规矩来说是完全可以承袭郭云松的中山王位;可这李乐安毕竟只是个女儿身,根本没有继承家主之位的可能;如此一来,无论自己动不动她李乐安,李家的家主大位也终究要落到旁系血脉手中。 不过,自己的债主刀疤男,此时仍然天天坐在双天赌坊三楼,想必谛听也没有等他活活耗死李登的耐心了。 而且万长宁听到此事之后,也给颜昼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李登好像对李乐安那个未来的夫婿、也就是郭云松的外孙沈归,非常之满意;这一老一小经常会凑在一起谈天说地,俨然已经成了一对忘年之交。若是按照这个发展速度,等李乐安真的下嫁沈归之后,他李家未必真的会后继无人。 因为按照东幽路的规矩来说,无论李乐安在何时产下一名男丁,而沈归又准许他随母姓的话,那么这个李姓男婴,便有足够的资格继承家主之位了。 这当然是颜昼最不想看到情况了 不过,既然已经不得不出手,那么也得找一个祭旗的人来。从各种角度来说,沈归都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头号心头大患。 这个郭家余孽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祸害,自他出现以后,自己就没遇见过一件好事;而且整个幽北三路都知道,他和自己那个二弟颜青鸿臭味相投,二人彼此之间走的极近,隐隐已经有同穿一条裤子的趋势。而自己虽然也曾想过招他入幕,可一来,自己手上还握着他亲娘舅郭霜的一条人命,若是把他放在自己身边,那不就成了随时会爆发的巨大的隐患了吗这二来,则是自己也有了万长宁暗中相助。以他展现出的能力与才华,即便比不上沈归、 想来也差不到哪去。 不过,沈归其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也定然不能让他充当老二的幕僚。 可没想到自己与那个刀疤男说出了计划之后,那刀疤男足足消失了五天,才重新与自己再次会面。 他这次回到南康、足足带回了几箱的阿芙蓉膏作为样品,而且还许诺会大力支持太子的全盘计划。而且谛听高层还对他承诺,只要是为这个计划铺路的差事,一切费用皆由谛听承担。 当然,这位刀疤男也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在整个谛听中都能派到前三名的位置。他这次回来,也会尽心尽力地相助颜昼。 大喜过望之下的颜昼,便把自己暗杀沈归的计划说给了刀疤男听。没想到第二天再次见面,刀疤男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他告诉颜昼,沈府之上有一个天灵脉老头看门,若不是自己趁夜入府、那老头睡觉之时又没穿着裤子,自己能不能回得来,还要在两说之间。 于是,太子殿下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这刀疤男远赴东幽大荒城,灭杀掉自己的亲表妹李乐安。 毕竟这一对儿未来的拦路小夫妻,无论死的是哪一个,整个李家都会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 刀疤男养好了内伤之后,便有了大荒城中的李家宅院被袭一事。在内外勾结之下,住在李府对面的大荒城知府李子麟,没有领兵救援也自然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直到此时,沈归从万长宁的口中得到的这些消息,再加上自己的推断,终于对太子的心路历程,有了一个更加清晰全面的认识。 可他唯一不理解的,便是为何万长宁会与自己这个陌路之人作对,甚至还不惜怂恿太子截杀掉自己恩师的膝下独女李乐安。 “因为早在你没出现之前,我便早已经倾心于大小姐了这个理由,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你呢” 万长宁的侧脸映衬着阳光,语气平和地对沈归说出了他深埋在心中的理由。 既然得不到,就亲手毁灭。这个有些骇人听闻的原因,在沈归看来却是理所应当的。二人沉默了半晌,沈归便提起笔来,借着万长宁书桌上的宣纸,写下了几个字,随后便推门扬长而去。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万长宁咀嚼了几遍之上的字,随后又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 “字也写得太难看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0南康谛听 时至今日,沈归再次重新审视了一番颜昼这个监国太子。以他的行事作风与解决思路看来,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无非也就是有些心狭量窄、睚眦必报而已。当然,这些还只是性格上的问题而已。 性格虽然有些瑕疵、但总体上还称不上十恶不赦的一个人,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出发点也无非也是想要稳固自己未来的皇位而已。一个出身显赫至极、自幼便有才名流传于世的神童太子来说,做出这些事也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当然,他如果是一个愚笨一些的孩子,兴许也就不会想现在这样,靠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一次又一次的自作聪明,把原本芝麻大小的问题,捅成了巨大无比的窟窿。 当然,在颜昼的成长过程中,除了他父亲这个不合格的先生需要负责之外,还有一些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不是在他们处心积虑的诱导之下,颜昼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谛听。 沈归在年幼之时,也曾偶尔听过谛听的大名。不过那些江湖人鱼龙混杂,对于谛听组织的各种说法都有。久而久之,沈归也就把谛听这个名字抛诸脑后去了。何况,这种民间闲散组织本就数不胜数,他当时为何要对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康人感兴趣呢 而自己也是因为中山王郭云松的这一层关系,极为被动地被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暗室之争。在沈归看来,自己不过是好端端地走在幽北三路的大街之上,就莫名其妙的挡了太子殿下的路;而对方显然也没有什么文明礼让的传统美德,随便飞起一脚,便想要踩死自己这个破落户子弟。 沈归虽然脾气不错,但也绝对没有达到唾面自干的程度;既然太子想要把他这颗眼中钉拔出去,那么自然也得让他感受一下,自己这颗钉子到底有多大的力气了。 不过,眼下敌在暗我在明,这个局面实在太被动了。以万长宁的说法、再加上那个谛听刀疤男托李乐安转述给自己的话,都证明了原来那低调行事的计划彻底失败;而此时双天赌坊已经被付之一炬,那个杀了十几位冬至兄弟的刀疤男,自然也就无处可去、不知所踪了。所以,摆在沈归眼前的当务之急,便是要着手摸清谛听的底细了。 自己身边能够信任的人,除了一群酒囊饭袋的糙老爷们、就是一群脾气古怪的柔弱女子;能够了解谛听的人,除了远在南康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之外,便只剩下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刘半仙了。 沈归回府之后,顾不上安慰莫名生气的李乐安,反而先钻进了门房。 门房之中假寐的刘半仙,仍然穿着那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卦衣,闭着双眼、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手握着一杆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了个烟雾缭绕;一手虚搭在自己大腿上,给自己哼的曲子拍着板;还有翘起的一只二郎腿,正朝着推门进屋的沈归抖着脚丫子 “咳咳我说半仙,您下次抽烟能不能开着点窗户啊您这屋里本就全是烟袋油子的味、如今再掺上脚丫子的味,实在有点辣眼睛。” 沈归捂着口鼻,急忙敞开了所有门窗,不住地朝外扇着烟雾。 “你当我不想啊昨天早上就是开着窗户抽烟,结果你那位相好的,还以为门房失火呢,迎着窗户就泼了一盆子水进来你瞧,我那身大褂现在还带着潮气呢” 刘半仙说着,指了指墙上还有一些水渍的卦衣说道。 “那丫头最近抽风,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说老头啊,我有点事问你。但从以往的经验看来,您应该也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你今天,到底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半仙我什么时候说话瞎话啊不信你自己拿着那身大褂去问她” “我没说那个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南康那个谛听,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从造型上看来,您老人家不太符合传统江湖高手的定义;可毕竟您手底下的真能耐,还勉强能算是个天灵脉者。既然您的辈分这么高、年纪又这么大,多多少少都会知道谛听的一些底细吧” 刘半仙歪着脑袋,好像想了很久,这才盘腿坐起身来 “想知道谛听的事啊那你该去问伍乘风啊” 沈归一听伍乘风三个字,立刻狐疑地看着刘半仙说 “别一问您什么事,您就往他老人家身上赖行不行啊人家说破了天去,也就是一个花子门里的老人,还能管尽天下之事不成” 刘半仙用烟袋锅子磕了嗑床沿,斜着眼睛对沈归说 “他能不能管天下事我不知道,但最开始组建谛听的那些南康人,却都是墨门楚墨一脉的刺客。你那个大师傅既然是当代楚墨门长,自然比我更清楚这里面的事了。” “谛听不就是收钱办事的杀手死士嘛跟刺客又有什么关系我之前可是听林婆婆说过,古往今来凡能称称的起刺客二字之人,大多都是怀着一颗解苍生之倒悬之心的上古大贤;如今在您口中,却将这二者混为一谈,只怕是有些牵强吧” 刘半仙撇了撇嘴,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一眼沈归 “还不是你们这些晚生后辈不争气吗这就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古往今来,这种豢养杀手死士的卑劣行径,也就是近几年才逐渐兴起的。就单说你那个大师兄岳海山,观潮前用的那手自杀剑,不也是楚墨一脉的刺客,通常使用的武功路数吗你可曾听过他们那一辈的高手,有谁会为了黄白之物而任人驱使的” “等会等会,您这可有点厚古薄今的意思了按照您的说法,最初谛听收拢的那群人,可能都是楚墨的叛徒咯如此说来,那谛听的组建者,又会不会正是叛门出逃的岳海山呢” 沈归这个想法,倒也并不是无地放矢。毕竟自己年幼之时救下的古戒古三剑,便是岳海山门下最出色的弟子;而他的一身子夜剑术,也是帮岳海山搏出黑月老名头的楚墨刺客剑吗而且,那柄仿造上古神兵鱼肠的惊雷短剑,也是古戒赠予自己的佩剑。当然,这柄短剑,还是早年伍乘风送给岳海山的佩剑如此说来,难道这谛听幕后的组织者,竟然是那老叫花子伍乘风吗 刘半仙看着满面目瞪口呆、仿佛参透了一个恐怖阴谋的沈归,立刻哈哈大笑 “这你就钻牛角尖了不是你是不是认为,谛听的组织者,和你那叫花子师父有关系啊你用脑子想想,一个宁可当街要饭,都不想广大楚墨一脉的懒货,怎么可能有着创立起谛听那等庞大杀手组织的雄心呢” “” 刘半仙见沈归仍然不言不语,看那副模样,一时半会他自己是走出不来了。于是自己也只好敲了敲沈归的脑袋,并用一双大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放心吧,无论是谛听、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有老夫在,你这条小命,就肯定没有危险。” 沈归心里虽然十分感动,但面上仍然贱兮兮地挑衅着刘半仙 “就服您这股吹劲是不是应该让陆向寅再活过来,再给您来上一盏娑罗舍利灯尝对啊陆向寅” 沈归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自己忽略的一个重要因素。看似太子颜昼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全都是在谛听一步一步的引诱之下;可奉京城中势力最大、耳目最多的一伙人,仍然还是他陆向寅手中的御马监;而谛听这个外来户,能够在奉京城中站稳脚跟,若说没有他陆向寅的默许,又怎么可能呢 而且陆向寅挑动颜昼对北兰宫下手,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这样又献策又出人的,为的又是什么呢即便陆向寅此时已经死在了自己手中,但他那个关门弟子小胖子柳执,却定能完整的继承他的遗志;如此老奸巨猾的一个特务头子,在放手一搏之前,又怎么可能不事先留下安排呢 “老头儿您在这继续抽吧,饿了自己去找吃的啊我还有点事,一会再来找你” 沈归刚刚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刘半仙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使劲儿地吸了一口烟,而后又把烟袋锅子随手一放,伸手撕开了自己胸前的衣物,只见他胸膛之上,赫然露出了一个圆形的陈伤若是沈归在这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刘半仙这道伤口,与当初双山村外受伤的包兴、还有自己之前替李登挡的那一下、形状都是一模一样的 在这片华禹大陆之上,能够造成这种特殊形状的伤口、也只能是那种叫做墨雷的机关火铳了。 虽然这墨雷杀伤力惊人,但面对着刘半仙这种来自于天灵脉的鬼魅身法,却应该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可如今刘半仙胸前的这伤口,却是没有半分掺假的。 刘半仙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龇牙咧嘴地唠叨着 “妈的,没想到老子玩儿了一辈子鹰,最后还是让鹰给啄瞎了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1无欲则刚 沈归走出了门房,便直奔铁怜儿的房间。早在他清晨出门之前,便看见了颜青鸿与铁怜儿共处一室。此时要想寻找颜青鸿,最快的方式便是先找到铁怜儿。 这两个有情人,虽然彼此间情义深重,但因为双方身份都有些特殊,暂时还未能正式成亲;不过好在他们本人也对此事并不在意。时至今日,这两位的相处状态,俨然已经是一对儿恩爱有加的老夫老妻了。 满怀心事的沈归,本想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脚都抬起了一半,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终于还是堪堪落下。踌躇半晌之后,还是轻手轻脚地敲了敲门。 铁怜儿一头雾水地打开了房门,见到满面急切之色的沈归,立刻换上了一副有些暧昧的神情,调笑着说道 “怎么着弟弟是不是早上在乐安那里碰了钉子,觉得摸不着头脑啊现在来找姐姐,是打算让我帮你拿个主意不过,你算是来错了地方,也找错了人。这事儿啊,姐姐我也没什么办法。你也别怪我不帮忙,这两位大小姐呢,一个是我未来的小姑子,一个是你的小师妹” “不是不是”沈归见铁怜儿进入了八卦模式,急忙摆手否认道“我是来找颜老二的。” 这一下反倒把铁怜儿给羞了一个大红脸这沈宅之中的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他和颜青鸿的事啊但大家也都体谅他们二人的难处,平日里最多会私下议论一番,根本没有人会当面说三道四的。所以此时铁怜儿想来,这沈归应该是暗恨自己与颜青鸿、早上瞧了他与李乐安的热闹;如今以言语相欺,分明就是来报仇血恨的 “找他你来我这干嘛不知道” 随着嘭的一声门响,满头雾水又莫名其妙的沈归,在铁怜儿这碰了一个灰头土脸。 最终,沈归还是在藏书楼中,找到了正在探望妹妹的颜青鸿。 “我说颜老二,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来我这藏书楼干嘛” 沈归有些纳闷地看着坐在藏书楼一层的颜青鸿,又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书名西域异闻录。“怎么着打算去西疆散散心” 当然,沈归说颜青鸿不识几个字,也只是朋友之间的调侃而已。毕竟他颜青鸿就算再烂泥扶不上墙,终究也是从小在三北书院书识字的二皇子。 颜青鸿听到沈归声音,立刻把手中的书本合上放在了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 “谁打算去西疆了我就是想找一本带图的书来瞧瞧你这藏书楼里的书,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了就觉得想睡觉” “奉阳公主呢,除了你们兄妹俩以外,还有别人在这楼里吗” “书卿在三层看书呢,这楼里没别人了。我说你有什么事直说不行吗在自己家里还小心翼翼的有刘半仙这个天灵脉者帮你看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沈归听到这话,心中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于是他身形一转,坐在了颜青鸿身边,开门见山地说道 “事已至此,你是怎么想的” 颜青鸿被他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问的有些发懵。随即转念一想,这位浪荡公子也不知道琢磨起什么事来、脸颊绯红、支支吾吾地说 “铁甲叔远在南康伺候老王爷呢、而先父又临近大丧” “没问你们俩那档子破事我问的是兰妃娘娘的事” 颜青鸿一听到自己娘亲的事,立刻站起身来,伸出一只食指、指向沈归的双唇;而后又鬼鬼祟祟地顺着藏书楼的转梯口处,向上偷偷看了几眼。没发觉有任何异常之处,他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压低了声音说 “咱们出去谈,书卿还在” “就在这谈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颜书卿的声音自上而下,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二人耳中。颜青鸿一拍大腿,指着沈归来回抖动了几下,责怪之意不言而喻。 沈归一见颜书卿露面,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还不知道这位奉阳公主,与李乐安发生了怎样的事故;但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又无暇顾及那些儿女情长之事 “哥,自从书卿知道你不顾自己生死,冲入北兰宫火场救回了书卿一条性命之后,我便对你这个兄长,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可如今母妃已经去世多日,这事儿却仍然没有一个结果,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去” 颜青鸿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妹妹,是从何处得知这些事情的。但此时面对她的质问,自己无论怎么说,都觉得有些不妥。沉默了半晌,颜青鸿指了指沈归说道 “我们之前就调查过此事,发现杀人放火的真凶,乃是御马监的少监事柳执;而几日之前,御马监的监事陆向寅,便死在了沈归的手中不信你自己问他,这事儿,到这里就算是” 接到了颜青鸿提来皮球的沈归,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对满面寒霜的颜书卿使劲点头。没想到颜书卿面对这番说辞,只是冷笑一声 “哼在厉害也不过只是个宦官而已,若他身后没有哪位主子撑腰,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来哥莫非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书卿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害死咱们母妃的真凶,定然是颜昼那个畜生” “奉阳那是你的长兄” “呸我没有这等悖逆弑母的长兄颜青鸿,我原本以为你的放荡不羁、你的自暴自弃,都是在颜昼与父皇的强势之下,为求自保才不得不穿上的一层外皮而已;可看看如今你这副懦弱无能的样子是不是这身外皮穿的太久、现在已经脱不下来了还是你根本就是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纨绔子弟,根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而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就算我颜书卿瞎了眼,竟然还会对你这个废物二哥,产生过一些不切实际的期许” 奉阳公主对颜青鸿一番怒斥之后,便立刻夺门而去;反观仍然坐在椅子上的颜青鸿,确是一脸苦笑的模样。 沈归转身看着颜书卿那一袭白色衣裙,从藏书楼的大门消失,回过头来看着仍在不住摇头的颜青鸿,也是神色凛然地追问起来 “其实我也一直想问问你,这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时至今日,我身为一个外人,自多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都是你颜家的家事,即便我真的想帮忙,也着实没有什么立场” 颜青鸿听到沈归的问话,也颇为难得地正经了起来。他一摆手,看着颜书卿离去的方向,语气平和地说道 “别看书卿她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慌张。虽然父皇不太喜欢我这个没出席的二儿子,可对书卿却一直极为疼爱。眼下父皇驾崩,她也就真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所以,无论她说什么,无论她如何想我,其实我都能理解。而我这个做兄长的,并不想让她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我只想让她继续做他的幽北公主,最好能再寻一个如意郎君,安稳幸福的过完下半辈子” 沈归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这个浪荡公子、对于亲妹妹的疼爱之情。不过,对于这种爱护妹妹的方式,沈归虽然能够理解,心里却并不大认同。 此时颜青鸿转过头来,双眼直视沈归,又接上了他被自己打断的话题继续说到 “我当然知道北兰宫的那一场大火,幕后主使者是太子。可如今他已经占尽了上风。正如你们所说那般,我手中拥有的,只剩下那几张不知何人所写、又不怀好意的字条,根本也做不得数。可日后若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我们真的能够合力扳倒太子,那么这个空下来的幽北皇帝之位,我不想坐也要坐。谁让颜家这一辈的男丁,就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呢而且,兄弟今天也跟你交个实底,我颜青鸿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要当皇帝。这并不是出于自谦自量、而是实打实的心理话。虽然出身皇族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又应该做些什么;但是我颜青鸿不想做些什么,我还是极为清楚的” 沈归看着神色无比坚定的颜青鸿,心中既觉得诧异,又觉得感同身受。他沈归原本过的也是极为平凡的日子,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生活没有一丝波澜;可转眼之间,自己竟然活在了从前认为无比荒谬的环境之中。他自己心中的无助与茫然,想必此时的颜青鸿,也正在感同身受吧。 “我啊,也是被李玄鱼大萨满生拉硬拽来的。来到这里之后呢,每一个亲人、长辈,都曾不止一次地告诉我,要去做真正想做、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可以说直到今天为之,我依然在生受着他们的一番好意。可是我也十分明白,有些人,生来就是注定要做些什么事情的。如今,我沈归的时机还未到,所以我还不能明白;而颜青鸿,你的时机却已经到了只要你还想继续活着,就是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 原本的沈归,是一个无比坚定的无神论者;可自从来到这片华禹大陆、又亲身经历了以自己固有观念,无法解释的神迹之后,他便开始相信那类玄之又玄的神秘学说了。 而那个让他转变观念、开始逐渐相信的东西,在沈归心中还有个名字,叫做宿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2青鸿之谋 “既然咱们说到了这里,那么我也把自己的打算也跟你说说。你沈归之才几倍于我,定能帮我看出有什么遗漏之处。” 颜青鸿看着对面这个坚定的宿命论者沈归,神色极为放松地笑了。毕竟自从懂事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早在他幼年之时,便在颜家族人对于自己兄弟二人不同的态度上,感受到了生在天家的残酷之处。而被颜昼害死的那位兰妃,在漠北草原之时,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这样一个草原共主孛儿只斤族的唯一血脉,亲手教导出来的儿子,又岂会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无可救药呢 正如颜书卿方才所言,她这个二哥之前的一切表现,不过就是在主动退让的同时、为求自保的一种手段而已。 试想一下,若是颜青鸿也自幼才华出众、又身兼漠北草原这个亦敌亦友的邻邦血脉的话,那么颜家的族人、乃至幽北三路的满朝文武,自然都会在两个兄弟之间分别下注;有人喜欢锦上添花,自然也就有人喜欢雪中送炭;无论其人选择如何,求的也不过就是名、利二字而已。从本质上来说,这两种人彼此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过,幽北三路自建国之初,便已经注定会是三足鼎立之势。内有李登把持财政大权、外有郭云松统领军务;这样一来,留给天家颜氏能够闪转腾挪的位置本就不多;若是这两个皇子也十分出挑的话,那么原本归属颜家门下的那些墙头草,一定会分裂成为两种派系;一派是坚定不移、紧跟父皇与太子脚步的锦上添花之辈;另一派抢不上好位置的人,便会调回头来,烧自己这个二皇子的冷灶,想要以小博大。皆时,原本就居于弱势的颜家,自然更无法全力应对郭、李二家的倾轧 那样的情况下,无论那张皇椅归属哪方,颜家却都会是最大的失败者。这一点,颜狩与颜昼父子二人没有看到、或者说看到了也不太在意;反观颜青鸿这个被人嗤笑了二十余年的庶出皇子,却早已心生忧虑、并且以自己想到的解决方式,主动进行退让了。 是的,在年幼的年轻看来,郭、李两家非但不是什么国之柱石,反而俱是势大欺主的两位强臣。更何况,无论这两位异姓王心中怀着怎样的心思,颜家都不可能用整个幽北三路,去试验这两位权臣的人性与忠诚。 在他看来,既然是一场输不起的赌局,根本就没有开盘的必要。 而时至今日,颜青鸿亲眼看见了自己主动退让所带来的结果自己的这一番苦心,非但没有换来颜家与幽北三路的日益强盛,反而把全部幽北三路的百姓,都推入了水深火热的炼狱之中。 李家树下的官吏贪狠似豺、太子与父皇的门下走狗,就比他们额外恶上三分;郭家的将士们为国征战、结果那些国之利刃也全部被瓜分一空。可以说在这场两北战争之中,除了颜重武这个不世出的璀璨将星以外、整个幽北竟然没有一家可战之兵而原来那个与太白卫齐名的飞虎军,在张黄羚这个庸碌之辈的带领下,竟然全都变为了一群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 若不是沈归狠下心来、使出那道连环毒计,在东海关中燃起一把天火,全歼北燕来犯之敌的话;此时幽北三路的百姓们,早已经在燕云铁骑的掌中钢刀与战马践踏之下,日夜不停地呻吟哀嚎了。 其实,对于颜青鸿那温柔中带着谦和的本性,主动退出争夺皇权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反而还带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但自己谦让出去的幽北江山,却被自己的先父与兄长糟蹋成这样,又岂能让他不觉得痛彻心扉 更何况,若是幽北三路落于敌国之手,他颜家两父子,还能在精锐甲士的保护之下,逃得一条生路,继续做他们的富家翁,过他们的太平日子;可那些普通的幽北百姓,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因此,此时此刻在颜青鸿的心中,早已把家恨上升到了国仇的地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该恨的人,应该是谁。 此时此刻,面对沈归这位莫逆之交,他终于打算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和盘托出。其实也可以这么说,直到此时此刻、颜青鸿才彻底相信了沈归这个朋友。 “颜昼肯定不能再做幽北的皇帝,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不能再由一个好大喜功的帝王继任;但是,他也不是非死不可按照我的想法,可以赏他一大笔银子,再把他逐出幽北三路,让他过上安详富足的下半生也就是了;要么,就把他软禁在东坤宫中,与母后一起” “你还能再软弱一点么”沈归听到这里,白了颜青鸿一眼。他早就知道真实的颜青鸿,是个极为善良的人,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善良到这种地步面对弑母血仇,他竟然还在考虑仇人的晚年生活;若是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定会认为颜青鸿只是故作姿态而已。 “你还能再软弱一点么兰妃娘娘就是死在他手里的,你竟然还要让他们母子团圆怎么想得啊你来跟我聊聊你的心路历程好不好呀颜二公子” 颜青鸿见他这副急切的模样,也是随意地一摆手 “嗨我这也就是想想,扳倒太子还真就那么容易吗你那个丈人李登可是他的亲娘舅,你以为那位东幽王会袖手旁观吗虽然他多年以来、一直都习惯了不发一言,但谁又会真的认为这个东幽王,是真的软弱可欺呢你去问问万长宁,多年以来,幽北三路胆敢触怒李登之人,不管他当时有多么权势滔天,最终不仍然落得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惨淡下场” 沈归看着颜青鸿这副认真的模样,心中也是一凛在他眼中对于李登的印象,一直都是双手对插在袖口之中、说话做事慢条斯理、脾气神情也都是随和柔软的富家小老头而已;可如今按照颜青鸿口中所说,原来这位温文尔雅的儒商丞相,竟然也有着如此狠辣的一面。 当然,能在幽北三路这等混乱蛮荒之地、搏杀出属于自己一片天地的人,又有谁会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老好人呢 一直以来,沈归在李登的面前,也从未掩盖过自己对于颜昼的厌恶之情;而对方也仿佛根本没有那个外甥一般,对沈归的逾礼之处一直恍若未闻、采取听之任之的手段;如今经过颜青鸿的提醒,沈归才骤然出了一身冷汗李登虽然看似极为欣赏自己;但若事到临头之际,他又会不会临阵倒戈呢毕竟自己与李乐安虽然已有婚约在身,但面对此等大事,儿女私情其实并没有什么约束力。 “李登李登那方面交给我” 沈归低头思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干巴巴地做出了这个承诺。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他颜青鸿与李登之间,也就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颜昼勾结万长宁在先;又指使南康谛听的刀疤男,暗杀李乐安,图谋李家东幽土地在后;这些龌龊之事,即便不能保证李登会站在自己这边,也可以保证他同样不会站在太子那边。毕竟一切都可以作假,但他对于膝下独女李乐安的舐犊之情,却一定是情真意切的。 “若是东幽李家不用担心的话,那么也就只剩下了两个麻烦。一个,是接管了你们郭家祖业的中山路总督裴涯;另一个,则是由你一手造就出来、幽北三路新晋的护国神柱颜重武。你要知道,于公,这位颜帅还受制于宗族府的大宗正颜久宁;于私,我这个二皇子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监国太子的正统之名。所以他与他麾下飞熊军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颜青鸿数着手指头,对沈归仔细地分析着;而沈归听完,也只是皱了皱眉,对颜青鸿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早在蒲河之战以后,我便在双山城给裴涯挖好了一个大坑。他这一跤只要跌下去,就未必就能再活着出来;而且,无论他爬不爬的起来,我手中也还握着另外一个杀招。莫非你与你父皇怀着同样的心思,真的认为已经把我郭家连根拔起了吗” 颜青鸿当然知道,沈归所指的杀招,便是中山路的前任总督傅野之子傅忆。这傅忆自幼便帮着那个不着调的父亲擦屁股,中山督府军的主力战将、乃至整个中山路的军民百姓,心中对于旧主郭云松与傅野的眷恋,都已经转嫁到了这个少年郎的身上。若是过个二十年,等这一茬老兵全部凋零之后,兴许傅忆还真就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此时此刻,若是在傅忆与沈归二人的振臂一挥之下,整个中山路会不会变天,还就真不太好说了 “不不不我从未这么想过。原本我最忌惮的,也就是携大胜之势的五万飞熊军精锐;而最让我头疼的,也正是那位大帅颜重武。毕竟是你亲手把他捧到了天上去,如今以他在朝野上下的声望,我们处理起来实在太棘手了你自己做的孽,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 沈归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略带探究地询问道 “你认为呢” “收编、或彻底剿灭。” “剿灭你哪来的兵” “从漠北借我之前曾探过漠北使臣穆格尔的口风” 颜青鸿刚要说下去,却被沈归挥手打断 “这位朋友,您这道驱虎吞狼之计,听起来的确不错;但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名字叫引清兵入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3驱虎吞狼 “你那故事里面的大明朝,毕竟跟咱们幽北三路的状况截然不同啊咱们这里既地狭民稀、也没有繁华的城池;虽然土地还称得上是肥沃,但也总有着半年左右的冰封期,那些漠北人费那么大劲 颜青鸿刚刚听完了沈归讲述的一场故事会,便对故事与现实之间,那些细节上的差异,产生了自己的疑问;而且他心中认为,故事之中那场灭国之战,若是摊开来看,也根本经不起反复推敲。更何况参与其中的各方势力,也远比眼下幽北三路所要面对的情况,还要更加复杂一些。 既然环境繁杂,自然也会产生无数种的偶然性。而偶然之下形成的结果,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 显然,颜青鸿心中认为,沈归这番借喻,实在有些危言耸听了。 “颜青鸿,如今我们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胜,看似风头正劲,前途光明;但其实幽北三路、或者说你们颜家王朝,早就走到悬崖的边缘。说句实话,之前我们给漠北人送救急粮食,本就在北燕与漠北两家联盟之下,才做出的无可奈何之举。看似是一道分而化之的缓兵之计,究其根本,其实就是在饮鸩止渴。只不过,当时的我们,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而已。” 沈归面带无奈之色,开始就颜青鸿的娘家漠北草原,细细拆解开来 “正如我之前所说,漠北人一旦缺粮,那么就会进犯幽北三路。说成是习惯也罢,说成是求生手段也罢,这个问题都不是靠着如何结盟、签订怎样的条约,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而且,他们现在虽然称不上是兵精粮足,但短时间内,也绝对没有了后顾之忧。你以为漠北人迫切想要得到的,就只是东幽路的那片可以耕种粮食的土地吗那你就把那位博尔木汗想得太简单了。你试想一下,如果你是博尔木汗的话,那么刚刚过去的这场两北战争,能给漠北草原人带来些什么一个刚刚惨胜的幽北三路;一个虽不至伤筋动骨,但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喘息的北燕王朝;还有那个已经形同虚设、毫无防御能力的东海关。只需率领你麾下骑兵,穿过东海关南下,便是一望无际的燕北平原。若你是博尔木汗的话,又会动怎样的心思呢” 颜青鸿并不是个蠢人,沈归才略一提点,他就想到了漠北草原长期饱受的断粮之苦。自己原本想的虽然没错,但若是博尔木汗的胃口再大一些、就如同沈归故事中的多尔衮一般,把目光放在了北燕王朝呢 不难想象,面对着长城天堑和一片废墟的东海关,漠北人会更倾向于从哪里进军北燕;而只要对方动了这个心思,那么幽北三路也就自然而然地挡住了漠北人选定的进军之路。如此一来,如果自己是博尔木汗的话,首先要做的,便是趁虚全面进攻幽北三路。这样一来,漠北人不但能够占据东幽路那片肥沃的土地,做为自己长期可靠的粮食补给站之外;同时还得到了一个完美的战略缓冲地带。如大胜北燕,便可率领漠北骑兵纵横于华禹大陆腹地;若败于北燕之手,幽北三路也会成为自家的后花园。 想到这里,颜青鸿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那么自己去向漠北求援,显然是正中对方下怀怪不得那个漠北使臣穆格尔,答应的这么痛快呢他口口声声还说也就是念及血脉亲情,原来说到底,也只是一门生意而已这自家人坑起自家人来,下手比仇人都黑 “还好有你提醒,要不然我就真成了幽北三路的千古罪人了不过,既然漠北草原狼不能放心驱使,那么颜重武那五万精锐,又该怎么处理呢” 颜青鸿用略带着期望的目光看着沈归,沈归在仔细思量一番之后,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他实在无法把这么重要的大事,寄托在自己与颜重武那并不如何深厚的交情之中。 “颜重武那方面嘛既然暂时还没有完全解决的绝佳契机,不如就先放一放再说;眼下我们既然已经决定对太子下手,当务之急便是要斩断他的所有臂膀。” 紧接着,沈归开始曲指算来 “飞熊军这个先放放不谈;万长宁嘛已经被我割了髌骨,无论还有没有别的心思,暂时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东幽李家这个我来处理;御马监嘛刚刚才折了陆向寅,元气大伤;何况还有刘半仙在,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谛听这个最麻烦,咱们掌握的消息太少” 颜青鸿一直都在仔细听着沈归念叨,直到他听见了谛听二字,突然出言打断道 “谛听你说的是南康谛听吗很长时间以前,他们倒是派人接触过我。不过他们提出的合作方式,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而我本人也不太欣赏这种藏头露尾的做事方式,所以也就直接拒绝了。不过依你方才所说,莫非这谛听中人不但找上了太子,竟然也与他达成了某种交易” 谛听中人曾经联系过颜青鸿这点,沈归倒是没有想到。按照他自己对谛听这个组织的印象分析,这些南康人的一切行为,出发点都是为了利益二字;可直到此时此刻,颜青鸿都从未展现出任何过人之处。 不过是一个蛮荒之地的废物二皇子,落在谛听眼中,竟然会比颜昼这个正牌太子更有价值 “颜老二啊颜老二,没想到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来来来,谛听跟你谈了什么交易说出来听听” “嗯他们当时说,可以帮助我彻底铲除掉郭、李两家异性王、并且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还能暗中除掉太子;而我必须付出的代价,则是整个东幽路上下,都要变成谛听专属的大本营。” 沈归挠了挠头,对于谛听的这个要求十分不理解。若是真如同他们所说那般,可以重新梳理幽北三路的势力分布的话,那么为何要找颜青鸿呢而且谛听的大本营,不是远在富庶华美的南康吗却为何想要搬迁到东幽路这个不毛之地呢毕竟幽北三路的土地虽然肥沃,却远远不如南康那里气候宜人、利于作物生长难道如同万长宁所说,他们想要在李家的土地上,偷偷种植象谷敛财可是在南康那个四季如春的滇南行省,早已经有了一大片的象谷种植基地啊 当然,即便沈归暂时还猜不到对方的想法,他也不会认为谛听都是急人之所急的活雷锋。 “行吧,你最近少出门,那些南康人厉害的紧。而且我怀疑,他们与御马监也有所勾结。正所谓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有心算无心之下,你就算是位神仙都难防暗算。眼下太子已经迫不及待要登基了,不先下手除掉你,他能安心做皇帝吗” 颜青鸿自然也知道其中厉害,他点了点头,随即又一脸疑惑地看着沈归 “哎不对啊我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待在你府上毕竟这有刘半仙看家,我放心的很。不过你还得在街面上走动,这就难免被太子的人订上吧毕竟我就你这么一个帮手,人家也知道先翦除党羽这一招啊要不然咱们两兄弟,都在家里躲灾算了” 沈归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被他坐皱的裤褂 “我哪有你这么好的命啊既然二皇子你决心放手一搏,我这个马前卒,总得替您先把声势造足啊” 一句牢骚说完,沈归转身离去。留下颜青鸿在藏书楼里,紧皱着一对蚕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现在奉京城中的局面,要远比养在深闺的颜青鸿,心中所想象的那般复杂的多。 无论这场两北战争的发展,究竟是怎样的曲折离奇,最终都是以幽北三路大获全胜而收场。而幽北这些平民百姓们,就连识文断字之人都不多,自然也就搞不清楚那些私底下的输赢胜败了。 不过他们知道的是,之所以这场来势汹汹的灭国之战,能够以大获全胜的结果收盘,全都要靠着颜昼这个监国太子的运筹帷幄,还有颜重武这个亘古股未有的绝世名将。所以,如今颜昼在幽北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经高到了一个几乎无可撼动的位置上。 当然,所谓民心声望,这种虚无缥缈的助力,那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容易。也许其他人还不能理解这个道理,但沈归却是精于此道的高手。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中,已经相处了无数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方法。而教他这些手段的那些人,也都是江湖上名头最响的那几位老前辈;有这些前辈的缺德主意,在加上沈归自己原本就知道的个案个例,想要把此时这个不利局面扭转过来,还真算不上是痴人说梦。 唯一的困惑,便是他还没想到,应该如何面对自己未来的丈人李登;也没想到,该如何面对自己未来的夫人李乐安。 事已至此,沈归虽然算不得是什么局中之人,但也深刻感受到了这种家庭作坊式的幽北三路,存在着怎样的弊端彼此多少都沾着点亲,实在不太好意思下黑手啊 不过,沈归也毕竟不是颜青鸿,心思脾气也没有他那么柔软。于是,他前脚刚出了府门,后脚就联络各路牛鬼蛇神去了。 他要赶在颜昼摊牌之前,先打一场浩浩荡荡的舆论大战。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4因果关系 有一句话,人们通常用它来阐述百姓与君主之间的关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是把统治者比喻成木舟、把百姓比喻成行舟之水。这句话的本意是在警醒帝王,平日要善待百姓,多行仁德之政。可是,水势的缓急,可从未凭着木舟的意志而改变。 出身于市井之间、见惯了江湖术士如何蛊惑人心的沈归,根本就不相信那些水们,会有什么独立思考的大智慧;就如同这场两北战争一样,真正左右战局的人,除了沈归这个幕后黑手之外,便是何文道与他麾下那几十位萨满巫师了;就连风头正劲的颜重武,不也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吗 而如今被百姓赞为聪明睿智、高瞻远瞩的监国太子颜昼,甚至在开战之初,便已经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了 既然如此,沈归也不妨再耍出一些障眼术法;反正事情的真相,也不是幽北百姓心中想要相信的真相;既然同样都是骗人,那么谁来还不是一样的呢 既然准备开始骗人,沈归心中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刚刚在东海关中,上演了一场惊天骗局的何文道。 这位萨满教的大萨满何文道,前半生可谓是按部就班、诸事顺遂,一门心思全铺在了研究萨满教的教义典籍之上,堪称是苦修士的典范;可自从他认识了沈归之后,整个人生轨迹,好像渐渐产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偏差。 何文道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狂信者,他不仅是萨满教义的活字典、同时也对华禹大陆上的其他学说、流派均有涉及。书的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一些明辨是非的能力。他从不认为那些上古典籍中记载的大能或神灵们,是可以靠着肉体凡胎的努力、就能够修成的所谓正果。这这种猜测,在他拜入天灵脉者、兼大萨满李玄鱼门下之后,就更为笃定了。 他年幼之时,便曾无数次亲眼见证过自己的师父李玄鱼,是如何的神通广大。甚至可以说,只要这世间存在的玄妙之术,就没有这个大萨满玩不转的平时她做起事来,应用的玄妙手段也都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凡人之力终究有限,就算天资卓绝加上不眠不休,也不可能做到如李玄鱼这般万法通玄的境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李玄鱼这样活生生存在的凡人,与上古典籍中所记载的神灵下凡、上古大能们,也别无二致了。 所以何文道也从未期望,自己在拜入李玄鱼门下之后,便可以如同师父一般高明。之所以他会成为萨满教的信徒,也只是喜欢阅那些沈归口中的神怪志异而已;至于那些东西究竟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他还真的没有苛求过。 不过就在前些日子,被沈归推上大萨满之位的何文道,在奉京城中,接见了整个关北路的萨满代表团。当时平北军少帅郭兴,正率领着他麾下的八千铁骑,把关北路搅闹了一个天翻地覆;所过之处各个村庄尽遭屠戮,那些平民百姓、连带着当地的萨满巫师一起、或被枭首示众,或尸体被挂在树枝之上示威;整个关北路,都沉浸在血与泪的深渊之中,痛苦哀嚎。 无论这些丧心病狂的北燕人,会在何时何地受到万物神灵降下的天罚,身为大萨满的何文道都并不在意。他想要做的,便是亲自审判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幽北屠夫。于是,他接受了沈归的建议,亲自选出了几十位靠得住的萨满巫师,一起改换名姓来路,潜入了东海关中。 也不知是北燕方面太过需要这支医疗团队的原因,还是当时的战局对他们极为有利;总而言之,这一趟卧底计划并没有如同自己想象那般凶险;每日里不过就是给受伤的平北军卒、东海关百姓治疗身体上的病痛而已。收获了一个个诚恳中带感激的笑脸之后,让何文道与诸位萨满大人,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不过,随着战事的发展、北燕方面的二次援军又抵达东海关之后,城中所需要的民夫与苦力,自然也就越来越多;当这些悲天悯人的萨满巫师、亲眼看见手足同胞被捉到东海关中、或活活被累饿而死,或犹如猪狗一般,任北燕士卒杀戮取乐之后;那些血腥的画面、凄厉的惨叫,让这些萨满巫师们原本已经平和下来的心灵,再次燃起了仇恨的怒火。 若是没有一颗善良悲悯的善心,谁又愿意加入萨满教呢若是没怀着济世救人的念头,谁又会苦萨满上古医典呢当这些萨满巫师们,见到无数幽北同胞手足,被自己亲手治好的北燕士兵肆意凌辱的时候,悔恨与愤怒的情感,直接冲上了头顶。 于是,原本还有些踌躇的何文道,终于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了。 以那满城泼洒的猛火油助燃;以那临时拼装起的黑色木质高杆作为悬空浮台;加上头顶与肩膀之上燃起的不灭磷火、还有冬至四人从角楼射出的飞火流星,包括事先在水井之中临时投入的泻药,都代表着这几十位萨满巫师、对于北燕人轻启战端、肆意屠戮平民的报复手段。正如当年李玄鱼灭杀岳海山一般;他何文道,也要为那些惨死在敌军钢刀之下的同胞手足们,讨回一个说法。 直到何文道与诸位萨满巫师,亲眼看见了东海关那连续燃烧了三天三夜的烈火;城中三十万北燕军民尽数为焦炭之后,才明白自己到底做出一个了怎样的决定。不过尽管如此、这些萨满巫师也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后悔与不忍。 而在沈归的坚持下,何文道一番装神弄鬼、自称火神之灵转世的这位当代大萨满,终于在华禹大陆之上声名鹊起。凭着他与李玄鱼之间的师徒之情,众人也愿意相信沈归为他虚构出来的神灵身份。甚至当这场神迹传到一些边缘地区之后,很多萨满教的信徒们,还帮这位降世临凡的火神之灵,建立起了一座座火灵祭坛来。 何文道虽然不太喜欢这个结果,但对于萨满教能再次进入主流社会眼中这个意外收获,还是极为满意的。要知道,之所以何文道会被巴格蛊惑,完全也是因为他对于萨满教的一片赤诚之心。 甚至也可以这么说,何文道这个人,虽然不信萨满教那些玄之又玄的教义术法,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更加虔诚。他从来不向万物生灵祈求什么、反而是一直在为萨满教默默奉献自身的力量。 当然,这位火神之灵何文道,如今正在奉京城北的萨满教总坛之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利用大萨满的身份,召集关北路的所有萨满开会。皆因为郭兴那八千平北骑兵,给关北一路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被焚毁的村庄等待着重建;重伤的平民百姓等待着救治;还有很多孤儿老人需要奉养、还有很多曝尸荒野的同胞等待这收殓;这些事原本应该是颜昼这个监国太子、未来的幽北皇帝出面善后;但今时今日,颜昼还在盘算着自己的得失成败,对于这些性命如同草芥一般的穷鬼们,根本就无暇顾及; 虽然颜昼这个皇帝熟视无睹,但何文道这个大萨满却是责无旁贷的;毕竟原本幽北这个不毛之地,就是在萨满教历代先贤的引领之下,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就在何文道与诸位萨满巫师、头疼于人手不足的时候,沈归突然走进了院门之中。 “哎呦诸位好啊,开会呢” 何文道一见沈归,立刻把脸沉了下来 “怎么说你也是教中的大护法,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这么大的烂摊子,你想一甩手就全丢给我来的正好,我这” 沈归一见何文道桌上足有一人多高的账目名册,一个脑袋顿时变成两个大,连忙摆手说到 “愿意干你就自己干,可别带着我关北路被战火凌虐至此,莫非你想只靠着这些萨满巫师前去救灾吗别怪我泼你冷水啊就算你有心、有人、也有能力,可是你有银子吗无论是修葺房屋还是重整耕地、无论是购买药材还是吃穿用度,哪一样不需要银子的就萨满教现在这个状况,别说救济百姓了、就这些教内之人,你何文道都养不起虽然咱们萨满巫师,都是甘于清贫之人,但也不能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喂给灾民啊你看看他们这一个个瘦的” 何文道开始听着,还觉得像那么一回事;结果沈归说着说着就胡说八道起来,何文道急忙打断道 “宣德帝驾崩,颜昼正忙着安排继位之事,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精力顾及灾民了;虽然他可以不管,但我们萨满巫师也总不能熟视无睹啊” 沈归想了想,又看了看屋中五十几位萨满巫师,急忙伸手把何文道拽出了屋外,而后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劝你别指望着国库拨银救灾。实话告诉你,如今的幽北三路的内外两库,不仅一个铜板没有;而且咱们这位颜昼陛下,还欠着一笔天文数字的外债呢哦对了,你也别指望李丞相会出手帮他稳住局面了;我估计那小子是得了失心疯,他竟然私下雇佣南康杀手,前去大荒城刺杀李乐安你说说看,你打算让他出钱救灾,这不等于缘木求鱼吗” 何文道并不是万长宁那样的理财高手,但他也十分明白银子的重要性。经过沈归这么一说,何文道立刻脸色惨白如纸。如今他眼神放空,嘴里面还絮絮叨叨地嘟囔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归一看,心中暗道火候差不多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5装神弄鬼 “我这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只要你按照我的计策去做,我担保不但萨满教有源源不断的供奉银子、而且幽北三路的穷苦百姓也能得到一丝喘息之机别急别急,这次我肯定不会再让你杀人放火了” 何文道仔细打量着满口许诺的沈归,心中仍然不太相信他的花言巧语。在何文道心中,沈归其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真要是下起手来,也定可称得上是狠辣无比。别看他面目清秀、举止文雅,但他使出的计谋之毒辣、手段之残忍,简直比起华禹历史上最有名的几个杀神转世来、都不遑多让半分。想一想东海关那人间炼狱的模样、再想一想在蒲河岸边被逼死的平北侯郭孝,只怕那些北燕人、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都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死的。 “我觉得,你现在的眼神,有一种耶鲁里身上散发出的邪恶味道。” 何文道打量了沈归半天,仍然只看到了满面的诚恳。 而他用作比喻沈归的那位耶鲁里,其实是萨满教神话之中、代表着一切黑暗与邪恶的上古凶神。传说之中的邪神耶鲁里,身体上长着九个脑袋、八只臂膀、额头上还生有一只独角;它性别难辨、邪恶诡诞、嗜血凶残,又精通战法,是萨满教创世三女神的最大敌人。 而何文道之所以会认为沈归像耶鲁里,也是因为性别难辨的邪神耶鲁里,有着自生自育的奇诡之力;它不光能亲手创造出各种凶煞邪魔、也能把原本信仰善良与光明的善良神祇、引入罪恶堕落的深渊之中。 何文道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在沈归引诱之下堕落光明之神,一步一步地正在走入他的圈套之中。 沈归却对他这个比喻不屑一顾。虽然东海关的那场大火,效果的确出乎与他的意料之外、但那无比惨烈的最终战果,却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心理阴影。比起受千夫所指、与良心谴责来说;他更不愿意化为冢中枯骨,全凭后世之人吊唁。 反正,一切的历史,都只是胜利者讲述给后人听的故事而已。 “早就告诉过你,没事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神怪志异你瞧瞧,现在好了吧,本来好好的一个大神棍,多有前途啊现在把自己的脑子给看坏了吧老何啊老何,还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要是跟我谈什么转世附体之类的东西,还真就是班门弄斧了” 一头雾水的何文道,看着满面写着自豪的沈归,心中暗自琢磨着他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你到底干还是不干给个痛快话” “那我也总得先听听、你究竟打算让我做些什么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打算,给咱幽北三路换个皇帝。” 沈归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何文道的下巴给惊下来。 没错,在整片华禹大陆之上,幽北三路的确摆不上台面来。当然,幽北人自己,肯定不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近百年间,也多少带着些夜郎自大的意思。不过,说到历史的沉淀,国土的疆域、人口的数量、还是农商的繁荣,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来,幽北三路都算不上是什么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国家。所以,这也是他们被视作化外蛮荒之地、草台班子王朝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苍蝇再小、它也是块肉;坟头再烂、它也有个碑。这幽北三路虽然称不上是家大业大、但建国至今,好歹也有了近百年的历史。如今他沈归是个什么身份昧着良心往大里说,充其量也就是个破落户子弟而已。如今借着家中长辈的余威、与原生家庭的特殊性,这才勉强混了个萨满教大护法的差事;若实事求是的讲来,他沈归就是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的泼皮无赖而已。 可就是这么个人,竟然也敢打起换皇帝的念头他以为他是东幽路的李登李齐元还是他的外祖父,太白飞虎郭云松啊 当何文道想起这两位有资格篡位的异姓王之时,突然生出了别样的念头来。别说,如果他能引动这两位老爷子出面,换个皇帝这事儿,还真算不得是什么天方夜谭 “你这是李丞相和郭老王爷的意思” 何文道想到这个可能,于是小心翼翼向沈归求证。 “他俩他俩还不知道呢” “沈归啊,我这还得开会呢,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真没功夫跟你磨牙” 气不打一处来的何文道摆了摆手,刚要回屋继续开会,没想到却被沈归一把攥住了袍袖 “你别着急啊就算这事儿没他俩参与,也未必就不成啊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虽然不能确定李丞相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但他也肯定不会站在颜昼那边啊而我外祖的中山督府军也是如此,我最少也可以保证他们会袖手旁观。如今看来,想成此事,其实只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个是颜重武麾下、那五万携大胜之势的飞熊军;另一个则是刚刚指挥得当,击退犯境强敌的颜昼本人了。而我今天来找你,也就是为了先拿太子本人下手” 何文道刚开始还觉得像是那么回事,等他听到沈归要求自己所做之事,立刻摇头摆手说道 “来不了来不了,你也太拿我何文道当个人物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说破大天去,我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你还真当我有火灵之身附体不成” 沈归知道何文道误会了自己,撇着嘴巴瞪了他一眼, “是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跟瘸了腿的万长宁打架,都未必能赢,我还能指望你去刺杀颜昼不成你现在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萨满教大萨满的这个身份了。依照幽北族例,太子若是想要继皇帝大位,先要经过宗族府宗正的推举,而后再经过大萨满的法器蒙顶;之后还要开坛祈灵、昭告上、中、下三界,涤荡体、灵、知三魂;最后还要得到祖灵的首肯,才能承继皇帝大位。这么麻烦的萨满教古礼仪式,想要在其中搞出点事情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何文道这个大萨满,对于幽北皇帝继位之时需要遵循的古礼,当然远比沈归这个外行人更加清楚。可是,以目前萨满教的情况来看,即便何文道不想给颜昼使坏,也是万万办不到的事了。 “宗族府的宗正颜久宁,应该不会给太子下什么绊子但这法器蒙顶之礼,却是无法如常举行的。因为萨满教的巫神法器,通常都是指当时大萨满的随身法器;如今我何文道虽然也代行大萨满一职,但毕竟只是个护法出身哪来的什么法器啊” 沈归确实想让何文道在这些封建迷信活动之中耍出一些手段,借神灵之口,把颜昼那风头正盛的民间威望一一化解;可如今按照何文道的说法,他竟然连最重要的道具都没有,那还举行个什么蒙顶之礼啊 “前任大萨满的法器呢咱先借来用用呗” 沈归随意的一说,更是让何文道大翻白眼 “哦,你说前任大萨满的法器啊那就得问问你自己了。前任大萨满是你那位二婆婆林思忧,可我从未听说过她老人家会用萨满巫术,更别提什么巫灵法器了再前一任的大萨满,便是我的恩师、你的大婆婆李玄鱼。不过据说,她那柄七老翁巫神镜,在二十年前的一场祈灵祭祀上、洞开灵台的时候用碎了呀” 沈归听到这里,脸上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从何文道的话中不难听出那柄原属李玄鱼所佩之法器、名唤七老翁巫神镜的萨满教至宝,就是在召唤自己而来的那场祈灵仪式上用坏的;也就是说,不但萨满教的神物毁在了自己身上;同时也带走了萨满教历史上,最为才华横溢的一位大萨满。 “那巴格呢你不是也跟他鬼混过一段时间吗把他的法器刨出来先用着呗” “巴格也是长老出身长老的法器根本没有资格为皇帝蒙顶而且,沈归你还是个人吗巴格长老都入土那么久了,你竟然打算刨坟掘墓这么看来,你做人的底线,恐怕还不如那位邪神耶鲁里呢” 这一下,算是把沈归难住了。如果没有法器,也就没有了借神灵之口、在官员百姓面前否定太子继位的机会。不过,无论这条路走不走的通,也终究还是要走的;既然正路走不通,那就走偏路;大路走不通,走小路就是了。 毕竟,萨满教这三个字,经过巫师与神女们千百年的积德行善,早已经深入了每一位幽北百姓的心中;既然沈归与颜青鸿谋划着颠覆木舟、就免不得要在水面之上、惊起一片滔天巨浪来。 “好吧,法器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我负责给您这位火灵之神弄一个法器,保证像模像样,保证唬得住所有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6清泉茶社 这场为颜昼的登基大典而精心备下的盛宴,沈归作为主厨师傅,自然是最为忙碌的一个人了。不过,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以萨满教为席间主菜,那么干果蜜饯与汤羹小菜,自然也就不好太过寒酸了。 于是,刚从萨满教总坛出来之后,沈归便来到了位于河中大街之上的清泉茶社。 自幼年时期,那位说书先生乌江客给了自己一副冷面孔之后,沈归便再也没有登过这间清泉茶社的大门。如今看来,尽管幽北三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的洗礼,可这清泉茶社的门前,却仍然是一番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今时今日、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喝茶的人,除了富家阔少,便是官宦子弟了。尽管这场惨烈的两北战争,给幽北三路的平民百姓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苦难与折磨,可对于茶社之中此时的客人来说,就仿佛是携家带口、出去游山玩水了一圈而已。如今战事刚过,他们便立刻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当中,该喝茶喝茶,该听曲儿听曲儿。 而且虽然双天赌坊,与南北市场还处在一片萧条之中,但任谁心中都十分明白,城中这样百废待兴的局面,根本不会持续多久。走了个穿红的、又来了个挂绿的,如此赚钱的营生,还愁会没人接盘吗 不过,这些娱乐场所想要重新开张,仍然还需要一段时间翻修;而此时正在正常营业的清泉茶社,生意自然也要比往日里更加红火了。 “咳” 沈归轻咳了一声,引起了刚刚引客落座归来的一个小伙计。这小伙计也足够机灵,立刻把白布手巾往肩膀上一搭,朝着衣着华贵品貌不凡的沈归虚作了一个揖 “沈爷您来了老没见您了,最近一向可好啊小的有句话虽然不当说,但也得壮着胆子说上您老人家的两句不是您瞧瞧,贵府上离咱们这才多远啊,满打满算也就半条街的距离,小的我冒个大说,还勉强能跟您攀的上个街坊邻居吧您平时得空了、怎么也不经常来串串街坊呢哦对了,您可是位贵人,做的也都是大事,不比我们这些没卖腿的伙计,没多大出息。您瞧,您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在指着这个那得多暂发财啊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得,您今天赏小店一个脸面,小的也得给您端出点看家的玩意儿伺候” 别瞧这小伙计说的热闹,其实都些是生意口而已。嘴里面套着近乎,不慌不忙地把沈归引到了一个闹中取静、又视野开阔的前排靠窗位置。在沈归坐下之前,他还手脚麻利地用袖子虚掸着桌椅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里仍然不停地说道 “您瞧这座怎么样这可是小的专门为您这样的贵客预留的专座您瞧瞧这屋里,什么官宦子弟、富家阔少没有啊,可小的根本就没把他们往这带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跟您不一样,他们身份不够得,那您先坐着,小的这就给您沏一壶高的去酽茶。” 别看这小伙计话说的好听,可茶还是普通的茶,人还是那些个人,就连戏台上的各路艺人,都还是那些半熟嗓。如今唱的正是伍子胥一夜白头的剧目。台上的艺人水平不错,台下的看客也是如痴如醉、连声喝彩。如此热闹又充满市井烟火气的场景,却让沈归的一片心思,逐渐冷到了骨髓之中。 一场文昭关唱罢,走上了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身影。这人如今穿着一身粗布白褂,手臂张开,正在往戏台正中抬着一张小方桌。等他放下桌子之后,又依次拿来了醒木、汗巾、扇子;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这位小先生朝台下客人鞠了个躬,随即又转回了后台。紧接着,一个体态精瘦、但精神矍铄的老头,右手抓着把精致的一尺折扇,坐在了书桌后面。 随着他几句定场诗念罢,随着一声醒目敲击桌面的脆响,这位乌江客便继续说起了上回书说到的书目 与此同时,倚在栏柜后面的掌柜张万田,仔细打量了几眼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沈归,而后便随手招来了一个模样颇为机灵的小伙计,耳语了几句,那小伙计便点了点头,一个闪身便离开了这间清泉茶社。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沈归的茶桌旁边,又落座了一位中年男子。 直到乌江客说完了一回火烧绵山以后,沈归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身边坐着的单清泉说道 “现在是什么节骨眼上你还敢大摇大摆地在街面上露面赶紧回相府看家,丞相大人万万不得有失。” 单清泉听到沈归这话,却根本没有什么急切的情绪表现出来 “府上还有李福呢,你别看他年纪有些大了,可只要有他守住相府大门,那么多我老单一个不多,少我老单一个不少。相爷的安全,你还真用不着担心你担心也没用。” 听了单清泉这有些不负责任的话,沈归歪着头想了想,转念也就释然了。是啊,李福的身手虽然不比刘半仙这种天道之外的异数;但若是与凡人相比,也算的上是位一顶一的高手了;虽然他在年纪上还要大出单清泉不少,但谁也逃不开拳怕少壮这个自然规律。所以二人彼此交手的胜负、最多也就是个五五之数;可若是真到了生死相搏的紧要关头、只怕三个单清泉,也未必抵的上一个李福。 如果对方派去相府行刺的杀手,连李福也挡不住的话,那么再多一个单清泉,也无非就是多一个殉葬之人而已。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乌江客的。” “你来找老曹你找他能干嘛啊” 这还是沈归第一次听说,那位脾气不怎么好的乌江客,本家姓曹。 “这事,是我们江湖人之间的事,你一个朝廷鹰犬瞎打听个什么劲啊” 沈归心中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让李登接受这个家门不幸的事实,所以也就不好对单清泉明说;如今面对他的疑问,也只能随意打了个哈哈,半遮半掩地糊弄过去了。 “哈欠那你自己在这玩吧。我来就是想事先提醒你一下、这清泉茶社后台的所有艺人,除了乌江客这个先帝钦封的说书先生之外,都是皇后李娘娘的门人。” 单清泉说完之后,便一抬头抽干了杯中的浓茶,又虚掸了掸身上的土、在一众伙计的恭维声中,离开了清泉茶社。 而他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也立刻让沈归停下了前去后台的脚步。皆因为单清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虽然早在二人第一次见面之时,乌江客便已经告诉了沈归。整个清泉茶社、就只有他一个正经江湖人。可当沈归攀上了李登这棵大树以后,一直以为乌江客的话中深意,是提醒自己这清泉茶社从上到下,都是他丞相李登的耳目呢没想到,按照这茶社明面上的东家单清泉的说法,这间茶馆的所有艺人,竟然会是吃皇后娘娘那碗饭的 李怜身为幽北国母,若是喜欢这些曲艺戏剧,那么把他们直接唤入宫中开个堂会也就是了,根本用不着在他兄长的茶楼之中,豢养起这么一群下九流来。 不用多说也知道,皇后此为,其中必然另有所图。只是沈归一直都把这个后宫之主抛诸于脑后,如今听到这种意外之事,一时半刻间根本就摸不到头脑。 不过,此时既然来都来了,若有什么消息走漏,如今也是木已成舟的事,所性就硬着头皮,闯一闯这龙潭虎穴好了 乌江客看到沈归的出现,先是十分惊讶,而后又皱了皱眉,用故作不识地语气朝他摆了摆手 “这位先生还请留步,这里是后台,不是您来的地方徒儿,引这位先生出去落座” 沈归当然知道,此时乌江客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他环顾一周,发现所有艺人虽然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但眼角的余光却分明都在偷偷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呦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沈某了我说老头儿,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我知道你给先帝说过几段儿,但说破大天去,最多也就是个臭说书的而已。小时候我的确让你那几句大话给唬住了不假,可这次你再试试今天的小爷我,可是萨满教的大护法,我外祖父虽然被夺了爵位,那也是中山路的太白飞虎凭你这等猪狗一般的人,还敢在我面前吆三喝四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沈归今天就是来找你晦气的不过,这事儿呢,也不是没个缓我有个朋友呢,名叫萧富,他平时喜欢听你说书。今天我给他做大寿,你晚上就去给我们说一段儿助助兴吧你若是应了,要多少银子我就给你多少银子,小时候的账呢,咱们也一笔勾销;你若是不应瞧见了吗东海关那场大火,就是我们萨满教的威风小爷我再来一把神火,片刻之间就点了你这王八窝哼” 沈归这嚣张跋扈的威风才刚一抖完,还没等这后台众人听完有什么反应,便转身撩起布帘,扭头走了 外面众人只听得正在后台的乌江客,一边摔着茶碗,一边嘴里大声地嚷嚷着什么无理恶少、什么狗仗人势、什么败家子;而同处在一个后台的那些演艺界同仁,也纷纷出言劝慰着这位说书先生。 深夜子时,盛夏的天河之中闪着点点星光,把整个天空映衬的既深邃高远、又仿佛近在咫尺一般。 而奉京城外的幽河南岸,一艘略显破旧的渔船,正孤单冷清地飘荡在平静的水面之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7新书新评 这艘略显破旧的渔船,从岸边看去,隐约可见有一丝灯火闪烁。那昏黄阴暗的火光,在窗纸上映照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小子,这半夜三更的,你把老夫调来城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白天刚刚被沈归气到近乎昏厥的乌江客,此时正稳坐在这艘渔船的船舱之中。这位说了一辈子别人故事的乌江客,显然听懂了沈归那番狂言的弦外之音。胳膊毕竟扭不过大腿,这位乌江客就在被逼无奈之下,于奉城门关闭之前,去给一个渔夫祝寿。 这事听起来虽然有些屈辱,但对于这些吃江湖饭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更何况清泉茶社的那些驻场艺人、虽然端的都是太后李怜的饭碗,但乌江客毕竟是个实打实的说书人,肯定不会成为他们的首要目标。即便他乌江客曾被先帝赏识、但也没有资格让一国之母如此警惕的资格。 “我需要曹先生的帮助” 坐在乌江客对面的沈归开口答道。此时船舱当中的小桌之上,正燃着一盏油灯。那微弱纤细的火苗,随着起伏不定的水面,极其轻微地左右摇摆着。 “哦老夫不过只是一个说书艺人,又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我想请您老人家帮我造势” 沈归抬头呵呵一笑,随手从怀中掏出几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轻轻推到了乌江客的手边。随即,他又用油灯旁的一枚铜针挑亮了灯芯,轻轻往乌江客眼前让了一让。 没想到乌江客只是撇了一眼,便轻轻把这几张宣纸一推,语气平淡的说 “年纪大了,眼有些花了,你说给老夫听吧” 沈归点了点头,随意地吹出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几息之后,船舱以外的萧富,也同样吹出了一声别样的鸟鸣回应。 沈归听完萧富的回应之后,这才放心开口说道 “嗯我不想让幽北三路的继任之君,是颜昼这样一个志大才疏之人。所以,这次就只能与他正面对垒了。” 他这番既祸灭九族、又大逆不道的话,乌江客听完却并未显得有丝毫意外;相反的,他也只是点了点头,用随身携带的扇子轻拍两下手掌 “依老夫看来,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啊你如此急切,到底是因为太子其人、实在难以担当大任还是因为他挡了你沈归的路啊” 沈归用手指轻叩着桌面,带着探究与犹疑的语气说 “我不是他,我的路呢,也不止那一条;而且我也没有必须达到的终点,也就不会被谁阻挡之所以我会选择现在动手,皆因为颜昼若是成功登基,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一番动作,其实已经初现端倪;而那个结果,也一定不是任何人能够承担的” “无论你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心,这种朝廷大事,也应该都不是老夫这等人能够插手的。你要我帮你摇旗呐喊、鼓噪声势,至多也就是能影响一些经常来听我说书的富贵客人而已。难不成你认为他们这些人,还能够帮着你冲锋陷阵不成” 乌江客虽然满口都是推脱之辞,但面目的表情却仍然没有变化;他反而捋着自己颌下的银白的胡须,略带考教地看着对面的这位晚辈。 “呵,我之所以会生出这个麻烦的念头,就是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再去做那些冲锋陷阵之事;更何况,我也并没打算只托付曹夫子您一人;而且,这出戏的主角,也并不是你乌江客。” 二人说到这里,船舱之外的萧富端进来了一个小小的炭炉,又转身出去,端回来了一个装满食材的砂锅。 “夜里寒凉,水面上湿气重,曹夫子您年纪大了,来吃些热食暖暖身子。这是我刚捕的鲜鱼,汤里面还加了几味草药,补脾胃的。” 沈归听到这里,急忙用筷子拨了几下砂锅,语气还略带慌乱地问道 “谁给你下的草药方子不是孙白芷那个活阎王吧” “是宋师傅给的,你放心吃吧。哦对了,曹夫子身后的那个小躺柜里,还有一小瓶五加皮,祛风湿的。” 说完之后,萧富便转身走出了船舱,抄起一架青竹鱼竿,专心地夜钓了起来。 本来还在对话的一老一小,此时被萧富打断了话题,场面顿时冷清了下来。二位俱是一言不发,四只眼睛麻木地盯着面前的砂锅。最后,还是沈归肚子发出了咕噜的一声,打破了有些僵冷的场面 沈归自嘲般地哈哈大笑了几声,猫着腰走到了乌江客身后的躺柜前,先取出了一个泥黄色的小酒壶,而后又拿出了一个温酒用的粗瓷套杯,随手便摆在了桌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以后,他也一改方才的正襟危坐,左手搭在曲起的左膝上,半边身子也倚靠在了桌边 “我想让您说的,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假话,无非也就是几段新书目而已一段叫忠孝薄情郎;另一段叫火焚东海关。无论哪一段儿,可都是刚刚才发生过的实事” 乌江客一听他这话,眼珠一转,整个人的姿态也顺势放松了下来。而后,他伸出两只筷子,从砂锅当中夹出了一片白菜叶来 “哦听这倒霉名字,好像一个说的是颜青鸿,一个说的是何文道啊看来你沈归行事,还是这么小心翼翼、生怕露了本相是吧沈归啊沈归,小心虽然没错,但你这孩子的本相,只要能坐到幽北三路牌桌前面的人,又有哪个是不清楚呢也无非就是明白多少的问题而已。哎你先别吃,这菜还没熟透呢。” “我没打算瞒着谁,也不是想隐藏本相,而真的没兴趣、也不想被困在那座奉京皇宫之中。不过,既然我打算废了颜昼,那这皇位也不能空着啊;所以,自然就要靠另外一个颜家人顶上去,也算是对心向颜家的幽北百姓,有了一个交代。” 沈归说完摇了摇头,又用铜筷子从砂锅下面夹出了一块正烧的红火的木炭,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温酒套壶里面。 随着砂锅里不停发出诱人的声音,船舱中也弥漫起来鲜香醇厚的炖鱼味道,这一老一小再也无心谈论什么家国情怀、天下大势,纷纷把手中的两只筷子舞动如飞,一边吃着温暖的食物,一边对饮小酌;看他们二人此时脸上的神情,仿佛已经把心中所有的烦恼,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是啊,凡人皆生于天地之间,最先觉醒、也是最容易满足的,便是这口腹之欲了。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高贵还是低贱,终究不都是在为了一口吃食而奔波忙碌吗 无论这一老一小,在渔船夜宵之时达成了怎样的约定,第二天,在奉京城中富贵闲人的圈子中间,都多出了一个新闻来。 就在今日午后,奉京城所有的说书先生们,无论是在茶馆分账的老先生,还是在市场撂地说书的普通艺人,都会开始说一些没人听过的新评书;而且,据某些行里人透露,他们今日所说的书目,正是为了庆祝两北战争大获全胜,而新近编成的实事型评书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还未到正午时分,大部分有着说书先生坐堂的茶馆,便纷纷卖了个满座。毕竟此时奉京城里一处能寻乐子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去的晚上一些,难不成还得站着听书不成 至于说午饭嘛,直接多花上一些银子,让茶馆的伙计送来也就是了在这天底下,也总没有花钱的不是吧 而清泉茶社的当家艺人乌江客,今天讲的这一回书目,说的便是火灵之神何文道、东海关中现真身。正所谓听生书、看熟戏,这一段与实事息息相关、又令人耳目一新的书目,再加上乌江客那精湛的技艺、与书中玄之又玄的神秘情节,把每一位在场茶客,都听了一个如醉如痴。 可就在乌江客讲到何文道大萨满,悬空出现在东海关半空之中的时候,他老人家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上的醒木 “预知后事如何,咱们明日此时,继续为您拆解。” 这留扣子的手段,可是说书艺人赖以吃饭的看家本领。而正听在节骨眼上,却被断了书的茶客们,纷纷向台上丢出了成块成块的银子,指望着乌江客能回来再续上一小段儿。可惜的是,除了上台了一位抱拳道谢、弯腰拾银子的学徒以外,乌江客本人却是连面都没再露过。 当然,这样的场面,这样一回书目,在奉京城各处角落中,正在同时上演;虽然那些先生们的技艺各有高低,但把事情的中心思想说明白,对他们来说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诸位百姓听到这段略带着吹捧味道的软广告,心中也不觉得如何反感。毕竟,萨满巫师法力高深的印象,在幽北三路早已经深入人心;更何况,这个故事的主角,还是当代的大萨满呢 凭着这么多说书先生的一起努力,就连一时半刻还没找到工作的穷苦百姓,都在街边听完了一整段书目。 一时之间,何文道这位大萨满的无上神通,通过民间百姓的口口相传、深深映在了每一位幽北百姓的内心之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8头等孝子 显然,原本何文道与萨满教二者,在民间就享有极高的声誉。如今在这些说书先生的日夜吹捧之下,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过,这个时下奉京城坊间最火的热议话题,传入了宫中之后,却并未引起颜昼的主意力。 一来,颜昼本人从未相信过萨满教那些歪理邪说,而对于何文道这类的宗教人士,也一直都秉持着敬而远之的冷处理态度;二来,这萨满教在幽北三路、漠北草原、甚至是所有被华禹大陆主流社会、视作蛮荒夷族的偏远地区,都有着浩如烟海的信徒教众。这样一个树大根深、历史悠久的萨满教,根本就不是颜昼这个还未继位的新王可以撼动的存在 起码,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既然萨满教本身在民间就享有极高的声望,而何文道又是刚刚走马上任的大萨满,编几个适逢其时的故事来抬高自己的身份,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太子颜昼都一笑置之、柳执麾下的御马监也自然乐得清闲;于是,这场东海关战役的真相,便披上了一层浓重的神秘色彩,展露在幽北百姓的眼前。相比沈归如何是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才可以仅凭凡人之力、创造出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战机;百姓们还是更愿意听到这些天罚、神灵、玄火之类遥不可及的神话故事。 神话故事之所以会引人入胜,是因为人们更愿意相信,既然都是肉体凡胎、吃的也是五谷杂粮;我做不到的事,别人也没有能够做到的理由。 当然,与此同时,随着奉京城重开城门之后,城内的各个市场也重新兴旺繁荣起来。而这些人中最忙碌的,便是齐返手下的那些牙人了。之前因为两北战争爆发的原因,无数对幽北三路没有什么信心的奉京人,把他们手中的宅院、土地全部低价出手,套取现银;而这些产业繁多的富人们,本以为靠着自己敏锐的危机嗅觉、逃过必死一劫的同时,也避免了巨大的财产损失;没想到这幽北三路竟然真的大爆冷门不但把整个平北军一朝覆灭、还多赚了十万北燕二次增发的援军。此时,战火熄灭,这些有先见之明的富人们,只能举家再次回到奉京城。不过,这次就得花上几倍的价钱,来买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宅院了。 当然,这短时间内一进一出的差价,让齐返与他手下的牙人们,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借着这些走千家、串万户的牙人之口,奉京城宅门胡同里的妇女们,也偶尔听到了一些新鲜的谈资。 与那些富贵少爷、官家子弟不同,这些婶子大娘们,最喜欢谈论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之事什么谁家女人偷汉子、谁家小姐不本分、哪一对小夫妻不生养、哪家的公婆被媳妇虐待;这些事,组成了妇道人家独有的江湖传闻;比起谛听、御马监那些人来,又是独成一派的。 随着这些牙人语焉不详的细枝末节,这些婶子大娘们终于汇总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来。而惹动她们热议的话题,便是幽北三路近百年的历史上、都未曾出现过的头等大孝子。 这位孝子与远古传说中的二十四孝,有很大的不同之处。他出名门望族,家产巨富。身为豪门次子的他,平日里自然也是吃喝嫖赌、为非作歹;偶尔还会闯出一些祸事来,好在家境着实富裕,又有一个慈爱勤劳的母亲,愿意帮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处理掉所有的烂摊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某一日,因为这个不肖子的大哥犯下了一个错误,连带着这个富贵之家也遭逢巨变,随时都有家败人亡的危险;而本是一家之主的父亲,也在这个打击之下卧病不起,也就无暇估计处理家事;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这位赶鸭子上架的不肖子,终于在他那位慈母呕心沥血的教诲与帮助之下,化解了这次巨大的危机。经历过一场巨大危机的他,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竟在一夜之间摒弃了所有恶习,打算日后好生孝顺母亲,已报慈母之恩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虽然这位不肖子,是真心实意的洗心革面,可是好日子才没过几天,这位慈母的厢房之中便燃起了一把大火。可怜、可叹,尽管闻讯赶来的这位不肖子,好就像发了疯一般地冲入火场,不顾自身安危的想要救出慈母;但除了落下那一身的火疮与燎泡之外、也未能救出母亲的性命;而刚刚丧母之痛、如今又身受重伤的富家子,那一身患处还在不住流脓的时候、他的父亲也与世长辞了。 最可恨的、便是他那个丧尽天良的长兄。如今父母尸骨未寒,他竟然打起了谋夺家产的主意。他雇佣了一些地痞无赖,把这个曾经力挽狂澜、此时又重伤卧床的二弟活活刺死,如愿以偿地坐上了一家之主的位置。 可惜好景不长,这片富可敌国的家业落到了他的手上,还没过几年、就全被他败了个一干二净 这个幽北第一大孝子的故事,情节有血有肉,故事跌宕起伏,而且那贴近现实生活的结局,既悲惨催泪、又带给人深深的无力之感。这样的豪门悲剧,一下便击中了这些中老年妇女的软肋,也让他们整日里都凑在一起,你说上一段儿,我补下一段段、最后再一起掬上那么一把辛酸泪,然后再各自洗衣、煮饭、过自己那些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去。 而且,这个故事通过口口相传、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进行了二次加工处理,也就衍生出了无数有血有肉的细节情感。好人变的更好,坏人也就变的更坏。 如此一来,这个故事也就不胫而走,变成了奉京城中最为热门的话题;其火热程度,比起那些说书先生的火焚东海关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一来,说书先生们在说完了那段妖魔斗法风格的火焚东海关之后,便亲自操刀改良整理了这个流行故事;再加上他们那独有的技巧与魅力,终于让这个孝子的故事,彻底在奉京城中火了起来 颜昼自己不喜欢听书,上次御马监报回的火焚东海关就让他一笑带过;如今料房呈回御马监的这出忠孝薄情郎,御马监代监事傅忆,连内容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按了下来,没有再次上报太子。 若论起说书来,整个幽北三路,也没有谁比得上他乌江客。凭着几十年的深厚功底、再加上多年积攒下来的观众缘,乌江客把这个有些琐碎的情感故事,说的真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直把堂下的那些阔老爷们,说的都是眼圈发红、鼻头发酸,不停地擦拭着眼角。 这个故事,对于他们这些富贵之人来说,显然有别样的触动之处这谁人有哪个不是家大业大又有哪一位不是儿孙满堂呢随着乌江客那富有生活气息的嬉笑怒骂,说到悲愤之处的慷慨激昂,都惹的堂下的茶客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扔着银子、一边大声的叫着好 如此风靡奉京城的小故事,自然也会落入皇后的李怜的耳朵之中。东坤宫总管太监,按照清泉茶社送入宫中的密报所写,使尽了浑身解数,为太后李怜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遍。这个故事,也触动了一心系在颜昼身上的皇后娘娘,直把她这位幽北国母、也惹了一个泪滚香腮。 不过,反复听了几遍之后,皇后终于能够平心静气地探寻起这个故事的主旨。反复琢磨了一段时间之后,晃过神来的李怜立刻扬手打翻了身边的茶壶 “放肆这乌江客是不想活了竟敢胡乱编排天家之事奉京府尹卫安恒那个老东西的病,养好了没有让他去把那乌江客,给哀家锁了慢着,还是不要锁了他虽是个下九流、可也有先帝爷御口钦封这档子事” 总管太监点了点头,随即便办差而去;没想到还不足半个时辰,他便再次打回了东坤宫中,面上还带着些为难之色 “回皇后娘娘,这卫大人说了他说早在乌江客开始说书之时,他便已经派人明察暗访过了。据调查结果看来,这个故事也并不是他乌江客编排出来的新书目,反而是奉京城街面上的婆子、老妈子们,最先私下编排的市井传言。如今,这个故事也成了奉京城街面上最火热的话题;而且,在说这一回目书的说书先生,也不只是他乌江客一位这定罪锁人,也总得有个由头才是;即便没有原因,他也总得知道应该拿谁才对” 皇后李怜一听这太监的回报,刚想大发雷霆,随即转念一想,也觉得卫安恒的回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故事不是他乌江客编的、这回书也不是人家最先说的,何况乌江客这三个金字招牌,又是先帝御口钦封下来的;如今无缘无故就给人家下了大牢,也实在没什么由头啊。如今局面非常紧迫,还是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节外生枝才好。 最终,左右为难的皇后李怜,沉吟半晌之下,仍然还是对这位等着应差的总管太监说道 “卫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罢了罢了,就让那个乌江客继续说他的书吧。不过,这个什么忠孝薄情郎的书目,日后就不要再让他们说了薄情郎,呵呵,青鸿啊青鸿,以你的名声,的确担得起薄情郎这三个字;可是你的忠与孝,哀家还没看到啊” 正所谓堵不如疏,河工如是、舆情如是。 本来这种市井传言,就是一天一个花样。哪怕这次是有人推波助澜,老百姓也不过就是图一时新鲜而已;还不如索性放任自流,只要哪家宅子里出点什么桃色新闻,这一篇立马就会翻过去;皆因为那些颂扬忠孝仁义的故事、永远也比不上那些男盗女娼的小道花边,更能迎合底层百姓的趣味。 可惜,如今皇后亲自下这一道封口令,算是把原本就已经极为红火的小故事,推上了另外一个新的高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29未来国柱 若是把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放在桌子下面,虽然暂时看不见火光;但也可以预见在不久之后,火势定然会连带着整张桌子而越烧越旺。 这些幽北三路的本地百姓,大多都是一些乡野村夫,祖上数出几辈子去,大多也都是以渔猎、放牧为生的普通人。就算集合几个部族村落、也未必能找到一个识文断字之人。 而自从颜家族长颜无仇、与东幽满仓李、还有中山路的郭岭联合组建起了幽北三路之后,便有一些北燕与南康的落第秀才、行脚商人为了谋求生路闻讯而来,最后落地生根。 而这些识文断字的秀才与商人们,扎下了根基之后,也逐渐开始有人跟着他们习学华禹大陆之上的官话与文字。因为在此之前,整个幽北三路的记录文字与通行官话,都是晦涩难懂的萨满古语。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时间匆匆流过近百余年。时至今日,幽北三路通行的官话与文字,早就变成了那一门原本的外来用语。当然,这种转变是自然而然、运营而生的;并非是什么幽北朝廷的强制性规定。 皆因为文字和语言,最基本的属性便是交流与记录的工具;而谁才有资格制定、究竟哪种文字和语言最为通行呢答案也非常简单,国力。 既然幽北人想要用自己的草药、木材,去换取北燕南康的丝绸、布皮,就得不远万里地贩运货物、还要习学对方的语言文字。而且,就连吃喝穿戴、日常习惯等等琐事,都要效仿那些南人作风,如此一来,才能更好地融入到对方的环境当中。当然,原本这些游商们,只是为了好做生意才勉强自己改变、没想到回家之后,反而被幽北的乡亲们高看了一眼 长此以往,本人的虚荣心、再加上世人对于追逐财富的天性,无形中都在为这些外来文化而鼓噪呐喊。久而久之,说南话、习南俗,也从迫于生计、变成了上流社会身份的象征。 至于原本的那种萨满古语,久而久之也就逐渐没落了。直到今日,就算在萨满教之中,能够阅萨满古语典籍的巫师神婆、都是屈指可数的。 如今幽北三路唯一的官方指定委托培训机构三北书院,最初也不过一个落魄秀才创办的童蒙学馆而已;而初创者心中所图,也不过就是想凭着仅有的一点本事,给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挣出一口活命饭来。时至今日,这间三北书院已经变成了幽北三路的最高学府;无数的青年俊才、世家子弟们,都想要拜入三门书院的门墙以内。 普通人家的孩子,当然没法凑出那么一大笔束脩银子来;而他们最好的出路,便是找一个落魄秀才开童蒙,学到能看懂一些日常文字之后,再送到一位生意人手下学徒;出徒之后,也能顺理成章的也成为一名衣着光鲜的生意人。至于说书这档子事嘛幽北三路又没有科举考试,浪费那个银子干嘛 不过,只要谁能掌握了书人,也就掌握了朝堂之上的话语权。李登早年游学北燕之时,便已经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斥下巨资、翻修扩建起了整个三北书院。时至今日,幽北三路的副院长倪醒倪安在,便是幽北三路所有书人课业上的恩师;而副院长李登李齐元,则是这些书人前途的依仗。 今日,闷坐家中正在为女儿守丧的李副院长,便迎来了一些过府拜望的门下高足。这一切的开始,便是因为从东幽老家赶来报丧的李三林,回转大荒城之后,李福便指挥着家中下人,把整个丞相府装扮成了一片雪白。既然打算做戏,总要做完全套嘛。 尽管此时此刻,奉京城的市井百姓们都在热议着薄情孝子的故事;但这些三北书院的豪门世家子弟,却显然有着更高的精神追求;对于他们这些书人来说,时下最热门的话题,便是恩师的那间宅院,正在举府扮白发丧。 这事一出,整个三北书院都彻底沸腾了起来。 这些学子们都出身于豪门世家,当北燕大军来袭之时,当然个顶个的噤如寒蝉;有的学子是天资聪颖,非常明白自己的一身能耐,都练在了牙齿与舌头上;而有的学子,则是空有一腔报国壮志,但自己一家老小都早已经跑了个干干净净,也实在是没有立场呜呼哀哉,随性也就随方就圆、从善如流了。 可如今战事已过,这些学子的生命安全也就得到了充份的保障。既然重归太平盛世,也到了展现圣人门徒风骨的时候了;毕竟,那些以颜重武为首、大字不识一个的臭丘八,可刚刚出了一场天大的风头;而我们这些幽北朝堂未来的中流砥柱,自然也到了未雨绸缪的时候。 不过,既然打算表现仕子的学识与能力,就不能参与讨论那些摆不上台面来的市井俗事;而这个世道既没有生命危险,又能露一回大脸的机会,也实在不多啊 天可怜鉴此时丞相府的那一片雪白、对于这些学子来说,不正好是一个天赐良机吗 今日,是三北书院惯例的休整日,这些放了假的仕子们一反常态,通通起了一个大早。待梳洗完毕之后,每人都换上了一袭白色的文生袍,外套一件粗麻无袖罩衫、头上还带了一顶不知何时准备好的孝帽子;这些仕子由大学长汪诲当先引路,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队,走出了三北书院大门。 这些一身雪白的仕子们,迈着整齐的步子,手中还撒起了漫天的纸钱;就在沿街百姓的指点议论之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相府门前。 “诸位诸位,你们这是” 刚刚睡醒,此时正蹲在相府门前、漱口看热闹的单清泉,大老远就看见了这一队整整齐齐小白人。 起初,还他以为是哪家富户发丧,这才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蹲在了府门之前;可他万没想到,这支浩浩荡荡的奔丧大队,竟然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停在了自己面前。 “这位高贤有礼鄙人,汪诲汪淮南,家父乃是礼部尚书汪大人。” 这汪诲乃是礼部尚书汪琦膝下长子,方才称它父亲为汪大人,虽然听上去有点显摆家世的意思;其实按照他的身份来说,也并不为过。 他身为人子,在外人面前是不能直呼父亲名讳的。 不过,单清泉虽然也识文认字、但毕竟没入过私塾、没拜过师长,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跟一群老道学回来的,自然不理解他们那些科班出身的繁杂规矩。所以,单清泉误会了这汪淮南,心中略带着不悦地回道 “我没问你们的名姓家世。我问的是,你们这么多的人、还穿成这样来丞相府,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这汪诲汪淮南,本就出身官宦世家,自幼更是拜入倪父子门下,成为了牧草阁主的亲传弟子;这样出众的少年郎,当然有他值得骄傲的理由。而如今面对着单清泉这个冷言冷语、嗓音怪异的门房,自然也不能折了书人的体面。 “后学与诸位师弟此行、皆为探望恩师李相而来余下之事、乃书人彼此往来,个中因由嘛,也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汪诲一句话说完,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柄精巧的九尺折扇来,随着唰的一声响、悠然自得地扇了起来。 就这副惹人厌的德行,落在单清泉眼里还真让他感觉哭笑不得。 单清泉随意一想,便已知其中因由这些急着当孝子的书人,肯定是误以为李丞相久病未愈,不治身亡了。要冲着他们的这份孝心,单清泉应该让他们进去。等他们亲自面见丞相之后,其中的误会自然也就解开了;可是如今看来,虽然他们这副装扮还算得上是礼数周到;但是听其言观其行,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来专程奔丧的 “我说你看了几本破书,就不会好好说话了小子,你给我听好咯我们丞相的身子骨好得很,你们怕是多心了后面那几个大个,把你们那幡都赶紧收了吧,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见吗还是没听懂啊哪来的给我回哪去大清早的穿成这样,也他妈不嫌晦气” 汪诲双眉一皱,看着这位脸硬的门房,心中暗道世人都说,这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我这才算亲身体会到,其言果真不谬啊我父虽然不比李登势大、但好歹也是四部尚书之一啊;如今就凭他一个小小的门房、竟然敢阻拦我这个尚书之子、未来的国之柱石此事若是传讲出去,我汪淮南还有何脸面在这奉京城的街面上行走 “你这头不知礼数的守门恶犬、好生无礼汪某既已自报姓名家世,又对你说明了来意;你却仍是执意阻拦我等师徒相会也罢也罢啊,子重贤弟,你就待愚兄我,向这条恶犬再次说明一番吧” 汪诲话音刚落,便有一位体态精瘦,皮肤略黑一些的青年仕子,左手握着一柄素剑走出队列、站在了汪诲身边。 “是,师兄。” 这少年双手抱剑躬身,对着汪诲轻施一礼,随即便用左手平举剑身,右手握在了剑柄之上,语气平和地对单清泉说 “在下魏圭魏子重,领教阁下的高招。” 这一下,单清泉真的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0古玉剑仙 若论单清泉的武艺,虽然比不得他死去的那位三师兄陆向寅,但也绝对不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与他过上几招的。而且,一旦日后李乐安能够找到什么法门,彻底治愈了他受困多年的隐伤,到那时节的单清泉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可就谁也说不好了。 而如今这位自称魏圭的少年郎,单从他的身形与动作,就可以看的出来这孩子即便下过苦功、剑法也肯定高明不到哪去。套句习武之人常用的话来说,便是这孩子的功夫,还没上身呢。就照着他的这般练法,顶多练出一个强身健体、每天多吃几碗饭而已;若是指望着这等能耐与敌人拼命,还不如反手一拉宝剑、自己抹了脖子,也省的人家费事了。 虽然凭单清泉的江湖经验看来是这样的情况,可那位戳傻狗上墙的汪大少爷,此时满脸写的都是志在必得这四个大字。 其实汪诲对于魏贤弟的十足信心,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皆因为三北书院日常所授的课程科目,乃是出自于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由于副院长李登,在青年时代曾经游学天下,心中也逐渐萌生出了素质教育的,因此在这六大门学科之中,又增添了许多种小学科。 被推到了台前的这位魏圭魏子重,自幼时起便最爱宝剑。当然,他并不懂得如何分辨每柄剑的品质、外观、用途,只要他看得上眼,想法设法也要把它买回自己手中。这份有些特殊的嗜好,也是从他父亲刑律司的监司魏泉魏大人那里,遗传而来的。 皆因为在魏泉魏大人在年轻时代,最趁手的兵刃也是宝剑。 如今魏大人供职刑律司,也归为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兵部下属单位。而且无论是颜家的宗族府私军,还是中山路的郭家军,平日里根本鸟都不鸟这个在名义上代管军法刑律的小衙门。 要不是还能摸到一点民间大案要案的边,单单靠着那份微薄到可怜的朝廷官俸,这刑律司从上到下的大小官员人等,早就把一家老小全都饿死了。 也可以说刑律司这个地方,就是各位朝廷各个部门的垃圾桶。他们能接触到的案子,都是那些容易惹祸上身、也没有任何油水可捞的麻烦事。 整个刑律司的状况都如此可怜,更何况他魏泉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司呢 所以严格来说,魏圭这孩子也算不得是什么官宦子弟,而在三北书院这种豪门子弟横行的地方,自然也就承袭其父之职,做起了这些世家子弟的狗腿子。 不过他本人到并不觉得如何难堪。皆因为他家境普通,平日里靠着父亲那份微薄的俸禄,也只能勉强糊口度日,哪还有闲钱让他去买自己心爱的宝剑呢不过自打进入了三北书院之后,魏圭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这三北书院经过李丞相的改良,在六艺之中的射类科目当中,又加上了不少别的武艺项目,任凭学子自行选修,已达到因材施教的目的。而最爱宝剑的魏圭,顺理成章地选择了剑术一门。当然,这门学科的授业老师,并非是什么绝世剑客高手,而是一位成功安全退休的老镖师。由此可见这三北书院的初衷,根本就并不是让这些仕子们,成为江湖上的绝顶高手。 说白一点,这门射艺学科,在倪、李二位院长看来,不过就是一门强健体魄的体育课而已。 无论是上古神话,还是如今的江湖传闻,擅于用剑的高手都比比皆是。而且,无论所执兵刃是长剑还是短剑,看上去都是那么文武双全、用上去就是那么飘逸潇洒。 所以,三北书院选习剑术科目的仕子,数量也是最多的。 热情,是永远也不会被埋没的。吴圭好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能跟随名师指点,正统地习学起剑术,这又如何能不让他心花怒放、继而加倍刻苦呢 于是,本就天赋出众又饱含热情的魏圭,很快就成为了三北书院的剑道第一高手。在一年一度的考核之时,更是以大获全胜的骄人战绩而一举夺魁;还凭借着仪态潇洒的剑式,博得了一个古玉剑仙的美称。 当然,这个响亮的雅号,是取自他名字之中的那个圭字。 凭着远超同窗平均水平的高明剑术,这位古玉剑仙也过上了极为风光的日子。如今的他,早已经成了三北书院大学长汪诲汪淮南的贴身保镖;也全靠着他偶尔赠予的金银之物,既能贴补家用、也有了闲钱可以购买自己喜爱的各种宝剑。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拿了人家的银子,自然也要帮人家办事了。听到汪学长的呼唤,魏圭便条件反射般地站了出来。虽然这是他第一次与书院之外的人交手,但凭着恩师的谆谆教诲,他还是做足了一切江湖礼数,静待对方先行出手。 可自己对面这个门房,此时却仍然一动不动,反而把手中漱口杯放在板凳之上,抱着肩膀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按理说,自己终究是个念书的学子,按照江湖礼节来说,不能在年长之人以前先行出招;可此时自己话已说明、架势都摆好了白天,对方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自己总不能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一直跟对方进行眼神交流吧要不然自己就跟汪学长说我们俩已经用意念动过手了可估计人家汪学长也不能信吧 “咳请赐教” 这位古玉剑仙一时之间没想出什么主意,只能神色尴尬地再次出言请战。别说此时他自己心虚,那些等着看他大发神威的同窗们,也纷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用询问的目光互相打量起来。 总是听别人说,大户人家的孩子,那个顶个的都是天生的场面人此时一见局势有僵住的势头,汪诲便适时开口说道 “既然人家不敢先行出手,学弟你便前去把他制住、莫要挡了列位同窗的道路即可。切记,这守门之犬虽然不才、但毕竟也是恩师门下豢养的奴才,总还要给相府留下一些体面的。制住即可,不要伤人。” “是” 古玉剑仙一听,心中顿时大定有了出手的时机就好办了 他左手轻轻一拉剑柄,随着一声金铁出鞘之音,古玉剑仙的身形,已经冲出了好几步远。二人离得越近,魏圭便越能看清楚单清泉脸上的神色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他还说不好,只觉得很像自己在年幼之时、与父亲在院中蹴鞠,每当自己大获全胜之后,那时父亲脸上的神情 被不是自己亲爹的人,用亲爹般慈祥的目光注视,也的确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魏圭把牙一咬,身形骤然提速,心中暗恨 “既然喜欢看,那你就给我看个清楚我这当头劈下一剑,你就得躲吧你一躲,就得歪脑袋吧你一歪脑袋,我正好贴着你的身子,就那么往你怀里一转,右臂的肘尖就已经扑到了你的面门准给你砸出一个满脸花来” 古玉剑仙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恨不得给自己叫出一个好来;可惜,自己琢磨的招数到底灵不灵,还有一半得看人家配合不配合。 就像他这样,自己先在心中先套好了招,再去一板一眼的打,那还有个不挨揍吗 面对他当头斩下的一剑,单清泉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单从这孩子的发力方式与用剑角度就能够看得出来,这声势浩大、但力道虚浮的一剑,准是个演技拙劣的骗招;再看他正蹬地发力的左脚,脚尖斜指侧方的步法,单清泉便已经摸出了他下一招的路数。 凭良心说,这孩子心眼不坏。如今他那一招,应是见单清泉手无寸铁、不忍伤他性命,便想给单清泉脸上来那么一肘。若是寻常之人,被他这一肘之下,打破了鼻子见了血,也就彻底老实了 单清泉心里一边念着这孩子的天性善良,一边伸出右手二指,掐做剑诀;之后又运上那半分力道,犹如闪电一般击在了对方的剑身之上。 那古玉剑仙的一剑,尽管看上去来势汹汹,但其实双方都明白,他根本就没运上多大的力气,不过只是个骗人的花架子而已;但单清泉的这二指一弹,却运上了半分力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在单清泉的敲击之下,魏圭那柄素剑的上半截剑身、就仿佛陀螺一般,在半空之中打着旋、转着圈地飞出去好远 当然,承受最大力道的那位古玉剑仙,与飞出去的半截剑身一样,就像半空中飞起的一枚长陀螺,横着身子转着圈地也在半空中翻滚了起来之所以会被单清泉把招式破到这等地步,主要还是因为他精心谋划的那招旋身击肘,早在刚刚出剑之时,他便已经把重心调整完毕、力道也运上了腰间如今既然被单清泉半途截下力道,当然也就只能自食其果了 二人这一次交手,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不过,内行看的是门道,当然知道单清泉是在逗弄小朋友;可如今看热闹来的这些外行人,却反而高声叫起好来 “好好剑法好身法瞧见了吗咱们这位魏师弟,不愧是三北书院公认的剑仙你们不习学剑法自然不懂,真正的绝世剑仙,可都是飞起来杀人的你瞧见了么,魏师弟的这手剑法,如今就算是练成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1淮南入府 当然,这位古玉剑仙的收招姿势,也的确有待商榷整个身子极速地在半空中转着圈不说,落地之后也没能成功化解掉两种互相冲击的力道。可怜的魏圭,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转眼过后便已经滚到了相府门前的上马石旁边 随着咚的一声脆响,这位古玉剑仙魏圭魏子重,便用自己脑袋与相府门前的上马石,来进行了一次公平的决斗。 石头赢了。 那些方才还跳着脚拍着巴掌的孝子贤孙们,一切的声音与动作都在此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仿佛被掐住了脖颈的鸭子一般,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帮别人吹牛鼓噪,结果还把牛给吹破了,也着实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冲一下快速翻转的小情绪。 始作俑者单清泉,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他只看了一眼魏圭仍然还在起伏的胸口,便彻底放下心来;而他那柄被二指弹断的素剑,剑身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之声,也把相府的大管家李福给招了出来。 李管家的年纪大了,自然比单清泉起的还要早一些。他刚刚伺候好了行动不便的万长宁,正打算给丞相送去早膳,便听到了府外传来的喧哗之声。不过他也知道,单清泉昨夜睡在了门房之中,此时他也应该正在府门之外支应,自己也就不需要费心了。于是,他便无视了喧嚣,继续做起了自己手边的事 直到耳边传来了金属落地的脆响,李福这才对丞相告了个假,想着要去相府门外看上一眼。毕竟城中的规矩是不能见铁器,如今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人胆敢手执兵刃冲撞相府大门,这才让李福心中生出了一些兴趣。 “这大清早就乒乒乓乓的嗯老单,这是你家里有人过世了” 李福嘴里唠叨着闲话,刚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了单清泉站在门前的背影、还有门外那些一身雪白的孝子贤孙。 “我老爹早就过世了,家里还哪有什么人可以过世的啊这些人都是三北书院的学生,是来咱相府闹事的” 单清泉被李福这么一问,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是啊,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就为几句不顺耳的闲话,也实在犯不上跟这群孩子一般见识。但既然自己已经把人给打了,也总得给找出一个站得住脚的说法来 “你这看门狗说谁闹事我们都是三北书院的学子,见相府挂白、这才专程前来探望恩师的”“就是就是闹事的分明是你你竟然还出手打人”“这位老先生您看,我们魏师弟都让这贼子给活活打死了” 正所谓你做出一、我做十五,单清泉冤枉学生们前来闹事,学生便栽赃单清泉出手杀人,二者歪曲事实的方法,都是一模一样的。 “行了行了,你们别在这闹了。不就是要探望相爷吗你们这么多人,相府也装不下啊,推举出一位来、跟着老夫进府吧。” 李福可没单清泉那份闲心,一见那晕过去的古玉剑仙没什么大事,便随意地摆了摆手,三言两语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当然,跟着李福进府的人选,也根本无需推举;刚刚那位借刀杀人的汪诲汪大少,当仁不让地上前了两步,伸双手整理了自己那一身孝衣,昂首挺胸地跟着李福的脚步,走入相府之中。在他经过单清泉身边的时候,还被这条看门狗伸出手来,一把被拽下了头上那顶的方方正正的孝帽子 “都跟你说了相爷没事儿,还跟个宝似的带着这玩意儿干嘛也不怕你爹汪尚书忌讳” 汪诲汪淮南这等天之骄子,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不过他自知手上有几分斤两,若论及动武,自己就连如今已经昏倒在地、人事不省的古玉剑仙都远远不如;若是真与这位惹人厌恶的看门狗正面放对,还不让人家活生生地把脑髓给打出来吗 “我还有大好前程,实在用不着跟这样的人较劲。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汪诲是何等身份” 汪诲紧咬着牙关,一边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跟着李福谨小慎微地走到了相府后院的一间厢房门前。 “进去吧,相爷在里面呢。” 李福随意地伸手一指,随后便转过身去,倒背着双手走远了。 这相府用的都是些什么下人啊 汪大少一边腹诽着相府下人的低劣素质,一边再次环视了自己周身上下,见毫无污损之处,这才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学生汪诲,前来探望恩师李相” “哦是淮南来了啊,不必多礼,自己推门进来吧。” 李登那清亮又带着些飘忽的声音,从屋内飘飘荡荡地传了出来。此时落入汪诲耳中,骤然让他自觉精神一震,瞬间便把所有的烦闷与急躁都一扫而空了。 “是,恩师。” 这一次汪诲回应的声音,也恢复了往日那般沉稳与冷静。随着他轻轻推开了厢房大门,屋内充足的阳光竟然直接晃花了他的双眼。 待恢复了视力之后,只见幽北三路的当朝丞相也就是自己的恩师李登,正与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对面而坐;而二人面前的桌台上方,也零零散散地摆满了书籍账册。 “最近老夫身子不大爽利,好些日子都没去书院了嗯淮南你这是莫非是汪尚书他” 李登听到关门的声音之后,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转回头来;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汪诲那被阳光刺得泛红的眼圈、还有那一身极为富有特色的装扮 汪诲面对李登这个误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毕竟自己前来吊唁之人,如今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的父亲明睿公汪大人,如今也好端端的活在人世;总不能为了缓解尴尬,就把自己亲爹的一条性命给豁出去吧 多日以来,李登心中根本就没有自己女儿现已身亡的这份警觉,而坐在桌边的万长宁,看着汪诲那略带尴尬的神情,显然是知道他的心事所在。 不管是行动坐卧、还是吃喝拉撒,凡人同时能够接受与处理的信息量终究有限;自从万长宁失去站立行走的能力之后,整个人的感受力便飞越上了另外一个台阶。 就好像是双目失明之人,听力就会变得格外出色一样。 “想必这位便是礼部尚书汪大人的长公子吧汪淮南的大名,万某也早有耳闻;今日亲眼得见才知不谬,淮南贤弟果真是器宇轩昂、仪表不凡呐” 万长宁放下了手中的笔杆,面带微笑地招呼着神色尴尬的汪诲。 虽然,这是万长宁第一次面见汪诲,但汪诲却不是第一次听到万长宁的大名。这位如今的户部左侍郎万长宁,自幼便长在李登身边,自然也曾就于三北书院。而且,他还是李登这位幽北丞相,手把手教出来的唯一嫡系门徒。 当然,青年时代的万长宁也是极为聪敏,无论从学识与技艺上来说,都是当时最为拔尖的一个;就连倪醒倪安在这个腐儒院长,都对求学时代的万长宁极为推崇。 直到汪诲这一届的学子,仍然会从无数师长口中,听到万士安这三个字。而且,往往后面还会附带上一句似尔等这般庸碌之辈,终其一生,也难以望士安之项背也。 此时,当万长宁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便彻底让汪诲把方才的那份谨小慎微,抛诸于脑后了。 “阁下阁下莫非就是我三北书院的万士安我等后学晚辈,可都希望能够亲眼见识一番、万学长您的绝世风姿啊” 面对汪诲的恭维,万长宁既没有志得意满、也没有连声自谦;只是扯出了一抹和煦又阳光的微笑来,看着这位学弟。 “淮南你来的正好,最近两北战事刚刚平息,书院的状况可还好学子们可还能够静下心来刻苦攻你身为三北书院的大学长,可要好好约束同窗手足啊我知道,倪院长这个人呢,脾气有些古怪,性格也略有些守旧耿直,你们可莫要因此作弄于他啊” 如今汪诲的内心之中,满是奔错了丧的尴尬念头,只想三言两语便糊弄过去、然后带着府外的那些同窗回到书院之中,再想另外能够出风头的主意 可他万没想到,万长宁此时却突然开口对自己说道 “你们是看到了相府挂白,心生误会,这才兴师动众地赶来这里吧虽然奔错了丧事,但尔等的一片尊师之心,却也是极为至诚的。所以,淮南你也无需自责,这里也并没有外人,要更松弛一些才好啊。” 话既然已经被万长宁说破,汪诲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低着头对着恩师李登抱歉地说道 “学生的确孟浪了一些” “哎,淮南无需自责,为师府上的确有人仙去,也算不得你如何孟浪。不过,你们今日能够前来府中探望、为师还是倍感欣慰的。既然来都来了,那正好让为师考教一番尔等的课业情况。看看你们这些小猢狲,有没有用两北之战作为借口,整日沉溺于玩乐之中啊” 看着李登神色如常,汪诲也放下心来 看来这丞相府中去世之人,应该是大荒城李家的某位长辈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2李登讲学 没过多久,在老管家李福的安排之下,相府前院的那片大花园中,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一排排崭新的蒲团。而相府的主人,也就是幽北三路的丞相李登,如今把腰杆挺的笔直、负手站立在所有蒲团之前。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正坐在木轮椅上、膝盖以下还盖着一张厚羊皮的万长宁。 “拜见恩师” 在学长汪诲的带领之下,府外的所有仕子此时都脱下了那些丧葬用品,安静有序地走进了相府花园之中。不需要学长的指挥,他们每个人也都能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这些三北书院的学子们,每个人的左手都握着一柄文生扇,在大学长汪诲的带领下,向李登这位三北书院的院长与奠基人行弟子礼。 李登看着这些满面热切的学子们,胸中也生出了满满的成就感,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种载树育人得来的成就感,要远比朝堂之上的争权夺利快乐的多。 此时他环视了四周,见众人都用期许的目光看着自己,便朗声说到 “入坐” 这些学子再次低头拜谢之后,便安静迅速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蒲团之上,每个人都把腰杆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他这位幽北丞相。 “近日以来,由于强敌北燕轻启战端,致使我幽北三路陷入了一片战火之中。时至今日,尽管战火已经逐渐熄灭,可还是给我幽北三路留下了那些痛入骨髓的伤痕;无数的勇士血染疆场、无数百姓的家园被焚烧殆尽这,不是战役胜负几何的问题;当然,也不是伤亡、消耗多寡的问题想我幽北三路已经足有近百余年的历史,可为何仍然得不到半日的安宁呢当然,如今这个局面,我李登身为幽北丞相,也免不了有些尸位素餐的嫌疑;可诸位也都是饱诗书之辈,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幽北与北燕之间,战、和的决定权,真的握在我们手里吗在场诸位都是三北书院的青年学子,同时也是幽北三路未来的希望;也只有你们这一辈人自强奋进,幽北三路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真正亲手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李登的这一番开场白,骤然就把院落之中的气氛变得庄严而肃穆。这些孩子们平日所学、大多都是那些古来圣人之言;晦涩难懂且不去说,短时间内,这些半大的孩子也未必能够明白其中真昧。 可李登如今口中所言,却都是一番大白话。不仅让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同时也让他们感受到了朴实语言的那份力量。这种力量,让在场这些热血似火的青年学子们心中,生出了难以名状的躁动之情。 “但是,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日后之事我们暂且不去谈它。老夫如今年迈昏愦,身心精力又被拴在那些浩如烟海的朝廷俗务当中;多年的丞相当下来,也就难免有些食古不化、不知变通了。今日,李某想借着这个难得的集会,与诸位学子相互印证一番,也好让李某这个顽固老朽,闻一闻时下的新派学论。” 李登的一番自嘲,引来了诸位学子的会心一笑。在场众人有谁不知道,这位李登李齐元,虽然出身于商贾世家,可他也是幽北之地、自古以来头一位游学天下的当世大儒;就连那些眼高于顶的北燕腐儒们,只要提起李齐元这三个字,都免不了的真心实意地赞上一声。若谁真的信了他的自谦之言、认为李登真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那才是枉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恩师若是太过自谦的话,又让我等门下弟子、该于何地自处啊不过既然恩师能从百忙之中、抽出空闲之身、又愿意亲自对我等顽劣之徒倾囊相授,那自然是恩师讲什么、学生们就听什么了” 坐在第一排正中的汪诲,如今适时地接上了话、给自己的恩师李丞相捧起跟来;反而是坐在轮椅上的万长宁,闻言莞尔一笑 “今日前来诸位高贤,都不是刚刚开蒙的童生;若是讨论那些经史子集的话,也未免有些枯燥乏味了;若是论及诗词歌赋,又未免有玩物丧志的嫌疑。毕竟,空有这大好男儿之身而不思报国、却终日沉湎于诗赋小道,日子久了,总难免会疲堕了心性,最终走上歧途。既白费了匆匆百年光阴,也辜负了身为男儿的这一副铮铮铁骨” 万长宁这一番话,说的在场很多学子心中深以为然;唯有坐在队首的大学长汪诲,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皆因为他在三北书院的同辈之中,便是以诗词之道上的出众才华而闻名;如今依万长宁之言,竟是要李登摒弃诗词与经史方面的考量,那又如何能够保证,自己可以从诸位同窗当中脱颖而出呢 李登虽然是三北书院的院长不假,但对于汪诲来说,更重要的还是他那个幽北丞相的官职、还有东幽王的身份啊若是自己能在他心中留下些好印象来,那等日后学满入仕、自己未来的官路还不就是一片通天坦途了吗 诚然他汪诲的父亲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官居礼部尚书,但毕竟父亲还是个孤家寡人的光杆尚书,与李登这种手握幽北半壁江山的丞相比起来,简直就宛如乌鸦比凤凰一样悬殊。 李登听到万长宁的意见,也是眉头一皱,转回头来 “哦依士安你的意思,这次不考教经史子集,也不考教诗词歌赋难不成你想看看他们的书法丹青不成” “非也非也,这些技艺用得再好,终究只是自娱自陶而已。依士安看来,若想考教他们的真本事,还是应以就实论虚为主。” 这就实论虚,对于北燕王朝的学子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因为他们的科举考试,便有一个科目,叫做策问,也被成为实政。简单说来,就是考官会出一些与时局朝政息息相关的难题,让学生们提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来。 现而今,在天佑帝周元庆领导之下的北燕王朝,科举考试的策问一科,已经从原来的附加题、变成了如今的主答题。由此可见,北燕王朝对于这策问之学,也是极为看重的。 可比起北燕王朝来说,三北书院的这些学子,文化底蕴与课业进度都远远不如对方。幽北三路的这些学子,平日里能够背诵经史子集者,便已经算得上是书种子了;若是能仿照前人之作、以葫画瓢再写出一些文章诗词的话,那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资过人了;而若是能够如同万长宁那般,对万事万物产生自己独特的观点与视角,便能够称的起是天纵奇才、未来也一定会跻身于当世大儒的行列之中了。 当然,犹如万长宁这般能够学以致用的人,在北燕王朝也同样称的起是天纵奇才。不过,历来这等奇才的下场,倒也未必会如何完美。 “哦老夫明白了,士安是要老夫仿照北燕科举,为你的这些学弟们出上一些策问题目这个提议虽然不错,但我幽北三路的学子,底蕴还略显薄弱,恐怕比不得北燕” “恩师恕过弟子无礼可恩师又因何故、会如此看低我等幽北学子想我三北书院、虽然立院时日尚短、书院之中所藏的上古典籍、数量也远远比不上北燕南康;但若是说到自身勤奋,我幽北学子却绝不比旁人差上半分恩师今日考教的若是什么生僻古籍,兴许学生们还会有所疏漏;但若考的是实政策问,那可都是发生在眼前的实事,我等却又如何不知呢还请恩师出题,淮南必将深思熟虑,仔细作答。” 李登的这一番略显浅薄的激将法,成功激起了汪诲这个天生捧哏者的好胜心;他几乎不假思索,便半真半假地踩中了李登的圈套。在大学长的挑头下,这些被自己恩师看扁的幽北学子顿时群情激愤。 何况,如今那位令所有师长都交口称赞的传奇学长万长宁,还笑眯眯坐在自己对面。谁又想做所有老师口中那最差的一届呢 听到汪诲的这番反驳,李登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来,对着那位义正辞严的汪诲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等师徒便从时下华禹大陆开始谈起好了。诸位学子都是幽北三路未来的栋梁之才,对于天下大势也应该开始有所了解。今日,我等师徒便敞开心扉,无论心中所思之策如何荒谬愚陋,尽可放胆直言那么,既然我们身为幽北三路的子民,首先便从幽北三路开始说起吧士安,既然你是他们的前辈学长,又是你的提出要考教策问依老夫来看,你就亲自来做这抛砖引玉之人吧” 万长宁闻言,用双手拉了一下席间有些滑落的厚羊皮,而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双目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位学子,朗盛开口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3纵论天下 “说起华禹大陆,便首先要明白何谓华禹二字。华,乃是发源于西疆之地、最终经南康申城而汇入东海的那条华江;而禹字、说的则是禹河。它同样发源于西疆地区、最终于北燕王朝鲁东行省的千乘县,汇入东幽海湾;再加上淮水以北的北燕平原与漠北草原,最终组成了华禹大陆千百年来生生不熄的灿烂文明” 说到这里,万长宁朝着搬来茶桌的李福欠了钱身子,又看着那些侧耳倾听的学弟们,轻笑了一声,换了一副略显轻松的语气问道 “万某知道,这事听起来离我们幽北三路有些远了,不过追本溯源,也总要先搞清楚,咱们脚踩头顶的这片天地,究竟是个什么来路。淮南” 万长宁此时突然点了汪诲的表字,汪诲也立刻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是。” “你既身为大学长,那么这第一个问题,也理当由你来回答才是。万某的问题是,千百年来,居住在这片华禹大陆上的人、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万长宁此时的问题十分宽泛,也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对于汪诲来说,真是既好回答、又不好回答。当然,若是想偷奸耍滑的话,随便说个男人和女人,也能蒙混过关;可如今的汪诲是个什么心气儿平日里在书院之中都是拔尖的人物,如今当着李丞相的面,自然更不能敷衍了事了。 于是,沉吟了半晌,汪诲还是小心翼翼地回道 “万师兄这个问题、颇有些大道至简的深意。依师弟愚见、理应分为幽北人、北燕人、南康人、西疆人、漠北人等等等等,简而言之,便是以所居之地的不同国家来加以区分。” 万长宁听完了他这个标准答案之后,并未加以评价,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待他坐下之后,又望了望其他人 “诸位师弟可否还有不同之见尽可放胆一言。” 紧接着,便有各种五花八门的答案被抛了出来有的人说应以年龄加以区分;有的人说应以性别不同而区分;还有的人还说,可以用贫穷富有来区分;还有的人说,应该用家世出身来区分 直到没有任何新的答案抛出之后,万长宁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诸位说的都没有错,但却都没有说出我想听到的回答。方才既然万某说了华禹大陆的来路,想要得到的答案,自然也是和华禹大陆有关。依万某看来,人活过一日,便要吃一日的饭;所以我们的祖先,最根本的需求便是先要吃饱肚子;既然想要吃饱,便要靠着辛勤劳作来换取食物。或是打猎、或是捕鱼;或是种田、或是畜牧,只要肯辛勤工作,就能够喂饱一家老小的肚子” “有句老话,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我们的先祖,自然也是靠着华禹大陆的山川河流来繁衍生息的。靠着华江那数百条蜿蜒曲折、又辐辏南北的支流,衍生出了如今南康那般灿烂的商业文明;而靠着禹河的河水之中携带的大量泥沙,中原的土地上也形成了一片冲击平原。正是靠着这一片利于农作物生长的冲击平原,才成就了如今北燕王朝的农耕文明;而漠北草原与我们幽北三路、乃至那些被同归为化外蛮荒之地的兄弟们,共同组成了草原文明。而正是这三种不同的文明,千百年来交织在一起,才有如今这片五光十色的华禹大陆。所以说,千百年来,居住在这片华禹大陆上的人,大多都是些农民、商贾还有牧民。” 万长宁的这一番话,堪称由浅入深,以小见大,虽然话中蕴含之意并不如何深奥。言语虽然质朴简单,但其中却携带着历史的厚重。他的这一番话,也引得曾经游学天下、遍访名仕的李登连连点头。 李登身为他的恩师,深感老怀安慰的同时,又看着他腿上覆盖的厚羊皮暗自叹息士安这孩子,若不是一直被自己拴在身边、若不是又被颜昼诱入邪道,只需独身出外游历几年,待他再次归来之时,能够取得的成就定然还要在自己之上。 只可惜,如今他双腿已废,恐怕哪都去不成了。下半辈子就在自己这个丞相府中闭门造车,也许能够专心致志的钻研经史子集;但从纸上得来的学问,终究还是浅薄了一些啊 “宽泛的说完了华禹大陆,我们再说说这幽北三路。在座各位、连同在下与恩相在内,都同属于这片化外蛮荒之地的一员。虽然各位的父兄师长,如今都在幽北三路的朝廷中身居要职;可无论你们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少爷、只要回家翻翻族谱就能看到往上查三辈、都定是语焉不详的一片空白。这是为何呢皆因为我们幽北三路,是一个刚刚兴起不足百年的新兴国家。连同恩相李登在内,祖上也大多都是贩夫走卒、农夫牧民出身。那么,万某的第二个问题便是既然我们的先祖出身都同样微末,为何你们却能坐在三北书院的学堂之中书;而有些比你们还小的孩子,就得拿起刀枪棍棒奔赴疆场,与来犯之敌浴血厮杀呢” 万长宁此时抛出来的这个问题、与方才那个语焉不详的题目不同,略带了一些尖锐与棱角。正如万长宁所说,此时能够坐在相府之中的青年学子,都是幽北三路的官家子弟;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直接关系到自己、甚至家族的切身利益。 毕竟,幽北三路的当朝丞相,此时还端坐在堂前静听。 理所当然的,这个问题抛出之后,场面上虽不至一片哗然,但也陷入了死寂之中。皆因为在座的众位少爷们,心中无论有没有答案、又能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见光,都不太适合亲口言讲出来。 皆因为如今相府的大门四敞大开、还有无数跟着这队孝子贤孙前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此时都围在门房之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无论方才所言所讲他们能够听懂几分、但也总不能因为这个没有任何好处的考试,就把自己谦谦君子的名头、还有未来定然会得到的官声民望一并付诸流水吧 他们虽然能够低头无语,但汪诲却在万长宁的注视之下,硬着头皮站起身来。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也是万般的不情不愿我这真是让猪油蒙了心,没什么事来这相府干嘛这回能不能露脸还不知道,可这得罪人的话,却已经不得不说出口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乃三纲是也;而仁、义、礼、智、信,此乃五常是也。这三纲五常,乃是维系人类社会的根本、也是处理一切上下尊卑关系的基本法则。正所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若是真没有了身份的区分,让恩师这种国之柱石、当世大儒上阵厮杀、再请一个目不识丁的苦力来我三北书院教学,这天下岂不就要乱套了吗” 这一番话,引得无数学子连连点头、就连门外听墙根看热闹的那些普通百姓,心中也没生出什么不同意见来。毕竟这千百年以来的历史都在告诫着人们失去了尊卑有序的规则,都是礼崩乐坏的时代,也是生灵涂炭、血流漂杵的时代。 不管这些大人物平时如何的仗势欺人,但只要能在平静的日子里苟且偷生,谁又愿意身处于一片战火之中呢 “嗯淮南师弟所言嘛,也算不得错谬。毕竟我们三北书院的课程,便是脱胎于鲁东儒林学派的君子六艺之说;而淮南口中的三纲五常之说,更是儒林学派的主旨思想之一可若是人人都能遵循这三纲五常之道、坚守本份的话,那华禹大陆历史上、那些因改朝换代而备受称颂的先贤帝王,又为何会备受赞誉呢而如同前朝大燕那般暗无天日的腐朽王朝、如同大燕末代君主那般的昏聩帝王,难道不该推翻他吗如此看来,淮南口中的三纲五常,岂不就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了吗” 万长宁此时的神态虽然温和,但言语中略带质问的语气。却把刚才还神采飞扬的汪诲,说了一个哑口无言。是啊,历代饱受赞誉的开国帝王,有哪个不是犯上作乱起家的贼寇可当他们亲手推翻了前朝、继承大统之后,无论其君仁德还是残暴、都定会饱受儒林学派的赞誉之声,称他们为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上天之子他们这等前后矛盾的态度,又该如何解释呢 “其实据万某想来,说到底,也无非就是时势造英雄而已。一切的学说与立场,所有的英雄与贼寇,无非都是应运而生的,只是每个人观看的角度不同而已。普通百姓呢,便顺应时世的变化苟活;那些凤毛菱角的英雄人物,则负责推动时世的不停变幻。这世间万物,正如同萨满教的教义所言万物皆有灵。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是能够静止不动的。时世不同、则变化万千。而对于诸位师弟来说,无论是书还是为人,都要常怀着置疑一切的念头。只要凡事都能讲究个刨根问底,距离你们学有所成的日子,也就相去不远了” 随后的时间里,万长宁与李登师徒二人,分别回答了许多学子们提出的问题。当然,这一堂课外辅导,也为日后三北书院的发展,带来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不过这一切,也都是些后话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4礼部尚书 虽然那些在丞相府外听墙根的奉京百姓,大多都听回了一头雾水;但当这节策问课的始末原由,传入了太子颜昼耳中之后,却让这位未来的幽北皇帝,彻底的愤怒了起来。 “妖言惑众由此可见李登这个老匹夫,其心何其毒也他他他他这一手,这分明是要掘我颜家的祖坟啊朕与他李家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如此毒害于朕去,给朕把礼部汪尚书召入宫中既然你李登想要收拢仕子之心,那么朕便给你来一手釜底抽薪只要罢了你那院长的名头,朕看你又会如何兴风作浪” 其实,也怪不得颜昼如此大发雷霆。单从御马监的回报看来,万长宁与李登师徒二人,如今不但芥蒂尽消,反而还有再次同穿一条裤子的趋势。今日清晨,李、万二贼竟然大开府门,纠集了一众三北书院的仕子,高谈阔论起什么出身门第、什么民贵君轻、什么贼寇称帝表面上看,好似探讨不同学派之间的思想差异、可实际上分明是在借古喻今,暗示我们幽北颜家,也是出身微末的草莽之徒 而这些仕子们,也不给自己这个未来老板争气看他们从相府之中出来那般交头接耳的热切模样,显然是把李、万师徒的悖逆之言奉为圭臬;午后刚刚回到学堂,竟然在大学长汪诲的带头下,又展开了一场什么狗屁学术思辨大会这是要把没陷进去的学子,也一并全给拉下水了呀 颜昼心里也十分清楚,待自己登基之后,免不得要重新拔擢一批年轻官吏。一来是可以剔除掉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前朝顽固老臣;二来也可以把如今污秽不堪的朝堂风气焕然一新。毕竟如今这个尴尬的局面,也是自己之前为了独揽大权、提拔了一些巧言令色的无能之辈;若真的指望这些阿谀无能之辈替自己教化万民,那不就如同让黄鼠狼看鸡窝一样荒唐吗 可是如今这李、万师徒,毫无预兆之际,便直接朝着那些未来的朝廷栋梁之才下手 要知道,三北书院的这批仕子,不但都是些胸中自有丘壑的青年俊杰,还都是朝中大员之子。而自己想把幽北朝堂重新清晰一番,也只需让他们这些人,顺理成章的接替父兄之职、即可大功告成;如此一来,既保证他们会誓死效忠自己这位未来的皇帝,也可以避免因为朝局动荡而再起波澜。 可如今这些栋梁之才,已经被李、万二人蛊惑了心智,即便他们的本心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自己又还能放心的任用他们吗自己还敢放心任用他们吗 即便自己能够狠下心来,彻底放弃这些世家子弟,那么又去哪里再找到这么多、又这么方便的继任之人呢要知道,幽北三路的民间百姓,能够书识字之人都如同凤毛菱角。难道日后,自己还能指望着一些目不识丁之人,帮自己来管理运筹那些浩如烟海的账目吗 不得不说,无论李、万师徒二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可如今这般作法对于颜昼来说,依然是极为精准毒辣的一道绝户计也让颜昼方寸大乱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李登是不是已经知道、朕正在谋夺他李家祖产呢 虽然李登身为幽北丞相,平日里无暇分身去三北书院授课;但他毕竟在华禹大陆仕林当中,有着极高的声誉;而且他还亲自出银出力,把原本是个破落私塾的三北书院,改建成了如今不逊于任何一座书院的庞大规模。 尽管从名义上看来,三北书院归属于幽北礼部的管辖范围之内;但多年来有丞相这棵大树挂名院长之职,多年以来,礼部的大手,就从未能够触碰到三北书院的任何一角。 也正因如此,匆匆奉昭赶来的礼部尚书汪琦汪大人,此时跪在颜昼的面前,额头上的冷汗也如同雨点一般、一滴接着一滴的坠落在石板之上。 汪大人所辖的礼部,原本的职责是负责外交、祭祀、教育等等内务杂事。但这幽北三路各式祭祀典礼的账目,一直都归于户部的万长宁负责审核播发;而唯一的那间官办书院,院长又是当朝丞相,自己也根本就插不上一句话去。由此可见,幽北的礼部衙门,就是个清水衙门;而调来礼部任职的那些官员,也就等于被放了一个养老的闲差。幽北三路建立近百年之间,纵观整个礼部衙门,也就调出去过裴涯一人而已。 在内厅总管王公公前来传召之前,汪尚书还在礼部衙门的后堂听曲。原本按照最近风云诡谲的时局来看,礼部要忙的事也绝不在少数。远的不说,迫在眉睫的登基大典、与先皇驾崩、举国发丧两件头等大事,就足够他们礼部上下忙乱一阵的。 可礼部多年以来的工作习惯,便是先等到户部把账目做的妥妥当当,再把预算银两与详细账目一起发来之后,才会按部就班地开始准备工作。如今既然户部都那么沉得住气,他礼部又着什么急呢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户部没播来银子之前,也什么事都办不了啊 可汪琦这位闲散尚书,刚一见王公公的表情便心中已经有数太子这次传召自己这位闲官,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汪尚书,加上朕这一朝,你能也算得上是三朝老臣了吧近日以来,朕听说幽北仕林之间颇有些异动,怎么你这个正管此事的礼部尚书,却恍若未闻一般呢当然,你的难处呢朕也略知一二,但朕毕竟不是先皇,也不需要一个闲散的幽北礼部;如果你汪琦无法做一个合格的礼部尚书,那么朕也可以换一个人来做” 无论从幽北的朝廷律法、还是从颜家的私规来讲,只要一日未举行登基大典,他颜昼一日未能加冕称王,就仍然还是监国太子的名份。如今单凭他以区区太子之身、逾越君臣之礼而自称为朕,便同样落入了礼部的管辖范畴之内。 按照律法规定,这逾越可是一行大罪,足矣削去他的太子之位、交由宗族府终身幽禁。 可这位礼部尚书汪琦,却显然没有以下议上的魄力。面对太子这番极为逾越的反动言论,也只能不停地砰、砰叩着响头,口口声声也尊称他为陛下 “陛下恕罪,罪臣并非为自己开脱,只是往日里三北书院的一切行为,都由院长李丞相亲自过问,罪臣身为李相下官,实在不敢质询上司之事;不过既然陛下有此旨意,那臣也定当一往无前,为我主万岁涤荡朝野,再塑君威” 王琦虽然做了一辈子闲官,但也明白颜昼这番深意。既然太子颜昼对准了丞相的禁脔三北书院发难,这分明就是准备要着手架空这位丞相了。而此时传召自己前来,也分明是要自己表明一个姿态到底是登上他那艘即将拔锚出海的大船;还是继续坐在李登那艘四面漏风的小舢板之上,你汪琦最好想想清楚。 “好既然汪尚书有此为主分忧之心,朕闻之也深感欣慰。那么三北书院之事,朕就全权交给汪尚书处理了。” 颜昼说到这里,把自己手中的书本放在桌面之上,迈步走到了汪琦汪大人的身前,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帮着这位体似筛糠、不住发抖的尚书大人搀扶着站起身来。 “明睿啊朕如今还未承继大位,朝廷之中便已经是内忧外患了。你也要理解朕的难处朕也不避讳地说,幽北江山到底是姓李还是姓颜,这么多年以来、又有谁分得清楚呢先皇终其一生,才把中山路郭党上下彻底清除;而此时朕也将承继祖业,此时心中所念,想必明睿你也是十分清楚的。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幽北三路这等强臣欺主的局面已经绵延了近百年;既然如今朕要坐上那个位子,就定然不想让这些虎狼之臣还能遗祸颜氏子孙。明睿啊,朕如今身边可信之人不多,而你汪琦,还能算是其中的一个。三北书院里面的仕子,俱是幽北三路未来的希望;此时,朕就把幽北未来的希望,全部交到明睿你的手中,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颜昼这一番话说的是真而又真、切而又切;语气之中包含的无奈与悲愤、信任与嘱托,都让汪尚书泪如涌泉,激动不已。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当了半辈子闲官的汪琦,又怎会不想轰轰烈烈地做出一番大事来呢按照颜昼此番嘱托来看,那架能让自己直上九霄的天梯,如今应该已经出现了 激动万分地汪大人,紧紧地握住了颜昼那冰凉的左手,语带哽咽颤抖着说 “臣即肝脑涂地、也未能回报我主厚恩之万一” 颜昼欣慰的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右手盖在了汪大人的双手之上,又轻轻拍了两下 “朕知道,汪大人一定不会辜负朕的一片厚望。这次三北书院那些闹事的仕子,为首一人名唤汪诲,是汪大人的长子吧哈哈,年轻人锐意进取,这本是件好事;但切莫轻受他人的蛊惑,最终又做了人家的牺牲品啊” 颜昼这轻描淡写的一袭话,彻底把满心热切的汪琦激了一个通体冰凉。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那个自幼聪明机敏的长子,如今竟参与到了这档糊涂事当中而且,这事还是听太子亲口说出来的 在颜昼这一抚一惊的手段之下、便把一个在宦海之中打滚了几十年的汪琦,彻底玩弄于鼓掌之间。由此可见,颜昼的确是玩弄权术的天才。可以说他这方面的造诣比起他的父亲师父来说,早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5仕子庶族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无论是忙于造谣生事的沈归;还是激昂慷慨的汪大少,说多了都会口干、动多了都会饥饿。于是,两方人马就相遇在了位于河中大街之上的头等饭庄子会友楼。 当然,沈、汪二人虽然目前做的事情都差不太多,但彼此之间却并不相识、如今的身份阶级也大不相同,就连身边的朋友都没有一个互相认识的人;所以对于有着相同目的同志,也就只能落得个相见不相识了。 平日里,会友楼的一楼正厅,大多来都是些手里有点余钱、偶尔来改善伙食的普通百姓;而中庭露天的花园,也是幽北青年才俊约定俗成的聚会场所。正厅中吆三喝五、花园中吟风弄月,也是会友楼最出名的一道独特风景。 今日,沈归带着他那些江湖上的朋友,包下了整个会友楼的正厅。甚至还有几个乞丐打扮的人,也大模大样地坐在这间幽北头等饭庄之中,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要贴身保护少帮主,可抡起两只筷子来,旁人却连虚影都看不大清楚。 而三北书院的大学长汪诲,今日也带着他那些学弟们来到了老地方饮宴。平心而论,刚刚上了一节策问课的汪诲,并不在乎李、万二位前辈的真实主张;他也不在乎二位前辈有没有暗示自己什么;甚至连在座的诸位学弟怎么看待他汪诲,他也并不在意;皆因为他今日相府之行的最终目的,只是想为即将走上仕途的自己,博取到一些关注度而已。 皆因为汪大少的父亲汪琦汪尚书,一生最为小心谨慎。为官操守虽然还没有达到清如水、明如镜的程度;但若是按照幽北三路的朝堂风气来横向比较的话,也的确当得起清官二字了。而且,这位祖籍南康的汪大人不但为官清廉,还秉持着君子群而不党的处事原则,这就更为难得了。 不过,就连奉京城最大的骑墙派卫安恒,都曾暗中倒向先帝颜狩;而他这位秉持君子行事准则的爹,竟然真的甘于孑然为官,秉公守节。如此的行事作风,虽然称得上是一位道德君子,但哪位官员却都不愿意与他交往。如此一来,哪怕有什么好差事,也自然不会轮到他了。这也是直到现在,汪琦仍然守着礼部这个清闲衙门,庸碌一生的主要原因了。 而汪大少显然与其父不同,他并不是一位甘守君子气节的蠢人。 汪诲自幼便出身于一品大员府上,品貌出落的也算是仪表堂堂、再加上家学渊源、才思敏捷,平日过的自然是天子骄子的日子、课业方面也饱受师长、同辈赞誉;在他看来,自己就像是隐忍磨砺了二十载的一柄绝世宝剑、出鞘则必然见血、舞动则必然留声。如此尖锐的为官方式,即便也许只能灿烂芳华、他也绝对不愿意像父亲那般,先被架在高处、再清清闲闲地供养起来。 所以,当他上完了那一节有些莫名其妙的策问课之后,便骤然意识到自己等待二十载的机会,终于来了。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眼下刀尖上的乱世虽然已经结束;但随着宣德帝颜狩骤然与世长辞,幽北朝堂之上的乱世也自然拉开了幕布。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相信颜昼在登基之后,会没有引新人入朝的打算;他也不相信在自己声名鹊起之后,会被颜昼这个求贤若渴的新任君王无视。 而他今天表现出来的满怀热情、振臂疾呼、声泪俱下、统统都是达到目的之前的种种手段而已;说来可能有些荒谬,但是在汪诲的心中,他谋划这一切最终的目标,并不只是接替自己父亲的职位那么简单。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欲望他要取代李登、成为幽北三路权倾朝野的汪丞相。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仿照青年时代的李登,学着他广结名仕。他无比坚信,只要自己能笼络住三北书院的这些仕子之心,那么未来幽北朝堂上的那些学弟官员,还不都唯自己马首是瞻吗 于是,今日会友楼的后花园一片灯火通明,按照汪大少的吩咐,就连照明的蜡烛,都是能够发出香味的高级南康货。 此时的后花园中,空气中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桌上也摆满了色味俱佳的糕点美食、每个人面前还是放着一小壶挂着水珠的冰镇西域葡萄酿。这种奢靡中带着些缥缈的场面,再加上挂在半空中的那一轮弯月,都在场的世家子弟们,深深的迷醉其中。 不得不说,为了笼络这些同窗的仕子之心,汪大少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 “诸位同窗、诸位师弟今日我等手足、能够聆听恩师与学长之教诲,实乃求而不得之幸。汪某不才,暂且自称诸位之长兄,想要说些肺腑之言、扰诸位贤弟之雅兴。最初汪某听到恩师、与长宁师兄之言,其实并未觉得如何的振聋发聩;可当汪某回到书院之后,看到那些精致的假山水榭、那石雕兽首的屋顶飞檐之时,这才想通了二位当世大贤的一番苦心” 说到这里,满面悲愤之色的汪大少,左手拿起了还挂着水珠的小酒壶,右手拿起了一盏透明的琉璃酒盏,双手平举于胸前,向在场学弟展示了一周 “诸位,汪某今日斥下巨资、聚拢诸位贤弟在此饮宴,并不是因为汪某贪图享乐;相反,汪某是想要诸位贤弟亲眼看看,我们幽北百姓,如今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说罢,汪大少神色戏谑地给自己斟了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酿,先抬手比了比月光、又放在自己鼻尖处、闭上双眼深深的嗅了酒香,而后又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呻吟,紧接着双目炯炯有神,神色愤恨地盯着那血红的杯中之物 “如今正值盛夏时节,我们却可以在这会友楼中,喝到冰凉可口的葡萄佳酿,实在难得,实在难得啊可诸位是否清楚,这冰镇的西域美酒,究竟是怎么来的嘛” 汪大少问完这句话后,在场的学子纷纷开始解析起了这葡萄酿的玄妙之处。 后院之中的七嘴八舌,也把坐在正厅、与牲口贩子于梁安正在划拳的沈归给惊动了。他向后摆了摆手,直接撩开了花园过道处的一道竹帘,大模大样地偷听起这些学子的高弹阔论来。 当然,沈归撩开竹帘的动作,也十分清楚地落在孑然而立的汪大少眼中。不过他存的就是一份出名的心思,自然也不介意再多一些不认识的听众了。 于是面对沈归这位不速之客的偷听,汪大少非但没有出声驱逐,反而冲着他点头微笑示意了一番。 “诸位所言不谬,这会友楼的葡萄酿,原产于西疆之地。不过,与我们幽北的烧刀子一样,这葡萄酿在西疆当地,也是极为常见的普通酒品。可兜兜转转,横跨了华禹大陆腹地之后,这葡萄酿竟然身价暴增百倍。如今想要品尝这葡萄酿的滋味,最少也得掏出二十两雪花白。为何汪某会说最少呢皆因为这葡萄酿若是冰镇过后,便还要加上五两银子的冰窖银”没错,这葡萄酿颜色瑰美、风味独特,在我们这等出身之人眼中,这个价格也还算是公道。不过,诸位贤弟可曾知道,二十两银子,都能够做些什么吗” 沈归听到汪大少这话,心中骤然一惊 依沈归此时心中推断,按这位学子的话风来说,只怕他接下来口出之言,可能会让整片华禹大陆,立刻掀起一场滔天巨浪来。 可是,汪大少接下来的话,却显然告诉这位正在听墙根的沈归他想多了。 “这最好的葡萄酿,在西域当地,也不过两钱银子一壶而已;可就是经过这些奸商几经转手,我们却要花费二十两银子。这两者其中超过百倍的差价,都被那些只知追利逐臭的小人赚走了你们可曾知道,幽北的普通百姓人家,一年收入也不过才区区二十两银子” 随着汪大少拍着桌子、声嘶力竭的最后一句怒吼,在场所有幽北学子,顿时义愤填膺了起来。 “诸位瞧瞧,这葡萄酿的颜色,分明都是我幽北百姓的膏血”“这些敲骨吸髓的奸商,都是附在穷苦百姓身上的水蛭”“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些小人趁着两北战争,肆意操纵哄抬粮价、普通百姓很快就会易子而食啦” 长出一口气来的沈归,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些学子,头脑里塞得都是问号。 当沈归听到学子们开始历数那些奸商们的种种罪状之后,便彻底失去了倾听仕子之心的兴趣。不过,他在放下帘子的同时,也条件反射地发出了切的一声讥讽。 即便志得意满的汪大少并不认识沈归,也不理解他这个切的真实涵义,但这个气声词中间饱含的不屑之意,却还是深深地刺入了汪大少的耳中。 若是平时的汪大少,根本不屑于跟这等市井泼皮无赖一般见识。自己毕竟是饱诗书义礼的圣人门徒,又是一品大员府上出身的世家子弟,那些深奥玄妙的话题,他们这些俗人无法理解,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但今天,汪大少可是怀着团结所有幽北百姓,一起为自己造势的壮志雄心,对于那位偷听少年的不屑,自然也无法视若罔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6以毒攻毒 满怀着与民同乐心态的汪大少,轻轻放下了手中酒具,朝着身后同窗们轻轻摆了摆手,便走上前去再次把竹帘撩开。穿过帘子的汪大少,立刻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朝着还没有落回座中的沈归长施一礼,气度仪态极为优雅,整个人看上去就是生动的四个大字人中龙凤。 “这位高贤有礼,在下三北书院学子,本名上汪下诲,表字淮南。敢问这位仁兄,尊姓台甫几何” “齐雁” 若说沈归刚才还对这位汪大少有些许兴趣,在听到他们那一番悲天悯人的言论之后,便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去了跟这些傻子沟通一二。不过,如今既然人家亲自登门又礼数周全,自己若是出言不逊、或刻意冷落的话,又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位李丞相门下高足给打发走呢 于是,有心敷衍的沈归,便假托已经跟随楚植进入偷窃行业、距今已久不见人的齐雁之名。原因也很简单,沈归这个名字虽然不至于如雷贯耳,但三北书院的学子肯定听说过一二;而齐返这个名字,在此时奉京城的街面上、也是叫的极为响亮。 “久闻齐兄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适才得见齐兄立于廊下,想来是在下与诸位师弟的一番妄论,惊扰到了各位饮宴。所以,汪某如今是专程前来请罪的。” 说到此处,汪诲又是深鞠一躬,起身之后便神色诚挚地看着沈归。按照礼节来说,他只等齐雁一番自谦过后,便可以借势与他攀谈起来。不过,沈归如今既然假托齐雁之名,自然也就没有跟汪大少继续攀谈的念头了。 “没啥没啥,我就是听见你们那里聊的热闹,这才凑过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事。不过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话,我却一句都没能听懂,这才放下帘子又坐了回来;更何况,我们这些人都是粗人,叫嚷之声也比你们大得多,也说不到谁扰谁,咱们两便就是啊两便吧” 这就叫忙中出错 沈归本想随意靠着几句话,便打发了这位汪大少,没想到这信手拈来、又四面漏风的推脱之言,反而让汪大少另外生出一些兴趣来。 以汪大少看来,如今聚在齐雁身边的人,看模样就知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无一不全;依次看来,这位自称齐雁的青年,在市井坊间定然有着很高的名望。不然的话,区区一群市井之徒,又哪来这么多银子,能包下整间会有楼前厅呢 而且,以齐雁的衣着配饰、以及席间座次位置来看,显然也并不是什么冤大头的角色。自己若是能交好这样一个江湖草莽,对自己未来的官声名望而言、一定有着不小裨益之处。 “齐兄切莫过于自谦,方才我等之言,遣词酌句间也没有半分深奥晦涩之处。而且您如今既然可以与在下对答如流、那么方才花园间的一番妄言自然也了然于胸了。还望齐兄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啊哈哈哈” 汪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沈归也自知失言。没办法,自己既然犯了错误,就得为错误买单。看样子,汪大少这只没皮没脸的癞皮狗,一时半刻间,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我不就是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吗你们又没说什么秘密,看看你这不依不饶的、到底想干嘛呀我可告诉你啊,别看你们后院人不少,真动起手来,你们这些身娇肉贵的学生,可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你瞧瞧我这几个兄弟,可个顶个都是有武艺傍身的江湖好汉” 沈归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咧咧地指向身后那群牛鬼蛇神。他这话音刚落,那几个正在胡吃海喝的乞丐,也纷纷举起了自己细如竹竿的胳膊,一边朝汪诲示威、一边用另一只手继续夹菜。 “呵呵齐兄误会了,汪某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寻衅私斗;只是方才听到齐兄语带不屑之意,特来向形态请教我等浅见,究竟有何错漏之处。汪某自幼便身投于三北书院院长牧草阁主门下。虽然在课业上未敢懈怠半日、但也难免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憾。如今见齐兄与诸位高贤、俱是一身江湖侠气,想必皆是入世甚深的英雄好汉;所以,汪某这次特来讨教一番,究竟我等方才荒谬之言,是哪里入不得齐兄之耳呢齐兄不要误会,汪某绝无半分兴师问罪之意,而是真心实意前来请教的” 汪诲的姿态摆的极为端正,满面神情俱是谦恭中带着诚恳,让沈归心中有意推脱、却张了几次嘴都无法开口拒绝。正所谓举拳难打笑脸人,沈归略一思量之后,便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嗨你坐下说吧” 汪诲闻言心中暗喜只要能让我落座,后面的事儿就好办多了。想来这齐雁即便过几天书,在言语上也绝对绕不过自己这个倪醒门徒。如今你既然让我说话,那么我汪诲的一身能耐,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汪诲满脸堆欢地走到了沈归桌前,落座以前还对着周围的莽汉点头施礼,眉宇间还带着一团自矜自持的和气。 沈归拿起了自己面前的葡萄酿,亲自给对面的汪诲倒了一杯,而后又攥着酒壶的把手,细细打量了一番 “方才齐某听诸位之言,仿佛对这葡萄酿的价格颇有异议之处啊当然,你们算的那笔账呢,齐某也听去了一个大概。这葡萄酿的一来一去之间,也却如诸位高贤所言一般” “那齐兄究竟何来那不屑与讥讽之意呢” 汪诲以袖掩口,仰头喝下了杯中酒液之后,出言打断了沈归的话。而沈归却继续单手把玩着酒壶,语气轻松地回应 “嗯你们的帐嘛,算的没什么大错,只是算漏了几笔小帐而已。不过诸位都是圣人门徒,与我等在街面上讨饭吃的江湖人不同,算漏的那些小帐,自然也算不到诸位头上” “哦敢问我等遗漏于何处莫非那些敲骨吸髓的奸商哦哦哦汪某话中所指敲骨吸髓者当然不是诸位这般苦人;而是那些攥取暴利、窃国窃民的大奸之徒。” “不碍事不碍事,就算捎着我等一起说也没事,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丘之貉啊哈哈来来来,齐某先为汪兄引荐一下这位红脸的汉子,便是奉京城中的牲口贩子,于梁安于把头;而那位白脸的小哥,便是奉京城中的药材贩子,倒转阴阳孙白芷;远处那两位对对对,那俩壮一些正在对饮的汉子,他们一位是贩运木材的山把头,一位是摆渡放排的水把头;还有那个带草帽的,他是专门捕捞贩售鱼虾蟹贝的渔把头就他们那些糊口营生,全都是无本万利的买卖;而按照诸位高贤的算法,这些人也当然全都是攥取暴利、敲骨吸髓的奸商啊” 汪诲听到齐雁的这番言论,越想心中越是迷惑。皆因为在他的心里,但凡可称奸商二字、大多都身穿绫罗绸缎、吃的也是山珍海味、家中更是使奴唤婢,平日里结交走动的、也都是巨富显贵之人;可如今再看看这几桌所谓的奸商,周身上下虽然谈不上是衣衫褴褛,但也绝对不是生意人的打扮;再看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状况,又有那个不是一身伤疤,肤色黑红的典型劳动人民肤色若说这样的人也是奸商,那也太给奸商这个身份丢脸了吧 “哦这点汪某的确看不出来,还望齐兄不吝赐教。” 沈归点了点头,指着自己杯中之物说到 “正如汪兄所言,这葡萄酿在西域的确不值什么银子;可贩运此物的回报,也并非如诸君想象的那般丰厚。西疆之地,位于华禹大陆西北边陲,据我幽北三路何止千里之远此酒若想在路途之中保持风味不便,便需要放在表皮柔软、内里坚硬的橡木酒桶之中运输。而且,想要制成一具能够装盛葡萄酿的橡木酒桶,树龄必须要在六十年至一百年之间;树龄不足,酒液容易走失风味;而树龄过老、又容易渗漏酒液。就这么一具不起眼的酒桶,那位贩运木材为生的山把头,最少要忙上两个月有余;而从西疆运酒返回奉京城的路途、又要超过半载时光。路途遥远,千山万水,自然损耗与意外变质的酒液,又会如同酸醋一般难以下咽汪兄,齐某说到这里,你仍然认为贩运此物之人,乃是攥取暴利的奸商吗” 沈归这一番言论,的确让汪诲哑口无言。他方才以这葡萄酿的低廉造价,指责商人敲骨吸髓,但是却忽略了运输艰难与贮藏不易。当然了,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过的真就是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富贵日子;如今经沈归这么粗略的一算,他原本认知的世界、仿佛又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齐兄之言犹如醍醐灌顶,着实令汪某茅塞顿开。不过,即便如齐兄之言,此物值得这个天价,但未免总觉得过于奢侈了” “过于奢侈以汪公子如今的穿戴配饰来看,想必兄台毕竟是高门大户的少爷出身。这样的出身,能怀着这份悲悯之心也就足够了。至于说奢侈与否嘛我劝汪公子,还是莫要深思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7奢侈与否 汪大少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又看了看杯中暗红似血的西域佳酿,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当然,他疑惑的是这个自称齐雁的少年,究竟为何嘱咐自己,不要深究这奢侈二字。 “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好” 沈归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汪诲,不禁嘴角一扯。紧接着反手抄起一根筷子,指了指这满桌的珍馐美味,如数家珍地给汪大少讲解了起来 “单就这道干烧大黄鱼,乃是出水于北燕王朝的东海海域的大黄鱼炮制而成。大黄鱼的特点嘛,自然是这犹如蒜米一般形状的鲜嫩肉质了。不过,由于这种大黄鱼出水即死,再加上运输路途遥远,想要在这奉京城中,吃上这么一道齐鲁佳肴,除了要花费大笔的银子之外,还要看厨子的手艺如何。汪兄您说,如此看来,这道干烧大黄鱼,比起您手里那杯西域葡萄酿来,是不是还要奢侈几分呢”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汪诲原本只是觉得这道菜式造型精美,色味俱佳,看模样也知道定然价格不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就这么一道鱼菜,炮制过程竟会如此曲折艰难。如此说来,这条鱼的身价也应该不会在那西域葡萄酿之下了 “呵呵,很意外吧汪大少,并非是齐某有意炫耀,不过想要吃上一口这干烧大黄鱼,最少也得掏出纹银三十两。就这个天价,还没算上大师傅的手艺钱呢” 这回汪大少是彻底震惊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一品大员的官家子弟,生活环境已经算是奉京城内同龄人里的魁首了;可如今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道菜,别说吃了,自己竟连听都没听说过看来,这位齐雁兄弟,也绝非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啊 “齐兄喜好美食,手头宽绰,自然是可以享用此等奢靡之物了;可齐兄又是否知道,就这么一条鱼的身价,可是幽北普通百姓人家,近两年的全部收入啊若是您能暂忍口腹之欲,把这银子” “我明白我明白,汪大少的意思是幽北百姓生活贫苦,我若是能放弃享受这口腹之欲,把银子省下来都赈济给穷苦人家,兴许就能多活下几位苦命人了” 沈归怀着笑意,夹了一口鱼尾巴上的细肉,仔仔细细地品了一口,而后又笑眯眯地看着起高调的汪诲。 “汪某知道,这未免有慷他人之慨的嫌疑” “汪兄此言,虽然略有袖手清谈之意,但也不失仕林学子那甘于清贫的君子本色。不过,就好比这一条鱼来说,沈某为他付出的那三十两银子,可不只是进了会友楼东家的腰包。远的不说,就说捕上这条鱼的渔民、与运来这条鱼的船夫,他们那一家老小得吃喝穿戴,可都包含在这三十两银子里面了;再加上会友楼的房契、地契、薪酬、商税、各路奉敬等等等等您来算算,如此看来的话,齐某那三十两的奢侈银子,又间接养活了多少人呢若是没有齐某这番口腹之欲,又会饿死多少人呢” 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把在象牙塔困了二十年的汪诲给说愣了 沈归何许人也若论起说大话唬人,最少也是他汪诲汪淮南祖宗一辈的汪大少这才叫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他本想靠着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些市井之徒收拢麾下,为自己摇旗呐喊、鼓噪声势;没想到这才刚聊了几句,却反而被连个真名实姓都不知道的齐雁给洗了脑 沈归见他一副死机的神情,又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淮南兄于恩师门下苦十余载,时至今日,也可称的上是剑身已成,唯欠淬火而已;何况,汪兄心中所念,也俱是于国民两利之道;可惜的是,淮南兄仇恨的目标,却出现了错误” 汪诲一听沈归此言,立刻回过神来 “哦不知汪某错在何处” “这奢侈之物与奢侈之物,却并不相同。简单说来,我们如今享用的这些奢侈之物、并不是百姓贫困的罪魁祸首,反而还是很多百姓的生存之道。就好比说这佐餐的盐巴,是一种各家都会用到的调味之物吧可它会既会致人上瘾,也是官家专营的暴利之物,却为何没有人厌恶盐巴呢皆因为盐巴这东西,虽然可以给贩卖之人带来丰厚的财富、但本身却并不害人。吃多了盐巴,至多也就是口干舌燥而已,却绝不会伤人性命;就如同这条鱼、这壶酒一般,不但与人无害、更能养家活人,刺激商业繁荣,又何罪之有呢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奢侈之物,却是杀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说到这里,沈归面色凝重地看了看汪诲,汪诲也恍如惊醒一般,略显慌张的回望着沈归,条件反射地追问道 “什么” 沈归看似刚想开口,随即又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堪堪止住了口。面对汪诲的追问,最终也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又抬手给汪诲斟满了酒杯 “我等弟兄还是莫谈这些大事了。想齐某不过就是在奉京街面上,讨一碗饭吃的野狗;而汪大少您虽然贵为世家子弟,但眼下也只是区区一介尚未入朝为官的普通仕子而已;这等天大的事,你我兄弟二人既管不着,也没法管。还是喝酒罢,就多喝些酒,把那些烦心事都忘了才好;只等日后幽北三路,化为一片人间炼狱之时,我与诸位兄弟再一个地方讨生活也就是了,不去管它且不去管它了” 沈归换成了一种心灰意懒的口吻,一边用力地拍着汪大少的肩膀,一边抬头望着会友楼那金碧辉煌的屋顶,双眼热泪夺眶而出。看那副模样,真是要多伤心、有多伤心。不过,若是何文道或者傅忆也在席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每当沈归这副模样出现的时候,就代表着这个同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家少爷,准备骗人了。 无论汪大少如何的天资聪颖、如何的满腹经纶,终究也不是沈归这个老江湖的对手。面对这个胸怀天下的市井之徒,他的胸中也生出了一丝真正的豪迈之气。 “吾辈身为男儿之身,自幼圣贤之书、养浩然之气,效古来先贤济世之法门,皆为解救苍生于水火之间。想我幽北三路,本就气候苦寒、民生穷困凋敝;加之近日以来,两北战火刚刚熄灭,正是百废待兴之机;在此重要的关节之上,若有那等害人之物流入幽北境内,我等身为圣人门徒,饱受先贤教诲、又岂能置若罔闻、而任由此物残害乡邻百姓还望齐兄能把此物的起因始末,详细说与汪某一听。而汪某也愿效仿古来先贤、舍出这一颗大好头颅,誓要保得我幽北百姓之万全” 汪大少一边说着义愤填膺的豪迈之言,一边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方才他一听到沈归之言,便生出了一个强烈的预感我汪淮南声名鹊起的时机到了若是能仅凭区区一介仕子之身,反掌之间化解掉如此危局的话,那么汪诲这个名字,定然会如同颜重武一般、响彻幽北三路的各个角落。 而且,这位齐雁口中之事、听起来也只跟商人商路有关。这一来不用动刀动枪,自己也就没有生命危险;二来就算是自己人微言轻,一时之间无法解决,可自家之中还有一个尚书老爹坐镇;自己的儿子上马之前,亲爹扶上一把,也算不得什么令人难堪的事。 “此事凶险万分,若是汪兄不知其中因由,或还可保得自身之周全” “齐兄切莫再劝,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此事汪某既已知晓,还如何能故作不知呢这等自欺欺人之事,绝非汪某所为” 沈归看着自投罗网的汪大少,脸上堆满了极为诚挚的钦佩之情 “既然汪兄执意如此的话嘛此处不是讲话所在,汪大少您且随齐某来” 于是,前来拉帮结伙不成、反被沈归洗脑的汪大少,被故作神秘的齐雁拉到了会友楼二层的一个隐秘的包厢之中,听沈归从头到尾地说出了一个详细始末。 就在二人包厢中说话之际,化妆成李家运粮队的败军之将郭兴,终于踏入了漠北草原境内。当然,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英武豪迈、单骑闯营的中山路总督裴涯。 “啪” 双唇干裂的郭兴挥起右臂,往自己的脖子上使劲儿地一拍,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水草丰美的漠北草原,看了还真让人心旷神怡啊就是这蚊子实在毒了一些,咱们刚踏入漠北境内还没到半天功夫,老子都快被这些小东西给吸干了” 原本身材健美、唇红齿白的少帅郭兴,经过一场逃亡之旅后,如今已经变成了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相仿,浑身臭不可闻,哪还有半点当初那个温润少年的影子 而被他俘获的裴涯裴总督,此时也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双臂,意在驱赶着不停往自己脸上扑的大毒蚊子。 “既然你们已经安全了,那么也该说说裴某的事了吧要杀要放,赶紧给句痛快话。总拽着我一个幽北人逃命,算是怎么回事啊” 不停在自己身上抓挠的郭兴,闻言立刻回头,直接抽出腰间悬挂的一柄朴刀。这柄朴刀,原本是海林镖局的镖师所佩,乃是镖行中人最常见的制式佩刀。 郭兴抽刀在手、几步便绕到了裴涯身后,抬起一脚直踹裴涯腿窝,待裴涯应力倒地之后,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冰凉的刀锋顺势紧紧贴在了裴涯的咽喉之上 “裴督说的有理就这么带着一位幽北总督,迟早是个祸害。裴督,可还有什么遗言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8纵虎归山 裴涯感受着郭兴踩在自己头颅上那十足的力道、与紧紧贴在自己咽喉之上那冰凉的刀锋,终于无奈地闭上了双眼,语带萧索地说 “事已至此,裴某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想某裴涯一生行事、都务求稳字当先,没想到最终还是未能逃开对名、利二字的向往;若不是对颜重武的战功与威名生出妒忌之心,裴某又怎会做下如此蠢事若能老老实实按照沈归之前献策、把你们这群溃兵包了饺子,哪还会有今天这等祸事临头呢可笑啊可笑,眼看着就要命丧敌手、裴某竟然还不此时应该狠谁哈哈哈哈” 别看裴涯之前的表现有些懦弱,可他此时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棺材里、反而连半分软话都没说上一句。 当然,这个临死之前忽然变得硬气起来的裴涯,也让郭兴心中颇感意外。 “哎呦没看出来啊,你裴总督还是一条外软内硬的好汉子。好吧,既然你也没有什么遗言交代,郭某这就送你上路了” 郭兴说完并没着急动手,反而还好整以暇的等了半晌;可裴涯非但一言不发,听完那句宣判之后、竟然还缓缓闭上了双眼。看着他这副模样,应该已经是认命服输了 “唰” 一声刀刃劈风之声过后,闭目等死的裴涯只觉双臂一松,手腕之处的绑绳束缚之感立刻全消。 如此一来,别瞧裴涯表面上仍然是一副自甘赴死的英雄豪迈之情,但心中却连声暗道侥幸老子这次赌正了 其实郭兴早在截下李家商队之后,就已经没了杀掉裴涯的心思。皆因为他从手下俘获的一位镖师口中、得知了近几日间、奉京城里发生的那几件大事。 正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的幽北三路虽然大获全胜,但随着宣德帝颜狩的意外驾崩,整个幽北也无可避免地要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乱;在郭兴看来,会导致幽北内乱的主要原因,首当其冲的便是监国太子颜昼、与飞熊军统领的胜利果实之争。 颜重武率军刚刚打出了这么一场以弱胜强的歼灭战,无论是挂名指挥的监国太子颜昼,还是对于亲历血战的飞熊军士卒,对于这等能流芳百世的赫赫战功,哪方都不会想要轻易放手。不过在如今这个局面之下,这份战功看上去是可以令人白日飞升的灵丹仙草,吞下肚子去就会变成要人命的毒药。 对于等待着继位的颜昼来说,他颜家的祖坟皇陵,早在那场颜家沟战役打响之前,便已经被自己与手下的弟兄们刨了一个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不少泼皮性子的平北军卒,竟然直接把那些个刨开的颜家先祖墓穴,当成了如厕的粪坑 这等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颜昼在没有捉到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之前,又怎么好意思昭告天下、登基称帝呢况且他想要称帝,就必先夺取飞熊军士卒的浴血拼杀夺来的军功;这样一来,就算颜重武自己愿意谦让于他,那五万飞熊军士卒又如何能够打赢 而且对于颜重武本人来说,这事儿就更复杂了。他本身早已是侯爵之位,经次一役、加封国公爵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不过,他麾下的那五万飞熊军、可是幽北三路目前唯一的可战之兵;就算颜重武能够把这份几可通天的战功,让的极为漂亮,也免不了会让颜昼生出猜忌之心来。 或再退一步讲,即便颜重武自甘让出战功与军权,又能保得自己全身而退吗 如今,中山路总督裴涯的小命,就握在自己手中。倘若抬手一刀,把人给宰了,也不过就是泄泄私愤而已,并没有什么任何其他的利用价值;不过若是把这位裴总督安全的放回中山路,那么幽北三路接下来的局面,就立刻会变得更加复杂了。 世人皆知,这裴涯裴总督,乃是铁杆的天子门生出身,是当初颜狩用来取代傅野的一位傀儡总督;而如今颜狩大业未竟而不幸暴毙,可这重要的一手棋子裴涯却还尚在人士。那么如此一来,这个原本提线木偶一般的总督,可就有了闪转腾挪的空间了。 既然旧主已死,那么无根无源的裴涯,自然急需找一个新的主子投靠。可如今的幽北三路已经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他裴涯这位名义上的中山总督,到底应该典身于哪位新主子呢 当然,他裴某人的选择也非常丰富,而其中最为正统、也是最为保险的,自然就是明面上的最大赢家太子颜昼了。 不过如此一来,他就要面对几个棘手的问题这继位之后的颜昼,到底会不会像他的父皇一样信任自己而那些原本属于郭家的中山督府军,又有几人和他裴涯是一条心的他早前接受了颜青鸿与沈归的刻意安排,如今又自食其言,会不会招致对方的报复而颜重武若是真的打算和颜昼翻脸,那么他这个中山路总督,又敢不敢与颜重武这个当世名将开兵亮阵 而他面临的另外一条路,便是投靠幽北朝堂之上的常青树幽北丞相李登。当然,想投身于丞相门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首先一条,则是李登对于颜昼这位继位之君的态度,如今还不甚明朗。世人皆知,李登其人乃是只爱实利、不贪虚名的商贾性格;若是这甥舅二人真的在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媾和协议,届时首当其冲的牺牲品,便是刚刚明珠暗投的裴涯裴总督了。 若是他裴涯真的履行诺言,冒险投靠二皇子颜青鸿那一方,彼时的局面就更为复杂了。颜青鸿不过就是一个庶出的二皇子,其母包氏还是漠北和亲送来的外族女子;比起颜昼来说,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坊间之中的声望,都有着天差地别之远;而若是裴涯真的暗中倒向颜青鸿,那么幽北三路顿时就会陷入两位皇子争夺大位的混乱局面之中。 无论裴涯走上了哪一条路,郭兴几乎都可以预见的到只要自己放了裴涯一条狗命,那么无论他如何抉择,幽北三路都无可避免要陷入到一场旷日持久的混乱之中。到那时节,无论是张黄羚这个无能之辈、还是颜重武这个国之柱石,都会受到不小的牵连与冲击。 只待自己回到北燕王朝,重整平北大军,再重新穿过已成为了一片废墟的天险东海关,这幽北三路岂不就成为了砧板之上的鱼肉了么到那时节,莫说是三十万余北燕军民的冤魂、就连自己父帅的血仇,都能一并报了;而且,连带着竖子颜昼与颜重武、还有那个罪魁祸首沈归的三颗头颅,都会成为自己平生最为得意的收藏他要把这三人的头颅亲手割下、打造成一组精致的酒具,终日在掌中把玩欣赏,反复品味大仇得报的美妙滋味。 每每念及此处,郭兴的嘴角都会翘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尽管他自知这一条路上凶险万分,但他毕竟还很年轻,也愿意尝试各种可能。如今,他看着那犹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刚刚被自己斩断了绑绳的裴涯,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复仇的希望一般 “裴督,这一路之上,你我二人相交甚欢;若不是彼此各为其主的话,兴许我们还会成为不错的朋友哎,虽然你幽北三路的皇族颜氏、与郭某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但你裴涯既没有参与两北战争、也没有参与到蒲河之战当中,所以你我二人,也可以称得上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今我等弟兄既然已经脱离险地,又何故要害裴兄你这无辜之人的性命呢走吧回到你的中山路去,当好你的一路总督。只等我们北燕大军再次造访幽北境内,你我兄弟二人,再光明正大地分出一个胜负来” 无论郭兴心中究竟如何盘算,此时他的一番言语表情、仍然显得极为真诚;即便裴涯对他心中防备甚深,面对如此诚恳的言语,神情仍然有些恍惚。 “去吧回去给你们李丞相带个好,就说他家里的这些货物,郭某暂借一用;待日后郭某挥军进入奉京城之后,再折合成现银、尽数还于他老人家。” 裴涯仔细分辨了一番郭兴的神色,见并无什么异样,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少帅真的打算放裴某一条生路” “是啊不是都说明白了吗哦对了,咱们来时共乘的那辆马车,也一并赠予阁下赶路不过车夫嘛,郭某这里却没有多余的人了哈哈哈哈” 郭兴一番话说完,唰的一声收刀入鞘。随即,他又唤来了那辆马车,而后便不再看向裴涯一眼,反而朝着远处不停轰散蚊子的几十个平北军兄弟大声吆喝起来 “弟兄们都加把劲,再走上百余里路,便是漠北草原的东胡城了,咱们在那里歇一歇脚,好酒好肉敞开肚子随便吃,吃饱喝足之后,再找几个娘们去去晦气” 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这些北燕溃兵们又强打起精神,赶着那些道具镖车,开始朝着东胡城方向进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39柳执返京 最近的这些日子里,太子颜昼的生活过的既十分充实、又有富有意义。当然,因为整日沉溺于政事之中,觉睡得过于少了一些。 而今日正午时分,刚刚准备忙里偷闲、给自己补上一觉的颜昼,又被内廷总管王公公唤了起来。 “陛下陛下,御马监的柳监事、于冬暖阁外求见” 梦中正为自己加冕登基的陛下颜昼,此时被王总管的小声回话惊醒,语带不耐地嘟囔了一句 “柳执啊有什么话,让他两个时辰后再来回朕吧朕还想再睡等会宣他进来吧。” 睡得迷迷糊糊的颜昼,刚打算翻个身过去、继续补上被吵醒的回笼觉,可脑中突然闪出了一段记忆来御马监的代监事柳执,此时应该是刚从东幽路首府大荒城,千里迢迢赶回奉京城来的 没错,早在颜昼与李家的外门大长老李皋、二人无媒苟合之后,谛听派来幽北的刀疤男,便遵从颜昼之命前去大荒城,意图刺杀李家大小姐李乐安。 而当李皋看见了李家祠堂之中,出现了那颗无法分辨面目的女性头颅之时,便派出了他最喜爱的亲孙子李三林,前来奉京城打探家主李登的情况。 而就在功德圆满的李三林回到大荒城之后,李皋便急忙送来信件,希望太子颜昼尽快履行与自己进一步的合作计划。此信一到,颜昼就派了有一定办事能力的柳执前去大荒城办差。一来,颜昼是打算让柳执这个特务头子去彻底盘查一番,主要还是看看这个吃里扒外的李皋,究竟是不是那位老奸巨猾的李丞相,给自己布下的套子;二来呢,也可以去打探一下那些能够长出黄金来的肥沃土地,顺便再验收一下那位刀疤男的劳动成果。 柳执既然前来求见自己,想必是这趟差事,如今已经有了着落。 颜昼强打起精神来、先是用湿润的绢帕擦了把脸,又在婢女的伺候下换上了一套常服,随即又自顾自地伸出了手来,接过了婢女递来的一杆精巧华美的烟枪 早在太子颜昼替父监国之初,每日里休息不足两个时辰;毕竟当时的奉京城外,还游荡着郭兴率领的虎狼之师。巨大的精神压力、再加上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刚刚几天过去,便把颜昼这位新近当家的太子爷,折磨了一个身心俱疲。于是,他便在双天赌坊三楼,那位南康管事的提议之下,尝试了一次这种颇有些独到之处的药烟。 颜昼自幼出身于帝王之家,人品相貌也都是一等一的出众;这样的少年郎,平日自然最喜洁净。所以当他第一次闻到阿芙蓉膏、那略带酸臭冲鼻的气味之时,还生出了不小的抵触之情;不过,他最终还是为了舒缓高额债务与强敌围城那巨大的压力与疲劳,捏着鼻子试了几次。这偶尔几次试下来,颜昼便彻底爱上了这种药烟的美妙之处。 从那以后,这种阿芙蓉膏除了放在双天赌坊三层售卖之外、也成了颜昼身边不可或缺的一味贡药;而且更为难得的、便是那刀疤男也对前去购药的王公公放下话来只要是太子爷爷服用的药烟,一应费用全都算在南康谛听头上。 从那以后,颜昼每逢疲乏难过之时,便习惯了吞云吐雾一番;如今,那股最初被自己认为异常难闻的眼膏味,他竟然也能从中品出一丝甜美芳香的气息了 颜昼重重地闷了一口甜美的烟雾下肚,随即舒坦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混沌与虚无的满足之中 “陛下,奴才回来了” 御马监的代监事,小胖子柳执奉昭进入了冬暖阁中。他才刚刚踏入门口,便高呼陛下、纳头便拜。 “哦柳监事回朝了辛苦了,这一趟差事办得如何” 颜昼微微睁开一半眼皮,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柳执。 “禀陛下,全办妥了。此时的东幽路,确如李家大长老李皋所言,今年的春播并未如期进行;所有待种之地,都在等候陛下旨意行事;另外,李家大小姐李乐安的头颅,在下也亲自查验了一番;不过嘛” “不过怎样” “由于李家大小姐的遗体仅有一颗头颅,而且头颅的面目也被贼人所毁,所以奴才也并不能够确定、这具头颅到底是不是李大小姐本人。不过据大荒城府尹李子麟所立卷宗来看,李家府上尸体无数,但每具尸体还都对的上号;除了几个李大小姐从奉京带回大荒城的婢女之外,其他的尸体都是府衙记录在册之人,并无半分遗漏。” 颜昼听完之后、并未着急回应,而是又深深吸入了一口烟雾,随即又闭上了眼睛,侧身躺在婢女的大腿之上,悠然自得地追问道 “这么说死者定是李乐安无疑了可如果真是乐安表妹本人,却何以会面目全非呢” 颜昼的忧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刀疤男一夜之间、便杀光了李府宗家满门二百余口;可为何单单只划花了李乐安一人的面孔呢依目前看来,这很明显就是一出拙劣的李代桃僵之计 “回陛下,此事奴才不敢胡乱猜测。不过若想知道其中因由,也许就只能问凶徒本人了” 颜昼听到柳执的回应之后,从鼻孔中发出了嗯的一声呻吟。也不知道是因为那阿芙蓉膏入脑的威力;还是婢女那双玉腿惊人的弹性所致。不过,这个声音落在柳执的耳中,却听出了些许送客之意。 “陛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这就告退” “别急着走朕还有事吩咐在你离京的这几日间,奉京坊间总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柳执啊,从你师傅陆监事起,这御马监便是父皇的左膀右臂;而如今先人已逝,我们这些后继晚辈,自然也当效仿先贤,彼此通力合作才是” “奴才自当仿效先师、为陛下扫清一切障碍。” “朕希望你们御马监,能够找出近一段时间以来、那些在暗中掀起波澜之人;这些人一日不除,朕便一日心有不安。毕竟,只需等到北燕方面的消息传来之后,朕就要着手准备继位大典了。在此之前,朕希望柳监事与你麾下的御马监,能让奉京城的风气彻底安定下来。” 刚回奉京城便入宫交差的柳执,自然不知道奉京城里最近都刮了什么妖风。不过既然颜昼都这么说了,自己当然只能点头应是。 于是,柳执刚刚回到御马监,便调来了草料房最近的所有卷宗查验了一番。直看到天色彻底暗下、却还有一小半的卷宗没有翻开。尽管如此,这位代监事柳执也浑身如坠冰窖之中如今这个局面,哪里像是颜昼口中那般的轻描淡写啊 在柳执看来,如今奉京城里刮起的这场妖风,可绝对不是什么空穴而来之风如此循序渐进的走势、目的性也如此明确,显然就不是什么偶然与巧合之事了而且,正如颜昼所说,如今这些小事,乍一看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可实际上,这分明是环环相扣的一盘大棋 “把老乔哎” 柳执刚想叫来内房总管乔元安商量,可话刚出唇,他才想起乔元安与乔海二人、连带着自己恩师陆向寅,都死在了诱杀沈归的那一场伏击之中。 “牛老还在院中吗” 柳执口中的牛老,曾经也是御马监草料房的一任总管;同时,也是草料房这个名字的创始人。他也是最早跟随着陆向寅,一起组建御马监的老班底。早在自己入宫之时,这位牛老便已经进入了退休生活之中。平日,他都在属于自己的养老小院之中晒太阳;偶尔也会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再把自己师父请过去、老哥俩一起喝上几杯,叙叙旧情。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刘半仙的横空出世,御马监中负责行动的伙房与内房、人手的损失真可谓是惨烈无比。上次伏击沈归一役,连带着这两个部门的总管,也全部一并折在了当场。而御马监负责收风的草料房,在自己拜入陆向寅门下之后,也是自己代管的。 所以,如今的御马监,除了他这个代监事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在外办事之人;所有的中层领导,已经全都死个干干净净 没法子,实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之下,柳执只能打起这位御马监老前辈的主意来。 柳执叫上了两个小太监,一人抱着一大摞的卷宗记录,一人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三人一起走进了牛老的这间养老小院之中。 这座小院,坐落于皇宫的东南角,原本只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小仓库而已。当牛老荣休之后,陆向寅便把它改造成了一间精巧的小院,供这位老伙计安享晚年之用。 “牛老您吃了吗大半夜的还挺有兴致您老这是赏月呢还是喂蚊子呢来来来,闲着也是闲着,咱爷俩喝一口” 陆向寅走进院中,看着这位正趟坐在庭院之中、满头银发的老太监,叽叽喳喳地叫嚷道。 “陆老头让人给弄死了,你这个当徒弟的,都有兴致来找我来喝酒我为啥不能有赏月的兴致呢” 这老头听到柳执的话,连头都没回,仍然还是坐在躺椅上,仰望着漫天星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0解题关键 甭管这位牛老太监到底是多高的辈分,但说起话来还真够戳人肺管子的。柳执本是满怀一片赤诚之心前来讨教,可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张热脸,直接贴在了人家的冷屁股上。 不过,这一老一小之间,其实倒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存在。毕竟在柳执入宫之后,牛老太监就已经从御马监卸任养老去了;平日里就算他请陆向寅喝酒叙旧,监事大人也都会只身前往。所以严格来说,自己与这牛老太监,就连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就更谈不到什么交情和面子了。 “牛公公,家事的血海深仇至今未报,晚辈绝不敢忘怀。不过,仇家毕竟是位天灵脉者,柳执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可以” “年轻人再蠢,起码也应该懂得谦虚二字你如今的杀师仇人既然是天灵脉者,那你就休要提及暂时二字怎么着再托个十年、二十年时间,把他活活耗死就算你大仇得报了当然了,老牛也不是说你就真的报仇无望了下辈子你若是能投胎成个天灵脉者,兴许也还能赶上仇人尚在人世” 听到这里,柳执真想把食盒里带来的酒菜、一股脑全泼在这个牛老太监身上。也不知道说话这么不耐听的一个糟老头,师傅跟他聊天叙旧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忍住火气的。 柳执想到此处一回头,却只见到地上摆着方方正正的食盒,还有一摞半人来高的卷宗;而与他同路而来的那两名小太监,却早已跑了一个无影无踪 “把酒菜摆在桌上吧老牛我年纪大了,吃食凉了容易伤到肠胃” 牛老太监仿佛看穿了柳执心中的左右为难,随意地朝着石桌一指,玩味地看着左右为难的柳执。 这一顿饭吃下来,定然是十分无聊的。这一老一小在席间,竟连酒盅都没碰过一次,气氛尴尬极了。最终还是年轻些的柳执最先沉不住气,指了指摆在自己脚边的卷宗,用略带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牛前辈,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些事觉得不大对头;但是小的年纪轻经验浅,又是刚刚代管御马监这个重任、一时半会实在琢磨不出个头绪来” “你那卷宗嘛,我就不看了。老牛如今老眼昏花、眼神不灵,字肯定是看不清楚了。不过这看不清楚,也有看不清楚的好处。无论是你还是你师傅、甚至是现在的那个小皇帝,应该都看错了一件事,也看错了一个人。你若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呢,就从那个人身上开始琢磨,十有八九不会有错” “哦敢问前辈,我究竟等看错了何人” “李登” 柳执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牛老太监的口中、会说出李登二字。因为自从两北战争开始之后,李登便已经称病不朝,近日来都很少迈出府门一步。虽然所有幽北人的心里都明白,李登的身体定然非常健康;但他出身于商贾世家、一贯的行为准则,便是在摸不清局势之前,从来不会贸然出手;按照以往他的行为习惯推断,在幽北如今这个谁都无法判断的混乱局面之下,李登选择称病置身事外,也还在情理之中。 而且柳执心里也清楚,太子颜昼暗中图谋李登祖业,还派去了一位南康杀手,暗中刺死了李登膝下的唯一爱女李乐安;而如今的丞相府、上下皆是一片惨白;就连出府采买用度的下人,腰间都已经挂上了一根白带子。 可如今这位草料房的老祖宗,竟然连卷宗都没看过一眼,便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这位还沉浸在丧女之痛当中的李丞相 “敢问老祖宗,我等皆看错了李相何处” “看错何处呵呵,你们就没看对过这位李家大少爷,自幼虽然出身于商贾世家,身份低微、也没有什么渊源广博的家学;但他在十二岁那一年,便独身从大荒城出发,骑着一头毛驴,花了整整二十年时间,游历了整片华禹大陆。今时今日,只要出了东海关的大门,提起李齐元三个字,又有谁不是满心敬佩之意你再想想你们这些人,十二岁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想和他斗你们先花上个二十年的时间游历,等到他的那个位置上,再说其他的事吧” 柳执听到这里,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不耐之意。李登的出身与经历,早已是被朝堂文武与坊间百姓们说烂的老故事,根本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可如今这位老前辈提到李登,仍然带着五体投地的敬意。单从审时度势的眼光来看,未免有些刻舟求剑、厚古薄今的味道。 “老祖宗,李丞相胸中大才,早已传遍华禹大陆,又有谁敢小觑于那位齐元公呢不过在下今日前来,是向您来请教” “不必多言,今日我也是看在死去的陆老鬼那几分薄面上,才对你说了这么多的。解决你那些问题的关进所在,就在李登身上。你若还是不懂,老牛我也没法告诉你更多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柳执,心中不住念叨着李登二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御马监中。如今,他坐在了自己师傅的太师椅上,看着桌上积压如山的记录卷宗,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道 “李登啊李登李大小姐如今这一死,你不是也落得个郭云松那般孤家寡人的下场之后再被太子夺了祖业,整个东幽路也一定会被连根拔起。到那时节,你就连保得一条活命养老都难,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的确,正如柳执所说一般,中山王郭云松能在夺爵罢官之后还留下一条老命,皆因为当时的朝中还有他这位东幽王李登;无论颜狩是杀鸡儆猴也好;还是李、郭两家唇亡齿寒也好,当时的颜狩都不敢、也没理由取了郭云松的那条老命;可如今郭云松已然远遁南康,而李登若是再倒,整个幽北三路也就彻底落入颜家掌控之中了。 到了那时,颜昼还有什么理由,要留下这无用之人的一条性命呢 而且,就算那那具面目全非的头颅、并不是李乐安本人的,但李家的后院此时也同样并不牢靠。只怕用不了多久,那暗夜里的点点火光、就会化为一片熊熊烈火了。 李家旁系的那些所谓长老,祖祖辈辈都是从土里刨食吃的农夫出身、终其一生都没走出过东幽路的大门,又能有什么样的真知灼见呢颜昼与李登比起来虽然还颇为稚嫩、但若是与这些农夫出身的乡巴佬放在一出,格局却显然高出了千里之远。 颜昼只要先抛出一些利益,让他们李家自乱阵脚;之后便可静待他们宗、支双方,斗出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到底是这位丞相老奸巨猾、还是李家旁系成功架空李登,结果都无关紧要。 只要东幽路不再是铁板一块,就是只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颜昼都可以用金银把他们彻底割裂开来。 根据御马监自己的推断,最近奉京城里的暗流涌动,都是沈归与那个刘半仙一手谋划出来的;如今再加上让牛老祖宗都极为忌惮的丞相李登,莫非真正的幕后黑手便是他们三位了 李登嘛,马上就要成为无源之水,根本不足为虑;可那个沈归、与他身边那位天灵脉者却十分棘手,就连自己师父陆向寅都死在了人家手上,自己这个做徒弟的,又能如之奈何呢 最终,柳执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翻看起了剩下的那些卷宗。他想要在这些杂乱无章的记录之中,找出一道能够为自己所用的头绪来。直到第二日凌晨,太阳刚刚露出一丝微光之时,柳执终于找出了那个关键头绪。 而这个让他费尽心力才找到的头绪,正是前几日被皇后娘娘李怜,亲自下了一道封口懿旨的民间传说。 这个讲述豪门风波的烂俗故事,表面上看起来,不过就是供人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而已;可若是在奉京城如今这个混乱的局面之下,却显然另有所指。想必皇后娘娘也是想到了这层几近明示的隐喻,这才会下了那道封口之令 可是,这封口令一下,不也就坐实了这个烂俗故事,与它幽北颜家有关吗而且,即便你颜家能够下令封住说书艺人的饭碗,但也绝对无法堵住这满城百姓的悠悠之口。难道,你还能把私下里谈论这桩故事的所有百姓,全部关入奉京府大牢不成 何况,此时此刻在幽北百姓眼中,太子颜昼已经坐实了挑起两北战事在先、弑母刺弟在后的诸多罪名。而这样的一位太子,又有什么资格继承皇帝大位呢 而且这些个风言风语,主动解释权还握在最大的受害者颜青鸿手中;颜昼若是想要顺利继位,不但无法杀人灭口,还要全心全意的保障自己二弟的生命安全。 不然的话,在他顺利登基之前,就算颜青鸿出门摔了一个跟头,都一定是他这个悖逆人伦的兄长所为 而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二皇子颜青鸿,如今人在何方是死是活恐怕谁都无法断言。就算御马监有这么多的耳目,也只能猜测他还在沈归府上隐居而已。也就是说,在颜青鸿这个受害者,出面为兄长辩白之前。颜昼就免不了要背负着沉重无比的舆论压力。 颜昼进一步,则是杀人灭口之后达成了目的;颜昼退一步,则是心生暗鬼而故作姿态。 柳执想到这里,再回过头来,发现这个死局的破解之道,还正如牛老太监所说那般、落在了李登身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1加快速度 对于御马监的小太监们来说,河中后街那个看似平凡无奇的沈宅大门,早已如同修罗地狱的入口一般凶险;而把守这个入口大门的凶神恶煞,自然就是那位终日不修边幅的刘半仙了。 既然无法探得沈宅虚实,那么如今摆在明面上的、也就只剩下李登这位幽北丞相了。即便李府上下,如今正处于治丧期间,但李登本人毕竟还挂着幽北丞相的职位,自己这个御马监的代监事想要与他见上一面,想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决定好了侦查方向的柳执,次日清晨便来到了相府大门以外。下人通报进去没过多久,腰间挂着一根白巾的老管家李福,便引着这位新晋的柳监事,来到了相府书房之中。 “哦原来刘少监是为此事而来的呀不过民间百姓向来喜欢风闻言事,传出什么故事来也都不足为奇啊况且,这才多大的事、还值得柳少监你亲自跑来府上知会老夫吗” 柳执看着李丞相那副强作镇定的神情,心中颇为不耐奉京城中谁不知道你李登和沈归走的极近如今你却口口声声称我为少监事,这分明是打算装傻啊而且按照这个称呼方式来看,恐怕在陆师傅死后发生的任何事,这位李丞相都打算故作不知啊 “丞相大人身体抱恙多日,在下本不该打扰您的静休。但昨日听手下之人回报,说相府近日以来举府挂白,好似正在筹办丧事的样子。在下闻听之后万分担心,这才随便借了个由头前来府上,实际上是为了专程探访相爷您的” 李登听到柳执这一番话,假模假样地低头轻咳了几声,之后神色立即恢复如初,只是声音比方才还要飘忽一些 “有劳柳少监挂怀府上新丧了一位老家人不碍的,不碍的” 但凡聪明人,大多都会有些坏毛病。别人摆出来给他看的,他全部都会怀疑;而他自己费尽心力找出来的所谓答案,无论是否荒谬,却必然万分笃信。北燕的郭氏父子即是如此,所以便遭到了沈归的精准打击,吃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败仗;而柳执也同样有这个毛病,此时他见李登一番故作姿态,心中对李乐安之死,便已经笃信了七分。 “哦既然如此,还请李丞相节哀顺变。如今幽北三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洗礼,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望您能早日养好身子,为幽北百姓多造福祉才是啊” 自觉掌握了主动权的柳执,此时真是半点都不着急了。因为如今李乐安一死,东幽李家就已经注定了会落到太子手中;而且,就连培养李三林做一个傀儡家主的小花招都可以直接免了,索性把全盘责任都推倒大荒城那些作乱的外戚身上,打他们一个图财害命、谋夺家产之罪,而李家那片富可敌国的家业,不就成为太子一人独享的盘中美餐了吗 “不过嘛柳少监方才所言俗事,老夫现在想来,也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 “相爷请说” “二皇子颜青鸿、如今身在何方” “这” 曾落于刘半仙之手的柳执,当然知道二皇子颜青鸿曾在沈宅养伤。但御马监的探子根本无法进入沈宅半步,也就无法实时查探到二皇子的动向。这么大个人了,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天知道他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没错,颜青鸿的确没有什么才华权势傍身,可毕竟也是先帝亲生之子、毕竟也是颜家嫡系血脉。而御马监的首要职责,当然是保护皇族成员的人身安全了。此时李登站在丞相的角度上开始问责,立刻就打到柳执的软肋上。 “这之前北兰宫那场天火之后,先帝爷便允许二皇子出宫养伤,说是为了施救方便此事,先帝的起居注上都是有着明确记录的相爷若是有任何疑问,可以寻来内” “柳监事怕是没听清楚老夫的问话,老夫问的是二皇子,如今,身在何方” 面对李登一字一段的问话方式,柳执硬着头皮,只能继续装傻充愣 “根据我御马监的猜测,如今二皇子应该身在河中后街的沈归府上” “猜测应该哦,且不去提你御马监的办事方式,老夫先要问问柳少监,这沈归究竟是何许人也” 李登这个问题,都不能算作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在柳执听来,简直有点太不拿自己当人看了沈归何许人也这个问题,满奉京城除了沈归自己之外,就数你这个幽北丞相最清楚了吧要不是太子爷在千钧一发之际,斩断了他傍上你李家这颗大树的可能,你们一老一小,还不早就穿上同一条裤子了 “回相爷的话,这沈归乃是前任中山王郭云松膝下爱女郭贞公主的私生之子。” “是喽,沈归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私生子而已,贵为幽北二皇子的颜青鸿,却为何要寄身于他的府上若是为了方便医治火伤的话,宫中一切名贵药材应有尽有,而且北宫门之外就是太医院所在,先帝爷又为何舍近求远、要他出宫治伤呢” “这” “刘少监别琢磨了,这事不光你说不清楚,就连你主子颜昼都说不清楚。依老夫看来,你若是来向老夫打探二皇子此刻身在何方,只怕要空手而归了。一来,李某也确实不知道二皇子的行踪;二来嘛,恕过老夫狂妄,莫说你一个晚生后辈了就算是你师傅陆向寅亲前来、也不配问老夫任何问题。还有什么话想问,让你主子亲自来说罢” 李登话音刚落,门外便闪进了李福那道矮小的身影。虽然他并未急于动手,但柳执只打量了一下他手脚的摆放方位,便已经知道这个丞相府大管家,绝不会是什么易与之辈。 “是相爷的话小人一定带到。那么,小人就不再叨扰相爷休养了” 柳执无意与李福动手,即便他不惧对方,但也绝不敢小看这个老头。更何况,在他进府之时便已经看到,门房之处还坐着一个极为危险的瘦高男子清泉茶社的东家,单清泉。 说完了告辞的话,柳执又瞥了一眼正端着茶杯吹气的李登,随即便垂头丧气的回宫去了。 这一趟李府逛回来,除了被李登羞辱了一遭之外,柳执也并非是一无所获。首先,他已经确定了李登确实在为女儿治丧;其次,则是颜青鸿目前的确就在沈归府上如若不然的话,李登也不会拿颜青鸿不知去向为由、反过来将自己一军;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收获,就是李登其人,对他自己那个外甥,应该已经生出了些不臣之心。 当然,李登的这份不臣之心,到底是因为颜狩暴毙的极为突然,他想接受先帝禅让,勉强称帝登基还是因为他早已与颜青鸿这个二皇子沆瀣一气,准备助他谋朝篡位呢不过,无论他生出邪念的动机如何,对于宁杀错、不放过的颜昼来说,也都没什么区别了。 当柳执把李登的回应一字不落地回报到颜昼耳中之后、宫廷内的造办处立刻又来了一笔大生意。颜昼真不愧是先皇血脉,瞬间就把手边能摔的瓷器,全都摔成了一个粉粉碎。 “老贼逆贼窃国之贼他李登有什么可神气的不过就是一条断了后的老狗,也敢在朕面前抖威风” 颜昼这气急败坏的一通臭骂,把柳执和王公公二人都说的有些尴尬。不过,他们也只能充耳不闻,静待这位主子爷发泄出胸中郁气。 “谛听使臣如今身在何方” “回陛下,谛听使臣如今住在官驿之中。” “传不,摆驾,朕要亲自出宫” 是的,颜昼再也不想等、也等不及了。虽然他欠下谛听的大笔债务、可以暂缓日期归还;但这份难得的优待,也是因为二者之间的那宗药烟原料生意;如今既然李皋那个目光短浅的老家贼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那么自己当然也要加快布局速度了。 如此着急的原因,只因为象谷的最佳种植节气、就在如今的谷雨时分前后。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那就只能等待明年谷雨到来了。因为幽北三路的气候极为寒冷,无法种植的冰封期长达半年有余。即便象谷从种到收,至多也不过百余日的光景,但若是光照不足的话,也很难结出高品质果实的。 再者说来,即便自己能忍过这一年的光景,可南康谛听的人,却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若是少了谛听这一大外来助力,自己还能不能扛得住李登这个树大根深的三朝丞相,可就是个未知之数了。 半个时辰之后,乔装改扮之后的颜昼,来到了礼部官驿的一间上方屋中。面对着这个神色冷冽、不苟言笑的刀疤男,颜昼总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2无形之手 如今面对自己的债主,颜昼自然觉得犹如芒刺在背,连带着那份那份乐在其中的帝王之威,也抖不大起来了。于是,他连寒暄的步骤都直接省略过去,直接向刀疤男展现出了自己的最大诚意。 “如今谷雨时节以至,按照南使您的说法,也就到了那象谷的最佳种植期。如今朕已经令人把东幽路的全部土地空闲出来,只等南使您携种亲临,即可开始进行第一次试种了。” 刀疤男听完之后站起身来,由打自己包袱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直接丢在了桌上 “谷种在此,随时可以开始试种。不过,既然是双方第一次合作,有些丑话总要说在前面。此番陛下与我谛听合作不假,但若是贵方负责的东幽路土地,出现了任何无法处理,最终求助于谛听出手的话,还要额外再加一笔银子” 颜昼听他这个说法,神色有些惊愕的反问道 “南使不是曾经说过,为了促成这桩生意的顺利进行,贵方愿意负担一切” “这桩生意,既然是两家合作的形式,那么当然各有分工了陛下负责土地,我方负责运输与出售。所以,我方负责的费用,只限于奉京城中之事。毕竟,若是贵方连的土地都出现了问题的话,那么这桩生意岂不就成了我谛听一家之事了吗” 虽然这刀疤男有些坐地起价的嫌疑,但颜昼转念一想,也就应承了下来。对于现在他来说,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已然都欠了那么多银子,也不在乎这一笔两笔的意外之失了。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这位来自南康谛听的刀疤男,便携带着那一布袋的象谷种子,离开了奉京城。 与此同时,位于河中后街的沈宅,也回来了一位身形矮小瘦弱的黑衣男子。这男子轻车熟路地走回深宅正厅,对一个娃娃脸少年比划了半天之后,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几大碗水。 “怎么着十四看见什么了” 沈归闻听下人报来,得知十四回府,如实也赶来了正厅之中。 “十四说,那刀疤男刚刚离开奉京城,按照他所选择官道推断,这趟应该是奔着大荒城去的” “好,如今东风已至,可以准备收网了” “十四还说那刀疤男应该早就发现他了,只是并未点破而已。” 傅忆后面这话一出口,沈归大脑立刻飞速旋转起来按理说,这刀疤男与颜昼和谛听都有关系,无论从哪里算起,与自己也都谈不上是什么朋友关系。不过,这刀疤男既然放了李乐安的一条性命在先、如今又任由十四安全把消息传递回来在后,单从他最近的所作所为来看,总觉得有自相矛盾之处。 毕竟,李乐安这一次能够金蝉脱壳,便代表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刀疤男,已经把当年欠李玄鱼的恩情还了个干净;可如今对自己的人又毫不设防,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既然颜昼已经起手落子,自己总不能不接招吧 “给我和刘半仙收拾几件衣物,我们要出趟远门” 沈归说完之后,拍了拍十四的肩膀,转身向府门外走去。傅忆见沈归要走,立刻出言询问道 “既然启程在即,你这又打算去哪再耍一圈啊” “现在的奉京城,还哪有能耍的地方啊我打算去丞相府叫上老单一起” 如今在沈归心中,无论刀疤男这次去大荒城都要做些什么,他都打算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把李家后院燃起的那场大火彻底扑灭。因为对于他来说,单就李乐安险些遇刺这一件事,就已经让沈归无法置身事外了。 既然要审判李家外戚,又怎么能不带上一位李家人呢即便自己与李登关系匪浅,可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自己要收拾人家亲戚,总得有个李登的亲近人、在场见证才是。本来呢,这个见证人的角色,非李乐安莫属;但也许沈归出于私心、也许是面对李乐安那莫名其妙的吃醋有些尴尬,竟然连提都没对李大小姐提起过一句。 今日的相府门前,只坐着单清泉一人而已。 “老单,收拾些衣物,跟我还有半仙、咱们老中青三代、去大荒城走上一遭。” “去大荒城干嘛” “杀人” 单清泉一听杀人二字,眼睛都亮了起来。之前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能在相府周围除掉一批批不知道来路的暗桩与探子,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上了这项紧张刺激的业余活动。 单清泉是玄岳道宫的道长们教出来的得意弟子,所以早年与人过招、也大多都是点到为止,手下败将虽然多如过江之鲫,但折在他手中的人命,却根本就没有几条;可最近一段时间,他这杀戒一开,就有点停不下来了 所以如今一听到杀人二字,立刻让单清泉心中生出几分期待,二话没说便转身迈出了相府大门。 沈归知道,他这是回清泉茶社,收拾衣物行李去了。 “沈少爷既然造访府上,怎么也不想着探望相爷一番呢” 隐在门房之中的老管家李福,见沈归调走了单清泉之后转身便走,立刻出言阻止。 “莫非您不知道我要去大荒城干嘛这哪好意思见李相啊还是等着事情办完之后,我再亲自登门谢罪吧” 沈归说完就想离开,没想到李登的声音,也从门房之中传了出来 “敢杀我李家之人,却不敢面对老朽这位李家之主吗沈归啊沈归,你的胆子倒是比老夫想的还要更小一些啊” 没法子,沈归只能硬着头皮,被这个未来丈人唤入了门房之中。 “总而言之,情况就是这样我打算带着刘半仙和老单,去把那个谛听的刀疤男生擒活拿了;如果可能的话,顺便再把你李家的内奸找出来,押回奉京城;若是遇到什么阻拦之人,自然就免不得要妄动刀兵之事这也是我要带着老单一起去大荒城的主要原因。” 李登听完之后,仍然带着玩味的神态看着沈归 “老单一走,你府上还有谁能挡住无孔不入的御马监呢另外,青鸿的安全虽然已经有了保证,但乐安她怎么办你不带她一起去吗” “此去山高路远,又凶险万分,带着她容易出问题” 李登看着沈归言不由衷的神情,罕见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沈归啊沈归,你以为老夫当年把乐安交给林思忧,是为了什么依老夫之见,这一趟嘛,也就不用麻烦老单了,你还是带着你那小师妹一道同去吧另外还有些事得提前告诉你整个幽北三路的人,都认为老夫入京为官之后,对东幽一路便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掌控能力;不过若是老夫告诉你,如今这一切,都在老夫的掌控之中呢” 沈归听到这位未来岳丈亲口说出的话,立刻大惊失色脑中飞速旋转了几圈,用自己思索出的结果、开口向他询问道 “莫非您早就存着赶太子下台的心思了” 面对沈归天马行空一般的想象力,李登也觉得有些无语。因为这小子对于自己的信心,也着实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内。 “老夫进京为官之际,他们兄弟二人才刚学会走路。你还真相信三岁看到老这个说法吗” “相信啊” “那你三岁的时候,也曾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吗” 这个问题对于如今的沈归来说,实在是太有意义了 “绝对没有” “所以啊,他们如今的行为,早在老夫意料之中;说是老夫故意放纵的结果,其实也并不为过。别看我们李家在东幽路根深蒂固,但老夫这个一家之主,说白了也只是一尊受人香火的佛像而已。平日里除了能收银子之外,实际上根本什么都决定不了。当年老夫也正是觉得这个家主之位,正在被那些联合起来的外戚逐渐架空,这才会远赴奉京城,出任这个吃不讨好的幽北丞相呀” 李登的这一手以退为进、沈归其实能够理解,这就好像是不在大人看管之下的孩童,才会露出自己的本性一样;而他们在东幽路的小动作越多、捅出来的篓子越大,日后李登收拾起这些沾亲带故的家人,也就越能理直气壮。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大道至简的手法,李登竟然能够等上二十载光阴;而那些李家的外戚们、还真沉得住气,竟然时至今日,才打算跟家主彻底摊牌。 “那您的意思是” “李皋和李三林肯定是不能留的。活要活的痛苦,死要死的惨烈,至于究竟该怎么做嘛,你肯定比老夫的主意多至于其他人呢” “您的意思是,只诛首恶” “不,老夫的意思是,你若是有能力,最好能把旁系四大长老、包括他们整条枝蔓、一次连根拔起要么就不要妄动,要么就施展雷霆手段,铲除一切后患。沈归,今日老夫要嘱咐你一句话无论是经商还是为官、无论是战争还是私斗,只有赢家通吃这一个结果。至于打虎不死、会招致怎样的后果,想必你是十分清楚的” 沈归万没想到,自己这个有着当世大儒之名的未来岳丈,竟然可以狠心到如此地步他这几句话,就如同自灭满门一般残忍无情 当然,也正凭着李登的这份无情,才让沈归彻底能够放开手脚、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3东幽大荒 地处东幽路西南方的大荒城,与都城奉京截然不同。这个东幽路的首府之城,本就是靠着李家先祖多年苦心经营而成的。所以,如今的大荒城中,无论是商铺饭庄、还是茶寮酒肆,都少不了李家人的身影穿梭其中。 不过即使李家一手建立了大荒城,但李家的先祖也曾有过遗训铁律任何李家后代子孙,都不允许参与到与粮食无关的产业当中。正因为有了这条族例,所以这些发了大财的李家后世子孙,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秉持先祖遗训行事。 不过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先祖留下遗训,不得从事其他行业,那么出银入股分息、总不能算是违背祖训吧 时至今日,东幽路的大小产业都有着李家人的股份参与其中。这种入股的运作方式,还是李家外戚大长老李皋,从一位南康商人口中听说的南人理财神技。刚开始,那些李家后人还都能老老实实地与人合作或出银入股、或借本吃息,也勉强称得上是正常生意往来;可随着他们艺满出师之后,这些聪明的李家后人们,便生出了许多新的花招。 他们或以身为股,挂个名牌在别人的店铺当中做工,每月按时收取工钱;或以李家的招牌入些干股,连制作名牌的木料都直接省了,只需要按时收取银子,比朝廷的税吏还要硬气三分。 这等生打硬要的龌龊事,他们都能做的如同吃饭饮水一般简单、那所谓的强买强卖、欺行霸市,也就更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尽管如此,从明面上看来,李家人,仍然还是本分地做着买卖粮食的老实生意;但实际上,大荒城早就成了李家的掌中玩物。 其实,李家先祖因为经商贩货,走南闯北之时、早已受尽了人间酸楚。攒下了如今这么大一片家业之后,以他们的见识与经验,早已料到了后世子孙若不孝不贤、一定会导致今天这般局面。 所以,他们才会立下那样一道近乎于不近人情的死板家规,就是为了防止大荒城这个华禹大陆闻名的商人天堂,变成李家的一片自留地。 可惜的是,创业容易守业难,匆匆不过百年时光,大荒城就变成了他们最担心的那个样子。 今日,沈归走在大荒城的正街之上,只觉得这座城中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富有贫穷,都可以简单的分成两类人一类是李家人、一类是外人。 李家人自不必多说,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无论他们年纪大小、族中身份高低,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子没来由的气势,个顶个挺胸抬头高扬脸,身边范围一尺之内都没有闲人经过;看起来就是那么的春风得意、看起来就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而那些外人,却都是一副麻木与空洞的神情。无论他们的穿着打扮是富贵还是贫穷;无论他们的职业看起来是文人还是商人、统统都是一张僵硬冰冷的面孔。不仅如此,若是他们看见那些昂首挺胸的李家人经过,立刻就会低下头来,然后停下自己动作让到一边,让这些李家人先行一步 沈归也不是没见过身份高贵之人,无论是脑子都不太正常的颜家爷仨、还是自己的未来丈人李登,都算得上是在幽北一手遮天的人物了吧可就算这些人在奉京城中现身,街上的百姓最多也就窃窃私语一番,根本就不会怯成他们这副摸样;甚至如果他们没摆开正式仪仗、还有好些胆大的百姓,会上前与他们攀谈一番,哪怕直接举报街面上的那些酷吏狗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如今这些气焰滔天的李家人,看模样也都是青衣小帽的奴才打扮,但那份威风,简直比起当年的颜狩出行来,都不惶多让半分 沈归带着乔装成俊俏少年郎的李乐安,还有扛着卦幡的刘半仙,三人一起走进了街边的一件小饭铺里。 “伙计,你们这可有什么吃的” 沈归刚刚喊完,一个二十出头的瘦小男子,便疾步如飞地跑到了沈归身边。不过奇怪的是,这小伙计没急着回话,反而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三位客官的穿着打扮,而后又冷下了一张脸来 “素面,菜包子吃啥” 沈归也习惯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伙计,面对他着冷言冷语也并未在意,反而指着柜台上放着的一碟碟切好的酱肉,对伙计问道 “你们柜上不是摆着酱肉呢吗给我们来上两盘再来六个肉包子,三碗素面,再上一壶好酒别怕,我们肯定有银子付账。” 这小伙计听完之后笑了笑,没着急去柜上拿肉,反而左右打量了几眼,随即便低下头来、对沈归说道 “三位兄弟都是外阜来的吧只怕不知道这大荒城中的菜价别怪小人多嘴,有些话无论如何我都得先说在头里,免得几位会账之时闹出什么误会来,那可就不大体面了” 凭良心说,这小伙计的一番话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言语间也没什么无礼之处,依沈归的性子,点头应了便是。不过就是一间小饭铺,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呢 可最近气一直都不太顺的李乐安却不高兴了。显然,这位李家大小姐,打算把自己那一肚子的无名之火,全都发泄在这位小伙计身上 “人家都说开店的不怕大肚子汉,可如今看来,你们这小饭铺的规矩,可是要比皇宫大内还要繁杂啊怎么着我们的穿着虽然有些寒酸,可来你这小饭铺吃顿饭,也总不能先会帐啊天下哪有没吃东西先交银子的道理呢小爷我今天还就跟你们叫这个板了这饭你到底是给吃还是不给吃” 说到这里,李乐安哗的一声站起身来,顺手又抄起了身边的长条形包袱不问可知,这包袱里面定然包着一柄兵刃。 “嘿这位小爷,您这是干嘛呀小的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得得得,话我已经说了,听不听的,可就在几位自己了。算小的我多管闲事,我这就给三位拿吃的去稍等” 这小伙计面对李乐安的暴脾气也不以为意,反而笑的十分神秘。说完了告饶的话,转身便走到柜台前面,端起了一盘新鲜的酱牛肉,同时朝着后厨的方向唱起菜来 “六个肉包、三碗素面” 就在沈归三人满心不解地喝酒吃肉之时,又打街边走来了一位身着刺绣华服的中年男子此人头面收拾的极为干净利落,腰间还坠着一枚温润通透的羊脂玉佩;如今他手中握着一柄牙骨折扇,正一下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后脖颈 “总管大人您今天起的早啊来来来,小人给您擦干净了座位,再泡上一壶浓浓的香片,清干净了肠胃,才好吃早饭不是” 那位小伙计一改方才的服务态度,热情的模样仿佛是看见了家资巨富、身患绝症的亲爹一般,那份谄媚的神情直看得沈归三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 “我说棍子啊,可别怪爷没提醒你,你们这铺子的利钱,眼瞧着可就该交了” “李爷您是不是记乱了啊这清明可才刚过,份利银子还是在清明之前、小的亲自送到您府上的呢当然了,您么尊贵的身份,记不住我们这么小一笔帐目也实属正常您放心,这事以后您就别记在心里了,都不值您一想只要日子一到,我准把银子送到府上 “哦哦哦是了是了,清明刚清过帐那就跟你们掌柜的说说,李爷我那工钱,是不是也该涨涨了” “哎哎哎回头就跟我们掌柜的说去,这么点小事不劳您费心,咱先吃饭,要是您饿坏了身子,就是把我们这小店拆了也赔不起啊” 二人这一唱一和之间,可把旁边偷听的沈归和李乐安给气坏了 敢情这叫做棍子的小伙计,不是不会说话,就是不会跟自己说话啊李乐安刚想把桌子掀了,没想到沈归伸出一只大手、直接按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紧接着,李乐安的耳边便传来了沈归说话之时、带出来的热气 “不要打草惊蛇,这人他可姓李” 一句很普通的话,便让李乐安红透了一张圆脸。于是,她什么话都没再说出口,继续用双手捧着肉包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当然了,小饭铺没什么南北大菜,就算这位李爷的身份再高贵,能吃的也就只有包子和面条而已。不过,与沈归三人不同,这位李爷只咬了一口包子,便随手丢在了地上,然后便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句,转身走出了饭铺门口。 棍子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咬了一口的肉包,又坐在了李爷刚才的位置上,吃起了人家一口没动的面条来 “嗨我说棍子那人是谁啊让沈爷我瞧着,他可挺横的” “噗“ 沈归的一句话出唇,棍子瞬间便把口中的面条全部喷了出去随即他紧张地站起身子,跑到饭铺以外左右打量了好几眼,发现私下无人注意之后,这才急忙跑回了沈归跟前,小声的说 “你们三位是外阜来的,自然不知道这群姓李的王八蛋,多么样的不是东西了” 他这一句话说完,李乐安脸上顿时神色闪烁。可这一次,这位李家大小姐,却忍住了脾气,没说出一个字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4李家外戚 沈归仿佛没感觉到李乐安胸中的那一团怒火,反而语气轻松地与这位小伙计攀谈起来 “哦我们三人就是听过东幽李家的鼎鼎大名,这才会跑到这大荒城来,想要在贵宝地寻出一条发财的路子;怎么小哥您华丽坏外的意思,莫非这条财路还不大好找” 但凡是当伙计差的人,都肯定是能说会道、也喜欢闲聊的性子;这位棍子被沈归这么一询,再加上此时天色的确还早,街面上也还算是清静,索性就拿过了自己的面碗,坐在了沈归三人的桌子边上。 “不瞒三位爷,小人就是土生土长的大荒城人士自打我爷爷那辈儿,就在这地界干饭馆了” 李乐安好像不太喜欢棍子这刻意压低、故作神秘的声音,刚听到这里便出言打断道 “干了三辈儿,如今传到孙子这里,不仅仍然是个伙计、而且还是个街边小饭铺的伙计让小爷我看呐,你们家是压根就没长做生意的那根筋” 棍子一听李乐安这话,脸色立刻一冷,随即便咬牙切齿地反驳到 “这位小爷您可有点门缝里看人了早在我爹那辈,就已经在这地界支起了老大老大的一个大饭庄子要不是身受那些李姓老爷们的多年关照,如今我棍子最次也是个大饭庄的少掌柜” 李乐安虽然也存着一份听真话的想法,但此时面对本家受责,也难免心生回护之情 “你家自己做倒了卖买,又与李家有何干系” “自己做倒了买卖那咱爷四个就好好说道说道吧在我爷爷那辈呢,跟李家人就已经说好这块地是十年一租,租银每年递增三分。可那个时候大荒城市面上繁荣啊,来往的客商一多,这饭馆生意自然就好做;而我们家呢,也就在这东幽路扎下了根;到我父亲接手饭馆之后,他们李家派人来加盖了一个小棚子喏,就是如今这个小饭铺凭着这个扩建的仓库呢,他们便撕毁了原来在衙门备过案的文书,又多增了一成的租金,租契也改成了五年一涨;直到二十多年前吧李家的那位家主当上了幽北丞相,李家人便又派人前来,这次是商议入股事宜,说是要与我们家饭庄合作,借给我们银子扩建门脸这样一来呢,又过了三年左右吧,我和我那位命苦的老娘,便横草没拿、竖草没沾地滚出了自家祖业。” 棍子把话说到了这里,眼睛里出现了一些闪烁的泪光,也就无法开口继续说下去了。不知其中龌龊的李乐安,自然是听了个一头雾水,只好出言再次询问道 “李家出银子扩建,入股分息也实属正常,你们家的生意做赔了,折了人家的股银,最后被收了铺子,也怪不得别人头上啊 沈归摇了摇头,朝着李乐安小声解释道 “这还不明白吗要么就是强迫认定了驴打滚的利息、要么就是再随便建个什么草棚马号之类的,以此占份干股” 棍子听到这里抬起头来,嘴角挂着笑意、脸上流着泪水,故作轻松地说道 “不,人家还真的出了银子,不仅翻新了门脸、还高价从南康置办回了金贵的一应用具;而且,按照这份投入来算,要占的股份也不算多可自打重新开张之后,饭庄总会来上一群地痞无赖,占着位置不吃不喝,专门打骂来往的客人。日子久了,这样的饭馆谁又敢来光顾呢既然生意每况愈下,我们又哪来的分红银子交给李家呢于是,就这么三算两算的、没过多久,我们家祖传了三辈的饭庄子,就全都抵给李家了” 沈归听到这里,自然明白其中有着什么样的猫腻了。不过他走出了小饭铺门口,向后面张望了片刻,又带着些纳闷地走了回来,向棍子问道 “你家祖业不是被李家占去了吗可这后面就只是座空楼啊,你家被人霸占去的大饭庄子呢” 棍子眼中精光闪烁,语气中满满地都是报复的快意 “开饭馆可是个勤行,吃的就是一份挨累的饭。那些李家的大老爷哪受的起那份罪啊抢过去不到两年时间,这饭庄子就让他们给开倒了” “既然祖业都没了,你还在干嘛啊有手有脚的棒小伙子,去别的地方再谋一条生路呗” “爷您贵姓沈是吧不瞒您说沈爷,我们这小饭铺的掌柜兼厨子,就是我们原来灶上的大师傅。我们爷俩早就想好了,只要不死,就哪都不去就在这片坟地前面挂个帘子守着。棍子这一辈子没别的什么指望,就是想要亲眼瞧瞧,他们这些李家人,最终到底会是个什么下场” 沈归看着这个忍辱负重的小伙计,不免心生佩服之意。即便他报复的方式有待商榷、但就他这份硬脾气、也当的起爷们二字。 不过,李乐安听到这里,早已如坐针毡一般难耐。 这位李家大小姐,自幼便长在大荒城中。对于城中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极为深厚的眷恋之情。可今天经这棍子一说,她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个大荒城,与实际上的大荒城,居然产生了极大的割裂之感 自己小的时候,尚在人世的奶奶,就经常会带着自己去大荒城街上买些吃喝玩意儿;而大荒城的百姓们,见到自己这个小姑娘也都是笑脸相应,口中无不称颂李家宽厚仁义;可如今想来,只怕早在哪个时候,这些大荒城中的百姓,便已经深受李家之害了。而曾经对自己笑脸相迎的父老相亲们,当时的内心之中、只怕都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自己。 “刚才来的那位李爷又是什么人” 李乐安拼命压抑住了心中的难过之情,对小伙计棍子提问到。皆因为李家能够摆上台面上的人,自己或多或少都见过几面;而这位衣着华贵、配饰精巧的李爷,自己却觉得十分陌生,甚至心中连半分印象都没有。 “哦,那位李爷啊他本姓高” “听不懂你这路话” 刚刚吃饱喝足,还偷吃了李乐安一个包子的刘半仙突然插嘴 “老仙长,这您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吗这位李爷原本姓高,是李三林李大公子府上的大管家李财,他老人家府上的门房老爷。可能是因为跟李财彼此脾气相投吧,这才被恩赐姓为李。如此一来,这位李高爷,便可以在大荒城中打着李家人的大旗行事了。” 李乐安听到这里,反复盘算了好几遍,才搞清楚其中混乱不堪的关系李三林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说过,好像是李家外戚大长老的亲孙子,平日负责管理一部分收租事宜。 而刚才这为李爷,乃是李三林管家府上的门房,对于李乐安这位大小姐来说,也就是孙子的奴才的奴才就这样身份的一个李家人,李乐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论辈;没想到,他在大荒城的街面上,竟会如此吃得开 “那你们刚才所说的什么份利银、什么工钱,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是地租吗” “是什么地租啊份利银是他主子、管家李财的干股分红;而工钱呢,则是这位李大老爷的劳动所得至于地租嘛,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归听到这里,对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小饭铺还真有些肃然起敬。 “没想到就你们这么个破饭铺,还真是深藏不漏啊卖面卖包子,竟然也能赚出这么多油水还真不愧是三辈传下来的手段” 没想到棍子听到这里并未答话,反而是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沈归面前空空如也的杯盘碗碟,伸出了右手平摊开来 “三位既然已经吃饱喝足,六个包子,三碗素面,一壶好酒,两碟干切牛肉,抹去零头不要,总共纹银二十两” “怎么着你们这开的难道是间黑店老夫我走南闯北半辈子,一向都只有我坑人的份,还能让你小子给算计咯” 刘半仙一听这个价格,骤然站起身来,喷了棍子满头满脸的唾沫星子。 “这位仙长,小的刚才已经把话说在前面了,你们就是不听啊当然了,小的也清楚,就这么几个菜,在别地方最多也就二两银子;可在我们这大荒城的地界,你们来吃,它还就是这个价当然了,您要是不给呢,我也拿您没什么办法,自有李家人去找你们要钱。因为这银子呐,我们饭铺最多也只能收到二两,剩下的那些,可都是李家布下的各项捐税 听到这里,李乐安伸手一拍桌面 “谁给的胆子竟然敢私增赋税,这大荒城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不知道,没听过。我们只知道李法。 “李家私税收的如此猖狂,大荒城衙门难道就不管一管” “管啊,那怎么能不管呢你们今天这桌饭帐要是不结,自然有衙门口的兵丁去拿你们啊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们大荒城的府尹大老爷呢,也是李家人” 棍子说到这里,也不担心这三位好奇心很重的穷鬼逃单子,端着面碗便走进了后堂之中。 沈归看着神色复杂的李乐安,从怀中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伸出手来在李大小姐眼前一晃 “小胖妞别犯愣了,咱们乔装入城,自然就要投石问路;那么这颗石头,就落在那位李老爷头上吧。我要用这个数典忘祖的哎呦” 被叫成胖妞的李乐安、飞起一脚,直接跺在了沈归的踝骨之上;随即便搀起刘半仙的胳膊,走出了这间小饭铺。 平心而论,无论以任何时代的审美标准来评判,李乐安都远远称不上是个胖妞,只是略圆了一些而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5断臂乞丐 一村一镇的百姓,繁衍生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汇集在一起,建立一座拥有防御能力的城池。而建立起了城池之后,按照华禹大陆上的风俗,都会挑选一块风水宝地,建立起一座宗教性建筑。 就比如城池稀少的漠北草原,除了都城云中之外,大多都是为了来往贸易、或依水而建的聚集地。而漠北草原唯一同行的宗教信仰,便是来自于幽北三路的萨满教。所以在漠北草原的城池周围,都会立起满布浮雕铭文的图腾柱石;若是依水而建的城市呢,就会雕刻水灵图腾;若是为了往来贸易而建立的城市呢便会竖起镶嵌金属装饰的图腾柱。 而地处华禹腹地的北燕王朝呢,宗教建筑就更复杂的多了。在城池规模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供奉不同神祇的场所、也都会拔地而起;至于各家香火兴衰、就要看当时皇帝陛下的个人喜好而定了。 以前朝大燕来说,历代大燕君王皆独尊玄门一家,所以那些城隍庙、土地庙等等玄门神庙,也就洒遍了大燕的每一座城池;而如今的北燕王朝,尤其是这位天佑帝周元庆、好像什么都信一点、又好像什么都不信一般;无论是玄岳道宫的道长、还是南林禅宗的高僧、或者是死敌幽北三路的萨满巫师、甚至是由南康传来的天神教派,这位天佑帝都来者不拒、也都浅尝辄止。 所以,此时此刻的北燕百姓呢,也就乱拜一气了事,只要是有名有姓,叫得上号的神仙,就都会有人数不等的信徒;也正是在这种状况之下,甚至还兴起了一种叫做逛庙会的庆祝活动,既丰富了百姓们的精神世界、也满足了他们的物质需求,还真是百花齐放般的热闹光景。 而幽北三路的城外建筑,一直都是建立萨满教需要的各类祭坛。不过,从萨满教义来看、萨满教本身就不是一神教,讲究的就是万物有灵;正因如此,萨满巫师们也不排斥其他宗教的各种说法,而对于幽北三路这个大本营,当然也就没有吃独食的心思。 于是,自从先帝颜狩他爹病逝之后,玄门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丹,便正对了这位宣德皇帝的胃口。而在颜狩继位登基之后,整个幽北三路的土地庙、城隍庙也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在这片苦寒之地生根发芽了。 不过这里毕竟还是萨满教的基本盘,老百姓们对那些泥胎木雕的神像,好像也没生出什么兴趣来;所以,颜狩的那个长生不老的宏图大愿,除了便宜那些负责对外宣传的小老道们之外,还成了幽北三路的丐帮弟子意外福利。 无论这些庙宇之中、供的是城隍还是小鬼,只要能有片房瓦遮风挡雨,就总比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强。久而久之呢,这种没什么民间香火的宗教场所,就变成了丐帮约定俗成的职工宿舍。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玄岳道宫最虔诚的一批玄门俗家弟子,也许就是这群臭要饭的。 刚刚付了一桌鲍参翅肚的饭钱,冤大头沈归与他的杜贤弟,还有大伯父刘半仙一起,来到了大荒城外的一座土地庙前。 隔着足有一仗来远,三人就闻到了一股醋坛子掉进了泔水桶的酸臭之味。那位面孔圆润的杜公子不禁以袖遮口,禁了禁鼻子说道 “这股恶味这么冲头,肯定不是几个叫花子就能弄出来的我说姓沈的,你好歹也算是他们的少帮主,没事干的话能不能管管这些徒子徒孙再往前走上三里路,就是一条大江,洗干净一些不行吗;而且如今正是盛夏时节,他们自己闻着就不难受吗” 如今三人正顶着风向,沈归也被飘来的味道熏红了眼。他强压下胃里面的翻江倒海,给他这位杜贤弟解释道 “这股味道虽然冲了一些,可也正因如此,才能代表着这间土地庙的派别。 不信一会你自己看,这里面住的准是一群武花子。算了,还是我和半仙进去吧此时气候如此炎热,里面那群花子的衣着,也不可能如何端庄讲究 ,你终究还是一名女子” “沈归,我李杜某虽然是个女嗯可我同时也是位治病救人的大夫在你们这些男儿眼中,这人世间之事,都是男女有别的;可在我杜某眼中,却只有大夫与患者的区别再者说来当年我和师傅从棺材里捡活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花街柳巷里风流快活呢” 说完,李乐安抖了抖自己衣衫下摆,一马当先地朝着土地庙迈步走去。而站在原地满面苦笑的沈归,仿佛又看见了初时的那位李大小姐。 就在李乐安刚要伸手拍门之时,由打庙门之后传出了一句问话 “观音党擦白你这女乞丐长的挺漂亮啊改相假扮成偶然落难之人行乞的乞丐哪一门什么出身” 这几句话一传出来,站在庙门以外的李乐安就被问了个目瞪口呆。她知道,这人说的是江湖人彼此间沟通用的黑话;单拿出来每一个字,她都清楚明白的紧、会说也会写;可如今连起来组成了一句话,她却反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沈归见她犯愣,自己也有些纳闷 “怎么着林婆婆没给你过春传授江湖春典” 李乐安摇了摇头 “没有,师傅说我是个姑娘家,少跟江湖上的牛鬼蛇神打交道” “老太太英明” 说完,沈归双手抱拳,朝着南康方向虚一拱手,随即又把李乐安往身后一领,自己迈上两步台阶,对着庙门回道 “伍家门的,没带着响没带着可以证明身份的乐器” 庙内之人,当然也听到了沈归与李乐安之间的对话;此时他听沈归的对答没有什么问题,便直接推开了庙门。 一个穿着一身碎布、少了一条左臂的年轻乞丐,满面迷惑地看着 拍花子门的三位怪人 “三位老爷这是” 在这位独臂乞丐想来,第一个开口的小少爷虽然不懂春典,但按照那位门里人内行的说法,他也算的上是半个江湖人。于是,他自己也就不再继续团春、以示对这位半开脸一知半解朋友的尊重。 “在下沈归,本家爷叔是伍乘风” 沈归的话刚说到此处,这位独臂乞丐立刻迈步而出,反手关上了庙门,伸出那支独臂在前,引着三位来到了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地带。 “少帮主,您怎么跑到来这大荒城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吗” 沈归本来只想借着丐帮的地方掩人耳目,再去找那位李高老爷的晦气;可如今见这独臂乞丐的神情与行为都有些异常,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 既然如今已经自报家门,一切对答也都毫无错漏之处,这位独臂乞丐根本不会怀疑自己是冒名顶替之辈;可他如今仍然语带犹疑、眼神不定,分明是心中对自己有所隐瞒。 别看沈归年纪轻轻,可无论从身份还是辈分上来说,都是他们这些人的前辈爷叔;乞丐一行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帮中的辈分观念却是极强的 你年轻的时候不敬爷叔、等你成了爷叔辈之后,自然也就没人敬你了。少有所教、老有所养,才是长久之计。似他这等欺瞒长辈的行为、可触犯了丐帮中的一桩大罪 “你们这小庙里,挂住的都是披街和描黄吗披街身体有残缺的乞丐。描黄假装重病的乞丐” “哎少帮主,并非是小的有意欺瞒于您,可是这大荒城着实暗流汹涌。您是伍爷爷唯一弟子,也同样是我们花子行未来的帮主,若是真在这大荒城生出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向祖师爷交代啊” “现在你就没法跟祖师爷交代了少废话,危险不危险我自己可以判断。而且我这次来,其实也不是为了你们而来的这次就是顺道过来看看,到底怎么着,可还不一定呢” 沈归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搂过了这独臂乞丐的肩膀,只觉得怀中瘦弱的身子一颤、自己的掌心也沾上了些黏乎乎的液体 “你这胳膊是刚断的你不是披街杜贤弟,你快过来给他瞧瞧” 沈归把手上的粘液放在鼻尖前面一撵,立刻闻到了一股腐臭的气味。而且这种奇怪的味道,与乞丐身上特有的酸臭也大不相同。 李乐安闻言立刻上前,先是闻了闻沈归手上的液体气味,又抬手摸了摸这乞丐的额头,随即又伸手去掀他那断臂处遮盖着的碎布条 那些破布条在李乐安手中轻轻抖动了几下,却没有露出断肢伤处的真面目。李乐安的神色顿时一黯,放弃了检查伤口的行为,颇为沉重地对沈归摇了摇头。 沈归此时心中已然明了那些破布条,分明就是被粘在伤口之上。想必是由于冬天留下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如今春暖花开再加上缺医少药,自然就成了这副模样。 “带药了吗” “走得急,又有半仙跟着,就没想到会有人受伤不过不要紧,对我来说,这漫山遍野都是可用之药” “咋你会请神农附体啊” “我又不是萨满巫师,附体个屁只不过是师傅曾经把萨满辩药经的译本传给了我,若是一味药材找不到、只需换一味药性相通的就可以了反正如今病情紧急,也谈不到什么化解毒性、什么损气伤血了” 二人这一番对话,落在了独臂乞丐的耳中。此人顿时面色一片欣喜 “这位小兄弟,莫非您就是北燕那些精通岐黄之道的郎中大夫” 李乐安面带得意之色的回道 “就连萨满教的上古秘药、我也略通一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6大小通吃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虽然乞丐这一门、文武不同路;但从大荒城外的这间破庙来看,已经不是文丐还是武丐的问题了,简直就像是不合格农机产品呢声讨大会一般惨烈。 按照常理来说,这丐帮中的披街乞身体有残缺的乞丐,都是统一由丐帮长老调配人数,交给富庶地区的武丐分舵分摊供养的;如今这大荒城分舵的生意如何,沈归虽然还不清楚;但这分舵中的叫花子,却个顶个的都是披街丐 “你们这这什么情况” 面对这些眼神空洞的徒子徒孙,沈归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才是。而那位独臂乞丐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苦笑了几声,颓然地开口说道 “听大荒城爷叔辈的老人说过,原来的大荒城分舵,可是幽北三路最富庶的一家分舵;可最近几年每况愈下,想讨一口饱饭吃都十分艰难了” 化装成男子打扮的李乐安,已经和刘半仙一起出去寻找草药了;而留在这里的沈归,紧接着看到了让他十分揪心的一幕 这位独臂乞丐一边紧咬牙关,一边伸出右臂,额角一挑,便一把扯下了被黏在断臂伤口之上的碎布;本该是一片嫩红色的伤口新肉,如今却已经发出了白黄晦暗的颜色;而那些被再次撕开的伤口流出的液体,也并不是血液那鲜红的颜色,反而是半透明的浑浊脓液;这男子轻车熟路的扭过头颅和左侧身子,仿佛一只食蚁兽那般、拼命地用舌头嘬弄着伤口,而后又一口一口地往地上吐着脓液 沈归眼前这副场景,严格来说并不算什么大场面,起码绝对不会比浦河岸边那一片修罗地狱更加惨烈;也定然比不上东海关那一场带走了三十万冤魂的冲天大火;但是,却让沈归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如刀割,疼痛难忍。 “让少帮主见笑了,要是把这些脓水留在伤口里,不仅会一下下地涨痛难忍,晚上还会发起高热,很容易就这么死过去了最近天气暖和不少,许多身体虚弱的兄弟都哎” “为什么” 直到现在,沈归也没想出一个理由能够说服自己虽然乞丐这个职业,也有一定的危险性而已,但至多就是挨一顿毒打而已;可如今在没有任何劣质农机产品的华禹大陆之上,竟然同时存在了这么多失去手脚之人 这位独臂乞丐吐出了一口脓液,笑了笑回答道 “其实啊,现在庙里这些废人呐,都算不得是花子了哪有花子只要银子不要饭的道理啊我们坏了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给咱们花子行抹黑了呜” 这位饮血啄脓都没皱一皱眉头的独臂花子,此时提起祖师爷来,却哭的犹如一个孩童相仿,浑身止不住地抽搐着,豆大的眼泪直接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别哭别哭,伍爷爷虽然养老去了,我沈归还是你们的少帮主呢,有事你跟我说;至于说坏不坏规矩、那也得我说了算呐” 接下来,沈归在这位独臂花子的阐述之下,终于明白了这群徒子徒孙、到底因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大概在三年以前,大荒城中的李家管账先生病逝,本家换了一位名叫李三林的年轻人,来大荒城接手管账收租之事。平心而论,这小子也的确是个人物,走马上任之后、并未急于点燃三把威风之火;反而是脚踏实地的花了两年时间,把整个大荒城所有的李家产业、全部重新盘点了一遍。一应文契账目,该补的补、该修的修,活干的利落,态度比起前一任来,也还算谦和。 不过,在这位上任新官的内心之中,当然有别样的盘算。 正如那位叫做棍子的小伙计所说,这大荒城里的世道、早就不太景气了。可他们李家人却不为所动,做的都是旱涝保收的收租生意;别的还不算,单就地租一项,想要收多少还不是他们李家人关起门来商量吗;而那些外人的生意他们虽然并不插手,但无论生意景气于否,该收取的各项银子,却是少不得一分。 让外人来想,既然这大荒城已经衰败,所经就换一个地方做生意呗南康去不了,还去不了那奉京城吗可是,大荒城中的这些位生意人,都是第一批来此处淘金的后代;他们不仅生意在这里、祖业在这里、家人在这里,就连人脉与货源都全在这里。若是想歇业关门、变卖家产一走了之,那些李家人就连一根汗毛都不会吐还给你 没了本钱,到哪里不都是猪狗一般的活法吗 而且,还别以为这些李家门人、都是些只知杀鸡取卵的傻子。人家先祖经商的时候,这些位生意人的祖先还都是逃荒躲难的流民呢说到算账,这天下还有谁能算的过他李家李家的男童连字还认不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拨弄算筹了;人还没有桌子高呢,就已经能踩着板凳、帮长辈整理账簿文契了 就单说李三林这样的人,他只要进你店门打量几眼,就能轻而易举地算出你这店面一个月的大致进项;而他们虽然会巧立名目强索银两、可每家摊牌的数目也都是见人下菜碟、定是一个既让你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噎脖子价。 有这样精明的东家,自然在东幽路就发不了什么大财;但若是你能忍下这口闷气,也能过上比穷苦百姓稍强一些的生活;若是离开我东幽路,那么就只能再次变回一无所有的流民 尽管李家如此根深势大、可传到如今李三林这一代人,管账先生这个原本的肥差,可真是越来越不好干了原因也很简单,如今大荒城每家商铺店户,都有自家人的一份身股在内;而且强行摊派下去的李家税赋,也早就到了他们能够承受的临界点 简单点说,李三林仔细地盘完了账簿才发现原来大荒城这块大蛋糕,早已经被自家人给瓜分一空了;而他这位新任的管账先生,却还一口都没尝呢 别看这管账先生的头衔,听上去就是个小喽啰而已;可若是在这座大荒城中,他李三林的名字,可远比李登还要好用的多。丞相大人虽然权倾朝野,但是对于大荒城平民百姓来说却过于遥远了;而能够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土皇帝,就是这位李三林 不过,李三林此时在家族之中仍然还是一介晚辈身份,面对那些把蛋糕分完的族中耄耆,他李小三真是哪一位都惹不起 最终在机缘巧合之下,李三林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苦命的乞儿身上。 因为在去年冬天,整个幽北三路都处于一个风声鹤唳的备战时期。按常理来说,每有战事将至、物价必然大涨;可是在李家掌中的东幽路,竟然与别处大不相同。 皆因为这些族中长老们、面对漠北与北燕的同盟自然被吓破了胆子,纷纷私下抛售手中物资。而这种变卖黑产之事、也实在没法摆到台面上来商议定价,毕竟这些老头子们手里都握着大宗货物,若是那些商人们在你那里收足了货、我的兴许也就没人接手了于是,这些老头索性也就心照不宣,做好举家搬迁、逃避战乱的打算。 这么多的货物急于脱手、而大宗货主彼此之间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达成一个统一的脱手价格,自然就导致整个东幽路市面上的货物极为充裕、价格也被打压的异常低廉。 于是,那些在东幽路大赚了一笔国难财的各地行商们,出手自然也就阔绰了起来。行商这个行当,吃的就是这路危险饭,如今发了横财、自然要讨一个好兆头了李三林就曾经亲眼看见一位南康大粮商,挥手就扔出了一锭十两金元,给了一位独腿的乞丐 李三林没有本钱、也没有货底子、自然无法参与到这场生意当中;不过,他看到这些乞丐都大发横财,心中也就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买卖我可以干不用本钱 于是,这黑了心、缺了德的李三林,摇身一变,从一个手握笔杆、算筹的管账先生,变为了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不,他比例行公事的刽子手还要残忍他行出来那种天怒人怨的恶事,连成为人的资格都没有 尽管李三林行事如此丧心病狂、可他毕竟还背靠着李家这棵大树,谁又愿意为了几个断胳膊断腿的乞儿出头做主呢至于说那位大荒城的府尹李子麟李大人,可能连他本人,都没拿自己当回事吧 一个冬天过去之后,两北战争也正式拉开序幕。而那些在东幽路成功抄底,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商人豪客们,也纷纷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管账先生李三林呢,也靠着奴役驱使那些乞儿们,赚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桶血金;而那些被李三林用完之后的药渣子,既然失去了四处散财的豪客,李三林也就没有了继续供养他们的理由。 从哪抓回来的,就扔回哪去如今他们不过只是少了一条腿、一条胳膊而已,又不是断了脑袋,还不一样是能吃泔水、能要馊饭的乞丐吗 春暖花开之后,沈归也见到了这群幸存者。依李乐安方才的说法,只要沈归再晚来一个月左右,整个大荒城附近的乞丐,就算是被满门抄斩了 此时此刻,刘半仙和李乐安已经带着满满两筐草药回到了破庙之中。二人只来得及听了个大概,刘半仙便扭头走出了破庙。沈归当然知道,这怪老头平时看起来虽然有些疯疯癫癫、但其实与自己一样,是一个心思非常柔软的人;而李乐安此时救人重担在肩,即便心中悔恨交加,但也只能任由泪水肆意奔流,手上却不曾慢下半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7数典忘祖 也不知道李家大小姐这优良传统是从何而来,真称得上是每逢大事有静气,与寻常女子遇险之际的临场反应,还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就单说李乐安被刀疤男放了一条生路之后,若是寻常女子遇见这等险事,能止住惊慌失措的情绪,立刻报予族中长辈寻求庇护者,已经称的上是女中豪杰了;而李乐安面对此事,竟然还能想到更深的一层关系这刀疤男武艺如此高深莫测,家中二百护卫、再加上几个冬至杀手,也不能阻挡分毫,再多加上多少护卫,想来也毫无用处;而且,李府坐落于大荒城府衙的正对面,安静的深夜十分,对门府中传出如此激烈的厮杀之声,府尹大人李子麟不仅没有任何反应、竟连巡夜的兵丁与打更的更夫也都没出现过。如此想来,定然是李家出了内鬼 于是,这位大小姐既不慌也不忙、默默收下了那位刀疤男送来的善意,乔装改扮成了一位玄岳道宫的坤道女弟子,就这样明晃晃地离开了不再安全的大荒城老家。 如此一位奇女子,竟然同时又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媚柔软,又怎能让沈归不心生爱慕之情呢 反过来再看此时此刻,李乐安自知家中的那些外戚、亲手导演出了这等灭绝人伦的惨剧,仍然不敢忘记当下最紧要的工作救人。 若说她之前听了棍子的小报告,心中还能抱着一丝幻想的话,那么这些失去了完整身体的乞丐们,则绝不可能认错真凶。 因为那小伙计虽然情真意切,但终究与李家还有着生意上的往来;李乐安自幼便耳濡目染,当然明白商人之间的残酷之处。而那位小伙计兴许也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家决策失败,索性就把全部罪责归咎于外人身上 可如今这些苟延残喘的乞儿,又能与李家产生什么利害关系呢 李乐安对于自己遇刺一事,其实在心里也早有猜测。不过无论结果如何的残酷,她自问都可以理解接受。因为这种大家族互相之间的内部斗争,虽然说起来不太好听,可也算不得是什么新鲜事了;可这些乞儿与他李三林又何仇何恨他亲爷爷李皋,早已是李家外系之中势力最为庞大的一支了;而他李三林自然也不会缺吃少穿、对于银钱的渴望也不是出于生存的需要,绝不该如此行事 而且,这事儿也不可能是李三林一人所为因为在这大荒城中、李家的眼线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银子来养;无数寄生于李家这棵大树上的枝叶,都是自带干粮的暗桩。在如此情况下,李三林足足耍了一冬天的敛财手段,根本就不可能逃过李家外系长老的耳目。 可惜,也不知是不是被大发 国难财蒙蔽了双眼,这些李家实际上的掌舵之人,便成了他李三林沉默的同谋。 就在李乐安紧咬牙关,为一个又一个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乞丐诊疗之际,由打庙门院墙以外,飞进来了一个人影。 来者正是扛着麻袋的刘半仙 “老头你这拿的是什么啊把谁家药铺给抢了” 沈归急忙上前接过麻袋,没想到却突然被这麻袋吓了一跳,反手便摔在了地上 “你偷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啊怎么还会动呢你打猎去了” 刘半仙没搭理沈归,伸出大手一挥,捆住袋口的麻绳立刻抖落在地 “原来你偷人去了哎呦偷的还是位熟人高嗯李爷” 沈归定睛一看,顿时就乐了出来。敢情刘半仙这一来一回之间,竟然把这位李高爷给绑了回来。 即便这位李爷,在大荒城中还算有些身份地位,可毕竟也只是个奴才的奴才,这样的角色扮久了,铁打的汉子也会变成一条欺软怕硬的看门狗。此时这位管家的门房,面对前所未见的危险场面,说起话来也自然不复小饭铺之时的那般硬气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是在大荒城街面上混饭吃的朋友我们家主子可是李财李老爷,是三林公子的管家,识相的话就赶紧” “我不识相。” 沈归笑着摇了摇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正俯面趴在地上的李高李老爷。其实早在他发现此人双眼并没有被蒙住以后,便知道了刘半仙根本没打算放他一条活命。尽管他此时颇为识趣地趴在地面之上回话,但沈归也绝对不会为了不要伤及无辜、而甘愿为这个数典忘祖之辈。去冒那个打草惊蛇之险。 “敢问诸位英雄好汉,这次唤李某前来可是为了借些银子花花” 如今正坐在地上、把腿弯处架在李高脑袋上的沈归,看着李乐安朝着自己抬了抬下巴,于是也心领神会地回应道 “是啊,最近爷们日子过得不太宽裕,想找兄弟借几两散碎银子,好养活一家老小啊” “不知当家的打算借多少” 沈归想了想他的身份,又盘算了一下李家在大荒城中的势力,这才故作豪迈地开口答道 “不多不多,这趟你我二人也才刚刚结识,借得太多容易伤交情,以后也就不好走动了。这位李爷,既然您是靠着李家这棵大树发财的贵人,那么我等向您借个五百两银子,也不算过分吧” 沈归提出的这个价格,已经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因为按照李家族例来说,李乐安这样的嫡系长女,每月的份利银子才区区十两而已;更别说他主子的主子李三林,只是一个外戚晚辈了。五百两这个价格,还是沈归算上了他们为非作歹得来的灰色收入,自以为定能要到这位李高爷的痛处 “嗨,大当家的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吗” 说到这里,那位被沈归压着脑袋的肉票扭动了几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随意地往旁边一甩 “小的今日出门仓促,就带了这么多,全都在这里了,大当家的点点看,如果不满意的话,那么改日遣人来我府上,需要多少咱们也都好商量啊 沈归拿起这一卷银票,这才发现自己的天真之处这一卷皱巴巴的银票,每张竟然都是百两之数。自己随意一数,总数竟然不低于一千五百两银子 “嘿我说,你一个奴才的奴才,出门带这么多银票干嘛啊” 被打脸的沈归虽然觉得面上无光,但毕竟银子是无罪的,于是反手便把那些银票收入了自己怀中。 “这位英雄,想必您落草为寇也是为了银子,那小人就得劝您还要睁大了眼睛才是啊这点银子才哪到哪啊也不是李某有意显摆,就您的这种生意,刀口舔血危险万分不说,累死累活的又赚不了几两银子依小人之见,方才请我过来的那位兄弟,身手就很不错嘛若是能为我主所用的话,再赚上十倍百倍的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是一个管家府上的门房,竟然也敢开这么大的口子单就这份气魄,若是沈归真带来了李福或者单清泉,非得把这两位同行活活气死不成 收了黑钱的沈归,高高兴兴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便抬起了自己的双腿,语气悠然地说 “既然兄弟你如此上道,那咱们也就算是朋友了睁眼罢” “生意还没成交,这会睁眼不大合适” “嘿你还挺懂规矩哈不过,莫非你就不想知道知道,自己这条小命,究竟是折在谁的手里吗” 沈归说完,抡起一巴掌便拍到了李高的后脑之上。随着脑后传来的一阵轰鸣,这位门房老爷李高,终于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位满面污渍的男子。虽然眼前发花、看不清五官,但在对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珠,竟然正向自己射出耀眼的光芒 “李老爷,还认得小乞儿吗” 这位独臂乞丐问完了话,朝着揉着眼睛的李高咧嘴一笑,露出了自己的一嘴黄牙,模样显得极为殷切 而此时的李高正处于惊恐交加之下,即便大脑飞速旋转、仍然还是没能想到,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位乞儿。 “李老爷您贵人多忘事啊小的原来在东城货栈行乞。去年初冬,第一场大雪过后,便被李老爷您请进了府上避寒而我这条断臂呢,则是老爷您礼贤下士,用府上马号的铡草刀,亲自给铡下来的呀当时您还夸过小人的惨叫,格外婉转动听呢怎么转眼一个春天过去,您老人家就把小的给忘了呢” 即便这位独臂乞丐,已经把二人之间的交情说了个详细,但可惜的是,李高仍然没记起来他这副面孔。 自己原本姓高,之所以能在前面冠上一个高贵的李字,就是靠着自己手脚麻利,干活勤快而得来的。而去年的那个冬天,靠着干活利落起家的自己,根本不知道折磨过多少乞儿,又哪可能记得住其中的某一位呢 这位李高李老爷,最终还是辜负了沈归的一番好意。直到他临死之前,仍然没记起这位独臂乞丐来 当然,如此一来他也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8宏图大志 当然,既然这位李高爷如今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在用他泄愤之前,鳖晶还是先要熬出来的。 要说这位李爷这身王八骨头,比起这些要饭吃的乞儿来说,可要软的多了,沈归连手段都还没来得及施展出来,这位李爷就立刻主动交代了;而且态度还非常诚恳,真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李家这些外戚虽然灭绝人性,但仍然还秉持着良好的家教门风。他李三林虽然是大长老李皋的亲孙子,也是他唯一指定继承人;但在他这个孙子,得到了爷爷认可以前,与李家其他的后辈仍然待遇相等。可以说除了上位机会略好一些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优待之处。 而在李家外门一系,评价后辈优劣的唯一准则,便是能靠着自己的能耐、赚回多少银子。 这个评判标准,也造成了大荒城府尹李子麟,没有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重要原因一个书生,就算得到家主李登的赏识,放了个家门口的四品知府,一年的官俸也才区区二百两银子,根本不值一提 在这种价值观之下成长的李三林,当然知道他将要面对怎样的挑战。若是自己想要接过李皋的那杆大旗,就免不得要靠着自己的努力,赚回人生当中的第一桶金。 在李家通行的体系之中,杰出这个评语的标准价位,是纹银十万两;而李皋推举自己接替管账先生之时,交给自己的任务,则是足足五十万两 以大荒城如今的这个经济形势来看,除了李家人之外,全城百姓加在一起能不能凑出五十万两现银来,都还是个问题,更何况一没本钱、二没人脉的李三林呢再者说来,即便他这个管账先生手中权利不小,但他的那些族中长辈们,早已经把大荒城的地皮都刮下去了三尺、还哪有让他李三林闪转腾挪的空间呢 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去年冬天,李三林称为了丐帮帮主之后,顺带着结识了不少出手阔绰的南康大商人。经过这些业界精英的点拨,李三林也看到了能让自己一步登天的绝佳机会 虽然李家也是商贾世家,但按照经商方式来看,李家与这些南康商人截然不同这些南康人是行商;而李家的商队虽然也四处贩货,但从根本上来说,属于坐商。 坐商,一般都是固定一种经营模式、并且有固定店铺的商人。他们大多都是靠着自身的勤快与努力,挣的也是那些踏实银子,相对来说比较稳定;而这些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人,背后大多都有一些金主做靠山。而他们赚钱,则是靠着精准的眼光、和对于各方时局的精准判断,快入快出、赚的也是一个差价。做这样生意的人,或一朝暴富、或倾家荡产,从来没有小富即安之人。 这些行商们给李三林算了一笔账若是仅靠着踏踏实实的做生意,尽管他背靠着李家这棵大树,想要挣出这五十万两的数目来,也犹如痴人说梦一般;更何况他李三林,也压根没有成为坐商的基本条件耐心、勤快。 所以,李三林若是想在短时间内达到目标,就只能称为一名倒买倒卖的行商 要亲手开辟一条新商路,又无法利用家族的任何助力,对于初出茅庐的李三林来说,绝非是什么简单之事。不过好在,他还可以用手中那五万两沾着人血的银子做本,去南康购入上等丝绸布帛、再运回幽北三路售出。不过,做这种生意的商人众多,虽然相对来说危险不高,但利润也是相对固定的。 李三林粗略地算了一下,即便不出任何意外,布帛的价格也能稳定,大约也需要八年时间。 李三林当然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爷爷李皋之所以会给自己设立出这么高的成功标准,也是想在临死之前,为自己铺出一条通天大道;而八年之后,即便自己赚到了五十万两银子,那么当时的李家,早就不知道由谁做主了 所以,他的选择,就只有短期爆发这一回事了。 可惜的是,刚刚错过的那一场国难财,由于自己当时手头没有货源、也没有本钱参与其中,白白放走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天赐良机。 李三林的这个心态,就是典型的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揍。之前刚刚过去的那场东幽物资倾销大会,明面上的确是各取所需,宾主尽欢;但实际上,谁心里有苦谁自己最清楚。 那些由族中长老私下变现的货物,虽然为他们换来了大笔大笔的银票,但脱手的价格被压到了冰点不说、如今两北战事才刚一结束,市面上的价位立马又再次飙升起来。那些长老们多年截留积攒下来的物资,若是按部就班地缓缓出手,获取的利润最少也要翻出五个跟头去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的确赚了个盆满钵满;但实际上,那些老头心疼的都差点暴毙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昧了一辈子良心才积攒下的家业啊一朝不慎,竟然把黄金当成石头给卖了 而这些南康商人也看出了李三林 急于建功的心思,经不住他的苦苦哀求,终于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 据他们所说,南康有一种近乎于无本万利的买卖,叫做阿芙蓉烟膏。这种东西与庄稼一样,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金子;最神奇的是,这种东西随便一加工之后,便可以卖的比金子还要昂贵。不过很可惜,南康最近刚刚颁行了新律,禁止这种烟膏在本国销售种植。所以目前南康的所有象谷地都被一扫而空;而那些市面上还在流通的阿芙蓉,已经被炒成了天价 因为就在这条南康律法颁布之后,象谷的最大产地滇南行省,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可想而知,在未来的三到五年之间,象谷与阿芙蓉膏的价格,定然会逐步走高;若是南康三到五年的新政试行期满,滇南行省最终也放弃种植象谷的话 李三林何等聪明生意场上虽然他还是个新丁,但是其中诀窍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生意之道,最基本、最原始的就是供需关系。需求与供给的比例,决定了货物价格的高低走向。这种阿芙蓉烟膏听起来不但种植方便、工序简单,而且几乎可以预见、未来此物价格还会打着滚的向上翻 若是按照这些南康人的说法,别说他要赚五十万两了,哪怕再多加上十倍,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于是,这位李三林公子兴致勃勃地冲到了自己的亲爷爷亲老祖大长老李皋面前,把自己精心谋划、亲手开辟出的绝佳商路、说给了李皋听。 不过,李皋毕竟是他爷爷,高瞻远瞩的战略性眼光,远非李三林这个孙子可比。 原来李皋早就在暗中与太子颜昼搭上了线,他们爷孙俩不但可以在这桩生意中分到一杯羹;就连他这个孙子的那条通天大道,也都包含在这桩生意之内本来李皋也不打算这么快就把实情和盘托出;不过既然这个孙子这么争气,又有善于捕捉商机的锐利目光,那么让他提前准备一番、也并无不妥之处。 当然了,生意归生意,家规归家规李三林即便再出色,终究也不是李家嫡系子孙,什么事也还得按照族规来办 于是,李三林便拿出了那沾满乞丐鲜血的五万余两银子做本,成功参与到了这次生意之中。无论结局如何,至少他李三林已经搭上了这辆即将启程的马车不过,这一班马车的终点站,可能并不是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其实按照李高如此低微的身份来说,他能把自己主子的主子,了解的如此详细,已经大出沈归的预料之外了;在沈归自己看来,无论何等大奸大恶之徒、想要干些缺德事,怎么也得找一个四下无人、月黑风高的阴森场景;可如今再看李家外戚的所作所为,好像在这大荒城之中,根本就没有善恶二字一般,无论是施暴的李家、还是受难的百姓,好像对这种黑白不明的世道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即便那个十分有性格的伙计棍子,做出的最激烈反抗、也不过就是默默地等着、看李家何时倒霉而已。 听到这里,沈归再也没有兴趣打探更多、当然,他也打听不出更多内幕消息来了。 “呼小独臂,就是这位李爷亲自断了你的胳膊吧那少帮主就把这位恩人交给你了,你爱怎么伺候都行,但是爷可不要活口” 说完,沈归伸手把李高的所有关节一卸,自己则站起身来,拍打着衣裤上的尘土,转身欲走 “干嘛去报仇吗” 李乐安正在用一个小石臼捣药,红红的一对儿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月亮上住的一只圆脸小兔子。 “什么话我得先跟人有仇,才能称的上是报仇他李三林与我沈归本人何仇何恨啊如今我去找他的麻烦,又怎么能叫报仇呢” “也对那你到底去干什么啊“ “嘿嘿,我这叫上门寻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49飞檐走壁 这是沈归沈归第二次走进大荒城门。这次,他并没带着刘半仙一起。一来,这间破庙之中,除了一群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残废乞丐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位能耍些花拳绣腿的李乐安。如果不把刘半仙留在破庙里撑场面,真出了什么意外之事,准得让人家抄了后路了。 毕竟,这座大荒城可是李家的大本营;那老儿李皋,既然已经与颜昼串通一气、图谋李家家主之位,那么如今的大荒城,就绝不可能是一片太平盛世。 按照正在享受小独臂殷切伺候的李高供述,李三林本人最近几日,平静的有些反常;可他府上的管家李财,却与一个南康商团打得火热。沈归想来,大概是李家嫡系大小姐李乐安刚刚身死;而呼声最高的继承人李三林为了避嫌,这才会派出心腹管家,代自己与对方接头。 对于这些李家人,沈归早就没了什么兴趣。毕竟如今李乐安就在自己身边见证、而且来之前又得到了李登的亲口批准,在他的心中,早就给这些惟利是图的小人判了死刑。 而如今让沈归感到好奇的,便是那个没来由的南康商团了。 既然能称够称为商团,那就必定不是一个人的规模。而根据十四在奉京城外盯梢得来的消息,太子颜昼就只派出了刀疤男一人前来;如此想来,这个南康商团应该与谛听、太子、乃至自己三方人马,都没什么牵连,是个不知底细的新角色。 此时此刻的大荒城,由于李家那横行霸道的所作所为,无论是百姓还是商家,全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别看此时已是午后时分,可沈归走在长街之上,只觉得这大荒城的景象,比起被郭兴围困的奉京城来、还要更冷清几分。 根据李高的供述,他的工作单位,离着大荒城西城门不远。府们对面还有一个叫做素雨斋的点心铺。沈归就朝着那个方向、一步三摇地走到了李财府门之前。 李大管家在大荒城街面上,也称的上是位头面人物,但他的主人李三林,此时还只是个管账先生;而他这个管家,也就只配得上这种三间房子带一个小花园的独门独院了。 门房老爷李高,此时此刻正在和小独臂谈心,自然没法分身当值;从这间小院此时紧闭的街门也能猜得到,这间府上的主人李财,应该还正在李三林府上当值。此时府中即便有人,也只能是几位女眷而已。 按照江湖规矩来说,为了避免落人采花的口实,此时的沈归就应该掉头一走,另寻别的机会。不过,凡是在大户人家做工的管家,大半都是家生子,吃住结婚都在主人家里。可是李财身为李三林的大管家,却反常的为自己置办了一间小院,如此看来,就不可能仅仅为了居住成家之用。 想必这间院落之中,定然藏着什么不方便见人的东西。 沈归先是绕着这座小院打量了一圈,之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色遮口布,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又把春雨剑从腰间解下藏好,然后便平地纵身跃起,双手扒在院墙之上,腰腹一较劲,整个人便荡入了李财府中。 光天化日翻墙入府,这事对于沈归来说还是头一遭。尤其是如今府上可能还有女眷,就更让沈归感到做贼心虚了。 才刚一落地,沈归便横着身子蹿了出去,左右略一打两,只能隐在一颗根本挡不住他身影的花木之后。 看来这种三间房子配一个花园的小宅院,不但价格实惠,还能够让沈归这等贼人,无处藏匿身形。 本就有些做贼心虚、院中又无处藏身,都使得沈归原本异常灵敏的身手,出现了很多低级错误。坦白的说,他这一趟潜入行动十分失败,无论是衣服的破空之声,还是落地传出的沉重脚步,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不过,如今李财府上的女眷,却显然正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根本就没在意翻进来了一位小贼。 正房屋中传出的声音并不算小、沈归都不用扒墙根、只是站在树后就听了个真真切切。 如今正厅之中,传出了两个人的对话之声。这二人一男一女,对话的语气也是颇为肉麻 “早都跟你说了,让你最近常来。结果你可倒好,足足三天过去,才来了这么一趟难道,你觉得奴家会骗你” “夫人莫怪,实在是你家李老爷势力太大,若是此事让他知晓,小人定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哎呦,你这这个小冤家的胆子,是不是拴在了裤带上现在这裤子一提,胆子也变小了咯咯咯” 说到这里,屋中便再次传来了胡言乱语、嬉戏打闹之声;没过一会,又变成了娇嗔与喘息之声。这等场景,只听得躲在树后的沈归目瞪口呆,心中暗赞了一句好身体。 屋中忙了大约半刻钟,便又转回到了坐而论道这档子节目。 “最近我来的这么勤,是不是有些不安全啊你家老爷若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你可怎么对他解释啊”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提那个老鬼啊真扫兴算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最近我们家那位,都在忙着帮他那位小主子谈生意;即便偶尔回府、也都是来去匆匆的,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这下你能放心了吧再者说了,你一个卖针头线脑的货郎,做的就是串宅门的生意,又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我的小心尖儿啊,咱俩好了不到半年,我来你府上都二十多回了就是开个裁缝铺都够用了,你家老爷又不是傻子,他娶回来的也不是个蜘蛛精,怎么就那么费线呢” 听到这里,沈归算是彻底明白了 想来屋中的那位妇人,是管家李财的夫人。由于李财长期在李三林府上当差,平日里难得回府。而久居深闺、寂寞难耐之下的李夫人,也就与卖针头线脑的货郎勾搭成奸了。 而最近几日,李财由于忙着迎接南康商团,回府的时候自然也是少之又少;如此一来,就给了这二位苦命鸳鸯私下相会的时机。 这事儿对于李财本人来说,当然是很严重的道德问题了;但对于有些亏心的沈归来说,却不亚于一针强心剂既然本就不是三贞九烈的良家妇女,自己如此一来,也就算不得坏了人家名节;而听二人如今的一番调笑,看来这小货郎的身体还不错,正好也可以给自己做一个完美的掩护之人。 沈归当然不会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来听墙根,如今有本家二人掩护,沈归便大模大样的走到了一间东西朝向的厢房门前,双手轻轻一推房门,身影便闪入了书房之中。 虽然是个书房的结构,但此时让沈归看来,只能算是个多功能厅而已。内堂有几个书架不假,但从上面落灰程度来看,想必李财把这些东西买回府上以后、就没再翻过;而正厅除了一张茶桌、两张太师椅之外,墙上还摆着几张匠气十足的书画,一股附庸风雅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归对这些假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附近,果然发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好东西。 多亏这位贞烈贤良、持家有道的李夫人若是她平日里勤于打扫,沈归又怎么能发现在满是灰尘的书架之上、留下来的那些手指印呢 根据灰尘的痕迹看来,点击率最高的藏书,便是几本深蓝色封皮的账簿。沈归对账簿没什么研究,而对于华禹大陆通行的记账方式,更是看久了脑袋都疼。于是,他只翻了几页便合上了账簿,随手就塞入了怀中。紧接着,他又从其他角落的位置里,挪来了几本封皮差不多的书籍充数。掩盖好了犯罪痕迹之后,这才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到了书架顶上的那几个小盒子上。 这四个盒子有长有短,有大有小。根据盒子上的灰尘来看,应用的频率也各不相同。 沈归选择的第一个盒子有饭碗大小,里面装的东西也让沈归感到十分熟悉正是黑褐色的成品阿芙蓉膏。以成色看来,是产自滇南行省的上等货,应该是谛听送给李皋或者李三林的货样。 而摆在烟膏旁边的,是一个长方形木匣。沈归打开一看,发现又是三本账簿,这次他连翻开的心思都没有,随手便塞入怀中,又取下了另外两个盒子。 这两个盒子装的东西,倒是喜闻乐见的好东西 一个装的是几张田产商铺的地契、另外一个装的则是一些金银珠宝。看来这李财的居所虽然颇为简朴,但实际身家可是半点都不薄啊 满载而归的沈归当然没有继续听墙根,而是在一片哀怨缠绵之中翻墙而出,再次出城而去了。 皆因为他怀中的那几本账簿,虽然数字都还看得清楚,但其中的文字记载或语焉不详、或不通文法,显然是用某种暗语写成的秘帐。考虑到账簿主人的身份,沈归认为兴许李乐安这个本家大小姐,能够帮自己翻译一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0狡兔三窟 即便李乐安如今的身份,是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但对于这些来源于自家人手中的账目,却一点都不陌生。毕竟,这位李大夫在看帐方面,也有着极为深厚的童子功。 “这本应该是大长老李皋,历年来亏空公产的黑簿。虽然记账之人用的是化名,但从账目来看,此人插手李家的生意门类极为繁杂,想来除了他李皋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拥有这么大的权利和胆量可惜看不出来其他几位长老,有没有参与其中” 李乐安才略微翻开了几页之后,便轻而易举的确定了账簿之中所写的内容。而沈归听到她最后那一句忧心忡忡的话,却反而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参与是肯定参与了,其余的无非就是主谋与同谋的区别而已,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其他的呢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这本这本应该是李三林的黑账吧你看看,最近几笔的墨迹很新,记载的收入大概就是这些乞” 李乐安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周围正在休息养伤的乞儿们,眼神黯淡了下去。沈归理解她颇为自责的心情,也不在追问下去,亲手把另外一本账簿塞入了李乐安的手里,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光滑白皙的手背。 李乐安感受到了沈归掌心传来的温热,好像真的平静了不少。深呼吸了几次,平稳心情之后,再次翻开了起来。沈归递来的这本账目,都是用暗语所记录的。如此一来,李乐安花费的时间就显然长出了不少。大约一柱香过后,李乐安面色铁青,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惊慌失措的看着沈归,指了指其他两本账簿。 这三本暗语账簿,是沈归最先从书架上拿到的。按照浮灰之上的手指印深浅来判断,显然是李财取用频率最高的三本账簿。李乐安接过了沈归递来的另外两本暗帐,用手指一行一行地比较着、精巧的双唇也无声抖动起来。 这还是沈归第一次看李乐安书,没想到这圆圆的小丫头,还有 阅障碍这个毛病。即便她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但是沈归却觉得这样认真的李乐安,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乐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之后,抬起面色凝重的一张小圆脸,用颇为正式的口吻对沈归说道 “虽然我手边没有对照本可以检验,但若是用李家惯用的记录方式来解的话,这几本东西却并不是账簿,反而像是就好像是记录帝王言行的起居注,当然了,记录之人肯定不是颜狩或者颜昼、而这三本记录的始作俑者,也定然不是皇宫之中的记注官。嗯你想起了什么事吗这么开心” 李乐安刚开始还能说着正事,可越看沈归的神情、自己就越觉得别扭。自己明明是在说一件很正经的事,沈归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强忍笑意的奇怪表情呢 “咳咳没什么没什么。你方才说这三本起居注,记录的不是皇帝的日常生活,这个我能理解。毕竟这里是东幽路的大荒城,又不是风景城里的颜家皇宫;但你能不能看出来,这个被人暗中监视的人是谁而且既然这些东西是从你们李家人手里拿来的,难道你们李家原来就有记录这种东西的习惯吗” 李乐安摇了摇头,看着地上的三本蓝色账簿说道 “从未听说。李家自古以来便是商贾世家,又不是御马监,从来没有监视别人一举一动的惯例。而且,即便是前几朝的记注官,也从来没有用密语写注的传统。毕竟,起居注这东西,是留给后世之人撰修国史用的,又为何要防止别人看懂呢至于说起居注中所写之人嘛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据我猜测,八成是我父亲” 沈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三本大大咧咧放在书架上的东西,竟然会是属于幽北丞相的起居注 其实,在李财的家中发现李三林与李皋爷孙二人、亏空族产损公肥己的小帐,这事儿早在沈归的意料之中。毕竟那李财虽然此时势大,但终究也是靠着伺候主子上位的奴才;多年的奴才做下来,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知道的秘密又太多,未来难免会走上鸟尽弓藏的那条不归路。 而这两本藏在家中的小花帐,就是李财为自己准备的护命符。之所以会堂而皇之的放在书房的小盒子里,可能也是因为他最近正值春风得意之际,同时也是他主子事业的上升期,至少在短时间内来看,自己是用不到这些东西的。 但是,这三本属于李登的起居注,却绝对不是他一个外戚后辈的管家,可以掌握到的东西。若说这三本薄册子落在颜昼手里、兴许还是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但落在他李财的手里,却有可能会要了他这一条性命。只要传出了些许风声,落入李登耳中,别说他只是个管家身份,即便他是李三林的亲爹,也一样会死得不明不白 而且,按照李乐安的说法来看,这上面记录的不只是李登的日常起居、一言一行。还有许多李登逾越行事的全部经过。 要知道,李登不是一个秉持着君子作风的圣人丞相;而在他这棵大树下受到庇佑的幽北官员,也都不是什么甘贫守困的谦谦君子。千里做官为吃穿,李登这个商人出身的丞相深深明白这点,所以他也从不当人财路。 放下贪污敛财不提,就单单这大荒城的知府李子麟,也是李登一手挑选出来的四品知府。这种可大可小的便宜行事,公事上说来是买职卖官、私德上来讲是任人唯亲,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当然了,即便这三本账簿并不存在,幽北的所有官员百姓、乃至颜狩、颜昼都十分清楚,李登这个丞相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权臣;可一旦摆到明面上来说,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北燕王朝的官场上,流传着这样一句口诀,也被天下官吏奉为圭臬做多错多、不做不错李登多年来大权独揽,身居幽北丞相、并且代管户、工两部。要知道,这可是两块所有人眼中最大的肥肉而且,就连任免奖评官员这种既得罪人、又容易招惹是非的麻烦工作,也归李登一手管理。 如此权势滔天的丞相,招致帝王忌惮防备也是一定的事。另外,他行使手中权利的次数越多,落在世人眼中的罪证把柄,也就越来越多。 这绝不是清官与赃官的问题,而是人性的问题。 远的不说,单就各地州府收够官仓存粮一事,也足够李登受千夫所指了。尤其近几年间,亲眼看着幽北三路从无到有的那一批老人,相继过世之后,关于李登其人的万贯家财,在民间也流传开了一种说法。 李家的那一片偌大家业,都是靠着亏空国库与搜刮民脂民膏而来的。 而东幽路的老人,虽然都很清楚李氏起家的过程,也本该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可全拜他那些外戚所赐,李登这个贪婪奸狡的国之巨贼,在东幽路的官声民望,甚至还不如奉京。 原本李家的大本营就已经日渐衰败,如今若是这三本起居住落到颜昼手里,虽然不至于要了李登的项上人头;但借势把他钉上一个国贼丞相的耻辱柱上,却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而对于这小两口来说,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会掀起轩然大波的起居注,到底是谁来执笔记录的而且,既然有如此详尽的起居注,那么李登身边也一定有那些外戚安插下去的眼线,而这个潜伏在相府之中的眼线,又到底是谁 还有,这些记录到底有没有备份背后指使之人又是不是李皋李福这个下人,又从何处得到这些东西的 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都要落在李福与李三林主仆二人身上;既然想知道答案,沈归就免不了要亲自拜访一番李三林。不过,到底是单枪匹马杀上门去;还是掳人出城私刑审问,沈归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好。 因为此时的大荒城中,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南康商团;而且南康谛听的幽北管事刀疤男,也还隐在暗处;沈归若是直奔李三林而去,就免不得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归之所以会如此踌躇,皆因为他毕竟不是刘半仙,那刀疤男的武艺,还是未知之数,真的放手一搏,最终胜负实在犹未可知。 最终,沈归还是打算登门拜访李三林。在他看来,既然有南康商团闻讯而来,那么再出现一个跑单帮的商人,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自己就直接假扮成一位在华延商帮挂单的行脚商人,与他李三林见上一面。一来亲自了解一下李三林;二来,也能顺带摸一摸刀疤男与南康商团的底细。 之所以如此计划,皆因为他有一块无法作伪的华延商帮令牌傍身,再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怎会搞不定一个李三林呢 至于说露出本相,就更不可能了就算李家眼线遍布幽北,但以如今华禹大陆的人像的绘制水平来说,艺术造诣几何、沈归还不敢妄加评判;可单就相似度来看的话,还真就没什么用处。 只要自己不拍着胸脯自认沈归二字,谅他们这些李家外戚,也只能对自己这位姑老爷相逢而不相识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1宝局台子 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幽北三路都处在动荡不安的局势之中。从李玄鱼辞世开始、老一辈的人,也死走逃亡的、如今也没剩下几位尚在人世。这生老病死、新旧交替,本是自然规律;可若从宏观的角度上来看,幽北的这场辞旧迎新大会,人为因素却占了绝大部分比重。 先有郭云松与林思忧急流勇退;后有颜狩复位之前暴毙身亡。而此时此刻,命运的齿轮又转到了李家门前。 如此看来,这颜、郭、李三家后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应了先祖同生同死、共享富贵的誓言了。 离开了破庙的沈归,如今换上了一身青衣小帽,扮做一副跑单帮的行脚商人模样,趁着夜色朦胧,几个兔起鹘落之间,便跃过了大荒城高耸坚实的城墙。 大荒城的这些值夜兵丁,大半都是干吃一份皇粮的李家外戚子弟。所以,平日只要熬过关城门的时辰,这些兵丁立刻就会各自寻欢作乐而去了,反正大荒城地处幽北三路腹地,近百年来,无论外面打的如何激烈,也从未打到过大荒城这个地方。 而此时此刻,那些值夜兵丁们应该都在鬼混,根本不可能发现,已经有一位年轻的行脚商人,从城墙拐角的阴影处转出了身形。 沈归背着一个粗布褡裢,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这大荒城白天都没多少行人,晚上城门一关之后,自然而然也就净了大街。如此早睡早起的淳朴民风,也给那些巡夜更夫省了不少麻烦。 借着朦胧的月色引路,沈归终于来到了一个还亮着昏黄烛火的民居门前。他左右打量了几眼,便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发出了一长两短的响声。 一长,代表乾卦;而两短,代表坤卦,乃是天地、南北、阴阳等等一切对照之物的卦象。当然,这种乾坤敲门法,用在这所民居之中,代表的乃是输、赢的相互对照;当然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是乾坤卦象的这个乾字,通银钱的钱字,乃是这等私设赌坊之人,讨个口彩的吉利说法。 好似这种暗赌宝局,都开在天色彻底漆黑之后;知道其中奥妙的行里人,只要在任何一座大城之中、找到一家深夜点亮一支昏烛的民居,若是这间民居的门框之上、还镶嵌了两枚一正一反的铜钱,也就代表这是一间暗赌宝局、而且正在开门迎客。 当然,这一正一反的铜钱,对应的也同样是乾、坤二卦之象。 沈归敲完了暗号之后,又后撤了半步站在台阶之下,右手紧握着肩上的褡裢。没过多久,随着门闩落下的声音,一个衣着略显凌乱的老妪打开了一道门缝。 “小伙子,都这么晚了咋还来敲我家大门呢找谁啊” “打扰了大娘,我是来寻台子找暗赌场所、拜地财神的赌博。” 这,也是赌场宝局之中的门道。明赌的场所叫做宝局、暗赌的场所叫做台子;而且,所有的赌场都拜财神爷为祖师,宝局拜天财神、台子拜地财神。当然了,财神与财神也有不同之处,除了赌博场子里供奉的天、地财神之外、还有各路文武财神等等由此可见,无论是哪一行的人,都抱着一份大发横财的期许。 “相家点啊内行的客人”进来吧。” 说完之后,这位负责望风的老太太略一侧身、让过沈归的身子之后,又高声啐出了一口痰赌场的规矩,意在啐灭客人的赌运、随即便关上了房门。 沈归左右略一打量这件普通民宅,便径直奔向了后院方向。别看这台子的门脸极为普通,可只要穿过一道小门,就会发现看似是一间普通民房,里面却实打实的是一间三进宅院。 前进院只是毫无异常的普通人家、二进院则是赌场所在;而最后的三进院,则是台子东家的工作区域。而且无论赌客想要借贷银子还是质押黑货,这些配套金融服务,也都在那最后的一间院落当中。 这台子与宝局,二者最大的不同,便是开在深夜的台子,无论什么来路的赌资黑货、多大注码的赌盘都能受理。不过,若是黑货质押脱手的话,作价多少就得看每家台子里的掌眼先生怎么说了。当然,这些先生们大多都是在这里找了一份兼职而已;他们白天也有份正经工作,而且大半都是典当行业、或者古董行业的佼佼者。 沈归穿过前院抬头望去,发现中院的三间房子,此时皆是一片灯火通明。西边厢房挂着一枚牌字木牌;东侧厢房则挂着宝字木牌;而坐北朝南的正房门框之上,挂着一枚大大的博字木牌。 单从这三枚小木牌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三间房屋之中、都有着不同的玩法。而沈归自然明白其中奥妙,想都没想、抬腿迈步,直接朝着博字正房走去。 凡是在赌场中游历的老赌棍们,有些身份的人,大多都已经玩腻了牌九、麻将这种寻常玩意儿。而且,若是想要参与到这等普通的赌博方式之中,大可以等到白天光顾赌坊宝局,环境也会更加舒适一些。 “最后一支码签还有哪位想要的” 沈归刚一进门,便看见正房屋之中的一位短粗胖的宝官,此时正站在一张桌子上、举着一根竹签,朝着四下围拢的赌客叫嚷道。 沈归抬头望去,发现这男子身后的墙壁上,正贴着一张大红纸,纸上写着不下二十个人的名字。而这些名字,都是李字打头,只需略一琢磨,沈归便已经猜到如今这间台子中正在押的宝,应该是李家的继承人选。 这种玩法,虽然开奖的时间比较长,但也颇有些趣味,而且往往赔率差距很大;还有些有身份的老赌棍们,专门就喜欢这种放长线的赌法,据他们说来,这种玩法的参与度更高、刺激性更强。 此时此刻,李乐安遇害身亡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所以李家的现任家主李登,在幽北三路的众人眼中已经彻底绝了后。既然李家嫡系血脉已经没有了后继之人,那么继任家主的人选,也就只能是纸上写着名字的那些外戚子弟了。 沈归看了看那张红色报单,上面赔率最低、收到注码最多之人共有两位。一位,正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的李三林这个孙子;而另外一位则有些奇怪,竟然是大荒城的知府老爷李子麟。 不过转念再一想,这无能懦弱的李子麟李知府,如今备受赌客推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这李子麟自幼便父母双亡,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李家人。年幼之际虽然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可怜孩子,可等他长到弱冠之年以后,也不知是交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家主李登看中,亲手推上了大荒城知府的位置。 别看他现在还是位傀儡知府,面对李家的奴才都没有什么官威,但这个窝囊废毕竟也是除了李登之外、唯一还身着官衣的李家人;而且,他李子麟自幼便无父无母、做了一任知府后也是人见人欺,虽然如同废物一样,但也能表示他李子麟,没有受到任何势力的拉拢。 如此一来,从继任家主的角度上来讲,李子麟有着极大的优势 如果李登真的属意李子麟继任,那么在他临死之前,也未必不能把这个四品的知府,提到一直空而未补的户部尚书位置之上。如此一来,李登身死之后,一品户部尚书李子麟继任丞相之位,站在朝廷律法的角度上来讲,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也就是说,只要李子麟能讨得李登欢心,那么李家家主、与幽北丞相的这两个万人艳羡的身份,就可以十分顺利的平稳交接了。 这间暗赌台子的东家对于李子麟其人的看法,应该与沈归所想相去不远;否则的话,为李子麟这个人见人欺的软货开出这样的赔率,按照常理来讲,也根本就说不通。 沈归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刚要开口说话,只听得身背后一个沙哑粗粝的嗓音,低声喝道 “给我吧我这只签,全押李子麟” 话音刚落,一个中号大小的银子包便丢到了那矮胖宝官脚边。宝官拿起荷包点了点数,随即便向身边的伙计唱注 “最后一支宝签,李子麟李大人” 沈归看得分明,那个银子包里装的都是足额二十两的大金锭没想到这一只签的真实注码,竟然在五百两金子上下看来能站在这里的赌客,都是身家巨富之人啊 看到那宝官跳下了桌子、从伙计手里接过了做好暗记的宝签之后,沈归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打算继续寻找可能在此出现的李三林。可他才刚刚扭回头去,立刻又把目光转向了那位宝官。 倒不是这位宝官有什么稀奇之处,而是沈归回头之际偶然一瞥,竟然发现那位购入最后一只宝签的大豪客,脸上有着一道十分明显的贯穿伤疤 沈归心中暗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这刀疤男的武艺如何我虽然还不清楚,但你这运气可是够背的不但让小爷我先一步寻到了你的踪迹、就连你押注的五百两金子,也一定会打了水漂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2挑拨离间 面对敌友不明的刀疤男,一向秉持谨慎行事为第一准则的沈归,并没有急着自报家门,反而挂上了一副精明市侩的模样,轻手轻脚地凑到了这个刀疤男身后,然后便伸出了一只手来、从刀疤男的身后、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这个有些失利的行为,可是练武之人的大忌。但凡功夫已经上了身的武道高手,对于自己周身一定范围之内的情况,都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力。因为一旦被人先手拿住了背,无论你有多大的能耐,也都只能束手就擒了。 所以但凡是练过几天武的人,是绝不会对陌生人采取这种打招呼方式的。 当然了,没练过武的人,也就自然不会存着这份谨慎了。 早在沈归凑近了刀疤男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感知到了沈归的存在。但刀疤男也只用了余光扫了几眼,便做出了无害的判断。单以此人的穿装打扮与行为动作来看,应该也不是来向自己寻仇的江湖人。于是,即便肩膀搭上了一只手来,他也并没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自然地转过头,略带疑惑的盯着这位年轻的行脚商人。 “老哥怕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把重注押在李子麟身上呢我跟你说啊,那李知府可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老好人,指着他能帮你发财,根本就没戏啊依我来看,您那一袋金子,就算是打了水漂了” 沈归故意做出一副小虾米楞充老江湖的模样,对着刀疤男方才的押法、略带幸灾乐祸地指点江山起来。就他如今这副年轻的面孔,再加上故意带上的一些北燕口音,以及完全不像练武之人的随意做派,落在刀疤男眼中,简直处处都是破绽。 沈归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一副面孔出现,也只是想在安全无害的前提下、与这刀疤男套个近乎。 “管得着么你爷乐意” 刀疤男还真对的起他那个冷面杀手的造型,面对沈归这个自来熟的小商人,根本也懒得理他。 “嗨,我这也是一片好心,大家都是来这里发财耍乐的,干嘛要把银子白白扔河里呢听口音兄弟应是南康人士吧南康那地界我去过啊风景如画啊” 造型彪悍神色冷峻的刀疤男、被沈归喋喋不休的唠叨之下实在有些烦躁,于是他伸出双手轻轻一探,把沈归直接推开了三、四步远 “警告你啊,爷的脾气可不大好你要是再跟着我,当心爷拔了你的香头弄死你” “好好好,也怪兄弟我口冷,我给大哥赔罪还不行不过呢,兄弟也是真心实意地劝你一句,赶紧改注,或另下一份重注补亏。依小的看呢,大哥你应该做的是那刀口舔血的危险买卖,挣得也都是玩命钱,要是就这么一次全都输出去,实在太可惜了” “哦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也都是爷自己押下的宝。我的银子是输是赢,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呢” 沈归的这番说辞,倒是打动了刀疤男别瞧这青年看起来油滑无信,但毕竟也是个行脚商人,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无缘无故却如此纠缠自己,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是另有什么别的所图 “嘿嘿当然,这忙呢,也没有白帮的道理。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我这也是最近刚得到一些内幕消息,打算在还有价值的时候,多卖上几家,也好养活一家老小” 刀疤男一听就乐了,别看这行脚商人年纪不大,但对于行脚商人这一行里的事,摸得也还算是透彻。若是算上他的这一番说辞,主动找人自己也勉强算的上是入情入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那个消息可以证明,这位李知府就不可能赢” “嘿嘿,爷,我卖这东西不是茶叶绸缎、实在没法让您先检验货色啊你也知道,无论是多么重要的消息、出口的一瞬间就一文不值了我也不是不相信您啊您方才出手那么阔绰,我都是看” 刀疤男抬手止住了沈归的废话,从怀里又掏出了一锭二十两银子,放在沈归手里,又用眼神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这回可以说了吧 沈归接过银子掂了掂份量,又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即他认真的看着刀疤男的脸,又伸出一根手指头,语气油滑地说 “爷,您这是拿我当空子外行人糊弄呢吧您刚才下注码的时候我可眼睁睁的瞧着呢。多的就不说了,我告诉您的这个消息,最少值个一成注码”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沈归如今开口就是五十两金,若是在黑市里折成银子,少说也得六百余两。刀疤男既然出身于南康谛听,对于这点银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不过正如沈归所说,他挣得都是玩命钱,总不能就凭着这几句故弄玄虚的话,自己就大把的掏银子吧 “嗯这个价就有点意思了。来来来,咱们后面酒馆、坐下聊” 这暗赌台子的第三进院子里,除了典当铺和工作区域之外,西侧厢房也被改造成了一个半食堂、半酒馆的伙房。若是赌客玩到深夜、感觉饿了乏了,都可以在这里喝点小酒、吃点东西。当然了,也没什么南北大菜,无非就是些米粥、馄饨、酱肉之类的夜宵,能够填饱肚子也就可以了。 如今子时刚过,正是台子里人气最旺的时候。所以这小酒馆中,也就只有一位看柜的老头,正在闭着眼睛打盹。也不知他和那位看门的老妪,二人是不是夫妻关系。 沈归引着刀疤男,坐在了离栏柜最远的一个角落之中。二人才刚刚落座,沈归便用眼神引了引刀疤男 “爷,行里有规矩,我得先见到真货” 如此贪婪短视的模样,不禁让刀疤男又轻看了沈归几分。不过,他还是数出了五百两的银票,直接扔在桌子上,随后又对沈归抬了抬下巴。他也不怕沈归拿起银票就跑、因为早在刚才二人相识之际,他便已经认定了这位行脚商人,根本就不会练武。 沈归拿起了银票,满面堆欢的仔细看验了好几次,随后又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这才压低了身子,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 “既然您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在乎那些差价了。咱们就长话短说,为什么小人说你押李子麟必输无疑呢皆因为另外一个大热门李三林,如今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听到沈归这个所为秘密,刀疤男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埋怨自己乱花银子他刚才见沈归这副模样,还当他已经知道了李乐安被自己偷偷放走这件事;可如今这五百两买来的,竟然是李三林的消息。如今这消息对自己而言,根本也都毫无用处。 “我还当你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呢原来就这个啊这事儿我知道,你还是别说了。赶紧把银票还给我,咱们两便吧 刀疤男说到这里,略往前探了探身子,伸手就往坐在对面的沈归怀中掏去没想到沈归这时身形却变得异常矫捷,奋力地一扭身子,让过了刀疤男那只大手 “别别别啊都给出来的钱怎么还能往回要呢我这还没说呢,您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知道呢不过嘛,既然我收了您的银子,也该给你一个交代。我把这里面的事啊,好好跟您说道说道” 于是,沈归就把近日来调查的全部结果、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猜测、全都说给了刀疤男听。这里面有关于谛听的、有关于颜昼的、还有关于李家的,可以说除了沈归自己和李乐安之外,几乎把所有幽北暗中发生的事,都说的极为详细。 当然,这事对于沈归来说都是猜测的结果,暂时还无法确定;但对于刀疤男来说,却简直一文不值。于是,这刀疤男有点火了,绕过方桌直接抓紧了还在絮絮叨叨的沈归脖颈,露出一抹冷笑 “既然你知道我是南康人,那你自然也该知道,就你刚才说的这些消息,一条对我有用的都没有赶紧把爷的银票还回来,这世上可从来都没有无功受禄的道理。” “别别别还有好的还有好的爷您先放开我,小的喘不过来气了咳咳,我这还有一个最值钱的秘密,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奉送给您了不过,这条消息您要是还说知道,我可就再没新鲜货了而且,这银子我也不能退给您,毕竟我” “少废话,说” “刚才我不是跟您说,幽北太子还有南康谛听、再加上李家的李皋和李三林爷俩,准备一起做那阿芙蓉膏的生意吗可是据小的所知,颜昼和李皋打算偷偷把谛听给甩了,他们二人打算单干”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了,说下去” “这还是小的在一家饭馆吃饭的时候,偶然听到的消息,真假我可不敢保证啊当时我亲耳听到一个南康商团的人、对李三林府上管家李财说你们一季产多少,我们就能收多少嘿嘿,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至于是不是要甩了谛听单干,小人也是瞎猜的哎哎哎,咱们可有言在先,那五百两银子” “那五百两银子,是你的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3心怀鬼胎 这场各取所需的生意成交之后,刀疤男很快便离开了这里。看样子,他对于其他的赌法,根本就没什么兴趣。 而对于沈归来说,这次骗了刀疤男多少银子,他倒是并不在意。能在这里遇见他,本来就是意外之喜。而这场交易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借着刀疤男的反应,来确定一下自己臆测的真相正确与否。目前看来,应该没什么错漏之处。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仍然没有答案明明是他亲手放走了李乐安、又为何会押给李子麟一份重注呢没有人会押一场明知必输的赌局,尤其这场赌局之中的最大变数,还是由他亲手炮制出来的。 至于说颜昼和李皋打算甩掉谛听,自己吃一份独食,这就纯粹是沈归在给他们三方添恶心了。无论刀疤男或者谛听方面,会不会相信这个高价买回来的消息,都不免会生出些芥蒂与防备的心思。因为沈归制造出来的这个谣言,是有很大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谛听若是相信的话,便会给这场合作带来不小的信任危机;若是他们不相信,自己也可以借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打探到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南康商团、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赚完了外快的沈归,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那间博字正房当中。进屋之后,他只是左右打量了一番,便凑到了人数最多的一张台子之前。 这张人流涌动的台子正中、正放着几张男子画像。当然了,站在艺术的角度上审视、兴许还有些可取之处;但站在写实的角度上来看,用它来擦屁股都嫌纸薄。幸好的是,这几张画像的最下方,还写着所绘之人的名字。毫无例外,也都是李字当先的李家子弟。 沈归奋力地挤入人群之中,发现每张画像之上,都或多或少地摆上了一些银子。这种玩法沈归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他便摆起一张笑脸,向身边之人问道 “大哥,这是个什么玩法啊我在北燕从未见过,您能不能给兄弟指点一下” 身边这位中年男子闻言嘿嘿一笑,自来熟地揽过了沈归的肩膀,指着那几张画像说道 “瞧见了吗这几张画像上的男子,都是在李家后辈之中,品貌最为出众的人;当然了,光是品貌出众还不行,还得对了,你成亲了吗” “还没有” “那就不好跟你说的太细了。简单说来,这些图画上的男子,都是李家年轻一辈中的花中仙人;而这种博戏的名字呢,就叫做花相公。我们赌的也是在一个月之内,谁能勾引到最多的良家女子怎么样玩的新鲜吧不过既然你是外阜人士,我劝你就不要在这桌玩了。因为这寻花问柳之道,可不只是靠着相貌英俊这么简单呐” 这次沈归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这张不起眼的台子,竟然会有这种神奇玩法早先自己听说过赌状元、赌花魁的;这用臭流氓来开赌,还真的是闻所未闻呐 “哎方才子时的时候,我曾听宝官说过,李家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后辈,当属李子麟和李三林两位少爷了;可如今我看这几张画像、却为何没有那两位少爷的名字呢” 这男子一听沈归的疑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他又抬起头来,朝着对面的方向高喊了一声 “三林,这位北燕来的小兄弟,问你为啥不在这些花相公里面” 沈归闻言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问、李三林竟然乖乖地自己浮出水面了 在这男子的叫嚷之下,有一个模样普通,甚至还带着几分猥琐的青年男子,双手抱拳大声朝着沈归嚷道 “这位兄弟高抬三林了,您看我这副尊容,又如何能够讨得女子欢心呢若是真的把三林的画像摆到这里、又没人押宝的话,那我李三林岂不是就颜面扫地了” 这一番略带自嘲的话,引得周围的赌客们纷纷大笑,还有几个明显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青年男子,纷纷出言帮他捧起了臭脚 “我们三林哥不是那等贪花恋色之人”“就是,我们三林哥可是李家的下任家主,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与这些浪荡公子相提并论呢”“我们三林哥也就是不愿意做那等摆不上台面的事而已喜欢我们三林哥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从大荒城能一直排到西疆去” 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李三林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假扮乖巧,满嘴蜜糖。靠着一条肉舌与死不要脸的精神、哄得李皋也想把自己这个孙子、捧成李家的全部未来。不过,总把马屁挂在嘴边的生活,也让李三林感觉精神世界极其苦闷压抑;于是,他也有样学样、豢养了一群以拍马屁为生的应声虫,整日里也帮他去摇旗鼓噪,大唱赞歌。 不过他这等行为,怎么看都有一种用卖屁股的赚来钱、去逛窑子的嫌疑。 面对着耳边传来的交口称赞之声,李三林也露出了一副自谦的笑容,先是向周围赌客作了一个转圈揖,这才对眼带羡慕之色的沈归说道 “我们这群乡巴佬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让兄弟见笑了。这大荒城远比不上你们燕京,能耍乐的也就这些小把戏。不过嘛,在下平生只好博戏不好美色,所以也就索性作壁上观、欣赏族中兄弟的英姿了。” 他这话说的还算漂亮,但在场众人心里都十分明白这位李三林李少爷,肯定是对自己的相貌、与大荒城良家妇女们的审美眼光十分有自信,索性就以退为进,寄情于事业与前途之中了。 李三林今天心情十分不错,皆因为那些本地赌客们、大多都把重注压在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也就是说大家都觉得自己继任家主的机会,是所有后辈之中最大的一位。别小看了这些赌档开出的盘口,在南康的某些富庶之地,有些眼光的人,只需要看看赌档开出的不同盘口、就能基本推断出明年的经济走势来。 而沈归也看出了李三林心情大好,借着他谈性正浓的模样,便绕了一个大全,走到了李三林身前,双手抱拳深鞠一躬 “原来这位就是三林少爷啊,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小的燕京城人士齐雁,给下任李家之主见礼了” 沈归一边谄媚的说着好听的话、一边双腿弯曲、作势就要往地上跪;李三林虽然是初出茅庐的生瓜蛋,但毕竟也是生在大户人家的少爷,焉能不懂齐雁的这番典型北燕人做派呢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说,若是李三林真的生受了这番大礼,那么丢了面子的人,反倒是他自己了。 “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哥俩年纪相当、身份相等,兄弟为何要施此大礼呢依三林看来,兄弟的这幅打扮,应该是个行脚商人吧不知这次是来进货的、还是来贩货的呢” 沈归被他这一搀之下,也顺势站起身来。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恭敬地递到李三林面前,紧接着便自报家门道 “齐某虽然是北燕人士,但却在南康的华延商帮挂单行脚。前几日两北战争不是才刚刚打完吗我这也是想来大荒城碰碰运气,看看又没有能发笔小财的机会。哎,这两北之间一开战,可把我们这小买卖人给坑苦了” 沈归递出的这道金牌,原本的主人是死去的大烟鬼老拐,也是华延商帮的帮主令牌。不过,落在外人眼中,这也就是一面做工精细的金牌而已。至于背后刻着的华延商帮四个大字,也只能说明了执此令牌之人、出身于华延商帮而已。 不过,在李三林看来,这可是一块纯金打造的牌子若这齐雁只是个普通的挂单商人,单单这一块金牌的造价,都够买他一条狗命了。 “兄弟不要过于自谦啊,单从这牌子的成色来看,你也定然不是个做小生意的普通商人。来来来,咱们找个清静地方说话” 没过多久,沈归与李三林便又来到了那间小酒馆之中。不过这一次,打扮普通的沈归成了主角,而他李三林,却反而成了配角。 “哎,这块金牌呢,是家严去世之前留下来的东西。我在华延商帮挂单之后,人家也没收回去,也算是子承父业吧。所以您别看这块牌子造价不菲,就以为我是个豪商巨贾了您瞧瞧我这打扮、再看看我这个年纪,要不是家父在华延商帮干了一辈子,我早就被他们给清账轰走了” 两杯劣酒下肚,沈归便借着酒劲,对李三林开始唠叨起自己的家事。 这是沈归的一贯做法想引人说话、往往先自曝其短。消除了对方的戒备警惕之后,还不是他想问什么,就能套出什么来吗 果然,李三林听到这话,也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他父亲也是早年因病去逝;而母亲在那之后没过多久,也因为思念成疾、生生给疼死了。所以李三林其实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孩子。若不是自己父亲英年早逝,那么重的家主担子,又怎么会落在自己仍然稚嫩的双肩之上呢 很快,这二人便借着酒劲互诉衷肠,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而沈归也找准了机会,适时地提起了自己如今遇到的难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4买定离手 沈归重重地把手中的粗瓷酒碗往桌上一放,摇头晃脑地自嘲道 “三林哥,不瞒你说,兄弟我这一趟大荒城走下来一无所获,回去准得把小命也给送了。我齐雁倒是无所谓啊,做生意嘛,有赔有赚很正常输了我就赔银子,银子赔不起我就偿命,这没什么可说的我就是觉得觉得对不起我死去的爹啊呜” 李三林看着沈归的这副模样,自然认为他的酒量不大好、如今是被酒气冲上了头,勾起了伤心事。不过,对方越是这样的状态下,自己想打探消息也就越容易。毕竟也有句老话,叫做酒后吐真言嘛。 “哦竟会如此凶险想在下也是出自商贾之家,这做起生意来虽然风险很大,但要说因此会送掉性命,这却是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啊” 沈归睁开迷离的醉眼,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厚厚一沓银票来,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瞧瞧这是多少银子足足一百万两,怎么样看着心动不心动看着喜欢不喜欢不过我要是跟你说,能要兄弟我这一条性命的东西,就是这一百万两银票的话,哥哥你又作何感想呢” “没银子是要人命的事,这个哥哥当然知道;可如今兄弟你有大笔银子在手,却又如何会送了命呢这点哥哥还真的想不通了” 李三林看着那厚厚一沓通行天下的汇南银票,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别看这齐雁穿着打扮非常普通,可人家这随便一出手,竟然就是足足百万两银票自己若是能有这等手笔,还用得着提心吊胆的担心那五十万两银子的来路吗 “哈哈,哥哥啊,您还真当这些银子都是兄弟我的你们大荒城是什么情况我虽然不清楚,但是在北燕与南康,像我们这种在大商号里挂单的行脚商人,都是先在银号里借出一笔本钱、然后用这笔银子两地贩运大宗货物牟取利润的;等赚到了银子呢,再贴上一些利息,还给银号便是。” “有了大笔本钱做后盾,买的多卖的多,赚的银子才多啊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又怎会害了贤弟的一条性命呢” 李三林与他的爷爷李皋一样,自幼都没走出过东海关半步;长大这么大,最远的一次旅行,还是之前给李登报丧去的那一趟奉京城。正所谓一处不到一处谜、这南康与北燕的商人,他们做生意的门道,李三林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于是面对齐雁的大发牢骚,李三林也自然道出了自己的心中疑惑。 沈归闭着双眼、摇头晃脑地解释道 “是啊,本钱是多了不少,可是这利息也重啊就拿这一百万两来说吧,借银百万、为期一年、利息一成,逾期倍利。也就是说,这一百万两银子,我就算原封不动,到了年底,也得给人家汇南钱庄还上一百一十万两银子。您说,那额外的十万利息钱,我去哪给他们找啊” “怎么兄弟在我大荒城,没找到什么赚钱门路吗” 沈归听到这里,使劲儿一拍大腿,满面懊恼地说 “在两北开战之前,好多人都在大荒城里赚到了一大笔银子。我也是听信了他们的鬼话,这才会赊借了如此巨大的一笔本钱,想要一次赚个盆满钵满;没想到刚刚借完了银子,这北燕和幽北之间就开始大动干戈。这银子再重要,它也没小命重要啊于是我就等啊等、盼啊盼、好容易等到了战争平息,我便立刻启程来到了这大荒城没想到啊,如今这大荒城,任谁的手里都没有好货色;再加上此时又是夏季,我就是想贩些皮毛与粮食,都仿佛痴人说梦一般啊三林哥你说,我这一趟是不是白来了这一百万两银子,又是不是要了我这一条小命呢” 说完之后,沈归便在李三林一片贪婪的目光之中,收回了那厚厚的一叠银票,自顾自地豪饮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唠叨着什么有银子没地方花啊、什么没有活下去的路啊、什么钱庄吃人不吐骨头啊什么本想要多赚一点、可却把自己给活活撑死了啊 李三林看着这个失意失败、落魄潦倒的小商人,心中也若有所思起来他这故事虽然还算是入情入理,但真实情况也未必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可怜。首先,这汇南钱庄的掌柜,可是都是精明之中的精明、人精之中的人精,根本不可能借给一个毫无质押之物的小商人,这么大一笔银子做本;而且他的那道华延商帮的金牌,真的是如他所说一般、只是先父遗物吗他与华延商帮,究竟有怎样的关系呢 想要钓鱼,就得先上饵食;想要做生意,也得先出本钱。既然自己想要靠着这小子,搭上南康与北燕这条线,那么也就免不得要率先展现出诚意来。 “你我兄弟虽然才初次见面,但彼此意气相投,也算是一见如故了。想兄弟你也略有耳闻,我李三林在这大荒城、虽然还算颇有几分虚名,但此时手中一无实利、二无银钱,有心帮兄弟顶下这道雷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过呢,我李家在这大荒城的名头、倒也并非是浪得虚名的。银子,哥哥虽然没有那么多;但那做生意的门路,哥哥还是能帮你指点一二的” 沈归本来还在故作失意醉酒的状态下,此时一听李三林上钩,立刻瞪圆了双眼,猛地转过头来、紧紧握着李三林的双手,双唇颤抖地说 “三林哥你可别骗我别骗我你这可是给齐雁指出了一条生路啊快说快说,能让我活下去的门路到底在哪” “兄弟莫急你先松开手,听哥哥给你细细分析就是。如今你还有这一百万两银子做本,而你方才所说、这本息还清的时间,应该也在半年开外。这么充裕的时间,你又着急的是什么急啊是,哥哥当然知道你等不及秋冬大下的好时节,也知道汇南钱庄的逾期利银很重但若是哥哥告诉你,眼下就有一宗好货色,利润高、易脱手、而且还便于携带起运呢你说,这种好货色,能不能救你一命啊” 利润高,易脱手、便于起运这三点,对于行脚商人来说,简直有着天生的诱惑力。如今沈归听到此等美事,当然也是眼前一亮 “竟然有这等好货色哥哥快说,这是哪家的货物能否帮我引荐一二啊” 李三林看着齐雁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知鱼已上钩、便故弄玄虚地凑在沈归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货主还不是旁人,就是哥哥我本人了。货呢,如今还在我们李家的地里种着、初秋即可交割。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跟你说明白,这宗买卖有些犯忌、而且你还得先交一半的银票作保” 沈归一听,故作惊讶地先捂紧了自己的胸口,而后又侧着身子、略带狐疑地说 “什么东西值五十万两的定钱我拿你当兄弟看,你莫不是要” “兄弟莫急,听哥哥把话说完我这宗好货色,有个名字、叫做阿芙蓉膏” 沈归闻言立刻做出一片欣喜若狂的反应,不停地颤抖着双唇、脸上肌肉也因为心中的兴奋之情而开始扭曲。他的这副摸样落在李三林眼中,自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他竟然还默默地鄙视了一下这个齐雁的道德标准。 “哥哥你别是用好话哄我吧我早就听说了,之所以那东西现在是一天一个价、每日都打着滚的往上翻,就是因为货源已经被彻底斩断了” “这事儿你别问,我也不能说。你要是愿意,就给我留下五十万两银子定钱,等初秋象谷丰收时节,再来我这里取货便是;若是你不愿意,那就当哥哥我没说,你再寻些别的财路。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别因为银子上那些许小事、坏了你我兄弟之间的交情。” 这五十万两定金,对于沈归来说当然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李三林来说,却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基本保障。只要有这五十万两银子在,那么无论于公于私,自己继任家主之位的大道之上,都定然是一片通天坦途。而且,单从做生意的角度上来说,自己也根本没打算黑这北燕人的银子。 因为爷爷和太子的那桩大生意,自己也拿出了五万两的银子的本钱、分到了独属自己的那一杯羹。按照李家的家规、只待象谷大下之日,也定然有自己的一份收成。虽然爷爷和太子的货物已经谈定了买家,但自己的那些阿芙蓉膏、却还是无主之物啊而自己这第一批的烟膏若是给了齐雁,既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能结识一份独属于自己的人脉关系。 毕竟在他看来,这齐雁虽然年纪轻轻、但与华延商帮和汇南钱庄这两大巨擎,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既然卖谁都是卖,还不如给自己的未来结下一份善缘来。毕竟,自己这个未来的李家之主,可不能如同颜狩颜昼父子那般、处处受制于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5渔夫与鱼 但凡是看似有了一片光明未来、又唾手可得之人,大多都会生出一副志在必得的心思;而生出了这种心思、又被对方看出端倪的话,就只能落个被狠狠地割伤一刀、放出满盆鲜血的下场。 这个浅显的道理,就连每天去市集上买菜的大娘们都十分清楚,并且还琢磨出了独门破解之道要么就装作不买走人、要么就跟摊主编排货物如何如何的不好,想法设法也要杀下价来,谋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这道理再简单不过、可志得意满的李三林、却显然将要在这个地方狠狠地摔上一跤。 作为李家的全部未来、李三林谋求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商路,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而李三林如今提出的这种要求,对于隐形富二代沈归来说,当然更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而他这作死的行为,与李皋和颜昼的错误也是如出一辙本来拖下去就是必胜之局,非要画蛇添足、自作聪明地多加上几份保障,以求达到完美无缺、天人合一的境界;殊不知这做事与做官一样、做得越多、露出破绽也就越多。 沈归装模作样地踌躇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一叠银票,仔仔细细地数出了五十万两、故作豪气地说道 “既然哥哥愿意救我一命,我也就不再瞻前顾后、免得伤了哥哥的一片好心这五十万两银子就放在哥哥这里做定生意成了,就是老天爷赐给咱哥俩的一场缘分;不成,就当兄弟给哥哥的打酒钱反正我一个无亲无靠的将死之人、要这么多银子也没什么用了” 别看如今齐雁嘴上说的豪气干云、方才数银票的动作却仍然小心翼翼。这等言行不一的矛盾做派,落在富家子弟出身的李三林眼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根本没打算黑他的银子,是真情实意地想要结识几个未来的合作伙伴。 如今既然自己打算做件好人好事、也就索性把好人做到底,直接卖个大人情给他 “我知道兄弟在担心什么,不过,你我弟兄是君子之交这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我既然收了你的定金,就免不得要留给你一张字据如此一来,就算我李三林能跑,那么大的李家还能跑到哪去啊你也别怪哥哥口气大、这五十万两银子虽然不是什么小数目,可若是扔在我李家这条大河里面、却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那是那是哥哥是李家的继任家主,又怎么会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呢”沈归一面兴奋地说着、一面不住地搓着双手。随即,他又咬了咬牙、从怀中数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推到了李三林面前“这是我这做兄弟的、给哥哥您的孝敬” 看着他这副模样、自觉已经掌握了主动权的李三林,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桌上那张大额银票,伸手又推了回去 “兄弟你方才也看到了,那李家的继任家主之位、早已是哥哥的囊中之物了;你别看压在李子麟身上的注码也不少、但你去出去打听打听,有哪个大荒城本地人,是压了他的重注那些押宝在他身上的人,大半都是来串货的外地商人、纯粹就是因为他的赔率高、还有他那一身的老爷皮,看着唬人而已” “那是那是早就听人家说了,那李知府为人懦弱无能、是个只知道听话办差的应声虫;之所以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因为李丞相可怜他那孤苦无依的出身罢了那李丞相观人识才是何等的精明、又怎会看不出来你们二人之中、哪一位才有真才实学呢” 李三林被沈归几句马屁拍的极为舒服,如今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带上几分欣赏之色 “没想到兄弟也颇有几分见识啊依我看,你应该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行脚商人吧不过我也明白,你们这些出门在外的人,总要多备上几副面皮来,用以自保啊不过,无论你是什么人,都要记住一点今日与你做生意的人、就是我李三林,与李家无关你明白吗” 沈归故作仔细思索了一番,又仿佛突然有所领悟一般、开口便要说话、却反而被李三林用眼神给顶了回去 “明白了就好,咱们弟兄心照不宣哈哈哈” 夏季的天色,亮的特别早。在沈归走上大街之后,天色已经开始由黑转亮起来。而在他怀中的那一张盖着李三林手章的定金字据,也让他大有满载而归之感。有了这张字据傍身,自己来这一趟大荒城、就绝不可能空手而归。 其实,以如今的幽北三路看来,太子颜昼虽然已经占尽了上风,但是实际上的局面、却远不如他想象的那般乐观。 单说东幽王李登的态度,如今已经逐渐明朗了起来。多亏颜昼与谛听的暗中媾和在先;又利令智昏、联合李家外戚谋夺李登祖业在后;当然,让李登痛下决心、彻底放弃颜昼这个亲外甥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发生了李乐安遇刺之事。 只要知道李登这个名字的人,也都知道他这个幽北丞相、是一位出名的女儿奴。 而中山路的裴涯呢,虽然还不知道他与郭兴之间发生了什么起承转合,但是目前整个中山都府军、也都处在按兵不动、或者说是坐观风向的蛰伏期。 按照常理来说,先帝暴毙身亡、身在边关统兵的各路总督都应该在第一时间入京奔丧;除了可以表明拥护新帝的个人态度之外,也能证明自己没有趁乱谋反的狼子野心。 可如今的中山路,既没有整备军械操练军卒、也没有呈上哀奏、自请入京;这番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让谁都摸不清楚,他裴涯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这个状况对于正在较劲的颜家兄弟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敌不动我不动、主打防守反击的姿态,只有对阵双方用出来才算合理。若这种冷漠的反应、真的是裴涯采取的一道计策的话,那他也太拿自己这个傀儡总督,当成一回事了。 而如今奉京城里的风向、早在各路造谣高手的共同努力之下乱成了一锅粥。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萨满何文道的的民间声望,竟然隐隐有了比肩李玄鱼的趋势;而颜昼这两个字,在却反而在一夜之间、与一切不文明词汇沾上了关系。 按照沈归的想法,无论眼前还有多少问题没有得到答案都好,只要东幽路的象谷破土而出、所有的布局便立即展开。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天衣无缝的必杀之局、即便看起来如何完美无缺、也终究会有被隐藏起来的破局罩门存在。 完美无缺、也就代表了处处都是破绽。布局之人的能力高低、也是体现在如何利用和掩盖那些罩门之上的。 被塞了一脑袋勾心斗角的沈归、终于还是走到了李财府上。如今虽然天色已经蒙蒙亮起、但大街上却还是一个行人都没有。街边偶尔传出的几声犬吠、映衬的这座大荒城更加的冷清萧索了。 意兴阑珊的沈归、此时连绕府一周这等行业守则都懒得遵守了,只是双膝一弯、轻轻跳起身子、双手扒在李府院墙之上,随即便仿佛一只年迈的老狗一般、踉踉跄跄地落入了李府之内。 以往的沈归。都是严格遵循规矩行事;今日可能是被狗叫的有些情绪低落、也就省去了这个麻烦的步骤。 不过,无论什么江湖规矩、就有它必然存在的道理。 沈归身形才刚一落地,便与正站在院中的一男一女、瞪了一个面面相觑。 院中女子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身穿一身轻薄通透的鹅黄色纱罗汗衣,正站在花园之中;而府门前的那位男子,看年纪大概也在二十岁左右;与沈归一样,做青衣小帽打扮、身上也背着个褡裢,借着蒙蒙的天色看去,五官模样还算是颇为清秀的。 这幅尴尬局面之下。三个做贼心虚之人、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归刚刚看到这一男一女,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几分。想来对面这两位,应该就是白天自己前来盗书之时、正房屋中的那一对苦命鸳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位小货郎,也算是自己一个素未谋面的合作伙伴了。 而穿着十分简约的那位女子也就是李财的夫人吴氏,看着沈归的打扮,又回头看了一眼情郎的打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叫嚷。皆因为在她看来,这二人穿装打扮都一模一样、看造型应该属于同事关系;莫非这死鬼事先安排了一位兄弟帮他盯梢难道是此人看到我家老爷将要回府,是来通风报信的 而那位小货郎倒没想的那么复杂。他只是看了看沈归的打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好一个淫妇交班的时间都安排的这么紧张我原来还当你勾引我,是因为我这个人品貌出众呢;敢情你喜欢的竟然是货郎这个职业,换谁来都行啊 当然,还得说是沈归两世为人,见惯了大场面,在一片死寂的李财府上花园之中,最先开口、打破了这个尴尬局面。 他先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而后又右手掐指、小声地念叨着什么;最后才抬起头来、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傻站在李府门前的货郎,由衷地说出了一句 “哥们你这身体真棒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6神女有梦 这小货郎被沈归揶揄了一句,面色一红,一边摆手,一边作势要推门离去,嘴里还一直还说着客气话 “那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 沈归当然不愿意让他就这样蒙混过关的离开此处。刚想出言阻拦,没想到那位吴氏夫人却一面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位不速之客、一面拿腔拿调又阴阳怪气地对那位薄情小货郎念道 “我们先忙好好好奴家真是万没想到,你这个不起眼的小货郎、竟还是位欢场高手当然了,奴家心里也清楚、你我二人偷欢取乐、当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所为,但老娘也绝不是娼寮妓寨里那些人尽可夫的下贱货我告诉你姓刘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这么长时间你吃老娘的穿老娘的、如今玩腻了打算拍拍屁股想走、就给老娘叫来一个相貌俊俏的同行替班、是不是呀” 这位吴氏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摆弄着杨柳一般的纤腰、迈着如猫如蛇的软糯步伐,凑到了沈归身前。她先是悠然大方地打量了沈归三圈,随后又一咬自己的下唇,如丝媚眼向沈归一瞥 “倒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才一出唇,沈归与刘货郎顿时有一种神经错乱的感觉。那刘货郎刚听了吴氏夫人之前的那一番指责,心中颇为感动的同时还倍觉责任沉重;可当他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顿时浑身倍觉轻松。 在他看来,只要不让自己还银子,歇两天班养养身子,也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而莫名其妙被人当作了面首的沈归,此时倒是一言不发,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心中还暗自窃喜道真是没想到,小爷竟然也能吃上这碗饭 “奴家还不知道,这位小郎君该如何称呼呢” 此时,吴氏夫人那双冰凉的玉手,已经攀上了沈归的脸蛋。在那冰凉的刺激之下,沈归也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干嘛来的。于是,他的一双大手攀上了吴氏夫人的半截藕臂,同样用暧昧的语气回道 “美人既然有此等雅兴,小生又岂敢不从呢不过正如夫人所说、这各中美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依我看如今天色嗯尚早,不如你我二人回到夫人的香闺之中,再慢慢叙谈可好啊” 沈归既然有心放刘货郎一马,自然也得借个由头把他赶紧轰走;而吴氏夫人一见沈归如此上道,心中更是欣喜若狂别看这刘货郎年少英俊、风度翩翩,但终究也带着些平民百姓的胆小性格;平日自己和他寻欢作乐之际,也总担心被老爷李财给抓个正着、很少能尽全兴;如今这个小哥,五官眉眼虽然比不上刘货郎那般柔和俏嫩、但也称得上是剑眉星目、别有一番英武不凡的男子气概这样货色的男子汉,在货郎这个行业里,可是不多见的上品。 尤其是自己刚才伸手一验之下,还发现这位看似平凡无奇的小货郎、衣服下面竟然还另有乾坤。单从外表上看,此人身材虽高大、却有些过于纤瘦;可自己拂过他胸前之后,这才发现他竟然还是身材健硕一条好汉子 看这一对儿才刚认识的狗男女,赤裸裸地在自己面前调情,本来打算抽身离开的刘货郎、骤然觉得自己反而成了一位外人,心中未免有些吃味。不过,他自己就不是正主,自然也没有立场指责人家了 于是,这位刘货郎在临走之前,伸出右手,朝着吴氏夫人伸出食指、恶狠狠地谴责道 “你这样做,对的起李大管家吗” 他这一句话说完,忿忿不平地摔门离开。 当然,得到了新玩具的吴氏夫人,自然不会把刘货郎的指责放在心上。因为早在李财那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用银子买通自己爹娘,强娶自己过门之后,她对于以后的日子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指望;而在李财动用私刑,折磨死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之后,她也彻底的记恨上了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糟老头子。 当然,她采取的这种自暴自弃、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赔本报复方式,也确实有待商榷。 这两位狗男女黏黏糊糊地进了屋,沈归便松开了怀中那弹性惊人的美娇娘。他先是左右打量了一番这间正房,又禁了禁鼻子,把紧闭的窗子打开了一道小缝,随即便伸手一推,把吴氏夫人推在了榻上 “哎唷原来小哥喜欢这个调调啊,你弄痛奴家了” 显然,这位放弃自我的吴氏夫人,根本没意识到这个新认识的小哥哥,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随着手腕上传来的麻绳粗粝之感、自己眼前也蒙上了一片漆黑,吴氏夫人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丝惊慌恐惧之感;不过,怦怦乱跳的心脏也给她带来了无可名状的快感,她强忍住心中的悸动、刚想对沈归开口求饶,没想到耳边却先传来了沈归那低柔暧昧的嗓音 “美人你已经累了一夜,如今应该好生休息才是。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接下来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只要乱说一句话,我便给你添上一道伤来” “哎唷你坏死了不要这样吓唬人嗷唔” 她这调情的话才刚说到一半,仍然沉浸在旖旎春梦之中的吴氏夫人、便被腿上传来的一阵剧痛惊醒这等排山倒海般的痛楚、是她身为一个女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这疼痛带着强烈的尖锐感、从大腿伤处直冲头顶心,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僵硬,整个头皮之下都仿佛垫上了一层冰块,只剩下了大口大口喘息的力气,连痛哭流泪都忘在了脑后 “想必你已经清楚、在下绝非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那么我有几个问题,希望美人你能为我解答一二嗯怎么不说话呢哦对了看来夫人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谢谢配合。” 由于沈归此次是化妆出行,春雨剑实在过于显眼,所以他就拿了李乐安的惊雷短剑防身。如今,正好用作拷问工具,施展在了这位美娇娘身上。 “我这第一个问题便是,你府上的李老爷,如今身在何处” 沈归问完之后等了半天,发现吴氏夫人仍然僵硬着身子一言不发、便伸出手来轻轻地弹了一下插在大腿之上的刀柄。没想到,他这一击之下,趴在床上的吴氏夫人非但没有哭爹喊娘,反而连哼都没哼一声。 沈归也有些纳闷,看着被鲜血浸透的纱罗汗衣,自言自语地说道 “别是疼死过去了吧这娘们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不不知道” 听到沈归的自言自语,吴氏夫人也紧咬牙关,给出了这个毫无用处的答案。而沈归听完之后,仿佛也并不在意一般继续问道 “那他今日会回府吗” “不知道” 坦白说,沈归并不认为吴氏夫人有心说谎。因为早在她与刘货郎说悄悄话的时候,自己便已经听到了一个大概。如今的李财已经变成了那位深居简出的李三林、放在明面上的官方发言人,过的自然是也不分黑白的苦日子了;不过自己既然已经辣手摧花、只得到这种答案就心满意足的话、也未免有心理变态的嫌疑。 “若是你有急事,应该怎么找他” 沈归这话问完之后,吴氏夫人竟然强行反转了身子,双眼直视着这位沈货郎 “你到底是谁找我们家老爷所为何事莫非你以为、我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也定然会出卖自家老爷的性命、换自己一条生路我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 沈归看着这个义正词严、正气凛然的吴氏夫人,还以为被人捉奸在床的人、名字叫做沈归呢。可看到她因为翻身动作过大、使得惊雷剑入肉更深的时候,沈归心中便对这个奇女子生出了几分兴趣。 “我叫阎青鸿,不过你别急,我与幽北那位二皇子也是同名不同字,我是姓阎王的阎。如今找你们家老爷,是有一桩生意要与他谈。我只是想要他的一份亲笔供状、当然,有他的脑袋也是可以交差的。” “他如今可是李三林身边的红人,出门都会带着几个武艺高强的家丁长随,就凭你这能摸到他一根毫毛吗” 沈归闻言哈哈一笑,随意一挥手,朝着窗边摆放的一尊花瓶隔空击去。这一手,运用的乃是内息外放的手法。似这般隔空击出一道内息的掌法,运气时间长、灵活度也不足,与同阶级的高手对阵之时,根本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但若是用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倒也是极为唬人的 吴氏夫人随着沈归的动作朝窗边望去,只见下一个瞬间、那尊大花瓶仿佛身受重创一般、噼里啪啦便碎成了一地。 吴氏夫人一见沈归这手神掌,不但没有惊为天人,反而撇了撇嘴,看似非常不屑。 皆因为这吴氏夫人,也是在从小大荒城底层长大的穷人家姑娘。像这种江湖把戏,每次集市上,都有江湖人用它来赚钱什么胸口碎大石啊、什么口吞宝剑、金枪锁喉啊,哪样用出来,都比这个看着更悬、看着更神奇 可是,就在她准备出言讥讽的时候,突然生出了让她目瞪口呆的意外之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7襄王无心 在沈归一掌挥出、花瓶便被击了一个粉碎;紧接着,窗外又凭空响起了一道炸雷。雷声过后、紧接着窗外就传来了雨打窗沿之声、滴滴答答地敲在窗纸之上 今日的大荒城,下起了倾盆大雨。 “你你竟然能召唤天雷你到底是何人” 这吴氏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竟然误认为窗外的那一道响雷、还有如今的这场大雨、都是沈归挥手召唤而来的天象之力;当然,神棍世家出身的沈归,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随意地摆了几个收式的造型,云淡风轻地说道 “既然你已经猜出真相,那也就不再瞒你了本仙乃是萨满教中人士,至于在教中身居何职、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总而言之,我乃是拥有无穷神力的半仙之体你家老爷身边那几个莽汉再厉害、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肉体凡胎、又岂会是本仙之敌手” 这吴氏夫人闻言立刻双眼放光、作势刚要下床跪拜半仙、立刻又被大腿传来的剧痛所制、不得不的再次坐了回去 “萨满大人救我我是被李财那条老狗抢来的呀奴家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是我的父母在李财的威逼利诱之下、竟把我这个双十年华的黄花大闺女、卖给了他那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做妻” 看这位吴氏夫人唠唠叨叨、说的都是自家之事、沈归立刻指掐法诀,止住了她的话头 “你自家之事,与本仙何干你若是再说废话,本仙立刻召唤雷电、生生劈碎了你赶紧说,如何才能找到李财” “上仙恕罪,小女本以为此生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可如今一见上仙这等天神之力,小女便知道、是我的时运到了上仙只要能答应小女一个条件,那小女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倘若上仙不答应、那小女就算身受九天雷殛,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她这句话一出口,沈归也是深以为然别看这吴氏夫人为妻不贞不贤、但她如今大腿上可还扎着一柄惊雷短剑呢尽管她已经疼的浑身冷汗、体似筛糠;却仍然能梗着脖子与自己对答如流,期间也未曾呼痛半句 看来这个不贞不贤的女子,还真的十分有趣啊 “哦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奴家要亲手割下李财的那颗狗头” 吴氏夫人这个要求,也并不算过分。因为无论是李财还是李三林,双手都沾满了大荒城乞儿的鲜血,沈归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而且,自己用完了李财之后,本也是打算交给小独臂充作泄愤之用;既然死是肯定要死的,谁动手还不都是一样的吗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小独臂和吴氏夫人、一个断了臂、一个伤了腿,正好也能互相搭把手啊 “唔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本仙暂时可以应下不过,什么时候动手,你却还要听我安排” “当然全凭上仙做主” 别瞧这吴氏夫人如今满面虔诚,其实在她的心里,根本就不认为沈归有什么半仙之体正如她认为沈归的那手真功夫、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一样,这位从贫民窟里长大的吴氏夫人,也是个实打实的无神论者。 而她之所以会如此配合沈归,也完全也是为求自保而已。 沈归口中说出的话,她连一个字都没有信过;当然,吴氏夫人也不敢奢望沈归会对自己吐露实情;既然如此,那么不如故意做出被他那番装神弄鬼所蛊惑的愚蠢模样,也能给他安心利用自己、并且事后不会杀自己灭口的合理理由。如此一来,他也能借着沈归的手、顺带着报了自己仇恨。至于说面子上好不好看、会不会被人当成蠢货、对于吴氏夫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既然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吴氏夫人把腿上的伤口略作处理之后,便与沈归仔仔细细地盘算起了自家老爷 “嗯,那条老狗近日以来,都很少回府。据说是正在替他那个小主子李三林、与一群南康来的商人正在谈生意。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如今并没有住在李三林府上、而是与李皋住在一起。” 沈归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当日自己在暗赌台子之中、也未曾见过李三林身边跟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朽;而且李三林既然有意避嫌、自然要把李财这个焦点人物、与自己拉开距离;所以如今吴氏夫人的这个说法,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哦那他们如今住在何处” “奴家曾听街面上的人讲起过,自从李家大小姐被歹人害了性命之后、李皋便以要为表妹守灵为由、住进了李府宗家宅邸也就是在大荒城府衙正对面的那间李家祖宅之中。 沈归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拿起刚刚被拔出的惊雷短剑、起身作势要走,没想到却被踉踉跄跄站起身来的吴氏夫人死命拽住了衣角 “先别走上仙若是直接入府拿人,难免会惊动李皋那个老贼;虽然我不知道上仙与他们李家有何仇怨、但毕竟李皋目标太大、打草惊蛇容易横生枝节” 沈归越听越好奇,观其言辨其行,怎么也看不出这个二十出头的吴氏夫人、竟然会如此心细如发。于是,沈归便略带考较意味地向她问策 “那依你之见” “依奴家之见,上仙虽有半仙之体傍身,定然可以在不惊动李皋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李财;不过,如今李家正值用人之际,一日半日虽然不显、可只要超过两日不见李财的身影,李家人就必定起疑;所以,上仙在打算与李家放手一搏之前,还是要顾忌到这个层面的;这样吧,正巧奴家的腿如今有伤,那么不如就由奴家手书一封,上仙便假扮送信之人亲自送往李府,如此就可以把李财调回此处了;而且如此行事,若是李财失踪几日,老儿李皋也只当是奴家腿伤未愈、这才会拖延了那条老狗的归期。” 沈归一听她这个说法,心中立刻一惊此计看似虽然平平无奇、但对于自己的现状,却是在合适不过了。自己本就没打算拖延多久、只等象谷之种埋入土地之中,便可以奉京、大荒两箭齐发、目标直指颜昼和李皋二贼;而吴氏夫人此计虽然只能拖延几日时间、但显然已经足够自己之用了。 莫非,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来路 不过,无论此女是何等身份,至少如今还是在同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的战友。沈归也只是略一思量、便就点头应是了。 不过,老儿李皋显然比他们二人想象的更加老辣。当他看完了货郎送来的信件之后,并没有立刻放李财回府;反而是先派遣了两位仆妇、以送些糕点药品为名,亲眼检查了吴氏夫人的腿伤;直到这两位仆妇回报李府之后,这才把李财放回了府上。时至此时、已是午后时分了。 得知娇妻腿伤、心焦如焚的李财,自然是毫无防备地赶回府上。没想到他才刚一跨过府门,便被隐在院门之后的沈归一掌劈中了脖颈;可怜这条六十多岁的老狗、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来、便两眼一翻、人事不省了。随即,他被装入了一个麻袋中,与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的吴氏夫人和货郎沈归,一起坐上了拉散活的驴车,离开了大荒城。 等他再次醒来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李乐安那一张小圆脸。 可赞可叹这位老色鬼如今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反而先为眼前出现的这位玉人暗自叫屈可惜啊可惜,若是生了一张鹅蛋脸” 李乐安当然不会心之术,一见这老头睁开双眼,便语气冷漠地朝着旁边喊了一句 “醒了下回再拿人的时候、记得出手轻点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能禁得住你那么大的手劲儿吗” “哎哎哎,我这也是老没动手了,力道控制上难免出现问题,下回一定注意” 沈归急忙陪着笑脸,凑到了李乐安身边。 自打那位吴氏夫人一瘸一拐地踏入了破庙大门之后,李乐安就冷下了一张脸。此时的吴氏夫人虽然换上了一身农妇打扮,但就她那白皙柔嫩的肌肤、与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指,都与农妇这个身份没什么关系。 而且,就她的那番言谈举止、行动坐卧、再加上那呼之欲出的丰腴身材,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良家妇女。当然,吴氏夫人也不是故意要卖弄风骚,大腿都疼成那个样子了,哪还有那份闲心呢不过,有些习惯性动作,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过来的 比如,对沈归抛个媚眼啊、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轻薄言语啊 沈归虽然自知理亏,但也实在不好出言辩驳、于是也只能陪着笑脸,默默等着李乐安自己消气 “姑娘,这是何处啊” 色迷心窍的李财,被那股直冲脑门的酸臭味道拉回了现实之中。他打量了一番这四处漏风的环境,一时半刻间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能开口向李乐安问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8难主难仆 若今日被沈归擒来的人、是李乐安的侄孙子李三林的话,那么这祖孙俩兴许还能认得出来;可这位李财不过就是一个奴才而已,虽然二人都姓同一个李,但还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已。 正在吃醋的李乐安当然没有搭理这个色老头的闲心,面对他的问话、极没礼貌的白了他一眼、便继续熬药去了。 反倒是沈归闻言凑了上来,先伸手摸了摸李大管家那僵硬的脖子,然后又略带抱歉的对他说道 “你问的是这里吗这是大荒城外的城隍庙,供的是玄门道家的城隍老爷,住的是走街串巷、幕天席地的要饭花子;当然,同时也是您李大管家的丧命之地不过您别担心,念你年纪高迈、家中又人丁稀薄、我特地请来了您的至亲之人,还有几位旧友故交、为您老风风光光地出一趟大殡” 说到这里,沈归抬手向后一引,只见他身后露出了眉开眼笑的一张脏脸,此人正是那位小独臂 “李老爷好,小独臂在这给您请安了。多亏了您老的照拂,这才让我有了做那披街丐的机会;不过我们叫花子一向穷苦、也没什么好报答您老的可既然咱爷俩今天见了面,怎么我也得亲自伺候您上路不是” 李财虽然不认识小独臂,但一见他这副尊容,便已经清楚了自己与这些叫花子的过节。 李三林之所以会想到那等丧尽天良的赚钱门路,还多亏了这位李财李大管家忠心护主、献计献策,才让他迅速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而这缺了大德的倒霉主意,就是由李财负责筹划、李三林负责拍板、而李高负责亲手实施的;可以说以小独臂为首的这十几位披街丐、与他们主仆三人都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早在今年冬天之前,大荒城的这件城隍庙中,还住着不下五十位丐帮兄弟;可这一个寒冬的天灾人祸过去、就只剩下了十几位人人带残、个个带伤的老弱病残。 天灾无可避免、但人祸却是难饶;沈归既拜了伍乘风为师,自然也要帮丐帮弟子做出些实事 “小独臂啊,方才那位李高李老爷,伺候的如何了如今这位身份更加尊贵的李财李老爷到了,还不赶紧把他请出来、让人家主仆二人见面吗” 沈归故意扯着嗓子地训斥着不懂事的小独臂;而小独臂也是个妙人,高高兴兴地应到 “少帮主,这请是请不出来了但是小的可以帮您把他吊出来” 沈归听到这个吊字,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兴趣来。他今日在忙乎了一整天,根本没工夫搭理一个奴才的奴才、到底应该如何处置。如今经小独臂一说,他也想看看这些乞丐们,会如何对待自己的仇人 “那那就吊出来看看吧” 沈归的话音刚落,只见小独臂抬手便拽开了绑在柱子上的绳结,一个人影骤然从天而降 人还是李高那个人,身上的那些好衣裳却早被扒了一个精光。此时的李高,头顶插香、上臂走针、穿鼻挂灯、木筷入喉;双腿自膝盖以下、双臂自手肘以下尽数斩断,口角眼角尽是鲜血,看样子已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而他的身子正被麻绳捆住,宛如破麻袋一般被吊在了房梁上;如今在小独臂伸手一解之下从天而降、晃晃悠悠地在众人眼前荡来荡去 “我去小独臂啊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心理疏导了” 沈归刚一扭头,看见了李高如今的这副新造型、脸上还感受着他鼻孔里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浑身的毛孔骤然一紧、整个人被惊退了四五步远 其实,就李高如今的这副模样虽然凄惨,但沈归毕竟也是参加过蒲河战役的老行伍、伤残人士他也不是从未见过。只是这骤然身边掉下来这么一个玩意儿、实在有些意外而已 而且这李高身受之刑、很多都是可以作假的苦行丐的障眼法。不过,如今的小独臂显然没有帮他作假的打算,反而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全部花活,轮流在这位仇家的身上实验了一遍。 沈归平复了心情,又转头想要看看恐吓的效果如何毫无意外,那位李财李老爷的裤裆一片湿润,牙关紧咬、显然已经是昏死过去了 “真可怜,都六十多了还要受这份刺激乐安你快过来看看,别给活活吓死了,这条老狗我可还有用呢哎不对啊,你在这破庙里看着小独臂他们这么作妖就不怕吗” 李乐安刚给一个失去双眼的大娘喂完了药,听见沈归的询问缓步走了过来、路过李高的时候还伸手推了一把,看都不看半空中摇晃的更加厉害的那个人彘,屈膝伸手先是摸了摸李财的脖颈,又翻了翻他的眼皮、随即便掏出怀中针包,一边下针一边回道 “我可是个大夫,再惨的我都见过,这算什么啊当年我跟林婆婆当仵作的时候,还检查过火场中的尸首呢,比这个惨多了而且我们李家世世代代都是本份的生意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有什么可说的呢如今这李高的债还没还完、当然就不能死了哦对了,他这条狗命,还是我用萨满秘药保回来的呢要不然就他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骨,还能挨得住小独臂那些花样” 要说刚才沈归是被李高的突然出现给吓破了胆、那如今就是被李乐安这份冷漠与淡然、惊得毛骨悚然。他今日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李乐安这个姑娘。这丫头,显然不是看似那般人畜无害;无论是她的危机处理还是天赋悟性,都远超寻常男子;再加上她还集合了萨满秘药、岐黄之道、与地灵脉者回春圣手林思忧一生的行医经验,也称得上是当世杏林大家了这样的一个奇女子,到底应该如何看待她呢 当然,让沈归惊异的女子不只是举重若轻的李乐安,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脑门上传来了绢帕的柔和触感 “上仙怎么浑身冷汗呢虽然如今正值盛夏时节、但今日这雨下的是越来越大、出这么多汗很容易受凉的上仙要保重身体啊” 被吴氏夫人这一擦额头,沈归心中非但没有沉湎旖旎之中、反而生出了一丝警惕之感。他当然能够确定这吴氏夫人不会武艺、也不会是什么易容守拙的前辈高人;但就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寻常女子,面对这般残忍的场面,竟然也是浑不在意。仿佛在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突然出现一般。 当然了,沈归正在揣摩吴氏夫人为何会临危不惧;可李乐安见状、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沈归,这女人是谁啊” 沈归伸手朝着昏厥过去的李财的方向一指 “就是这老头的内人” 吴氏夫人掩嘴一笑 “以前是,以后可就未必了上仙,咱们可是约好了的,奴家得亲手斩了他的狗头” “你这喂不熟的母狗吃里扒外的贱货我早就听人家说过你不守妇道、如今亲耳听见你口吐真言、才知道空穴必然不会来风” 也不知是不是李乐安故意使坏,当她听清了吴氏夫人的身份之后,右手轻轻撵动手中银针,被吓尿了裤子的李财立刻悠悠转醒。显然,他也听到了自己夫人的那番言语,愤怒之下都忘记了自己还身处险境、反而大声斥骂起吴氏夫人妇德有缺来。 “李财啊李财,你这条看门的老公,也好意思跟我谈论妇道二字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说,之所以你会有今日之祸,全都是姑奶奶我的手笔而且你我二人成亲之后、您李老爷的干兄弟,早就排满了整个大荒城啦” 吴氏夫人说完之后,便掩着小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而且,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能看出吴氏夫人的情绪极为平稳;反观李财李老爷,却被气的浑身发抖、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般、不停地发出无意义地音阶、一会看看媚眼如丝的吴氏夫人、一会看看被吊在房梁之上的得意助手,双眼一翻,看样子是又要昏厥过去 李乐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李财这副神情、伸出手掌照着他后心某处一拍,李财的身体受力立即前倾、不由自主地咳出了一大口痰来、随即便底下头,哞哞地痛哭了起来 “哭的可真伤心啊来吧,发昏当不了死,您老人家也挪挪窝小独臂,既然奴才都是你伺候的,现在人家主子来了,我看也一并交给你吧少帮主我为人一向心慈手软、实在看不得那血腥场面” “上仙不是说好了交给奴家亲自动手的吗” 吴氏夫人一听、立马缠上了沈归,凑在他耳边娇娇嗲嗲地哀求着;而沈归感受到了李乐安那如剑锋一般锐利的目光,急忙跳开三步,指着半空中荡着秋千的李高说道 “你看你看,我都吩咐小独臂了、李高这不是都还活着吗你玩你的,他玩他的,谁也别耽误谁不就得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0药渣李财 面对宝贵的生命受到威胁、李财李大管家毅然决然的以六十岁高龄、生生克服了右手中指被掰断所带来的巨大痛楚;凭着这份强烈的求生欲望、还真给沈归亲笔写下了一份详尽的李家外戚罪证供状。当然了,刚开始这个狡猾的老头还企图以挤牙膏的方式蒙混过关;但在沈归那逮住蛤蟆攥出尿的行事宗旨之下、终于还是交代了一个彻彻底底。 沈归拿起李财刚刚签上了名字、画好了押的几页供状,轻轻吹干了墨迹,映着昏暗的油灯一边检查、一边感叹道 “您老人家的这手行楷、虽然因指伤而略显杂乱,可单以这份笔力看来、没个二三十年的功夫、也是绝对下不来的李大管家啊,您老这何止是识字、简直能称的上是书道大家了” “少侠您谬赞了老夫也是闲余时间多了” “可人家都说这字如其人、依我看来也不尽然呐小独臂,至此李大管家的使命已经全部结束,如今我就把他交给你来伺候。不过咱们可有言在先,我既然已经应了吴氏夫人、那这李财李大管家、就绝对不能死在你小子的手上。咱们行走江湖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信用二字” 李财听到这里脸色骤然一变、顾不上浑身的伤痛奋力疾呼 “少侠您说得对啊行走江湖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信用二字老夫如今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强忍疼痛写下了亲笔供状、一副容貌也已尽数毁去,您怎么仍然还是不肯放过李某呢你我二人本无仇怨、难道您非要小老儿我这条狗命不可吗” “嗯,是的” 李财被沈归这直白的回答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久之后、才万般委屈地继续讨饶道 “可您方才分明说过,会饶去老儿这一条性命,如今又怎能言而无信呢” “我的确说过会考虑饶你一条狗命啊可如今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结果就是不能饶了你啊这又怎么能算是我言而无信呢小独臂你赶紧的,有活不干你还等着留到过年吗哦对了,别忘了先把他舌头割了,我这人心最软,听不了人家哀嚎” 还未等李财骂出几句,小独臂便狞笑着走上前来,口中说着放心吧少帮主,准让这老小子静悄悄的;同时又抬起一脚,把万念俱灰的李财踹倒在地,伸手由打背后的腰巾之上、解下了一杆大铁钩子。 他手中这柄大铁钩、设计原型是出自秦墨先贤公输子的留下的锤锻手稿,最初的设计理念,乃是充作水上作战之用的钩巨,是用于拉进船距的一种金属兵刃;时至今日,这种钩巨经过多年的演变、早已经变成了行舟之人的必备工具之一。 而小独臂手中这柄铁钩、与渡渔船家、漕帮子弟手中的铁钩都不相同这柄铁钩的内侧经过了仔细的打磨、如今已是异常锋利;尽管从外表看上去,与寻常铁钩别无二致;可若是一旦被这种铁钩环在脖颈之上、只要对方轻轻那么一抹,定然会落个被割开喉咙、窒息而死的悲惨下场。 不过,既然小独臂已经应了沈归、要把李财这条狗命留给他的夫人独享,就定然不会对他痛下杀手。 接下来,李财就充分感受到了什么才是劳动人民的伟大智慧。 小独臂抬起一只脚来、重重地跺在了李财的尾龙骨之上。这一脚下去、虽然没有造成什么硬伤、但李财的下半身受此重创、短时间内也无法挪动分毫;紧接着,他又踩上了李财的小腿肚子,抬起仅剩的一只臂膀、抡起钩子便向他的跟腱与脚腕的缝隙之中刨去 被打磨锋利的勾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接带着弧度的钩入了李财的跟腱之中;紧接着,小独臂死死地踩住他的小腿肚子、臂膀奋力一提钩柄,李财只觉得感到一阵剧痛的同时、耳边也传来了一阵撕裂之声、紧接着左半边身子便彻底地失去了控制,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庙中众人就这样看着动作娴熟、下手狠辣的小独臂,慢条斯理的地钩断了李财的四根手脚大筋。沈归看着他那副冷漠的脸庞与干净利落的身手,心中暗道这孩子真的需要心里疏导了 当然,如今的李财还勉强称得上是生龙活虎、虽然手脚身子无法动弹分毫,可是在刺骨疼痛的折磨之下、头脑之中仍然还是一片清明;求饶、谩骂、讨好,这位只有头颅还行动如常的李大管家、仍然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对这个出身于微末、社会地位低贱到尘埃里的小乞儿真是及尽诱惑之能事;可惜,无论自己说了些什么、又许给他了怎样一桩天大的富贵、这小独臂仍然都是颔首微笑,照单全收、之后又继续做着手中的活计 沈归这个天生心软之人、当然没兴趣看小独臂是如何讨债、吴氏夫人又是如何报仇的;他叫醒了靠着门槛小憩、此时正鼾声如雷的刘半仙,与他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商议起了什么。 次日凌晨,天色才刚蒙蒙亮起,李家外戚的大长老李皋,便带着他的亲孙子李三林、还有一众李家耄老、后辈儿孙、以及谛听的那位使者刀疤男,一起出现在了大荒城的东门以外。 这队人马的最终目的地、距离沈归与众人落脚的城隍庙不远。在大荒城东郊、一处依山傍水的美景之间、伫立着一座萨满祭坛。 今日,便是李家人与刀疤男商议之后、选定开始播种的良辰吉日。 在幽北三路民间、萨满教的声望极高、信徒更是遍布十里八乡之间。这些从土里刨食养家糊口的农夫苦力们,对于那些可以为全村老小医治病痛、还能帮自己占卜天气祈求丰收的萨满神婆与巫师们,简直奉若神明一般。他们的思维方式与工作流程一样简单,就犹如最平凡朴实的土地一般你种下的是什么种、结出的就一定是什么果。 所以自古至今,幽北三路各行各业在惊蛰动工之日,都会请来一位萨满巫师,帮他们在举行一场祭天祈福仪式。他们每一个人都相信,只要得到萨满巫师的祝福,那么这一整年来、各行各业都定能风调雨顺、人丁六畜也会是一片兴旺发达之相。 不过,由于今年东幽李家不种粮食、而改种了象谷,所以他们今年的惊蛰祈福祭祀、就推迟到了如今这个盛夏谷雨时节;而李家的这些外戚、虽然大多都是些无敬无畏的势利小人,但今日也请来了萨满巫师祈灵,对来观礼的其他幽北装模作样一番一来,是为了安抚那些笃信萨满的农夫苦力;二来,也是自己缺德事做多了,想要得到先祖之灵的宽恕。 这些李家外戚的想法,其实真的有些难以揣摩。毕竟他们为非作歹、作恶多端之时、并不怕先祖天灵降下怒火;可一旦不得不参与到这种场合之后,又会摇身一变、成为一名虔诚无比的狂热信徒。似他们这般烧完香打和尚的做法,也不知道那些满天神佛看了之后、心中会是个怎么样的滋味儿。 “李大长老,象谷播种的时节已经非常紧迫了;今日完成了祈灵祭典、无论你们还有怎样繁杂的规矩,都决不能耽误播种的进行。想必这幽北三路的气候节气、你们可比我这个外人要清楚的多” 这位正在说话的刀疤男、本就是南康人士,对于萨满教的万物有灵说、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当然了,若是真的有神灵一说、似他这般的冷血杀手,信什么都翻不过他那副罪恶之身的。 被他开口催促的李皋、如今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原本他身边还有李财这个好帮手;可如今李财家中的吴氏妇人,大腿受了很严重的外伤;自己也就实在无法强人所难,让这个多年以来都忠心耿耿的老奴冷落了家中娇妻;而自己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凡事也就只能靠自己来亲力亲为,生生累出了一个心力交瘁。不过好在只要忙过了今日、李家的生意也就走上了正轨,自己也可以借着这阵东风、取代李登而成为整个东幽路实际上的当家作主之人。 于是,面对刀疤男这个合作伙伴、李皋撑起了一张笑脸,谄媚地解释道 “南使明察,老夫又何尝不想早日播种呢但这耕种土地之事、毕竟还要靠着那些穷鬼苦力来做;而那些贫贱小民都笃信萨满教、举行祈灵祭典之前、根本就不敢下地;多年以来这些贱民都愚蠢如猪、顽固如驴,老夫早已用尽了手段、仍然还是束手无策啊。不过南使您放心,老夫已经仔细盘算过了、绝误不了播种时辰” 二人边说边走,没过多久,便带着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祭坛之下,李皋抬眼望去,只见祭坛上已经端坐了两位冠带齐整的萨满巫师。于是他朝着身后的李家晚辈一挥手 “献上贡品祭物,切莫惊扰了二位萨满大人与神灵沟通” 几位怯生生的李家后生点头应是,小心翼翼地挑几幅担子、朝祭坛方向走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59人心难测 自从人类文明的火种被点燃的那一瞬间开始,协同合作这个概念便被植入了每个人的血脉当中。面对强大的猛兽袭击、外来部族的入侵等等危急关头,人类都会或以家庭、或以部落的形式,自由组成一个组织或者团体或为自保、或为利益。时至今日、尽管说法与表达方式上已经是千奇百怪、但究其根本,也都涵盖在合作二字之内。 在和平年代、与别人合作的原因,大都是为了获取利益;而既然合作会产生利益,那么不同的分配方式与分配比例,也就会给合作双方带来不可预期的意外发生。 不过,当利益与生命相对之时,利益二字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只有活着,才有享受利益的机会。那些要钱不要命的狠人虽然也有、但大多都是根本没预见到危险临近的蠢人而已。 就好比如今城隍庙中的李财,既然能想得出如此狠辣绝户的手段聚敛财富、也就绝对不可能是视死如归的英雄人物。这个结论也算不上武断,因为凡是漠视他人生命换取利益之人,就绝不可能同时也漠视自己的生命。 “我要买自己的命我要买自己的命呀少帮主您开个价,开个价别看我李财只是个小管家,但多少银子我都能付的起” 李财听到这里、立刻停止了装哭卖老、博取同情的行为。 皆因为从这些人的对话之中、他就可以听得出来如今在城隍庙中的这些人,都是不会敬老尊贤的狠角色;即便自己把一双老眼哭瞎、该挨得刀子,也是肯定要挨的 沈归看了看一脸哀怨的吴氏夫人、又看了看跃跃欲试、满面狂热的小独臂,神色颇有些尴尬地对李财说道 “您老人家的这个要求,让我很为难啊首先呢,我不缺银子其次呢,我与您的夫人也有约在先,若是我此时放你一条活命、岂不就成了无信无义的小人了而且,我若是不砍下您老人家的项上人头、回去也没法向我的主子交差啊李老爷您也活这么大的年纪,差不多就得了小独臂,先切了李老爷的舌头我这人呐就是心太软,实在听不了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向我求饶” “贵主上想要什么只要小老儿能够做到的事、您都可以提出来啊什么都行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一条活命啊少侠我保证,您只要您能放老朽一马,打我走出庙门开始,幽北三路就再没有李财这么一号人了” 李财口中一边说着求饶的话,一边伸手在地上左右摸索了起来,还未等沈归开口回话,他便找到了一块尖锐的菱形石头、连个磕巴都没打、便死命地往自己脸上划着道子,一边划一边还强忍着痛意、谄媚地对沈归笑道 “您看,如此一来,就谁都也认不出小老儿来了谁也认不出来了” 沈归万没想到,自己就随便说了几句闲话,李财这条老狗竟然会下这么大的血本虽然以他那张老脸看来、毁不毁容也没什么分别,但自己可还没动他一个手指头呢,这老头竟然就狠得下心来主动自残求胜欲望也太强烈了吧 “唔若是我能交得了差、放你一马也不是不可以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家主上对你们李家人不太满意,所以就派我前来大荒城,想要找些把柄握在自己手上、日后也好拿捏奉京城中那位李丞相。不知道李老爷您,可有什么好货色推荐吗” “有有有小老儿我别的本事没有,似这般好货真是应有尽有啊您若是能放了我,我家中书房之内可还有” “您老人家说的是不是这几本啊哎,莫非你是想用我的东西、买你自己的命这招空手套白狼您玩的高啊” 沈归冷笑着把那几本借来的账簿往地上一甩,李财先是看了一眼最上面的封皮、又点了点数目、满面鲜血、四面开花的老脸骤然一变、张牙舞爪地朝着吴氏夫人扑了过去,口中嘶吼叫骂道 “贱货毒妇你养野汉子也就罢了、竟然把老爷我的救命稻草都偷给了野爷既然你想害老夫一死、那你这个贱人也别想活” 以李财这个年纪的冲击力来说,沈归只是随意抬起一脚、便把他那副老骨头横着踹飞了好几步远;没想到这李财滚落地以后、非但没有呼痛、反而很快又再次爬起身子,固执地朝着吴氏夫人扑去 “没想到你还挺不屈不挠的给我老实一会,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的好也不是不能考虑放” “好的少侠” 李财一听自己这条老命可能还有缓,立刻十分听话地跪坐在地上,还把他那副六旬开外的身子板挺得笔直、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你负责接待的那些南康商团、究竟是为何而来” 沈归懒得跟这个没羞没臊的老头磨牙,一张嘴就问在了重点上。 “少帮主您消息灵通这些南康商团,都是为了他们李家的一宗害人不浅的货物而来您老有所不知啊,李皋那老棺材瓤子,真是缺了八辈大德、竟然想在” “我知道,你说的是货物象谷、或者叫阿芙蓉膏。这些破事儿整个幽北都传遍了,你就想拿这个消息换你的那条老命以这个消息的含金量算来、我最多也就先给你剃个头,再把你给宰了因为你那消息也就值这个价、而且你脑袋上也没几根头发了” “别别别李皋那条老狗吩咐小老儿,暗中向他们兜售象谷、为自己谋取暴利” “不对吧你们大荒城的土地都是有数的、象谷的产量也都是固定的,既然许了颜昼和谛听、还哪来多余的象谷出售给南康商团呢” 李财一听沈归对此事如数家珍,神色立刻一变俗话说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李财这条老狗本来还打算随便说些什么蒙混过关、可如今按照沈归的这个说法看来,人家原来掌握到的消息、比起自己肚子里的存货来真是一点不少。如此一来,求生心切的李财只能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李皋想把今年象谷的收成分给四家一份许给南康谛听、一份许给太子颜昼、一份许给他的亲孙子林三林、还有一份就自己脱手牟利了;当然了,这么个分法,象谷再多出一半来、那也是不够分的;所以李皋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子爷的份例之上” 沈归一听便嗤笑出声,打心眼里就觉得李财这条老狗、根本就没说实话 “胡说八道李皋那老头还打算借着登基之后的颜昼陛下、逼迫李登提前让出家主之位、好来分这一大份的绝户产呢;可若是按你这个说法、克扣了未来陛下的那份烟膏子、莫非李皋是不打算继续在幽北三路混下去了” 沈归说到这里、李财还没来得及解释、李乐安便开口解释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李皋名正言顺地坐上家主之位,又何必非要认颜昼这个名义上的皇帝不可呢你别忘了,最近幽北三路刚刚饱受战火的侵袭、各路人马都损失惨重、可唯独李家手中那四万护院家丁、却始终未损一兵一卒” “是的是的,这位姑娘说的太对了李皋那条老狗早有自立为王之意他也不止一次在族会上大肆抨击家主、说丞相爷是拿着李家子弟的血汗银子、去堵他颜家那个无底洞近百年来、若是没有颜、郭两家扯后腿,我李家早就富甲天下了他还说” 沈归看着眉飞色舞、买主求生的李财、没来由的产生了生理性的恶心。于是他立刻抬起右脚,把李财右手腕踩在地上、轻轻弯腰攥住他的中指、轻轻向后一掰 喀 一声极为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就在这间破庙之中回响起来。李财仿佛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剧痛给打懵了,先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已经扭曲变形的右手食指、刚欲开口惨叫、又被沈归挥手一掌劈在了咽喉之上 沈归下手还算是知道轻重的、如若不然的话,他这一记手刀下去、轻而易举就能把李财咽喉击出一个粉碎。 “都活这么大岁数了,就没人告诉过你人家说话你插嘴,这个习惯可不太好我问你的是,那些南康商团,都是个什么来路” 沈归冷冷地看着地上那位正在不住打滚、还用没受伤的左手捂住自己喉咙的李财,静等着他的自我调节产生效果。 “咳咳他们是李皋选的合作伙伴呕商团中做主之人是南康广陵城的一位巨商,好像是姓沈” “沈家商团吗嗯我知道了。李财你识字吗” “识得但现在没法写了” 李财一边回着沈归的话、一边可怜巴巴地竖起了那根已经扭曲变形的食指来。沈归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 “可你想要活命、怎么也得给我留下个亲笔字据吧要不然你老人家就克服一下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1执迷不悟 这些李家子弟所挑的扁担之中,都是祈灵祭典需要的应用之物。除了常见的香蜡纸马以外、还有一些用于供奉神灵的贡品祭物。 这次祈灵祭典的本家主事之人李皋,心中纵使万般的不情愿,仍然还是准备了一整套的上等贡品猪、牛、羊三牲齐备,自不必多说;那些铭刻了上古萨满铭文的火石与祖灵图腾柱,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还有一尾鳞片齐整的活鱼、被捆扎住翅膀的大雁、再加上一张连头整身的雄性黑熊皮,也就凑齐了天、地、水三母之灵。 在萨满教的上古传说之中,记载着万物生灵皆起源于火;而火种则起源于石;所以在这些萨满巫师眼中,世间万物生灵,都以火石为父、以天、地、水三祖灵为母;这种观点,与儒道两门的某些方面也是不谋而合的。 而且,无论这天、地、水三母灵,在萨满教义之中都代表了些什么;至少在台下这些以耕种为生的农民眼中想以种地为生、却定然是离不开三母灵的庇佑。而且因为萨满教源远流长,民间也有一些有关于三母灵的打油诗,也在耕夫的圈子里故老相传天公不作美,种啥都白给;土地张了嘴,满村饿死鬼;河水一流干,直奔鬼门关。 今日祭坛上的这两位萨满,还是大荒城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巫师介绍给李皋的。原本李皋是想请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萨满亲自出手;但自己才刚刚进了他家大门,便看到这位老萨满巫师,正躺在炕上裹着被子犯愣;自己说明来意之后,这位老萨满便一脚踢开了被子、除了眼珠死死盯着李皋之外,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像是身上生了很多跳蚤一般看起来既别扭、又不协调。 李皋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当然知道萨满巫师年纪大了之后、大部分人都是这个下场。也不知是所谓的泄露天机太多而遭了报应;还是早年餐风饮露、爬冰卧雪而落下的老病根;总而言之,除了极个别的驻城萨满以外,这些为幽北百姓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神职人员,虽然还称不上是晚景凄凉、但大部分人也都会饱受病痛的纠缠折磨。 “李老爷,您看看我如今这副身子骨,别说祈灵了,就连起床都费劲你这是不是错人了吗” 李皋看着他那匀速抖动的身子,心中也十分明白这老小子就算有意装病、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的每下都抖到点儿上 “既然萨满大人您身体抱恙、那李皋也无法开口强求不过我们李家这春耕祈福祭典已然拖到了现在;若是再不抓紧时间举行、只怕东幽路的百姓,今年可都要饿肚子了” 面对着李皋的恶人先告状,万般无奈之下的老萨满终于还是给他想出了一个折衷之法 “这样吧李老哥,我帮你从别处请来两位身体不错的萨满先顶一顶,一个大神一个二神、也就够了放心,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咋也得让老哥先把眼前这难关熬过去啊其他的你就甭管了,明天带上一切应用之物、领着族人去东城外的萨满祭坛吧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你看我这身子,要是再跟你多说几句、准把自己舌头都给咬下来有什么话,咱们明年开春再说吧” 李皋被连轰带撵地赶出了那间土坯房中,遭受到无礼待遇的李大长老、临走之前还回头啐了一口吐沫,心中暗暗骂道还他妈明年再说看你抖得那副德行吧今年冬天你都未必扛的过去 不过时至今日,李皋看见了祭坛上两位冠带齐整的萨满巫师之后,满心忐忑也骤然化为无形。他看着那几位后辈布置好了祭坛之后,便朝着身后一扬手霎时间,所有的李家族人与前来观礼的农夫百姓,便泾渭分明地站成了整齐的两队,随着呼啦啦的声音,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跪在了祭坛之下。 就只有两个身影、还直挺挺地站在当场一位是冷眼旁观、看着这些幽北蛮子耍猴戏的刀疤男;另外一位则是正在拿捏首席长老做派的李皋。 当然了,在场他李皋身份最高,装腔拿调当然无所谓,但若说自持身份高贵、不肯跪拜萨满巫师,他李皋却是绝对不敢生出这份心思的 “老儿李皋,携李家族中全部老幼祭典祖灵;恳请萨满大人为我等降下福祉、保佑我李家今年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李皋一边朗声说着祭词、一边挺着腰板跪在地上、说完之后又五体投地的行了一个大礼。 按照往年的祭典流程看来,如今本家主人已经跪拜、那么萨满巫师就应该响动骨铃法器、开始转着圈地跳起舞来;先占卜、后祈福,一整套流程大约要花上一到两个时辰左右。 可是,这两位带着面具、穿着祭袍的萨满巫师却仍然一动未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祭台之上端然稳坐。 生出这等意外之事、李皋身后的几位长老骤然面面相觑、但在李皋没有发话之前,却谁都不敢率先发声;而那些前来观礼的耕夫百姓们,见到两位萨满大人不发一言、只当是李家人准备有误、或有什么失礼之处,触怒了萨满大人,于是在几位虔诚的老人带领之下、呼呼啦啦地都跪倒了一地、砰、砰地不停磕着响头。 “唉” 一个沙哑的男子叹息之声、从祭坛之上发出,飘飘荡荡地传入了在场众人耳中。紧接着,这位出声叹息的男子不但没有开始祈灵祭典、反而伸手摘下了面具头冠、又解开了脖颈之前的祭袍系带 “齐雁”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祭台上沈归的动作之时、李家后辈队首一人却突然高叫出声。 “你不是北燕来的货郎吗怎么如今却变成了幽北三路的萨满巫师呢” 也怪不得李三林会如此的惊慌失措别人也许不清楚、他自己却再明白不过了。这位齐雁预付的五十万两银票,还好端端地躺在自家枕头下面;可眼下这个小货郎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萨满巫师神灵恶鬼之事还不在紧要、可自己亲笔写下的那一纸订货字据,可还在握在此人手上呢 “三林,你怎可对萨满大人如此无礼速速退下、否则定要治你个扰乱祈灵祭典之罪李家家法何等严厉、我想你也是清楚的” 李皋当然知道,如今看来,应该有自己不曾掌握的意外情况发生;但此时毕竟人多嘴杂,除去自家人之外、还有不少平民在场观礼;无论此人曾经如何诓骗李三林、但整个东幽路改种象谷一事,却万万不能在此时此地、被当众揭露开来。 “是大长老” 李三林也不是个不知轻重之人,方才也是被漏出真面目的沈归一惊之下、这才乱了方寸;如今李皋的一声断喝,又让他回到了往日那般聪明机敏。 “李皋、李三林,事到如今,你祖孙二人已是罪孽满身、还不知痛改前非、幡然醒悟吗” “回萨满大人,李皋知罪、但不知罪在何处” 李皋略一打量沈归那副年轻的面孔、不由得心中大定。想来这少年即便天资过人、终究还是如此年轻,不可能比自己经验更加丰富。如今他既占着萨满教之名,自己也就只能阳奉阴违地用话术稳住场面;等他脱下这身祭祀袍、离开了众人眼中之后,是生是死、可就要各安天命了 面对李皋的质问,沈归并没有与他继续在言语上纠缠下去,反而是站起身来,从身边的祭袍下取出了萨满教大护法的身份象征兽皮雷鼓;随即又从背后取出了一柄骨槌,轻轻一擂鼓面,发出了咚的一声脆响。 尽管这道鼓声听起来带着些俏皮的味道,但是在场众人、连同胸有成竹的李皋在内,脸上皆是一片惊异之色 萨满教大护法的法器,之所以是这种雷鼓、皆因为在萨满教义之中、雷电是代表着审判与毁灭的力量;而如今这位护法大人响动了雷鼓、也就等于向在场众人宣告他要代表萨满教、涤荡李皋与李三林那罪恶的魂灵。 简单说来,就是他沈归,今日要杀人了 当然了,尽管历代大萨满都有着赫赫威名流传于世、但谁也未曾亲眼见过、有哪位萨满巫师能请动雷神之灵、生生就把罪人当场劈死的即便那位穿的花里胡哨、正躺坐在祭台上的二神还是位天灵脉者、也无法做到引动天雷的程度。 “萨满大人、若老儿有何罪孽为教义所不容、在下都甘愿受罚;可老儿自问多年来虽然无才无德、但行事也还算是小心谨慎,不敢踏错半步。如今护法大人要审判在下、自当在众位乡邻面前秉公直言、也好让老朽我死也死个明白才是” 要说这李皋虽然年迈昏聩、但也还有那么几分急智他明知道今日参与祈福祭典之人、除了李家人之外、便是那些靠着李家赏饭吃的贱民;只要这位护法大人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么自己就能咬紧了牙,给他来一个死不认账台上的这两个装神弄鬼之人、根本也别想在大荒城动自己爷孙一条汗毛 所谓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李皋吃亏就吃亏在了见识太少他要是多去奉京城走动走动、问问那个倒了大霉的合作伙伴颜昼,也就不会如此的胸有成竹了 在这片华禹大陆之上、还有着一类超脱凡人桎梏的半仙之体天灵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2麻木不仁 其实以刘半仙天灵脉者的能力,怎么算战斗力也不会在刀疤男之下;既然刀疤男都能单枪匹马、就把李家宅院给杀了一个通通透透;那么刘半仙想让李家彻底在大荒城除名,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沈归却无法把所有的问题,都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解决。因为他与颜青鸿、乃至李登,如今都急需一个安稳的东幽路;无论是土地还是民心、都容不得再出半点差错。 所以,收拾这爷孙俩的最好方式、便是让他们彻底声名扫地、成为在幽北三路都人人喊打的两只过街老鼠。 所以,沈归如今面对这位外软内刚、胸有成竹的李家大长老、并没有贸然祭出刘半仙这个大杀器;反而他只是招了招手、便有两位独臂乞丐从祭坛后方拾级而上,每人都端着一个大号的木匣子,平稳地把它放上供桌以后,便一言不发地跳下了祭坛。 “各位李家高贤、诸位相邻百姓今日,本护法也带来了两道祭物有此神物供奉神灵、定可保我东幽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说罢,沈归伸出双手,同时打开了两个木匣 待在场众人看清盒中之物、皆是一片哗然之色这两个木匣之中所装贡物,赫然是睁着眼睛的两颗男性头颅而且这两颗头颅,原本还属于大荒城街面上两位风云人物一位,是李三林李大少爷府上的总管李财;而另一位则是他府上的门房高老爷。 对于那些百姓来说,无论是李皋还是李登、与自己的日常生活其实都没什么联系,就犹如高高坐在金殿之上的皇帝老儿、敬畏但并不惧怕;而他们所惧之人、无非就是这等拿着鸡毛当令剑、横行乡里为非作歹的狗奴才们比如若是他李皋想要百两纹银,那么这些下人最少也要在百姓身上抠出三百两来一份上缴宗族、一份留给自己、另外一份呢,则用于给自己铺出一条通天大道可以说这些获赐李姓的恶奴们,个顶个都是阴狠贪婪的虎狼之辈。 而在场的诸位百姓、虽然早就恨这二人入骨、无一日不希望这些恶奴们于梦中暴毙;但他们今日亲眼见到了这两只贪狠豺狼的头颅,被装在木匣之中、摆在了祭台之上,却并没如同沈归想象的那般欢欣雀跃。 尽管沈归灭杀了这两头李家门下狡狐,但李皋这只老奸巨猾的猛虎,却仍然面色如常,浑然没有半分惊惧之色。 李皋并不是一个蠢人,之所以他会养着这些外姓人、还准许他们用李家的幌子招摇撞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用他们来为自己趟雷而如今这两位忠心义仆触雷身亡、也称得上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 “不知我家这二位忠仆、是何处得罪了护法大人才引得您如此大发神威、私下对他们处以如此极刑呢” 即便李家在东幽路一手遮天,若是想要处罚哪个奴才,也必须先请下大荒城衙门的一纸公文、准许宗族自行裁决,才能算得上是名正言顺这是幽北三路朝廷的律法、也是颜家为数不多的面子之一。 幽北三路律法无官准,而擅动私刑者,流放十年。 在李皋想来,既然他沈归占着萨满教的大义、那么自己也可以依照朝廷律法来制约对方;若是沈归没有另外的准备、就只能被顶出一个哑口无言来,场面上也就居于被动了。 单就如今这么一件小事也能看得出来,先帝颜狩为何会心心念念地想要淡化萨满教在民间的影响了。正所谓家口千口、主事一人,这萨满教和朝廷、总得分出一个主次关系来才是啊 沈归面对李皋的反将一军,只是伸出右手,随意地摩挲着李财那颗头颅上的几根银发,语带垂怜地说道 “李皋老儿,你收买人心、安抚民怨的招数,其实也并不算高明;无非就是暗中指使这些门下恶犬为非作歹;等到民怨沸腾之际、再把这些狐假虎威的狗奴才,推出顶罪了事。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其实百姓们心中都十分明白;之所以他们会配合于你,并不是你这手段如何的高明、而是他们再没有别的生路可走而已” 说到这里,沈归先打量了一下在场耕夫百姓的神情,发现俱是一片麻木不仁之后、便又从怀中掏出一些阿芙蓉膏来,在众人眼前一晃,开口怒斥道 “这种东西叫做阿芙蓉膏、就是你们最近刚刚分到手中的新谷种。这种烟膏会让人极度上瘾、每日若是不吸上几口、便会浑身痛痒难当、求生不得而求死不能;即便你有万贯家财可供购买此物、可久服之下仍然会身染重疾、衰弱短寿、最终被抽干成为一具骷髅、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此物,乃是这世间至恶至毒之物,你们平日里辛苦劳作、耕种的都是能活人的粮食;可如今这李皋老儿、却要你等亲手把那恶毒之物耕种出来、贻害幽北百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沈归这一番话,说的极为慷慨激昂;可惜的是,台下的平民百姓们仍然还是一脸麻木的望着自己,不发一言。看他们的神情,就仿佛沈归方才所说之事、跟自己毫无半点干系一样;而李家那些外戚们,更是神色轻蔑地朝着沈归指指点点、低声议论调笑起来。 李皋听完沈归的话,面色当然变得极为凝重。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回头看了看谛听的使者刀疤男、发现他竟然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激昂慷慨的沈归,自己也就放下心来,专心应付起这个幼稚的少年郎 “护法大人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首先,我们东幽路今年改种象谷不假、但却绝不会贻害幽北百姓。想那药烟是何等名贵之物、我幽北三路有多少人能有此等巨资、能够久服此烟呢再者说来,我们种出这些药烟作物、贩运到其他地方贩卖不假,但老儿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还是想为在场的百姓农夫谋求福祉。往常他们耕种粮食、一亩地不过就是十到十二两银子的收入而已;可若是一旦改种象谷、每年的收入最少也能翻出一个跟头去如此看来,李皋我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沈归耳边听着李皋的狡词强辩、又看着台下众人的冷漠神情,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自己当然知道此物有何等危害、但这些穷苦百姓们,却根本不曾了解过这种阿芙蓉膏,又怎么会对它产生厌恶之感呢正如李皋所言、这象谷一物、本身也是一味不错的药材、只是落到了某些人手里,才会变为今日这等索命恶鬼。 而这些百姓之所以会麻木不仁、皆因为他们还挣扎在喂饱线上。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也就谈不到什么善恶之分了;若是能把自家的收入翻倍、莫说是让他们种象谷、让他们种活人都绝没有二话 此时的沈归心有些凉,也彻底放弃了让李家外戚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他叹了口气,朝祭坛后面招了招手,一道白色的俏丽身影,便出现在了祭坛之上 当活生生的李乐安出现之后、整个祭坛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没错,李乐安的确是个大家闺秀、但也是在李登吩咐的散养方式之下成长起来的;大荒城街面之上,有何人不知这个圆头圆脑的李家小郡主呢前一段时间,李皋为她这个表妹发了一场大丧,全城的百姓私下里也感慨其红颜命薄、好让人不长命。 可如今这位已经死去多日、牌位还供在李家祖先堂内的李乐安,竟然就这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 好几位自小看着李大小姐长大的大荒城老人,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李乐安虽然出身高贵、但她自幼便心地善良、从不仗势欺人;对那些生活困苦的乡邻百姓、也经常会伸出援手。年幼的李乐安,便用自己买零嘴的份利银子,帮助过无数的大荒城乡亲熬过荒年。 一位年纪高迈的地把头,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踉踉跄跄地跑到了祭坛之下,仔细看清了李乐安的面容之后,颤抖着干裂的双唇、激动的说道 “大小姐啊老头子就知道你肯定没死像你这么好的孩子,祖灵自然会保佑你的他们说的时候我就不信,如今能亲眼看见您一面,死了也能闭得上眼了” 这位地把头年轻之时是李家的长工、有一年他的儿子被过路的流匪给绑了肉票、还是年幼的李乐安,从家中偷出来一笔银子,才让保住了他儿子的一条性命。打那之后,这位老把头就在家中,为李乐安立了一座长生牌位,早晚三柱清香供奉,祈求这位小恩人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李乐安当然不记得这个老把头是何许人也,她自幼过的便是抛头露面、随心所欲的日子;兴之所至、接济的穷人也多到数不胜数、又哪可能认识这个老把头呢 于是,她也只能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了远处饶有兴致的刀疤男。 “大小姐显灵了呀” 李皋一见李乐安露面,眼珠一转、立刻跪伏在地上、高声呼喊起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3揭竿而起 李乐安看着这位脸上皱纹堆垒的表哥、神情厌恶地皱了皱眉。她在父亲李登的极度呵护之下、从小过得便不愁吃穿的恬淡生活,也没有任何需要履行的义务使命需要牢记于心,日子过得真是要多清闲、就有多清闲。 幼年时期的李乐安,最喜欢坐在书房之中。因为父亲李登在离开大荒城、入京为官之前、便最喜欢泡在这间书房之中。某日午后,他在父亲的一本藏书之中、看到了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年幼的李乐安了一个半知半解、便在送去奉京城的家信之中,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而父亲也罕见地写了满满四页信纸,给女儿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下这句出自鲁东儒林学派的崇高境界。 于是,百无聊赖的李乐安,便把父亲如此认真解释过后的圣贤之言放在了心上,并且把它当做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当然,她也没有成为一名每日蹲守过马路老奶奶的熊孩子,只是看见不平之事便要管一管、看见了苦命之人便要帮上一帮;既不主动、也不拒绝;既不问闲、也不冷漠;勉强还称得上是一位业余女侠。 李登知道了女儿这种随缘助人为乐的生活态度,也暗中动用了自己的某些后门关系,使她成功拜入了拥有回春圣手名号的地灵脉医者林思忧门下;经过一番学习深造之后、这位业余女侠李乐安,终于成功转职为专业大夫李乐安。 李丞相对于这个女儿是发自肺腑的疼爱,从她这个名字就可以安的出来。李乐安乐天、平安。而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李家大小姐、也按照李登希望的那般成长起来。无论她选择了什么职业,也都是出于他那与生俱来的善良之心。 秉持着师傅林思忧的教导、李乐安救人之际从来不问病患的出身家世、哪怕是与幽北三路有着百年血仇的北燕人士、李乐安也绝对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不得不说,这师徒二人可能是最早出现的世界主义者。 可万没想到,自己还正在努力地朝着兼济天下的目标奋斗前进;可大荒城的自家后院,却燃起了一把冲天大火。 多年以来,李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李乐安,就只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医者;对于李家那一片偌大家业、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谁让她是李登的膝下独女呢也就无可避免地、要被卷入这场家族内乱当中。 自己的这位老表哥,先是派出了杀手意图谋害自己;而后,又在奉京城的丞相府中布下眼线暗桩、监视并记录父亲的一举一动;如今更是为了谋求李家的一片家业、准备动用那些记录账簿构陷父亲谋反;而且,还在暗中与颜昼、谛听沆瀣一气、种植贩售这可能等会导致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的至毒之物。如今想来,父亲指派自己代替单清泉、与沈归一道前来大荒城走这一遭、应该也是另有一份深意在内的。 既然自己的人生信条与李皋的利益相悖、那么就只能对不起自己的那位老表哥了谁让李家的家主,名字叫做李登呢 “李皋、你派遣杀手企图谋害于我、为你孙子李三林谋求家主之位在先;又想在我李家的土地上、耕种那等害人毒物、为自己谋求私利在后;与公,你触犯了朝廷律法;于私,你也悖逆了李氏门规。无论算起哪一条罪状来,你都断然难得一条活命。话已至此,你仍然还是执迷不悟、妄图用诡辩话术来做困兽之斗吗” 一身正气的李乐安,操着字正腔圆地口吻、责问起了跪伏在地的李皋。尽管她口中正义之言、与那张娃娃脸看起来不太协调;但台下方才还麻木不仁的东幽百姓、听了这番话之后,却骤然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李皋你个老王八蛋,竟然敢勾结外人谋害相爷” “我说李三林最近的呼声怎么那么高呢,原来你们爷孙俩还藏着这等狼子野心啊” “你平日里指使那些恶奴,坑害我们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妄想吞没整个李家,要害大小姐一死” “李皋,原来就是你这个畜生、暗派杀手去谋害大小姐的你竟然舔着一张老脸贼喊捉贼、让我们全去李家祠堂跪拜小老儿今日就跟你一道,把这条老命给兑了罢”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那位受了李大小姐恩惠的老把头,更是不顾身旁之人的阻拦,整个人拼了命一般往李皋的方向冲去;看他那对血红血红的眼珠,恐怕只要他的儿子一松手、这位老把头准会扑上前去、生生咬穿李皋的喉咙。 要说李乐安和沈归的做法,其实都差太不多;可得到的结果,却有着天差地别。皆因为他沈归虽然顶着萨满教大护法的身份,但终究也不是东幽本地人士,真称的上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而李乐安则不一样,她不但是土生土长的大荒城人士、更是诸位乡亲们从小看到大的李家小郡主,还是李丞相、李家主的膝下独女。如今既然是宗家大小姐出面要扳倒老儿李皋、那么此事就一定不会成为一笔糊涂账、最终不了了之了。 如今有了李家大小姐作靠山、无论自己跟着起多大的哄,也定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不过,即便遭到万民唾骂、身处众矢之的老儿李皋,内心却全然不似他外表看起来的那般恐惧。别看他此时以头碰地、浑身不停颤抖;其实在他的心中,却还在仔细权衡着当前局势。 自打他看到李乐安露面的那一瞬间、心中便已经清楚今日之事恐怕断难善了李皋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横行大荒城多年、皆因为自己背靠着李家那份雄厚的家业,还有一位身居丞相之位的家主李登冲锋在前,他这才能放开手脚、把大荒城治理的仿佛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而这李乐安是李登的独女,与方才那个满口大话空言的萨满教护法不同;自己与李乐安作对,胜负几何还真就不太好说了 若是自己俯首认罪,一向心慈手软的表姐李乐安,虽然可能会念在自己年迈苍苍、不忍痛下杀手;但是押解自己进京、请家主李登发落,却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而李登的手段自己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光是想一想那些可能性、也足够令自己毛骨悚然了。 所以,如今摆在李皋面前的路,就只有那一条了 李皋跪在地上,趁人不备侧了侧身子、发现自己的乖孙李三林,正神情肃穆地朝着自己不住点头。李皋见他有此行为、顿时心中大定三林这孩子,不愧是我亲自培养起来的少年英才在眼下这个复杂紧张的局面之下,竟然也能一眼看透破局关隘所在。看他那副神色凝重、蓄势待发的模样,想来是已经联络好了族中其他长老,做好了放手一搏的万全准备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皋虽然年迈、但绝不是个做事拖泥带水的昏聩老朽。在他看来,如今真可称的上是万事皆备、东风又至,真是全面开战的天赐良机于是,雄心壮志的李皋突然止住了颤抖的身子,挺腰杆站起身来,揉了揉跪痛的双膝。当然,李皋毕竟当了半辈子的族中决策人、自然有他心思细腻之处。在开口说话之前,他还回头看了看诸位李家外戚、见所有族人都面色凝重地望着自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乐安你我在族中辈分上算起来,虽然是表兄妹不假,但我李皋却年长你四十余载、你又怎敢用如此口吻质问老夫这李家的现任家主,的确是你父李登不假、但李家的族产,却是每一位李氏族人共有之物多年以来、他李登未曾给李氏族人带来任何福祉,反而还倒行逆施、挥霍无敌,致使族中产业日渐凋敝、李氏男丁的生活艰难困苦。你父李登的诸般恶行、在大荒城中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无论李家族人还是东幽百姓、无不盼其倒毙于荒野之中今日,我李皋便要代东幽路百姓、与李氏满门男女老幼做出一个决定罢黜李登的家主之位,并且永世不得踏入东幽路半步” 李皋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传到了在场众人的耳中。除去眼前一亮的刀疤男外,所有人听完之后都一言不发,只是瞪大了双眼,长着大嘴,傻呆呆的看着这位以白发苍苍之年、奋而揭竿起义的李家大长老。 此时站在祭坛之上的李乐安与沈归,听完这番话后却不以为意。而李乐安这个身在局中之人并未出言斥责李皋;反而看着其他那些跪在地上的李家外戚、语气平稳地问道 “哦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4成王败寇 胸有成竹的大长老李皋、在听了李乐安的责问之后,心中不免耻笑年轻短视、不知人心险恶。想自己一生都被她父亲李登钳制,并没能做出什么太大的成绩;唯一让他觉得自豪的、便是通过割让无数利益的方式、笼络了大半李家外戚。这些银子就如同诱饵一般被自己撒入河中、钓回来的,却是一片又一片的人心呐 李乐安如今的这种临阵策反行为,分明是在临时抱佛脚她想仅仅靠着一个大小姐的名头、便能分化打压被自己圈养了二十余年的李家外戚这已经不能说是天真了;根本就如同痴人说梦一般李登啊李登,想你徒有一世英名、可惜你这个女儿,却没沾到你半点的灵气啊 念及此处,李皋一面手撵银髯,一面转回头去。他是想亲眼看看,自己多年来靠着实打实的金山银海聚拢起的那一片人心,究竟是如何给李乐安这个小女儿家、上一堂生动而宝贵的教育课 可惜的是,他看到的画面虽然极为震撼、但绝不是他想要的那般效果 在他身后的百余位李家外戚、再加上无数的李姓小辈,如今听了李乐安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动作整齐划一、挂着谄媚的笑容,拼命地摇头摆手;而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从原来的那种崇敬与拜服、变成了如今的冷漠与嘲笑 犹如三九天一桶凉水兜头泼下、李皋被他们这奇怪的眼神惊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些原本还喊着要跟自己同气连枝、共进共退的同族亲人、在如此重要的时刻,竟然会给自己反戈一击而且,这还是在李登这个现任家主、根本就没有露面的情况之下 莫非,这个小女娃暗中许以重利向诱不成可就算何等富甲天下之人、也绝对开不出种植象谷能够获得的那般高价 “李三林为什么他们都在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老夫莫非是他们认为老夫所言有何错漏之处吗莫非,他们就不打算罢免李登这个不称职的家主吗” 事到如今,李皋心中已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但如今话已出口是断难收回、就只能硬着头皮撑到底了;如若不然的话,这些态度暧昧的李家外戚,一见自己俯首认罪、就更不可能重新站队了这些整日就知道花天酒地、好逸恶劳的李家外戚、个顶个都是有奶就是娘的卑劣之徒,若是自己能唬住一张老脸、兴许还会有转机出现 “李三林叫护庄队的儿郎们把李大小姐请回府上等祈灵祭典结束之后、再把派人把她送回奉京城的丞相府去再把那两个装神弄鬼的假萨满也给老夫乱棒打出你怎生还站在那里莫非你没听到老夫的命令吗” 李皋用一双鹰隼般阴郁双眼,死死地瞪着面带为难之色的李三林。可惜,尽管他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把嗓子也给喊得生疼、脖子的青筋都绷起了老高、可那个被他视如珍宝的亲孙儿李三林、却仍然是一步都没动过 “三林兄,你爷爷叫你呢好歹也该应一声、这才是做小辈的礼数啊” 借着李乐安狐假虎威的沈归、此时也发现了李三林脸上的左右为难之色,忍不住心中的恶趣味,开口调笑着 而李三林也顾不上自己爷爷那张面色极为难看的老脸、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分辨李乐安的神态之上。权衡一番利弊之后、李三林在自己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迈步出列,扑通一声跪在了祭坛之下 “姑奶奶明鉴,李皋虽是我李三林的亲爷爷,但他提议罢免家主一事,却与三林绝无半点干系三林眼中的李家之主,从来都只有丞相大人一位,万万不曾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啊” 他这一番话才刚刚出口,其他的所有李家外戚、无论辈分是长老还是重孙、都连连点头、出言附和道。他们或是以辱骂李皋而大肆献媚;或是只顾磕头痛表忠心、口口声声都是独尊李登为一家之主、誓与反贼李皋划清界限。 终李皋一生、都在以取代李登的家主位置为目标而努力奋斗;可即便他千百算计、也没料到这些胆小如鼠、贪蠢如猪的李家外戚、竟然会在毫无眼前利益的情况之下、抛弃自己这个正要带领他们走上光明大道的首席大长老 凭良心说,李皋为人虽然贪婪成性、但那些他多年来搜刮聚敛而来的不义之财、也大半都散给了这些族中之人,自己并未留下什么丰厚的家产;这也是因为他多年以来都身居高位,眼界与野心自然不是寻常小地主可以比拟的。他比谁都明白财散人聚这个道理,也乐得当一个过路财神;他并非是不贪恋那些黄白之物、只是他心中另有别的大图谋、他也愿意用这些小恩小惠、为自己这一枝蔓下的人换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他为了攥取更多财富、笼络更多的人心、选择跟颜昼与谛听合作之事,其他的李氏族人,其实心中并不如何热切;甚至还有不少人,心中是极不赞同的;但也许是出于从众心理、也许是惧怕李皋势大而不敢反驳;总而言之,在他刚刚提起此事之时,族中之人无不是一片叫好附和之声;可是如今自己翻开底牌之后、那些同一阵线的至亲们,却立刻收回了已经下好的筹码 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皆因为李皋不明白一点这些李家外戚都是一群没有远见、贪图享乐的寄生虫没错;但寄生虫也有寄生虫的脾气秉性,这些虫子们根本没有像李皋那么大的一份野心;他们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着那种吃喝不愁、又不事劳作的富裕日子。这样小富即安、目光短浅的人,最抗拒的就是改变无论是改变一位家主、还是改变赚钱方式、甚至是改变一个合作伙伴,对于这些人来说、都会让他们产生强烈的抵触之感。 有改变就会产生动荡、也就有可能让他们失去原本拥有的那种富足生活。也可以这么认为谁若是让他们有了不安的感觉、谁就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而一心为公、两袖清风的李皋李大长老、就是这样栽倒了这些毫无廉耻之心的寄生虫身上。 “三林我可是你亲爷爷啊我做了这么多、还不是想让你能飞得更高、走的更远吗如今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反咬一口、要把你的亲爷爷置于死地呢你可是你可是老夫从小抱大的呀” 看着那些外戚冷漠嘲弄的眼神、李皋心知大势已去。他既然有这这等壮志、自然也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李皋既然有胆子坐在赌桌上,就同时也做好了输掉身家性命的准备;但让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无法接受的,便是自己最最疼爱的亲孙子、竟也会在背后给自己重重地捅上一刀。 “恕过孙儿不孝,您老人家对孙儿的养育之恩再重、也抵不过您意图杀害姑奶奶、谋夺家主之位这等大逆不道的罪行。您若是能早对孙儿言说此事、兴许孙儿还来得及时劝阻一番,可哎,您如今要与祖爷爷和姑奶奶作对,我李三林却决不能跟您同流合污爷爷如同天高地厚的养育之恩,孙儿也只能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于您了” 别瞧这李三林面目猥琐、可如今说出这么一副正气凛然、公私分明的大话、还真的是有模有样;甚至让那从小把他养大的李皋、都生出了一丝陌生之感。 “哈哈哈哈哈罢罢罢成王败寇,老夫认了认了不过李乐安,你也别妄想能把老夫押入京中受审南使我李家的这份热闹看到现在,您还是不打算出面吗这李家大小姐的事,本就是你暗中所为如今出了纰漏,莫非就让老夫一人生生抗下吗这份责任太过沉重、老夫年迈苍苍、怕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被压的叫出声来;到那时节、可难免要坏了你我两家的那份情义” 刀疤男原本看着这场精彩绝伦的李家内斗、正在兴致高昂之际;却没想到狗急跳墙的李皋、竟然想要把自己也给拖下了水。不过,即便此事与他有着无法推脱的密切关系,他也还是有恃无恐的。 皆因为他本是南康人士、又是谛听派来接替黄鹂的幽北总管,无论是李家的家规、还是幽北的律法,都管不到自己身上;若是对方打算暗中下手迫害自己,那也正好是他求而不得的天大美事。 这位出身于谛听的刀疤男,业余生活十分简单,他既不爱财也不爱色;唯独喜好两样消遣之事一、是与高手过招;二、就是去赌场押宝。 之前在李乐安府上、眨眼之间就杀了二百余人、可其中却没有一个武道高手,确实难以尽性;若是能以此事为因,进而引出几位隐居在幽北的绝世高手、那这一趟幽北三路,才叫没有白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5狂热之人 面对李皋赤裸裸威胁的话语、还有他那副狗急跳墙的面孔,刀疤男只是冷笑了一声、便昂首阔步地走到了祭坛之下。可是,他也并没搭理企图做困兽之斗的李皋;反而仔细地打量了李乐安一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这丫头,比上次躲在衣柜里的时候、好像胖了一点啊” 李乐安要不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绝非他一合之敌、早就跳下去跟他一决雌雄了 不过,自己的武艺虽然不足以应敌,但她身边可还有两个绝世高手呢想到此处,李乐安回头看去,却差点没把自己的鼻子给气歪了那没心没肺的沈归与刘半仙、如今正朝着自己指指点点、偷偷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李乐安强行按捺住跺脚骂人的冲动、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好声好气地对沈归说到 “姓沈的,你还要坐在那里装多久的死人” 沈归被她如此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便挠了挠头站起身子,双膝微屈跳下了祭坛,朝着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刀疤男微微一笑、语带羞涩的说道 “兄台,咱们又见面了上次卖你那个消息,您可觉得满意” 刀疤男方才听到李乐安叫他姓沈的,也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沈归这个名字。所以,他也并未回答那番略带挑衅意味的话语、而是仔细地打量起了沈归这位恩人门徒。 今年二十出头的沈归、就算放在盛产壮汉的幽北三路来说、都算是极为高挑的身量;而从他衣服绷紧的部分也能看得出来,虽然他的体型看起来略嫌纤瘦、但也绝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书生;而且,按照他行动与说话间的呼吸方式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位沈归沈少爷、极有可能是一位功夫已入化境的内家高手。 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非但没有让这位来自南康谛听的刀疤男如临大敌、反而还面带喜色、颇有些相逢恨晚的意思 “你就是沈归二萨满林思忧养大的那个孤儿不错不错、以你如今这般的年纪来看、能把功夫练上了身的已经是凤毛菱角;可如今我观你行动坐卧之间、呼吸吐纳已然极为得法,显然是得过高人的传授啊不错不错,来,跟我过上几招,让我看看你这个年纪的少年、究竟能有多大的能耐也让我看看你沈归、如何能值得李玄鱼舍出那条老命去” 刀疤男说到此处,便伸手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佩刀。 他这柄刀,单从外表上看去,就与江湖之上寻常的刀型都不大一样。无论是刀柄还是刀颚、无论是刀背还是刀身、全部是由一条条形态优美的弧线勾勒而成的;乍一眼看去,此刀的刀身黯淡无光;但若是能离近了仔细观瞧、便会发现在这柄刀身之上、竟然有着如同丝绸一般细腻的云纹。就这样一柄异域风情浓郁的兵刃、哪怕是外行人都能轻易看出此刀绝非凡品。 而这把兵刃对于沈归来说、就更加熟悉不过了刀疤男手执的这柄怪刀、就是在他前世极为有名的大马士革弯刀 “哎呦没想到您的这柄宝刀、还是个番邦货啊难得难得、你们谛听果然家大业大、也舍得给你下血本” 沈归一边咂着嘴、一边仔细打量着他手中那柄异域神兵。 被他这么一说,刀疤男眼前也是骤然一亮自己这柄兵刃,的确是组织中人帮忙搜罗而来;虽然自己不知道过程有多么曲折,但若是拿上自己的这柄兵刃、与那些大食商人贩运而来的货色一比、便知道什么叫做天差地别了。可是根据组织中那些关于沈归的情报来看、沈归这孩子自打出世以后,根本也没走出过幽北三路半步;如今他只是打量了几眼、竟能看出此刀的确切来路如此看来,单就这份过人的眼力与见识、也不能把他当做寻常少年一般看待。 “沈归啊沈归,没想到你不光眼力好,江湖阅历也够深呐不错,这柄刀的确是我来幽北三路之前、从番邦商人手中高价购得的神兵。因为要带着它来到这穷山恶水之间走上一遭、我还特意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猎鹿怎么莫非你如今还没有趁手的兵刃吗没关系,那咱们就比拳脚” 刀疤男说完之后、便作势要收刀入鞘;可没想到沈归却翻身跳上祭坛、从李乐安纤腰旁边、拽下了她的佩剑 “无论阁下与林婆婆曾经有什么恩义、毕竟你也确实放了乐安一马。如此算来,你也称的起是沈某的半个恩人;既然此时恩人想与沈某过招,那我怎么也不能扫了您的那份雅兴啊。我就用这把春雨剑、来碰碰你的猎鹿刀好了不过咱俩就这么硬打、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依我看,不如挂上点彩头可好” 刀疤男一听沈归这个提议,骤然觉得这小子更对自己的胃口了。他平生最爱的就是比武和赌钱;如今按照沈归的提议,把这两种嗜好合二为一、岂不是更加痛快了吗 “好好好如此甚好这样吧,你要是输了呢,我就要你的那柄春雨剑” 刀疤男的确是个识货之人沈归的这把春雨剑虽然还未曾出窍,可单从那非比寻常的超长剑身、与华美瑰丽的白色剑鞘便能够看得出来这把长剑不但是柄杀人利器、更是一柄价值连城的古董神兵 “唔,没问题你我二人这第一阵既然比兵器,以趁手兵刃为注,也算是合情合理。那第二阵自然比的就是拳脚了你既然是南康人士、那么远来就是客、我就尽一番地主之谊,让你个便宜好了你看见祭坛上那个糟老头子了吗你若是能把他给揍了,我就把这柄与春雨剑是一对的惊雷短剑、也一并输给你。” 说完之后,沈归又抽出了那柄挂在靴筒旁边的惊雷短剑,在刀疤男的眼前随意一晃,便丢给了身后的李乐安。 “倘若是我输了呢你想要银子吗” “你输了的话我当然不要银子,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而且,若是你两阵皆败的话、便终生不得再踏入幽北三路半步” “若是你两阵皆败” “那我也不再插手你们谛听贩运阿芙蓉之事” “好,就这么说了” 二人约定好了赌注、又互相击了三掌以后,便各自退开,准备开始动手了。 无论战争规模的大小、最简单的取胜之道,便是利用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便利。沈归之所以敢下这么大的血本、与那刀疤男来上一场豪赌;皆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位纵横天下、横勇无敌的绝世高手刘半仙俗话说十赌九骗、若不是有刘半仙这样一个天灵脉高手能帮自己兜底、鬼才会跟那刀疤男对赌呢 对于自己亲自下场的第一场械斗,其实沈归心里是没什么底的。虽然他最近经过了刘半仙的悉心教导、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但平日里与他搭手的对象、不是太监杀手、就是土匪恶霸;这么长时间以来,就连跟江湖上那些会家子讨教几招的机会都没有、当然就无法估量出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了。而闲来无事与刘半仙在家中过招、结果也自然是被按在地上暴打一顿,这样一面倒的比斗结果,又能有多少参考价值呢 至于说双方兵刃的锋利程度,沈归心中就更没底了。往日里凭着那两柄北海剑奴精心打造的古董级神兵、自然是所向披靡、披荆斩棘了;可与这种与异域神兵互斥锋刃的话,结果也的确是未知之数。 当然,这场赌局的最大赌注,都还只能算是身外之物;而双方投入的暗注,才是这场赌斗的最大看点。 不用多说,若是沈归与刘半仙两阵皆败、那么他便只能离开大荒城、日后也不能再阻拦那谛听组织的下作生意;既然同赌、则自然同注倘若是刀疤男两阵皆败、那么也只能灰溜溜地返回南康、把伸进幽北三路的全部触角彻底收回。而如此一来、那犯上作乱未遂的李皋李大长老,自然也要留给沈归处理了。 所以在刀疤男动手之前,也没忘了把他的赌注压上台面。他只是身形一晃、极速穿梭在李家的队列之中、几个眨眼之后、李家所有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丁、便全部瘫软如泥、躺倒在地了。 “李家人都给我听好了,谁若是想趁我们赌斗之际逃跑、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刀疤男话音刚落,所有的李家外戚,都差点把满口牙齿生生咬碎什么叫引狼入室这就叫引狼入室当初谈合作的时候、明明说的好好的、可他如今一见李家内乱、就把我们这些合作伙伴、都当成了自己赌斗的筹码;李乐安与沈归纵然狠毒、但如此看来、那些南康人士也绝非是什么良善之辈啊 可惜,心中的怒火并不能化为攻击敌人的力量;这些李家人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也只能落得个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悲惨下场。 做完了一切之后,沈归与刀疤男二人对视一眼、便分别挪动身形、对面而立。双方彼此之间,大概距离十步之遥。 随着两声同时发出的利刃出鞘之声、沈归与刀疤男的赌斗、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6身手如何 若问两世为人的沈归,今生有了什么体会的话、那便是以往那些江湖传说、评书话本里的比武与决斗、全是胡说八道、都是骗人的鬼话。 就好比说最常见的那句大战三百合、无论说的是两军疆场、还是武林私斗、都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打法出现。按照华禹大陆的剑招、拳谱来看,一招一式这种量词、大概能拆分成三到五个动作;而即便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好手、单独用完一整招、最起码也需要也要五到八息的时间。简单算来,三百个回合的概念、大概就是一个人在不停发力的状态下、迅速摆出各种姿势造型、按照持续时间来算呢,单人耍完三百招、最少也要两刻钟左右的时间。 这样一看、好像并不算如何夸张;但若是以这种打法、去问问那些经常动手打架的地痞流氓、也准被人家骂出一个狗血喷头。 普通人、乃至练过几年外门武艺的习武之人、真的动起手来、最终的结果、也都是看双方最初的那几手而已。谁胆子大、谁出手快、谁更扛得住打,谁就有更大的获胜几率。至于说一刻不停地用尽全身之力、还要与对方见招破招、勾心斗角地打上两刻钟就算是有那个充足的气力、也没那么多不重样的招式可用啊 而真实的动手比试、哪怕双方武艺相当、大多都会在二十招之内分出胜负;因为在练与用之间,还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阻拦;即便已经在平时练得滚瓜烂熟的武功招式、也会在真正临阵对敌之际、被种种意外因素所影响、产生一些事先根本无法预见的意外。而这些意外、也会决定一场比武的最终胜负的走向。 就比如说力量强弱的运用、手执兵刃的趁手程度、天气环境的不同变化、光线照射的明暗程度、当时自身的身体状况、乃至对方的身份与名头、都会在临阵动手之际,带来内在或外在的诸多变化、从而导致武艺招式的变形与走样、身形与步法之间的不协调等等 在沈归前世有一句电影台词,说的也正是这个道理功夫,是纤毫之争。 如此看来,真正的比武争斗,倒有点像是大家来找茬你抓住了对方的失误,赢家便是你;而你的错漏若是被对方握在手中、那么获胜者就可能是对方。 方才沈归一见刀疤男制服李家外戚的身法、便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位刀疤男的身法,恐怕与自己还在伯仲之间。尽管自己的身体硬件、是经过林思忧与伍乘风多年来的悉心调教、已经达到了理论上的完美无缺;可除了这副极强的身体之外、自己能够依仗的就只有那不知深浅的内息、还有那两柄锐利无比的古董级神兵了。 可如今这刀疤男身法并不在自己之下、掌中弯刀也是有赫赫威名流传于世的利刃,自己已然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了;若是在算上双方经验与心态上的差异,看来自己在没动手之前,便已经处于了下风。 不过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沈归经过了那么多江湖前辈的悉心调教,早已对各种场面的应对方式烂熟于心似这种逆风架的打法,若是还如同以往一般、自认后手、等着见招破招的话,那么等待自己的也就只有败亡的下场。 念及于此,沈归一挽手中长剑,口中大喝一声看招随即便后脚蹬地、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向刀疤男冲了过去 如果这是一场纸面上的斗争,那么沈归便已经是胜券在握了。皆因为他有刘半仙这个不知来路的天灵脉者为师,能得到的裨益之处、就绝对不是想起来这般简单;他如今内息之磅礴浑厚、就算比起岳海山、陆向寅这等级数的高手来,都仅仅略差了一些火候、还不够圆润贯通而已;可惜的是,那些叫的出名字的精妙招法、他不但一招不会、连听都没听说多少、就仿佛是空守着一个粮仓、手边却没有炊具一般尴尬。 所以尽管此时沈归率先向刀疤男发难、凭的仍然还是那迅猛无比的身法与力道而已;虽然他不会任何武功招式、可挺剑前刺、也还是做得到的。 就是如此粗糙简单的一招前刺,此时落在刀疤男眼中,却让他心中如临大敌一般、面色也是极为凝重。 刀疤男是个老江湖、看出了沈归的身法与力道、都分不逊色自己半分。所以,他也收起了因为对方年轻而生出的那份轻蔑之心;而如今一见他那剑尖之上附着的那团虚影,便更加谨慎小心了一些。 这沈归剑尖之上的那些若隐若无的虚影、代表着剑身已经被灌注了浑厚强横的内息之力;若是寻常的内家高手以气驭剑、不过就是能让剑招运转之间更加迅猛灵敏而已;可一旦剑尖上出现了这等虚影、不但会让兵刃的锋利与韧性大大增加、同时还代表着执剑之人的内息之精纯、已到达到了肉眼可见的恐怖程度 而这也是所有内家高手以气驭剑法门的最高境界;若是有人天赋异禀、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那么此等灌注在剑身之中的内息、就会化成一柄具有实际杀伤力的气剑这等化无形内息于有型的玄妙功法,凝结出的气剑足以劈山断海;但凡是能够达到这等境界之人,也可以称之为天灵脉者了。 二十年之前,于东海关前三剑镇北燕的岳海山,便是强行运起此等无上功法、以自身气血寿数为凭、短时间内强行跻身于天灵脉者的层次。而他那三剑斩三千的光辉战绩、凭的也定然不是他手中的三尺青芒剑、而是这等让沈归也无法理解的仙人术法 刀疤男面对的这大道至简、平凡中见功底的质朴一剑、可是一位可以比肩岳海山的少年高手用出来的识货懂货的刀疤男,自然不敢贸然接下、而是微微侧过了身子、脚下微让了半步、同时还晃动掌中猎鹿刀,弯曲的刀身斜斜地护在自己前胸之上。 凡是用剑之人、一击前刺试探不成,大多都会迅速挽出一个剑花、调转剑身之后、使宝剑与小臂平行、改刺为拖、同时身形也掠过对方身侧;待他再次转过身来之时、便能在身形与动作的掩护之下、极为隐蔽迅捷地用处一记上撩简单说来,这迎门三招的精髓、便在那极快的速度、与极强的欺骗性上。 而自己想到的化解办法,便是用手中宝刀护体、生生吃下这一记试探的刺剑、脚下却绝不让出可供他闪转腾挪的空间;如此一来,沈归接下来的那一记骗招与一记杀招,也定然无法施展开来 所以在他看来,既然这刺剑是一记试探、那也就顶多用上三分力道而已。原因也很简单,如果沈归灌注了极强的力道、那么试探的剑招也自然会被用老、短时间是定然无法调整好身形的;如此一来的话,即便他强行把后手剑招施展出来、自然也会威力大减、还有被自己破招反击的危险。 剑法一道,讲究的就是虚实之间的万般变化。所为剑走轻灵、刀劈厚重,说的也是这个道理。而招招灌注全身之力的打法、都是初上战场的那些厮杀汉才会做出的蠢事,而这沈归既然能有此等雄浑壮阔的内息护体,肯定是 嘡 一声金属交斥的脆响过后、刀疤男死死握着手中刀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连退了五六步远。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此时那刀疤男握着刀柄的右手、正在止不住地来回抖动;而下一个瞬间、那个曾经在李家府上凶性大发、眨眼之间便屠了李府上下二百余口的煞星刀疤男,口中噗地一声喷出了漫天血雾。看来,沈归这一剑虽然被他堪堪挡下、但同时也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李乐安上次见沈归与人过招、他还被十三萨满卫踩得像只活王八一样窝囊;可如今这沈归也不知吃了什么仙丹灵药、竟然会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仅仅一招、竟能把刀疤男这等级数的高手给震出内伤来 “姓沈的你可以啊看你现在这身手、没白跟半仙练那么长时间啊” 睁着半张眼皮的刘半仙、此时听了李乐安的这一番话、立刻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他这剑法可不是我教的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血口喷人” “不可能啊这刀疤男怎么看都比老单厉害一些;如今沈归这一剑就把他震出了内伤,若不是你这等天天天下苦功夫教导,他又如何能练到这般程度呢” “哎,说到治病救人、老夫跟你师父林思忧,的确没法比;但要是说到杀人、你师父可就是外行了。我告诉你啊李丫头、沈归这一招之所以会有这等结果,不光是那个脸上有疤的汉子没有想到、恐怕就连他自己、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俩人一个愣头愣脑、一个又想得太多、如今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依老夫推断,接下来你的那个情哥哥,可能就要倒霉了” 刘半仙刚对李乐安说完、这刀疤男便又吐出了几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抬起袖子往自己嘴角上一摸 “痛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今看来、反倒是我把武艺给练死了好好好,咱们接着来” 一句话说完、这刀疤男甩了甩手中钢刀、又转了转自己的脖子、便再次扑向沈归。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7以巧破拙 这第二次交手,刀疤男甘愿自认下风、强行出招抢了个先手,连声请了都没道,便朝着沈归走去。如此一来,沈归也就彻底露出了他那啥也不会的无能本相。 其实,这刀疤男的压制沈归的刀法并不如何惊奇、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常见的大陆货,哪怕是最普通的练刀之人、也会多或少的都练过几手。 既然刀疤男的刀招如此平凡,名头自然也花哨不到哪去滚手刀。这滚手刀呢,原本是为了锻炼用刀之人的手腕力量、顺便也让人能更快地熟悉起刀背与刀刃之间的运转规律;基本上,这套滚手刀,只比用刀入门基础刀中八法来、高上一个层次而已。 而这滚手刀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卸腕刀。顾名思义、这套刀招的伤敌方式、便是靠着自己手腕来回转动刀刃、直取对方手腕之处。所以,这滚手刀并不以速度见长、讲究的是以招破招、以熟欺生;因此,这套滚手刀、也是江湖人通常用来比拼基本功的一套刀法。 双方用这滚手刀比试起来、场面上十分像是玄岳道宫的一门基本功法揉手。彼此的兵刃黏在一起、一同上下纷飞、最终目标都是直取对方手腕;而凡是师门同辈互相套招之时、开始都会用沾上灶灰的轻便木刀交手;哪方手腕上最先见了灰、哪方就败了;而等到有了一定功底之后、大多都会在寻常刀刃上包一层厚厚的棉布。如此一来、可以在锻炼手腕力量的同时、也能保护彼此不被刀刃所伤。 这刀疤男之所以会用这套看起来慢悠悠、用起来软绵绵的滚手刀、皆因为他心中对沈归的真实本领、仍然还是放不下心来。他也是想用这套滚手刀、来试探一下沈归招式上的造诣。 于是,刀疤男这套软绵绵的刀招、带着几分试探之意、与沈归的春雨剑接上了刃。 招法的确是平凡无奇、但实际使用的威力如何、也要看用刀的人是谁。同样的基本剑术,在一个刚刚入门的白丁手中用出、和青芒剑神岳海山的手中用出、展现出的威力定然不可同日而语。 沈归虽然没练过滚手刀、但也曾翻过几次刀谱、对这套刀招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白丁。不过,他却没有与刀疤男揉刀的打算。莫说自己在经验上一定比不过对方、就单说人家手中那柄刀身弯曲的猎鹿刀,也远比自己手中的超长春雨剑更加适合这套刀法。 既然以招破招这个方式行不通、那莫不如就按照自己擅长的方式、与这刀疤男贴身对上几招,兴许还能在忙乱之中、抓到他个一差二错、保不齐就这么赢下来了 所以,沈归手中的长剑并没有顺势搭上面前的猎鹿刀;反而是整个人一侧身、让过了刀疤男那绵软诡异的刀势;随即立刻一矮身形、就势前冲、企图欺近刀疤男的内围,与他打上一场烂仗。 江湖上有句老话、叫做乱拳打死老师傅,说的其实就是这种流氓斗殴式的打法。以招破招,凭的全是临场反应与江湖经验、年轻人又怎么可能是老师傅的对手呢所以若是想以弱胜强的话、最好的选择便是不让对方拉开彼此距离、贴近了身子、有多快就打多块;凭着自己年纪轻、力道足、血脉盛、胆气壮,与那些前辈高人打乱战,兴许还搏出一丝胜利的机会。 刀疤男也不是傻子、一见沈归非但不与自己接刃套招、反而像只兔子一样、低着脑袋就往自己怀里蹦,便明白了这小子肯定没憋着什么好屁。要知道,他手中兵刃规格极长、若是打中远距离的破招、也不比自己弱上半分;可是一旦近身缠斗起来、就等于直接废去了兵刃无法利用,这岂不等同于自废双臂吗 反观自己的猎鹿刀,虽然刀宽背厚、但长度却只有春雨剑的一半,本就利于近距离搏杀;再加上刀身与刀柄都有极为诡异的弧度、哪怕是近身乱战、自己也可以反手握柄、以刀代匕,根本就造不成什么恶劣影响。 以此推断、沈归这小子应该是想避免与自己较量滚手刀。这等舍近求远、自废双臂的做法,不是因为他招式不熟、就是根本不会 想到这一层的刀疤男,就更不可能让沈归近身了。明明是能凭着对方不愿意接刃的想法、打自己更为擅长的中长距离拆解战;又何必如让他欺近内围、打那一场烂仗呢即便自己近身战法也不惧沈归、可这毕竟是他渴望看到的局面、自己就绝对要避免此事发生。 一个不停出剑抢攻、一个边打边退、只知化解;若是只从在场面上看,沈归竟然还隐隐有占据上风的趋势;当然,在刘半仙这等阅历过人的江湖前辈看来、沈归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因为这刀疤男从头到尾、根本都没露过一招半式。别看他刚被沈归算计了一招,但这第二次动手之后非但没有暴怒抢攻、反而更加谨慎仔细地试探起来;如今他气息绵长、步伐不乱、脑门上连一滴汗珠也没出现过,显然是成竹在胸、游刃有余; 反观不停进步抢攻的沈归,如今虽然气息还算平稳、但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衔接节奏、已经产生了一些变化。刘半仙当然明白、之所以沈归会露出这样的破绽、并不是因为他体力不足、应该是沉不住气、心理失衡所导致的。他如今一门心思地想要欺近刀疤男的内围、让对方陷入到自己设想的乱战节奏当中,招式自然也是越打越快。就这种打法、凭着他那完美无缺的身体状况、或许还能支撑一会;但若是等刀疤男试出了他的虚实、开始反手强攻的话;他再想取胜、就定然要比登天还难了。 “李丫头你看看沈归如今打的倒是挺好看、不过赢人的招、却是半招都没用过我看呐,他这不是比武、反而像是勾栏瓦舍里那些白面小相公、耍着烂俗的手段讨赏钱呐” 刘半仙与李乐安说这一番话的声音极大、自然也传入了沈归的耳中。开始他还有些恼怒、不过转念再一想、仿佛又有了别样的体会 同一时间、自己刚刚刺出的一剑、也被刀疤男的猎鹿刀向左下方一带;被卸去了力道的同时,身子也自然而然地被带开了很远似这般结果,方才已经发生了好多次。刀疤男手中的猎鹿刀不但锋利坚韧,而且刀身与刀背的弧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拨打锁架敌方兵刃的功效。正如刘半仙所言、直到现在,刀疤男仍然是以破招和试探为主,反击的招法、还一招都没使。 不过,沈归接下来的招式,却格外的与众不同。 正常情况下、己方兵刃被敌人拨打开来、或退步抽身、调整好身形再重新出招;或跟身进步、与对方互换位置、在反身重新出招;可沈归刚听了刘半仙那番风凉话、却放弃了正确选项、反而兵行险招、整个身子顺着春雨剑传来的力道、朝着左下方一矮身形、同时腰部一较劲、把重心换在右脚之上,转身抬起左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奔刀疤男的面门而去 沈归这手变招、也是灵光一闪的结果。方才他听到刘半仙那句烂俗的手段,也给自己带来了新的思路是啊,论及招式的纯熟、自己与刀疤男简直有天差地别之远;无论自己有多少的小聪明、在这个杀人如麻的老江湖面前,依然还是不够看的既然早输晚输都是输,还不如索性换一个新鲜的打法 沈归这次的变招踢腿、还有一个很简单直白的名字转身后摆腿。 以沈归如今的身体状况、使出这一招转身后摆腿来、还真是自然中带着协调、迅猛中带着力道;凭着他那极为诡异的旋身蓄力、与出乎意料之外的出脚方式、这一脚便扎扎实实地抽在了刀疤男脸上 刀疤男卸开春雨剑的力道、再加上沈归自己旋身的带上的腰腿旋转之力、途中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啪的一下砸了一个结结实实。毫无意外、刀疤男的口鼻之处被沈归的小腿抽中、连吭都没能吭出一声、整个人仿佛一个陀螺一般、转着圈地飞出去好远 沈归的这一脚、堪称技精四座所有场边观战之人、也都看了一个目瞪口呆而这些外行人的眼里看到的打斗场面、与内行人完全不同 他们只见那沈归沈护法、刚刚交手之际、便使出一手连环快剑在他的狂风暴雨般地抢攻之下、那谛听派来的南使终于露出了破绽、被护法大人一脚抽中了面门、瞬间分出了胜负。 而刘半仙这个判断局势十分精准的内行人,如今却拍着巴掌的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远处一脸惊异、口鼻也鲜血横流的刀疤男,幸灾乐祸地叫嚷道 “刚才你还觉着自己挺不错的吧这回怎么样让一个娃娃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这小子,输就输在你心眼太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8找错对手 刀疤男的脸上刚刚挨了沈归那势大力沉的一记摆腿、脑中顿时嗡的一声乱成了一团浆糊、旋转着飞出去身子也完全控制不住,就仿佛一只破麻袋那般、平平地拍在了地面之上,高高弹起了两三次、又被未消去的余劲带着搓出去了好远。 如今他挣扎着坐起了身子、眼前的一片小天地还在不停旋转飞舞、耳边也尽是杂乱的轰鸣之声,根本听不见方才刘半仙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口中有着不停涌入的咸涩液体、一时半刻之间、也只能机械地吞咽着自己的鲜血 是的,冷面杀手刀疤男、被沈归这一脚踹懵了 不过,尽管从如今的场面上来看、双方的这趟交手、是刀疤男落得个一败涂地;不过,作为大获全胜一方对的沈归,心里却最清楚方才这灵光一闪的杀招,也就是有信算无心的意外之事;别看远处那刀疤男如今坐在地上犯愣、仿佛被自己的一脚踢飞了魂魄;可实际上他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真实的伤势肯定不算重、除开那些流出鲜血之外、就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而自己尽管在场面上占尽了上风、可若是等这刀疤男缓过神醒了攒想明白怎么回事,那么自己就再无任何获胜的可能了 “多蒙兄台承让了” 自幼便混迹江湖的沈归、比谁都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如今眼看着大获全胜的结果已经出现、自己若是抓不牢靠、一会准得遭了报应毕竟若是以双方真正实力对比的话,凭着人家的老辣经验与精纯武艺、就算三个沈归捆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他一个刀疤男 因为这比试交手、与搏命厮杀又不是一回事;那其中的门道与变数、就是数不胜数了。 而明白其中关键的沈归也不做任何追击、反而朝着周围客气了一番、收剑还鞘抱拳施礼他这一手、是急于把这刀疤男的战败盖棺定论、绝对不能让他有再次朝自己出手的机会 什么是老江湖沈归如今的这般做法,就是老江湖 如今那刀疤男也慢慢缓过了神、擦干了口鼻流出的鲜血,面色阴郁地盯着那个小滑头沈归、却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他又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比沈归强,自己不认输、要求再加赛一场可自己才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家一脚踹飞了老远、自己流出的血迹还在袖子上呢,跟谁说、谁又能信呢这就叫哑巴吃黄连、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既然已经被沈归埋进了土里、还砸上了一块墓碑,输也要输的光棍一些点,让他赚一个便宜也无大所谓;毕竟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输了并不算丢人;可若是打输了还不认、就等于是自己输不起,那才真是把人丢到了姥姥家去 “好英雄出少年沈归你有勇有谋、这一阵是我败了不过,咱们可还有第二场呢方才我听台上观战的那位老前辈、颇有些想要指教在下的意味;来来来,晚辈如今再厚起一张脸皮、向您请教一番拳脚、还望前辈能不吝赐教” 要说这刀疤男虽然典身于贼、干的也是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事;但以他为人处世的准则来看、也不失为一个大丈夫首先,他胜券在握却又放了李乐安一马、也顺带着报了李玄鱼当年的救命之恩。单就这一点、已经称得上是一位恩怨分明的血性汉子;其次面对沈归如今比武使诈、坏了他的名声,他竟然也能一声不吭地认了下来、看来也是位赌品极佳的豪客;可如今看她这幅阴郁的嘴脸、应该是准备把自己一腔的怒火与满心的委屈、一股脑都报应在刘半仙的身上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刀疤男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灾星入宫、真是倒霉的喝口凉水都能塞牙刚刚才被沈归略施小计、踢了一个灰头土脸;如今想找找场子、竟又把目标对准了华禹大陆上最硬的一块骨头天灵脉者。 刘半仙当然是无所谓了,因为这场赌斗对于他老人家来说、并不存在输赢的问题;而是该怎么赢、该赢多少、在什么时候赢、留活的还是留死的等等这些细枝末节上的小问题而已。 既然人家如今已经指着鼻子尖叫了号,自己也总不能装没听见吧 “嗯脑袋虽然不怎么好使,胆气还算可嘉说吧娃娃,你想怎么个比法啊” “我们早已有约在先、方才与沈兄比的是兵刃、在下在下甘拜下风;如今想跟前辈讨教一番拳脚,还望您能指点一二不过,前辈您年纪高迈、我即便胜了也有些” “你明明比沈归强上许多、知道为什么反而惨败如此吗刚才老夫就已经说过,你就输是在心眼太脏、想的太多上面;如今又犯了老毛病、还焉有不败之理啊你还有功夫担心什么欺我年迈、胜之不武、落人口实之类的屁事老夫直接告诉你吧娃娃,你根本也没有赢的可能是一点都没有” 要说刘半仙这话虽然听着有些狂妄、但也确实是发自肺腑之中;可就是这番金玉良言、落在刀疤男的耳朵里,却觉得横竖都听不下去 “多说无益,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前辈,请赐招吧” 照此看来、这刀疤男的确算是个有涵养的人;即便刘半仙已经如此羞辱于他、人家还能强压了怒火、秉持着晚生后辈的身份、让老前辈先行出招。就冲这一点、刘半仙也暗自决定、要给他留下一条生路 “动手之前我得跟你说清楚啊你那个鼻子现在虽然还没什么事儿,但一会动起手来、你可一定要把它保护好了别说再让老夫打上一拳、踹上一脚;就是被谁的袖口挂上那么一小下,你那个鼻骨也是肯定要断的” “那我就先谢您了看招” 刀疤男再也忍不住了,抡起拳头趟着步子便朝刘半仙走去,同时心中还忿忿不平地发着狠这老头拳脚的功夫虽然还不知道如何、可就他那张破嘴、还真够惹人厌恶的本来还想着惜老怜贫、让他一个先手呢可就冲他那张叨叨叨的嘴,让谁也不能让他啊还有功夫担心我的鼻子那我就照着你的鼻子打先打断你的鼻骨、再打断你的门牙、让你这个老头以后说话就漏风、吸气就塌鼻梁 这刀疤男在脑中解着恨、放在腰间处攥紧的拳头却已经运上了八成力道,双脚不离地面、直趟到双方距离不足一臂之远、这才用左拳急速晃过刘半仙的眼前、而灌注全身力道的右拳却以极为隐蔽刁钻的角度、宛如一条毒蛇出洞一般、直扑刘半仙的鼻梁而去 刀疤男这种起手方式、也是练拳之人最长用的一种拳路。因为越是朴实简单的招法、自己的空门也就越少;而且无论是新手还是行家、大多都会选择这一招先行迎敌。中了的话当然很好、没中倒是也无大所谓;毕竟这一晃一动、一攻一防之间、双方的距离已经自然而然地拉进、也就足够自己发力了。 毫无意外地、刘半仙为了躲避拳锋、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同时以左手化掌、轻轻拍在了刀疤男直奔自己鼻骨而来的右拳之上;这一掌拍去、不但他出拳的方向产生了变化、就连运起来的八成力道、也骤然被化解的无影无踪。 正所谓吃一堑则长一智、刀疤男被他这一拍之下、立刻仿照方才沈归那般的聪明战法、借着尚未消散的惯性力道、贴着刘半仙还未收回的左臂、作势便要往他身侧旋身而去 刀疤男本是南康人士、自幼习学的南方拳路、也与北方拳种截然不同。南拳最为显著的特点、便是擅长贴身短打、所谓方寸之间分胜败、这也是所有南拳的显著特点;当然了,北方的武学圣地南林禅宗,有一个位于南康的分号、叫做南泉禅宗,坐落于南康的粤江之地;也有传闻说、所有的南方拳种、都是发源于此的。 不过、这刀疤男应该是不知道刻舟求剑的故事。若是方才用此等拳术对上沈归、一定可以轻而易举便大获全胜;可这位刘半仙,却不是沈归可比的绝世高手。 刘半仙也不愧是天灵脉者,说话算话,出手之际、还真的绕开了刀疤男那脆弱的鼻骨 刀疤男刚贴上了刘半仙的左臂想要贴身施展短打拳路、只觉得自己的双臂仿佛在忽然之间、被两柄铁钳死死制住下一个瞬间、胸膛处便传来了一阵柔和轻盈的推送之力 在观战众人的眼中看来、这刘半仙掐住了盗版男双臂的臂弯之处、随即又往自己怀中一带、同时抬起自己的右脚,踹在了刀疤男的胸口之处;紧接着,这位武艺高强、孤傲冷峻的南使、便化为了一道比刚才还要高上不少的弧度、吊起了身子、直冲云霄而去 不过,这一次在半空中的刀疤男已经明白过来这个老头的功夫定然远在自己之上人家这是没打算要我的命、才会故意用了推送的力道、让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实际上却没受半点的伤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69迅速溃败 若是有人用尺子量过的话,那么就会惊异的发现一个事实天灵脉者对肉体凡胎之人的掌控能力、竟然已经恐怖到了如此地步 这刀疤男被刘半仙的一拉一蹬之后、身形凌空跃起、吊飞在半空之中;不过,刘半仙显然是已经手下留情、没有调动内息、破坏刀疤男体内的奇经八脉;所以在半空之中的刀疤男、硬是凭着自己强大的腰腹之力、重新调整好了身形重心、以一个不至于太过狼狈的姿势、堪堪落稳于地面之上。 不过,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发现了一个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实这刀疤男如今站立的位置、与方才他被沈归一脚踹飞、滚落在地的位置、简直是分毫不差就连方才他滴落在地上的血迹、都还未来得及全部渗入泥土之中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别瞧刘半仙一招一式之间并不迅捷如风、也称不上何等的势大力沉、就连旁边那些从未练过武艺的平头百姓们、都能看得一个清清楚楚;但就是这般举重若轻的做派、才更让刀疤男感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心寒 方才他那固定着自己的双臂、一推一送的招式、很像是从南拳五大家之中的洪拳演变而来的。只不过洪拳的拉箭锤,是一手拉人、另一手击敌;而这刘半仙的招法、是双手拉人、单脚送人罢了。 所以,这刘半仙不但看透了自己的拳路、竟然还能用同宗同源的招式,把自己轻而易举的击败;若是这样的结果、还不清楚自己与对方存在着多大差距的话、那这刀疤男也就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几十年了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是卢泰不自量力了。如今以交手的结果来看、卢某已是两阵皆败;如此一来,自然也该履行赌约那么这些李家人,就全部交由沈兄处理了,是生是死卢某一概不问;而三日之内,卢某也会率领所有谛听的明暗哨探一并离开幽北三路、在没得到贵师徒二人的允许之前、也永世不再会再踏入幽北三路半步。” 这刀疤男卢泰、不愧是言出必行的江湖儿女真是既赌的起、也输得起。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沈归的内息虽然比自己强出许多、但却根本不懂应该如何运用、那一阵只是输在了自己身上、而并非是双方实力有巨大差距;而这位不修边幅的老者,并没露出真实本领、就能轻而易举地击败自己。以自己的能力看来、这位老者的境界、显然已经不是凡人能够触摸的那般层次。 可沈归听到他这番话、却显得有些不大高兴 “卢兄可不要避重就轻、偷换概念啊我们明明赌的是你们谛听不再做那阿芙蓉膏的生意;如今你一走了之、就算作履行赌约的话、若是你们谛听再换别人前来接头、我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吗” 卢泰即便是一条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对于沈归的那一场败绩终究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如今一听沈归这番话、也是硬起了一张脸庞、语气阴冷地说道 “南康广陵的谛听组织、势力庞大爪牙众多、眼线也早已遍布华禹大陆的每个角落之中、又岂是我区区卢泰能够做的了主的我十分感谢你能如此看得起卢某、但可惜的是、我最多也就能保证自己抽身事外;而组织生意上的事、还轮不到我来做主” “可你明明”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沈归啊沈归,我也不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前有黄鹂死无全尸、这次我又铩羽而归在后、想来组织也会重新衡量这笔生意之中的成败得失。别怪卢某自大、但在谛听之中、能比在下更加出色之人、本就是凤毛菱角;如今卢某都无功而返、那么他们就算再派别人前来、也定然讨不回什么便宜啊我们谛听虽然什么生意都做、但与赔本的买卖、却从来沾不上边。坦白地说,你们这幽北三路虽然地方不大、但还真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啊” 沈归听完之后也点了点头,毕竟以谛听中人的做事风格来看、他们这些人的思路、与沈归前世之人的思路极为相似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一心只知向钱看的专业商人。既然明知道已经讨不到任何便宜去、又何必还要追加投资呢毕竟培养这些杀手死士、价码也绝不会低到哪去啊 “好吧,既然卢兄你如此痛快、那么沈某也就不好再强人所难了。你只要撤走隐没在幽北三路所有的谛听中人、那么便算作你履行了我们之间的赌约倒也不需要三日这么精准的时效、既然卢兄行事如此光明磊落、沈某自然也能信得过你。至于说沈某的心中疑惑嘛倒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之间、毕竟眼前我还有别的事要做,等什么时候需要的话、我会亲自去向卢兄请教的。” 这叫做卢泰的谛听刀疤男,还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此时见事情已经谈妥、便朝着刘半仙抱拳施礼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送走了煞神、接下来自然就是东幽李家的家事了。既然是谈论家事、那么还是外人的沈归根本就插不上嘴。于是他朝着李乐安努了努嘴、便重新坐回了刘半仙身边。 “李皋你个大逆不道的反贼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还未等李乐安这个本家开口责问、李三林便先行跳出了队列之中、伸手点指把自己从小养大的亲爷爷、正气凛然的责问道 若是一般的亲属关系、面对前途生死之类的人生抉择、,做出这等大义灭亲的选择、也还是人之常情;不过如今李三林灭的可是至亲血脉,竟然也能狠得下这份心来、与那不忠不孝的亲爷爷划清界限、站在道义与公理的一边,还真称得上是狼心狗肺的标准典范了。 其实在李皋回头确认之时、李三林便已经打算要卖爷求荣了;而他让李皋生出误会的面色凝重、拼命点头、其实却是想告诉李皋爷爷,如今您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可孙儿我还非常年轻啊您索性就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给孙儿我留下一条光明的未来吧 做出这等抉择的李三林,心中自然是万分纠结,所以才会面色凝重;而不住点头呢,则是想要鼓励李皋、想让他能够横下一条心来,仿照壮士扼腕、弃老车而保主帅。 不过那壮士扼腕的典故、断的也是人家自己的手腕啊 李乐安虽然不喜欢参与到这些家族争斗当中、但并不代表她不明白其中的肮脏与龌龊之处。如今面对这位自作聪明的李三林,她也是半点好感都生不出来。在李乐安看来,凡是能够行出大义灭亲之事的人、无论他所做的事看起来有如何光明伟大、理由有多么高尚正直、终究都不能称之为人。 人,最基本的一个标准,便是要有人性;否则的话,与山林之间的野兽又有何异呢 “李三林啊李三林,你这般大义灭亲的义举、还当真是光明磊落的紧呐” “三林既然身为李家子孙、理当如此” 李乐安不阴不阳地夸了一句李三林、可人家李大少爷、却根本没往别处去想,就这样理直气壮的,当成好话给听了去 如此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行为,其实也难怪李三林本人。毕竟他从小便是李家外戚之中的未来之星,那些大荒城的百姓与同辈中人、巴结他都还来不及、又有谁敢跟他正话反说呢 他如今的回答、反倒把李乐安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也把沈归逗的是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别看这李三林无才无德、寡廉鲜耻、可人家这张脸皮,还当真是厚实的很呐 被堵住了肺管子的李乐安也不再理他,而是环视了四周的李家外戚、轻咳了两声,用她那婉如黄莺出谷般的动人嗓音,发布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道族令 “诸位李家子弟、我是家主李登的膝下独女李乐安。这一次,我是替父回乡省亲、顺带着也处理一些族中之事。此事的前因后果,想必大家已经听了个清清楚楚,乐安也就不再另行赘述了,我只说处理结果。而诸位高贤若是对我提出的处理方式,有不同意见的话、也可以写上一封族信送至奉京城的丞相府、搬请一道家主令;不过在此之前、还要按照我决定的处理方式行事 说到这里,李乐安扫视了一下李家外戚的队伍,而后又重点看向了那四位外戚长老。 “理当如此”、“一切听凭大小姐处置。”、“大小姐您就直说吧,我们自当依令行事。”、“谁若是敢用这等家中小事去打扰相爷治国、老夫第一个就不答应” 李乐安心中冷笑地看着这四位族中长老别看他们如今满面诚恳、但李乐安不问自知、李皋这次造反、分明也有这些人在背后怂恿的功劳。别看他们如今都是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倘若这次败的是本家、那他们父女的尸体、肯定也会沦为他们的盘中之餐。 “好,既然各位族中耄老没有不同意见,乐安也就越俎代庖、替父行使族长权利” 说完之后,李乐安闭目半晌、再睁开双眼之时、双眼俱是一片冷冽严酷之色 “李家外门大长老,李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0落井下石 站在祭坛之下的大长老李皋、本是在诸多李家外戚的簇拥之下、鲜衣怒马地来到此处的;可如今他已是面色一片颓唐灰白、身边三尺范围之内、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空出了一大片隔离带。单看他如今的这副惨淡模样、谁又能想到这个失魂落魄的老头,今日之前还是在大荒城中呼风唤雨的土皇帝呢 李皋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往日里的一切荣华富贵、声名权力、都是寄生于李家这棵大树之上的枝叶藤曼;如今不但阴谋败露、更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儿弃车保帅、也就成了一个普通平凡的孤老头子。除了等死之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而那个曾经对自己极尽笼络的太子颜昼、也根本不必寄予任何的希望。原本双方的合作关系、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而已;如今自己既然已被李家所不容、对于颜昼来说也就没又任何的利用价值了;而且,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尚且靠不住、又怎么能指望着颜昼还会敬老尊贤呢毕竟他爹颜狩是怎么死的、整个幽北三路的百姓都还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呢 看来,幽北这一代的年轻人、个顶个都是手段毒辣的狠角色啊 “李乐安啊李乐安,你觉得事已至此,老夫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要杀就杀、皱一皱眉头、算我李皋白来这世间走了一遭;当然了,你也休想老夫能对你一个女娃低眉折腰你不需要琢磨如何罗织老夫的罪状了、直接动手也不会招致任何非议的你低头看看这些李家人吧、他们哪一个不希望老夫能够尽快死去、也好顺理成章地瓜分我留下的尸首。速速动手罢,老夫倒是想在天上亲眼看看,这些鼠目寸光的寄生虫们、最后的下场又当如何” “放肆” 李乐安还没说话,那些冷眼旁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家外戚们便纷纷按捺不住那护主忠心、跳着脚地出言呵斥道 这个紧要关头不抓紧时间表忠心、还更待何时呢正如李皋所说、这大荒城地处偏远、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土地与农作物,无论是李登还是李乐安、都不可能在大荒城长住下来。如今李皋这一倒台、大荒城也就缺失了重要的管理人才如此一来、那四位弃暗投明的外戚长老,便是当仁不让的继任之选。 一位名叫李宽的外戚三长老、大喝着李皋放肆而走出队列之中。他伸出一根手指、趾高气昂地点着李皋的鼻子尖骂道 “老儿李皋你多年以来,仗着家主对你的信任与厚爱、在整个东幽路为非作歹你这条黑了心肠的老狗,若是祸害自家族人也就罢了可你为了大发不义之财、连大荒城的穷苦百姓你都不愿意放过,他们才能搜刮出几个铜板啊你还有点人性吗你原来的大荒城是多么热闹繁荣啊你再看看如今、可还有半点当初那个幽北商人之城的繁荣景象吗李皋啊李皋、就凭你做出的那等恶事、一刀砍了脑袋、简直是便宜你了” 说完之后,这三长老李宽一改方才那番义正词严、大义凛然的模样;反而眼神略带探究地偷瞄着李乐安、想看看大小姐对自己的那番衷心、是如何看待的。 在李乐安的心中、李皋之所以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也并不全都是他一人的责任。他要不是为了后代子孙的未来着想、还会等到今天才生出反意如今他李皋已经是位须发皆白的垂垂老朽了,即便真让他坐上了家主之位、又能享受几天呢至于说跟颜昼与谛听三方合作、种植贩卖烟土一事、也多半是被高额利益蒙蔽了双眼、本意也定然不是贻害幽北三路 这等想法、倒也不算是为李皋开脱罪责。毕竟那阿芙蓉膏虽然在北燕与南康极为流行、但在幽北三路这个化外苦寒之地、除了那间化作一片焦土的双天赌坊三层之外、再没有出现过那东西的身影,更遑论这冷清凋敝的大荒城了 虽然无法把李皋的行为定义成不知者不怪;但就因为这等错误、就要了他一条老命的话、李乐安也实在狠不下这条心来。 在她事先的预想之中、只想把李三林与李皋一起从李氏族谱中革除、抄没了家产之后、再赶出幽北三路了事。如此一来,李三林这个富家子弟、为了养活年迈苍苍的爷爷,也不得不放下他那大少爷的身段、实打实的挣一些辛苦银子;如此一来呢,既惩罚了他们爷孙二人、也能让李三林洗心革面、重新再活上一回。 不过,事情的走向往往出人意料。 李乐安对于李皋派刀疤男刺杀自己之事、都能泰然处之;可如今面对这些自家人的大肆献媚、却实打实被气的浑身颤抖 这可都是同姓同血、同宗同源的血脉亲人啊如今落井下石起来,竟然连眼都不眨一下、恨不得能亲手补上一刀、亲自踩上一脚、比仇人都更狠上三分就这副嘴脸的自家人、又怎能让人不感到毛骨悚然呢 “李皋你的所作所为、触犯了李氏家规我李乐安虽然可以给你定罪、但我却不想这么做。这样吧,你就跟着我一道、去奉京城走上一遭吧,也好让家主自发落于你” “不可啊大小姐似他这等不肖子孙、若是不枭首示众、传视李家众人的话,又以何明正家规威严、以何教导后辈儿孙呢” “是啊大小姐,这李皋意图谋害宗家家主、本已是十恶不赦的死罪若是您如今心慈手软、放他一马的话、那么日后李家后辈之中,说不定又会生出怎样的虎狼之辈呢” 李家外戚们一听李乐安口风渐软、立刻心底一沉。他们这些人、多年来都被李皋的老辣手段所拿捏制衡、谁身上有什么肮脏之处、这李皋简直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李皋这老儿当家作主之际,还有凡事上账的坏习惯;若是他入了丞相府熬刑不过、把那些小花帐也一股脑地交上去抵罪,那自己岂不就要跟他李皋一样、落得个惨淡收场 其实就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这些李家外戚,着实没有什么远见。这等简单粗糙的借刀杀人、又岂能瞒住曾经跟随二萨满林思忧、走南闯北、八方济世的李乐安李大小姐呢而且,他们越是这样落井下石、李乐安就越是同情李皋、越是恨他们入骨 李乐安此时面带愤恨之色、紧咬银牙双拳紧握。看她这副神情,显然是被那些不肖子孙气的不轻;而沈归此时也看不下去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挡在了李乐安身前,朝着那几个正在起哄架秧子的李家长老嚷道 “你们自己身上都不干净、还着给人家李皋坟上填土你家大小姐怎么说就怎么办呗、哪来的那么多话呢一点都看不清楚局势,絮絮叨叨的也不嫌烦咋李皋倒了、就论到你们做主了既然有那么多意见、之前又怎么不提呢” 别看这些李家长老如今俱是一片谄媚之色、但他们这些人、也全都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这些陛下们不认识沈归、只当他是萨满教的护法、自然也不会听凭他一个外姓人、如此辱骂自己了 这些钱串子脑袋、可从来都没相信过什么狗屁萨满教 “放肆你是何人我等在此议论家事、与你这个外人又何干系哪有你插嘴的份啊” “就凭我是你们李家未来的女婿,够不够啊” “嚯别瞧你人不大、口气还真不小,我们这些族中长辈、怎么从未听过此事呢这成不成的,我们还没说话” 那位三长老李宽、刚把话说到此处、便觉得自己胸前一紧。抬头望去,只见方才还站在李乐安身前的沈归、眨眼间竟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而且他的一只大手、也不知在何时抓上了自己的领襟、神情诡异地瞪着自己双眼。 “你你怎敢对老夫如此无礼我告诉你我可是” “啪” 还未等李宽自报家门、沈归便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在了这位三长老的左脸之上当然了,不管这李宽多不是个东西、沈归也不想在木已成舟之前、就动手杀李家之人。所以他的这一巴掌、既没运上内息、也没用上真力;只凭着抡动胳膊的惯性、痛痛快快地抽出了的一记普通耳光 李宽今年已经六十有四,身体状况自然是大不如前。尤其最近两年,他的左眼还生出了圆翳内障、也就是沈归前世的白内障、根本就看不大清楚东西;如今沈归那一巴掌挨下来、整个人眼前顿时一片漆黑、直接扑倒在沙土地上。 紧接着,李宽强撑着坐起了身子、一歪脑袋、噗、噗地吐出了几颗牙齿、左脸肿的仿佛塞了一颗核桃、伸出一只手来,指着沈归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沈归一见李宽伸手指着自己、顿时极为讶异 “嘿没想到你虽然人性不怎么样、还生了一副硬骨头” 紧接着沈归一弯腰、揪起了满面惊慌失措的李宽、抡圆了自己的右臂 “啪”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1敬老尊贤 由于李宽本来就是坐在地上的、再加上沈归这第二道耳光,也只带了些惯性之力、所以他并没有像方才那个刀疤男卢泰一样飞出去,仍然还是坐在沈归面前。不过,尽管这一巴掌沈归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但这二人的身体与年纪、毕竟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毫无意外地,李宽的脖襟才刚刚被沈归松开、整个人就仿佛是被抽去了全身骨骼一般瘫软在地、用他那张四面漏风的大嘴、发出语焉不详的悲鸣之声 “哎呀我说李师妹,要是你们那些李家人、都能有李宽这一身的铮铮傲骨的话、还哪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呢” 沈归还以为这李宽仍然不曾服软、如今怒视着自己含糊不清的叫嚷、想必也是在叫骂着什么。如此一来、沈归还在心中高看了这位三长老一眼 可还没等捧腹大笑的李乐安平复心情、身后的队列之中便走出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姑老太爷您高抬贵手啊我爹如今这副模样、应该不是向您挑衅、反而是向您求饶呢刚才您的那两巴掌、打掉了我爹满口大牙;现在他想要说话也是四面漏风、自然也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还望姑老太爷您、能念在我爹年迈苍苍的份上、饶过他冲撞之罪啊” 沈归看着那些散落在地的大黄牙、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再一看瘫在地上正怒视自己的李宽、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他伸手指着李宽的双眼、对那个开口求饶的大孝子说道 “你看看你爹现在这个眼神事到如今了、还不错眼珠地死盯着我,这分明是就是想要认清了仇人、待日后再行寻仇之事啊” “姑老太爷啊,这您可就冤枉我爹了早在三年前、他老人家就患上了严重的眼疾、能分清楚白天黑夜都算不错了,还哪能认清楚您的面目的更何况如今又被您的那两巴掌给打中了脑袋、就连您的人如今站在哪里、怕是都看不见了呀” 沈归方才还当李宽那坚定无比的眼神、是因为有着一副威武不能屈的硬骨头的呢敢情是因为年纪大了、眼睛又得了白障、根本就看不见人呐那自己这第二巴掌、打的确实有点理亏 “你是他儿子好,你身为人子、能在这个局面下替父出头求情、一片任孝之心可嘉啊就冲这一点、你也比那个李三林强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疑问啊若是他李宽真的心悦诚服、为何事到如今、自己却不认罪呢若说他因为嘴巴漏风而说不出话来、那点头、摇头总还做得到吧” 沈归纳闷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李宽这个锦衣华服的富贵老头、如今已是目光呆滞、满面鲜血、双眼竟然还隐隐有泪光泛出 这位刚才还争当出头鸟的李家三长老,竟然被沈归轻轻地两巴掌给打哭了 听到沈归提出的这个疑问、那李宽之子立刻凑上前去,仔细检查过一番之后,忽然伸出了自己的食指,朝着沈归满面欣喜地摇晃起来 “姑老太爷您看,这血迹是从我爹耳朵里摸出来的;他不是跟你斗气,是真让您给打聋了哦,我爹不跪下朝您磕头,也是因为他被您老人家那两巴掌、给打尿了裤子、实在觉得过于丢人的缘故根本未曾生出与您和大小姐作对的那份心思啊” 李宽要是能听见这一番话,就算是没被沈归打聋,也肯定得被他那个傻儿子活活气聋 既然有了李宽这个生动而活泼的例子摆在前面、后面的一切麻烦也都迎刃而解了。再没人出言质疑沈归这位姑老爷身份的合法性了。而这些人对他简直比对李乐安本人,还要尊敬三分。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沈归如果能盼到李乐安为他产下一子、又能豁的出去、让他随母姓李的话,那么他沈归就立刻摇身一变,成了东幽李家的太上皇了 离开萨满祭坛的队伍、还是方才簇拥着李皋的那一队人。只是队伍中的主角,换成了李乐安与沈归二人而已。任谁都清楚、如今既然已经处理了所有主犯、那么按照以往李登只诛首犯的行事风格来看,这大荒城的当家人选、终究还是要落到他们这一票从犯之中。 也就是说,谁能接替李皋的大长老之位、谁就变成这座大荒城、乃至整个东幽路实际上的主人 回到李府宗家大宅、李乐安竟然惊讶地发现、府中所有布置与摆设、竟然都跟自己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显然不可能是李皋平日精心维护的结果,只能是事情发生了变故之后、留在城中的李家爪牙们立刻加班加点,迅速赶工而成的。如此迅捷的办事效率、如此手眼通天的消息传递网络、若是能把这功夫用在正道之上、那么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大荒城、又怎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呢 不过,要不了多久,这些争先恐后表现自己的李家外戚们,便再也笑不出声来了。 “诸位长辈都在啊下官在此有礼了” 几桌庆功酒宴才刚刚摆下、李家的花园之中便走来了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此人身量高大、若是按照沈归的算法、怎么也要在一米八以上;体态虽然纤细、但却微微有些小肚子;看来定是个不事生产劳作、也未曾习学武艺的正经文人;五官轮廓也还算分明,可惜却略带了一丝阴柔之气、放在一个中年男子身上、未免有些可惜。 在场的诸位李家老人看的分明、此人正是大荒城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四品知府大人李子麟。 “李子麟,按理说你是朝廷命官,身上有何对错之处、也落不到咱们家法约束;不过毕竟你的身体里、流的也是李家血脉,既然你今日未着官衣、那正好咱们就说道说道家事大长老李皋与南康人暗中合谋、企图害大小姐一死之事、你敢说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吗” 这说话之人、便是舍去亲爷爷不要、才勉强保住自己一条狗命的李三林。如今他定然不再奢望能够坐上家主之位了;不过他也不想让他最大的敌人李子麟好过他现在真是拉一个垫背的不亏、拉两个陪绑的有赚一门心思就是拖人下水、带着满腔的热诚、做一切损人不利己的龌龊勾当。 李子麟走入花园之后并未着急落座、也并未回应李三林的攻歼之言、反而是用请示的眼神、注视着主位之上端坐的李乐安。 李乐安当然也看见了他这道询问的眼神,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亲自朝着李三林开口说道 “李知府的事,家父早已有了安排、也就不劳各位废心了。不过李三林、让你坐在这里、我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发落你而已,并不代表你已经逃过了罪责依我看来、你最好还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你那桌断头饭吧。” 李乐安语气平和的说完之后、与李三林同桌的所有李家后辈、瞬间撤了一个干干净净。他们宁可端着碗蹲在地上吃、也不想跟一个刚刚被宣判死刑的犯人、一起分享这桌断头饭。 当然,李乐安这句话,除了宣判了李三林之外、还暗中拔高了李子麟的身份地位。席间这些内斗了一辈子的老人精们,当然也听出了这份弦外之音;不需李子麟自己为难、许多人都站起了身形,朝着这位曾经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知府大人抱拳施礼,热情洋溢地让起了座位。 可李知府却恍如未见一般、从下人手中接过了一副新碗筷后、便云淡风轻地坐在了面色惨白的李三林对面。 他看着李三林那极为难看的脸色、轻笑着摇了摇头,又伸出一只手来、在他面前一晃 “三林、你也无需惧怕家法严酷本府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这档子事呢、归我大荒城府衙管了。” “真的”李三林忽然受宠若惊地抬起了头,双眼极为热切地注视着给他带来希望的李知府。 以往来说,若是李家子弟犯错、又想逃避家法族规的严酷责罚、大多都会跑些门路、交由心慈手软的奉京知府李子麟,让他秉公处理而李子麟呢,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非常善于在确定罪行上想办法。如此一来、既然贼子已经遵循了朝廷律法、自然也就无需再受到家法的处罚了。正所谓打了不罚、罚了不打,但凡彼此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也没什么利益纠葛,便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家人、谁又想把谁往死里整呢 以往日的经验看来、经李子麟宣判过的李家罪人,最重的处罚也不过就是罚银二百两、流放五年而已。这赔给苦主的二百两银子、对于李家人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数目;至于流放五年呢,就更简单了。只需雇佣一个同名同姓之人,发他个五年外差也就是了。 当然,李子麟给那位李家后辈定下的最终罪名、便是用火不慎、致使他人房屋焚毁、意外误伤人命。可实际上呢,则是那位李家小爷色迷心窍、深夜之间潜入一女子家中;在行出那等苟且之事后、又凶性大发、刀伤三命;临走之前,还放了一把用于毁尸灭迹的大火 不过,那位小少爷的命也不太好、在家中躲了还未满一年、便身染重疾、暴毙身亡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2还政于官 在李三林心中想来,自己既然落到这位懦弱无能的傀儡知府手里,也就等同李乐安想要暗中放自己一马。 这不是明摆着嘛,李子麟身为大荒城知府、定罪当然要依照幽北刑律了。而从律法上看来,自己却根本就没什么污点,即便的确参与到了阿芙蓉膏的生意当中,可李子麟也绝对不敢抓住这个把柄、给自己定罪。 道理也是极为简单的,毕竟这桩烟膏生意的最大老板、便是住在奉京城皇宫之内的太子颜昼;若是李子麟敢用这桩生意来定他的罪、那么颜昼这个未来的幽北之主、也同样脱不了干系 而且,李皋跟随大小姐入京面见家主、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自己若是真的被她无视、自由生活的日子也定然不会好过。猜也猜得出来,那些李家外戚的小花帐一日没有出现、他们一日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若是暂时被关入大荒城府衙的监牢之中、人身安全也可以得到保障。 李乐安也看见了李三林那副喜上眉梢的神情,当然也知道他存着什么样的侥幸心理。不过,她早就已经恶心透了这个侄孙子、根本懒得与他再多说半句话。 “时至今日,所有家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我也打算立刻押解李皋返回奉京城。不过,在我等临行之前,还有些事要先行交代一下” 在场的李家人听到了李乐安这番话、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杯盘、安安静静地侧耳倾听起来。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正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想我李家祖上,只是寄人篱下的佃户出身;历代家祖先经过多年的艰苦磨难,才搏出了如今这一片偌大家业。不过时至今日,我李家的族规,仍然还是上四代先祖编修而成的,显然已经不适合今天的幽北三路了经我与家父商议之后、决定重修李氏族规、调整所有生意与耕地的运作方式,以求我们这个绵延了数百年的大家族、能够焕发出新的生机;也好让这座大荒城,再次繁荣昌盛起来” 面对着李乐安的这番开场白、尽管席间的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但其实他们心中真正在意的,是另外的一些问题这家规她打算如何修、要修哪里、我要吃多大的亏、又该如何预防损失 李乐安顿了一顿、发现并没有人出言反对、于是继续说道 “遵家主令、彻底解散李家外系自治长老会族中的一切大小事务、皆暂时交由大荒城知府李子麟代为管理。有朝廷律法可依、便遵循朝廷律法;而朝廷律法没有写明的问题、就全部交由李知府一言而决。” 谁都没有想到,李乐安报复的第一招、竟然会是彻底解除掉自治长老会这明显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空令。毕竟那几个贪婪的族中长老、就算没了自治会这个组织、也可以暗中联合在一起、影响族中的大小事务也就是说,只要他们的话还有后辈儿孙肯听、那么有没有这个长老的头衔、根本也就无所谓。 而李子麟可以暂代家主行事、就有些让他们看不懂了。毕竟李乐安险些被谛听杀手迫害一事,他李子麟虽然不是主谋从犯、可他那按兵不动的反应、也是洗不干净的疑点。怎么如今这个软弱可欺的墙头草、竟然会入了丞相的法眼呢 不过即便如此可疑、在场的李家众人也不会认为此事、是他李登提前预谋好的。因为若不是那刀疤男背信弃义;如今的李乐安,早已是一具只剩下头颅的冢中枯骨了,又何至于生出如此错综复杂的变数来呢 任谁也没想到,这次李家内乱结束之后、唯一赚到了大便宜的人、竟然会是这位袖手旁观的知府大人 被提到了名字的李子麟李知府、此时也挂上了一副笑脸、端起了桌上的酒壶来、先自斟自饮地连干三杯、而后才开口说道 “承蒙家主错爱,在下并无才德傍身,也不想承担起如此重任。但毕竟在下还是李家子嗣、家主既然有命、那在下也只得遵命行事。不过,子麟同时也是先帝钦封的四品大荒城知府;是奉皇命、代天子教化东幽百姓的父母官。这趟差事虽然责任重大、可于公于私,我身居此位、也没有任何僭越之处既然如此,我就要以大荒城知府、和李家外门管事的身份、发布第一道族令” 说到此处,李子麟沉吟了半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起头来喝了一个干干净净。从他那白中透红的脸色就能够看的出来,这位李大人应该是不胜酒力的;此时喝下了这么多、应该也是想以酒壮胆吧毕竟这个位子虽然看起来肥美无比、但若是真想干好、没有披肝沥胆、赴汤蹈火的心理准备、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三日之内、所有李家人的公产私产、要全部重新盘查一遍我知道,多年的日子混下来、诸位手下或多或少都不大干净。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本官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之所以给出三日期限,也是想给大家留下充足的时间考虑;一旦过了三日时效、那么一切便立即秉公处理”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软弱可欺了大半辈子的李子麟、走上台前办的第一件事、竟然要把所有人的身价财产、全都摸个清清楚楚而且听他那意思、还颇有些全部充公的打算 再不出来站出一个人来说句公道话、那么在坐的李家外戚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了 经过一番无声的计较、四长老李乡,终于硬着头皮站起了身子、语气略显软弱地问道 “李子麟你这狐假虎威的竖子,莫非打算抄老夫的家不成那些用于奉养族中孤寡老幼的公产田、可都好端端地摆在那里呢,随你去查可我们的家中私产、你不过是一个区区管事、又不是家主、凭什么随便搜查难道你把我们这些族中长辈、都当作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吗” 李乡的这番话、言辞虽然还算硬气、可配上他那凌乱闪烁的目光,再加上越喊声音越小的心虚模样、听着就让人觉得提不起气来不过,其他那些李家外戚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份尴尬、纷纷高声附和着他这个出头老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是的,这些李家的青壮年晚辈、之所以畏惧李乐安、皆是因为在她的背后、还有一位丞相家主做后台。而他李子麟不过就是撞了个大运、才能接替了李皋的职务,又凭什么让自己低头认小呢 在他们看来、一旦被李子麟借着这阵气运乘风而起、踩在自己的头上的话、那么以后这座大荒城、还有他们这些曾经欺负过他的族中耄老们,还能有活路吗 于是,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便把脾气极好的四长老李乡推到了台面之上毕竟李乐安还坐在桌边,若是自己贸然充当起出头鸟、岂不是会被这个大小姐记恨上吗既然他李子麟如今已然大权在握、这么这几个老头子也就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此一来,也是他们这些族中青壮年晚辈们、出头的最好时机 他们一致认为,这些没什么用的糟老头子、应该仿照已经倒台的李皋、发挥余热、自愿承担敢死队的角色,为他们这些后起之秀去趟平道路 李子麟当然也知道这位四长老李乡、平日里为人如何。如今见他面色有异、无需细想也知道,他定然是被族中那些后辈推到了台前。于是,李子麟也不与他多费唇舌、反而是冷笑着打量起每一个李家人的脸色、一直等到现场鸦雀无声之后、这才舔了舔嘴唇、语带兴奋地说 “凡无私者必然无畏、而那等心中有私有弊、那些做出了有损离李家门风之事的不肖子孙、又为何要任凭他们逍遥法外呢这样的话,岂不是寒了那些严守家规之人的心吗守规矩的人吃亏、破坏规矩的人受益、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还是那句话,就三天时间三天一过,本官立刻挨家挨户的搜查盘点,绝不姑息” 说完之后,这李子麟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信封、信封之上赫然盖着一方红色的李家家主大印 “话既然已经说开了、索性再劝你们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地按族规行事吧、不要幻想收买李家的那四万族丁、怂恿他们作乱起事了他们全都是效忠李家的忠心义仆、根本不会与你们这些贪婪的蛀虫同流合污如今摆在你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改变;要么就收拾好铺盖、从此离开李家、离开幽北三路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还望诸位能够仔细斟酌、再三思量。” 说完之后,李子麟又豪迈地饮下了一杯、之后随手一甩、仰天大笑地走出了李府花园之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3广阔天地 弯道超车、成功上位的李子麟、虽然看似崛起的极为突然、甚至在李家众人的心目当中、还有了一种白日飞升的错觉;可远在奉京城中的丞相李登、却早在收养李子麟之时,便已经开始布局落子了。 而且,他的棋子就落在这些李家外戚的眼皮子底下、也毫无半分遮掩之意。 这也是李登惯用的手法、也是他与旁人最大的不同之处。这么多年来、这位丞相大人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一向都是光明正大、无遮无掩的朴实风格这样的方式,也无可避免的要落人口实、在民间与朝堂之上也会引起不少的争议来。李登选择的这条路,不亚于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口碑与官声 不过,就是用这等大巧不工的方式、再加上动辄拖上个十年、乃至二十年的超长耐心、李登也成功的完成了所有布局。 这位丞相与沈归一样、都不相信人性本善一说,自然也就不相信人心可期这个积极乐天的观点;不过这爷俩倒是也有不同的地方沈归更习惯于主动出击、把一切可能会导致危险的萌芽、全部扼杀在摇篮里;而李登则更习惯于因势利导、提前设计好了陷阱,静等待对方上钩。 不过这次在解决李家外戚的过程当中、也的确有出乎李登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就比如说颜昼与谛听的半途加入、导致李乐安要面对的刺客、其能力远在自己预料之外这档子事。 原本在李登的计划之中、李皋与长老自治会那些人、顶多能雇佣到一些江湖上的二流好手而已;按照这个推理估算下来、那已经死在了刀疤男手中的二百余明暗护卫、所带来的防卫力量其实已经足够了。 按照李登原本的想法、其实是打算等到象谷丰收之后、再抓他们一个人赃俱获的;不过李乐安遭遇意外之险、又多出了沈归这个行事冲动、又没什么耐心的毛脚女婿、索性就把计划给提前了几个月。 而李子麟这位知府大人、面对刀疤男入府行刺而袖手旁观的做法,当然也是李登事先授意过的。 沈归与李乐安并没等到三日之后、而是当天下午便动身出城。他们相信、既然李登已经提前布下了李子麟这道阳谋、那么他也肯定有足够的能力、把那些心怀鬼胎的李家外戚全部摆平。 所以在酒席散去之后、加上李皋在内的一行四人、便朝着奉京城方向出发了。 于此同时、奉京皇宫之中的东暖阁内,对大荒城发生的事还是一无所知的太子颜昼,仍然还在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国家大事而忧心忡忡 “奇怪明明早在三日以前,朕便已经给颜重武发去了哀报,命他迅速回京为父皇奔丧。按时间算来、最迟在昨日午后、他也总该抵达奉京城了为何直到此时、却仍然没有他的消息传入宫中呢莫非是半路途中出了什么问题” 颜昼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眼神也在打量着桌上展开的幽北全域图。显然,太子颜重武这位族叔的行进速度、觉得不太满意;同时,在他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丝的警惕之心。 他之所以会认为颜重武,最迟应该在昨日午后时分抵达奉京城,皆因为颜昼是在单人独骑的这个大前提下、帮颜重武计算出来的。 当然了,这个计算方法本身没什么问题。毕竟先帝才刚刚去世、你颜重武一个手握重兵的边关大将,接到太子的哀报、还敢率领大军回京奔丧不成他若是敢如此行事、不需要任何额外的理由,颜昼便能打他一个企图叛国弑主的大罪。 按照通常的做法来说,颜重武这个领兵征战的宗亲大将,在得到太子发来的哀报之后、应该令所有飞熊军将士们于原地驻守、等待新皇之命;自己则卸去所有兵刃盔甲、周身披麻戴孝、单人独骑赶回京城。等到国丧完毕之后、新皇若不许他继续统兵、便只能在象征性地加官进爵之后、老老实实地蹲在奉京城中,成为一个悠闲度日的富贵王爷。 可直到今日、颜重武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已经超过了归期整整一日、又怎能让颜昼放心呢虽然如今的奉京城、还有张黄羚与颜复九两位将领,可以护卫奉京城防;但任谁都明白、就算是这两位将军捆在一起、再翻几个跟头出去、也绝对不是颜重武这位将星下凡之人的敌手。 若是他颜重武一见哀报、知道先帝颜狩已经驾崩之后、便打算带领麾下那些携大胜之势的虎狼之兵、直接反攻奉京城,谋求自立怎么办 要知道,他颜重武虽然只是个旁系子弟、但与自己也是姓的同一个颜字即便真的行出那等犯上作乱之事、在百姓看来不过就是颜家的家事而已,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而且,颜重武刚刚驱逐了北燕大军、民间声望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 想到这里,颜昼在这炎热的盛夏时节、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冷颤。 垂首伺立的新任内廷总管李昱、一见自家主子面色铁青、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了一句 “陛下是不是有些饿了奴才去御膳房传些糕点来吧国家大事也不急在一时、保重龙体才是重中之重啊” 这位小李总管,其实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躲出去而已。皆因为他的干爹、前任内廷总管李清,曾经十分郑重地警告过他颜昼其人脾性之乖戾、远超其父颜狩。若是不想被他迁怒、但凡预见今天这般情况,一定要懂得避祸之道。 沉浸在怀疑与思索当中的颜昼,被李昱一句话惊醒、突然想到身边还有一个能够说话的近人、立刻摆了摆手 “朕不饿、你别忙了你说说看,张黄羚与颜重武两位将军、谁更可信些呢” 若今日站在东暖阁中伺驾之人、是李清或者柳执的话、面对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所谓;可对于如今这个毫无根基可言的李昱来说、却是个难以回答的危险问题。 “依奴才愚见、颜帅毕竟是陛下您的族亲血脉,应该是比张将军更可靠些的,毕竟这血浓于水嘛而且,坊间也曾有过传言、说那张将军曾经是丞相大人的门客,即便他如今已经转投天家廊下、但终究也是两姓之臣” 李昱的这个回答、看似是表达了他的意见、但其实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张黄玲与李登的那层关系、在幽北三路早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实、根本也用不着他来提醒。 颜昼听了李昱的这番废话、也并没琢磨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脑中一片纷乱之下、他只得叹了口气,捏了捏因为紧皱而僵硬的眉心、把目光向窗外望去、东暖阁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东暖阁外传来了两声几不可闻的敲门之声。备受煎熬的李昱,仿佛是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急忙跑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又面色欣喜地折了回来,满面堆欢的对颜昼说道 “陛下、陛下有颜帅的消息了礼部的人方才送来了一封颜大帅的手书、是他路过双山城之时、通过官驿寄回京城的” “快,拆开来拿给朕看” 颜重武的字迹十分潦草、颜昼借着灯火仔细通了两遍、才明白他信中所写之意。 因为幽北敌将郭兴的那番大肆破坏、如今的颜氏皇陵已经成了一片断壁残垣、所以颜狩的国丧之礼、也无法照常举行了。于是颜重武在信上请示说,他打算绕过京城、直奔锦城而去,在那里召集一队能工巧匠、先去颜家沟把皇陵重新整修一番、也好让先帝颜狩能够顺利的入土为安。 看完了信件的颜昼、仔细思量了一番、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毕竟整个幽北三路看来下,也只有双山城与锦城这两个边境大城、能够募集到足够多的石匠;而双山城位于中山路以北、距离颜家沟的路途实在过于遥远、所以颜重武选择去锦城征调工匠翻修皇陵、也还算是合情合理。 近日以来、自己都被俗事所累、根本就忘记了颜家皇陵被郭兴毁坏一事。因为这件事份属工部的职责范围之内,即便颜昼记得此事,其实也暂时无能为力。因为如今幽北朝廷的内外两库、已经连一枚铜板都刮不出来了。满朝文武、包括居住在后宫的内亲、所有人上个月的俸禄与份利银子、还是自己找了国丧作借口、暂缓发放的呢。 如今颜重武上书要修祖坟、不用多说,这也是来跟自己要银子的 不过,满怀壮志雄心的颜昼并不担心、毕竟大荒城的那桩生意、已经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中了;只要自己能再拖上三两个月、,面前的一切难题便会统统的迎刃而解。 而颜重武的这封手书、也给颜昼带来了一个新想法不如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把颜重武的兵权下了,让他就留在奉京城中、接管工部之事。反正这笔生意做成之后、自己也没打算继续留用李登那位碍手碍脚的丞相。这户工两部,当然也要重归于自己掌中了。 想到这里,颜昼不禁对自己未来的皇帝生涯,产生了无穷无尽的遐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4危险嗅觉 次日清晨,丞相府迎来了一位奇怪的访客,正是、刚刚病愈复职的奉京府尹卫安恒。 他们卫家祖上出身贫寒、身份卑微,一直在势力庞大的颜家马号供职。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世出的大豪杰颜无仇,百年前恰逢其会、与郭、李两家先祖联合开创起了幽北三路之后、世代伺候颜氏一门的卫家,也自然被委以要职、担负起了管理幽北都城的重担。 时光流转、转眼间匆匆百年光阴流逝,算上颜昼这个还未继位的储君、幽北已经迎来了它的第四任君主,若是等到颜昼登基之后、他卫安恒也勉强称得上是位三朝元老了。 不过今日这位天子门生、三朝元老卫大人、面色看起来却是极为凝重阴沉。 他早在昨日夜间、便派了亲信府丁提前来相府报备过了;今日他乘坐的马车,也连相府的正门都未曾路过、悄悄停在了距离丞相府的四条街以外的角落里、自己则徒步绕到了丞相府的后门、在李福的亲自接引之下、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丞相府后门。 之所以会如此小心翼翼、皆因为他卫安恒十分有自知之明。无论他的才能智慧、还是对危机的感知能力、都远远不及他的家祖;所以,他最多也只能成为卫家的守成之人;至于说带领卫家走上一个新的台阶、却不是他有能力做到的事了。 所以他半生为官、既不求步步高升位极人臣、也不求门生故旧遍布天下;他只是想安全地活到自己脱下官服的那一天、能落得个自然死亡、也算是达成目标了。 这个简单的要求、对于他这家奴出身的外官来说、绝不算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他还任职于天子脚下的奉京城,想要熬到安全退休、对于时局的判断则一定要非常精准,容不得半点差错出现 就好比说上一任的金甲军大统领怀王殿下颜项、本已经是胜券在握的一场兵变、最终仍然还是断送在了横空出世的少年名将郭霜手中;而那些在怀王身上压下了重注的内外大臣们、如今早就化作了尘埃、湮灭在岁月的长河之中;而自己之所以能在那场风波之中、保的一条活命下来、就是因为他笃定了没有加盖玉玺的旨意、绝不会应命行事这一点基本原则。 当然,上一次的情况、和这一次相比、已经是大不相同了。 卫大人明知道自己只是个庸人之资、也不费尽心力企图摸清这一滩浑水了。而他选择的做法、便是跟着李登那个从未输过的天生赢家一起下注。 模仿李登、也是他混迹官场多年、还能做到片叶不沾身的最大秘密。就连他自己那副左右逢源的骑墙派嘴脸、都是仿照着在李丞相那副谨言慎行的做派改良而来的。 可自从幽北与北燕开战以来、李登便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看不见人了,而他这样深居简出、卫安恒又如何参考他的行事风格呢 于是,已经嗅到危险来临的卫安恒,再也沉不住气了;只得派出了一位信得过的亲信、暗中前去丞相府、请求面见李登。不过,即便他卫安恒的自保方式、是全盘抄袭李登而来,也能算作他半个徒弟;但二人却从来都不是同一个阵营的盟友 满怀惴惴不安心情的卫大人、在管家李福的引领之下,走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之中。在这间厢房里面、他不但看见了久未露面的丞相大人、还看见了正坐在一张木轮椅上的户部左侍郎万长宁。 “士安,你的腿” 卫安恒一见万长宁那张椅子的奇异样式、便知道他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了。这万长宁告假在家已有一定日子了,以他这般青壮的年纪、若只是一般的腿脚不便、早就应该有所缓解了;如今既然他仍然坐在轮椅之上、想来应该是没有任何痊愈的希望了 “有劳府尹大人挂怀、长宁并无大碍。” 听到卫安恒的询问、万长宁只是面色和煦地朝着他点头微笑、还伸出了一只手来,引着卫大人在一张太师椅上落座。 “卫大人今日登门、不知有何指教呢” 李登一边向卫安恒问话、一边神色淡然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卫某甚等样人无德无能、又怎敢提指教二字呢不瞒丞相大人说、今日卫安恒前来、是专程来向丞相大人请教一二的。” “哦却不知老朽应该如何相助卫大人呢” 卫安恒看了看万长宁、又看了看李登、沉吟半晌之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哎,如今当着真人面前、卫某也无需说假话了皆因为在下察觉的到、最近几日之间、幽北三路的风里夹杂了一股子怪味。卫某自知无才无德、目光短浅,唯恐被不知由何处袭来的暗涌卷入其中、枉送了一条性命万不得已之下、只能来到贵府之上、求丞相大人给卫某指出一条生路来。除了一条活命之外、万某别无所求、甘愿舍弃一切身外之物、万望丞相大人成全。” 这一番话落在李登耳中、倒是让他略微抬了抬眼皮;他先是扭过头去、与轮椅上的万长宁互相对视了一番、而后才略带探究地问道 “可老夫早在府中养病多时了、哪怕这奉京城里出了什么新鲜事、老夫都是一概不知的,更何况整个幽北三路呢卫大人此番前来、怕是问道于盲了” 卫安恒一听,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 “丞相大人、卫安恒接替家父出任奉京府尹一职之后,为求自保、不得不变成一个耳聋眼瞎的盲官;可卫某半生为官、虽然无才无德、但也勉强学会了如何看人;若是说如今这幽北三路、还有何人能救卫某一条性命的话、那么就唯有你李丞相了” 李登听到他这番肺腑之言并未回应、只是用双眼死死盯着对面而坐的卫安恒。这两道目光既清冷又尖锐、仿佛非要把可怜兮兮的卫大人、从里到外都看一个通通透透。 而幽北户部左侍郎万长宁,自从失去了双腿髌骨之后,不但没有日渐消沉颓废、反而从一个心思阴沉脾气暴躁的青年官吏、进化成了一位阳光温暖的翩翩少年。此时他见局势冷场、卫大人面露左右为难之色、额头上也渐渐地冒出了冷汗、不由得生出了恻隐之心。于是,他用自己那修长清秀的手指、敲击了两下木制扶手、发出了咚、咚的清脆声响 “卫大人、以您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我们很难相信您的诚意啊既然此时您想要渡河、那摆渡的船资、却总是要上付一些的” 李登虽然还在凝视着卫安恒、但心中对万长宁最近产生的巨大变化、甚感欣慰。他也没有想到、曾经那个什么都好、唯独心性与脾气差上几分火候的得意门生、竟然在失去了髌骨之后、产生了犹如脱胎换骨般的巨大变化。而如今的万长宁,已经不再需要自己时时耳提面命了 瞧,眼下卫安恒唱起红脸来、是何等的浑然天成 卫安恒也知道自己的官声并不怎样、惯于空手套白狼的名声早就传遍幽北三路、也是两家下注、坐收渔利的反面典型。于是,面对万长宁的婉拒托词、他也急忙摆手说道 “士安多虑了,若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卫某也不敢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来登你们丞相府的大门啊” 李登听到这里,也用略带疑惑的口吻问道 “卫大人,最近老夫与长宁皆身体有恙、这一点你也是亲眼得见、绝不是推脱之言。我二人也对幽北三路最近的风波、也是真的不甚了解。老夫实在想不到、究竟卫大人得到了怎样的消息、又预见到了何等危机、才会如此的惊慌失措呢” 卫安恒听到李登的这番话、再次把目光看向了万长宁那盖着一张薄毯的双膝、终于还是恨恨地咬了咬牙说道 “在两北战争开始之后、卫某也同丞相大人一样抱病卧床、不在履行府尹之职了。原本卫某打算观望李丞相病愈还朝之日、再相机痊愈的;可自从东海关燃起了那一把大火之后、皇后娘娘也就是丞相大人的胞妹、便暗中派遣宫中内官到我府上传旨。来人称,只要我卫安恒能够尽快痊愈、帮太子殿下重新平定奉京城时局的话;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未必没有官拜宰相的可能性” 其实李登与万长宁师徒二人,对皇后收买卫安恒一事、未觉得如何惊讶;唯一让这二人感兴趣的、便是平日里一向的左右摇摆、几家下注的卫安恒、这次究竟为何事所逼、才会下定破釜沉舟决心呢 不过,即便二人心中都十分好奇,但在面上却都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而惯于唱红脸的万长宁,听完他这番话后、也故作姿态地问道 “哦皇后娘娘既然都能做出如此承诺、那卫大人还有何犹豫之处呢毕竟家师的身体日渐衰败、膝下又只有一名独女原本在下还勉强能够接替恩师相位、可如今卫大人您也看见了,这华禹大陆又有哪家的君王、会拜一个瘫子为相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5名正言顺 卫安恒当然知道、万长宁如今这般问法,分明是在试探自己究竟有几分诚意。别看他如今还未满三十岁、但毕竟也是从小跟在李登身边,受他耳濡目染多年、又岂会看不出这里面的小门道呢 “士安啊士安,你会有这一问、分明还是信不过卫某啊卫某已经在四品府尹那张椅子上、坐了足有大半辈子;若是真有那等壮志雄心、又怎会等到今日才开始动手呢再者说来、即便是李丞相真的后继无人、那么空出的丞相之职、也定然轮不到卫某接任据在下想来、皇后娘娘如今的这番许诺,非但不是信任卫某的表现、反而已经对在下动了杀意啊” 无论是胆小之人、还是瘦小的动物、危机嗅觉自然要比那些一身是胆的英雄更加敏锐。这既是他们天生的优势、也是赖以生存的本能。他卫安恒身为外官、当然不了解皇后李怜是个怎样的女人;可他单从皇后派遣内官传来的懿旨、便已经嗅到了背后那寒冷刺骨的杀意。 卫大人的这番臆测,倒也不算是胡思乱想。 毕竟他颜家父子费劲两代之力、好不容易才搬倒了郭李两家;若是按照皇后的承诺,他们要在未来那个动荡的时局之下、亲手把自己这株墙头草扶上丞相大位的话、那岂不等于又亲手扶持起了另外一个李登吗 莫非他们颜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个马夫的后人铺路吗 在卫安恒看来,太子心中打好的小算盘、应该是等李登倒台之后,立即调回中山路总督裴涯、迫使他交出兵权的同时、再做上一任傀儡丞相;而后便所以破格拔擢两个寒门仕子、让那两位天子门生单枪匹马地去东幽和中山路上任、成为无依无靠、无根无势的青年总督。 如此一来,虽然难免会导致幽北朝堂暂时陷入停摆、但好处就在于上层格局不会产生太大变化;而换了新总督的大荒城与青山城、即便是产生些许动荡、也定然维持不了久。 所以,左等右等、也等不来李登痊愈复出的卫安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忐忑不安,亲自前来丞相府投诚了。 自打颜昼出任监国之职开始,作为太子娘舅的李登便已经称病不朝了;之后没过多久、丞相门下的头号斗犬万长宁、也回府养病去了。产生此等变化,任谁都能够想到这甥舅二人之间,必然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嫌隙,虽然暂时二人还没有彻底翻脸、但以颜昼其人、那锱铢必较的性格来看的话、只待他成功继承皇位、那么李家彻底倒台、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不过如今这些内忧外患的夹击之下、颜昼暂时还无法举行继位仪式;也就是说,虽然看似双方实力失衡、但实际上却是太子与丞相之间的争斗。丞相李登自不必多说、东幽一路的实际掌舵之人、三北书院的院长兼创始人、手握户、工两部大权,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在郭云松彻底倒台之后、俨然已经成为了幽北三路实际上的掌舵人;反观太子颜昼呢,没有继位之前、比起李登也只多了一个监国太子的名头、还有颜家的正统血脉而已;他能够真正掌握的力量、也只有一个失去了陆向寅的御马监而已。 这样悬殊的实力对比之下、谨慎一生的卫安恒才会横下一条心来、参与到这场关乎身家性命的豪赌之中。 万长宁听完了他那番表白之后、又敲了敲那木制的扶手,而后面带笑意地看着卫安恒说 “卫大人啊卫大人,你怕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不能容你、就不怕踏上了丞相府这条沉船吗你可不要忘了、恩师的官声与民望、比起刚刚携幽北三路度过难关的太子来说、可要相去甚远啊” 卫安恒看着明知故问的万长宁,心知不把自己全部想法掏出来、他是一定不肯松口的 “早在几日之前,礼部尚书汪琦,被关入了宗族府大牢之中。颜昼给他定下的罪名,便是身为朝廷一品大员、放任长子汪诲煽动三北书院仕子,聚众妄议天家之事。二位听听,这算是个什么罪名呢无论是百年前幽北三路的昭烈武极皇帝、还是如今北燕王朝的天佑帝、谁会罗织出朝廷律法上没有的罪名、为一名朝廷一品大员定罪呢更何况他如今不过只是太子之名、又有什么资格颁布圣旨呢由此可见,只怕咱们幽北三路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应该不会是个遵循朝廷律法行事的独断之君正所谓唇亡齿寒、汪大人身为一品大员、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又更何况我这个区区四品知府呢” 卫安恒一边说着、一边无力地摇着头。任都看得出来、心灰意懒之下的卫安恒,已经萌生了退意。 李登看着卫安恒如今的精神面貌、一时之间、万般滋味涌上了心头。他没想到的是除了沈归之外、幽北三路如今竟然又多出了一个卫大人、能够对自己多年来未能说出口的理想、有了初步的理解。 想他李登曾经是何等出众之人年纪轻轻便游历天下、未满二十岁之时、便广有才名流传于世;未满三十岁、便跻身于当世大儒的行列之中;无论是北燕还是南康、都对他这个大才趋之若鹜、纷纷许以高官厚禄、想把他这位不世之才招致麾下。 而且那两位求贤若渴的君王与颜家不同、根本不曾觊觎李家的那片偌大家业。那两家地处于华禹大陆腹地、与贫困寒冷的幽北三路大不相同。别瞧李家那一片家业抵得过大半个幽北王朝;可若是放在北燕与南康之地、随便叫出来一个大商人、也绝不会比李家逊色半分。 就是这样一位闻名遐迩的大才子,游学结束之后、竟然毅然决然地回到了那片化外苦寒之地。除了幽北三路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人怀疑李登是舍不得东幽路的那片家业、才会返回故土的。 因为当初那些南康人,为了能够留下李登、曾经提前为他在临安城的西湖岸边,修建起了一所华美无双的宅邸;之后更高价搜罗了无数能工巧匠、在宅邸中间建起了一座足有七层之高的齐元楼。 而且这所无主空宅,直到今日仍然有专人精心维护。 南康人做出这一切安排的原因,只是因为李登年少游历临安城的时候、曾与友人说过、想在西湖岸边安度晚年而已。 只要看过西湖岸边的那栋齐元楼、又有谁会怀疑李登的一片赤诚之心呢 而就是这位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齐元公、在幽北三路当了几十年的丞相、却已经泯然众人一般,悄无声息的被淹没在了那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说来也与李登的学术思想有关。年幼的李登、曾经拜入北燕王朝的儒林学派门下,也是在那里接受了学术启蒙。从那时开始,李登心中便萌发了一个有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他想让生活在幽北土地上的每一位百姓、都能够有尊严的活着。 往往想法越空泛、实施起来发现的问题也就越多。学成归来的李登、凭着他流传于世的才名、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在李家与郭家共同支持之下、成功接过了幽北三路的丞相大印。 颜家两代君王、都不是什么精于政务的仔细人;而当时的中山王郭云松、也是个只知在沙场征战的莽夫粗汉;于是,幽北三路多年积攒下来的那些繁杂政务、便一股脑地压在了新登相位的李登身上。 当时的幽北三路、识几字就能称之为书人、会看账簿就当的起王佐之才的恭维了。李登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花费了不到两年时间,便把幽北三路的所有问题理出了一个大概。 幽北三路土地肥沃、人口稀少,原本应该成为一片富庶之地;但因为种种原因所限、百姓的生活却仍然极为清苦。技术问题倒是还算容易解决、但最棘手的问题,便是幽北三路没有多余土地了 虽然看似有些荒谬可笑、但却是实打实的残酷现实。皆因为早在建国初期、颜无仇这个开国之君不懂政务、平日里出手封赏又极为豪迈、早已把关北路的所有土地、都封赏给了那些曾经跟随自己一起打天下的族中兄弟;而郭家也是猎户出身、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在帅帐里指着地图就把中山路也分了个一二干净;唯独只有他李家的家祖满仓李,仍然把土地都牢牢握在本家手中、只是以租赁的形式按时收取地租而已。 这种大刀切肉的分法虽然痛快、但如此一来、幽北三路也就成了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地。 青年时期的李登,便已经预见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不过若是想要打破这个僵局、只凭当时的他还做不到。人祸、远远比技术的匮乏、人口的短缺、气候的寒冷更加严重。 别的不提,就单说颜、李两家,也不可能为了他李登的抱负与理想、割下自己身上的肉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6李登之志 李登已经足足当了二十年的丞相、惠及幽北三路各个角落、行事手段也都五花八门;可他自己认为、这些成绩大多都是挖坑填平一般的无用之功。严格来说,他李登这二十年只做成了一件事等。 初登相位、雄心壮志的李登,很快就在东幽路的自家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在抱负不得施展、场面也陷入僵局之时、李登找到了一个亦师亦友之人、向他寻求了一番意见。而最终得到的回复,便是这个等字。李登虽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但却也愿意相信这个看似敷衍的答案。即便那个人没过多久之后、便魂转西天而去;但李登仍然固执地遵循着那个等字,生生熬过了七千多个日月。 送给李登这个等字诀的高人、名字叫做李玄鱼;听闻沈归降生之后的李登,也彻底明白了这个等字诀的玄妙之处。 李登出自商贾世家、打娘胎里开始、便是个坚定无比的无神论者。但是他那曾游学天下的浪漫经历、也帮他结识了不少来自于大江南北的奇人异士。这些人有的只是善于耍弄把戏的江湖术士、也有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之中的天灵脉者。 正是那些超脱凡人桎梏的天灵脉者、开始让李登这个无神论的坚定拥趸者、逐渐接受了那些玄妙虚无的神秘学说。 而天灵脉者与江湖术士最大的区别、便是除去那些超脱于现实之外的神力加持、天灵脉者仍然拥有着凌驾于时代之上的远见与智慧;而没了神力加持的江湖术士呢,就变成了极度平凡的市井之徒而已。 这位萨满教的大萨满李玄鱼、显然不是一般人口中的神棍、更不是一般意义中的天灵脉者。这位五官略嫌阴冷、身形有些佝偻的大萨满、称的起是部宗教活字典、集天下所有神秘学说加于己身。用句俗话来说、这位大萨满不光信的砸、会的更杂;只要是能叫得出名字的旁门左道、就没有大萨满玩不转的占卜星象、释玄儒法、医蛊毒针、花草畜石等等等等这天地之间大道三百六、小道赛牛毛,她李玄鱼却都能做到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的天人境界,这已经不是天灵脉者的能力范畴之内了。 就比如说刘半仙吧,业余爱好就是给人算命、准不准仍然全靠两个字一个唬字、一个蒙字。 而沈归这个郭家的表少爷、便是李玄鱼这等半仙之体、为他李登、也是为了幽北三路埋下的一颗种子;只待春暖花开之时、破土发芽之日,也就迎来了日月交替、万象更新的天机出现。 以李登那等过人悟性、自然不会做揠苗助长的蠢事了。他在等待种子破土的二十年间、都在任其野蛮生长的同时、布下了一枚又一枚的棋子。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沈归身上蕴含着何等神奇、李登都不可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 二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便匆匆消逝。而沈归这个身负重任的天选之子、也在他们这些老前辈的默默关怀之下、长成了一个俊朗不凡的翩翩少年。可惜的是,直到今天为止、除了悟性过人、脾气古怪之外、他还未曾没展现出任何天人之力。 不过即便如此、李登也亲眼看到了李玄鱼的那个等字诀、结出了怎样的果实。 可以预见的是、大荒城中的那些家养井底之蛙、定然不是沈归那个祸害的对手。若是加上自己提前布下的天罗地网、想必李家的那些乌合之众、根本连点波澜都掀不起来。 李登这一生,其实收过两位入室弟子。一位是寒门出身的万长宁、被自己时刻带在身边;而另一位便是族中孤儿李子麟、也被自己提前布在了大荒城 这两位弟子性格脾性各不相同、本着因材施教的原则、他们师兄弟所学到的本领、也是各不相同的。 万长宁为人心思细腻、但脾气禀性却略有些固执、做事也偶会钻一钻牛角尖。所以李登便以做账查账这种手段、暗自传授了他破局之道。也只有如他一般心思细腻、又略带着些强迫症的人、才能在刻意伪造的账目之中、找出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疑点与错漏之处。 当然,破局之道的关键诀窍、便蕴含在了分辨真假账目的手段之中;而万长宁天生的固执与细心,也正是习学此道的必要天赋。 而远在大荒城的李子麟、其人的资质比起万长宁而言则更加出众。他不但天资敏锐、悟性顶尖,更难得的便是此子尽管自幼饱受族中外戚欺凌、但胸怀却仍然极为宽广、心地善良又能固守底线、行事稳重又不失进取之心。所以李登只带了他几年、便把他这位得意门生、派到了大荒城中、让他当一个备受欺凌的四品知府。 李登对于李子麟的期望、其实要远远高于自幼便跟随自己的万长宁。也可以说,在他把李子麟收入门下的一年之后、便已经决定好了下任家主的人选。 时至今日、卫安恒的拜门投诚,看似只是他卫某人的选择;不过在他这个选择背后,也牵动了很多人的命运走向。 首先,卫安恒卫大人,是幽北三路有名的应声虫、墙头草;这样的人既然已经预见到了杀身之祸的来临,那么幽北三路其余的大人们、在不久的未来也都会无师自通。可以这么说、自从卫安恒遣人拜府的那一刹那、颜昼便注定要彻底失去朝臣们的拥立之心了。 而卫安恒之所以会向自己投诚、肯定还有着更加不好说出口的原因。据李登猜想、应该是卫安恒不知道从何处得知、颜重武得到哀报,却没有立即奉命回京奔丧之事。根本不需要疑惑颜重武是如何敷衍太子的、因为实际行动永远都不会说谎想要承继皇帝大位的颜昼、此时此刻,极其迫切地需要执掌兵权的族亲拥戴。 仅凭着那个两姓之臣张黄羚、再加上那些没有了任何战斗力的太白卫,还不足以让颜昼的继位之路变成通天坦途;就比如说一直按兵不动、也没有入京奔丧的中山与东幽的两路、他们的士卒并未参与到两北战争当中、完全不需要休整与补充、都是拉出去就能打的生力之军。 无论他们两路人马的心思如何、意在称帝的颜昼,又岂敢不提前设防呢在可用兵力如此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华禹大陆时下最炙手可热的幽北军神颜重武、竟然没有孤身赶回奉京城奔丧。颜重武怕的是什么防的又是什么他对于颜昼的这般敷衍,又是因为什么 不表态,有的时候便是最好的表态。 如此算来、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民间百姓、乃至幽北军卒、对于颜昼的信心与期望、都降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冰点。除了颜昼还自认为是幽北三路救世主、除了皇后娘娘李怜、还做着亲手把儿子扶上皇位的黄粱美梦;宫墙以外的幽北三路、却早已经是另一片天地了。 近几日来、在那些江湖人与三北书院学子的共同努力之下、太子那些丧心病狂的阴毒手段、早已经传入了每位奉京百姓的耳中;而且那些生动的小故事、也被走南闯北的江湖人插上了翅膀、飞入了幽北三路的每个角落。 在百姓们看来,皇粮交谁都是交、干嘛非得交给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畜生呢皇帝谁来当也轮不到自己、又干嘛非得尊奉一位弑父篡权、暗害手足、火焚姨娘、毒害百姓的暴君呢 在李登看来,颜昼如今早已经是四面楚歌、大厦将倾的颓败之势了。可惜,身处风暴之中的颜昼本人、却仍然恍若未见一般。时至今日、就连李登都有些拿不准、不敢确定颜昼这孩子是真的傻、还是早有后手准备、所以才格外沉得住气了。 卫安恒本人,对于这次双方会面的结果还是十分满意的。即便李登与万长宁没有透漏给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却在临走之际,对他做出了保他全身而退的承诺。卫安恒小心翼翼了一辈子、对谁都没有百分之百地放心过;唯独这次,他却对李登的亲口承诺深信不疑。 皆因为李登出身于商贾世家,但凡是大商巨贾之家、最讲究的便是诚信二字;无论李登做出的是何种形式的保证,以他以往的行事准则看来、还从未出现过半次自食其言的例子。 若是要评选华禹大陆上最守信用之人、他李登绝对有资格位列三甲之内。而且,他卫安恒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地方值得李登自毁名声呢 卫安恒心满意足的回府了。李登亲自把他送出了相府后门、便回到了万长宁的厢房之中。他仔细地打量了这个脱胎换骨之后的徒弟、罕见地摸了摸万长宁的脑袋、语气略带悲戚的对他说道 “若早知道让你蜕变的代价、竟会是失去双腿的话、老师宁愿你一直都是那头犟驴子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8讲个故事 沈归一见李皋非但不害怕、反而回应的更加硬气、便知道定然自己的臆测出现了问题。于是他松开了手中的那个库管小先生、又朝着地上正捂着脖子抽搐的马夫随意踹了一脚 “还没死过瘾吗赶紧起来吧,蹭坏了衣裳可不管赔啊你这水平也不怎么样嘛,都让李长老给看出来了” 刚才还是个将死之人的中年车夫、一听沈归这话、身子一挺竟然站来了 “露馅了也不能怪我啊我早就说了,想要演的像,那必须得用猪血可是厨子头说找不着啊你瞧瞧鸡血这颜色,暗成这个德行、瞎子才看不出来有鬼呢” “福叔,你们相府下人都这么大的脾气吗” 李福知道这沈归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是似笑非笑地一伸手、拽走了那个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的中年车夫。 一见沈归栽跟头,李登也不由得开怀大笑了几声。随即他又瞥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李皋、轻轻咳了两声,朝着羞愤难当的沈归招了招手 “赶紧进来吧,别站在外面给老夫丢人了。李皋啊李皋,这世界上可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是沾上了人的秘密、也不是什么秘密。长宁,要不你来说说看,我们李家的这位大长老,最后的依仗到底会是什么呢” 万长宁仔细打量着一脸孤傲之色的李皋,不太自信地说道 “老师既然让我先说、那么学生就只当是抛砖引玉了。不过学生也还没能完全参透其中奥妙,某些关键之处、解释起来也难免会有些牵强依学生想来,李大长老的依仗应该还是南康谛听、与太子颜昼。也许是他暗中留下了什么可以自保的关键性证据也许是他根本不相信太子可以成功继位因为我想来想去,都不认为东幽路的那些李家人、还有继续支持他的理由;一个已经彻底垮台的大长老、还是一位风烛残年的垂垂老朽、哪个不开眼的还会继续往他身上加注呢” 李登听到这里、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万长宁此子什么都好,唯独在想象力与眼界格局上差了那么一点点。尽管他的这番猜测,是基于现有证据、分析出的最符合常理的结果;但放在反应不合常理的李皋身上,就显然不会是正确答案了。 凡贪恋钱财者则必然怕死、即便李皋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财富、但怕死的本性却绝对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发生变化。所以无论李皋现在表现的如何视死如归、从他的本心来说、都一定还是很怕死的。既然如此,正确的揣摩方向,就应该是探究李皋为何会故意装出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而不是他为何会真的突然不怕死了。 出发点都已经产生了根本性错误的话、那么得出怎样符合逻辑的推论,也不会是正确答案了。 “沈归呢你刚才演了那么一处猴戏,想必是已经有了什么大胆猜测。那么,不如你再来说说看吧” 李登转过头来、又看了来回摩挲着下颌的沈归。 听到丈人公的吩咐,李登慢悠悠地先是绕着李皋身边走了几圈;而后又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 “我的想法嘛、则与士安兄大不相同。在沈某看来,明明是已经落网的猎物,为什么又是这样理所当然的反应呢想必定然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这样吧,我先给诸位讲个故事好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啊” 屋中的另外三人,在沈归那声音略带沙哑的讲述之下,听完了一整段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直到沈归说完了之后,万长宁和李皋都仍然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反而李登却仿佛若有所思一般、罕见地紧紧皱起了眉头,把双眼望向窗外、身体与气势瞬间便柔软了下来 沈归看着万长宁那一头雾水的神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李皋说 “不明白没关系,我来细细给你说明一番。首先,这位绝不是什么硬汉的李大长老,故意做出一副英雄姿态来,肯定是笃定了自己没有任何生命危险;那么除了屋中三人以外、还有谁能保住他的一条老命呢” 万长宁歪着头想了想,很快又摇了摇头 “万某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所以他的依仗定然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士安兄往日与他素无来往、没有成为他护身符的必要条件;而沈某就更不用多说了、奔赴了千里之远才把他捉回了奉京、又有什么理由还要帮他脱身呢” 沈归说到这里,与万长宁二人一起看向了目视窗外的李登 “当然,除了面冷内热的丞相大人、可能会留下他一条活命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心中还有一道最后的护身符。这道护身符,应该也是李皋为自己准备下的最后一招。就仿佛是蜜蜂尾后的针刺一样,不到以命相搏的危急关头、他是绝对不会暴露出来的当然,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也都只是毫无实据的臆测而已沈某认为,李皋的暗藏多年的杀手锏、应该就是如今风头正劲的李子麟李知府” “不可能” 万长宁一听到李子麟这个名字、立刻矢口否认道;不过当他随即看向李皋、发现他那副明显是伪装镇定的神情之后、心中却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 沈归见万长宁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知道他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别紧张,你的师兄李子麟、只怕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局中之人,应该并没有和李皋二人串通一气。在我看来,如今在大荒城知府大牢之中关押的李三林李大少爷、才是一个父母双亡的李家孤儿;而李子麟这个自小被李登收入门下、亲手教导又予以重任的族亲孤儿,才是李皋真正的亲孙不过还有一点,我却始终没想明白。以李皋被李三林出卖时的反应看来,没有丝毫故作姿态的表演痕迹;直到现在沈某都十分笃定、当日在祭坛之下的李皋,是真的被他那个假孙子伤透了心可他明知道孙子是假的,被他出卖又为何会那般伤心欲绝、痛断肝肠呢” 说出了心中疑惑的沈归,挠了挠发痒的脖子,随即便注视着满面惊慌的李皋、想等他亲口说出正确答案来。 “哎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吗因为他终究也是个人呐” 李登叹了口气、轻声对沈归解释道 “自从乐安的娘亲病逝之后、老夫便立誓不再娶妻续弦。只怕就是在那个时候、李皋开始琢磨谋划这这出狸猫换太子的。他应该是在族中找来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婴、与自己的亲孙儿李子麟互换身份。这样一来,那位假的李三林、便成了呼声极高的外戚子弟之首;而真的李三林、则跟在老夫身边、习学治国安邦之道。只待日后老夫挂印辞官、或是乐安她死于非命、那么老夫便一定会把家主之位、与丞相之位一并传给首徒李子麟。而他李皋之所以会给子麟找来一个替身、或是忌惮老夫的狠辣手段、或是不忍自己的亲孙儿李子麟、在争夺家主的道路上遭遇那些明枪暗箭;总而言之,李三林这个替身、其实只是放在明面上、帮子麟挡刀的一枚弃子。” 李登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李皋、继续说道 “至于说沈归你的疑惑、其实并不复杂。尽管李皋清楚的知道李三林的真实身份、但毕竟也是自己亲手养大了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二十余年的光阴相处下来,就算是两个陌生人之间,产生感情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万长宁听到这里、被那看似胆小贪财的李家大长老给彻底震住了这是何等的大手笔、又是下了多么大的狠心、才能让李皋舍得把自己那个自幼失去父母的亲孙儿,亲手送到敌人手中而且即便此计不出纰漏、子麟师兄也能如他所愿地接过李登的衣钵传承、以他李皋如今的这般年纪、也定然享受不了几年好日子了似这般徒耗心力、骨肉分离,他为的又是什么呢 这其中因由,也是万长宁这个单身汉加工作狂、暂时无法理解的事。包括李皋在内、东幽路这些土生土长的老一辈人、平生最惦记的就只有两件事无穷无尽的财富、和绵延不绝的香火。 而对为人父母者的一片苦心、有着切身体会的丞相李登、看着低头不语的李皋,对他柔声说道 “李皋啊李皋,你作孽太多、即便我有心放你一马、但只怕日后却无以训诫李家后辈儿孙。原本老夫还打算让你死个糊涂、兴许你还能好过一些;但既然今日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老夫也不妨再告诉你另一件事好了你那些费尽思量的精心安排,早在子麟他懂事之后、老夫便已经全都过告诉他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7仙踪难觅 话分两头,单说李皋这位彻底倒台的李家大长老,本来就已经是万念俱灰的颓废状态、如今又被强行摊派上了赶车的苦活。李皋如今这般年纪、却要挥着鞭子赶车,甩的膀子酸疼无比还不算、这驾马车还是从木器行买的便宜货,坐在那硬邦邦的车板上还没走出多远、李皋便觉得自己的尾龙骨都快被颠歪了。 而且坐在车厢里那三位冤家、心也着实太了一些。对自己这个战利品不绑不捆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独自放在车厢外面赶车,也不知他们是懒到了极致、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果然,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即便他们的能耐再大、经验上难免还是浅薄了一些。这不是嘛,今日清晨之时,落脚在客栈的四人刚刚准备上路、便发现少了一位关键人物 当然,少的那一位是肯定不是猎物李皋。这老头的一身神力、全都被留在了大荒城;如今别说偷偷溜走了、就算真的被沈归放生,李皋都不敢再返回东幽路境内了。他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又怎么会不了解什么叫做杀人灭口呢更何况他现在已是身无分文,若是离开了那三位冤家、可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被他们押回奉京城之后,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暂且不提;可那饿肚子的滋味、却光是想想、都会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三人吃过了早饭之后、便坐在大堂正中等着刘半仙返回。直到日上三竿之时、百无聊赖的沈归才在车厢之中,找出了一封刘半仙亲笔写下的书信。 说是书信、其实到更像是张字条。因为这张纸上、总共就只写了六个大字有事,先走一步。 这还是沈归第一次品鉴刘半仙的书法造诣。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半仙的字迹远不像他的为人那般猥琐奸猾、反而是方正之中带着些许飘逸、迎着阳光看去、竟隐隐生出一种超脱纸面而直冲九霄的浑厚灵气。 当然了,刘半仙在自己身边呆着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想必他身为一个天灵脉者、除了给自己做保姆之外、定然还有着更高的追求。与自己分道扬镳、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已。这次突如其来的分别、沈归并不难过;唯独让他感到有些好奇的,便是刘半仙到底遇见了什么急事、竟连声招呼都来不及跟自己打、便连夜出逃而去了呢 刘半仙有刘半仙的事、沈归与李乐安也有他们自己的事。即便少了一位天灵脉者押镖、沈归也有自信能够安全地把李皋这个东幽祸首押解回京。毕竟这两天的路程走下来、沈归已经亲自处理掉了好几批不知来路的杀手。不过,这些杀手的能耐,比起普通平民百姓来、确实要强上那么一些,应该与那些在衙门口当差的捕快差兵、斗一个旗鼓相当。 这种水平的偷袭暗杀、让沈归都不大好意思反击了。所以,这一趟远路走下来、还真能称得上是既无惊、也无险;除去走丢了一位天灵脉者之外,简直称得上是顺利极了。 顺利回到奉京丞相府,吃饱喝足、梳洗完毕之后的沈归、叼着一根剔牙的竹签、手里还托上了一把小巧精致的紫砂壶、晃晃悠悠地走向了万长宁所居的后院厢房。 自从万长宁坐上了轮椅之后、相府书房的功能性就已经被大大的削弱了。李登一改往日里喜欢独处的生活方式,经常拿上一些古籍残本、再让李福送去一些薄酒小菜、师徒二人经常就这样在厢房中书喝酒、纵论古今。 而沈归这三人回到相府之后,同样吃饱喝足的李皋,也被请入了万长宁的厢房之中。 “沈兄这沐浴的时辰、也着实久了一些吧倒让万某好等啊” 沈归伸手推开房门、最先映入眼帘之人、竟然是正在转动轮椅,往书架方向前进的万长宁;而自己的未来岳父李登、正坐在窗子边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账簿、一边低声的向坐在对面的李皋说着些什么。 直到今时今日、沈归对割下万长宁的髌骨一事也不曾后悔过。但不后悔归不后悔、真的与人家见了面、还是难免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的。 “呵路赶得急了一些、身体难免感觉疲惫,方才在房中沐浴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沈归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边说着话、一边疾步绕到了万长宁的轮椅背后、握着扶手把他推向了书架方向。 “就停在这里了三层左数第六、第七本;七层右数第一、第四、第十一本唔第十二本也拿下来吧” 万长宁一边仔细审视着书架、一边指挥着沈归帮忙取书。李登听到这里放下了手中账本,转过头来看了看沐浴在夕阳之中的两位少年、笑容中带着温暖。 回到桌前的万长宁,先是张口吹散了账本之上的浮灰、又一本本地摆到了李皋面前,如数家珍地对他说到 “这些一本呢、是你家历代祖上登记在册的田亩文契;另外四本呢、则是你建立起了长老自治会以后、从东幽路各处搜刮聚敛而来的财富。大多都是些田亩、地契、以及投入各家商号的明股暗股等等;而最后一本呢,则是你李皋多年以来的罪证实录” 听到这里、李皋既没有如坐针毡、也没有面带丝毫愧意;反而是得意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看都不看李登、高扬着下颌对万长宁教训道 “娃娃,你跟了李登这么久,都学了些什么呢你把这些东西摆在我面前、又想证明什么呢依老夫看,你无非就是想打我一个证据确凿、再杀我一个心服口服罢了。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老夫也想明白了;什么死啊活啊的,老夫也早就看开了你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是老夫做的也好、不是老夫做的也罢、老夫统统认下就是你们也用不着白费力气了,速速杀我就是哪怕你们不杀我、我既然坏了太子爷的生意、他还能饶了我吗左右都是一死,老夫也想在临死之前、硬气那么一回” 李皋这突然硬挺起来的表现,不只出乎于万长宁的意料之外、就连亲手把他打落于尘埃之中的沈归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士安兄、你们都给他吃了些什么啊熊心豹子胆吗在大荒城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这老小子是副什么死鱼德行;怎么如今一入了这奉京城,反倒游起来了呢” 万长宁撵了撵颌下上新蓄出的几缕短髯,也是语带疑惑地对沈归念道 “依我想来,他李皋心中的依仗和念想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之处啊如今他的新主子太子、变成了最想杀他泄愤的索命厉鬼;而借着太子搭上的暗线谛听、也被你打了一个落荒而逃;他多年来搜刮而来的家产田亩、也统统都有据可依、有本可查;而他的那个接班人亲孙子李三林、如今也被子麟师兄锁入了大荒城府衙大牢明明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何他还会如此得意呢莫非他认为监视恩师的相府内鬼、还没有露相、所以还抱有一线希望” 李登就这样淡然自若的坐在窗边、看着老少三人之间的交锋不发一言;而沈归听到这里眼珠一转,随即又神态轻松地笑了一声 “嗨,猜也是白猜,咱们把人都已经抓住了,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说完之后,沈归站起身子走出门外。没过多久,便又走回了厢房门前。这次是李福跟着他一起来的,身后还押着三位相府家丁。 沈归并没有迈步进屋、反而是把厢房的两扇大门彻底敞开、让屋中三人都能看清院中的优美景色。 沈归伸手先拽来了一位大约在四十岁上下的矮壮男子、左手抽出腰间春雨剑,一边无意识地上下翻飞挽着剑花、一边盯着屋中的李皋说道 “这位是丞相府的额” “马夫”大管家李福适时的补上了半句。 “对,马夫丞相大人去哪里、跟谁见面、何时回来,也只有他最为清楚。您老人家心中的指望、是不是就是此人啊” 李皋先是转头瞥了一眼那个面色灰白、体似筛糠的马夫,随即便轻蔑地发出了一声冷哼。 唰 还未等那马夫出声求饶、春雨剑的锋刃便在他脖颈之处迅速一抹。随即,这位嫌疑犯便仿佛是被割开喉咙放血的母鸡一般、捂着脖子不停在地上抽搐滚动起来 沈归一抖剑身上的血珠、还未等那马夫咽透了气、又伸手拽来了一位青年家丁 “那这个呢沈某看着这位兄台的相貌可是不错。福叔,这位兄台在丞相府上、都负责些什么差事啊” “他嘛应该是府上的库管先生吧家里的私帐不能麻烦士安、老夫我年纪也越来越大了、眼睛开始飞蚊子、实在是容易出错” “还识字啊可惜了怎么样啊李皋是他不是啊在幽北三路找个认识字的俊后生可实属不易、我劝您在临死之前、还要多多积德修好才是啊” 李皋听到这里,不由得白眼一翻 “人又不是被老夫杀的,凭什么算到老夫头上这是你丞相府的家事、与老夫无干,你爱杀的话、再多杀几个也无妨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79取死有道 方才李皋还是垂头丧气、满面颓然之色;如今一听李登此言、只在最开始时惊异了短短一瞬间、转眼边面带冷笑之色 “老夫没功夫听你们三人在这里喋喋不休、轮番的讲故事。若是不敢杀我、就速速放了老夫,也省得你们那么多的废话。像如今这般杀又不杀、放又不放的,又是什么道理呢老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清楚,就算你们继续用言语试探下去、也套不出什么别的话来了” 李登当然清楚,李皋此等回应、分明既不相信自己能看破他的绝世妙计;也不相信李子麟在知道真相之后、还会对自己这个亲祖父的生死之事不置一辞。 “老夫口中没有半句虚言,你李皋是信也好、不信也罢。总而言之,自打老夫入京为相之后、大荒城的一切公事私事、都是万长宁和李子麟兄弟二人拿的主意。也就是说,做了你李皋二十年对手的人、根本就不是老夫啊” 这一番话、倒是触动了李皋对于往昔的回忆。他当然记得,自从李登入朝为相之后、对于东幽路的掌控力便着实削弱了许多。而且在最初的那几年间,也是昏招频出、接连不断犯下那等肉眼可见的低级错误。本来自己还想当然的认为,这是李登被朝中繁杂政务所累、再加上东幽、关北两地路途遥远、无法亲历亲为之下,自然而然产生的后遗症;可如今按照李登这骇人听闻的说法看来、这么多年来竟是他李登拿着整个东幽路、帮年幼的李子麟与万长宁两个娃娃练手 “这怎么可能李登你一生行事如此谨慎、又怎会让两个外人全权掌管东幽财务政事而且在你入京为相之时、连子麟都还未满十岁又怎么可能把” 李登听到这里抚掌大笑、他看着坐在轮椅上面带愧色的万长宁、半嗔半训地说 “士安啊士安、为师一直都赞你年少老成、心思细腻;唯一不足的便是沉稳有余而锐气不足。每次训你你都不放心里去,现在你听听人家李长老是怎么说的就因为你那钝刀子割肉的行事风格、也连累着为师被扣上了一个一生行事谨慎的帽子” 李登训完了徒弟、自己则倒背着双手、挺直了腰杆,看着窗外的桃红柳绿,语气豪迈地感慨道 “想某李登,幼年之时便孤身遍游华禹大陆、不过区区几载光阴,便成为了名满天下的饱学之士;弱冠之年则返乡踏入仕途、年纪不过三旬、便彻底掌控了整个幽北三路。无论是权利、财富、名望、还是资历、某家的成就都足矣让世人望洋兴叹;但你们心中的李登、终究只是别人口中的李登、江湖传闻中的李登;而实际上领教过李某手段之人、在华禹大陆上都屈指可数,又何来行事谨慎一说呢还真是荒谬滑稽、幼稚可笑啊” 此时的李皋、被初显峥嵘的李登惊了一个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这个李丞相、李家主,就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可如今看来,那个与自己明争暗斗许多年,彼此之间还互有胜负的劲敌,竟然会是两个娃娃更可气的是,其中竟然还有一个还是自己的亲孙子 原本在李皋的心目当中、并不觉得自己比起李登而言、有任何逊色之处。如果不是李登身怀宗家血脉的原因、那么游学天下、名满江湖、执掌宰相大印之人,未必就不会是自己若不是因为李登的,比自己高了不知几何、又怎会造成双方今天这般巨大的差异呢 多年之前,在他看见鲜衣怒马、游学归来的李登之后,便坚定了一个信念自己的悲剧,绝不能在子孙后代身上重演。 所以他才暗派下亲孙儿李子麟,假借弃婴身份拜入李登门下为徒。皆因为李皋深知李登是个外冷心热之人、面对一个无父无母、连路都不会走的弃婴、定然会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抚养成人。 李皋自觉吃了出身低微的亏,当然想给亲孙儿寻找一个顶尖的出身。如此一来,这位自家人李登、就成了他当仁不让的首选。 毕竟李登年纪轻轻便已手握幽北相印;同时还是一位才名遍天下的高贤大儒;而且李登在权才兼备的前提下、还同时掌管着东幽路、乃至整个幽北三路的财政大权,真可谓一等一的豪门了。 更难能可贵的,则是李登膝下并无子嗣。如此一来,自己的孙儿岂不是还拥有了接手家主之位的可能性吗 可惜的是,无论他何等智珠在握、何等算无遗策,都早在李登的意料之中。事情败露的李皋,自觉偌大年纪、死在此时此地、也算不得是夭折而亡,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后半生的最大指望李子麟。也不知受到了自己牵连的亲孙儿,最终要落到何等险境了 “罢了罢了,今生至此,我李皋还有何话可说呢不过你也无需如此得意你我二人之才,原本就在伯仲之间;之所以会造成今天这等差距,无非就是因为你李登命好、身体里流淌着宗家血脉的而已。击败老夫的不是你李登、而是天意” 李登看着李皋那暗淡的眼神、不由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看来,直到现在你仍然还是弄没明白啊罢了,老夫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好了。你们这些人垂涎欲滴的李家祖业、其实从来都没有被老夫放在眼中,老夫若是贪恋钱财之人、还会返回幽北三路这个苦寒之地吗所以,无论是丞相之位、还是李家家主、老夫都会留给子麟的这样的承诺,是否能让你走更安心些呢” 李皋听到他的这番承诺,仿佛瞬间被雷电击中一般、不可思议地呆望着李登 “这不可能你既然知道了李子麟是我的亲孙儿,又怎么可能再把衣钵传给他呢” “李皋啊李皋,你都活到了这般岁数,怎么还如此糊涂呢你这一生都在穷尽心力地算来算去,可是到头来你算的也都是自家人的东西,实在称不上高明二字。而且,你的目光也从来都没有望出过大荒城、就更别提幽北三路、南康北燕了不过,你这个老朽虽然昏招百出,却唯独有一件事,做得倒是十分正确的” “何事” “就是你亲手把子麟这个聪明的孩子、送到了老夫身边啊,不然的话,我去哪里再寻来一位这么好的弟子呢李皋啊李皋、若你没有暗中勾结太子与谛听、意图谋害乐安一死的话,老夫看在子麟的面子上、原本是不想杀你的罢了,老夫就说到这里吧、你可还有什么遗言吗” 李登终究还是忍下心来,扭回头去,不再看那个被自己判了死刑的银发老者一眼。 “老夫原本以为,你李登是老夫的命中之敌;可知道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李登从未把老夫放在眼中;同时,那些被我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同样不曾被你放在心上李登啊李登,你好狠的心比起败在你的手上、如今这情形更让老夫难过我努力了一辈子、奋斗了一辈子,仍然被你这个运气十足的宗家之子轻易击破老夫又岂能不恨,又岂能不怨这不公道的天地啊 李皋大笑着长叹了几句、随即便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抚平了裤褂的褶皱、又捋顺了自己鬓边散落的银发、随后迈步推门而出、站在院中大声喊喝道 “何人来绑老夫前去赴死” 可悲、可叹李皋这一辈子,就只英雄了这么一次 可惜他话音刚落、方才还在厨棚炖鸡的李福、一边褪着高挽的袖子、一边没好气地走了过来 “一个走到死路的李家叛徒,神气个什么劲呢跟着来吧,我给你找一个宽绰点的地方” 李登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位管家,是个怎么样的狠角色。他刚一听到李福的回应、刚有意出言阻止、可同时又被沈归一把按在了自己肩膀之上 “如今太子可还没倒台呢,刚走了一个谛听、谁知道还会出现一个别的什么组织乐安也不可能每次都碰巧承到大萨满的旧情杀鸡儆猴还是很有必要的更何况李皋这次也算是取死有道、怨不得旁人” 李登虽然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但也不是南林禅宗的俗家弟子、没有那么多的善念可动。听了沈归的话、他也只能再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不在说什么了。 而那位东幽路实际上的主人、在所有李家外戚中威望最高、资历最老、势力最强的大长老李皋、就这样被李福随意从地上捡起来的一段麻绳、活生生勒死在了厨棚之中。当然,李登也展现了他的君子之风许李皋以李家大长老的身份下葬。 李皋虽然死的极其窝囊、但他的亲孙儿李子麟、却彻底迎来了属于他的时代。皆因为李家那四万自称庄丁的青壮年男子、被他的恩师李登划入了李子麟掌管的大荒城府衙。 于是,这李子麟也就顺势成为了一位坐拥四万衙役的统兵知府大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80生意手段 谛听派来幽北三路的办事人刀疤男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在他落脚的礼部官驿之中发现了一封信笺。信中所写的内容极其简单,限太子颜昼在三个月之内,一次性偿清所有债务。 虽然没有写明如若逾期或者赖账会如何如何、但想起谛听的神通广大来、就让颜昼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颜昼与颜青鸿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兴趣爱好都截然不同。他二弟颜青鸿是个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若不是被最近频频发生的祸事吓破了胆子,以他那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根本就无法安全活到今天。 可身为兄长的颜昼,却是个根本没出过奉京城的宅男。毕竟人家身为幽北储君、心心念念的也自然都是天下大事、哪可能还有颜青鸿的那份闲心、每天带足了银子和狗奴才、满世界地游荡呢 不过有说得好、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要在路上。颜青鸿这个闲不下来的多动症患者,身体和心灵当然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要不是他那个二皇子的敏感身份、还有宫中老娘与小妹的牵绊、这区区的幽北三路,早已经见不到他的人影了;可颜昼却不一样,长年以来,他的身体和心灵都被那个看似唾手可得、实际又远在天边的帝王之位绊住了双腿。就连书这条可以足不出户心灵之路,引路人都是已经撒手人寰的先帝颜狩 有道是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他爹的文化水平就只比文盲高出一点有限。谁若是跟着这样的老师,就算是个天才、他也得学成个傻子。 也正是这个被教成了傻子的太子颜昼、才会被南康谛听那些平凡无奇的理财陷阱绕了进去。原本还只是小打小闹的雇佣合作关系;被人家一通洗脑之后,就签下了许多不平等条约,落下了这一屁股的债来。 这事根上说、也得怪那些谛听人原本就没安着什么好心。若互相合作的是两个南康商人,哪怕是最简单清楚的一门生意、也需要提前写下不少于五页纸的协约文契来。 与幽北三路这个草台班子截然不同,南康人无论是商贾还是官吏、无论是集体还是个人、产生纷争的解决方式都只有一条依据朝廷律法。也正是这等公平到近乎残酷的社会风气,才能让南康立国还不满百年之间、便成为了华禹大陆、乃至海外诸国公推的商业天堂。 颜昼作为一个幽北宅男,别说人家南康生意是如何做法、就连幽北三路的生意场,他都不知道其中都有什么门道。这样单纯、朴实到近乎于白痴的一个冤大头、那些做的就是半黑半白生意的谛听人,不坑他还能坑谁呢 在幽北人的思维中、大家最讲究的就是人情二字;但凡是双方约定好的事,哪怕是没有任何文契约束、在市面上混饭吃的人也不敢违背约定;而南康人一贯奉行的准则、却只有律法二字。在文契规定的范围之外、 如何下套子坑人、都是合情合理的、也不会有人找企图后账。 太子颜昼,就被这一丁点差异给坑苦了。 在他看来,自己与谛听都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合作伙伴。往常对于合作伙伴报来的账目、颜昼为了表示一国储君的过人气度、自然是大笔一挥、连看都不看上一眼、便通通签字画押;可如今他接过了那刀疤男留下的账簿文契,仔细看过自己欠下的天文数字之后,差点没被气炸了肺 按理来说,自己也算是谛听的老客户了,有没有优惠与折银颜昼倒并不在意;可这滞纳金是怎么回事呢九出十三归又算是怎么回事啊复利计息法又是怎么个算法以地为质又得是怎么个赔法呢免税互市呢、开放东幽湾口岸又是怎么回事 颜狩与颜昼这父子爷俩、若说比起内斗来、那还称得上是行家里手;但关系到富国强民之事、他们爷俩加一起、也抵不上半个普通的管账先生。 没有李登和万长宁在朝、他颜昼便看不懂账簿,自然也就没法算清楚自己到底借了人家多少银子、又被人家坑走了多少银子。于是为求不走漏风声,得了密旨的内廷总管李昱,便乔装改扮了一番,拿上重新誊抄过一遍的简略账簿,走到了奉京城南的骡马市附近。 平日里奉京城的骡马市集、便已经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如今盛产良马的漠北草原、也与幽北三路正处在蜜月期、被战事耽搁了整个冬天的漠北马贩子、早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经商了。再加上北燕王朝大败之后也偃旗息鼓、既没宣布停战、也没继续向东海关增兵,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奉京城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热闹景象。 这些蛰伏了整个冬天的大小商人,早就把这奉京城的骡马市挤了一个满满当当。就算身娇肉贵的李总管、拿浸过玫瑰露的丝帕遮住了口鼻,却仍然挡不住那一阵阵直冲头顶的臭汗与马粪之味。吐过三次之后,李总管再也顾不上保密之事了,伸手拽来了一个等活的小牙人,朝他手中放入了五两银子,便坐在骡马市对面的小茶馆里喝起了茶来。 “哪位爷找我啊” 胸膛满是各式疮疤的牲口贩子于梁安、在那位小牙人的带领之下走进了茶馆当中。这间茶馆与河中大街上的清泉茶社不同、由于地处骡马市的正对面,光顾的客人也大多都是穿梭在各地返货的商人与马贩子。客人既然都是苦出身、那么茶馆卖的自然也都是些大碗茶、肉包子这些便宜吃食;屋中的客人们也都是坦胸敞怀、吆三喝五的粗鲁汉子,场面上自然是热闹非凡了。 “哦是那位小官人找我啊行了,你去吧” 于梁安顺着小牙人手指的方向一抬眼皮,随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李总管身边、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扬手朝着满场飞奔的小伙计先嚷了一句 “三碗茶、六个肉包子跟你们老佟说啊,要是再敢给我上回过笼的疲包子,回头我就把你们这破店给砸喽” 别瞧那添水的小伙计脚步飞快,手里提着那柄冒着热气的水壶却仍然不动不摇、一看就是干了许多年茶博士的熟手了。如今他听见了于梁安的威胁之后、嘴上开口回着话,手中却依然继续做着活计 “佟师傅于把头又来砸咱们招牌了”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哄笑起来,于梁安也轻骂了一声这小兔崽子,而后便把目光转回到了李昱的脸上。 于把头真不亏是老江湖、他的这一番调笑、既让李昱从侧面了解到自己的身份,也免去了双方寒暄的尴尬、还能让李昱这位主顾、知道自己的银子没白花、那小牙人找来的行家、不是位冒名顶替的骗子。 “于把头,今日请您前来,是在下有些帐目看不太懂。早听说于把头您平日里走南闯北、广结各地英豪、见识绝非凡人。这才会专程前来骡马市、跟您请教一番的” 李昱刻意压低了声音、想要掩饰自己那容易暴露身份的尖细声线。也不知是于梁安天生性格粗放、还是因为这茶馆的环境实在过于嘈杂;看于梁安的这副模样,他那大内官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暴露。 “唔,这账是重新誊抄过的吧,不全呐不过以这种记账方式来看,写下这账簿之人应该是南康人士不过老于也大字不认识几个,账我虽然能够摸清楚来路,但如果小官人需要复验账本的话、老于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李昱对他这一番话深信不疑。毕竟以于梁安这种莽汉的造型、若是真的大包大揽下来、反而会让他觉得其中有鬼 “既然于把头能够清楚此帐的来路、想必定也一定认识能够复验账簿的能人。还请您帮在下多多费心、这报酬一事嘛咱们好说、好说” 李昱面上带着笑意、袖口却偷偷与于梁安对在一起、顺势划过去了一锭二十两银子。 “哎您您这我老于可是无功不受禄啊哎也罢,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老于都把这件事揽在身上了,总要办个有始有终才是” 说到这里,于梁安装模作样地掂了掂手中那二十两银锭子、扭回头去看向那个运转如飞的小伙计 “喜子瞧见齐二爷了吗” “齐老板人家跟你这个马贩子能一样吗、才刚刚赚了一笔狠的、早就休了以如今这个时辰看来、怕是还没起呢吧” “别废话了,叫一趟去” 话音一落,李昱赏下的那二十两银子便直接朝着喜子的后脑飞了过去。说来也奇、这喜子仿佛脑后长眼一般、连头都没回、便反手接住了那背后飞来的银子;随即他把手中的茶壶轻轻一调、便朝着后院大喊一声 “出来一个喘气儿的,先帮我支应一会” 随即,得了赏钱的喜子便大模大样的离开了茶馆;而李昱也明白过来、这于梁安把自己给的二十两银子、赏给了这位茶馆小伙计、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出手过于小气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81没有秘密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金丝手工苏绣员外服的齐返、便手执着一柄紫檀扇骨字画扇、一步三摇地走入了这间茶馆当中。说来有些奇怪,明明这齐返是锦衣华服的富贵员外打扮;可如今往这间下等茶馆一坐,竟然与周围的气质会是如此和谐。 暴发户齐返最近大发了一笔国难财、每天过的都是极为安乐恬静的逍遥日子,就连牙人行会的事都不太管了,把所有问题往师兄黄石身上一推、说是要给自己放个长假。也不知他一个卖口为生的牙人、哪里来的那么大压力。 “哈欠我说老于,你这么早叫我出来干嘛啊” 齐返往长条凳上歪歪扭扭的一坐、一只脚很自然地踩在凳沿之上,看都不看对面那位李总管一眼、只是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于梁安的肩膀。 “没事儿敢叫你这位阔老爷吗这位小公子有一本账簿,是用南康人的记账方式写的。这玩意儿我可看不懂、所以就让喜子把你小子给喊来了” 齐返一听就不住摇了摇脑袋、唰地一声把手中的精美折扇抖散开来,一边扇这风、一边上下比量着自己那一身装束,对于梁安豪气干云的说道 “老于啊老于,你要是找我吃饭喝酒我是一定来滴可是这等赚银子的麻烦事、以后就别再惦记我了你瞧瞧如今我的这副家当、还用得着受那份罪吗不看不看、给多少银子都不看我都这么阔了、还能费那个脑子” 齐返一边摇着脑袋、一边拿起了属于于梁安的粗瓷大碗、扬起手来先灌了个水饱之后、便站起身形、朝着于梁安拱了拱手告辞道 “现在处于盛夏时节、贩市的行情大涨、我就不多扰你了。等太阳下山之后,我再来找你、咱们一起去老萧那里喝酒吃鱼告辞了” 说完之后,连看都没看向李总管一眼、转头便走;李昱李总管也瞧出来了,这二人原来的关系可能还不错,但这位小胖子显然是刚刚发了大财、有不认穷朋友的苗头。不过既然这兄弟二人现在还没撕破脸皮,那么这牲口贩子于梁安若是可以帮自己说好句话、想来还是能够顶上些用处的。 于梁安实在拗不过他那恳求的目光,急忙出言阻拦已经走到了门口的齐返 “哎呦咱们小齐爷发了笔横财这才几天啊就不认识朋友了满奉京城里你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你齐返现在阔了、用不着再赚辛苦钱了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个这次我叫你来,也是为了帮朋友的一个忙而已。想走是吧,走你的呀不过你今天要是抬脚一走、以后就嘱咐你们的人、没事少往骡马市走我于梁安、也没你这么个朋友” 没想到他那半真半假的发脾气、还真挺管用已经走到门口的齐返听完这番话、转了一个圈又坐了回来 “这就对了嘛咱们兄弟之间不能谈银子、只能谈义气既然你老于不拿银子打我的脸、我反倒是可以帮着看看了拿来吧。” 李昱看完了这一出精彩的双簧、对齐返此人自然不疑有他。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本简账、四下打量了一圈之后,才从桌下偷偷递给齐返。 足足看了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齐返都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小声念着些什么。直到茶都喝干了第三壶、茅房都跑了五六趟去、土财主齐返这才放下了手中账本,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这位兄弟啊,我也不知道你和老于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我和他可是换过帖的生死弟兄。既然你托到他这里了、也就等于托到我齐返头上了。就冲这我也得跟你说句实话。这账簿有很多地方是残的、那些咱们暂且不论;但至少就我看出来的、这里面的欠账总数大概在四百万白银子左右;而在这四百万两银子之中、最少得有三百二十万两白银的欠账、是人为做出来的糊涂账” 李昱听到这个数目、既没着急也没害怕。因为这个数字、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一个新人内廷总管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糊涂账不知齐先生口中的糊涂账、又该作何解释呢” “看兄弟你衣着华贵、皮肤细嫩,想来也不是干我们这种苦差事讨生活的贵人;这糊涂帐呢,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把做生意时立下的字据文契、尽量写的语焉不详、无法定义、最终变成一笔双方谁也说不清楚的烂账。就比如说吧,今日,张三借李四二十两银子兄台你说说看,如此写成的一张借据、那位张三和李四、到底是谁欠谁的银子呢” 齐返生动形象解释完之后,又把那本账簿朝着对面这位李总管面前一推,随即低下头来、小声跟他耳语道 “听兄弟一句劝,若是写下这本帐的主人家、是个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你就还是认倒霉吧毕竟这账簿之中的好些做法、都是必须熟悉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想出来的阴招。也就是说,你们家里有内贼。” 说完之后,齐返也不再说话、似笑非笑地朝着于梁安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出了茶馆;而那位虚心求教的李总管、也赶紧找茶馆掌柜的借来了纸笔、记下了齐返核算出的那些天文数字。 李总管回宫如何复命暂且不提、单说土财主齐返,一步三摇地离开了城南骡马市茶馆之后、片刻都没敢再耽搁、直接雇了一辆驴车、奔着丞相府的方向去了。 正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的李福李总管,刚一见齐返这身烧包行头、便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可还没等他出言挤兑几句、只见齐返不停地朝着他摆了摆手、一头便扎入了丞相府的书房之中。 等沈归和李登赶来书房之后、便见一身锦衣华服旁员外打扮的齐返、正躬身趴在字台之前、手中狼毫运笔如飞、仿佛正在写着什么东西;而李福刚想出声呼喝、便被李登摆了摆手止住了声音。之后、这翁婿二人便轻手轻脚地走入了书房之中、等待着齐返顿笔。 “呼没想到这太久不看账、连记性都差了许多。这里面有忘了的、也有我记不太清楚的、还有人家根本没写的、你们先凑合看吧。” 满头大汗的齐返、一屁股坐入了身后的圈椅之中。手中不停摇晃起刚刚展开的扇子、又伸手把领口敞开了一些、朝着门外大喊 “福叔,给上碗茶呗、这他娘的鬼天气、也太热了吧” 沈归一边朝着字台前走去,一边训斥着齐返 “明知道这么热的天、你那么沉的身子还穿的跟地主老财似的、没把你闷出暑热痱疮来、已经算是你小子的便宜了总共才挣了几两银子啊也能把你给烧包成副德行真要是哪天让你发了笔大财、还不得让银子烧的投了井” “嗨,你当我想啊谁知道李昱那个小腌臜货、能先托到骡马市老于哪里去呢老于可是个正经买卖人、家里有婆娘有儿子的,我总得先把他给摘出去吧” 不用说,这本账簿里记载的太子罪证、早晚都有真相大白的那么一天;御马监忌惮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刘半仙、自然是不敢朝沈归下手的;而有李福这个神秘高手管家坐镇、丞相府他们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去。 不过、李昱托到的于梁安、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良民,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御马监那些虎狼之辈呢而齐返故意做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模样、也是想洗干净于梁安身上的嫌疑,好让他们一家老小能继续过上安稳的日子。 最近半年之间、他齐返的大名,在奉京城的街面上早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若是真到了不得不走漏风声的紧要关头、所有人下意识的第一怀疑对象、都会是齐返这个走街串巷的牙人头领。这样以卖嘴为生的牙人、无意间说漏了嘴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沈归通了几遍账簿之后,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团江湖。他拎着那几页纸、一边刷拉刷拉地在半空中抖着、一边对李登哭丧着脸说 “这玩意儿我真是一点都不懂啊要不然还是有情劳动岳父大人您、给这不成器的小返涨涨本事、说道说道” 李登看着那满篇的墨迹、随即也是眉头一皱、朝着沈归连连摆手道 “老夫很多年都不看这东西了,眼前早就飞蚊子了,看不清楚字又怎么算呢走吧,还是让长宁重新核算一遍、那孩子手中的一把算盘籽、还算是用的精明。” 齐返虽然是牙人里的头目、但若说是成三破五、赚牵线银子的账本,他还算比万长宁更熟一些;可如今这等在南人手中炮制的小花账、却还是万长宁这个曾经的户部左侍郎更加靠谱一些。 万长宁只草率地翻了几页、便一次性要来了四把算筹、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短短一会、万长宁便眉头紧锁地看着沈归说道 “总欠账数目是四百零三万两银子没错;但其中的记载不明的糊涂账、应该还在三百五十万两、到三百八十万两之间的数目。由于账簿不完整、我只能半猜半算的做到这个程度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84失去控制 无论是在林间穿梭的猎户、还是在江上泛舟的渔夫、都多少会懂得一些观风测雨之道;但这些来自于大自然当中的道理,却对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的太子起不到任何作用。皆因为等他观测到了风起之时、这场令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倾盆大雨,都已经翩然落下了。 自从汪琦与汪诲父子二人被关入宗族府大牢之后、那些映射太子与二皇子的民间传言、竟还真的着实消停了下来。奉京城的百姓们对于这些事的热衷态度、也根本不存在主持正义的念头、不过就是为了解解闷、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谁又会想要为那些宫闱辛秘、导致自己身陷囹圄之中呢在幽北百姓看来,无论是颜青鸿那个浪荡公子、还是颜昼那个阴毒小人、不过都是会伸手跟自己要银子的一丘之貉罢了。 不过好在最近这奉京城里,接连发生了几件怪事,却也足够让奉京城的百姓们应接不暇的了。 首先就是在幽北三路立国之初、于都城奉京的东城门外立下的一块石碑、无故渗出血泪;还有在骡马市公棚里寄养的一匹枣红马,一夜之间变成了通体雪白的一匹大白马;而城外的一艘渔船、也莫名其妙的蹦上了一尾足足上百斤的大鱼;最奇怪的、便是在三林书院之中的儒圣塑像、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故碎裂开来、化作了一地的泥瓦碎片。 若这些怪事都是有先后顺序的话、或者还无法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可这奉京城的各行各业、士农工商之中、都在同一段时间内、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怪事、也就等于给所有的闲散百姓们、找到了一些共同语言。 热点话题之下,那些讲古比今的说书先生也无法免俗,最近所说的长短书目,主题也都是这些怪力乱神的故事比如什么青白赤黄黑五帝降世临凡啊;什么荧惑妖星祸乱人间啊虽然究其根本、还都是那些玄而又玄、神魔斗法的老套故事;但借着近几日这些迷思诡谲的天降异象,却也让听众当中的几位明白人,从中提炼出了属于自己的原创故事 “你们都不知道吧那座百年前立在东城门外的石碑、上面可是沾染着颜、郭、李三位转世仙家的不朽英灵;这还是当时的大萨满,引动了萨满教的本源之力石火神灵、又穷尽了毕生神功才附上去的如今这英灵石碑流下血泪、分明是幽北的列祖列宗、认为今日朝中有奸臣、幽北有昏君的最好预兆了什么抓我我才不怕呢我三年前去南康贩货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南康籍了想拿我这位南康老爷就怕他们颜家爷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知道骡马市那匹变白的大红马吗那可不是个凡物啊我认识一位会上古相马术的前辈,人家告诉我说,那匹枣红色的宝马,可是古周天子的坐骑,乃是八骏神图之中的头一位赤骥神驹大伙想想啊,这红色代表的都是啥意思呢兴旺、红火,吉祥可如今这匹大吉大利的宝马却一夜之间白了头、分明是君昏臣佞、引得老天爷发怒了呀你问我为啥那白色都代表了啥意思,你不知道要不然明天我把你们家大门也漆成白色” “我老周跑了一辈子的船,还从来没听过有百来斤的大鱼、自己往渔夫船上蹦的啥你说这是证明了年景好哎你们这些后生真是啥也不懂啊达到百斤往上的大鱼,根本就不是鱼种了,而是河里的龙王爷,是龙种鲤鱼跃龙门这句话没听过吗只要能活过百斤不死、那么这些得了道的龙王爷就都会沉在江底、守着它的水晶宫了不信你满华禹大陆打听打听、谁打到过百斤往上的大鱼而且人家渔行里也有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即便是真的打上了超过百斤的一尾大鱼、也得乖乖地给人家龙王爷请回水里去、还得焚上三柱清香、连续拜祭三日以上才行。不信喏,你去问问会友楼的宋师傅,就算是咱幽北最大的饭庄子,敢不敢收条百斤以上的龙王爷做菜 往往就是这等真假掺半、虚虚实实的神秘传说、才最受人民群众的喜闻乐见。而且大家在听完别人转述之后、还会在原本的故事中、加上自己的理解与想法,以通力合作、击鼓传花的方式,把整个故事的所有遗漏之处都补充完整。集合了人民群众的独特智慧与趣味取向之后、这些原本错漏百出、幼稚可笑的故事、也就变为了君主昏庸残暴、大臣贪索无度、战火连绵百年、百姓民不聊生。上天因此降下怒火、整个幽北三路马上就要天崩地裂、江河倒灌、万物凋零、寸草不生了。 当这些颇有末日审判味道的坊间传言,达到了鼎盛之时、三北书院突然又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庭前静坐运动。当然,他们此行的目的倒是十分单纯、提出的诉求也十分唯物不过就是要求颜昼释放被关押在宗族府大牢之中的汪家父子、并且恢复他们二人的声誉而已。 可惜的是,这些学子们整整绝食静坐了三日、也未能得到朝廷方面做出的任何回应。当然,站在颜昼的角度上来看、释放汪家父子倒是不存在任何技术上的难题,因为如今的宗族府大长老颜久宁、多日之前便已经回府养病去了,如今的宗族府从上到下,都唯自己这位一国之君马首是瞻; 可是,自己若是一旦下令释放汪家父子,那么也就等同于坐实了自己蒙受的那些不白之冤。道理也是明摆着的,他汪家父子如果被恢复名誉的话、也就等于自己默认了汪诲散布的那些谣言属实;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真的是个弑父篡权、谋害胞弟、火焚姨娘、毒害百姓的暴虐君王;而且,一旦放他们父子出去,那么汪琦这个老官油子还不在紧要、那个已经成为了仕子领袖的汪诲汪淮南、还不直接登上神坛了若是他被这几天的牢狱之灾吓破了胆子的话,那还算是件好事;可是一旦激起他那幼稚可笑的逆反心理,让他变成了一位宁折不弯的清流诤臣的话、那么三北书院的学子们在他的振臂一挥之下、可就不知道能捅出多大的篓子来了。 所以,还真不是被堵住家门的太子不想表态,他目前也是左右为难、说什么都是错啊 这些学子们静坐之地、选择的是皇宫南门以外。这里有一片百姓们约定俗成的集市摊位,从早到晚都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地方。如今这个地方来了一群铁骨铮铮、以死谏言的文生仕子,更是让那些喜欢凑热闹的平民百姓们欣喜若狂了 幽北原本是个不通王化的苦寒之地,只要来了一位书识字之人、无论他原本在北燕与南康混的如何,在幽北三路都会被尊称为先生。如今这么多年轻有为、品貌俱佳的小先生们、一起在这皇宫门前绝食静坐,着实让百姓们有些心疼。 “我说力小哥啊,你走南闯北四处贩货这么多年,自然要比我们这妇道人家有见识。劳您给我们说说,这些小先生们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坐在这地方是要干啥啊” 一位围观的大娘,看着那些跟他孙子一般大小的学子们绝食静坐,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她朝着身边一位做货郎打扮的小伙子请教起来。 那被叫做力小哥的货郎闻言侧过了身子,指了指那些正在闭目静坐的学子们介绍道 “我听人说,这些小先生们是想要跟太子爷讨个公道他们的学长无缘无故被太子下了大牢、他们这是在替同窗伸冤呢这不吃不喝的坐着,也是效仿先人死谏的法子,想要让太子给他们一个说法吧。” “那啥叫死谏啊” “就是亲自跟皇上说些人家不乐意听的话。” “那明知陛下不爱听、为啥还要说呢这不是作死吗” “因为人家这些小先生都过书他们是觉得太子处事不公,毫无罪名便抓人,这才会效仿大忠臣一样冒死进谏的要不然您想想,连这些识文断字小先生们都能被无缘无故地下了大牢,那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日子、不就更难过了” “可就坐在这不吃饭也不说话、那就是忠臣了呗那俺往他们身后一坐,是不是就也算忠臣了呢” “我说七婶啊,您都这么大岁数就别添乱了。想当忠臣,您总得先认识字啊” 被力小哥劝住的七婶虽然没有加入到静坐大军之中、但也有好多热心肠的婶子大娘们、从家里带来了干粮清水等等,一边劝着学子偷着吃一口,没人看的见、一边背过去身子去,偷偷地抹着眼泪 不久之后,这些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们,也有不少人加入了死谏忠臣的队列当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85错误抉择 这些临时加入忠臣行列的婶子大娘们,大部分人连起因后果都不甚清楚、纯粹是为了凑热闹、顺便再沾上点书人的风骨而来的。 其实这些街坊邻居们、也就是吃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亏。早在百年前大燕王朝的鼎盛时期,便有不少郁郁而不得志的各地文臣清流、不远万里也要赶到燕京城的紫金宫外泣血陈情,大骂君王昏庸无道、朝堂晦暗不明;单等燕京府尹赶到、以无故搅闹皇宫的罪名打他二十棍后、这些被打肿了屁股的文臣们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碌碌无为的芝麻绿豆官了 甭管是何原因,只要挨了皇帝老儿的一通毒打之后、那么这位官员就会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不惧生死的忠直诤臣;而原本因为才学不足才导致的庸碌无为、也会变成朝中昏君近谗佞、远忠直的刻意打压。这种宫前讨打的风气达到顶盛之时、许多各地而来的官员、竟然还会私下商量起挨打的排班表、严格遵守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挨揍。 哪怕是百年时间过去的今时今日、燕京城百姓们也早就无视了这些哗众取宠的清流官员了。 不过,这种书人的专属行为放在幽北三路来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经过三北书院的仕子们或声泪俱下、或义愤填膺的叙述之后、那些凑热闹的百姓们也渐渐地动起了真怒。 啥那个喜欢修园子、喜欢打仗的皇帝老儿才刚刚闭眼;马上又要上来一位喜欢赌博、又喜欢赊账的新皇帝而且这皇帝还没正式上任呢,就已经欠了人家好几百万两银子的外债单就是喜欢败家这一点,也不能让他当皇上啊 别看幽北三路的百姓们大多都没过什么书,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过下来,自家的那本小账,算的可是比谁都更精明。羊毛不可能出在狗身上、皇帝老儿欠下了那几百万两银子烂账,还账的办法总还是得打到老百姓的身上啊等他登基之后,各种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一征收,那咱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三北仕子义愤填膺、幽北百姓奔走相告、没过多久,便把原本宽阔无比的皇宫南门以外,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这么大的阵仗,当然会传到颜昼的耳朵里。不过,城门卫上报的消息经过了层层转述之后、也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而颜昼听到的情况,则是三北书院仕子,在皇宫南门以外聚众闹事。严格说来,这个说法也不能算是有错,但是显然也误导了太子的对于实际情况的准确判断。 这种近似于逼宫的行为,在幽北三路还是件新鲜的事。而颜昼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并未传召正管此事的太白卫统领颜复九;反而是私下授意自己跟前的大红人柳执、命他带上御马监与奉京城府衙的衙役兵勇,前去弹压皇宫南门外所有聚众闹事之人,尽快使得奉京城恢复到往日那般的平静与祥和。 柳执前去奉京府衙传旨的时候,方才还眉头紧锁的卫安恒卫大人,差点乐出心脏病来。皆因为他卫安恒身为奉京城的父母官,发生了这种乱子本就是责无旁贷的事;而自己早就失去了颜昼与李怜的信任,即便因为此事被罢了官,他也已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况且在他看来,这些学子虽然无官无职,但也个顶个都是给李登递过门生帖的书种子,家里面也都是非富即贵、代表着幽北三路现在与未来的半壁河山。如今这两方势力顶了牛,可以预见的是无论自己怎么处理,势必都会彻底开罪一方。所以自己才会直到现在、仍然还坐在府衙二堂之中故作不知;可如今这么棘手的一个难题,颜昼居然派了一个内官来全权处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大运、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便能理直气壮的置身于之外,撇清了所有关系要不是之前自己已经去过了丞相府,没准还会以为太子是在笼络自己呢 直到柳执领着御马监的爪牙和奉京府衙兵丁赶到皇宫南门以外的时候、这小胖子还在心里纳闷明明是自己把手伸过了界,那卫大人却为何反而热情似火呢 柳执如今算是全盘继承了他师傅陆向寅的衣钵与地位,成为了下任皇帝颜昼的心腹宠臣。他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特务头子,当然也不用亲自去做那些轰散闲人的糙活了。于是,在这位风头正劲的大内官随意地一摆手,那些如狼似虎的差人内监们,便拎起了刀枪棍棒、冲入了那些忠臣的队列当中。 尽管这些仕子门都是正当盛年的棒小伙子、但跟这些平日里便以打人为生的衙差动起手来、都难免要吃个大亏、就更别提那些杀人如麻的御马监爪牙了。毫无疑问地,整个皇宫南门以外,几方人马瞬间战了一个尘土飞扬。那些得了上差旨意的衙役们也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是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出现的百姓,统统都是一棍放倒。 不过,这些如狼似虎的衙役也都精明着呢,那些身强体健的三北学子们,除了几个嘴上还长着绒毛的新丁之外,根本就没有人主动去找他们的晦气;反而是那些一看就没什么能耐、一步三晃的老人与妇道,身上同时能挨上五六个人的棍子。 说句公道话,这些学子们临行之前、谋划的特别成熟稳重,一致认定了非暴力不合作的行动宗旨、只要能够成功解救汪诲父子、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暂时搁置;可如今这些朝廷爪牙刚一露面,是一不问话二不协商、冲到人群里见人就打;更可气的是他们还专挑身体孱弱的老人与妇道欺负,看的这些仕子也被挑动了体内的真火,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文生剑,直接与对方动起了家伙。 虽然这些学子们所佩戴的宝剑都没有开刃,平日里的主要功能也是用来压书和辟邪而已。不过,剑刃虽然没开锋,但剑尖却还是能够刺伤敌人的。凭着用料颇为扎实的文生剑、再加上从三北书院体育课上学来的入门剑术、这些仕子门在一时之间、还真就把那些拿着水火哨棒的衙役扎了一个哭爹喊娘。而且,在这些奋起反击的仕子当中、还有一个颇为显眼的剑道高手正是人称古玉剑仙的魏圭魏子重 今时今日的魏圭,可绝非原来那个魏圭了。当日在丞相府门前丢人现眼之后,单清泉还真有些喜欢上了这个愣头愣脑、但对于剑道却颇有天赋和热情的孩子。于是他便略微指点了一番、又亲自给魏圭找来了一本名曰走电飞虹的快剑剑谱。 这魏圭的确也称得上是半个天才、这还没练上多久,一手快剑就已经像模像样了。而且他如今的佩剑、与往日那种三尺长剑不同剑身细长、韧性十足,与单清泉的软剑虽然质地不同、但也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如今的这番混乱局面,也着实是他魏圭露脸的大好时机。他手中的那柄细剑、犹如银白色的毒蛇一般、出招迅速、身随剑走,只为伤敌而不为杀人。当然了,这些吆三喝五、欺软怕的衙役们,只要身上破开了一道口子,便会立马躺在地上哎呦哼呦打起滚来。毕竟这么久都没领到饷银了,谁又会无缘无故地玩命呢当差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嘛 这还是魏圭得到高人传授以后、第一次亲身实践。他自己也没想到,短短数日过去、剑法竟然精进如斯这套走电飞虹快剑、配合着这柄造型奇异的细剑,竟然还极为相得益彰。尽管自己连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衔接都还有些生疏死板、竟然在兵刃与剑法的互相契合之下,堪堪达到出鞘就见血、随手便伤人的高深地步甚至还有好几个衙役,离着自己还有三尺来远、便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身体某个部位躺倒在地上了 魏圭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佩剑,心中暗自揣摩莫非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剑气吗难道这古玉剑仙的名头,时隔几日又能再次响彻幽北三路了吗 无论这魏圭心中如何惊喜交加、但他这手剑法落在人家柳执的眼中,却让柳监事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在不停地往外跳。柳执只看了三招,便知道他根本就谈不上会练武,就更谈不到什么高手、低手的事了;而那些离着八丈远、 被剑气伤到的衙役,分明就是出工不出力,借着这个魏圭看似高手之人,诈伤偷懒而已。可若是自己放任那学子继续这么戳下去、那么这场皇宫意外的乱子,可就难免要闹得越来越大了 御马监今日随他前来的,都是些主管暗杀行动的伙房中人。若是让他们去暗杀沈归与刘半仙这类人、还能算是天方夜谭;但若是让他们去料理这位古玉剑仙的话,想来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87求生本能 五十几位年轻学子、再加上不下百位凑热闹来的街坊邻居,反而被柳执带着御马监的二十几个阉人、再加上六七十个衙役兵丁,冲杀了一个屁滚尿流。魏圭一死,除了还有几个没亲戚朋友、或被哨棒打断了腿、砸伤了腰的孤寡老人走不了之外、皇宫南门以外瞬间变得人迹罕至、冷冷清清。 不过,那位已经舍生取义的古玉剑仙、仍然温热的尸体还躺在原地。他那一双已经褪尽了生命光芒的眼睛,正在麻木而空洞地望着那片忽然阴暗下来的天空 就在那位出手杀人的伙房阉人,回到柳执身边的同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不消片刻之后,又闪过了一道蓝紫色的光芒、把阴暗奉京城照亮了一个瞬间 此时还在站在原地注视着死去的魏圭、若有所思的柳执忽然觉得脸上一凉、随即他伸出一只手来,喃喃自语道 “哦下雨了” 一个时辰之后、魏圭的母亲周老夫人,用一捆粗麻绳拴在自己的肩膀上、拖着一辆木制独轮车,冒着倾盆大雨走到了刑律司衙门,替自己那位才刚成年的儿子收敛了尸体。待她回府之后、便把腰巾挂在了房梁之上、追着爱子一道去了。 魏立,关北路锦城人士、一十三岁从军,大小征战百余场、身负战疮四十余处;旧伤复发卸甲之后、出任兵部四品通议;而后受怀王叛乱之牵连,荣升三品朝议,任期四十八天,郁郁而终。 伴随着这场倾盆大雨翩然落下,幽北魏家一门的最后香火、也彻底熄灭了。 面对着生死的威胁、一万个人里面,也未必能出一个故事里那般的英雄人物;但十万个普通人里,也同样未必能出一个没有半分良知的天生恶棍。魏圭虽然死了,但他为了回护百姓而奋力搏杀的英姿、与那明知不敌、却仍然一往直前的勇气,都深深地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无论是身在其中的三北书院学子、还是纯粹为了凑热闹的幽北百姓、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临阵脱逃、都只是趋利避害的动物本能而已;除了可以说他们懦弱和无情无义之外、也再没什么其他可以指摘之处;不过在他们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之后、回到家中定了定神、填报了肚子,听着窗外的雨滴敲打门窗的时候,脑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起了一个少年学子、仗剑搏杀的英勇身姿。退让与胆怯、畏惧与自责,这些复杂的情绪虽然看似有些互相矛盾、但实际上也并不冲突。 尤其是那些活过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无论他们此时正躺在病榻之上、还是正在小酒馆里和几个老伙计痛饮定魂酒、提起刚刚死去的魏圭来、惋惜与愧疚之情也全都溢于言表。 不过人类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当认定了自己犯下了罪孽、又无法弥补、也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会给自己找到一个牵强的理由、或者干脆迁怒于毫无联系的其他人或事物;这个做法的理由也十分单纯人,总要给自己的胆怯与自私,找出一个理直气壮的解释、来否认自己的无能与过失。 不过此事放在太子颜昼眼中,反而觉得那个早就失了势的魏家,这次被彻底绝了根,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刚刚才被雷霆手段镇压下去的那些不实市井传闻,为何反而渐渐地有了死灰复燃、愈演愈烈的趋势。莫非,这些人都不怕死吗 第二天清晨,那场大雨停下之后、整个奉京城都流传了魏圭的英雄事迹。与往常一样,内容与过程各种版本都有,但中心思想与故事主线却都一模一样魏圭本是个文武双全、天资聪颖的翩翩少年、就因为泄露了太子暗中做出的那些恶事、也为了保护被朝廷鹰犬驱逐殴打的无辜老人,生生被太子派来的杀手、虐杀在了皇宫南门以外。 若说颜昼与颜青鸿的那些事,只是天家的私事;而怪力乱神的传说与预兆、都是没有凭据的传说;可魏圭被太子派人虐杀之事、却有着足足几百号人参与其中。即便叙述的事实都有些细微差别,但为了避免自己所扮演的不太光彩的角色,大家都会一面无意识地美化、甚至神话魏圭;一面丑化、甚至污化太子与柳执。 因为只有太子派来的杀手足够暴虐残忍、手段足够狠辣阴毒、自己没有伸出援手、才算是合情合理之事 今日得到了草料房回报的柳执,面对谣言四起之事并不觉得如何意外。早在他发现了魏圭此人不知自量、也不懂进退以后、便预料到了局面的大致走向。不过他御马监也只是皇帝掌中利刃、并不是智囊与丞相;如若自己劝谏次数过多的话、以颜昼的心思与气量、恐怕反而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当他把市井流言汇总了一下、呈给颜昼之后,太子殿下却忽然想起了李清之前提起过的口传遗旨之事。在他看来,这些命贱如同草芥的刁民,之所以会拼命毁谤自己的声誉、没准就是因为自己那个二弟和沈归串通一气、在暗中兴风作浪的结果。不过,无论有没有其他人知道遗旨之事,李清此人也断然不能再留了;当然,现在还不到杀他灭口的时候,否则就会坐实了自己那个矫诏篡位的污名;无论如何急迫、也得先杀了颜青鸿、断了所有百姓官员的其他念想、再随便想个法子、让李清死个不清不楚也就是了。 于是,摆在颜昼面前所有难题的全部解决方式,又绕回了他二弟颜青鸿身上。 “柳执颜青鸿此人,如今身在何方啊” “禀陛下、自沈归离京之后、二皇子也不知所踪了。据奴才猜想,二皇子应该一直都跟在那个天灵脉老者的身边” “二皇子我幽北三路没有二皇子了,只有一个下手毒害君父、造谣中伤长兄的畜生而已。朕如今就命你把那个大逆不道、悖逆人伦的畜生,送到他该去的地方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朕无以说服幽北百姓” “奴才遵旨只是那天灵脉者” “啪” 柳执刚回到一半、颜昼忽然冲上前来,抡圆了胳膊抽了他一个无比响亮的大耳光;紧接着,他拽起了柳执的脑后发髻,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柳执,一字一顿地说 “莫非朕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还是柳监事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朕不管什么天灵脉地灵脉、也不管什么李登沈归颜青鸿朕要他们统统都死死个干干净净不就是多搭上几条人命吗只要能成功除掉他们,朕可以不惜任何代价记住朕的话,不惜任何代价单枪匹马不是对手、你就给朕用人命去填,用大火去烧就像你当初烧死他娘那个漠北贱妇一样听懂了没有” 颜昼这一巴掌虽然十分响亮、但对于柳执的身手来说、却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不过,此时他也再不多说一个字,只是低下头去,重重叩了一个响头,说了声奴才尊旨,便退出了东暖阁中。 正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奉京城的那场大雨才刚刚停下,中山路的首府青山城却仿佛接力似的、也开始稀稀拉拉落起了雨点。 此时青山城的黄羊酒楼二层,刚刚被颜昼判了死刑的二皇子颜青鸿,正在把自己的右手伸出窗外,接到了几滴刚刚从天而降的清凉雨水 “我就说在这吃吧咱们要是真回总督府去、还不得被这场大雨给拍在外面了” 刚刚点完了菜的傅忆也转过头来,吵着窗外深深吸了一口略带着尘土味道的空气,笑了笑说道 “罢了罢了,这就叫天留客,正好我也饿了,咱们四位不如就借着这场即将到来的雨景、痛痛快快地小酌一番好了。” 可能是由于天气阴暗的原因、如今虽然正值午后时分、但黄羊酒楼的二层,除了他们这一桌之外、竟然空无一人;唯独有一位手脚还算麻利的小伙计,忙上忙下地替这四位贵客传菜端酒而已。 早在沈归远赴东幽路大荒城、处理李家事务之前,便想到了颜青鸿的人身安全问题。最终他选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自己大张旗鼓的奔赴大荒城;暗地里则由单清泉护送颜青鸿、还带上了一位地头蛇傅忆、三人一起奔赴青山城避难。 无论是单清泉还是李福、或者是沈归自己本人、与刘半仙这位天灵脉者的能耐相比,都相去甚远。没有了绝对武力的保障,颜青鸿继续留在河中后街的沈宅之中,就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而在沈归看来,只要不出什么太大的差错,关北路被切断所有对外联系通路已成定局;如此一来,群龙无首的青山城,也就成了实际上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这里还是他外公郭家的大本营、又有傅忆这个前任少督作伴,想来只要行事低调一些、保住颜青鸿的这条小命应该不是难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90英魂不朽 大荒城的蒙蒙细雨才刚刚从天而降、奉京城的地面却已经不见了半分水气。除去街道两旁的树根泥土之中、还略带着些几分潮湿;而某些人家也在这场大雨过后、发现丢了些财物之外、好像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般。 雨后的奉京城,天高云淡烈日当头、树上的知了也重新亮开了嗓子、叫起来的声音比雨前还更呱噪了几分。 奉京皇宫的南门以外、如今地上也不见了半分血迹,而那些原本就在这里做生意的摊贩们、大雨一停也都重出江湖、一边忙活着生意、一边亮开嗓子吆喝起了主雇 就在所有百姓都认为这座奉京皇城、已经回到了往日里的运行轨迹之时、原本还密不透风的人群、仿佛被一柄看不见的利刃割开一般、由远而近、全都在往道路两边挤靠 几位个子高些的食客、还索性直接站到了饭摊的长条凳上向远处眺望;而那些下面扶着凳子的矮小食客、也都纷纷着急地仰脸问道“到底瞧见什么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谁来了谁来了” 而有一位脖子的长度明显异于常人的大头男食客、此时正一只脚踩在长条凳上、另外一只脚蹬在桌角边、一边摇晃着自己那根长脖子、费劲全力地眺望了几眼、随即便大叫一声、拿腔拿调地对下面那些观众说道 “嗨我还当是什么新鲜事呢敢情是有人家里办白事这正过悼队呢谁见了悼队还能不闪呐真让那些纸扎沾到身上、谁都得嫌晦气不是” 那些好凑热闹的百姓们一听这话、纷纷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自顾自地忙回自己的活计去了;还有几位心思更重一些、忙不迭地把身下的椅子往后拉了拉、生怕一会真的沾到了晦气东西、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运气。 可是此时此刻、在馄饨摊前有一位穿着颇为讲究的老者、却放下了手中碗筷,数落起了那个长脖子大头的男食客 “我说流星锤,你这小子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南门大街上谁家的悼队敢打这过是打算给自己也埋坟堆里是吗你要是没看清楚,就说没看清楚,胡说八道糊弄人,是欺负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当中、没有一位明白人吗” 才刚刚坐下的诸位街坊、一听这位老者说的话,也纷纷觉得很有道理是啊,这可是皇宫对过的南门大街,谁家死人也不敢在皇宫门前发丧啊这不是诚心给皇帝添堵吗而且这还不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而是清清楚楚写在朝廷律法当中的刑律早在幽北立国之初、太祖武极皇帝便定下了规矩为了维护皇宫的庄严与安静、任何红白之事、都禁止在距离皇宫两条大街以内的范围通行。 诸位街坊听完之后,刚想重新上桌看个究竟、那个神秘悼队就已经顺着大街由西向东,来到了众人面前。 那位衣着讲究的老者一看、顿时满面羞愧之色老夫冤枉那个流星锤了原来奉京城里还真有这不怕死的横人啊这两排穿的雪白雪白的年轻后生、愣是敢扛着招魂幡、打着挑钱纸从皇宫门口过这就是仗着年轻、就是仗着混蛋,不知道朝廷法度的厉害啊可年轻人不懂事、自然不怪他们;但为首那个老者可是个书人啊,这单从穿着气质上就看得出来孩子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当然是活够本了、可干嘛要把这些后生也往死路上推呢 他不只是因为自己错怪了流星锤而觉得羞愧、也有些嗔怪那个不懂事的老学究。于是这位老者一摔筷子、放下了十几枚铜钱之后、站起身来分开人群、便离开了此处。 这两行穿白带孝的送葬队伍、正是三北书院的全部班底除去那些刚开童蒙的孩童之外、以副院长倪醒安在为首、所有人全都是一身丧服、还有好些年轻些的学子更是披麻戴孝、坚强些的咬牙切齿睚眦尽裂、心思细腻一些的更是面色惨白泪雨滂沱。 在悼队的正中央、共有四十八位身强力壮的年轻学子、一前一后抬着两具棺材、正在周围学子的护送之下缓慢前进。这两具乌漆描金的上好棺材、犹如两艘行驶在水面之上的小舟、随着那四十八位学子的身体起伏、一起上下摇晃着 近乎于倾巢而出的三北书院、除开那些未开童蒙的幼儿之外、就只有两位半缺席 这头一位、便是三北书院的院长李登李齐元。早在两北战争爆发之后、李丞相便被已积劳成疾、导致旧病复发、时至今日还在丞相府中养病呢; 而另外一位,就是三北书院这届的大学长汪诲汪淮南。他的身体倒是极为健康,这次没一道前来、也是根本就不知道发生此事而已。此时此刻的汪大学长,正和他们家那位尚书老爹,一起被关在宗族府大牢当中呢。 还有那半位、便是躺在后面那具棺材里面的魏圭魏子重。如今他的魂魄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只留下了那具受尽凌辱的躯体而已。此时,他的遗体正躺在后面那具黑棺材里、被那些曾经面对屠刀懦弱退怯的同窗们,扛在了肩膀之上、再次来到了这个他曾经泼洒过满腔热血的老地方。 悼队走到了皇宫南门的正对面,倪醒抬了抬手、整个队伍便瞬间停下了脚步。唯独那四十八位肩膀上架着棺材杠的学子、却仍然紧咬牙关,身形也站得如同笔直 “子重他就是在这里就义的吗” 领头之人倪老夫子、头发早已是斑驳灰白、再加上如今他满面悲伤之色、就更显得老迈沧桑了许多 “是子重师弟就是在这里、被那群御马监的阉贼凌虐致死的” “落棺” 倪老夫子大喝一声,身后两具棺材便被稳稳地放在地上,激起了满地的尘烟 “诸位高贤诸位乡里在下乃是三北书院的副院正倪醒、字表安在我等诸位今日来此、是想要跟监国太子殿下讨回一个公道的若是惊扰了诸位的雅兴、老朽先在这里给诸位赔礼了” 这位牧草阁主倪醒、在奉京城的文化领域里来说,可要比李齐元的名头更加响亮。李登虽然身为当朝宰相、但终日过的却都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根本很少在街面上出现。所以李登这位丞相大人,在普通百姓的心中早就是神话一般的人物了;可这位倪醒倪老夫子,却是个不忌入世的儒门大贤。今日在场的诸位乡亲百姓、其中就有不少跟他攀谈交往过的人、有谁会不记得这位平日里一向客气和蔼、又颇有些童真的老夫子呢 可今日的倪醒却不复往日里那般诙谐与亲和、满面悲痛语带愤慨、就连对着百姓抱拳施礼之时、双手也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看他这个阵势、大家心中已经清楚了几分这位老夫子,看来是动了真气啊 “老朽自幼从习古来圣贤之学、时至今日、已虚度数十载光阴。老朽虽不敢说已经学有所成、但对于华禹大陆的众家学说流派、也多少都谈得上是略知一二的想必诸位高贤贵友、定然有昨日在场之人、也有已经听过此事之人,老朽对其中关键之处有些不太清楚、还想请教诸位乡里高贤” 说到这里,倪醒一转身、把儒袍撩了一个猎猎作响、仿佛一位年轻气盛、头次上阵的小将军一般、双目如火如电、狠狠地投向皇宫南门那个幽暗深邃的巢穴 “劣徒魏圭,总有千错万错,但却没有触犯幽北三路的任何刑律、也就是说,他本就是个无罪之人既然魏圭无罪、又为何会被御马监的内官、用那等丧尽天良的狠辣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虐杀而死那些御马监的内官,究竟是受何人所主使再者,他们残忍虐杀小徒之后、又把尸首偷偷运往刑律司的死牢当中、再派地保前去小徒家中、唤他家中寡母前去刑律司衙门收尸。可当她再次返回家中之后、便立刻解带悬梁、随子而去了老夫想问问看、刑律司的那些老爷们、究竟对小徒的寡母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究竟被逼到了何等地步、才会导致这位寡母竟然连儿子的尸骨都顾不上安葬、便直接吊死在了房梁之上呢” 倪老夫子把话说到这里、那些知道昨日之事的人,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两副棺材里面装殓的尸骨、一具是昨日为了回护百姓与同窗、英勇就义的小先生;而另一具棺材当中安睡之人,竟然是那位小先生的家中寡母这当中的龌龊之处还用琢磨吗什么悬梁自尽呐这分明就是那些御马监的阉货受人指使、直接灭了他们魏家满门呐斩草除根到这等地步、已经不是简单的手段狠辣能够形容的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91讨回公道 第二章幽北风云 292三日为限 “太子殿下方才说,无论老朽心中有什么不满都无需讳言、还说自己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怎么如今自己反倒是一言不发呢” 这就是倪夫子在明知故问了既然他能问够出这些令颜昼难以启齿问题,自然就是心中早已有数、根本没指望他还能说出半个字来。 “既然你不说、那么老朽也就不再问了。不过如今太子殿下的反应、至少可以证明了那些市井流言、并不全是胡说八道的虚妄之言了。既然如此,那么三北书院的仕子谈论时事、又何罪之有昨日在场的百姓、又何罪之有不过是想讨一个公道、便被御马监的番子与奉京府衙的兵丁殴打残杀、这就是你从先贤仁君的典籍教导之中、学回来的手段吗” 倪醒说完之后,理都不理面色极为难看的颜昼一眼、反身便走到两具黑漆漆的棺材之前、轻轻拍了拍后面魏圭的那具,反手指着远处面色阴沉的颜昼说道 “颜昼啊颜昼、你不尊天道、不鉴四方;有法不依、倚重阉宦;横征暴敛、贪图享乐。实乃千古罕见的暴君之相这绝非是你说的那般捏造事实、蓄意谤君;皆因为方才老朽出口之言、乃是桩桩有证、条条可查幽北三路若是真有你这样一位君王、那才叫山河俱碎、那才叫日月无光呢昏王啊昏王、你最好把三北书院连带着老夫倪醒在内、统统当场斩杀;否则,你做下的那些恶事、定然会被当成三北书院的训诫课程、让后世的每一位幽北书人、都知道你这位千古圣君、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颜狩虽然被气的浑身颤抖、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按照倪醒如今的说法来看、他明显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暗中做下的那些龌龊事。而且,尽管此时此刻、双方看似已经撕破了脸皮,但显然人家还是给自己留了些脸面;不然的话,他如果真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把自己的丑事一五一十地摊开来说、那就等于是把自己逼上了非要跳墙的绝路之上。 若是真走到那一步、自己除了斩草除根、也再无别的办法可用了 “恩师您对学生有如此深重的误解、让学生感到万分惶恐。昨日学生听闻皇宫南门之外有人闹事之时,正在与朝中诸位大臣商议如何出使北燕王朝之事。国家大事当前、学生也无暇他顾、只是随意吩咐了手下的奴才、前去驱散闹事之人,学生也没想到他们会哎,这也怪学生事后并未细问,这一点学生自然是责无旁贷的。虽然魏学弟并非被本王亲手所杀、但学生也难逃连带之责这样吧,恩师就多给学生三日时间。三日之内,学生定然把这件命案查一个水落石出、到时学生再亲自去三北书院拜访恩师、也给诸位师长学子、与诸位百姓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您看,这样处理可好啊” 颜昼他使出这招拖字诀不为别的、就是在拖延时间、等着东幽路与中山路的两路人马完差回京。无论哪一方完差之后、能够迅速赶回奉京城报信、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转机。 若是能够顺便杀掉颜青鸿、那一切的危机也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莫说三日了,三十日老夫也等的起。从即日起、三北书院便改在这南门大街上当众授课了。我们这些人与棺材里的魏圭母子,就在这里等着老夫倒是要亲眼看看,你这昏王到底敢不敢把我们三北书院的仅百余师生、一并屠戮殆尽” 说完之后,倪醒便重新跪坐在了地上、闭上双眼,不发一言。看着他这幅模样,是真的打算在南门大街上、苦等颜昼的所谓交代了 颜昼心理清楚,这倪醒是个固执无比的倔老头。既然他说得出来、也肯定就做得到。于是他也咬了咬牙,袖子一挥,面色阴沉地走回了皇宫之中。 直到颜昼坐在东暖阁中、心中还余怒未消这一趟出去的真叫不值,什么问题都没解决不说,还让白白让老儿倪醒给当街臭骂了一顿。自己那老爹还世在的时候、那真是做什么成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怎么眼瞧着自己马上就要登基了,原来那如有神助一般的气运、竟然在瞬间就全部消失了一般呢 与此同时,万长宁的厢房之中,沈归也神色忧虑地看着李登询问道 “就倪副院正那身子骨、能扛得住吗若是就这么任他在那冰凉的路面上跪个三天三爷、那一双老腿还不得跪废了啊士安你瞪我干嘛啊我又没说你” 李登的手中、如今正在把玩着一柄细剑。此剑本是单清泉年幼时期的佩剑,剑身比起寻常的宝剑来、差不多细了一倍有余。而这柄细剑、同时也是死去的魏圭、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既然整个幽北三路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三北书院又岂能置身事外呢至于倪夫子那方面嘛、你们也无需担心;以我对老倪多年来的了解、此事他定然是心中有数的。就是可怜了魏圭这个孩子、若不是老单一时兴起、指点了他几招,兴许还能活得更长远一些” 就在三人看着这柄细剑五味杂陈之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快拿碗水来,渴死我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众人抬头望去,发现来人正是禁不住念叨的单清泉。他在亲自处理掉了大荒城出现的御马监眼线之后、便被傅忆打发回奉京报信来了。 “都瞪着我干嘛啊哎这不是我的二指剑吗怎么落在了相爷手里呢哦,是魏圭那小子送回来的吧要说魏圭这孩子还真不赖,用剑的天赋也好,人品也不差” 单清泉刚刚在中山城办完了一件大事,如今处在兴奋期当中、也没觉得屋中气氛如何尴尬、只是一边喝着水、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直到他发现很久都没人开口搭言、这才莫名其妙的又问了一句 “你们咋都不说话呢” “老单魏圭那孩子没了。” 在单清泉把事情的前后过程听明白之后,立刻变得沉默下来。他此时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着那柄原本属于他的二指剑、许久都没有开口。屋内众人都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也没人出言打扰他缅怀那个不是徒弟的徒弟。 “确定是御马监做的吗” 许久之后、单清泉忽然抬起头来、没头没脑地问了沈归这么一句话。 “是,孙家老二昨日也在场,他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柳执亲自带着御马监的人、还有奉京府的衙役兵丁一道去的” “哦奉京府衙差这么说卫安恒那条老狗也参与其中了” 沈归刚想开口,突然用余光看见了正在轻轻摇头的李登、于是他又想了想,用略带犹疑的语气说道 “卫安恒嘛、应该与此事无关。御马监势力再大、柳执终究也是一个内官。既然他能去奉京府衙调兵、没有颜昼的旨意在手是万万也办不到的事;咱们这位太子和他老爹不一样、根本不受朝廷律法的掣肘、做起事来也一向都没什么规矩” 单清泉听完之后、又摸了摸手中那柄崭新的二指剑;而后又随意地扔下一句话来 “那你们先坐着吧,这一路山高路远的、跑的我有些饿,出去找点东西吃” 说完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沈归一把按在了肩膀之上,连带着整个人都再次落入了座椅之中 “老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去。不过有些话即使不好听、那我也得先说在头里别说你此刻还有隐伤未愈、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单清泉、只怕也达不到天灵脉者的层次吧莫非你就想靠着两把破剑、单枪匹马地冲入皇宫大内、找颜昼算账你也太不拿太白卫和颜复九当回事了吧你单清泉撑死了也就两只胳膊两把剑;人家万箭齐发之下、你能挡的住几根” 以凡人之力就算是练到极限、也终究还是要受到肉体凡胎的限制。即便是强如岳海山陆向寅之流、放在真正的天灵脉者面前、仍然有着天差地别之远。 他颜昼即便再窝囊,终究也是幽北三路的头号人物。若是单清泉想要仿照刘半仙独身闯宫、不仅要面对御马监和太白卫的阻击、更要面对正在负责护卫城防的张黄羚、以及他麾下的金甲军两面夹击。此等悬殊的实力对比之下、他单清泉只怕还没见着颜昼的面,就已经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我还没那么傻、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与天灵脉者相提并论的地步。如今我就是想把御马监与颜昼二人、安插在奉京城街面上所有的耳目眼线,都一并收拾了而已无论这笔债最后是怎么个算法、先剪除掉他们所有羽翼总是没错的吧” “你的意思是哪家的生意与宫中互有勾结、你都知道” “你以为我这清泉茶社的东家是白当的吗八成都装在我的脑子里。以前没动手、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起了变化、不妨就把老单我事先留下的后手,都拿出来用上一用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95受命于天 第二日清晨,奉京城四处城门旁边的放告牌上,都新添上了一道榜文。有一位认几个字的生意人通了一边之后,立刻面露冷笑之色,随即转身便要挤出人群,没想到却被周围正在看热闹的一个年轻后生抓住了衣袖 “别走啊先生,您既然能看的明白,那正好也得给我们大伙讲讲、这榜文上到底写了些什么玩意儿啊” 尽管这个年轻后生的行为举止有些失礼、但那位被拽住了衣袖的生意人也根本没心思挑他错,反而先是左右打量了几眼之后、见城门处那些守城兵丁都在开小差、也就压低了声音、给在场诸位百姓解释起来 “听好了啊,这道榜文上面、说的幽北朝廷的税收与刑法、要进行一次大改动。由对于咱奉京城的百姓来说呢,是由原来的户税、改成人头税;而商人的住、过两税,也从原来的百里抽三、百里抽五、改成了百里抽八、百里抽十” 一位大娘刚听到这里,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这位商人的话头,死命地拽着他的手臂,满面紧张地问道 “先生啊,您说的这些俺都听不懂俺就是想问问啊,俺家一共四口人,原来一年缴五百文的税钱,如今这改完之后,到底是多了还是少了啊” “四口是吧要是你家四口人,按照新的人头税法来算,单这一项、每口每年要缴二百文的税银。你们家有四口,这一年就是八百文的人头税当然了,如果你家里还有房产祖业的话,还要另外再加上房税地税” 这位做生意的先生才刚一说完,这位大娘立刻便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而其他的人一听之后、也都是一片哗然之色。可这位识字的生意人仿佛根本没当回事一般、又指着榜文下面的一些字,语气悠然地继续说到 “不止这么简单瞧见了吗,由打下月开始,还要增发煤炭税、鱼苗税、漆税、牲畜税、五谷税、纸张税等等等等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大概新增了大概二十多项税赋吧。哦对了,所有这些新增税赋、也都是按照人头收取的,从八岁开始起征” 这位生意人早已经打定了离开幽北三路的主意、也就无所谓朝廷要增发多少苛捐杂税了。反正商人趋利避害、没什么家国观念、早就习惯了终日几地奔波往返,过的也都是四海为家的日子;但那些幽北三路的本地百姓、却并不像他一般无牵无挂。他们一听到新增了这么多名目繁杂的税赋,立刻像是开了锅的滚油一般沸腾起来。 不过,这其中有一位老头、却是仿佛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一般、奋力地拜了摆手,朝着周围的乡亲们嚷了起来 “各位乡亲们都静一静、静一静啊依老朽之见、这新增的税赋虽然名目繁杂,但大多数不都是在跟那些脑满肠肥的奸商收税吗跟咱们普通百姓有啥关系啊而且就比如说我们老两口吧、一户就两口人,那每年的户税还少缴了一百文呐不坏不坏,依我看呐,这新税法不坏朝廷早就该对那些奸商收重税了,老头子看到他们那些富得流油的奸商、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要是不坑人骗人的话,哪能赚到那么多银子供他们享乐啊” 这老头的说法,一时间倒是真引来不少围观百姓的出言附和;唯独那个准备跑路的商人,此时却冷笑了几声 “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可恨、还是该说你们可怜啊你们何时见过那羊毛出在了狗身上呢就算朝廷的商税收的再重、也没有商人会去做赔本的买卖朝廷增收多少、我们就往货物上加多少的价反正最后出银子的人、不也是你们这些百姓吗真不知道你们在高兴个什么劲” 这些奉京城的百姓们,刚才还兴高采烈地赞扬着朝廷那均富于民的仁德之政、如今一听到这位生意人的话、场面上立刻冷了下来 而这位泼冷水的生意人也再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便回自己的货栈清盘去了。同样的场景,从早到晚都在奉京城的四个城门处不停上演着;更有一些好事之人、在放告牌前誊抄了一份朝廷新法、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南门大街、想要请幽北三路最有学问的当世大儒倪醒倪夫子、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名目繁多的新税法、到底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 在倪夫子一番深入浅出的解释之下、奉京城的老百姓们终于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新税法啊,简直就是把抢银子的手伸到了每一个人的被窝里衣食住行、行动坐卧,没有一样是他们收不到银子的地方甚至就算你能不呼吸、不吃饭、不买任何东西、也还得上缴一种名为历日税的捐税这已经不是给百姓生活带来多大影响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继续活着的问题了 倪夫子还仔仔细细地给百姓们算了一笔账以一家三口人来算的话,就算是每年不吃不喝、也不添置任何东西、需要缴纳的朝廷税赋也还要在七两八钱银子左右,也就是七千八百枚铜钱虽然七两八钱这个数目,若是放在会友楼中,可能连一壶酒都买不回来;但普通的幽北男子、一年到头的总收入也不过区区二十两银子。这样算起来,如此高额征收税赋,根本不是百姓能够承受的起的。 “按照倪老夫子这个算法,也就是说哪怕俺家一年啥都不干,也得缴给衙门八两银子的税钱这哪是什么新税法啊,这分明就是砍头税啊你别拉着我,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俺家男人一年才赚十几两银子、本来日子就过的紧紧巴巴、如今又添了这么重的税” 倪醒与诸位三北书院的青年学子,详详细细地解释完了这新税法之后、南门大街上立刻响起了一片哀嚎之声;在场的所有百姓都在为自己未来的生活水平感到担忧、更有一位脾气火爆的妇女,撸胳膊挽袖子爬到了高处、朝着在场的乡亲们奋力疾呼起来 “乡亲们,照他们这个搞法、就是不想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活了呀走啊,跟着我一起去丞相府、我倒要亲口问问李丞相、朝廷不是才刚打了一场胜仗吗为啥还要收这么重的税呢” 倪醒一听这个妇女的话,立刻扬了扬手中的榜文 “李丞相早在两北开战之前就已经回府养病了,想来这绝非是出自于他的手笔。诸位乡亲们,你们在这幽北三路都住了多少年了,可曾见过李丞相摊派过如此繁重的税赋呢” 百姓们一听倪夫子这话,转念再一想,也纷纷觉得他说的极有道理。李登把持朝政已近二十余年、虽然幽北大小战事不曾间断,但这位丞相大人却一直都在尽力的降低普通百姓身上的负担。如今朝廷推出了这样繁杂沉重的新税法,单从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也绝对不是出自于李登的手笔。况且李登在府上养病之事、早就是奉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了 “我就说嘛,李丞相一直都爱民如子,肯定做不出这等缺德事来” 那个刚才还鼓动大伙去丞相府闹事的妇女、一听倪夫子的话还有几分道理,立刻也变了口风,鼓吹起那个曾经被她私下里说成是仗势欺主、口衔天宪的奸臣丞相来。 “倪老夫子,我刚才去东城门凑热闹,看见那榜文末尾处还盖着一枚方形的红色大印、只是上面的图样有些怪,我不认识” 倪夫子听完之后想了想,从旁边捧来了一些沙土,又伸手捡起一根干树枝来,写画出了一些奇怪的图形来。之后又朝着那个开口说话的青年男子招了招手 “你来看看,你见到的那一方印章、与这个有几分像啊” “没错没错,就是这怪里怪气的图样,说是画嘛又不是画、说是字呢,它也不是字的倪夫子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倪夫子一见这青年确定了图形的样式之后、立刻面色一变,久久没有开口 “倪夫子、倪父子您倒是给我们讲讲啊,这印章到底是啥意思啊” 那名男子迫不及待地轻轻拍了拍倪夫子的肩膀、把他从沉思当中唤醒过来。而倪醒抬头望去,只见周围所有百姓都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得苦笑一声、指着地上自己画出来的图形,向各位百姓们解释道 “这并非是什么图画,而是字体。这是一种叫做秦篆的上古文字,而且这也不是四个字,而是八个字,写的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乃是华禹大陆历代君王的传国玉玺。当然了,咱们幽北三路这一方传国玉玺,还是百年前幽北立国之初,照着北燕王朝那一枚真货仿造而成的。” “那倪夫子的意思也就是说贴在告示牌上的榜文,是皇帝陛下亲自发布的皇榜了” “你糊涂啊先帝不是已经驾崩了吗还怎么亲自发布皇榜啊” “我看你才糊涂呢先帝爷虽然驾崩了,皇宫里不是还住着监国太子呢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96既寿永昌 倪夫子这么一说,大家便全都转过了弯来这倒霉催的新税法若不是出自于李丞相之手,那与别人更不可能有半点干系了这一切全是那个还未登基的监国太子颜昼,亲自谋划的缺德主意;不仅如此,若是联系上最近几日街面上的传言,说他欠了人家南康四百万两银子的外债,不仅逻辑上说得通、动机也全都齐了呀 “倪夫子,倪夫子您这可以亲眼得见啊,太子殿下这是打算抽干我们百姓的每一滴血,去补他欠下的那个大窟窿了您说说看,他把这么重的税赋砸在我们头上,可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怎么活啊” 南门大街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唯独救命稻草倪醒倪夫子,既不发一言、也不理会任何人,仿佛又陷入了沉思一般见他这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人群中几个人聪明人立刻闭上了嘴、并且还朝着周围奋力地挥了挥手,对着他们轻声地说“嘘倪夫子正在给咱们想办法呢,都小心着点,别吵到他老人家” 良久之后,倪夫子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影影绰绰的宫殿,语带忧虑地说道 “自两北大战之初,先帝便被国事所累、积劳成疾之下导致旧病复发、无法亲自理政;所以太子他才能够临危受命、暂代监国之职,直至今日。不过,按照幽北律法、与皇室族规来说、在先帝爷还没有葬入皇陵、二皇子也没有还朝之前、他都是无法承继大位的。所以现如今的太子殿下,充其量也只是监国的身份而已。而监国之职,在没有得到丞相的首肯之前、是没有资格独自颁布朝廷新法的” 百姓们一听倪醒这话,眼睛俱是一亮。他们虽然不懂得什么朝廷法度、什么颜氏家规,但丞相首肯、没资格、二皇子这些简单的词汇、他们却还是能听明白的有几个脑子转的快些的,还未等倪醒的后话出口,立刻抢先开口、高声附和道 “对啊他现在不过就只是太子而已,也没有先帝爷的传位遗旨昭告天下,凭什么随便修改朝廷税法啊你们谁爱认他这个皇帝谁就去认,老子是肯定不认的这小太子还没上任呢,就敢给咱们加上这么重的税赋、真要等他走马上任之后、那还不每年都给咱们摊派个四百万两银子的外债没银子,谁来要爷都还是这句话,没银子” 此时开口说话的是一位赤膊着上身的莽汉、如今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分开人群、看样子是打算离开此处。周围有人认识他、这是一位平日里在南市场门前集市上摆摊,以屠猪贩肉为生的屠户。平日里他的脾气就十分暴躁、此时一见自己的生意要被征收重税、立刻就吵翻了天 可没想到还未等他离开此处,便有一位身穿将校军服的飞虎军校尉,带着一队军卒走到了众人面前。这位校尉一伸手、赫拉一声便抽出了挂在腰间的那柄军刀、大大咧咧地搭在了那名还未离开此处的赤膊屠户肩上 “爷刚才好像听你说,不想认这个皇上有这么回事没有啊” 这屠户的脖颈被雪亮冰冷的刀锋一贴、立刻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来可是他虽然只是个屠户出身,但毕竟还有着林阎王的美号在坊间流传,这奉京城的市面上大小也算有些威望,若是如今被这校尉的钢刀一架、立刻就软了下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欺行霸市、横行乡里呢 “不不错就是我说的,我说句公道话又怎么了既然先帝爷已经驾崩了、太子还没有登基,咱幽北三路如今就是没有皇上,我不认又怎么了” 单从这回话方式,其实已经表现出来了这林阎王怂了如今他言语之间也不复方才那份蛮横骄狂之气,若是没有刀压脖颈,没准早就跑了。可惜的是,这位杀猪匠林阎王的主动退让、并没有给他带来想要的那般结果 “噗” 杀了一辈子猪的林阎王、终于亲身体会到了钢刀入腹是个什么滋味。他原本以为,就凭自己练出的这一身好皮肉、比起那些肥硕敦实的肉猪来,定然要结实的多;可没想到在对方手中那柄钢刀之下、竟然还不比一块豆腐坚韧半分 这位飞虎军的校尉却并没有他心理那么复杂的情绪、只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而已。这校尉一刀捅入对方腹内之后、立刻又飞起一脚、蹬在林阎王的胸膛之上、借着反弹之力抽回了自己那柄制式钢刀。随即、他看也不看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林屠户、用鲜血淋漓的钢刀指向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百姓们,拿腔拿调地念道 “奉太子旨意,我们飞虎军的爷们,从今日起便彻底接管奉京城防了卫安恒以前是怎么管的我不问,也跟爷们没多大关系你们这些刁民都给我听清楚啊,我们这些军汉,可全都是粗人底子,不会那么多好言相慰的柔和手段,也没打算学从今往后谁要是敢在城里闹事、落在了爷爷我的手里,统统都是这个下场你们谁要是不信的话,也尽可以靠过来试试用你们那脖子来试试爷手里的这柄钢刀,到底是软还是硬” 说完之后,这位校尉挥舞着正在不住滴血的钢刀,指向了一个又一个刚才闹得最欢、吵得最凶的奉京百姓;刀锋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错开了眼神,谁也不敢与这个动手就要人命的厮杀汉对视。 “哼没事干就赶紧给爷滚回家去从今往后,谁要是还敢在这皇宫之外围着,老子当场就摘了他的脑袋哦对了,由打下个月开始,正式实行新税法。到时候各家各户都把银子给爷备齐了,可别让爷我费劲慢上一步、或者少一个铜子的话,爷手里的钢刀可不长眼” 众人心中的幽北儒道圣人倪醒倪老夫子,却并没有被他手中的钢刀吓破胆子;反而这位老学究还在身后两个学子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向前慢慢地走了两步,轻轻地伸出右手、仿佛正在抚摸一朵刚刚开放的花苞那般、面不改色地挪开了距离自己面门已经不足半寸的滴血刀尖 “你不过是飞虎军中区区一校尉而已、又怎敢在城中手执利刃、当街肆意杀人即便这个汉子他真的触犯了朝廷哪条律法、也自有奉京府尹卫大人管着,与你这飞虎军汉何干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要砍他的脑袋、也轮不到你来出手幽北立国近百年,城中不见铁器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你没见连那些衙役差官们,平日里拿的也都是哨棒吗说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在皇宫以外持刀行凶的” 这位校尉一斜自己那三角眼、右臂一挥、轻轻甩下了刀尖上滚落的一粒血珠,而后又把那柄看起来血腥无比的钢刀、重新架在了倪醒的肩膀之上 “老梆子,要不是太子爷提前有过吩咐,赏给你了三天时间,你以为你们这些人还能站着跟爷说话吗今日爷有皇命在身,没法杀你;可若是三日期限一到、而你这老梆子还给脸不要脸的话,老子立刻一刀一个,把你们全给剁成肉馅、包饺子吃到时候啊,最好把你们那文人的腰杆子给爷都挺直了,真跑了一个半个的、爷杀起来都不过瘾” 放完狠话之后,这校尉轻轻抖动手中钢刀、用那冰凉带血的刀身拍了倪老夫子的脸颊两下,发出了啪、啪的声响“听明白了吗” 倪老夫子的脸上,此时沾满了林阎王的血液、可他非但没有胆怯或者愤怒、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老夫与座下弟子哪里也不去,三日五日也好、百年千年也罢,我等就在这里恭候诸位、等着军爷们的刀斧加身。” 这位校尉看着倪醒那慈祥淡然的微笑,又看了看他脸上那被自己手中钢刀、拍出来的血痕、也不免心生敬佩之意。像他这种老兵油子,怎么个横法的混人,他都见过了不只前次百次,再硬骨头的汉子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唯独倪老夫子如今这份柔和中带着坚硬的态度,却让他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还真没想到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人,竟然还能长出一身这么硬的骨头来好好好,咱爷俩也定下个三日之约、若是到时你还在这里坐着没跑,老子我就佩服你是个人物砍了你的脑袋之后、爷我亲自给你收尸” “那就多谢军爷了” “咱走” 来去好似一阵风,在那飞虎军的校尉率众离开之后、原本还义愤填膺的百姓们、也都自顾自的撤了一个干干净净。任他们谁都看得出来,这些身穿铠甲的飞虎军、可与平日里那些维持城中秩序的衙门小吏不同,都是出手就要人命的狠角色啊就连那个平日里欺行霸市、横行乡里的林阎王都命丧当场,自己这个小老百姓,还凑什么热闹啊 于是,午后的南门大街上,除了赶来了几位仵作、地保善后、替林阎王收敛了尸骨以外,竟然是前所未见的冷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299迁怒于人 那些闻味赶来的飞虎军卒,寻着臭味飘来的方向,才刚刚打开奉京府衙大门的一条缝隙,立刻便被那股神奇的味道熏花了眼。为首一人眼前一黑,踉踉跄跄地又撤回了院子当中,还有几个宿醉深重之人,在闻见了门外那股恶臭之后、直接趴在墙根处、拼命地呕吐了起来。 待众人用湿布捂住了口鼻,眯着眼睛走出了府衙大门之后,轻轻一晃手中火把,便被眼前的这番景象给震了个目瞪口呆原本还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奉京府衙,如今仿佛变成了有百年历史的臭猪窝一般从四周的院墙到朱漆的大门、从官府告示牌到门口蹲着的两只石狮子,全都被泼上了一层色彩斑斓、气味酸腐的半流质物体。以这个工作量来看,这绝不是哪一个人、甚至是哪一家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以内能够完成、并且还逃匿的无影无踪。 在以前的奉京城,无论是谁想要夜袭奉京府衙,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说准备材料的工序如何繁杂,单说那些负责在夜里寻城的更夫、地保、府衙兵丁,就不可能对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视而不见。 可自从飞虎军的统领张黄羚,尊奉颜昼的旨意全面接管奉京城以后,便命令手下最亲近的亲卫营长,率领着五百亲卫营弟兄,进驻了奉京城中;这些征战沙场的骄兵悍将,根本就不会把奉京府原本那些三班六房的衙差小吏放在眼里。他们才刚一入城,便挥舞着手中钢刀,连吓带唬地把所有衙役兵丁都赶回了家中,顺便也彻底接管了群龙无首的奉京府衙。 而这五百位飞虎军亲卫营的将士们,虽然都称得上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但对于维持地面、约束百姓这些杂事,却还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而那些被赶回家中的皂吏衙差,也根本就没生出什么不满情绪。毕竟他们一整个冬天都没发饷银了,若不是怕丢了这份铁饭碗的差事,谁又愿意给皇帝老儿做白工呢好容易有这么个正当理由挂职休假,那些人虽然表面上不情不愿、但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若是论起真刀真枪的征战沙场,这一个飞虎军的亲卫营军卒,足顶的上五六个府衙差官;但若是想要在偌大的奉京城里,找出到底是什么人往府衙泼的脏水,那可真不亚于是大海捞针一般艰难。 俗话说的好,隔行如隔山别看那些衙门里的捕快武艺稀松平常、为人也大多好吃懒做,但对于查案破案来说,却有着他们特殊的手段与途径。与评书话本里面讲述的公案故事不大一样,这些捕快们平日里破案的最大助力,大多都是一些互有交情的江湖人士。 比如说他们想要破一件失窃案,按照失物的种类,便可以寻访不同门派的江湖人求助。单以奉京城地面来说,谁家丢了牲口,捕快就会去找骡马市的牲口贩子于梁安;若是谁家被人闯了空门,这事就要着落在老乞丐伍乘风的头上;如果被人扒窃的是银两,通常都会找小绺门人打听打听 就连普通百姓,也都时常把这些事挂在嘴边吹嘘丢东西怕什么啊,哥哥找人帮你捞回来就是了人家江湖人都有规矩的,三天不出手 可这些只知在战场厮杀的军汉,哪会懂这些江湖上的门道啊这些飞虎军卒气势汹汹地搜遍了奉京城,直到次日天明,除了找到了好几只被扔在府衙后街、散发着恶臭的大木桶之外,仍然还是一无所获。 若是找几个老捕头打听打听、兴许还能收到一些风声。可他们这群人又觉得面上无光、也实在是张不开嘴来这么多汉子一起住在奉京府衙,却愣是让人家趁着夜色掩盖之下,堵着门口泼粪,最终还跑了一个无影无踪,就连苍蝇都没抓住一只。光这件事传出去,就已经足够丢人现眼了的;更何况当初赶走那些衙差的时候,这些军汉们嘴里也都不干不净的说了一些风凉话;如今连一个对时都还没过去,难道就要没皮没脸地找那些废物讨教这些飞虎军亲卫才拉不下那个脸呢全是刀斧加身也没皱过眉毛的硬汉子,谁能甘愿去受那份闲气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在盛夏的暖阳照耀之下,那间脏兮兮的奉京府衙发酵的更加恐怖了。那些忙活了大半夜的飞虎营军卒们,望着正在散发气味的奉京府衙、全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我说老韦,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你倒是快点拿个主意啊兄弟们前半宿刚喝了一个酩酊大醉、后半宿又差点没跑断了腿,现在可都盼着能好好吃上一顿饱饭、再睡个回笼觉呢” 被称作老韦的那位汉子,正是昨日当街宰了屠户林阎王、又与倪醒定下了两日之约的那名飞虎军校尉。韦营正此时也看着不远处的那间新营房,愁得直咂嘴。别看他们在战场上什么苦都受过、什么罪也都遭过,但面对如此肮脏的一座府衙营房,谁也没有一狠心一跺脚、亲自把它清扫干净的那份勇气。 “去,随便找一条胡同,挨家挨户地给我敲门,告诉那些刁民,就说衙门改了新章程,打今天开始要增收净街税如果他们不想交、或者没银子交,咱们也可以变通一下。让他们每家出一口人,来给奉京府衙周围也净净街” 一听韦营正这个缺德主意,刚才那位问话之人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面色颇有些为难地说 “虽说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咱们加这一档子净街税,私下里赚点散碎银子花花,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但咱家张将军的官路最近可不大顺遂,咱别羊肉没吃着、最后还惹了自己一身骚啊” 韦营长飞起一脚、便虚踹在了那名汉子的屁股上 “你见谁家收税只收一条胡同啊咱们这回根本就不是为了捞钱,就是想让他们那些刁民出几个不要银子的苦力,把咱们衙门口打扫干净了而已我跟你说,别看昨天南门大街上的那些老百姓、一见咱们动手宰人就全都吓跑了;可若是我估计没错的话、衙门口的这一出好戏、八九不离十也是他们干的明面上不敢反抗咱们、背地里就玩这些下三滥的把戏呸 “那人家要是挺住了脖子,一不交钱、二不出人呢咱还能真把他们都给宰了” 韦营正仔细想了想,又恶狠狠地看了看已经面目全非的奉京府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他们自己做的好事,让他们出人收拾干净,已经算是韦爷我法外开恩了。你一会带几个机灵的兄弟,直接去南门大街附近。住在那地方的老百姓,个顶个都是跟着倪醒起哄架秧子的刁民。要是真死在了咱们爷们刀下、就算是就地正法了不过,临走之前我再嘱咐你一句啊那些老百姓,个顶个都是贱皮子,要是不让他们见点血啊,只怕什么事你都办不成” 这些飞虎军卒,都是曾经在战场上杀惯了人的老兵油子。那么多年的尸山血海滚下来,当初从军的那一腔热血、早就被生生杀寒了心;再加上飞虎军最近的两任主帅、都不是擅长统兵治军的将帅之才,这才使得原本的那支颜家强军,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这位得了令的亲卫营小校、带上了十几个相熟的兄弟,便直扑皇宫外的南门大街。他随意选了一条看起来颇为幽深的杂居胡同,从胡同口的第一家开始叫门。 让这些军卒耍嘴皮子,自然比不上那些久居天子脚下的奉京百姓了,双方还没对答上几句话,这位被推到前面拍门的小兵就被堵没了词,一脸哀怨地回头看着那位率队而来的小校官。 “灰狗你干啥呢老子是他妈带你来安抚百姓的呀你那柄家伙式,是他娘烧火用的这么深一条胡同,照你这么个问法,得拖到明年开春她一个老太太,你哪来的那么多费话呢” 数落完了自家兄弟,这位小校抽出刀来,往那个正站在门槛之上、挺着胸膛高扬脸的大娘面前一站,大大咧咧地问道 “这净街税,你交是不交” “不交” “那这净街的户丁,你们家出是不出” “没有工钱,肯定不出” “我说大娘,昨天您就没上街吗” “最近大娘闹胸口疼,好些日都没上街了怎么着你动” 噗 这位小校随意地捅出一刀,便把那个硬骨头的大娘扎出了一个对穿;而后他又飞起一脚,把大娘直接踹回了杂院当中 “哎,你自己说说,你这死的冤是不冤呢你们几个瞧见了没有赶紧的,挨家挨户给我叫门去,再磨蹭下去,晚上还得睡粪坑里有银子要银子、有人要人,都没有的话就要命,手脚都给我麻利一点” 既然双方都有领头之人做出了示范、接下来的事其实也就没那么血腥了。有不少昨日在场看热闹的百姓,一见飞虎军的军服便二话不说、把自己身子站的笔直,要钱给钱要人出人,连正眼都不敢再瞧一眼。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不由得让这位小校想到了自己在临行之前、韦营正传授给他的经验之谈。随即,他又摇了摇头,把自己钢刀上沾满的鲜血,在那位死在了自家院中的大娘身上蹭来蹭去 “呸、还真他娘是个贱皮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02恼羞成怒 今日清晨,东暖阁中的颜昼也是满心的忐忑不安。他焉能忘记倪醒与三北书院的仕子、此时仍然还在南门大街上逼宫;虽然初舅父李登对于此事,给自己的处理意见便是立刻无罪开释汪家父子,并且亲自向倪醒许诺待他登基承继帝位之后,会亲笔写下一封罪己诏,传示幽北三路。 给颜昼出的这个主意,完全是李登自作主张的结果。这也是他的一份私心,事先也没有与任何人透露过此事。他之所以会选择与颜昼站在相对的立场上,凭的是幽北丞相的身份、沈归未来丈人的身份、李家的家主身份;唯独给太子提出这个解决方法之时,他秉持的却是颜昼娘舅的身份。这即是他顾念亲情,也是他心中的一份柔软。 可往往就是这等真正能够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往往都是那些所谓的逆耳忠言。心高气傲、胸怀大志的颜昼,又怎么可能采用这个法子呢 若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释放汪家父子,颜昼兴许还能咽得下这口气去;可如果要在继位之后,连一见露脸的事都没办呢,却反而要先亲笔写下一封罪己诏、还要传示整个幽北三路。此事对于看似前途一片光明的颜昼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极大屈辱 纵观华禹大陆的历史,曾经颁布罪己诏的君王便已经是凤毛菱角;而且这些曾经自省自责的君王,无一不是在国家遭受天灾之时、或是在强敌的威胁之下,万不得已才会归咎自身的。而且,即便是颁布了罪己诏之后,后世之人对于他们的评价也大多都是颇为不堪的。或许此事落在百姓与朝臣的眼中,是自己在向天下展示自己虚幻若谷的高尚情操;但对于君王本身而言,却是件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 而且,刚刚登基就颁布罪己诏的君王,从古至今还是闻所未闻的事若是这个头筹被他颜昼拔了去,后人如何评说还不算在内,单说北燕的天佑帝和南康的永嘉帝,也会把他这位同行引为笑柄。 其实,这一点倒是颜昼自己多虑了。因为在那两位君王的心中,根本从未把他这个坐井观天之人,当作自己的同行一般看待。 当李登把自己的亲笔信件呈上、但久久却并未曾听到汪家父子获释的消息之后,原本在此事上还略嫌优柔寡断的李丞相,便彻底的放弃了颜昼这团糊不上墙的烂泥。 今日睡醒之后、颜昼如同嚼蜡一般用过了早膳,看着窗外逐渐升起的日头,愈加的心焦如焚。当日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君王的体面,才会在万不得已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与倪醒定下了这三日之约。时至今日,三日时限已到,自己却还是无法给倪醒与三北书院的学子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果躲在宫中不露面呢,那么难免落得个自食其言的骂名;若是亲自出面呢,又实在无言以对三北书院的全体师生 “难啊真是左也难、右也难李昱啊,不如你来告诉朕,如果换成是你坐在朕的这个位置上,这场死局你又会如何破解呢” 此时正在房中伺候的总管李昱,一听到颜昼的问话,急忙连连摆手说道 “陛下切莫折煞奴才陛下是九五之尊,是上天之子,又岂能与奴才这等下人相提并论呢此等国家大事,圣上来问奴才意见怕是问错了人呐不过呢,朝中还有文武百官、御马监还有柳少监事,他们都可以为陛下分忧啊而且,即使他们的法子都不合陛下心意,那么也还有丞相大人可以” “够了” 颜昼才刚听到丞相二字,抬起一脚便踹翻了面前的桌子。他瞪大了双眼,指着匆忙间跪在碎瓷片上的李昱,怒气冲冲地吼道 “莫非没有他李登的指点,朕就无法自立了吗幽北三路在名义上虽是颜家天下,但实际上却已经被郭、李两家权臣钳制了近百年有余好容易等到他们两家都被断了香火,正是朕大展拳脚的绝佳良机,绝对不能让他再获得插手朝政的机会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只要举行过登基大典之后,幽北三路就再没有李姓的丞相了你现在就给朕滚出去,传齐王颜复九、御马监代监事柳执、飞虎军统领张黄羚入宫觐见朕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这些书人的脖子更硬,还是我幽北三路的钢刀更锋利” 李昱一听颜昼这话,也顾不上被瓷片割到血肉模糊的双膝,忙不迭的口称奴才遵旨后,踉踉跄跄地逃出了东暖阁中。不过有些反常的是,这次李昱并没有着急出宫传旨,反而是吩咐了三位小太监代他前去,自己则亲自跑向了永灵殿方向,找他的义父李清去了 没过多久,三位手握重兵的太子心腹便来到了东暖阁外觐见。此时李昱并没在门外伺候,只得由身负皇亲血脉的齐王殿下颜复九,率先开口请旨 “臣颜复九、飞虎军统领张黄羚、御马监代监事柳执,奉旨觐见” “进” 门外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便纷纷低下头颅,鱼贯踏入东暖阁中。 此时的东暖阁已经恢复如常了,颜昼也一改方才的愤怒与暴躁,笑呵呵地伸手指了指房中的几张椅子 “此处没有外人,三位也无须多礼,坐下咱们好讲话你们三人,都是朕的心腹宠臣,也都是不可多得的聪明人,多余的废话呢,朕也就不再多说了。今日正午时分,朕与倪醒的三日之约期满。按常理来说,朕既然贵为天子,当然不能食言而肥、是该亲自前去给倪醒与那些学子们一个交代的;但这几日朕想了许多,总觉得现在正处于幽北三路紧要关头,却发生了此等逼宫之事,想来这背后的真正原因,也绝对不单纯。朕乃是上天之子,代天意行事,又何须给倪醒那个心怀鬼胎的腐儒任何解释呢张黄羚,如今既然是你来负责维持奉京城的地面秩序,那么便交由你出手,遣散南门以外的那些刁民吧” 说到这里,颜昼停顿了一下,把目光看向了此时椅子上坐立不安、浑身冷汗的那位张大将军 “张将军怎么满面大汗莫非凭你麾下那两万精锐甲士,处理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人,还会有什么困难不成” 张黄羚再也坐不住了,惊慌失措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回道 “回回陛下方才下臣奉命入宫觐见的路上,曾经路过南门大街此时此刻的南门大街上,已经不仅仅是那百余位三北书院之人了除了那些腐儒之外,更多出了许许多多的普通百姓奴才方才打量过一番,此时聚集在南门外的人群,已经一眼望不到边了” “人多又怎么了张黄羚啊张黄羚,你看看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可还有半分统兵将领的胆气不过就是多来了一些闹事的刁民而已,莫非你们飞虎军手中的钢刀、身上的盔甲,都是摆设的不成闹事百姓再多,也不过都是乌合之众,况且也绝对不会有两万之数张黄羚,朕还要提醒你一件事当日你面对平北军郭兴来袭之时,便是一阵未见便率军临阵脱逃了这笔账,朕可还给你记在心里呢朕命令你现在就率领飞虎大军,彻底肃清南门大街凡遇见敢于出手阻拦之人,无论身份如何尊贵、你皆可当场斩杀” 张黄羚一听颜昼这话,立刻浑身颤抖体似筛糠,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语带悲凄地答道 “禀陛下,臣并非是畏惧那些儒生刁民,只是如果一旦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百姓与学子挥动屠刀的话,那么待此次事件平息之后,我等又该如何善后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再想要封口可就是天方夜谭了呀” 听到这里,颜复九也急忙出言附和道 “陛下日后还要君临天下,此事做起来虽然不难,但于陛下在民间的威望与口碑却十分不利。依臣下看来,不如再等上几日,待他们这些刁民耗尽了胸中锐气,再逐个击破不迟” 颜昼双眼一瞥,看着颜复九阴阳怪气地说道 “朕当日与倪醒约定之事,莫非齐王你没有收到风声这杀人灭口是有损君威、可自食其言也一样有损君威;朕索性就给他们那些闹事之人,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好了,也省得他们日后再受旁人挑唆、不停与朕为难” 颜复九与张黄羚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一片无奈与惋惜。任谁看着颜昼那双血红的眼睛,都清楚的知道颜昼这位太子殿下,此时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自己再说什么,也都是毫无用处的 “陛下此举虽然看似略嫌莽撞、但也不失为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奴才愿意率领御马监众人一道前去、为飞虎军的弟兄们查缺补漏,务求不放走一条漏网之鱼” 这句话血腥味十足的话才刚一出口,就连颜昼本人都惊讶地看向了那位开口附和的特务头子柳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03心口不一 颜昼会面对这个左右为难的尴尬局面,其实也有柳执办事不利的一份功劳在内。如果不是他的手下当街残杀了魏圭魏子重,也招不来倪醒这颗煮不熟、压不烂的铜豌豆。所以在颜昼的本心之中,早就已经记恨上了他,如果不是还有御马监那些阉货在他背后撑着,此时自己身边又的确无人可用的话,颜昼甚至都想直接宰掉柳执泄愤了 所以,柳执这次在东暖阁中附和颜昼,在两位统兵将军看来,都觉得他是想要通过献媚邀宠的方式、重获颜昼的信任与倚重。这行为的确有些下作,但两位将军也没觉得是什么意外之事。 无论在是多么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只要失去了君王的宠信,一定都会落得个惨淡收场。这一点,所有人心里都十分明白。 当然,柳执的这番表白,对于现在颜昼来说,也的确是求之不得的事。甚至听完之后还让他感觉这个小胖子柳执,好像不像之前那般无能了。 “你们听见了没有这才是你们这些为人臣子者、此时此刻应该说的话既然你们都知道人言可畏,那么别放走一个活口不就行了这种对于你们来说,就真有那么困难吗总而言之,今日之事就这样决定了。二位将军这就出去准备一下吧,正午时分便一起动手哎柳监事先留一下,朕还有别的事要交代你” 这二位被训斥了一番的统兵将领急忙告退,而柳执也奉旨留在了东暖阁中,等待颜昼接下来的吩咐。 “朕来问你,御马监如今能够出动的高手,究竟还有多少” 柳执闻言先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这才开口答道 “回陛下,前一段时间,御马监为了诱杀那个天灵脉者而倾巢出动,可惜最后不仅功亏一篑,还折了内房总管乔元安、与家师陆向寅时至今日,御马监仍然没有恢复元气所以,如今御马监中能够调动的顶级高手,也为数不多 对于陆向寅的死因,颜昼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的。他也知道,御马监的实力大损一事,确实也怪不到柳执头上。 “哎,朕也是想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彻底铲除掉整个丞相府;可惜你们御马监刚刚元气大伤,谛听那群南康狗又背信弃义莫非真的要坐视这等天赐良机、生生从朕手边溜走吗朕登基之后,若是再想有这等全城大乱的机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到这里,柳执神秘地一笑,慢条斯理地对颜昼说道 “陛下刚刚接管幽北国事,恐怕对于御马监的真实本领,了解的也还不够清楚。恩师奉命组建御马监,并非是以培养武道高手为第一要务的。我等御马监中人习武,为的也并非是与人正面相斗。御马监存在的意义,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用尽各种手段,完成陛下交予的所有任务。” “所以” “所以我们御马监虽然看似不擅于与人正面向搏,也没有一等一的高手坐镇,但其实这些也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只要没有天灵脉级数的高手从中作梗,那么在整座奉京城,就没有御马监办不成的差事” “可那个沈归的身边,却有一位天灵脉者” “陛下”柳执突然有些无礼的打断了颜昼的话,他目光笃定地看着颜昼说道 “昨日夜间,奴才已经得到了草料房探子传回的消息。那位天灵脉者之前落脚的河中后街沈宅,此时已经是人去屋空了。陛下您试想一番,如果那位天灵脉者此时还在奉京城、甚至还在幽北三路的话,那沈归又为何要把所有沈宅中人、一起送往丞相府呢所以,单就这一点而言,奴才几乎就可以断定那位天灵脉者,定然是被什么意外之事绊住了手脚,无暇再护佑沈归了”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彻底让颜昼的心中兴奋了起来。一直以来,刘半仙这位本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天灵脉者,就是他心中最大的一块心病;如今那位天灵脉者虽然没死,但只要他无法及时出现、那么就无法对自己的全盘计划产生任何不利影响;只要是失去了天灵脉者的庇护,那么无论是李登还是沈归、都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凭着御马监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想要把他们彻底铲除,也就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了 “好非常之好如果真如此,那么南门大街上的事,就不劳你们御马监插手废心了,张黄羚与颜复九他们办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那些儒生与刁民的死活,也统统都无所谓了;你们御马监今日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彻底铲除李登与沈归二贼还有,那些跟他们有连带关系的人,包括奉阳公主与乐安郡主在内,全都一个不留” 柳执低头回了声奴才领旨,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对颜昼说道 “陛下,奴才以为不如先派出一些幌子,参与到清剿南门大街的行动当中。一来他们可以从旁协助二位将军,二来也可以分散沈、李二贼的注意力,放松他们的警惕性与防备心,也使得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更容易得手奴才这样安排,陛下认为是否妥当呢” 颜昼听完柳执的计划,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随即他便点了点头,朝着柳执大手一挥 “事已至此,这些细枝末节朕也就不再过问了,全都交由你全权处理。朕会赐予你一道腰牌,你尽可以用朕的名义,调动全城兵马哪怕那些学子与刁民逃走一个半个的,也没什么关系;但李登和沈归二人,却绝对不能让他们再见到明天的太阳如果此事你能办的干净漂亮,待朕登基之后,一定会让你名正言顺地坐上你师傅的位置” 单从颜昼这个没有任何诱惑力的承诺就可以看得出来,即便在他登基之后、也绝对是一位不愿放权的独裁君主。柳执可是由陆向寅亲手培养起来的少监事,早就得到了御马监上下的拥戴之心、还哪用得着他来扶正呢 柳执刚刚回到御马监,便带上了十几位黑衣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皇宫南门的城墙之上。他指着下面那群一眼望不到边的百姓们与学子们,对身后众人小声吩咐道 “无论一会飞虎军与太白卫都做了些什么,跟咱们御马监都没有任何关系;单等双方人马纠缠在一起之后,你们再蒙上面巾,直接潜伏到战圈之外。那些死心眼的该死鬼你们不用管,只要发现有谁打算趁乱溜走、你们再冲上前去结果了他便是” “少监事,别怪属下多嘴您瞧瞧下面这人山人海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啊一会那二位将军带兵一冲、这些百姓肯定瞬间就放了鸭子届时就靠着咱们这十几个兄弟,又能截的住几个啊要不然还是让属下回去多调一些” 柳执摸了摸下巴,忧心忡忡地看着那条无边无际的人龙说道 “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咱们这队人虽然只负责灭口,但毕竟也是陛下亲口吩咐下来的差事,当着二位将军的面,也不好过于敷衍了可如今他们二位已经回营点兵去了,什么时候会起冲突谁也不知道这样好了,你先带着兄弟们在此处守着,我亲自回去跑一趟” 说完之后,柳执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指了指城墙下面,随即几个起落之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颜复九带着两千余太白卫,已经在皇宫南门列队完毕了;单等张黄羚的大军一到,便内外两路同时夹击。 而坐在南门大街之上、正在吃着秫米饼子的沈归,刚才还在与身边的倪醒谈古论今,突然间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停下了正在不停咀嚼的嘴巴,朝着皇城的方向眺望而去。 “沈公子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倪醒也发现了沈归的怪异之处,随即便出言询问道。 沈归沉吟了半晌,随即又面色一变,压低了声音说道 “方才我好像听到了在宫墙之上、有武道高手经过发出的声音,想必定然是御马监的柳执打算做些小动作了如今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沈某再多跑几个来回了夫子放心,午时之前,沈某一定赶回此处,与大家共同进退” 说到此处,沈归便站起身来,刚要转身离开,没想到倪醒却也是面色一变,拉住了沈归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道 “先去丞相府,我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 其实不用倪醒嘱咐,沈归原本也是作此打算的。别看那柳执当初在刘半仙的手下、就连一招都没走过去;可凡人与天灵脉者交手的结果,并不能衡量对方的真正实力。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胖子、可是陆向寅从小培养的接班人啊如今这个放手一搏之际,也定然不会是什么易与之辈。 尽管如今的丞相府中,还有单清泉与李福两位高手坐镇。但他们二人虽然都是练家子,但毕竟也是伤的伤、老的老,面对有备而来的御马监,能不能抵挡的住,还真就不太好说 对于沈归而言,无论颜家兄弟的争斗胜负几何,如果李登父女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无论得到任何结果、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05相府死战二 牛章刚刚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冰凉触感,面上立刻带起了一丝冷笑。他既然安全活到了这个岁数,当然清楚单清泉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同时他也知道,单清泉之所以会无视绕背而去的右手飞抓、就是抱着以轻伤换重伤的兑子念头。 牛章同时也十分清楚只要自己不挡不退,那么这一招交换之下的结果,必然是他单清泉,被自己飞抓的四指钩中肩胛骨;而自己呢,也同时会被对方的软剑割开腋下。任谁想到此处,都能算出结果单清泉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而牛章最多也就是伤到右臂而已。 但在牛章看来,如果自己真的与单清泉这样对换,那么吃大亏的就一定会是自己 因为软剑这种兵刃,虽然在点、刺方面居于天生的弱势地位,但却极其擅长改变剑尖的落点,招式之间的衔接与变换速度,也远超其他兵刃。自己若是真的任凭单清泉手中软剑欺身,那么结果定然或是被那软剑从腋下缠绕、卷在右臂之上,生生被卸下一条臂膀来;或是单清泉手腕一转,剑尖由肋骨之间的缝隙刺入内腑之中,落得个被搅碎内脏的惨淡收场 洞悉了单清泉小心思的牛章,自然也不会乖乖落入陷阱之中。他面对着如蛇一般的软剑不退反进,右臂迅速一弯,凭着自己坚硬的肘尖,生生压偏了那柔软的剑身;以被荡开的剑刃割破自己肋下皮肉为代价,使自己刚刚荡出去的飞抓,结结实实地刺入了单清泉的皮肉之中,顺势抓尖也紧紧扣在了他的右侧肩胛骨之上 牛章一击得手、感受到了金丝索上传来的阻力之后,也不顾自己肋下疼痛,一脸得意地再次拽了几下手中绳索,数落起了身体僵硬,满面冷汗的单清泉 “就你这点小心眼,能瞒得过谁啊二十年前那次交手,你小子就是花哨有余、内息贫弱;本以为二十年过去,你定能有所精进、可没想到你的内息却不进反退,堕落到了这般地步虽然在招式上你也的确精进了不少,但没有内息的辅助,招式练的再精纯,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我劝你也别那个费劲了,如今你被咱家的飞抓钩住了肩胛骨,右边的半个身子都已经动弹不得了就你这个德行,哪怕咱家有心放你一马,你也跑不了多远啊” 正如牛章所说,此时单清泉不仅承受着伤口传来的剧痛,那被飞抓钩住的右半边身子,也是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牛章说完之后,又用力拽了几下金丝索;那扣在骨头之上的爪钩,扯得他连手中的剑柄都拿不稳了。单清泉只觉身子一麻,手中潇湘软剑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单老板,咱家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既然咱家这个半只脚踩在棺材里的老祖宗,这次都披挂上阵了,你们丞相府之人再想有活路,可就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听到府中的那些喧哗之声了吗今日我御马监全体出动,为的就是不放走丞相府的任何一个活口” 在牛章的几次拉扯之下,单清泉的肩胛骨已被飞抓彻底扣紧。他本就已经疼浑身是汗、眼前发黑;此时一听牛章所说,勉强抽出了一份清明,分心倾听相府以内传出的声音。 这一听之下,此时已经自身难保的单清泉,更是倍觉心焦如焚。 正如这老太监所说,单清泉身后的相府之中,正在零零散散地传出铁器互斥之声。尽管他心里有数,知道李福的手段不在自己之下;但眼前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太监牛章、三下两下便轻松制住了自己;想必那个陆向寅亲手培养出来的柳执,也足够缠住年老体衰的李福了 自己原本还笃定的认为,不过是走了一位天灵脉者刘半仙,想来颜昼那小子也拿丞相府无计奈何呢;可如今只是来了一个御马监而已,整座丞相府竟然就有了一朝覆灭的危险 牛章看着单清泉的脸色越来越差,心中更是极为得意了。他又恶趣味地拽了拽手中飞抓,一边折磨着单清泉、一边哈哈大笑道 “罢了罢了,既然胜负已分,咱家还急着亲手割下李登的头颅交差呢,也就不跟你多费口舌了” 说完之后,牛章把手中的金丝索一松,任凭飞抓嵌在单清泉身上,自己则脚尖一挑,把那柄落在地上的潇湘软剑拿在手中,轻轻往单清泉脖子上一架,右臂肩头紧绷、作势便要割开单清泉的咽喉 “嗖” 一道尾部拴着红绸子的黑铁飞镖、不知从哪里飞出、裹挟着风声呼啸而来,精准地击中了牛章的剑柄与剑身的连接之处。这个部分,也是潇湘软剑唯一坚硬的部分;在这柄飞镖精准的撞击之下、立刻被带歪了剑锋,只把单清泉的脖颈划出了一道血痕而已,便裹挟着抓紧了剑柄的牛章,连退了五六步远。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暗中埋伏,莫非也跟咱家一样,是个不带种的爷们单清泉现在已经被咱家的飞抓制住,根本动弹不得分毫你们若是不现身与我一战,还能救的了他几次啊” 方才,被飞镖撞歪了剑身的牛章,立刻调整好了身型,紧接着又是一个闪身,从地上抓住了动弹不得的单清泉,用他的身体护在自己身前,背后也紧紧贴在相府院墙之上。确定了安全之后,一边打量着暗中出手之人,一边朝着四周大声喊喝道。 被当成人肉盾牌的单清泉,一见落在不远处的那道黑色铁镖,便已经猜到了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己这条老命,定是以十四为首的冬至杀手所救。 尽管他被刺骨的疼痛折磨的双眼发黑;尽管牛章为了自保、紧紧地贴在了自己背后、挤得爪钩的边缘把肩胛骨刮得咯咯作响,单清泉仍然还是紧要了牙关,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来。 单清泉当然知道,无论牛章是威逼、利诱、求和、交易,都绝对不可能打动十四;倒不是颜昼与御马监开出的价码不够丰厚、也不是十四和他单清泉之间有宿怨未清;实在是冬至的杀手们,个顶个都是聋人,根本就听不见他都嚷了什么啊 纵使不明就里的牛章,把自己嗓子喊得生疼,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百思不得其解的他,伸手拽了拽单清泉的发髻,贴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这些人是冲你来的还是冲咱家来的啊” 正在和剧痛搏斗的单清泉紧咬牙关、只发出了一声冷哼。 “单老板我提醒你,你的这条命、如今可还捏在我的手里就算是咱家躲不过那飞镖,你也肯定要死在咱家前面” 此时的单清泉,也只当自己是个聋人。面对牛章的威胁,就跟没听见一样,任凭他说什么,都是紧咬牙关不发一言。因为单清泉心里清楚只要没泄了十四的底,那么这位老太监在摸不清局势之下,也不敢冒然结果自己的性命。 而且,如今李福还在相府之中搏命厮杀,单从府中传出的声音听来,好像还处于势均力敌的局面之下;自己与十四,在这里用命绊住这个武艺高强的老太监,也能从侧面支援一下正处于血战当中的李福啊 “爱说不说吧他娘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不过就是一支飞镖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若真是真有能耐的高手,被咱家这么羞辱之下,早就与咱家当面一战了,哪有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呢单老板您闭眼咱家还是先送你上路,再去找那只老鼠” 牛章发完了狠之后,刚刚准备抽动软剑、结果单清泉的性命,可没想到绸缎发出的破空之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按照江湖规矩来说,如果在飞镖末尾处栓上了一道红色绸缎,那么这种飞镖就可以视为正统兵器使用了。因为红色的绸缎、在空中划过本就极为显眼;而且因为绸缎的原因,飞镖出手之后也会发出极大的破空之声,可以给对手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如此一来,洗脱了偷袭的嫌疑,也就成为了被正派人士所接受的正统兵刃。其中的道理呢,也就跟出招之前先要大喝一声看剑、看刀一样,为的也是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是用真实本领赢人、并没有用偷袭使诈的下三滥手段取胜 也正是因为这道飞镖之后拴着的那道红绸,牛章才会与他们多说了这么多废话。当然,这也不是因为他牛章牛老太监、是位遵守江湖规矩的的正人君子;而是在他本心之中认为凡是谨守君子行事守则的正派人士,头脑普遍都不是很灵光;而他的最终目的呢,也是想把对方诓骗出来,再一并赶尽杀绝而已。 毕竟我在明、敌在暗的局面,实在是过于凶险了。 由于牛章对这柄飞镖之上所携带的速度与力道,都十分担忧,便把自己躲在了单清泉的身后,想用对方的身体做个肉盾,让暗中投射飞镖之人投鼠忌器;可如此一来,由于牛章被那暗中用镖之人所慑、不敢露出头来,视线范围也自然会受到很大影响。此时此刻,他只能听清这次飞镖的数量、应该是三支;而对手瞄准的方向、也是朝着自己而来 叮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06相府死战三 躲在单清泉身后不敢露头的牛章,只听得三只飞镖同时扎在了身侧的墙上,却只发出了一道响声。单就对方这手飞镖功夫,已经让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牛老太监暗暗心惊了。惊魂未定的他、先是用袖子蹭了蹭满是冷汗的额头,之后又随手捅了捅身前的肉盾单清泉 “你们丞相府的人手段够毒辣的啊自己人的死活都不管不顾吗咱家这剑都压在你脖子上了啊” 他这废话才刚说到一半,却突然冷不丁地高声嘶吼起来。 这牛老太监自幼入宫,年幼净身之人本就没有喉结、自然也就没有经过变声期。所以,尽管已经活到了今天这把年纪,他的嗓音仍然还是又尖又锐 他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喊叫之声,自然也把单清泉给惊了一个魂魄飞散也不知是因为流血过多还是伤势过重、此时的单清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旋转了起来,晕晕乎乎的脑袋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想吐 牛老太监这声抽冷子的尖锐叫声、倒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音波功;而是他刚才在发现了身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三只红绸镖之后、与单清泉开始说废话的当口上,有些放松了警惕,右脚也不自觉地略微向后踏了小半步 就是这毫不起眼的小半步,也让蹲在高处的十四捕捉到了绝佳的机会他伸手抽出了一支梭型暗镖、全凭着经验与感觉迅速出手而那一道几不可闻的破空之声、也自然而然地被刚刚劫后余生的牛老太监所忽略下一个瞬间,那枚梭形暗镖便直接没入了牛章微微露出的小腿肚子当中;在带下了一大块皮肉之后、撞在了他身后墙壁之上、这才堪堪跌落下来。 在毫无防备之下遭此重创,牛老太监也就自然会呼痛出声了。 这些暗中出手之人,是由伍乘风和包钦一手培养出来的冬至杀手。他们不愧是干惯了这种脏活的专业人士方才他们同时射出的那三只飞镖、包括之前救下了单清泉的那支也都算在其内,统统都是为了把牛章的思维引入到一个误区当中。任谁看到那四支光明磊落的红绸镖、定然都会认为出手之人,是出身于名门正派的江湖高手,只是不方面露面罢了;可一旦出现了刚才那个好机会、他们却立刻换成了隐蔽性极强的暗镖,一击即中 而且最可怕的是,从始至终,仿佛他们就根本没有关心过单清泉这个人质的生命安全问题。而且牛章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因为十四与单清泉之间、还有过几面之缘的话、兴许他们早就先一步撕票了 而这一记暗镖、尽管只是穿过了牛章的小腿肚子,但也连带着割伤了他皮肉里的部分筋脉。若不是为了追求隐蔽性与速度、这种梭形飞镖的型号只要再大上一些,恐怕牛章的腿筋、此时已经被彻底割断了 尽管遭受此等重创,那牛章仍然没有松开身前那个没用的肉盾。他一边拖着那条残腿,一边恶狠狠地在单清泉耳边继续念叨 “姓单的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还要一门心思的帮他们保守秘密吗这样吧,你现在就把他们的藏身之处告诉咱家;作为回报呢,咱家只要收拾了这些鼠辈、也顺带着会饶你一条性命。反正陛下要的只是沈归和李登二人的脑袋,即便是放你一条生路,咱家回去也能交差” 牛章一边劝解着自己的俘虏,一边小心翼翼地四下观察起能够帮自己遮挡飞镖的掩体。其实,在不远处就是丞相府的大门;从方才三支飞镖的落点来看,只要自己能够退入丞相府的院子当中,就能彻底离开这个十面埋伏的危险境地了可怎奈对方的飞镖既力道十足、速度也快如闪电、甚至哪怕是如今自己手里还握着人质,对方出手之时也毫不犹豫;而自己腿上那正在流血的伤口,也能很好的说明对方的辣手无情 若是身体处于全盛时期的牛章、哪怕是带着一个肉盾单清泉,也自信能凭着双方的身形上的差异,可以不漏半分破绽地退回相府院中;可如今的牛章腿上被飞镖破出了一个大洞,行动上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阻碍;而且,随着体内的血液越流越多,本就已经年老体衰的老太监牛章,已经开始感受到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心里也十分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完成接下来那一系列的高精度行动 其实,在如今这光天化日的环境下,冬至那四名杀手根本就不可能藏匿的完美无缺;但牛章自己也是年老眼花,想朝着飞镖射出的方向望去、他却差点被夏日的艳阳晃瞎了双眼;除了浑浊的泪水之外,他根本就什么都没看见 “单清泉咱家的腿上的确中了镖可你的肩胛骨若是一直任由飞抓扣着,那么日后再想恢复如初,可就难如登天了咱家这也是一番好话,你我二人都不吃亏是好是歹你说句话来啊” 可没想到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单清泉却仍然还是一言不发,这也让牛章彻底动了真火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动过手了,自打陆向寅的功力臻于化境之后,他就彻底退位让贤、躲在自己的小院之中安享晚年去了;这次要不是柳执泣血恳求、自己也还欠着死去的老兄弟一个人情没还的话,又怎会强行拖着近百岁高龄的老胳膊老腿,还要与人家拼个你死我活呢 可以单清泉这个反应来看,他分明是已经动了同归于尽的心思,不惜豁出他自己的一条命去,也要把自己留在这个包围圈当中;他单清泉死不死,倒是与牛老太监无干;可他牛章这一辈子,已经肯定无法落下全尸了;退隐了二十余年,为的也就是想要落个自然死亡,不至于太给祖宗丢人罢了。 其实,这件事反倒是牛章他想错了并非是单清泉已经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心思;而是他根本就没听见牛章到底说了些什么皆因为刚才牛章那一声呼痛,就炸在了单清泉的耳边;直到此时此刻,单清泉的耳边仍然还是一片嗡嗡作响 此时,在远处一间小二层楼的房顶之上,阳面正趴着四位黑衣人,阴面也躺着一位大概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 这位青年男子此时紧闭着双眼,靠着房顶的斜坡假寐;嘴里面还叼着一根草棍,也随着他高高翘起的二郎腿、正一下下地晃动着这个神态颇为悠闲之人,正是赶回丞相府救援的沈归沈大少爷 在感受到了柳执那破空之声传来以后,沈归的确是心急如焚;但当他走在半路之上,看见了正趴在房顶上的十四之后,便彻底放下心来;在他看来,如今外有单清泉守着大门,内有李福护住一家老小、再加上冬至的四人在外策应,无论颜昼和柳执玩出什么幺蛾子来,此时的丞相府也都不可能一触即溃了。 所以,刚才单清泉与牛章交手的全过程,沈归也都是看在眼中的;而翻墙入府的那些御马监爪牙,自然也落在了房顶上的五人眼中;之所以沈归此时还未现身,防的就是同样还未现身的少监事柳执 因为当初他曾听刘半仙说过,柳执那一手绝学,乃是陆向寅亲传的全套大开碑手这可是出自南林禅宗的高深武学,别看他在刘半仙手下走不过几招;但若是真的放到江湖之上,敢说必胜他柳执之人,那也是屈指可数的。 既然如今御马监的底牌还没露,那么自己当然也不能着急现身了。 正在沈归闭目养神、靠着声音在脑中模拟战况之时,从丞相府的后院方向、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天巨响 “砰” 这道巨响一出,震得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愣那位精神已经高度紧张的牛章牛老太监,更是被吓的手腕一哆嗦,又给那位可怜的单清泉添上了一道新的伤痕 这道仿佛雨夜惊雷一般的巨响,在沈归听来却是非常熟悉的。这种武器的详细情况,还是他托远在南康的齐灵烟打听出来的。当初双山村的村长包钦,也是伤在了这种火器之下的。 那是把北海剑奴诱入魔道的一种火器。它糅合了秦墨自古一脉传承的机关术、鲁盘的残本秘术、还有北海剑奴穷尽四十年的锻造心得,融会于一身的绝世杀器。单从外形看来,很像是一根铁通条,可以击发金属弹丸而远距离伤敌;由于铸造原理是脱胎于墨门的机关术、所以这把火铳,被北海剑奴赐名墨雷。 在这一身巨响传出之后,沈归立刻一轱辘爬起了身子;他站在房顶之上,眺望着远方丞相府的方向,呸地一声吐出了口中的草棍,随后上前拍了拍十四的肩膀,便身形向前一纵身形几个起落之后,便出现在了一脸哀怨的单清泉面前 “老单啊老单,你这也不行啊我刚才可都眼睁睁的瞧着呢,只交手两合,就让人那爪子给挠了哎怎么不说话呢平时你那张嘴,不是还挺能说的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07相府死战四 此时的单清泉,还仍然处于耳鸣的状态之中,对于沈归的揶揄,也自然是无动于衷的;反而是躲在单清泉身后的老太监牛章,见到胡同中忽然出现了一位语气轻佻、姿态懒散的陌生少年,立刻握紧了手中软剑,大声呵斥道 “方才暗中射伤老夫的那只梭镖,就是你这小子使出的卑鄙手段吗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江湖上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如此不要脸的晚辈了” 单从牛老太监如今的语气上,就能够听得出来在他心中,对那两种不同的飞镖,还抱有着极大的怨念。 沈归也发现了肉盾单清泉的异常之处,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应该已经处于暂时性失聪的状态之中;于是,他也就放弃了与单清泉沟通的念头、反手解下了腰间春雨剑,大大咧咧地指向了肉盾的背后 “你这只自甘堕落的老阉狗,还好意思说本少爷你先看看你自己吧被几只飞镖吓得连个正脸都不敢露,也不知道咱俩谁才更不要脸啊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御马监已经动用了墨雷,本少爷现在也就没工夫跟你再多说废话了;想必通过刚才那几只镖你也看的出来,你拿住的这位单老板,根本没有当成人质的价值。依我看咱们不如这样吧,你现在就出手宰了他,然后咱俩再分个高下” 沈归嘴上一边跟牛章说着废话,一边迈着缓慢而坚定步法,朝着单清泉的方向走去;而他的这一番话、虽然只是为了分散牛章注意力的幌子而已,却也把心中本就带着怀疑的牛章说的有些含糊莫非单清泉的这条性命,还真的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你” 下一个瞬间,牛章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剑柄一僵,立刻明白过来只怕自己已经中了那小子的诡计了 就在刚才牛章开始计较单清泉生命价值的时候,沈归已经凑够了可以发难距离,身形猛地向前一纵,闪电般迅捷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握在了抵在单清泉咽喉之处的潇湘软剑之上 之所以他会以手握剑,皆因为刚才在屋顶上围观的时候,他便已经看了个清楚这位老太监绝不是什么庸手,自己想要在对方手中、安全救下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单清泉,绝对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不过,好在单清泉资敌的兵刃是一柄软剑,沈归也才敢趁着对方走神的机会、单凭自己的肉掌、死死扣住对方的剑刃;如果此时架在单清泉脖颈之上的兵刃、是一柄普通长剑的话,那么沈归这一掌探出,就绝对不会只是受到皮外伤那么简单了。 沈归一听到墨雷之声,便已经是心焦如焚了;若不是想要分散牛章的注意力,相机解救单清泉的话,又岂会说出那么多的废话呢既然此时剑刃已经握在了自己手中,单清泉自然也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紧接着,沈归伸出空下来的左手、抓紧单清泉的衣襟之处向外一甩,那被飞抓制住动作的单清泉、立刻带着对方的擅使兵刃,一起落在了远处的安全地带。 “卑鄙小贼想咱家已经活了近百年,还是第一次遇见如你这般奸诈狡猾的狗贼。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 “乒” 刚刚自觉中计的老太监牛章,本还想说几句场面话来缓解一下尴尬局面;没想到沈归却一改方才的啰嗦、一言不发地挺剑直刺自己的哽嗓咽喉之处。慌乱之间,牛章也只来得及用软剑护住咽喉要害,同时把头颅向后仰去 之所以牛章会向后仰头、皆因为他虽然擅使飞抓、但也清楚的知道软剑的剑身柔软,而沈归刺来的那柄长剑、单从长度上来看,也定然不是凡品;所以在牛章想来,单凭自己的手中软剑、是绝对无法彻底阻挡剑势的;他这向后一仰头、也是为了避免之后被自己荡开的长剑剑尖、割伤自己下颌而已 牛章不愧是个武道高手,在忙乱之中能想到这个躲避的法子,也的确是机敏过人。不过,仓促之下的牛章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为了躲避那些不知由打何处射来的飞镖、他刚才选择了把单清泉挡在身前为盾、而自己背后靠在丞相府院墙的这般前后防御的站位。 此时他为了躲避沈归那柄被荡开的长剑、奋力向后一个仰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牛章成功躲过了被荡开的春雨剑尖;与此同时,他的后脑勺也狠狠地撞在了丞相府的院墙之上。 凡是老江湖对上年轻人,最常见的取胜之道,大多都是靠着多年行走江湖的阅历、与丰富的临阵经验,来使得自己居于不败之地的;可无论是阅历还是经验,都不是靠着苦熬年月就能得到的;而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磕打出来的能耐。 这即是阅历的体现,也是一本血泪史,记载着每位老江湖、曾经栽过的那些大跟头 而这位牛老太监,若是论起真实本领来说、比起如今的御马监监事柳执、可还要高上许多;之所以对上了沈归就一败涂地,其实与单清泉败在他手里的原因一样缺少临阵对敌的经验 说来也有些可笑,一个是年以近百的御马监老祖宗;一个是出身于玄岳道宫的武道天才,可他们二人的临敌经验,甚至都比不上原来天天被打成滚地葫芦的沈归如此看来,想学打人、先练挨打这句老话,也的确是句金玉良言。 沈归的狡诈之处,还不仅于此。自打十四为了救下单清泉的性命、朝着牛章射出的第一镖开始,他就已经踏入了沈归设下的层层陷阱当中;如今在他这神来之笔的后仰之下,把自己撞得跟方才的单清泉一样,满心都是想吐二字 沈归担心面对墨雷的李福,自然也没心思再跟他缠斗下去;一见牛章忙中出错、便下定了决心不再给他半分喘息之机;于是他立即挥动手中长剑,自上而下的劈斩过去依沈归的这个架势看来,如果牛章不能尽快地缓过神来,这一剑只要落在实处,他立刻就会剖为两半 凡事都有凑巧之处这位被自己的灵光一闪、撞出了轻微脑震荡的牛老太监,也是因为头晕想吐、胃口一反、身体自然地向前倾去;不过刚才他的右脚,刚刚又被十四射出的梭镖所伤,虽然小腿筋脉未断,却也十分影响行动与发力 于是牛老太监由于恶心干呕、身体向前倾去;而为了避免摔倒而踏出的这一步,又因为筋脉受伤而导致发不出力、踩不到实处;万幸之处就在于他一脚踏空之后,整个人便失去了控制、向挥舞着春雨剑的沈归怀中扑去 尽管场面上已经有些失控,可牛老太监那一声干呕,沈归却也听的十分清楚紧接着沈归腰身强行一扭、整个人都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仅仅在一个呼吸之后、他便闪出了足有五六步之远紧接着,沈归也顾不上追杀牛章,反而是停下了一切动作,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状况;当他发现自己身上没有沾到任何呕吐物之后,这才拍了拍胸膛,松下了一口气来。 他指着前方跪在地上、摇头晃脑正在醒神的牛章,语气忿恨地说道 “要是早知道你这老太监这么恶心、就把你交给十四了” 说完之后,沈归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爬起身子的牛章,确定了他不会再次呕吐之后,这才再次挺动长剑、朝着对方杀去。 这位牛老太监在赶来这里的途中、自认为武功高强、经验老辣、聚起了惊人的气势;在他两招拿住单清泉之后,更是为他裹挟了大胜之势沈归若是在那个时候与他动起手来,想要取胜的话,怎么也得废上好大一番功夫。时间一长,内府的李福能不能抵挡的住,可就犹未可知了;可如今牛章身上的杀意与气势、连带着心里那份必胜的底气,已经被沈归的心理战尽数破除开来。畏首畏尾、思虑过重,再加上那老迈的身体也受了不轻的伤,此时的牛章牛老太监,单从脸上的表情,就已经能够看出慌乱之色了。 在双方实力差距不大的时候、拼的便是胆色与气势了;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牛章胸中的胆气与身上的气势已经无影无踪,也就等于彻底失去了取胜的机会。在这样的局面下,沈归已经不需要再使什么盘外招、便可以轻松取胜了。 沈归看出了对方心里出现了破绽之后,便抱定了以快打快的念头,务求不给牛章留下任何喘息之机;他凭着春雨剑的长度,抢出了先手之机;三招两招热开了身子之后的沈归,手中的长剑自然也是越舞越快;一时之间,杀得牛章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因为这牛老太监的气力与速度、都随着他的小腿处的伤口和慢慢流逝而去;再加上他胸中胆气尽丧,就算是功力再精纯深厚,毕竟也是个百岁高龄之人、根本无法抵挡岁月的自然侵蚀。 沈归就是在气血、力道、经验、诡诈全部占优的情况之下,只靠着实力碾压,便已经足够轻松取胜了。 可怜了这位御马监的老祖宗,本已经急流勇退了二十余载;今日在柳执的跪请之下再次重出江湖、却最终落得个战败身死的惨淡收场。也不知道牛章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再次回忆起他那二十余年的退隐江湖生涯、心中会是个什么滋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09相府死战六 第二章幽北风云 311相府死战八 沈归既然清楚的知道墨雷的所有劣势,对这东西的威力自然也是非常清楚的;此时他身上没有半分护甲,若是一旦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被这柄火铳打在自己身上的话,死不死的倒还不在紧要;万一要是被崩花了这张脸、又恰好没死的话 想到了这个层面的沈归立刻发起了狠来什么暗中埋伏的柳执、什么太白卫和金甲军,什么幽北帝位之争,在如今毁容的威胁之下,统统变得不再重要了。 别看刚才这位装弹小太监、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精神、与沈归缠斗出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局面;可一旦沈归也豁出命去,那么他这位炮灰小太监,就连半分的机会都没有了。 面对着小太监自己右肋刺来的这一剑,沈归一改方才以破招格挡为核心的战术,不闪不避、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的朝向,错开了剑尖,任由对方的剑锋在肋下割开了一道浅痕之后,抢步旋身贴入了对方的身体内围;与此同时,他还横向反架起了左手所执的春雨剑,以一个摆肘的姿势,以横在手臂上的剑锋、瞬间割开了这位小太监的咽喉 距离越短、速度越快;速度越快,就越难以防御。这也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一种表现方式。 这一招抹喉,与地上的那些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所遭受的伤势截然不同。这次沈归可是实打实的用上了真力,结结实实地割开了对手的脖子随着春雨剑上传来的滑腻触感,一蓬从喉间喷出的鲜血也瞬间溅满了沈归的半边身子;再看那个可怜的小太监,就连颈椎骨都被沈归手中的上古神兵一并隔断;失去了骨骼支撑的头颅,也只能无力的向后仰去 也可以说,如果不是这颗头颅的后面、此时还勉强连着后颈皮的话,那么沈归的这一记旋身抹喉、简直都称得上是旋身斩首了 尽管死状如此凄惨,但对于这位小太监本人来说,却绝对要比那些此时还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同僚、还要舒服的多 左侧身子被喷满了鲜血的沈归、并没有闲心去观察自己的杰作,也来不及查探自己右肋的伤势;调整好身形之后的下一个瞬间、便奋力挥动春雨长剑、以剑尖划过地面,破开了无数的青石碎块;紧接着他又飞起一脚,把那些崩起在半空之中的碎石,一股脑地踢向了远处正扛着墨雷瞄准自己的一老一小 尽管沈归此时的武艺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但他踢出去的毕竟也只是些碎石块而已;再加上因为双方彼此之间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很多细小的碎石连二人的衣裳角都没沾到,便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随着一阵兵兵乓乓的声响,那位用肩膀扛着铳口的老太监、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是白文衍还是岳海山啊你以为,就凭着这些碎石块,就能伤到老夫分毫还是能伤到这柄墨雷呢听见那些响声了吗这柄上古神器、可是用极品熟铜打造而成的,质地坚硬无比就凭你那点些碎石 “砰” 这位老太监自吹自擂的话才刚说到一半,一直都在保持缄默的墨雷火铳,终于发出了它的咆哮之声霎时间,整座相府的后花园一片浓烟滚滚,就好像是幽北三九天的公共浴肆,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那么为何这种名唤墨雷的火铳,开火时机会如此的飘忽不定呢 主要的原因十分复杂,比如炮药 配方的成分不规范;作为引信的火绳,质量也不过关等等比如说这位老太监选用的火绳,还是由晒干的艾草与麻绳互相编织而成的;不仅燃烧的速度飘忽不定,就连能不能顺利的燃烧完整,都是需要看天说话的事;再加上谛听对于这种战略性武器的保密政策,导致御马监的人用起这种进口火器来、手法也是十分粗糙野蛮的。按照他们这种盲人骑瞎马的粗鄙手段摆弄火器,能弄出响来都算是烧高香了 由此可见,那为死去多时的老太监牛章,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到底干出了一件多么不靠谱的事。 一声巨响过后,万籁俱寂的相府后花园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道尖锐而凄厉的女性悲鸣之声 “沈归” 这道喊声,正是那位刚在房顶上哭累了的小公主颜书卿所发出的。早在方才李福中弹之际,躲在房顶上狙击位置的奉阳公主、已经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亲眼见识道了这种巨响、能够带来怎样强大无比的杀伤力;自然也知道要承受这声巨响的目标人物,就只有沈归一人而已。 随着她的这声凄厉的悲鸣之声传出,所有躲在房中之人也立刻纷纷破门而出。李登与李乐安父女二人、此时皆手执佩剑,风风火火地向后花园方向赶去;而坐在轮椅上的万长宁、也借着一盏油灯、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沉着安详地看着自己房中的那些藏书;而与此同时,在厨房当中也窜出了三条汉子,为首一人正是拎着一把剔骨钢刀的大厨宋行舟;在宋师傅的身后,还跟着腰配医囊的倒转阴阳孙白术;以及赤手空拳,嘴里还正在咀嚼食物的新晋土豪齐返。 已经进入迷雾之中的奉阳公主,也来不及仔细查探战局,甚至也忘记了取下背负的长弓自保,便拼了命地在相府后花园的地面上摸索了起来。 此时的后花园之中,满地都是尸体。奉阳公主根本跑不了几步,便会被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次次的绊倒在地。尽管被摔得浑身是伤、但心急如焚的奉阳公主却没有停下搜寻沈归尸体的脚步 “别看你这人不大了,嗓门可还真不小啊别喊了,再吵到邻居” 一道让她觉得十分熟悉的声音、从浓烟之中传出之后,彻底放下心来的颜书卿立刻双膝一软,瘫软如泥地坐在了地上可还未等她喘匀了气、便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下方的触感过于柔软于是她随意伸手一摸,再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她坐的这架软凳、赫然是一具没了脑袋的无头尸首 要说颜书卿毕竟是个生在帝王之家的公主殿下,胆气与见识远非寻常女子可比若是寻常女子见到这等恐怖的尸首,肯定是要被吓昏过去的可这位三公主的神智却非常清醒、只是哇地大喊一声,痛痛快快地扯开了嗓门、失声痛哭了起来 沈归顺着哭喊之声寻来,蹲下身子仔细分辨了一眼,发现吓坏了奉阳公主的、竟然是那位被自己亲手割开喉咙的小太监于是,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沈归,只能蹲下身子,讪笑着安慰她道 “不过就是个死人而已,你刚才不也亲手射死了五个小太监吗还有什么可怕的呀” 奉阳公主一边小声抽泣着、一边又往旁边蹭了蹭身子,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道 “呜我他他没有脑袋啊” 沈归听到了这个理由,又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了那具尸体;随后,沈归一把抄起了尸体,顺手揽入自己怀中,用另外一只手托起了那颗失去颈椎支撑、无力低垂下去的头颅,对颜书卿说道 “怎么就没脑袋了你看,这不是还连着皮呢吗”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奉阳公主哭的更大声了 “我说沈归,你真够可以的呀枉我们大家伙都这么担心你的生命安全,你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这里用尸体吓唬小公主玩” 正在与尸体相对无言的沈归沈少爷,一听这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心中便没由来地生出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不用问,这说话之人正是他的小师妹、李丞相的膝下独女、未过门的沈宅正房夫人东幽郡主李乐安。 “谁吓唬她了不信你自己来看,是这么个玩意儿把她吓哭了的。一具尸体而已,真有那么可怕吗你就没吃过烧鸡吗” “无论是什么地方的做法,烧鸡都得有脑袋” 从远处赶来的宋行舟,把手中的剔骨钢刀往后腰一别,禁着鼻子,用手扇起了周围散不去的浓烟。 还得说是李登李丞相老成持重,根本无意与这些小辈搅合在一起斗嘴。听到沈归中气十足以后,立刻对着后门高喊了一声 “士安放心吧,没事了火把也熄了吧” 沈归听到李登这话,也觉得有些好奇 “点火把干嘛怎么着要是我回来晚了,你们还打算引火烧身吗 随着他这句话一出口,李登那张精瘦中带这些慈祥的面孔,同时也从浓烟当中缓缓出现;他一边仔细打量着沈归的伤势、一边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哦,那倒也不是只是在老夫的书房下面,还有一道暗格;在这道暗格之中,还保存着二十个装满火药的大木桶。而引燃这些木桶的机关,就放在了万长宁那间厢房的书架背后”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13李福归天 “相爷啊咱院马棚里的马,有一匹太老了,不能拉车了前天下午呢,我就从牲口贩子老于那里牵回了一匹牙口好的壮马,好像是忘了上帐谈好的是二十八两银子,可咱得给他三十两。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咱们丞相府,办事可从来都不亏人;咳咳,还有大荒城老家的所有明暗账簿,我已经也理的差不多了,有些小帐就连士安都不清楚,全都放在我那席子下面了您可别怪李福我多心啊子麟那孩子离开您身边太久了,有没有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咱们可谁都说不好啊” 被李登抱在怀中的李福,突然睁开了眼睛,虚弱地攥住了李登的大手,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了一些府中琐事来 “李福啊,你就别为这些事操心了” 可能是人在年纪大了以后,情感就特别容易失去控制。李登为官多年,在外素来都是不喜多言、冷漠精干的形象;可如今面对着重伤的老管家、他的眼泪却无遮无挡的夺眶而出。没过多久,竟然把李福的前襟都给打湿了 随着沈归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都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相府后花园。此时此地,除了那些御马监留下的尸首以外、就只剩下了主仆二人。 李登心里清楚,这个方才还昏迷不醒的老管家、此时突然睁开双眼、又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地跟自己交流起来,这绝非是什么好事但凡是上了些年岁的人都懂方才还重伤昏迷的李福,这次忽然转醒,分明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此时好像根本没听见李登的话一般、自顾自地念叨着心中挂怀之事;而李登见他这副固执的模样、也再没开口阻拦;反而是一边应着声,一边坐在了地上、把李福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之上,好让他说的更加轻松一些。 “这么多年观察下来,我觉得单清泉这小子咳咳还算不错,我的事他也都清楚。太子倒台之后,也就不需要再防备小姐了依我看呢,您就把他召回府上、接我的班吧咳,对了,还有小姐的大婚之事,也不好再拖了我虽然没成过亲,也没有认识过相好的,但毕竟也活了这么大岁数、在观人辨士方面、多少还有一些经验。那个奉阳公主啊,肯定也看上咱们姑老爷了咱家小姐脾气倔、性子急,肯定斗不过那个满身都是心眼的小丫头片子回头若是一个不小心,让人家钻了空子去咳咳咳” 眼含热泪的李登听到这里,扯出一抹微笑,拍了拍李福那干枯的手背 “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你能怪得了谁啊找人给你说了几回大媒哪次不是你自己三言两语就给人家撵出去了要不是因为你这么倔的脾气,凭咱家这么厚的家底,还至于打一辈子光棍吗孩子们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这么多年过去,家里家外都多亏你的照顾、要不然哪有哎,现在说这些,也都没什么意思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给你当管家,咱们哥俩再再” 说到这里,李登的生意已经开始走调,他索性也就不再开口,只是紧紧地握着李福正在颤抖的手,自己则抬头望向头顶那片湛蓝色的天空。 “相爷啊,我看沈归这娃娃可不赖不光脑袋瓜的聪明、模样长的也俊,悟性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又是咱们从小眼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家世虽然不大清白,但好歹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啊勉强也能配得上咱们小姐。唯一可惜的,就是长宁这孩子了他仔细谨慎了几十年,最终还是踏错了半步,落得个终身残废的下场哦对了,还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您平时佐粥喜欢吃的那三种腌菜啊,我昨天晚上把秘方都提前写下来了本来打算今天交给宋师傅的,可这一忙起来呢,就把这事给忘了就就放在我那个烟烟” 说道这里,李福没能说完的话,被他胸口突然起伏的几下顶了回去;随即他双腿用力一蹬、后背也自然高高拱起,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破损不堪的拱桥那般;紧接着,他的双眼突然睁大,清澈有神地聚焦在李登的脸上,十分突兀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紧接着,又用极为凶狠地目光、看向周围地上的那些尸体,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 之后,这座残破的石拱桥,便轰然倒塌在地。 一阵微风吹过院中,把院中盛开的木槿花卷入了半空当中,花瓣那轻盈飞舞的娇媚姿态、仿佛是没有重量的灵魂一样、纷纷随风飘摆起来 李登听的十分清楚,他这位老朋友最后的临终遗言,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 畜生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李丞相,就这样抱着生机已绝的老管家,在后花园中呆坐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直到满目通红的李乐安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 “先找副好棺材,把你福叔送去义庄停灵。等清泉养好了伤之后,让他亲自去选一块风水宝地,扶灵下葬。另外告诉他,顺道也给老夫留块地方,等爹爹死后,就葬在你福叔的坟茔旁边。” 李乐安听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尽管这李福忠心耿耿地伺候了李家几十年,但他毕竟只是个外人,甚至原本都不姓李而自己的父亲李登,可是东幽李家的嫡系家主,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葬在东幽路的李家祖坟之中,世世代代享受李家后人香火供奉的呀 于是,李乐安便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爹,您毕竟也是个声名在外的当世大儒,咱们这私自下葬之事好说不好听啊” 是的,李登的正统师门,乃是北燕齐鲁行省的鲁东儒林学派。而儒林学派的开山祖师亚圣邹夫子,曾经说过唯送死,可以当大事。那么如果按照李登师门的标准来看的话,他这种操办后事的方法,实在是过于草率失礼了一些。最差也该把李福埋在他故乡的土地中,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啊 如果是按照李家的家规而言呢他一个外姓家奴,能获赐李姓、便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如果还要藏在嫡系族长的墓边,那就等着李家的后人给他刨坟掘墓吧; 而按照朝廷律法来来说,李登如果身死之时没有倒台,那么自然也该仿照上古贤臣之礼,把排位请入永灵殿侧墙的贤臣阁供奉;断断没有葬在一个下人身边的道理 如果按照幽北古礼来说呢,又得请来现在的大萨满巫师何文道,来全权处理此事。 也就是说,李登的这个要求,无论从朝廷法度、宗族家规、上古礼法、乃至师门风俗看来,就没有一样是符合礼制的地方哪怕他李登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他这般做法都会招致街坊邻居的非议;更何况他不仅是幽北三路的丞相、同时还是位声明远播的当世大儒呢 李登当然也清楚女儿在担忧什么,他轻轻地把怀中安睡的李福放在地上,捶了捶被他压麻的双腿,在女儿的搀扶之下、缓缓站起身来 “乐安呐,为父已经活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透、想不开的呢你别看东幽路那些姓李的族人们,平日里面对为父都是毕恭毕敬的;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没有一日不想要了你我父女二人的性命啊为父愚钝,白折腾了大半辈子,就连你娘的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哎,今日你福叔归天而去,为父也突然觉得有些累乏了我这老兄弟说的对啊无论是你表哥还是你姑母、无论是东幽外戚还是御马监的这些阉贼,甚至是幽北三路这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们,个顶个的全都是畜生你爹我这一生、本该是溢彩流光的一生;就是被这些个畜生们给绊住了手脚,才活成了今天这副难堪的模样爹不想死后还要每日看着这些畜生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就按我说的这么办吧,如果你一个女儿家不好抛头露面,到时交给沈归就好” 李福,原名唐念,北燕王朝、三秦行省、长安人士。祖上乃是长安唐家的旁系血脉,不过他虽是世家子弟,但出身极其低微,与本家彼此之间根本就素无来往,就连他的爷爷,都忘了还有这么一门阔亲戚。 唐念自幼丧父,为了家中孤母,不得已师从一位年迈的老刽子手,入了那杀头鬼的贱籍。在他四十岁整寿那年,老母身染恶疾却苦于无银医治。机缘巧合之下,唐念结识了前来长安游学的青年李登,二人义气相投、彼此之间相谈甚欢、身家豪富的李登更是出资相助,为唐母请来了长安城最好的郎中。怎奈唐母年迈体虚、病情又过于急重,用尽了一切手段、终于还是未能痊愈。仅仅靠着珍稀药材多续了几日的命,便驾反瑶池而去了。 唐老太太死后,李登也尽心尽力地出银厚葬,更为这位新结识的忘年之交洗脱了刽子手的贱籍。无以为报之下,唐念便化名李福,一步不离地跟在了这位小朋友身边。 从那之后,杀头鬼出身的李福,与他这位忘年之交李登,一起走南闯北,为他牵马坠镫,忠心耿耿地效力了四十余载。 寿终之日,享年八十有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14南门之战一 “韦头儿啊,有件事我想提前跟您报备一下。等咱们这一趟差事办完了之后,我就不打算干了。” 刚从焕然一新府衙当中走出来的这一队衙役,正是由飞虎军的亲卫营乔装改扮而成的。而此时跟韦营正请辞之人,是看上去大概在四旬上下的老兵。他此时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衙役服,看上去略显得有些滑稽。 “不干了不当兵你吃什么啊我记得你家不光有老母在堂、还有三个娃儿要等着你喂食,你要是把刀把子一扔,还不把一家老小都生生饿死” 韦营正一听这位老卒向自己请辞,立刻有些惊讶地回看着他。 这位老卒本家姓马,亲卫营的兄弟们平日里也都叫他老马。这么多年光景叫下来,可能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的本名叫什么了。 此时老马摸了摸手中那杆光滑的长枪,略带着些羞涩地咧开了嘴,带这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就是为了一家老小的吃喝,才更不能继续当兵了。我在战场上厮杀了二十多年,除了这一身旧伤之外,什么都没攒下来。虽然咱们飞虎军的军饷发放的还算及时,可也已经足有五年没涨过了要不是韦头儿您有办法,能时不时地给兄弟们弄些外快,让兄弟们养家户口的话;光靠着那么点死军饷,早就把一家老小饿死了这次也是俺家兄弟有门路,让我和他一起去漠北贩皮子、拿到南康去卖 说到这里,老马便自觉有些失言,讪笑着闭上了嘴,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 韦营正知道,这老马的所谓兄弟门路,就是想要从漠北与中山两地、低价收一些陈年皮子,靠着边军的门路走私到南康境内、给那些富人做地毯用,赚的也是个辛苦钱。既然此事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当然也犯不上挡着人家的财路了。韦营正就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亲切地拢过了老马的肩膀 “好生意啊咱在一口锅里吃了十年的饭,我却愣没看出来老马哥竟然还是块做生意的料以后你要是发了大财,可别不认咱们这些老兄弟啊既然你要走了,兄弟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么说吧,北燕南康的门路、咱就是磕破了脑袋,也给你找不出来;可要是说到边军巡检那些地方嘛,我还有不少的旧相识、老兄弟,以后要是你遇见什么麻烦的话,打发个人来递个话来就行” 这五百余衙役、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无比轻松地走到了南门大街的西口。离着老远,韦营正便看到了那杆黄底黑边的飞虎军大旗,棋子正中还绣着一个大大的张字;不问可知,自家的主帅张黄羚,定然就在那杆军旗之下。 黄色,在华禹大陆一直都是帝王专属颜色。由于飞虎军原本是皇室的私军出身,这才会被特批可以使用黄色军旗。就像是这样逾制的配色、整个幽北三路都是就是独此一家的 “嘘怎么合作的事,等咱们交了差再细说。没瞧见那杆军旗吗咱们张将军应该已经到了,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去向大帅讨令。” 韦营正神色一凛,又重新调整了一番制服的褶皱以后,这才满面堆欢地走上前去,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张黄羚的马下。 “末将飞虎军亲卫营营正韦英,参见统领大人。 一番话这说的简单利落、字正腔圆,颇显得韦营这个行伍之人的精明与干练。而端坐在马背上的张黄羚听完之后,故意表现出了不满的神态,看向跪在自己马下的这位亲卫营长说道 “你少跟老子来这套本帅问你,昨日你们都在城里干了些什么好事啊为何要打着帅爷的旗号胡作非为” 被说中了心事韦英不急不恼,反而厚起了脸皮、起身拉起了张黄羚的马缰绳,嘿嘿一笑说道 “嘿嘿,帅爷您明鉴,这种事小的可从来都没瞒过您啊天地可鉴,昨日我们两百多兄弟,累死累活的折腾一整天,也才赚回来区区四十多两碎银子。就这么点钱,真是买酒也不醉,买饭又不饱,根本也谈不上是什么胡作非为吧” 其实张黄羚还是很喜爱这个精明强干的青年将领,不然的话,也不会把维持奉京城地面秩序的这个重任,担在他的肩上。如今见他跟自己说了实话,也就不再唬着一张老脸,反而微微弯下了身子,轻声嘱咐道 “奉京城里剩下的都是些穷鬼,还能能刮出什么油水来啊做事不用脑子,白忙一场也是活该不过今日这一趟皇差、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小子如果能妥当办好的话,那么再多的荣华富贵、也都是指日可待的事了说不定若是陛下一高兴,就连本帅这个位置,也能赏给你小子来坐上一坐呢” 其实在韦英的心中,对于张黄羚这道空头支票根本就不以为意,但仍然装出了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情,满面狂热地问道 “那末将今日该把差事做到什么地步呢” “对于维持地面秩序之事,你比本帅经验丰富。想必你也清楚,本帅不是个嫉贤妒能的庸人,该你小子露脸的时候,自然也会放权给你。干好还是干坏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本帅只提一条要求要么,你就别动手;要么,你就别放走一个活口” 得到重用放权的韦英、在回去的路上都在心中暗骂那个片叶不沾身的张黄羚。明面上,他是充分相信自己的办事能力,还留给自己露脸的机会;可实际上却是是他觉得此事棘手、无论成败都有危险,这才会把此事一股脑都推在自己身上。 而就算自己把这场混乱完美无缺的平息下来;在御前讨赏邀功之人,也绝对不可能是自己。颜昼认识他韦英是哪根葱、哪头蒜呐这张黄羚又是个连旧主都能出卖的小人;面对这救驾之功,哪会不生出据为己有的心思呢 “韦头儿,大帅怎么说的” “嗨,他能怎么说啊,还是以前那个德行呗” “那咱就照旧了” “嗯不过当日我与倪醒那老儿有言在先,咱们先礼后兵” 安抚好了诸位同袍兄弟之后,韦英这才分开了人群,单枪匹马地走向了皇宫南门广场。离着老远,他就看见了宫门外那两具漆黑的棺材;还有那位正坐在棺材下面、形容枯槁的老儒生。 “倪老头,咱爷俩又见面了啊三日之约已到、你与陛下的事、咱们二人之间的事,都由小爷我一并接下了到底想怎么办,你们划出个道来吧。不过我也得把丑话说在头里,小爷我的手段、你们可都是亲眼见过的;今日我既给你机会,也不给你机会识相的话,赶快带着你的徒子徒孙,再扛上这两具倒霉的棺材,哪来的给我滚回哪去;不识相的话,那么也不用你们费事了从哪来的,爷亲手给你们送回去” 说到这里,韦英抽出腰间钢刀,斜着眼睛扫了一圈周围那些百姓,语带骄狂地朝着他们呵斥道 “你们这些刁民自己看看,手里面拿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能伤人吗来来来,今日韦爷爷我就一个人站在这里,你们有能耐的爷们就上前一步,让韦爷爷亲自试试你们这些猪狗一样的废物,到底有多高明的手段” 还未等倪醒与徐延华开口,怒火已经顶到了嗓子的百姓当中、窜出了一个身形高大的棒小伙子这位小伙子与其他身形干瘦的老百姓不同,一看就是个吃力气饭的壮士好汉。此时,他手执一杆木棍,像模像样地转出了一个棍花,指着正在叫阵的韦英,学着不知道从哪里听回来的戏词,挺胸喊喝 “狂徒休走休狂来来来,跟咱家决一死战” 说完之后,又磕磕巴巴地转了几下棍子,半途还有好几次险些脱手 韦英一见他这副模样、又看了看周围百姓那信心十足的期盼神情,真的有些替他们可怜了。可惜,皇命在身概不由己,如果自己不能打发了这些傻子,那么下一个要躺到城北乱葬岗子里的人,肯定就是他韦英了。 既然此时对方已经跳入了战圈、还亮出了棍势,韦英也只能硬起了心肠,双手紧握刀柄比在身前,语气低沉地说道 “既然你自愿前来送死,韦爷也就只好成人之美了来吧,别渗着了如果让我先出招的话,你可连半招都走不过去” “少看不起人咱家在这一手八卦棍法,可是下过足足七八年的苦功夫看打吧你”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熬出来的韦英,一见对方的步法、与双手抱拳握棍的方式,便已经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玩意儿了。面对那杆迎着自己面门砸来的木棍,韦英连眼都没眨一下,身形微动让过棍锋之后,迈左脚踩入了对方双脚当中,抬左臂扣住对方右肩头、右手的钢刀顺势前刺 双手分别一拉一捅,刀尖便透过身体而过、出现在了这位棍术高手的后背之处。一击得手之下的韦英,连看都没看那位民间高手一眼,改为左手推肩右手抽刀,随即拿着那柄满是鲜血的钢刀,指向了目瞪口呆的围观百姓 “还有没有练过武的了站出来让爷瞧瞧是个什么货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17南门之战四 原来这葛家三虎所擅长的武艺,并不是什么粗鄙浅薄的江湖拳脚,而是正经八百的古典萨满跤法 对于这种古典跤法,民间有句话叫做大别子三百六,小别子赛牛毛,算是把摜跤这种技艺的千变万化,给说透了。传说摜跤这种技艺法门,原本是远古部落时期,双方为了避免流血冲突,而演变出来的和平战争;时至今日,也是很多笃信萨满教地区的男儿成人之礼。在各个重大节日;正式场合,重头戏都是跤师的比赛或民间的表演;甚至在摜跤最鼎盛的时期,只有得到了属于自己跤衣的青年男子,才能算得上是真正意义的成年人这种认定方式,颇像是北燕王朝的弱冠之礼。 随着萨满教在幽北三路的逐渐没落,摜跤这种古典技法也逐渐受到了冷落;虽说摜跤即便脱去了宗教的外衣,也算是门实用性很强的武艺;但毕竟在美观与潇洒程度上有些抱歉;而且一经使出、场面上往往都是两个男子互相拉扯缠抱、或着在摔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看起来也不够雅观 所以在今时今日的幽北三路,摜跤这门技艺、虽然在短时间内还不至于失传,但也没有人愿意让自家的宝贝儿子、去专门学那种没啥用处、又不够文明的武艺了。 而教会葛家三虎摜跤的老跤师,是个晚年搬来幽北三路养老的漠北老人;而葛家大虎摔飞韦英的这一招跤法呢,也有个朴实无华的名字,叫做夹颈摔。 既然摜跤这种武艺,是发源于萨满教的,那么但凡是萨满教的男性信众,多少都会练过那么几招童子功。虽然如今在幽北三路,摜跤已经失去了市场;可是在全民尚武的漠北草原,仍然还是备受推崇的一项业余竞技运动。 摜跤这门技艺,在漠北草原这个合适土壤之下,经过几代人多年的钻研与完善,已经渐渐地演变成了一套完整独特的体系。 漠北跤法的基本功,分为上、中、下三门路术,而每路又有五种基本功法,在不同的人手里使用出来,效果也是千变万化的。 上盘主要讲的是腰部以上、包括双手、双臂、胸背、以及变脸的全部技法,大致可以分为支、横、盖、涮、带五种技法;而中盘呢,则全是腰腹这个核心门类的五种技法,大致分为崴、跨、走、入、代;至于下盘呢,则主要讲的是步法与腿法的应用,大致可分为抽、盘、踢、拽、过五门。 这共计十五门的基本功练熟之后,再根据个人的天赋与习惯的不同,还可演变出无数的小摔、小绊、小别子,所以在民间也有着三年把式、不如当年的跤、把式加跤、越练越高等等俗话谚语。就连现在的江湖之上,也有不少是专门做生熟跤场生意的老合江湖人的统称。熟跤场,就是单纯的表演摜跤、以卖票领赏为生之人;生跤场,则全是半说半演,靠着贩卖各种外用的独门成药、以骗人为生。 寻常门派收徒,讲究的是肩宽背厚马蜂腰;可摜跤的好材料,却反其道而行之;绝佳的身体天赋,都是葛家三虎这种矮粗胖的敦实身形。原因倒也很简单个子矮、腿就短;腿一短、下盘重心就更加稳当。 韦英曾经在战场上遇见的敌手,厮杀起来也都是刀来枪往,耳边飞箭的血腥风格,何尝又遇见过摜跤这种奇怪的打法呢正所谓招打两不知,他先猜错了对方的路术,又兴之所至、耍了一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却没啥用处的江湖刀招这样的心态之下,即便是对上了葛家大虎自己,也定然要被摔出几个跟头去。 就在葛家三虎朝着周围叫好的百姓们抱拳施礼、挺着胸脯洋洋得意之时,远处那个趴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韦英,唬着半张血肉模糊的脸皮,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摇摇晃晃地再次站起了身子 葛家三虎听见了百姓们的惊呼,也收起了庆祝胜利的那份闲心。三人齐齐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正在摇摇晃晃、朝着自己走来的韦英。 “呸呸” 可能是因为被甩出去的眩晕之感仍然没有恢复,韦英走路的脚步也略带着些蹒跚迷离。他一句场面话都没说,反而侧过头去、朝着路边吐出了几颗脱落的牙齿;紧接着,他又眉头一皱,抬起右手探入口中,捏住一颗还连在牙龈之上、但已经摇摇欲坠的门牙,硬生生拽了下来,扬手丢到了一边。 “妈的,有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杀了老子,说你们是烂泥扶不上墙,还真不算冤枉了你们” 葛家三虎可能是被韦英的这一副铁血强横的模样给吓破了胆子,也可能是心中还抱着别的念头,竟然任凭着韦英向后扬了扬手、从跑来的衙役手中再次接过一柄钢刀 “俺们仨人打你一个、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也是咱们已经提前说好的事,你也怨不得别人。俺既然能摔你一次,也能摔你第二次,你要是还这么死皮赖脸的,下次俺可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准让你脑袋先着地” 这葛家哥仨、平时跟着那位漠北老跤师,都是在跤场习学摜跤之术。而凡是跤场的地面,统统都是三合土砸地,被摔在上面的人,除了难免要吃一嘴的灰、脏了跤衣之外,根本就受不了什么大伤;所以别看这哥仨都是天生摜跤的好材料,但把对手摔成这个样子,还是他们学艺以来的头一遭。 再加上这个韦英的身份,还是穿官衣、吃官饭的官老爷;自己兄弟三人把他给打了,那可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事啊 由此可见,尽管他们兄弟的跤法已经足够精纯,终究也只是普通百姓的身份,天生就带着些的怯官的脾性 满面鲜血、碎了半口大牙的韦英,看着那面有难色的三位胜利者、二话没说便抡刀杀去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交手,刚刚吃了个大亏的韦英,可绝对不会再犯方才那种低级错误了。 韦英刚刚当着万余名同袍兄弟的面前丢人现眼;后半辈子也只能也变成个说话漏风、吃饭掉粒的豁牙子;那张原本还算周正的脸皮,也被戗下去半张,能不能恢复如初,是个谁也说不准的问题。承受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若仍然抱着冷静心态迎敌,他也就不是个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厮杀汉了 葛家三个人、六只手;对上一把钢刀、还有一个被毁了容的半疯,场面上好像也算有那么一战;可才一交上手,打算故计重施的葛家二虎、便被韦英侧身一让、钢刀一挥,生生卸下了大半条胳膊去 这葛家三虎虽然有打人的胆子,但却没有杀人的胆子。如今见到不人不鬼的韦英、从地上再次爬起身子,不死不休地再次杀来之后;刚才那副胆气已经丧去了一大半。 胆气一丧,出手之时多少都会有些犹豫、动作也就难免变形走样了 葛二虎前去锁拿韦英臂膀的速度一慢,自然也就失去了先手之机 跤法不是仙法,手臂也不是铁棍;面对着韦英势大力沉的一记劈斩,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葛家二虎、瞬间只觉得手肘一凉、身子一松,紧接着就被自己拿只断臂喷溅而出的鲜血,蒙住了自己的一双眼睛,整个世界也变成了一片血红 啊 待收手不及的葛家虎再次明白过来之后,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直入肺腑的巨大痛楚。这痛苦仿佛有形之物一般、直冲他的头皮、让他浑身颤抖发麻,又无力缓解半分;只得双膝一软,跪趴在地上,死命地攥紧左臂的断口之处,用膝盖在地上向前努力地挪动着身子、朝着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自家大哥那里爬去 “韦英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老子要你赔命” 那葛家大虎一见亲兄弟的手臂被韦英斩断,怒火瞬间直冲头顶,再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了;周身的力道一较,浑身的肌肉高高隆起,便宛如林间一只愤怒的黑熊那般,朝着前方的韦英扑了过去 其实无论是跤法还是武艺,说到底,都是掩盖防御自己空门的同时,寻找对方空门攻击的游戏;所以从古至今的武道高手,无论师从何门何派、是肉体凡胎还是天地灵脉,个顶个都是顶尖聪明之人。 这葛家大虎在盛怒之下生出了拼命的心思,原本就极为擅长的力量方面,自然也爆发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之上;但同样的,带来力量加成的这份怒火,也会让他暂时无法理智的观察战场局势、妨碍他的判断与观察能力。 葛大虎的身法速度,原本就没韦英灵巧、如今又失去了冷静作战的成熟心态,他那手专注于破坏对方重心的摜跤之法,也自然失去了原本的威力 至于说盛怒之下带来的力量加成,对于原本就没他力量强大的韦英来说,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意外的变化 更何况在如今在韦英的手中,还握着一把血淋林的钢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19南门之战六 接下来,他就从这位小叔沈归的叙述之中,听到了父亲已经阵亡的惊天噩耗。通过一场彻夜长谈,李少镖头才逐渐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李少镖头本心看来,虽然整件事还有不少疑点,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佐证,就连那所谓的真相,都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叔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红口白牙说出来的故事;可唯独那封遗书,却肯定是真货,因为属于父亲独特的字迹,就算有天大本事的儒生、匠人,也肯定无法造假 因为他的父亲李海林,早年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书识字,还是在他生儿育女、又开了这间海林镖局,万般无奈之下,才请来了个教书先生,勉强开始学习文化的。 所以严格来说,自己和自己的父亲之间,还有一段同窗之谊呢 之所以今日他会隐在人群当中,也是受到了小叔沈归的嘱托。他们二人之间有约在先如果沈归不在场之时、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他一定要出面维持住百姓以死抗税的那份决心。 最先死去的那个力工,李少镖头觉得倒是无大所谓;但眼前这葛家三虎先胜后败,也顺势勾出了韦英胸中的凶煞之气。这哥仨败得一个比一个凄惨,周围的百姓们也是被吓的惊叫不止,人人的脸色都白了不止一星半点;若是再让韦英这么杀下去,只等韦家三虎全部死绝,那么毫无意外的,所有的百姓们都会立刻做鸟兽散 于是,百般无奈之下的李少镖头,只得挺枪出手,企图阻止韦英的赶尽杀绝。可惜,自己却因为一时大意之下、反倒让韦英来了一手指东打西明面上是冲着断臂的葛家二虎而去、可他直等自己枪尖撞飞刀势,便立刻借力转身,扑向他心中的真正目标那个被斩断了双腿、无法逃走的葛大虎 李少镖头脸色铁青地看着远处正在发邪疯的韦英,耳边夹杂着百姓的胆怯与哭嚎、呕吐与惊恐之声。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心中非常自责,认为自己辜负了小叔沈归的嘱托。 既然注定了功败垂成,李少镖头有心扭头一走,可转念再一想,要是现在就走,我这趟到底算干嘛来的呢 他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位目光呆滞、失魂落魄的葛二虎,心知这人就算抢救回来,也已经彻底废了。即便自己拼命保下这么一根独苗,也无法让被吓到心惊胆战的百姓们、重新鼓起勇气了 李少镖头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没法子,来都来了,总不能当了一次帮凶,再灰头土脸的回去吧自己日后可还要接手海林镖局呢,要是今日就这么退了,以后谁还敢把镖交给自己呢 于是,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至少要拖到沈归出现之后,自己才好功成身退。因为时至今日,自己跟着百姓学子逼宫,是为不忠;中计之下充当了韦英的帮凶,间接害死了葛大虎是为不仁;违背了父亲临终遗命,是为不孝;没能完成与小叔沈归的事先约定,为不重义 自己还才刚刚子承父业、准备行走江湖;若是这四顶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了脑袋上,日后还有何面目去吃镖行这碗饭呢 已经无所谓葛二虎死活的李少镖头,一句场面都没再多说,手中长枪简单调整活动了几下,自觉已经调整好了身体与心态之后,立刻挥动臂膀向前一掷、长枪脱手飞出、朝着前方正在泄愤的韦英呼啸而去;紧接着他又双脚连踏两步,身体也宛如飞梭一般向对方冲去 好一个李少镖头,好一手追星赶月 他年纪虽然不大,可自幼便跟着父亲李海林习学家传枪法,练出了一身平和深厚的童子功;而且当李海林自认教无可教之后,还费劲了心力、托遍了关系,求来老乞丐伍乘风指点了李少镖头两个月。时至今日,李少镖头的武艺,已经不在其父之下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些武力已临绝顶的高手过招,由于双方的身法与速度都已经匪夷所思,落在普通百姓眼中、往往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已经分出了生死胜负,根本就没啥意思;而刚刚发生在南门大街上的这几场打斗呢,虽然过程看的十分清楚,但场面实在过于血腥残忍、招式虽然实用,但是观赏性又着实有限,也不太合观众们的审美 可如今李少镖头的这一手追星赶月极为华丽,尽管只是个起手势而已,但也足够让观众纷纷瞪大了双眼,不转眼珠的盯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侠士 滑行在半空中的枪杆与人、原本是一前一后的位置;可飞至半路途中,凭着双足踏地的那点加速度,李少镖头的身体,竟然已经渐渐与枪杆齐头并进了 眼见长枪的攻击范围已经堪堪足够,李少镖头左手一伸,正好攥在了枪杆前端;随即他右手也向背后一抄,反把握在了枪杆尾部。紧接着身体强行一扭,凭空旋过身子,调整成了极为正统的握枪姿势;与此同时,飞在半空中的身体也稳稳落在地面之上 眼见如此精妙花哨的枪招与身法,围观的百姓们刚想喊出一个好字,便被他接下来抖出的十几个枪花晃花了双眼 李家的枪法,全都是大枪枪招,脱胎于枪法之祖六合枪法。而习学六合枪法的基本功,便是抖大杆子了 简简单单的一根过丈白蜡杆,不仅可以把习武之人的全身劲道整合在一起,还可以在不知不觉之间,把人体的细微感官与整体协调性,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而是,凡是江湖中人开馆收徒,无论所授武艺源于何门何派,为人师者都必须现在抖杆子上,下过很大的功夫。正所谓戳杆立场子,这个戳杆、戳就是大杆子的杆了。 抖枪花,不单单只是一种炫技手段而已,还可以通过观察对方同时能够抖多少个虚影、来大致判断武艺达到了怎样的程度;而若是达到了一定境界之后,还可以在抖出的枪花之中真假掺半、以虚实相合的手段迷惑敌人。 李少镖头在抖杆子上下过苦功,这些枪花虽然只有十几道,但进攻的角度极为分散,虚实真假又难以辨别。他韦英手中只有一柄钢刀,在这么短的一瞬间,他就要决定到底该往哪边躲,钢刀又要格挡哪个枪头;而他所瞄准的那道枪花,到底是真是假;即便真的侥幸躲过了这一招,又该如何反击 面对李少镖头这十几个真假掺半的枪花,才刚刚转过身来的韦英,正面临着一个很重要的抉择。 韦英不是个江湖经验丰富的老合,自然也不懂单刀破大枪的武艺。面对着十几道寒光夺目的枪头刺来,就算是再狂暴的人,也知道大事不妙啊他下意识地往后微退了半步,却恰好踩在了一个绵软无力的物体之上毫无防备之下的韦英,直觉自己脚下一滑,身子也顺势向后躺去 韦英踩到的绵软之物,自然是被他泄愤至面目全非的葛大虎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往往都非常奇妙。如果韦英没有一脚踏空,而是正面抵挡李少镖头这招精纯老辣的百花式,定然是要当众上演一出金枪锁喉的皆因为他正在努力辨别真假的这十几道枪花,其实都不是真正的杀招 正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李少镖头抖出来的所有枪花虚影,其实都是为了迷惑韦英、让他陷入艰难抉择之中的虚招他这百花式的真正杀招,乃是随后而来的白蛇入洞也就是挺枪前刺。 试想一下,当那韦英选定了某一道枪花、作为自己的主要格挡对象之后,定然会探出手中长刀;如此一来,失去了长刀护体,浑身空门大开的韦英,也就成了最好的枪桩子只等他挺刀格挡的一刹那、李少镖头立刻便会迅速的一退一进瞬息之间,凭着真正用上了全身之力的白蛇入洞,便会击碎那些迷惑敌人的枪花,直刺对方要害 可惜,这原本的必杀之局,却被刚刚惨死韦英之手的葛大虎、出体破坏掉了韦英失去平衡之后、直挺挺地向后摔去,竟然在无意间破开了李少镖头的枪招 一击未能得手的李少镖头,当然也没傻愣地站在原地;他一见韦英向后摔去,立刻借着向后抽枪的力道,改前刺为转身转瞬之间,一道几乎看不见出招轨迹的枪头、竟然从李少镖头的背后透体而出 直到枪尖已经刺破了韦英皮肉之时,李少镖头的转身才刚刚结束。无论是节奏还是角度、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这一招回马枪,威力都远在他的亡父李海林之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20南门之战七 也不知道葛大虎的在天之灵,打的到底是个什么主意。韦英被他这一绊之下,躲过了本已避无可避的那招金枪刺喉;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转瞬而至的这一招李家回马枪,却扎扎实实的捅在了他的身体上 尽管回马枪本是用来奇袭身后追击之敌的招术,并不是专打躺下敌人的地躺枪法,不过对于如今的韦英来说,这枪法已经足够精妙了 一枪刺去,瞬间便穿透了韦英的身体 内腑受此重创之下,韦英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只是歪了歪脑袋、哇地一声喷出了满口鲜血;不过李少镖头却显然不想再给他任何机会,后手瞬间一转枪杆,刺入韦英体内的枪头便再次扩大了伤势,把原本并不算大的伤口,生生剜成了足有碗口大小这一枪转完之后,伤口的鲜血改喷为涌,二次受创的韦英再也无力挣扎,只得双目无神地躺在了地上,无力地抽搐起来。 “狗一样的东西,敢伤我家韦营正” 还未等李少镖头抽出枪头,围观衙役的队伍当中突然发出一声暴喝随即一位大概四十岁上下、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挥舞着手中长刀,一马当先向他冲来;在这汉子的身后,还有着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奉京府衙役,也都挥动着手中长刀,双目喷火地盯着那个杀人凶手 李镖头抽回枪来,斜着眼睛看向远处这数百位衙役,嘴角一撇,大声喝道 “终于肯出手了小爷早就知道你们这些朝廷鹰犬,都是只有群胆、以多欺少的王八蛋来吧不管你们这些畜生是一百还是一千,爷都单枪匹马,一并接下来了” 那些围观百姓们,今日总算是亲眼见到了活的英雄 就算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街头斗殴、敢于以一敌十者,已经是万人难觅的勇武之人了可这位使枪的少年侠士,此时面对着黑压压的衙役兵丁,竟然单枪匹马就敢应战这种人不是天生的痴傻、就是那种一天一地的大豪杰 冲在队伍最前方的人,正是那位办完了差就退伍的老马别看他如今年事已高、可他的作战经验与求生手段、全部不在韦英之下如今面对着以一挡百、仍然面无惧色的李家少镖头,只是在心中暗赞了一句好胆色,同时挨着身子挥起一刀,直奔对方的下三路砍去了 欣赏归欣赏,厮杀归厮杀,凡是在血水里摔过跤的汉子,只要一出手,那必然是招招奔着搏命而去什么仁义体面、什么江湖道义,在这些死过百次千次的汉子心中,统统都毫无意义 李少镖头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毕竟也曾跟着老乞丐伍乘风学过一段时间的武艺,实战经验肯定是半点都不欠缺的。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勤王,以这些衙役以往的形式作风判断,只要自己能够干净利落地杀掉带头的几人,剩下的那些小喽啰,也就会不攻自破了所以在李少镖头看来,这数百位奉京衙役虽然看起来人山人海,但真敢朝着自己伸手的,也就是领头的那么几个而已 可他与老马才刚交上了手,李少镖头心头顿时一沉奉京府的衙役要都是这种水平,那奉京城的下三滥们早就死绝了这个中年人虽然没学过武艺,可单从他的反应速度与临阵应变来看,此人定然是一位百战余生的老行伍了 面对自己飞速刺来的寒铁枪头,对方竟然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握紧自己的刀柄,兵行险招的一侧身,贴着枪杆犹如泥鳅一般,欺近了自己身前三步左右。距离拉进之后,他的钢刀非但没有劈头斩颈、反而刀刀都奔着自己下三路斩去 正所谓力从地起,李少镖头的下盘,正被老马不要命般的飞速抢攻着,自然就免不了要抬脚躲闪;这反复交替的抬脚,既打乱了身形,也失去了运力上身的机会;无法运力,自然也就无法反击。李少镖头的手段,明明比老马高明了不只一星半点,但也只能不停应付着对方杂乱无章的进攻,一时之间还真感觉有些束手束脚 老马把迎门三刀砍完之后,见李少镖头竟然连手都没能还上,身子也连战连退,不由得大喜过望,拼命加快了攻击频率;直到李少镖头的小腿,撞上了正在发呆的断臂葛二虎之后,不停后退的身子不由得立刻一滞 与此同时,老马的钢刀也奔着自己的小腿而来 这一下,李少镖头已经是避无可避了他向前,就变成了与手执钢刀的老马贴身缠斗;他向两侧闪去,那位失去了长兄幼弟、外加自己一条小臂的葛二虎,就会暴露在老马的刀下,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情急之下,李少镖头突然灵机一动,左脚尖一踢枪尾、以枪做棍戳在地上,斜斜地迎上了砍向自己小腿的钢刀 随着一声刨木之声传出,被卸去了力道的刀锋,自然而然地被荡散开来;李少镖头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反击机会趁着老马空门大开的机会,抬起棍来,直直戳在了老马的心口窝上 老马要害遭次重击、连连退去几步,同时也噗地一声喷出了满口鲜血,如飞瀑一般涌出的鲜血,直喷了李少镖头那一身不问可知,他这蓄上了真力的一捅之下,即便老马没有当场身亡,定然也活不过多少日子了 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发财大计、也随之变为了镜花水月 老马口喷鲜血地倒飞出去,立即撞乱了跟在他身后一道冲来的兄弟们。不过,那些衙役仅仅停滞了几息时间,连手忙脚乱都没有发生,便再次朝着李少镖头一拥而上 若论起真实武力的高低,这些飞虎军的亲卫营兵,就连给李少镖头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可这毕竟不是一场公平的比武决斗,对那些如狼似虎的老兵来说,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要把眼前这个杀了营正与老马的厉害小子,在乱刀之下剁成肉泥 他们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也没有什么道德与仁义的观念。在他们看来,所有的道理都比不过两句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面对那些咬牙切齿的衙役们、李少镖头没有半分胆怯之意,手中的一条长枪舞动如飞,一时之间,还真没让对方找到什么好的近身机会。这跟木制枪杆在他的手里,竟然犹如面条一般柔软,携着忽忽的破风之声抡动开来,不单速度极快、还封锁了前身范围内、所有可能会受到攻击的角度 即便这样的防御方式极其耗费体力,但面对那些密密麻麻迎面砍来的钢刀,李少镖头也只能用这般笨拙的方式勉强抵挡。可是他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恐怕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失去了韦英与老马的飞虎军亲卫营,也没有变成断了线的木偶。这些老兵油子,可个顶个都是百战余生的老油条、如若不然的话,也没有资格被编入这亲卫营当中。他们或是勇冠三军、一身是胆;或是奸险狡诈、花样繁多;无论他们看起来身材是高矮胖瘦,一旦放在战场上,以一敌三还是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这五百人彼此之间、虽然未必都能亲如兄弟,可对于互相之间的战斗习惯,却早就是烂熟于心的事了。 此时他们一见李少镖头的枪法精绝,气息沉稳,己方兄弟短时间内无法近身,也就不再拼命地向前挥刀了;而是互相照了几个眼神之后,便宛如一条被巨石分开的溪流相仿,把李少镖头团团围困在人群当中。 包围圈形成之后,他们倒是也不着急一拥而上,反而是任凭正面的兄弟们继续挥刀强攻。即便久攻不下,他们也不见半分急切之色,反而还极其富有层次感地分成了几个班次轮换,以体力足满的生力军,换下那些已经脱力受伤之人。 在这等作战思路之下、即便李少镖头血气方刚、武艺精纯,但勉励斗了一段时间之后,手下却没能再取走半条人命 这些衙役们,采取的是极为正统的战术;凡是遇见兵力稀少,但战斗力强横之敌、都会犹如不眠不休的海浪一般、分梯队、分批次地层层进攻,不留给敌人半分喘息之机。 纵使李少镖头的手段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杆长枪,一双手脚而已,只要那些衙役能豁出性命不要,堵死了他所有闪转腾挪的空间,那么任凭他枪术如何精妙,也定然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过如今这些人,显然没有那份心思他们就想靠着这种疲劳战术,生生耗尽李少镖头的体力。他们是想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把这位武艺高强的少年英雄捉拿归案。 当然,拿住之后再把他乱刀砍死泄愤,也同样不是什么大问题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21南门之战八 李少镖头虽然武艺精湛,实战经验也颇为丰富,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而已,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些老兵油子的肚子里,到底存着多少坏水呢 刚一开始之时,他面对那些双目喷火、奋力强攻的衙役们,他还得意洋洋地把手中那杆大枪舞动如飞、与他们兵兵乓乓地打了一个热火朝天;可交手时间一长,想起了那些早已经四面合围、但却一直没有伸手的人,自己心中不禁也有些疑惑明明是绝佳的围攻机会,他们为何无动于衷呢 又奋力抵挡了一会,李少镖头感到自己的双臂渐渐发酸,挥舞大枪的频率也自然缓了下来。可这枪势一缓,场面上就更加诡异了在他自己看来,乏力之下的自己,明明已经露出过好几次的破绽;可周围这么多的老兵油子,却仿佛双目集体失明一般、继续保持着正面强攻的态势;而且,自己这一慢,就连他们挥刀的频率与节奏,都逐渐慢了下来 这本来是个好事,却也让李少镖头越打下去、心中越觉得暗暗发凉。 由于战场范围太小的原因,即便对方围攻自己的人数众多,但在同一个时间之内,可以对自己造成真正威胁的,仍然只是站在最内圈的几十位而已;但是,人多自然也有人多的好处,一旦内圈有人受了重伤、或者气力不支的话,只要身形往后一退,立刻就会有精神足满的同僚上前,补上他的那道缺口。 所以,自己一定会筋疲力尽,但对方的攻势,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减弱。 事出反常则必有妖,李少镖头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他却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于是,他也一改方才那大开大合的战法,不在与对方斗力气,而是用更加节省体力、杀伤力也更强的刺、挑枪势迎敌,意在灭杀掉更多的敌方有生力量。 他这个思路倒是没错的,可惜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那些刚才还在袖手旁观的衙役们,一见李少镖头彻底开了杀戒,便明白他已经知道了己方的那些小心思于是,这些人就立刻抡动起了手中长刀,齐齐大喝一声、朝着李少镖头一拥而上 南门外的这一场恶战,很快便拉开了正式序幕;但可惜的是,也很快就结束了。 李少镖头改换了枪路、围住他的衙役们也立刻一拥而上,开始了对他的全力围剿。如此一来,被压缩了活动范围的同时,也自然会失去大部分的防御能力。至于说李少镖头手上新添的那十几条人命、对于现在这个局面而言,就犹如一把沙子撒到了禹河当中,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这枪头的刺入与撤回、多少都会延误他的动作速率;再加上此时他的气力本就已经堪堪用尽,油尽灯枯之下的李少镖头、脚步与动作才刚一见缓,那些从背后与身侧不停劈砍而来的刀锋,自然也就无法顾及得到了 噗、噗、噗 李少镖头才刚刚刺死一人,还未来得及抽回枪头、只听得耳后恶风不善。他刚想旋身躲闪,无奈使乏了力的腰腿同时一软,动作只慢上了半分、背后便瞬间连中三刀那三股巨大的力道,只砍得他向前踉跄了几步,直觉面前又是一道银光耀眼、抬起抵挡的右臂,又被对方当头抡下的钢刀砍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一拳败、万拳来身上每多填上一道伤口,动作幅度就难免受限、身体也无法如臂使指般地运转自如,若是再加上战斗空间被压缩到了一定地步,哪怕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再难有所作为 随着李少镖头的鲜血不停飞溅,这群老兵立即化身为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亮出了锋利的獠牙一拥而上、誓要把这个与亲卫营结下了血海深仇的少年侠士,乱刀砍成肉泥 “住手” 由打南门大街的北侧,突然传来了一声犹如旱天惊雷一般的暴喝;众人闻讯看去,只见一家二层饭庄的楼顶之上,又出现了一位手执长剑的少年侠士他的暴喝之声才刚刚落下、整个人便仿佛一只大鹏鸟那般、张开双臂从天而降,虚空中更是双脚互踏三步、竟然凭空改变下坠之势、横着身子向前飞出去了三丈开外待他身形站稳之时,双脚已经踏在了战圈的正中央。 沈归的突然出现,让那些衙役也警觉地停下了挥刀的手臂毕竟这李少镖头与飞虎军有着血仇、但沈归却是个摸不清来路之人;既然摸不清来路,又没有私仇,又何必要与这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少年公子结怨呢落在地上的沈归,一见李少镖头此时的凄惨模样,心中极其悔恨自责若是自己能再早到半刻的话,兴许 没错,此时的李少镖头,竟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清秀模样了。在前几道伤口刚刚挂在身上的时候,他还存着闪避格挡的防守念头;但随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空间越压越小、在他身上落下的钢刀越砍越重之后,那些原本就余下不多的气力、连带着伤口喷出的血液,终于缓缓流尽此时,那位原本清秀俊朗的李少镖头,周身上下挂满了婴儿嘴一般大小的伤口、紧紧闭着双眼,身子也软软地挂在了直立在地上的枪杆上 不问可知,李少镖头的最后一口气,便用在把枪头刺入青石板当中,抵住自己失去力气的身体直到此事,这位少年侠客仍然没有倒下 沈归一眼望去,只见他整张右脸都被一道巨大的伤口占满,透过那些外翻开来的皮肉,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后槽牙了,模样极其血腥恐怖;而他那一身的侠士装,也早就被钢刀割成一条条碎步,此时都饱饮了英雄之血,软塌塌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沈归原以为他已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可没想到一听到双脚落地之声,这位惨不忍睹的李少镖头,竟然再次睁大了眼睛他循声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满面愧疚、双目血红的沈归,露出了一抹极为悲壮、又耐人寻味的恐怖笑容 “你咋不明天再来呢” 随即,他又扭过头去、狠狠盯着皇宫的南门方向,终于垂下了高昂的头颅 远处飞虎军旗之下的那个张黄羚、与站在南门之外的颜复九,也看到了沈归华丽登场。他们二人一改方才的轻描淡写,不约而同的收敛起了坐山观景的心思,各自把腰间的战剑握在手中高高举起,在正午烈日的照耀之下、反射出了两道夺人耳目的耀眼光芒 “众将士,听某号令包围南门大街的所有出口,一只飞鸟、一只虫子都不许放过” 甲叶摩擦之声、配合着纷乱而急促的脚步,一时间宛如决了堤的大坝相仿,惊得所有百姓都目瞪口呆。 他们原本还抱着这些士兵,只是想吓退自己的侥幸心理;如今一听主帅下令关门,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回,那个王八蛋太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在场之人除去沈归以外,包括了一辈子圣贤之书的倪院正,谁都没见过万余军士一起行动的大场面。这不是几十个几百个街头混混互殴、也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学子百姓聚众闹事;而是实打实的幽北正规军,都是身上有甲,手中有刀,奉旨杀人的索命恶鬼 这些士卒的刀锋所向,本该是啸聚之匪、是犯境之敌;而今时今日,这些原本就是从民间征集而来的将士们,却要把他们手中的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了 尽管百姓们在来的时候,已经鼓起了胸中的勇气与怒火;可一旦面对这些犹如雕像一般沉默而麻木的正规朝廷军队,还是让他们感觉到心惊胆战、手足无措 自投罗网的沈归倒是并不在意,他只是轻轻走上前去,面色凝重地抽出了那杆支撑着李少镖头遗体的大枪、又轻手轻脚地把这位死状凄惨的侠士平放在地上,伸手合上了他双饱含怒火的眼睛 随即,他便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看天空中的烈日骄阳,又伸出袖口来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水,稳稳举起手中长剑,他剑锋所指之处,正是皇宫之内、勤政大殿的方向 “小儿颜昼你毒害先帝篡位、火焚姨娘寝宫、刺杀幼弟灭口、践踏朝廷法度、生活奢靡无度、暴敛搜刮百姓;时至今日,你竟然还妄图以刀兵之利灭口,以求掩盖自己的全部罪行如此天真之举,还真让沈某可发一笑;殊不知,你能杀得了南门大街上的诸位忠义之士、却杀不尽幽北三路的万千良善百姓;你今日灭的了悠悠之口、却无法操纵华禹大陆的诸位史家之言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惑后世,则后世必不信颜昼啊颜昼,你那千古一帝的宏图大愿,必将成为一场黄粱美梦” 这一番激昂慷慨之言,只听得三北书院的学子们人人愤慨;而那些脸色煞白、已经萌生退意的百姓们,也彻底止住了身体的颤抖,再次握紧了手中那简陋到近乎可笑的武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23南门之战十 第二章幽北风云 327收官之战三 尽管齐王颜复九从小就自甘堕落、很没出息的当了一辈子闲散王爷;但就算再没出息再无能,也是幽北三路唯一掌握实权的亲王身份,他的见识与肚量、更远非那些胸无点墨的粗鄙军汉可比。 自从城楼上那面黑旗一挂,颜复九就感受到了这些太白卫老兵的别扭之处。虽然平时这些郭家父子带出来的中山路老兵、也不拿自己这个先帝钦封的太白卫大统领当成一回事;但自己毕竟也曾经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最起码的表面尊重,他们还是能够做得到的;可今日从他们嘴里说出的那些污言秽语,分明就是想引诱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太白卫最高长官发怒他们这个奇怪又反常的举动,再结合沈归的身份与状况随便那么一猜,颜复九也就彻底释然了 虽然他们这人的嘴巴已经足够阴损了,可惜还是吃了没见过市面的亏单凭他们这种拙劣的演技与心眼,若是把他们放在文官队列之中,只怕被人玩死之前、还在琢磨着怎么回报仇人的大恩大德呢 理解了他们的想法之后,颜复九就更瞧不起这些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蠢货了。甘蔗哪有两头甜的道理两边都想占,最终肯定是哪边都占不到 此时沈归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也仿佛被蒙了一层薄薄的红纱,身体的力量虽然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涌出,但随着他收割的人命越来越多,他也渐渐无法完全控制好自己动作的那些细微之处了 就算是再强横的力道、再迅猛的速度,也都需要靠着本人的身体施展出来;即便他身体的敏锐度与灵活性都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可是肉体凡胎的承受能力,终究还是有其极限的 就以方才他拼着肋间伤口再次撕裂,也要回手劈开张黄羚头盔的那个回合而言,想要在招式用老之后,再次挥出那迷思诡谲的一剑,身体就需要扭曲成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这就已经不是肉体凡胎能够达到的程度了;而如今随着同时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多,他本身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可以预见得到,若一直是这样战下去,他的身体机能也必然要逐渐开始崩溃。 沈归能够以一己之力、与几千飞虎军周旋了这么久,除了自身的武艺出众、敌人的战斗力也实在有限之外;很大的原因就是他选择的战术方法得当他选择依仗鬼魅的身法速度、采取游斗的方式迎敌。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选择了这种正确战术,所以最先崩溃的部分,便是他的腿部肌肉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忽然浮现身影的沈归,奋力挥出一剑、轻轻松松地割开了四名士兵的喉咙,打算再次飞身退开之时,突然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出去三步,之后才再次在众人眼中消失 而这没由来的踉跄,便是沈归右腿肌肉不堪重负,彻底断裂所导致的。 无论是力量还是劲道,都需要靠着身体的肌肉来运聚与传输;而如今沈归的大腿肌肉断裂,虽然不至于让他彻底丧失行动能力,但也难免要给他的行动带来不小的影响 接下来的场面,也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沈归那如灵如影一般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原本以他之前的那般鬼魅身法,落在旁人眼中看来,就是一个点到另外一个点的凭空出现;可自从他无端踉跄之后,所有人都能仅凭着一双肉眼,就能捕捉到他的身法轨迹了。如此一来,尽管仍然无法凭借弓箭预瞄行进路线,但至少也让那些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飞虎军士们,看到了一丝反击的希望 此时此刻,沈归本人也是极其难受的。他只觉得自己空有一身劲道,但却完全无法施展出来无论是挥剑的左手还是发力蹬地的左腿,传来的全都是酸软绵柔的触感;既然感受不到剑身的回馈力道,也就分辨不出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而对于现在的沈归来说,一旦发力之时没了准头,可远比身法受限还要危险许多。方才他还能做到一剑封喉来节约力气,如今却因为发力不当,偶尔会留下一些活口,偶尔也会挥出一道巨力,把头颅远远斩飞尽管现在他有强行催动的心血之力辅助,看起来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但谁又能说得准,这股借来的力道、会在什么时候消失呢 看到了反击希望的飞虎军将士,立刻在一些校官的喊喝之下重新回过神来。他们都整理好了情绪、不再各自为战;更令人欣喜的是,还有好几个聪明人,背靠着背围成一个个的圆圈。他们是想靠着这种方式,来抵抗沈归那恼人的绕背偷袭 自从年幼之时,跟着齐家兄弟一起习学猎术开始,沈归便已经清楚了控制呼吸节奏的重要性;习学武艺之后,呼吸的名字虽然变成了吐纳法门,虽然频率与节奏也是各不相同,但其中的许多原理,却都是可以互相印证的。 而如今沈归的呼吸频率已经变得异常急促,满是伤痕的胸口也仿佛是铁匠铺拉开的风箱一般、上上下下地不停起伏着。沈归自己也清楚,长此下去定然会大事不妙。但他采取这样的方式,也实属无奈之举。此时此刻,他的头颅此时已经仿佛是一锅沸腾的开水,不但头部胀痛难耐、就连恶心呕吐的欲望,也开始有了抑制不住的迹象 所以,他选择加速呼吸频率,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要靠着吸入大量的新鲜空气、来抵抗愈演愈烈的眩晕呕吐之感 “太白卫就是现在” 就在沈归再次剑斩三人之后、手扶双腿开始干呕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屋顶上传来了清脆的男子声音紧接着,便有无数麻绳编制巨网,由打周围各个方位的房顶之上,朝着沈归站立的方向抛了过来 沈归听到喊声传出,心中便知道是有了新节目;可当他抬头一看,发现了头上那些飘飘荡荡落下的绳网之后,不由得发出轻蔑的一笑就这破玩意儿,连打猎都派不上多大用场,你们还想用它困住小爷就这种下落速度,哪怕是腿脚不灵便的老年人,也完全来得及闪避啊 想到这里,沈归发出一声嗤笑,随即以没有手上的左脚踏地,打算飞身退开没想到才刚一发力,耳边却再次传来了撕裂之声是的,沈归左腿的肌肉,也在这一蹬之下不堪重负,彻底断裂开来 志得意满的沈归毫无心理准备、瞬间变瘫坐在了地上。不过,对于那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麻绳大网,他也自信能够及时补救 跌坐在地上之后,沈归立刻抬头看去他发现以如今这个下落速度计算,自己已经来不及强行起身了;于是他抄起那柄削铁如泥的春雨剑,朝着天空飞快的挥舞起来;随着爽快麻利的割裂之声,那些从天而降的麻绳大网,就仿佛是被风吹散的花瓣一般、四散飘荡开来 “呵呵就凭这些玩噗” 沈归方才挥剑之时用力过猛,导致左臂肌肉也发出了撕裂之声;虽然没有彻底断裂开来,但彻骨的疼痛也让他暂时陷入了耳鸣当中;正因如此,对于背后冲来的飞虎军士卒,他也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逞强的话才说到一半,沈归突然觉得后背受到了一股巨大力道冲击,喉间也涌上了满口腥甜的血液 这一次,沈归再也没来得及,把涌出鲜血咽回肚子里去 “我我我砍中他了” 一位嘴上还长着绒毛的飞虎军的青年士卒,此时正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手中那柄钢刀、而后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沈归、与他背后那一道巨大伤痕 “唰” 沈归连头都没回,反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挥去一剑,斗大的头颅立刻骨碌骨碌的滚落在他身边,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欣喜之色 “下网” 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出,刚刚遭到重创的沈归,双手撑了撑地、却仍然还是手臂一软,又徒劳地摔回地上。他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那股心血之力,已经是强弩之末,正慢慢开始消散开来;而之前那些被暂时隐去痛感的内外伤势,此时也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而这一次从天而降的那张大网,并不是那种用麻绳编织的便宜货。这张大网,是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蚕丝编织而成,看上去虽然显得脉络纤细脆弱,但坚韧程度却远非寻常蚕丝可比;而且,这张黑色大网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还反射出了金属的光泽 其实以现在沈归的身体状况而言,想要擒住他,根本都不需要这么精巧的渔网阵;只需要冲上十几个壮汉飞身一扑,定能把沈归压得无法动弹 直到已经身陷渔网当中、沈归才看了个清楚原来那些反射金属光泽的东西,竟然是纤薄铁刃这种阴狠毒辣的铁渔网,虽然对江湖顶尖高手的用处极为有限;可若是一个不小心之下、真的被它罩在了身上,那可就应了那句老话 不死,也得脱层皮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28收官之战四 沈归背后遭受偷袭的这一刀,不单只是皮外伤那么简单,还连带着被锋利的刀刃破开了背后一道要穴风门这风门穴一破,之前积聚起的心血之力也骤然消弭于无形了。此时此刻的沈归,别说挣脱周身披覆的铁渔网了;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再也抽不出来了。 那位身形瘦弱的青年将官一见渔网之中的猎物已经无力抵抗,立刻大声喝退了想要冲上去捡漏的飞虎军,自己则慢慢悠悠地从房顶爬下来,亲自前去给猎物解套了 与此同时,奉京城的东大门,随着一道嘎啦啦的城门铰盘声响,缓缓地向意气风发的二皇子颜青鸿,敞开了幽北都城的怀抱 “颜老二你闻闻,这味道不对啊咱可不能再磨蹭了我看还是分头行事为好。这样吧,你带着洪老将军和中山督抚军赶紧去南门大街救人;我先去一趟河中后街和丞相府,打探一下情况” 高大坚实的东大门一开,颜青鸿身后的傅忆便抽了抽鼻子,随即脸色骤然一变,朝着颜青鸿低声商量了几句,便再也来不及详细分说,抡圆了鞭子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单人独骑、纵马入城 而身披金甲、腰悬利剑的二皇子颜青鸿,看着傅忆的身影消失之后便侧过了身子,对身边的老将军洪念低声嘱咐道 “洪老将军,请您调动四队心腹得力之人,前去接管奉京城的另外三道城门防御;而余下的那一队人马,务必挑选一些会掌船,水性好的军士们,让他们就在幽河码头驻扎、暂时负责封锁幽河水道。另外,请您告诉将士们,每接管一道城门,便立刻彻底封锁一道城门。直到所有事情完结之前,也包括我颜青鸿都算在其内,绝不能放过半个活口离开这座奉京城” 洪念点了点头便翻身下马,又挥手唤来四员小将,低头吩咐起来 没过多久,四队精心挑选出来的骑兵鱼贯而出,在为首将官的带领之下,不发一言地向目的地进发;而坐在战马之上的颜青鸿,此时也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血腥味的污浊空气,又把挂在马脖边上的金盔解下,神色凝重地重新整理好了盔甲,又从腰间抽出了那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子剑,对着犹如深渊一般的城门洞口、朗声开言 “华禹以东、神州极北;寒冰之地,膺之天命;先皇宣德,仁爱勤勉;守成克己、励精图治;力竭而殂、何其痛哀今有宣德皇帝次子颜氏青鸿,奉父皇临终之遗诏、执父皇恩赐之佩剑、承继幽北皇帝大位吾必当敬承父志、革故鼎新;统治纲要、成立约章;近赖忠贤、惩佞除奸;其,以明年为兴平元年,与民更始” 其实颜青鸿原本的嗓音,听起来并不算如何浑厚,与威严更是半点都沾不上边;但此时的他,面对着眼前那道黑漆漆的城门洞口,面对着涌出血腥味道的恶臭气息,面对着空无一人的东门前街,竟然仿佛是正在举行自己的登基大典一般,宣起了措辞颇为正式的即位诏书 他的面前虽然没有半个观众,但跟在他身后的中山督抚军骑兵,此时却纷纷跳下战马,齐整整地跪俯在地,朗声开口 “参见陛下” 自己给自己加冕的新帝颜青鸿,听到众将士表达的拥戴与认可之后,并没有转过身去,他仍然还在注视着空荡荡的大街,还在注视着那犹如深渊入口一般的东城门洞若是有人绕到他的面前,一定能够惊讶的看到这位二皇子的嘴边,竟然勾出了一抹苦笑 沉默了半晌,颜青鸿向后摆了摆右臂,无喜无悲地轻声说了一句 “都起来吧” 这并不是他颜青鸿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而是他真的不愿意面对自家兄弟的骨肉相残。 而他的这番故意做作,其实也并非是他自己的本意。皆因为他这个次子,按照颜家的族规来说,其实是没有任何继承权的。而此时此刻,他竟然马上就要带着洪老将军与他的中山督抚军,对抗可以名正言顺继位的太子殿下说白一点,此时此刻的自己,和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已经都成了犯上作乱的逆贼。而自己作为他们的首领,当然要在最后一战的前夕,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中山督抚军,并非是犯上作乱的叛军;而是有从龙之功的精锐王师 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名份的问题中山督抚军的士卒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也就是萨满教的虔诚信徒;在这些人的心目当中,正义与邪恶,可是有着天差地别之远甚至可以说,他们这些人的勇气与力量、胆色与动力,除了养家糊口,升官发财之外,跟多的都是来源于心中的那一份坚定信念我们是保家卫国的正义军队,做的也都是正义的事 这种信念,既能驱使他们一往无前,英勇作战;也能让他们甘于听从上官的命令,割下任何敌人的头颅。 “二回禀陛下,这股味道之中充满了血腥之气,末将以为前方的战况、可能不容乐观不知我等应该如何” 说到这里,洪念便止住了话头。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十分赞成颜青鸿方才的那般做法;毕竟,比起乱臣贼子来、还是勤王之师更好听一些。此时他也适时地改过口来,向颜青鸿请教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洪老将军你看,这奉京城中街道狭窄、实在不便于骑兵穿行依我的意思,请您就点出五十位骑术高明、骁勇善战之人,与我等一起驰援南门大街;而剩下的所有骑兵立即下马,以小队的方式,分散到每一个城墙边缘,之后再缓缓向南门大街进行推进合围告诉将士们,如果途中遇见任何敢于助纣为虐、又执迷不悟、不服王化之人,尽可以当场斩杀” “末将领命不过回禀陛下,这次与陛下一道回京的将士们,大多都只知征战厮杀、并不擅察言观色之道;若是如此行事的话,很容易会错杀良民” 洪念听完颜青鸿这道血腥味十足的皇命,立刻有些担心会不会刚刚扳倒一位暴君、自己又反手扶上了一位新的暴君呢 “就这样吩咐下去吧,绝不会错杀良民洪老将军您试想一下,以现在城中如此味道推断,南门大街上定然已是一片尸山血海那么这些明知城中正处于战乱厮杀的局面,还不乖乖躲在家中避祸、敢于在城中四处游荡之人,都会是些什么来路呢您不用想了,我几乎可以断定无论他们都是什么来路,一刀栽了杀了也肯定算不上是冤枉” 洪念听完觉得有理、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紧接着他朝身后比出了几个手势,便走出了五十位身穿校尉皮甲的精锐骑兵,纵马跟在二人身后、与他们一起朝着南门大街狂奔而去 “啪啪” 此时,那位太白禁卫的瘦弱将官已经全部解开了缠在沈归身上的铁渔网,拽起那满身血污,看不清面目的沈归,左右开工便赏了他两巴掌;也不知瞪着一双红眼珠的沈归是已经失去了知觉、还是打算咬着牙强充硬汉;他这抡圆了拍在脸上的两道巴掌,竟然连一丝情绪都没能扇出来 “头儿您看,好像有些不对啊他别是已经咽气了吧” 被身边的人一提醒,那位瘦弱将官赶紧用手搓了搓沈归那满是血痂的脖子,低下头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致命伤痕;而后,他又探出一只手指放在了沈归的鼻孔下面,试探了良久,这才松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命还挺硬,没死不过气息十分微弱,只怕剩不下几口气了咱们赶紧把他带入宫中交差,一路上小心盯着他的这几口气;要是他成功挺到了面圣之前还没断气的话,那时你们再帮他一把” 嘱咐完之后,这位瘦弱的将官却突然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叹,随即扭回头来看着自家二十几个兄弟,皱着眉头问道 “怪事你们听见有马蹄声传来了吗” 这个问题才一出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起来;没过多久,大家便纷纷使劲点头称是。而这位将官知道不是自己幻听之后、又喃喃自语地盘算起来 “怪事怪事无论是飞虎军还是太白卫、现在都没有了骑兵编制难道是飞熊军的颜大帅率军回京了” 很快,这位瘦弱的太白卫将官,便得到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一根羽箭突然凭空出现,由他的双耳穿透而过,带飞了一蓬浑浊血箭;紧接着,便有一人一马高高跃过人群、速度太快导致众人连他的面目都还没有看清,那位受到重创的青年将领、便被一把雪亮的厚背大刀斩下了头颅 出手杀人者乃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将军,此时他满面寒霜,左手高高拽着一道发髻、扬起那颗还在翻着白眼的人头,双眼如刀、锐利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些飞虎军与太白卫见状,本想一拥而上把他乱刃分尸,但仔细看了一眼,却全都有些愣神此人竟然穿的也是幽北军服也就是说,这个老头很可能是自己人 “老将军您杀错了地上那位才是犯上作乱的贼子沈归” 一个年纪轻轻、但模样颇为机灵的太白卫凑到洪念马前,神色谄媚地对洪老将军介绍道 “哧” 洪老将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随手又抡起一刀当头劈下、把这位小机灵鬼瞬间劈为两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30收官之战六 当颜昼得到了齐王的禀报之后,惊讶的直接打翻了放在手边的一盏茶,呆滞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颜复九,就连小臂被茶水烫出了一片胭红,都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你你的意思是说,朕的皇宫,如今被颜青鸿那个逆子反贼,率军围成了一座许进不许出的死城” 呆立了半晌的颜昼,良久才回过了神来;他伸出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颜复九的肩甲,不住地摇晃着。看他那副神情,仿佛想要听他亲口说出什么不同的答案、才甘愿罢休一般。 “陛下,正如末将方才回禀那般,如今二逆贼颜青鸿,率领中山督抚军的整编骑兵,由东大门侵入奉京城中。以时间算来,眼下只怕那些叛军已经彻底掌控住了皇宫以外。不过,末将在退守宫门之前,也曾下令收起护城河上的吊桥;任那叛军骑兵如何精锐勇武,也终究无法肋下生翅、飞过皇宫外的那条护城河” 这个好消息,并没有抚慰颜昼那惊慌失措的心情。他几番开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过头去,对身边伺候的总管大太监李昱问道 “此时宫内所存的食物足够我们与敌军相持多久之用” 李昱面色凝重地心下算计一番,而后才附在颜昼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回道 “不超过五日” “若是若是抛开所有下人不算在其内又能多撑几日” 这个问题才刚一出口,李昱和颜复九立刻神色一震颜昼如今问出这个问题,显然就是打算杀掉所有的太监宫女,节省宫中存粮的消耗速度了也就是说,他打算坚守皇城,以待时变 “回陛下的话,主要还是两千太白禁卫的铁口粮不能动;而贵人们若是以十人消耗计算的话,吃的节制一些,大概还能多撑上十五日左右” 其实,十五日这个数字,还是所有人只吃米粮,不带任何蔬菜肉类的算法。皆因为平时皇宫里每日消耗的蔬菜肉类,包括那些时令鲜果,平日里都有专门的菜贩送货上门,根本就不可能有太多的存余。毕竟,谁也不敢用隔夜的果蔬肉蛋、给陛下做菜啊 “皇叔,不知我幽北三路,如今还有多少能迅速够入京勤王之师呢 颜昼显然知道这种自灭满门的节约方式不太现实,只好把求生的希望、又寄托在围魏救赵的方式上。毕竟,中山督抚军的骑兵人数并不算多,想要围点打援的话,那点兵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回禀陛下,目前距离京城最近的一支队伍,当属刚刚请旨修陵的飞熊军了。飞熊军统领颜重武,乃是当世有名的悍将;他麾下的将士们,此时也士气正旺,想来入京勤王,解决奉京眼下之危,肯定是不在话下的;而另外一支队伍,距离我们就稍微远了一些,乃是东幽路隐藏的那支李家私军。虽然这么多年以来,这支李家私军都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但以东幽李家的财力而言,有一支可以快速入京勤王的精锐骑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颜昼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头绪。对于东幽路的那支李家私军,他倒是没抱有任何幻想。毕竟自己派去中山、东幽两路的钦差大人,直到现在还是生死不明,也没有只言片语传回京城;而御马监也刚刚倾巢出动、正奉命前去灭李登的满门老小。如此一来,李家的那一支私军,虽然可以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但绝不是眼下的救命稻草 “皇叔,您现在手边还有能用的人吗能不能选出一位办事精明之人,替朕去给颜帅传旨,请他火速率军驰援奉京城” “末将遵旨” 颜复九得令之后便退出东暖阁,挑选信使去了;而颜昼也仿佛一头拉磨的驴子,开始在屋中绕着圈地走来走去 颜复九一回到戒备森严的皇宫南门,便伸手招来了方才那位故意挑衅自己的太白卫老兵。 “方才陛下派了个十万火急的差事下来,与整个皇宫内所有人的性命都息息相关。现在宫外的时局紧张凶险,我就只能把这差事托付给你了” 这位太白卫老兵一听,便把脑袋摇晃的仿佛拨浪鼓一般 “不去不去,老子岁数大了腿脚不好,跑不动而且你手底下不是还有那么多的新丁吗这件事儿可是皇差,千载难逢我们这些做老兵的,就不和那些娃娃们争功了吧” “呵呵,我知道,我明白大家伙平日里瞧不起我,认为我颜复九就是仗着齐王的身份,强占了郭家祖业。但是你们凭良心好好想想,这个位子是我自己求来的吗少帅是我颜复九出手害死的吗老王爷的官爵是我罢黜的吗再者说来,我颜复九接替少帅掌军这么久以来,你们谁见到我不是冷嘲热讽的我跟你们谁计较过退一万步讲,我颜复九不也是郭家带出来的兵吗不也是咱太白卫的老人吗罢了罢了,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咱们过后再说;但眼下军情十万火急,那些新丁我信不过,他们也办不了黄鼠狼,你这老小子现在就给我句痛快话,这事你办是不办” 别管他这一番话有几分真假,但听在那位黄鼠狼的耳朵里,只把这个血性汉子感动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娘的,老九你这老狗日的就他妈一张嘴厉害得了得了,有啥事你就痛快说吧,那小皇上又想让咱缺啥德呀” “这次的差事其实非常简单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先得偷偷溜出奉京城,再尽全力赶去颜家沟,告诉颜重武大帅这里的情况,让他率军火速回援奉京城至于说他颜重武的成败得失,跟你就没啥关系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我就靠着红口白牙的干说啊有啥信物能让我带着走吗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兵,人家颜大帅凭啥信我的话啊” “这事也好办,你先去准备准备吧,我再去东暖阁跑一趟,跟陛下讨封亲笔书信,让你带着走”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颜昼也顾不上什么朝廷律例、祖宗礼法的制约,竟然换上了早就做好的龙袍皇冠,带着颜复九与李昱一行三人,一起来到了皇宫北门。 “皇叔,你精心挑选了哪位壮士,请来给朕一观。” 颜复九立刻向太白卫的队伍中喊道 “黄粟梁出列陛下召你觐见” 齐王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青衣小帽、背后还拉着一辆木车的小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队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一边磕头,一边口称参见陛下。颜昼对他这个谦虚有礼的态度十分满意,竟伸出了一只手,朝着跪在地上的黄粟粮虚抬了抬 “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黄鼠狼尊旨这一抬头,愣是把满心赞许的颜昼看的没了词。此人说高不高、说矮不矮、模样不算丑,但跟俊俏二字也沾不上边;一双眼角略有些下垂,眼神中还闪烁着市侩精明的贼光。这等相貌之人,看起来并不象是个征战沙场的军汉,反而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街边小贩 “不错不错,打扮起来还真是真是有模有样的啊皇叔,您选才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 实在找不到角度称赞的颜昼,只能用一些虚词客套起来;而颜复九知道他的心思,自己也抬头打量了一番黄鼠狼的造型,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俗话说功高莫过于救驾,这可是你飞黄腾达的最好机会,快跟陛下详细说说你的打算,也好加深一下印象” 做小贩打扮的黄鼠狼听的连连点头,指着自己身后的那辆木车说道 “陛下,小人这次打算扮作因故滞留在皇宫内的送菜小贩,如今交完了差事,打算出宫回家。刚刚小的在城墙之上,已经看了个八九不离十那些天杀的叛军,为了收买人心而故意做出一副秋毫无犯的模样;陛下您瞧,小的这副打扮,任谁看都只是个平凡无奇的菜贩子,他们既然想要收买人心,就肯定不会当众为难一个平民百姓。如此一来呢,奴才也就有了混出城去的机会” 颜昼闻言连连点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那辆木车,只见轮轴之间还夹着些许青菜叶子,心中不由得连连感慨黄鼠狼的心思缜密。 “好好好,黄黄壮士,这次你若是能够把差事办好,将来朕必有你一份恩尚这封信乃是朕亲笔所写,你务必要亲自交到颜帅手上。若是半路被” “若是小人半路失手,被敌人所擒的话,肯定先把这封密信吃进肚子里去” 颜昼听到这里深感欣慰,更觉这个精明懂事的黄粟梁,当个小兵实在太过屈才。不过,眼下自己也被困皇宫之中,实在不好大肆封赏,只得抚掌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还解下了腰间悬挂的玉佩扔了过去 “去吧,朕现在就去皇宫南门,为你吸引敌军注意力” 半个时辰之后,站在皇宫南门城楼充当招牌的颜复九与颜昼,眼睁睁地看着那位蔬菜小贩黄鼠狼,拉着那辆化妆过后的道具车,一边指着城楼之上自己的方向、一边笑嘻嘻地跟逆贼颜青鸿说着些什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32收官之战八 颜书卿制止了众人想要触摸铜钱的动作,自己则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语带犹疑地低声说道 “这卦象乃是下离上巽,阴阳相叠对了,此等卦象乃是第三十七卦风火家人。如此看来,带走沈归的人,应该是刘半仙无疑了” 众人听到刘半仙这三个字,立刻也都长出了一口气来。如释重负的李乐安也抽出了自己身上那六根银针,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小妹,你说刘半仙摆的这风火家人卦,又该怎么解卦啊” “其实我也只是看过几本六爻易经,对这些东西并不算精通。简单说来,此卦乃是家道正,则天下定的意思。” 自从北兰宫那场大火之后,颜书卿便一直都住在沈宅的藏书楼中。过去了这么多日子,无论是评书话本、还是神怪图志,她都已经翻来覆去的看过了好多遍;而对于这些六爻卦象、当然也多少都会有些印象。 一家欢喜一家愁,拥有天灵脉者身份的刘半仙,的确足矣安抚丞相府众人那惶恐不安的心灵;但好不容易才被拽回东暖阁中的颜昼,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与焦躁了。 “废物废物这么个不知恩义的狗东西,就是你精挑细选出来的能人你爹是个废物了,没想到你比你爹还废物他一阵折了我幽北几十年的心血;你又把朕死死地困在了皇宫之中,还彻底斩断了颜重武回援京城的可能性还真他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来来来,齐王殿下,现在换你来告诉朕,如今又应该怎么办才好” 颜昼一边朝着颜复九怒吼,一边不停地用手边能够拿到的任何东西朝他丢去。齐王刚刚抬头想要回话,便被丢过来的一方砚台,直接磕在了眉骨之上;受此一击之下,鲜红的血液瞬间流淌下来 “陛下恕罪,是下臣无能,有负陛下重托” 颜复九虽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但是眉骨受创、短时间内却根本无法止血。没过多一会,东暖阁的地上已经汇聚出了一条红色的小溪 “你他你现在还说这种废话有什么用赶紧滚出去止血吧,别把朕的东暖阁给弄脏了” 说完之后,仍然不解气的颜昼又飞起一脚,咬牙切齿地踹在了颜复九的肩膀上直把个鲜血横流的齐王殿下,赶出了东暖阁中。 “陛下息怒,依奴才看来,此事也未必就没有转机。柳监事和御马监的探子们,此时不是还在宫外办差吗他们虽然无法消灭中山督抚军,但毕竟也是那些逆贼计划之外的助力啊有这样一道奇兵在隐藏在外,即便颜重武大帅无法回援奉京,我等也不算是孤立无援了;另外,住在冬坤宫当中的皇后皇太后,也是那逆贼颜青鸿的母后他之前构陷您火焚北兰宫,您这次当然也可以借着皇太后的尊贵身份,反击他颜青鸿啊” 李昱说完之后,便再次低下头来,静待颜昼亲自做出决断。 虽然他的这些计策,对与目前的局势来说,都起不到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却可以给颜青鸿套上一个束手束脚的枷锁。行事有所顾忌之下的他,自然也就没那么可怕了;起码来说,像是围困皇城、饿死太后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颜青鸿就是绝对不敢再想的。 “好好好,朕也好久都没有给母后请安了走走走,你现在就随着朕,去东坤宫走上一趟。” 要是宣德帝颜狩在天有灵的话,非得被他这个长子给气蹦起来不可。他都吃了这么多自作聪明的亏、竟然还没有半分长进从小到大,他一贯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能拖就拖,能骗就骗;当他把麻烦越滚越大之后,随性就一推六二五,把那些个烂摊子往家长手里一推,自己就全当没这么回事了 刀子没砍到自己身上,烂摊子又不需要亲自收拾,自然也就无法吸取到任何教训了 当颜昼兴冲冲地赶到东坤宫中之后,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这东坤宫的味道虽然不如南门大街上的刺鼻,但这可是皇后的寝宫,有血腥味出现已经足够奇怪了 “陛下虽然身为人子,但同时也是一国之君按照皇族礼法,还应该先在门外等候一会,静待太后召唤才好入内” 被颜昼死死盯了好长一段时间,李昱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给颜昼铺出了一条避祸的台阶。 “言之有理,那你就先进去通报一声好了。” 李昱颤颤巍巍地走进了东坤宫的大门,还没过多久,身着一身祭典礼服的皇太后李怜,便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颜昼的面前。 此时此刻的李怜、再不复之前那般雍容华贵、妆容精致的模样一双凤眼微微上翘,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右手还提着一柄长剑,消瘦的脸庞也被溅上了斑斑血迹。这般杀气冲天的模样,再配合着那一身沾染了鲜血的华贵礼服,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浴血疆场的女将军、而不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母后您这是这是” 在颜昼的印象当中,自己的母后一直都是聪慧机敏、仪态端庄的皇后娘娘;而今日她的这一副面孔,却让身为人子的颜昼,从骨子里生出了陌生之感 “啪” 李怜迈开大步走到了颜昼面前,二话没说,直接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抽了颜昼一巴掌这是颜昼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母亲的打,头晕眼花的劲缓过去之后,刚刚回头想要板起脸来说几句、找回些君王的尊严与体面,没想到另外一边脸又挨上了一巴掌 李娘娘仍然一言不发,就这样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神情冷漠地一耳光接着一耳光、每一次都用足了力道,在颜昼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渗着血丝的巴掌印 “够了朕可” “朕你如今只不过是太子身份,竟然也敢称孤道寡,以君王自居” 这一次,李怜娘娘终于停下了左右开弓的巴掌,但却把自己手中沾满了鲜血的宝剑,架在了亲生之子的脖颈之上剑身上的血腥味道、配合着冰凉触感,生生把颜昼的后半句话给堵了回去 “母后母后啊,您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您您可千万不要杀我啊刺王杀驾那可是死罪啊呜” 包括跟在李怜身后走出来的前任总管大太监李清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皇后娘娘的几巴掌,再加上一把宝剑的威胁,竟然让这位平日里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皇帝陛下,嚎啕痛哭起来 颜昼这一流眼泪,李清和李昱这对太监父子,立刻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一眼;而皇后李怜更是手腕一转,拿开了那柄锐利夺目的宝剑只是脸上失望痛心的表情,也更加明显了 “好好好儿啊,你还真是给先皇露脸了啊” 说完之后,李怜看都不再看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一眼,紧紧握着手中宝剑,拂袖便欲离去 “母后儿臣还没有说” 李怜闻言突然转过身来,用颜昼从未见过的冰冷眼光,死死地盯着他,语气无比郑重说 “别叫我母后,我李怜生不出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废话,你还是留着自己听吧” 说完之后,她便迈开大步离去 此时此刻,颜青鸿还在丞相府的书房当中,翻着一本六爻卦象,正仔细钻研起了那道风火人家的真正含义;正在他用功之际,由打门外却突然跑进来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小贩正是那位阵前弃暗投明的黄鼠狼。 “陛下,刚刚皇太后登上了皇宫南门的城楼,她口口声声说要与您见面洪老将军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所以特命小人前来丞相府,请陛下前去南门大街,亲自定夺。 颜青鸿听到皇太后这三个字,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等他终于想起了李怜这个名字之后,又显得有些游移不定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告诉洪老将军,我这就赶过去” 待黄鼠狼走后,颜青鸿立刻来到了万长宁的厢房之中;此时此刻,坐在轮椅之中的万长宁已经昏昏睡去;而李登用一种略显担忧的神色,正望向窗外那一株株盛放的花木,也不知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丞相,李怜登上了皇宫南门城楼,指名道姓要与我亲自会面不知此事依您看来,应该如何是好呢” 李登听完之后转过头来,却一改方才独处之时的忧虑神色;反而语气平淡的对颜青鸿说 “皇后娘娘要见的人是您,此事为何要问老夫” “可皇后娘娘毕竟也是您的亲妹” “二皇子,老臣的确认识一位李怜,但她只是幽北三路的皇后至于说舍妹李怜嘛她早就已经夭折在了十三岁的那一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33东幽明珠 说起皇后娘娘李怜、她这一生的精彩程度,比起她的亲哥哥李登来说,也都是不遑多让的。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位四十六岁的中年妇人了。 自打他诞下了颜昼之后,就把全部的心血与精力都铺在了儿子身上;甚至。对于先帝颜狩对她的恩宠,她也都并不在意。当然,她能在暗流汹涌的后宫之中还如此淡然处之,除了她的头脑与手腕极为出色之外,还有一部分东幽李家的关系在内。 也正是因为她背靠着东幽李家这棵大树,自打李怜入宫的那一刻起,上到朝堂官员、下到市井小民,根本没有人会认为幽北三路的皇后人选、最终会花落别家。 而李怜在十六岁那一年入宫,先在东暖阁之中当了两年的御前女官;之后才被颜狩纳为妃子。在她诞下颜昼以后,便顺理成章的被正式册立为幽北三路的皇后。 当年的幽北三路,整体的社会风气还十分封建。可能是出于文化自卑的心理,当时幽北官方认定的显学,乃是出自于正统儒府学派的义理之学。当时的女子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莫说像今时今日的李乐安一样抛头露面了;就连打开府门往外瞧上那么一眼,都会被那些在本国混不下去的卫道士们,指责为败坏民风的失节之女。 在如此扭曲的社会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李怜,莫说是如同李登一样书识字、出游交友了;就连想认识几个陌生人,都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别看当时的东幽李家、已经是富甲天下权倾朝野的名门望族;但从根上说,毕竟也是卑微下贱的商贾世家出身,自然会被幽北的文武官员都视为异类。这样尴尬的处境之下,李老爷子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对一双儿女的管束,自然也就异常严格了。 不过,幽北三路虽然推崇义理学说,但毕竟也只是新手上路,所有规矩礼法、都是照搬了人家北燕王朝。可如此一来,那些已经可以自持身份的上层社会人士,在这一时半会之间,还做不到游刃有余 所以,就在李怜十三岁那一年,发生了这么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当时的李家还住在大荒城中,平日里的吃喝用度,也都有专人负责供给照料。某一日清晨,由于平日里给伙房送柴的樵夫染了急病了,只得遣自家中刚刚十七岁的长子前来李府,替自己送一天的柴禾。这位樵夫家的长子,还是第一次替父亲上工,在次之前,他还从未进过那么大的豪宅;所以,在他送完了柴禾之后,三转两转也没找到入府的小门、自然就把自己给转丢了 事情的发生往往就是这么巧合,这位送柴的青年最终转到了李怜的小院当中;恰好在那一天,平日里负责教养李怜的老嬷嬷也患病在家,没来上工。一位是看啥都新鲜的穷小子,一位是看谁都新鲜的大小姐,这二人一见面,顿时天雷勾动地火,兴高采烈的攀谈了起来 这种事,就算是放在沈归前世的那个年代,都很容易被人想歪;更何况是盛行义理之学的幽北三路呢 就在这位穷小子,手舞足蹈地给李怜复述他入山行猎的故事之时,这二位一见如故的小伙伴、便被前来探望女儿的李母给捉奸在床了 天地良心这俩孩子还真是坐而论道了一上午,就算是有一哪方心中想歪了路,起码暂时还没有正式实施而且,他们谈天说地的地方,还是在李大小姐闺房外的小花园之中;双方彼此之间,可还隔着半张石桌呢即便是身为母亲放心不下,斥责两句不就得了吗再不然也可以耍耍大门大户的威风,叫几个狗腿子去把那樵夫爷俩都暴打一顿出出气,不就结了 单从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上,就能看出李母这位翻了身的地主婆,还没能彻底掌握身为家主夫人身份的处事方式。 爱女心切的李母,一见女儿竟然与一位衣衫不整的小伙子相谈甚欢,立刻就被气炸了肺腑接下来,她不仅招来了所有家丁仆妇一一审讯,还吩咐人请来了地保与府衙的官差敲锣打鼓地唱起了一出三堂会审穷小子 待办完了公事回府的李老爷,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差点没气得转身捅媳妇一刀此事虽然不算小,但毕竟事关女儿名节,绝对不宜声张啊最好的法子,便是请个老嬷嬷来为女儿验个身,要是两个孩子还算守规矩,也就是让他父亲把孩子给领回家去、严加管教一番而已;若是两个孩子越过了底线,也无非就是走一遍三媒六聘的礼节,让俩孩子完婚也就没事了。 就是这件小事,如今被自家媳妇这么一闹,就连远在扶余老家的几个外门耄老,都坐着马车赶到了大荒城。李大老爷看了看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又看着那两位浑身颤抖、满面惊慌的樵夫父子,再看看自家那个横眉立目、满嘴粗话的蠢妇,也想顺带着给自己捅上一刀,就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由于李母没有什么危机处理的经验,眼界也不算开阔,最终导致了无事变小事,小事变大事;直到现在,十里八乡的人都欢聚一堂,此事已绝无善了的可能 最终,这件有辱李家门风的丑事,还是以一个体面并且公正的方式解决了那位教子不严的樵夫,最终被罚了三百两白银;而那位勾引良家女子未遂的少年,最终被判了一个斩首之刑。 当然了,这笔白银三百两的罚款,对于那位樵夫来说,大概是需要不停工作一百五十年,才能攒出来的一笔巨款所以毫无意外的,失去了儿子又背上了巨债的樵夫一家,便在当天的晚饭里,放入了足量的老鼠药 死上个把人,就对于今天的李家来说,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毕竟对于李家的财富权势来说,就算是无缘无故当街杀人,也翻不起半点浪花来;但是,当那个小伙子被推出大荒城的西门、一刀剁下了脑袋之后,还是给偷偷溜出府门前去观斩的李怜,带来了很强烈的心理阴影。 她倒不是害怕枭首刑罚的血腥场面,而是怀着无穷无尽的自责与悔恨,同时也恨上了这个令人所不齿的混账世道。 这事若是放在寻常女子身上,最多也就是叹上几口气,随后就彻底认命了;若是放在寻常富家大小姐身上呢,也就是多熬过一些时日,自然就会把那位说话风趣、死于非命的小伙伴抛诸于脑后了。 可惜,有些女子,天生就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 李怜费尽思量,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都未能从这次的心理阴影当中走出来。公平的说,倒不是因为李怜心思深重,而是因为她天天被关在家里,也实在没别的事可干了 所以,年幼的李怜,便满怀着对这个世道的无尽愤恨,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只有同时处于叛逆期与青春期的少女、才有可能办出来的糊涂事 在某一个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子夜时分,十四岁的李怜,偷偷溜进了李登的书房之中 没过多久,犹如惊弓之鸟的李母便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断了好几个月的天葵;这下可好,整个李府的男下人、包括周围邻居在内,全都遭到了牵连;直到心虚懊恼的李少爷实在看不下去、亲自找到父亲自首之后,事情的真相才彻底浮出水面 这次李父亲自在家主事,没有把这件事跟任何人透漏,更亲自下了一道封口令,把所有可能参与此事之人分门别类能杀的杀、不能杀的就流放千里之远。这种行为,或许在外人看起来有些没头没脑;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便把所有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扼杀了在了摇篮当中;接下来,他又亲自前去恳求了当时的神婆大萨满,由她亲自出手、帮李怜引下了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婴孩 紧接着,犯下了大错的李登也被父亲以外出游学为借口,赶出了幽北三路;而根据他们父子之间的约定来说,除非他学满十年、或是李怜出嫁,才能算做自动废除。 可能是李父被妻子、子女连番轰炸;也可能是他常年被公事所累;所以他送李怜入宫之后没过多久,这位李家家主的生命,便彻底走到了尽头。 值得一提的是,李大老爷在弥留之际,留下的遗嘱也非常奇怪。除了认定李登游学归来之后,自动继承家主之位以外;还坚定不移地要求,要他的发妻李母为他殉葬活埋殉葬之事,听起来的确有些残忍血腥;但是,在义理之学的范畴之内,妻子为亡夫殉葬守节,乃是忠贞洁烈的表现 于是,李母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几个李家外门的小伙子,活埋致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34幽北之柱 义理儒学这种学说,其本质究竟如何,暂且放在一边不去谈它;但至少李家的这一场闹剧,却都大半都是因它而起、也因它而终。 人,本就是拥有智慧的群居动物,所以除了衣食住行的基本要求之外、还需要得到精神领域的满足感。就比如说有的人喜欢享用美食、这便是他可以从口腹之欲当中,得到属于自己满足感;还有的人则喜欢呼朋唤友,谈天说地,这便是他的社交之欲得到了满足。 人生匆匆百年光阴,既需要一些唾手可得的小满足,也需要经过长期努力、仔细规划才能得到的大满足;而人类文明延续至今,便是在努力满足各种欲望的过程中,一步步地发展起来的。 坦白的说,李老爷并不算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幽北文官、甚至都算不上什么书人。但他毕竟多年来身居高位,还掌管着李家这个新贵望族,自然不可能是个木讷死板、不知变通的老顽固。而且即便在他接过了父亲满仓李的财富与权势之后,非但没有得意忘形,反而为人处事还更加小心谨慎了许多。更难得的是,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善待着那位因娃娃亲而结合的粗鄙悍妇;即使继位家主、乾坤独断之后,他也未曾有过休妻或纳妾的想法。 可是,厚道人也有脾气,聪明人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直到李老先生重病卧床之时,他仍然无法介怀长子被流放发配、女儿被送入宫中这件事。他当然也明白知道,此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能全怪自己那位办事不明的夫人;只是,这件事到底又该怪谁呢 待事情全部处理完毕之后,他也曾尝试着对自家夫人谈起过教养儿女之事,可即便他把个中道理说了千万遍,磨破了嘴皮子,自家那位夫人都仍然死捏着礼教二字;无论自己对她说些什么,她都是那一套理直气壮的说词 但是人家跟我说 李老爷心里也清楚,自己与夫人讲经论道,纯粹就是对牛弹琴、白费力气;而她口中所谓的贞、烈、贤、良,礼、义、廉、耻,也都是跟别人家的妇女聚在一起搬弄是非之时,听回来的歪理。毕竟,自家的这位夫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又怎么可能有那份心思,去参悟古来圣贤的深刻思想与真实含义呢 包括李夫人与那些名门贵妇在内,大家都是把这些东西,当成提高自己身份的谈资而已;望文生义、牵强附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放弃了与夫人沟通之后,李老爷的心情也就变得更加抑郁了。他既恨自己的夫人不明事理,固执自负;也很那些人云亦云,舌长如柳的所谓官家女眷。这原本就只是一件芝麻粒大小的事,却被她们给搞成了这副模样。原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如今眨眼之间,便不得不散落天涯;也许今生今世,也再难有相见的机会了 所以,在弥留之际的李大老爷,才会下了那一道让夫人殉葬的遗命这道殉葬的遗命,既带着他对义理学说的强烈不满,也带着李家夫妇之间,纠缠了一辈子的恩爱与怨恨,一起被埋到了坟墓之中,最终化为了同一捧泥土 也正因为同样怀着对鲁西儒府学派的强烈不满,被父亲驱逐出境的青年李登,便直接拜入了鲁东儒林学派掌门人朱云深门下。 其实,他自幼便刻苦攻义理儒学,原本应该算是儒府学派的门生;但经过此次事件之后,便彻底让李登对那种主张存天理、灭人欲的义理学说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与怨恨所以,他才会带着几分较劲的心思,转投新儒派门下。 由于他是幽北李家的嫡长子身份,所以他学满出师之后,自然也就不方便参加北燕朝廷科考了。于是,学有所成、但归期未定的李登,在过了万卷书之后,自然也就踏上了行万里路的游学之旅。 试想一下,当一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饱学之士,同时身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之时,游学几年之后,又会在民间与仕林当中,得到怎样的风评。 而李登选择遍访天下名士的原因,其实也十分单纯他就是想站在旁观的角度上,观察同样一种学说流派,究竟能被后人们添上多少截然不同的注解;正所谓兼听则明,当他遍访天下之后、自然也就了解许多千奇百怪的学说;而由此一来,李登自己的思想境界,也在不知不觉间,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手里有大把银子,为人又交友广阔,便可以在无意中笼络到无数的酒肉朋友。这些虽然都是夸夸其谈之辈,但也把李登这位引人注目的留学生、当作自己席间的谈资,意在用这位文采斐然,富甲天下的至交好友,提高自己的身价与名望。 就连李登本人都没有想到,不过区区几年光景,自己的名气竟然已经传遍了华禹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即便平日里以批评李登,而为自己搏名的狂生腐儒们,也只能抓住他的出身商贾世家这一点猛攻而已。 当李登李齐元的文坛声望达到顶点之时,终于被当年北燕恩科的头榜前三共同约战,邀他在国子监前,与北燕的书人来上一场思辩大会。那一场思辨大会,不光引来了各派学说的名仕大家,就连正在出使北燕的南康皇族,也在当时的太子周元庆的带领之下,一起旁观了这场文坛盛会 这一场思辨大会,从旭日东升战到了华灯初上;从经史子集,谈到了民间野史,生于化外苦寒之地、长于商贾世家的李齐元,竟然单枪匹马前去独斗三元他仅凭着一条肉舌,不单辩的三人体无完肤,更是生生把那位当时已经年近六旬的新科状元公,给辩了个心脏病发作、当即便猝死在了台上这一战,才算是彻底成全了李登那一条杀人肉舌、可抵百万强军的赫赫威名 李登被发配在外的这些年中,虽然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但同时也收获了学识与才名。得失之间,起码还算是趋于平衡的。 但对于留在大荒城中的李怜,日子过的可就没有这么舒坦了 自打她小产之后,才刚刚养好了身体,李老爷便请来了一位从宫中退休的老嬷嬷,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边教导着她皇宫之中明里暗里的繁杂规矩、一边传授她如何在女人窝里明哲保身。 如此一来,正处在叛逆期、整个人都已经支离破碎的李怜,心中的怨恨便更加强烈了。在她看来,这位老嬷嬷已经被那座皇宫迫害了一辈子、如今竟然还不知廉耻地以此为生、用那些肮脏卑劣、摆不上台面的所谓经验、来毒害同为女儿身的后生晚辈。 有此一想之后,李怜也终于走上了一条另类的叛逆之路。既然这个混账世道对于女性如此不公,就连女人之间如何互相残杀、就被当成了经验与生意来做;那么便由我李怜,亲手结束这一切吧 在幽北三路这个地方,身为女子之神,能够达到的顶点又是怎样的呢当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了一旦李怜能够飞上枝头,身披凤霞,那么日后她的一言一行,自然也就会成为全国女子争相效仿的楷模;她也就得到了能自上而下、彻底改变这世道的机会。 默默定下了一个远大目标的李怜,终于彻底爆发了传承于李家血脉当中的聪慧与精明她不但凭着李家的权势与财富,成功混过了验明证身的检验步骤;更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跻身于东暖阁中,成了一位御前奉茶女官。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朝夕相处,尽心伺候了一段时间,自然也就得到了先皇的喜爱与信任;再加上她本身的家势也得天独厚,没过多久,他便被先皇赐给了当时的太子颜狩为妃;颜狩继位之后没多久,顺利产下龙子的李怜,也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后宫之主的位置。 如此看起来,李怜的晋升之路也还算顺遂,但生存在后宫的脂粉堆里、甘苦几何,恐怕就只有李怜心里才最清楚了。 这么多年的皇宫生涯,也让李怜的想法生出了些许改变,说她变得更加成熟也好,说她更改了初心也罢;当她看多了那些宫廷女子,私下里的种种丑态之后,便彻底放弃了那个拯救幽北女子的毕生志愿。 对于当时的李怜来说,这些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自己都把自己当做玩物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救赎。在事业上功成名就、但失去了理想与抱负的李怜,便彻底把自己的全部精力,转嫁在了太子颜昼身上。其实可以想象的是,如果颜昼能一直住在东坤宫中、在娘亲的教导之下长大的话,虽然行事风格难免会更加激进一些,但起码不会成为一个没有担当、只会耍小聪明的软弱无能之辈。 而在颜昼长到八岁那一年,学有所成的李登终于也荣归故里;与此同时,幽北三路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东幽路大荒城中的混同江水,由于暴雨连绵不休下了几十日,导致水位暴涨,最终冲开江堤;如此一来,洪水便倒灌而来,不光淹没了整个大荒城,还顺带着冲垮了上下游的无数村庄镇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幽北风云 337刹那芳华 其实李怜猜测的一点都没错,颜青鸿手中这道圣旨,的确是一道由李登亲手仿制的赝品不过,虽然这是一道假圣旨,但假货也是分等级的。而颜青鸿手里道赝品圣旨,可是最高精度的仿制品 圣旨上的字迹、乃是李登仿照先帝去年的笔迹,精心临摹出来的母本;单就这字体的精细程度、若是没有十年功夫的书道大家,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端倪来。而且,在这道圣旨上面最有说服力、让皇后娘娘都大惊失色的,自然要属那一枚玉玺印记了 而且,之所以这道大印也看不出任何纰漏,也不是因为那造假之人的手艺巧夺天工;而是因为这道传国玉玺大印,是实打实的真货 当然了,这道真印,指的也并不是放在北燕紫金宫当中的那一枚;而是在幽北三路立国之初,按照北燕王朝的传国玉玺样式,仿造的那一枚所谓真货而已。不过,有了这一道玉玺大印加盖,无论颜青鸿这道黄绫上面都写了些什么,都具有十足的法律效力。 不过,按照朝廷例律与颜氏族规来说当先帝驾崩之后,储君如果一日没有举行继位典礼,那么这方玉玺便都会存在皇后那里暂为保管。而这一枚传国玉玺,自从先帝驾崩之后,立刻便被李怜小心翼翼地保管了起来。 其实颜青鸿这一道所谓遗旨,原本也是没有加盖大印的。因为在他看来,这道矫诏原本就是说服天下人的一件道具而已,宁可没有,也远比被人看出假来的好可是,这枚令他求之不得的大印,居然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凭空出现在了仿造好的圣旨之上。 甚至直到此时此刻,连颜青鸿本人也都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道圣旨才一出现,便震住了在场众人;唯独却只有李清李公公,连看都没看一眼,心中就已经笃定下来,这必定是个假货因为先帝颜狩在病发到驾崩这一段时间之内,自己一直都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当时的颜狩身染急症,从病发到驾崩,也不过区区半日功夫,根本就来不及留下任何书面形势的正式遗诏。 而且,当他亲自看到这一道几可乱真的诏书之后,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首先,这临摹仿造出来的字迹虽然也称得上是天衣无缝,却还有几个致命的缺陷首先,颜狩当时已经卧床不起,根本就不肯能亲自提笔,更无法写下笔力如此雄浑的字迹;其次,这道圣旨上面的字迹,如果用双手展开,以斜下的视线查看,的确称的上是惟妙惟肖;但经旁人之手仿造出来的笔迹,即便是手法已经出神入化的做旧大师,只要把仿制的字迹,与自己的视线平行直视的话,那么就更容易发现这些字体的猫腻了。 这种检验真伪的手法,道理也十分简单。正常人书写文字,无论是观察角度还是运笔方式,都与临摹造假之人有着天壤之别。即便造假的手段再高明,这种差异都是无可避免的手艺高低,无非也就是一眼假、和几可乱真的区别而已。 正所谓一处错则处处错至少在李清的心中,无论颜青鸿那张所谓的圣旨上写了些什么话,都定然是矫诏无疑了 颜青鸿手里捏着那枚血蜡丸,又看了看地上那位面色惨白,正在拼命挤压伤口的李清,神色变化了几次,终于还是取出了蜡丸中所藏的那团白布 颜青鸿轻轻扫了几眼,看清了那些文字之后,立刻把那团白布放在火把上引燃,转瞬之后便化做了一团飞灰,随风散去 “这这是我父这是真的吗” 颜青鸿几番变换措辞,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蹲在地上、强自镇定地问向李清。 “呵呵,奴才只是受先皇临终之命,把这东西交给二皇子颜青鸿而已;至于说这蜡丸之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是真是假,却都不是奴才可以枉自揣度的事了。不过呢,想必您也看得出来,那上面的确是奴才的粗陋笔迹,末尾也没有加盖任何凭证印记所以呀,依奴才看来,那东西无论是真是假,除了对二皇子您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 本已胜券在握的颜青鸿,听完了李清的这一番话,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他这一生,简直太需要父亲的关爱了即便是以这样的形式,他也感觉如获至宝,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那封藏在蜡丸之中的布团,遣词酌句都十分直白罢黜太子颜昼的储君之位,永世不得踏出东坤宫半步;命丞相李登、飞熊军统领颜重武、奉京府尹卫安恒三人、出任幽北辅弼大臣,共同辅佐新君颜青鸿治国理政,任期三年。 正如李清所说那般,虽然这团白布所写的遗诏,对自己极为有利,但它毕竟是由李清代笔所写,也没有加盖任何印信;看上去就仿佛是李清随便写了些什么,又加上了自己这个托孤大太监的身份,充作自己阵前倒戈的投名状一般;对于旁人来说,根本就没有半点的说服力。 不过,这东西对于颜青鸿来说,却是一道强力的安慰剂;也正是这道看似毫无用处的安慰剂,才使得颜青鸿彻底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母后,儿已经奉上了先帝亲笔遗诏,您也亲自检验过诏书的真伪,此时可否就打开皇宫南门,迎朕入宫还朝呢” 李怜原本已经陷入了短暂的迷惘当中;但如今听到颜青鸿喊话,仍然还是来了一出死不认账 “颜青鸿啊颜青鸿,莫非在你想来,只凭着这样一道错漏百出的伪诏,便能够取太子储君而代之吗今日哀家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即便我等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决对不会” 就在李怜开口表明态度,要与叛军死战不退之时,那四道紧闭的皇宫大门,却突然发出了嘎啦啦几声巨响,扯开了一道大口子 “颜复九何在有叛军攻击宫门,你还不” 李怜听到宫门响动便立刻回过头来,刚想吩咐颜复九率军驰援宫门、尽数斩杀叛逆;可没想到她才一回头,便见到此时的南门城楼之上,除了盔甲齐整的齐王颜复九、与几个心腹宫女太监之外,已经再无旁人 “启禀皇太后我等既是幽北子民,自当遵循先帝遗诏” “遗诏是假的莫非你们都是瞎子、傻子不成颜青鸿只是个妄图矫诏篡位的逆贼而已,你们又” 李怜反驳颜复九的话才刚说到一半,却突然闭上了嘴巴。因为,她发现这些留在城墙上的所谓近人,此时竟然也都神色麻木,仿佛无论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他们都毫不关心一般 像是李怜这等女子,又怎么可能想不透其中关键所在呢 就算这道所谓遗诏,只是个三岁孩童的随意涂鸦,这些人也一定会把它视为先帝真迹,恭恭敬敬地遵旨而行原来,颜青鸿准备的那道所谓遗诏,根本就不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这就是一道劝降书而已 就在李怜浑身发冷地看着颜复九的时候,随着砰、砰几道巨响,那四架被高高收起的吊桥再次轰然落地,重新架在了护城河的岸边 这四条宽阔稳当的吊桥,直通城门洞开的幽北皇宫,也直通那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龙椅;不过,颜青鸿却仍然没有向前迈出一步,他只是站在吊桥前方,等待着城中哗变的太白禁卫们,一个个地朝着自己叩拜而来 “颜青鸿” “母后” 李怜头上那华美的凤冠,此时已经被随意丢在了高耸的城墙之下,她的身边也只剩下了两位贴身宫女,就连那位盔甲齐整的太白卫统领颜复九,此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以为如此一来,你便已经大获全胜了吗你以为你坐上了那张龙椅,幽北三路就会国泰民安了吗哈哈哈哈,这幽北三路是个坚固的大牢笼,而这座皇宫,便是牢笼之中的牢笼哀家原本以为,像你这等大智若愚的聪明孩子,一定会选择最舒服的方式过活;可没想到今日你却你明明都已经藏拙了二十余载,为何转了一圈,又走回了最初的原点上呢” “回禀母后,多年以来,无论儿做了些什么,不过只是为求自保的手段而已;往日放浪形骸是为了自保;今日兵临城下、亦是为了自保” 颜青鸿看着着神色癫狂的李怜,仍然在尽力的自辩自白;可没想到李怜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一般,仍然在自说自话 “既然如今你已经鼓足了勇气,想要坐上那张龙椅的话,那么哀家也给你布下一道最后的考验吧” 话音一落,李怜便把手中那柄宝剑,捅入了身后的朱漆廊柱之上;随即她反手一扯,那道宽大的凤袍便乘风飞扬,飘过了护城河、被吹向北方 紧接着,李怜高高踩上了城墙的射箭垛口,随即又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迈步向前飞去 “逆子颜青鸿图谋帝位,率叛军围攻皇城,逼死皇后李怜,人神共愤” 砰 还未等李怜的临终遗言说完,她的脑袋便重重地撞在了地上,画出了一卷踏雪寻梅图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卷首语 不知不觉间,马过江河这本小说至第二卷完结,已经写完了一百二十万字。 严格说来,这个故事并不能归为历史类小说、好像归为武侠类或者玄幻类,也不太妥当。 当然,这个故事并不是那么的爽、节奏也并不是那么的紧凑,但我在故事之中所描绘的一切,就是我幻想当中的古代现实生活。 主人公沈归,除了某些设定上的特异功能之外,其实跟每一个如你我一般的平凡人都一样;他来到华禹大陆,也像是刚刚走出象牙塔的学生一般,单纯而且迷茫;既没有什么格外清晰的目标,也没有人催促着让他搏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在我的想法之中,包括刚刚得偿所望的颜青鸿在内,每一个人都是在被时代的车轮、被动地卷入其中。无论面对社会还是时代的自然演变,人类终究还是很渺小的存在。 正如道德经第五章开篇所说的那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所谓天选之子,也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不是他,也定然会有另外一个人出现顶替。 接下来的第三卷剑问北燕,大概就是故事的主要核心。而在前文中提了一笔就没有再出现的江湖人,也都会在这个新的舞台之上粉墨登场。 最后,虽然这本书的成绩惨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我也一定会把整个故事原原本本的写完。 既是为了诸位看客,也为了让自己不留任何遗憾。 s由于第三篇需要整理一些新资料,所以只能暂缓更新。由原来的每日双更6,降至每日单更3;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一周之后恢复更新速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向死而生 第三章剑问北燕 2白衡白文衍 无论是江湖传说、还是民间故事,乃至华禹大陆历朝历代留下的史实经注,都以各种笔法、各种形式,记载了许多关于天地灵脉者的光辉事迹。如果索性再糊涂一些,把正史与野史互相印证、混为一谈的话那么也可以说,整个华禹大陆的人类文明,便是由这些天地灵脉者、共同谱写出来的华彩乐章。 除去那些盘古巨斧开混沌、烛阴双目分阴阳等等、这类明显带着浪漫主义色彩的神话传说之外,但凡是能够上天入地、神法玄妙的上仙大能,都可以视作天灵脉者;而那些构建起了人类文明的上古大贤,也都带着浓厚的地灵脉味道。 就好比说如今还尚在人世的回春圣手林思忧,谁又能够断定,她不会被后世之人,传说成炎帝神农转世呢 而随着李玄鱼二十年前在幽北自戕,那些行走在人世间的天灵脉者,便彻底消失殆尽了。想来用不了多久,这些曾经活生生的天地灵脉者,也都会变成上古传说当中的一员,成为神魔斗法当中的仙家、魔头了 此时无量真人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虽然看起来最多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但如果他猜得没错、此人真的是南斗公白文衍的话,那么他的真实年纪,最小也要在三百岁上下了 俗话说的好,人过七十古来稀;在华禹大陆上,但凡是年过七旬之人,不是家资巨富的老财主,便是养生有道的内家高手了;像他这般能安然活过三百个甲子的人瑞,根本也不用多想,就只能是天灵脉者了。 与寻常百姓那种听个故事的心态有所不同,无量真人毕竟是玄岳道宫的第三代弟子,也是道宫的现任掌教,自然不会怀疑那些神仙的真实性了;毕竟他的两位恩师木莲真人与南阳真人,便分别是天、地灵脉者;而他的师爷,也就是玄岳道宫的开山祖师,还是天灵脉者之中,唯一已经兵解飞升的真神 之所以他会怀疑这位正专注吹灯的中年男子,就是传说中的白文衍;也是因为此人的眉间,有着一道极深的蛇形剑伤 根据玄岳道宫的历代典籍记载,开山祖师玄虚道君,曾在他三百六十岁大寿的那一天,与南斗衍生公白文衍,在西疆的昆仑墟有过一场神仙打架。而且典籍之中记载的争执原因,竟然是因为白文衍认为,玄虚道君滞留凡间的时间已经达到了极限换句话说,就是白文衍单方面宣布,玄虚道君已经活到头了 玄虚道君既然有通天彻地的神通,当然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了所以他当场便拒绝了这个无礼的要求。而后,双方便约定在生机罕至的西疆昆仑墟,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 这场比斗的最终结果,是白文衍的指剑、分别戳破了玄虚道君的灵府与丹田;而玄虚道君的玄武剑,也给白文衍的眉间留下了一道弧形剑伤 如果单纯以结果论,那位被二指刺入灵府与丹田的玄虚道君,定然是失败的一方;因为丹田掌管着气海内息,而灵府则掌管着血液与生机;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天灵脉者的神通护体,早在灵府被刺破的一瞬间,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不过,也正是拜白文衍这两记指剑所赐、玄虚道君在彻底散去了道法神通之后,一时想不开,自行引爆了体内的全部经脉;可正是因为他这种破罐破摔的行为,竟然意外地迈出了属于天灵脉者的最后一步 白日飞升、羽化登仙 这也是首例天灵脉者脱去肉体桎梏的例子,也是直到目前,被华禹大陆公认的唯一神仙。 所以虽然这场天灵脉者之间的战斗,获胜者是南斗衍圣公;但如果从战利品来看的话,却显然是玄虚道君的斩获、更加实惠一些 普通人虽然不知道二者之间那一战的具体情况,但无量真人作为本家后人、却肯定是烂熟于心的纵观所有江湖门派,能够造成这种蛇形伤痕的玄妙招数,便只有自家那部三清洞玄真经,其中的阴阳分海式了 而且,纵观整个江湖,能够弹指一挥间、便破去祖师爷当年亲手布下的护教大阵之人,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南斗衍圣公之外,根本也不做他想 “哦你既然听过我的名字那也应该了解我的性格” “衍圣公且慢,小道生人太晚,见识有限;只曾有幸聆听过两位先师的教诲,才能知晓衍圣公的名号,却绝不敢言了解二字如果小道有何得罪之处,还望前辈能念及与祖师爷玄虚道君之间的交情,能够恕过小道失礼之罪。” 无量真人虽然贵为玄岳道宫的现任掌教,但充其量只是个普通的玄门内家高手,根本就不可能和天灵脉者相提并论;何况这位衍圣公,又是和自家祖师爷平辈论交的骨灰级老神仙;对他低头伏小,也谈不上什么羞耻不羞耻的 “你这小道士,还知道给自己留后手啊上来就先把我给堵死了,心眼也忒脏了不过你别慌,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找你玄岳道宫麻烦的。毕竟若是想要灭你山门,早三百年前我就动手了,根本也等不到今天” 无量真人虽然心中愤懑难平,但也知道人家说的都是大实话,自己也根本无从辩驳。于是他只能压下怒火,强行摆出一副笑脸,不知廉耻地向白文衍说道 “晚辈方才也听劣徒说起过,前辈是想要借本教三清洞一用以您与祖师爷之间的交情,这等小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想必您也知道,这三清洞乃是祖师爷亲手所布,虽然的确玄妙无双,但对于像您这等天灵脉者,根本就没” 白文衍听到这里,终于彻底放弃了要把不灭道玄灯吹熄的念头;他转过身来,用手按摩着自己酸胀的腮帮子 “我算是发现了,你们这些修道的人呐,一个赛一个的小心眼。我也知道,你怕我进三清洞,是因为你们那道破阵的阵眼,就藏在洞里是吧你放心,我要是真想破了你们那阵法,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哪还用得上那么费劲,去找什么狗屁阵眼呢需要借你们三清洞一用的也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小子” 无量真人随着白文衍的手指看去,发现在这间雷殛玄虚殿的角落之中,正躺着一位面色惨白,紧闭双眼的青年男子。 “哦原来要借三清洞的,是这位公子啊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前辈的” “干嘛啊你不就借个洞穴用用么东打听西打听的没完了我儿这关系够近了吧” 无量真人又朝着那位青年仔细看了一会,这才面带为难之色的说道 “晚辈对于观气识骨之法,还算有些心得这位公子绝超不过二十五岁可如果小道没有算错的话,衍圣公您今年已寿高三百有余” 白文衍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没皮没脸地朝着他一挺腰胯,满面春风地说道 “狠不狠” 二十分钟之后,特别狠的白文衍,把背上的沈归往三清洞里一扔,转头对着满面促狭的无量真人说道 “我说小无啊你们这什么狗屁炼心阵,对昏迷的人到底有用没用啊我可警告你,我背着大老远的扑奔你们玄岳道宫而来;要是最终让我扑了个空,可小心你们这间天打雷劈的道殿” 说到这里,站在鹰嘴峰的白文衍一挥手中春雨剑三息过后,对面的山峰突然仿佛被一把天斧挥砍而过,横截面平整而光滑 “衍衍圣公,这炼心大阵对于昏迷之人效果如何,晚辈确实不敢打包票;而且,这炼心阵虽然可以锤炼人的心智,但却没有疗伤的功效啊这位白公子” “他姓沈” 无量真人被白文衍粗鲁的打断,抬头看了他那满头乌黑的秀发,又狠狠咽了一口吐沫,继续颤声说道 “这位沈公子如今伤情不明,我也不敢断言这道炼心大阵,到底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变化不过呢,在这片华禹大陆之上,还有几处可以温养内外伤势的天灵宝地;若是炼心阵没用的话,前辈也可以带着白沈公子去那些地方碰碰运气啊” 白文衍一听这话,眼前也是一亮 “还有此等宝地那你快详细说说” “是这第一处呢,就是西疆的赤石山了;那里终年烈日当头,砂岩喷火,飞鸟难度,寸草不生。据小道的道法数术推算,凭着那里天地心炎的异相,应该可以重新梳理沈少爷体内的每一寸经脉” 白文衍一听此话,便把脑袋摇的仿佛拨浪鼓一样 “直接说下一个吧,我怕热” “另外一处位于蜀南剑池的竹海之中因为那里是整片华禹大陆之上,生机最为充沛的地方;想必凭着充沛的生命力,应该对沈少爷的伤势很有帮助;不过嘛,蜀南山势绵延不断、道路崎岖艰险,而且由于被繁茂的植被所覆盖,乃是一座天然的迷幻之宫” 听到这里,白文衍面色极为难看的摆了摆手 “说下一个吧” “啊哦好的还有一处乃是在极寒之地的幽北三路” 白文衍听到这里,立刻挥手劈断了崖边的一棵青松 “我弄死你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4沈归的斗争 白文衍虽然身为天灵脉者,但很可惜他并不懂医;所以对于药性之间的相生相克,就更是一窍不通了;单从他平日里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得出来,这位天灵脉者,只怕是除了打架天下无敌、活的比谁都长之外,其他的方面,与市井之徒比起来只怕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方才所说的话,倒是也没有半点夸张。这位纵横天下、来去如风的天灵脉者,已经把他原本就知道的,从别人口中打听到的所有名贵好药,都一股脑地塞进了沈归的肚子里;而昏迷不醒的沈归,就仿佛是一只燕京填鸭,被五花八门的丸散膏丹、撑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一圈 其实,沈归现在的身体状况,倒是要比白文衍与无量道人想象中的情况乐观许多。他并不是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深度昏迷状态,反而神志异常清醒,感知思维也十分敏锐,只是身体无法控制而已就像是一位有自我意识的植物人那般。这种看似假死的状态,其实也并不少见,比如说是江湖术士口中的魇魔食梦,就是如此,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压床了。 他身上的那些外伤,其实早就被各家医者收拾的差不多了;除了一些暂时还没有褪去的伤疤之外,根本就毫无影响;之所以他如今还没有夺回身体的使用权,也完全是巧合与巧合相撞的结果。 当日在河中大街上的那一战,他为了能够挺过颜青鸿率军入城的那一段空白期,万分紧急之下,只得采用了自行研发的刺穴手法。虽然的确成功焕发了身体的第二春,但也正因为他的粗糙手法与行为鲁莽,才导致了如今这般状况;再加上他背后被砍的那一刀、不单被人破开了风门要穴,连带着旁边那道心神居所的灵台穴,也同样遭受了牵连。当他那一股心血灵力散尽之后,自然也就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与昏迷当中。 就好像是一台油箱里加了水的汽车,虽然还能凭着底油跑上一段;但之后的一场发动机大修,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 沈归当时的那一身伤势虽然凶险异常,看起来也十分惨痛血腥;但其实只要医治及时并且处置得当,也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甚至如果李乐安当时能够再沉稳一些,也不难想出背后那一记重刀,会带来怎样的隐伤 正所谓关心则乱,医者不自医,想必也同样是因为这个道理。 而且,当沈归的这身外伤,被白文衍找来的那些医道大家治好之后,随着灵台穴伤势愈合,他的精神意识,也自然而然地恢复了过来也就是说,如果白文衍能够任其自生自灭的话,那么不出七天时间,沈归就可以站起来满街乱跑了。 这位南斗衍圣公白文衍,也算是好心办了坏事,包括药王殿那三粒续命养魂丹在内,无数的天材地宝、成罐的神丹灵药,全都被他一股脑地塞入了沈归的肚子当中。这一下倒好,原本沈归体内的经脉已经开始逐渐愈合;但如此种类繁多,种性不一的药材,被他一股脑地填了下去,不只撑爆了沈归那原本就纤弱如纸、满布裂痕的经脉,还顺带着把他的精神状况调理的极其敏锐 也可以说,尽管距离南门之战已经过去了近百日,但沈归沈少爷,已经足有七十个日夜,没有尝过深度睡眠的美妙滋味了。 如果身处蒸笼一般闷热的盛夏时节,能吃上一碗鲜果碎冰消暑,定然是十分舒服惬意的;而若是在寒冷刺骨的严冬时节,能守着炉灶吃上一锅白菜炖肉,也能把身子吃的暖暖和和。 但这几十日间,沈归体内的感觉,就犹如白文衍脸上的那一道蛇形刀疤一般,一半寒冷一半炽热、一半疼痛一半泰和、一半上升一半下坠、一半酸麻一半胀痛;两种水火不容的感觉,就这样不停在他体内互相变幻、争斗;可惜的是,斗了足足两月有余,仍然还是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谁都无法压制另外一方。 往往老大老二打架,倒霉的就会是老三。如今两种力道杀了一个难解难分,却苦了身为老三的沈归;不过,他既然化身战场,也只能硬生生地扛着,再加上已经恢复如初的敏锐感官触觉,只能默默忍受着如此非人的折磨。由于身体不能动弹,就算他无数次想到要一死了之、可根本也找不到任何机会 所以不难想象到,他如果能开口说话,早就已经把这位来路不明的老男人,给活活骂化了 直到三天以前,即便沈归仍然还是处于鬼压床的状态之中,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些刚猛霸道的混杂药力、已经随着沈归身体不停冒出的冷汗全都消耗殆尽了。他的体内竟然渐渐变为了一片虚无,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也一股脑地消失不见了。 虽然日子算是好过多了,但对于沈归的伤势来说,这也并不是个什么好现象 那些已经被药力冲撞成无数碎片的经脉、与残破不堪的周身大穴,如今全都被一些黏糊糊的药力所包裹;就犹如原本还是一条条顺畅无比的公路,已经彻底断成了一截一截的碎石板,任何真气内息,都难以通行了 痛感,虽然会让人难以忍受;但它却是负责警醒人类对于损伤与危险感知力;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人类一旦失去了痛感,那么即便是烈火焚身,也是毫无知觉的 当然,已经有了基本意识的沈归,定然不会选择坐以待毙,他每日都在拼命的积攒内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恢复如初;但很可惜的是,负责输送真气的路网已经破碎不堪;即便自己竭尽全力,但可用的真气仍然还是那么一点点而已而且,如果一个不小心把真气运到了经脉的断裂层上,那么这一份苦工、也就算是打水漂了 直到今日凌晨,他才好不容易把丹田的伤势弥补了一些,也顺势积攒了一道略微浑厚的真气;眼看着就能大展拳脚,自力更生了,也不知道那个中年人到底发了什么邪风,竟然把自己用摔麻袋的方式,硬生生地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一道过肩摔扛下来,也宣告着他之前的那样一番努力,又全白干了 再次缓醒过来的沈归,体内又恢复空空荡荡的状态;别说通过丹田调动内息了,就连那些原本一直犹如针刺的内腑五脏,都已经没有了丝毫知觉唯一可喜的是,自己又可以掌控住身体了 沈归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却发现入眼处皆是一片混沌,既像是眼前蒙了一层不透光的黑纱、也好像是双手化为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污水沈归又抬起头来向四处望去,只见周围黑烟弥漫,能见度极低;但奇怪的是这黑烟并不刺眼、也不算呛鼻,就好像只是变了种颜色的空气那般 沈归扯开嗓子,嘶吼了几声,结果除了自己的回音之外,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迈开双腿向前跑去,只见远处仿佛出现了一道光亮,但再向前跑几步追去,光亮便立刻消失了 “沈归” “谁” 即便沈归此时体内空空荡荡,但自幼训练出来的警觉性,仍然保持他条件反射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沈归” “哎” “沈归” “” 这道呼唤他的声音,刚开始还极其缓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声接着一声地喊了起来没过多久,已经变成了无数道相同的声音,齐声呼唤起沈归的名字 沈归只觉得被喊得头痛欲裂,伸出双手想要遮住一些音量,却没有任何用处他只觉得那些声音,是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之中传入头颅的,即便自己把双耳戳聋,恐怕也毫无用处了 “道法自然、修身养气;清心寡欲,守静去欲;心旷神怡,和光同尘;守心炼性,断渔忘情;全身炼气,抱元守一;先修人道,再登仙途;道法精微,玄门奥妙;执天之行、观天之道;上药三品,气神与精;口诵正言,妖鬼伏钦” 就在沈归被呼唤的有些精神错乱之时,那个不停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突然开始念起了一些玄之又玄、但好像又没什么都没说的废话来。沈归抱着肩膀不耐烦的听完了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刚打算出言讥讽,没想到又传来了一道老迈的女人之声 “沈归” “有完没完了老板换碟了” 沈归彻底崩溃了这什么情况啊这是打算换个性别年纪、给我点新鲜感,然后再重来一遍吗是重播键坏了吗这没完没了的车轱辘话,什么时候算是个头啊 “沈归,你在此处过的还好吗” “嗨,凑合活呗、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知道你过的不错,老身也就放心了” “我说那老太太,你怎么都不听人说话的呢我啥时候说自己过得好了啦” “把你从虚空之中唤醒,也是情非得已之事而且,即便你只是贞儿的易魂之子,但我也把你当成了亲孙儿呀我也很想能亲手抱抱你也想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呀” 沈归听到这里,也切身实际地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之中那份真挚的情感,一时之间楞在了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贞儿” “就是你这一世的娘亲郭贞公主” “您老人家是” “老身娘家姓李道号玄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0面圣 沈归就这样被十一位全副武装的太白卫围在当中,在方钧平的带领下,朝着城东方向走去。 “方统领,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啊如果沈某没记错的话,去往皇宫的方向、好像应该出河中大街的西口吧” “没走错。” 方钧平背对着沈归,干巴巴的挤出了三个字。不过,在他开口回答的同时,身形也骤然一抖、竟然紧张的连右手都向背后的花枪摸去这样一个幅度不小的动作,自然也被沈归看在了眼中。不过,他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便继续心平气和地跟在他的身后了。 没过多久,方钧平便在南市场绿柳楼的后院停了下来;他上前轻轻敲出了三长两短的门响;随即便有一位鬼面武士,轻轻推开了绿柳楼的后院小门 “沈归带到。” 那位鬼面武士听完点了点头,朝着沉默不语的沈归招了招手,把他让进了绿柳楼中。 在他的带领之下,沈归推开了三层最大一间房间的大门 “朕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 随着身后房门被紧紧关闭,沈归便在灯火透明的厢房之中,看见了此时正坐在桌前,身穿龙袍、神色凛然的兴平皇帝颜青鸿。 沈归面对着已经改头换面的老友、并没有着急回应;反而先是踱着步子,左右打量起了屋中的陈设布置 “沈归朕在与你说话” 自觉备受冷落的的兴平皇帝颜青鸿,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朝着沈归大喝一声随即,由打旁边的内房之中,立刻窜出了不少于二十名手执兵刃、头戴鬼面的壮硕武士 沈归看着这些埋伏在暗处的刀斧手,连伸手拔剑御敌的动作都没有;反而还大模大样地坐到了颜青鸿的对面,与他对视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这一出戏码,要是在勤政殿上演一场嘛兴许像是那么回事” 颜青鸿听完之后立刻又拍了一下桌子,反手就把自己头上的龙冠扯了下来,转身便朝着那些手执兵刃的鬼面武者招着手道 “给钱给钱一人一百两啊带了赶紧给银票,没带的赶紧借,要不然都算你们欺君啊” 与此同时,身背花枪的方钧平也推门入内,垂头丧气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嘴里还连连念叨着晦气二字 随着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坐在轮椅上的万长宁,也被大萨满何文道推了出来。他一露面,便朝着正在脱龙袍的颜青鸿嚷道 “我这可还下了五百两反注呢君无戏言啊” 颜青鸿一边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水,一仔仔细细地数着银票 “赔了你这五百两,我也赚了不少啊哈哈哈哈” 那些赔完了银子的鬼面武者,也纷纷脱下了脸上覆盖的面具,还有几个脾气暴躁一些的,拽着方钧平的脖子就开始责问道 “肯定是你在路上漏了底”“是不是你跟陛下串通好了,一起做的局啊”“我这一百两银子你赔啊”“不是让你路上少说话了吗这小子沾上点毛,比猴都精” 沈归一脸无奈的打量着这些无聊的朋友们,无可奈何地说道 “下次要拿我打赌的话,最好别带着颜老二。他刚才哪一出戏,有点过火了” 屋中的之人一听沈归揭开了谜底,立刻哄堂大笑起来;那几个心疼银子的家伙,也全都跑到了颜青鸿的身边,想要讨回自己的血汗钱 算平了赌债之后,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正事。万长宁一边敲击着木制的扶手,一边跟沈归说道 “据我猜想,按照恩师原本的计划来说,应该是想要举荐你出任丞相之职的;但你身受重伤之后便不知所踪,这才会把我推上了这个位置,先顶过那一阵乱子;如今正好你也回来了,看样子你的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就别再难为我这个瘸子了” 沈归刚要开口推脱,兴平帝颜青鸿就先朝着万长宁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下话 “丞相大人之前跟我提过此事,而他本来的意思,也就是属意你接任的丞相之位的,所以士安你也不需要多想。当然了,如果沈归本人愿意的话,咱也可以仿照人家北燕王朝,弄个什么左右丞相的职位那我这皇帝当的,可就舒服多了” 沈归立刻摇起了脑袋 “想都别想啊你还是指望这位瘸子继续帮你顶着吧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伺候整个幽北百姓吃喝拉撒的杂事,我沈归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此时飞熊军统帅颜重武,也刚刚从门口接进来了三个大酒坛;他一听沈归这话,咧开大嘴哈哈一笑 “就是就是当文官有啥好的就沈归那满肚子的鬼心眼,不打仗就白瞎材料了反正过两天李家的那一支私军,也差不多该抵京了;你这个李家的毛脚女婿,正好统帅这支李家的队伍、也算是名正言顺了等再过上几年,咱们攒足了粮草军械,咱哥俩搭伴一起出关南下你当兵马大元帅,我给你当先锋大将咱是先灭北燕、再平南” 沈归一听脑袋都大了,急忙摇头摆手地止住了颜重武对于未来的展望与遐想 “我说黑瞎子狗熊,你快给我歇会吧就凭咱幽北的这点人马,你竟敢做那荡平八荒六合的美梦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沈归这话才一出口,方才还热闹非凡,推杯换盏的厢房之中,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反复在沈归与颜青鸿之间晃来晃去 颜青鸿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轻咳了两声之后,便略带疑惑的问道 “这些事,我们已经商量有一段时间了;甚至包括士安与傅忆在内,都觉得没什么不妥呀要不然你跟大伙说说,这法子哪不行了而且咱们和北燕人之间,早晚不是也得有个了断吗现在又没有岳海山这么一号人在了,就凭着北燕那些废物兵的能耐,黑瞎子带几个人随便一冲、那不就全垮了吗” 沈归望着屋中那些满脸都写着理应如此的幽北巨擎,心中不由得冷了下来。他先朝着太白卫统领方钧平一抬下颌,对方便会意地带着几个兄弟,推开了房门,警惕地守住了门口 “来来来,既然咱今天都说到这了,这酒也先不忙喝、姑娘也不着急见了我想先问问你们大伙,就这个破主意,到底是用谁的屁股想出来的呀” 众人看着面色冷峻的沈归,都是一头雾水;而身为现任幽北丞相的万长宁,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回应道 “咳沈归啊,最近三个月,我们幽北三路的发展着实不错。别看咱们免了一年的商税关税,但同时可以迅速清理往年的积压货物呀今年的粮食方面虽然紧了一些、但是靠着往年的陈粮、再加上从南康人手里换来的一些南粮,今年的冬天也并不算如何难过;直等明年商税恢复如初、东幽路的新粮也打下来之后,咱们幽北就算是重新回” 万长宁的账刚报到一半,沈归立刻一摆手、便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相信你的算筹功夫,也相信你能在三年之内,凑足二十万南下大军的粮饷。所以我问的也不是银子,而是问你们凭什么认为,咱们幽北三路,能跟北燕或者南康互相抗衡” 接下来,屋中便陷入了极为热烈的讨论之中,所有人都在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理由;甚至有些人的看法,就连沈归听了之后,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同的 直到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最先回过神来的颜青鸿,挥手止住了屋中的讨论 “这事咱们说破了大天、不是也白费唇舌吗既然我们都认为行,就你自己认为不行那现在就换你来说服我们,为啥咱幽北人,就没有那个逐鹿中原的资格呢” 沈归颇为玩味的看着颜青鸿,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点着他的鼻尖呵斥道 “我看你是被这身龙袍给压傻了吧才刚保住你那条小命几天啊就他娘的琢磨着想要逐鹿中原了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挺知道上进的你以为打仗就是打钱啊就咱们和北燕之前的那一场摩擦,要不是我帮着黑瞎子指挥,能破得了人家二十万平北军吗你还真以为那几场胜仗,都是咱们靠着实力赢回来的呀我呸” 颜重武身为中生代名将,被沈归这一呸之下、有些挂不住脸了 “我也没说是我自己打赢的呀所以才会让你来挂帅,我当先锋吗你既然能用计胜他们一次” “颜重武我告诉你,你既然身为军中主将,一定要明白一个道理所谓的智胜,永远都是居于弱势一方,万般无奈之下,才会被动选择的求生之道;任何以寡敌众,都是在用自己全部筹码、去赌一场局部战役的微小胜利;能够打赢,自然是有了些许的喘息之机;可是只要输了一场,那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说完之后,沈归又伸手指着颜青鸿 “你这刚踏实下来才几天啊能不能少做妖我问你啊柳执找到了吗停战协议签订了吗与漠北草原之间的盟约理顺了吗东海关的归属和重建、你心里都有数吗还有朝堂里的太子遗党,都查清楚了吗朝廷的某些律法,都重新校订了吗自己家里的这堆破事都没搞清楚呢,还有功夫去琢磨几年以后的事吃饱了撑的我是见过不少;可你们才刚吃了两口观音土、就琢磨着该怎么减肥消食了” 沈归骂完了人之后,又朝着门口探头探脑的方钧平大手一挥 “妈的一群蠢货,气死老子了小方,把粉头给我叫进来我还得教育教育那些姑娘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夜话东暖阁 第三章剑问北燕 25初见周长安 当沈归手中把玩着一根金钗、走出当铺大门以后,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上当的嫌疑。自己可是足足花了五百两的银票,却只换回了这么一根所谓的“三寸镇龙钉”虽然这根钉子的做工还算精细、周身上下也纂刻了不少铭文;但即便是用纯金打造,连工带料也超不过百两银子 而且当沈归把那枚镇龙钉,放在自己手心中掂量一番之后、便知道了其中的奥妙之处这根三寸三分长的金钉,不但价格昂贵,而且货色也不纯根本就不是纯金铸造,而是一枚铜外包金的假货。 而明白了内里乾坤的沈归,之所以还是花费了一大笔钱,把这枚明显带着宗教色彩的丧气玩意儿给买了下来,除了心中的那点恶趣味之外,更多的还是那位好心的老朝奉,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 “如果那位见了这根钉子,反而无动于衷的话,那么老朽就把银子双倍退还给你” “如果那位看了这倒霉玩意儿,大发雷霆了呢” “那小老儿就照原价十倍偿还不过嘛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琢磨你也应该用不着银子了” 是的,无论是这枚金钉的造型还是尺寸,都分明已经显示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子孙钉也叫棺材钉 他与周长安初次见面,却用一枚棺材钉当做见面礼,这已经不单单是丧不丧气的问题了要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四皇子,是个脾气暴虐之人,准能当场就把沈归的天灵盖给生生刨开 怀着对未来忐忑不安的心情,沈归终于还是走到了约定好的正燕门安华楼。 “万分抱歉客官您来的不巧,今日咱们安华楼上下三层,已经全都被人给包了下来,恕不接待散客。小人在这里先给您赔个不是,如果您真的想吃这一口了,那请您明天再来,小人准给您留个一等一的好位置” 正在门口迎客的小伙计,一见有个邋里邋遢的穷鬼,正托着一个精巧的小木匣子,大摇大摆地朝着酒楼门前走来;为了防止风水被他破坏,这小伙计立刻扯出一副眉开眼笑的神情,上前拦住了沈归的去路,与他说起了客套话来。 其实沈归如今的这副模样,在燕京城里虽然看着还算新鲜,但也不是什么稀罕扮相;有许多逐渐没落的皇亲贵胄、被罢黜贬谪的宦官子弟、也包括一些典卖祖产的败家子,他们上工的时候,跟沈归今日的这副打扮,也都差不太多 这些靠着讹诈碰瓷渡日的破落子弟,既不归为江湖中人,也不算是街面上的混混。而燕京城里的古玩行业与餐饮行业,就饱受这类人士的摧残重灾区。曾因为这些人挨了无数个大耳光的跑堂小伙计,对沈归这副倒驴不倒架的扮相,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尽管这些人寡廉鲜耻、眼高手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哪家的祖坟,会突然冒出一阵青烟来呢官场上的起起落落,也是常有的事;再加上豪门世家彼此间大多都沾亲带故,万一他们哪天真遇见一位重情重义的实在亲戚,人家只需稍微抬抬手的话,那么这间酒楼从上到下的掌柜和伙计,也全都没有活路了。 民不斗官、穷不斗富,这是北燕百姓每个人心中的首要生存法则, 所以这些落魄的无赖大爷,对于经营酒楼的店家来说,还真是既惹不起,也轰不走的麻烦事。 所以只要是大酒楼里学徒的伙计,一见这种神情骄傲的穷鬼登门,整个头皮都是麻的;而今日安华楼门前这位伙计,反而咧着一张大嘴、笑呵呵地前去阻拦沈归他并没有得了失心疯,而是得到了一位强有力的主心骨北燕王朝的四皇子,安平王周长安。任凭再大再横的皇亲贵胄,还能横得过人家周家爷们吗 沈归看着兴高采烈的小伙计,多少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知道有人包了安华楼,我就是专程前来赴约之人” 这小伙计刚才还秉持着职业操守,如今一听沈归的荒谬之言,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我说这位小爷,您可真会说笑啊您知今天是谁包了我们安华楼吗小的我嘴脏,不敢提他老人家的名讳反正现在也搭着人家正主还没来,所以也是小的在门口拦您的路;要是再磨蹭一会,等人家正主到了,那时出来拦您的人,可就是大内带刀侍卫了” “真被砍了脑袋的话,也算我自己的” 沈归当然知道自己这一身衣服有些误事,所以他也不愿意跟这位小伙计再多费唇舌,直接抬手拨开了他半边身子,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走入了酒楼之中 由于今天整间安华楼都被四皇子包了场;所以一二层那些普通的桌椅板凳,此时已经全被店家收入了库房当中。沈归走进店门之后左右打量了一眼,便不顾小伙计的拼命拉扯,径直走上了酒楼的三层 直到夜幕降临、空中的最后一抹深蓝也隐去之后,由打酒楼一层前厅,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已经自饮自酌了好一会的沈归,终于站起身子,轻轻拍了拍那位喋喋不休的小伙计 “正主都已经进门了,你也就无路可逃了死到临头了之前,您老人家也行行好,就别在我耳边絮叨了行不” 磨破了嘴皮子的小伙计,此时一听他这番话,双腿顿时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这回完了全他妈完了 “是沈兄来的早了周某可没有误时” 随着一声晴朗的男子声音传入三楼,沈归和那位小伙计一起扭头,往楼梯口看去。只见一位青丝缠头,身穿文生袍的清瘦男子,正在迈步登上酒楼三层。 沈归闻言也呵呵一笑,伸出双手抱拳 “沈某出身幽北蛮荒之地,平生初次造访北燕皇城,自然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想要提前领略一番北燕王朝的天家气象啦” 沈归一番话说完,四皇子周长安也正好走到了沈归面前。看着他这副乞丐打扮,周长安先是神色一怔,而后便立刻哈哈大笑,还指着沈归不住地摇晃手指看他这副模样,至少在一时半刻之间,应该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了 “四殿下恕罪啊小人已经劝了他两刻钟了,好话说了够有一车,可他就是赖着不走啊” 那位小伙计被周长安的反应吓得浑身瘫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如捣蒜,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求饶的话 “哈哈哈,好了好了好了这银子赏你了,下去之后告诉后厨老曲,让他们开始传菜吧” 那位跪在地上求饶的小伙计,先是傻愣愣地接过了那锭赏银,又不敢相信似的看了看形如乞丐的沈归晃过神来之后,才匆匆忙忙地叩头谢赏,随后才手忙脚乱地走下了楼梯 “嘿,看来这天还真是要变呀四殿下请一个要饭花子吃饭” “啪” 就在这位小伙计念念叨叨走下楼梯之时,在二层楼梯口把守的一位矮壮男子、抡圆了胳膊、狠狠抽了这个小伙计一记耳光,瞬间打掉了他三颗后槽牙 “既然拿了爷的赏钱,说话就要留神了你那张臭嘴要是再敢这么嚼舌头,小心让你脑袋搬家滚” 这位小伙计顾不上吐出嘴里的碎牙,急忙攥紧了那一锭银子,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跑去 此时,四皇子周长安也终于停下了笑声,他亲切地拉扯着沈归的小臂,一起坐在了窗前那张大桌边上 “太初兄,你我虽然” “慢着四皇子怕是认错了人吧沈某虽然也曾过几本闲书,但却并没有正统师承,所以即便如今已过弱冠之年,但仍然还未有表字傍身如蒙百里兄不弃的话,直呼在下姓名即可。” 周长安听到这里,那一张清瘦的面孔,挂上了颇有些玩味的笑容 “周某示太初兄以诚、还望太初兄也能以诚待某你我既同为圣人门徒,师承学派之事关系重大,又岂容欺瞒做伪呢周某师从北燕太学院主的院正,朱公云深;而太初兄你,则师从幽北丞相,李公齐元;而你我二人的学牌,如今也挂在了师门的案牍牌库之中。而且北燕朝廷的仕子籍册,就放在太学院的书库之中,周某又岂会记错呢” 周长安说完之后,便轮到沈归陷入疑虑之中了。 如果按照这位四皇子的说法,按照北燕的学籍档案显示,自己应该是师从李登李齐元,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鲁东儒林学派的门徒;正如周长安所说那般,凡是北燕王朝登记在册的仕子身份、那都需要有一定身份名望的文载圣材,亲自认定的入室弟子多少人终其一生、想要跻身于仕子阶级而不得;但沈归却莫名其妙地被砸上了这个的身份,还被正式列入了自家岳父李登的门墙之下 也就是说,这位沈归沈太初,不仅仕子的身份确凿无疑,甚至比起那位自幼跟随李登的万长宁来,师徒关系还要更加紧密几分。 “罢了,太初就太初吧总比沈归好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43王雨田命案一 其实对于目前的北燕王朝而言,四皇子与兵部尚书到底谁的势力更大,还真就不太好说;但他蒋元又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别看他负责打理陈大人的产业,但就这间小小的仁和当来说,陈大人可能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而且虽然他名义上是为管事,可实际上就是每个季度往尚书府上交一回银子而已,能见到大管家的面,都算是运气不错了。时至今日,他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陈大人的面了。看似他是领着尚书府的东,在街面上也是横行无忌;但他在尚书府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自己心里却再明白不过了。 而这位齐返却与自己的情况完全不同他不但自称是四王府的门客,而且还能报出葛三水与麻子六的名号,这就显然不是个招摇撞骗的地痞无赖;再加上他还敢让自己去安平王府对峙,准是四王爷的心腹近人 而且据坊间传言,四王爷周长安,还奉圣旨掌管着一个名叫赤乌的皇家密谍组织。虽然自己那位给安平王府种花的朋友,的确没提过府上有位姓齐的贵人;但如果这个齐返是赤乌中人的话那么今日的这一切,也就都能说得通了 二人在后堂分宾主落了座,沈归端起桌上温热的茶盏,轻轻啄了一口,又轻轻放回了桌上 “蒋兄,既然你我二人端的都是同一路的饭碗,那么齐某也就不兜圈子了。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要跟您请教贵宝号大掌柜王雨田被害之事。我想问您的是,为什么王大柜在当铺上板关门之后,仍然还滞留在铺面之中呢” 听清对方的来意之后,蒋元心中就更加坐实了对方赤乌密探的身份了。他先是停顿了半晌,随后眼神定定地看向了窗外的那一间南房 “齐兄你看,那一间南房,本是打算当作库房之用的闲房;但自从王大柜的儿媳,为他添了一个小孙儿之后,他便搬进了那间南房居住。当然了,王掌柜年岁大了,入睡本就不是易事;再加上他平日里干的又都是精细活,让他能住个清静的话,对小号的生意不是也有好处吗” 沈归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 “那么除了王大柜之外,号上可还有其他的掌柜或者伙计,也在这后堂居住吗” “当然有了敝号之前有三个掌柜、三个小学徒。站三柜的曲掌柜是本地人士,在城南有间祖产房,下了工自然是回家住的;而二柜老冯,则是燕州人士,自然得与三位学徒,还有大柜住在后堂了” 说完之后,这位蒋元也不等沈归发话,便立刻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冯掌柜” 没过多久,一位身材精瘦、眼珠溜溜乱转的中年男子便走进了内堂。他刚刚跨过门槛之后,二话没说便先给堂上的二人鞠了个躬 “二位爷有何吩咐” “是齐爷有话要问你,你可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是敢有半句瞎话,明天你就” “东家您别说了,这点事小的还能知道吗齐爷尽管开口询问,小的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沈归看着他那副谄媚轻贱的模样,便已经暗自生厌虽说这当铺是兵部尚书陈大人的产业,但你冯掌柜,好歹也是个识文断字的站柜先生靠的也是自己的手段与眼力挣钱,再差那也得算是个手艺人,至于跟蒋元这么一个门客,都如此低三下四的吗 既然心中已经生出了厌恶,问话之时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气 “冯掌柜,您是仁和当的二柜对吧今年贵庚何处学徒在这间任何当铺站柜几年了” “回齐爷的话,小的天佑四年生人,至今虚度四十有八,老家在燕州路的石门。小人八岁开始在石门学徒,二十四岁开始入京务工,在这间仁和当铺,已经干了整整二十四年有余。” 沈归听到这里,倒是颇有些惊讶 向他这么一位八面玲珑、又没什么原则和底线的小人,竟然能在这么一间极为普通的当铺之中,生生熬过了二十四个春秋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竟然还一直甘愿站在二柜的位置上当然了,如果这当铺里有他一份大股,兴许还能说得过去 “蒋兄,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些犯忌我想问问贵宝号的利润和劳务,都是怎么个分发。” “嗨这有什么犯忌的,这间买卖都要关张了,问问账目又怕什么呢齐兄这是拿哥哥当外人了” 豪气干云地说完了这一番话,蒋元随手就把桌上的一本蓝皮账簿推在了沈归面前。以此推算,看来在沈归进屋之前,众人应该正在内堂盘账呢 “齐兄既然是明白人,我也就不给你看那些虚的东西了。简单说吧,这间铺面原本是陈夫人的陪嫁,所以也就没有了房租的支出。而我们每年的纯收入,大概在八千到两万两银子之间;如果遇上了灾年,可能还会翻出几个跟头去。至于薪酬的支出方面学徒的头三年只是包吃包住;三年之后如果干的好了,留在铺子里的话,头五年是每年二两的银子,再加上年底红利;至于三位掌柜的呢,大柜是每年固定一百两的底银,然后按照每年一成纯利的数额分发红利;二柜则是八十两底银,年底半成红利;三柜就有五十两了,而且也没有红利;但如果他做的不错的话,一年到头也有大概三百两左右的喜包。” 坦白的说,这种薪酬水平,如果单以仁和当的铺面规模来看的话,虽然算不得是头等待遇,但要混个中等偏上,倒也是没问题的。不过很显然,这位站二柜的冯掌柜,足足干了二十四年,每年的薪酬竟然只有八十两的低银,再加上均价七百两左右的年底红利而已。 像他这样的薪酬待遇,如果放在幽北三路,当然算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好工作了;可是在寸土寸金、消费水平极其昂贵的北燕王朝来说,却显然不值得一位识文断字的掌眼先生,付出二十余载的青春。 “嗯这倒也算是行价。那么接下来齐某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跟冯掌柜请教一番。既然您也住在后堂,那么王掌柜被害当夜的情形,您也是亲眼所见了” 在沈归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冯掌柜也立刻变幻了几次面色。不过很快的,他又恢复了之前的那一片左右逢源的模样,回答沈归的时候,竟然还略带着几分胸有成竹 “没有而且不光是我不在场,另外三位小学徒也都不在场。因为当天是发薪的日子我记得当天在上好了铺板之后,小人便带着三个学徒出去吃饭喝酒了哦对了,那间酒楼就是城南玄武门附近的泰和楼” “那你们一直喝到深夜子时吗” “哪能啊人家泰和楼亥时初刻就关门了” “那你们之后又去了哪里呢” “这这齐爷您这么个问法,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您以为王掌柜之死,与冯某有关不成如果我真的垂涎他大柜的身份,我也不会在这么一间小当铺里熬了二十四年啊要下手不早就下手了而且说句不大客气的话,就王掌柜那副身子骨,顶多还能撑几年啊我还用得着在这时候” 看着面红耳赤,高声辩驳的冯掌柜,蒋元也毫不客气地把手边那一碗茶水泼在了对方的脸上 “听清楚了齐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是是” 这位激动的手舞足蹈的冯掌柜,被他兜头一碗茶水泼醒,神色也变得十分萎靡 “从泰和楼出来之后我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就去就去了” 蒋元一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齐返,虽然看着就是位文弱书生、也像是好说话的脾气,但他毕竟是四王爷的门人而且还有很大可能是那个赤乌组织当中的一员,那就是天子门生了这样的活阎王前来问案,那就肯定不会是他自己的意思无论关心此案的人,到底是他的主子四皇子周长安;还是赤乌的幕后黑手天佑帝周元庆,都定然不是靠着自家主子的名号,就能解决的大事 “哎罢了我们四人喝完了酒之后,就去了太平大街” 所谓的太平大街,就是燕京城里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与奉京城的河中大街非常相似。不过,河中大街的后街,乃是一片清幽雅致的宅门小院;而太平大街的后街,则是一片烟花柳巷之地 而且这条太平大街的后街,还是整片华禹大陆的烟花场所的示范单位;甚至可以这么说,这天底下除了南康都城的淮河画舫之外,就没有能与太平大街相提并论的花街巷了 而且与淮河画舫不同,这条太平大街,就犹如奉京城的南北市场一般;从最低档次的土窑口,到最上等的清吟小班是应有尽有;而且就连那些兔爷窝和相公会,在这条大街上也有属于他们的一席之地。 原来这位冯二掌柜,带着三位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小学徒,吃饱喝足之后,去太平大街逛窑子了怪不得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49王雨田命案七 既然周长安身为天佑帝的四子、且不提他老子赏赐的大内带刀侍卫;单说他府上时刻有那摸不清底细的管家葛三水坐镇,也不需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担心;能让他所忧虑的,完全是因为不知道那个自己一手创立的赤乌,到底还剩下几个人能够信任 “既然太初兄已经明白了愚兄的处境,那贤弟必定也想到了开解之道,如蒙不弃、还请指教愚兄一二” 沈归看着满面谦恭求教的四皇子,心中暗自发出一声冷哼呵,且不说你周长安本就不是个平庸无能之辈;单说这一座燕京城,在你赤乌的眼中都犹如透明一般清晰;如今你向我一个外邦使臣询问除奸之策,这哪是要讨教除奸方法分明就是想要借此事为由、来试探一下我在你们这一座燕京城,到底暗藏了多大的力量 心中虽然已经有了防备,但沈归还是装作思索了一番,而后也语带诚恳地对他说道 “指教到是万万不敢当,只是在下能想到揪出内奸的方式,也并不显得如何高明不外乎是抛出一个足够诱惑的假消息做饵,而后对每个部分的人稍微修改一下其中的关键地点。接下来无论是哪边出事,都能顺藤摸瓜、一举揪出所有眼线了。不过沈某倒是觉得,对于百里兄如今的处境来说,暂且养着那些已经浮出水面的内鬼,反而对你与赤乌来说、都更加有利一些。” 是的,无论隐藏在暗中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但他们都有着足够的力量,可以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把自己的眼线安插在四王府与赤乌当中。如此一来,即便是周长安杀掉这一批棋子,对方又哪可能直接收手呢所以在沈归看来,摆到了明面上的眼线,也就变成了己方可以利用的棋子,不如不除。 自幼生在帝王之家的周长安,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自己还没有从沈归口中诱出自己想要的结果,还是难免心有不甘毕竟燕京城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沈归进京之后才浮出水面的比起灾星的说法、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沈归,就是那个贼喊捉贼之人 人性往往如此,当自己不见了东西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怀疑一个身边的人;从此之后,无论对方的行动还是神情,自己都能找到一百种铁证,来坚定心中那份怀疑的正确性;可一旦某天自己找到了那件失物之后,对方的疑点也立刻会烟消云散。 如今的沈归在周长安眼中,就是那个偷了东西的小贼。 “愚兄当然也知道太初你的意思,但这些小家贼一日不除,愚兄在这座燕京城里,简直是动弹不得呀” 这一番话,其实明显蕴含着纠缠不休的味道。他一个前呼后拥的安平王,天佑帝陛下最宠爱的四皇子,行动坐卧之间自然会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又何来动弹不得可言呢 沈归也被他这副死缠烂打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直接一拍大腿,干脆向他摊牌道 “三寸镇龙钉” “嗯什么意思” “你说呢。” “” 这次,反而轮到周长安陷入了沉默当中。他当然知道,即便二人交换了所谓的 答案;但一时半刻之间,谁也摸不准对方在答案之中,掺杂了多少沙子。不过凡事有舍才有得,那镇龙钉的秘密虽然也事关重大,但毕竟多年以来从未有人验证过此事真假;后再经过岁月的沉淀与口口相传,如今已经演变成了一个说法各异的神怪传说。当然,由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自己还是听过这个故事的最初版本。 那么对于周长安来说用一个故老相传的神怪传说,换取沈归在燕京城的底细,到底又值不值得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既然太初兄对这镇龙钉的传说感兴趣,愚兄当然不会藏私了根据民间传言,这九根三寸镇龙钉,乃是上古人皇伏羲,遗留下来的镇物当然,如果你想听更加实际的说法,那么这九根钉子,就是在前朝大燕摇摇欲坠之际,被人从长安城龙脉之中盗取出来的镇国神器。据说如果能够集齐这九根镇龙钉,就可以重新建立起一个绵延九百九十九年不灭的鼎盛王朝” 沈归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出声,同时反手从兜里甩出那两枚金包铜的棺材钉,指着面色大变的周长安说到 “哈哈哈要不然你再好好看看吧就这么个晦气东西,真是要多不值钱、就有多不值钱你掂掂它的分量还不知道吗这钉子根本连纯金都算不上,而是金包铜的赝品你要是闲来无事,揣上个二十两银子去逛一趟延寿大街,准能买回来一箩筐” 周长安一见沈归随手甩出两根上古大神伏羲的遗物,急忙蹦起三丈高,唯恐落在地上有所损伤 “什么金包铜啊你到底仔细看过没有据传说这镇龙钉外面的金皮,可是五爪金龙得道之时口衔的龙珠而龙珠化液里面包裹的,也是女娲补天所遗留下来的五彩神石” 沈归一听这个说法,立刻掰着自己手指头,在心中默默地盘算了起来石矶娘娘一块、孙悟空一块,贾宝玉一块、三寸镇龙钉也是一块看来这女娲娘娘补个天,还真是够废料的 至于说他所说的五爪金龙珠,到是在传说中自成一套完整的体系因为龙这种象征着皇权的上古神兽,本就是凡兽的最终进化而传说中龙的模样,也是集合了鼍鳄鱼、蛇、猪、马、牛、羊、雷电、云雾、霓虹等等的本相而成。除去那些虚无缥缈的自然现象不提,所有构成龙神的凡间动物,都有炼珠得道、乘风而起的说法。也就是说这些野兽一旦结成了体内丹珠,那么就有了得道化龙的基本条件 至于说这内珠究竟是什么嘛,就各有各的说法了。比如说蛇体内的内珠,叫做隋珠;而猪体内的内珠,就叫做猪砂;而牛黄、狗宝、马黑、羊哀等等内丹神珠,也都已经被岐黄门人纳入了治病救人的药方当中,根本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当然,在沈归看来,这些动物修炼到最后、到底能不能乘风化龙虽然还不好说;但十分严重的结石症,却是肯定没跑的 刚刚从难以置信神色中恢复过来的周长安,立刻迫不及待的拽住了沈归的双手。 “太初,前几日你从王雨田那里得到了一根镇龙钉,这事愚兄自然知晓但这另外一枚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归听到这个问题,也很纳闷的看了一眼周长安,心中也暗自思量起来别看这关北斗生受了北燕多年供奉,却跟他那个死鬼师弟陆向寅一样吃里扒外、根本就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啊” 当然,若是站在关北斗的角度上来讲,也还是有另外一种说法的毕竟他只是个侍奉三清三宝天尊的神职人员,对北燕周家根本不存在什么忠诚可言。 不过尽管如此,当没有足够的筹码摆在面前,沈归还是不愿意妄作小人,出卖关北斗的。 “从哪来的你不要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但仅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的话,这东西,顶多能算得上是两件明器古董而已” “那不如直接卖给愚兄啊两根一起作价,一千五百万两白银怎么样” “还是那句话,你有现银吗” “我可以借” “嘿嘿,可惜沈某暂时还不缺银子呀” 听到沈归这个回复,周长安有点动了真气 “现在镇龙钉的传说我已经告诉你了,该是你会账的时候了今日你赶来我府上到底是干嘛的莫非只是为了显摆吗” 面对着这位滑不留手的沈归,周长安自然也知道,对方是不可能对自己说实话的。既然一定会得到一个假的答案,不如直接打听打听与自己有关的事 “我这次来,除了要提醒你鹞鹰的事以外,还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何人” “燕京府尹,罗源罗大人” “怎么莫非太初兄怀疑罗知府,与王雨田之死有关” “嗯,既然你已经告诉了我镇龙钉的秘密,无论是真是假,我也该投桃报李不错,我就是怀疑罗知府身上不干净而且不仅如此,我甚至还怀疑那个罗源,就是整件事的幕后主谋也是对方放在燕京城中的一张最后王牌” 听到到沈归的这个说法,周长安先是十分错愕,而后又嘴角掩不住上翘、并且还连连摇头。而沈归见他这副模样,也觉得有些诧异 “怎么莫非我这个猜测,有很明显的错谬之处吗” “嗯不如你先跟愚兄说说,为何你会有此一想呢” 接下来,沈归便把齐雁在罗大人府上没有找到王雨田卷宗一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周长安听;不过,他却并没有对四皇子提起那张被齐雁放回原处的丰和当票。 “唔若是如此一来,倒是确实有些奇怪之处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55反派角色一 虽然在幽北之乱发生的当天,一袭白衣仗剑而立的沈归,单枪匹马地于南门大街之上,与伪帝颜昼叛军鏖战了足有半个多时辰、也是幽北百姓心中的头号大英雄;但其实他当日所扮演的角色,对于整个幽北时局来说,根本就是一位可有可无的配角而已。 而真正左右了局势发展之人,除了倪醒和徐延华两位德高望重、又死的其所的老者之外,就只有火速攻入奉京城的中山路督府军,以及他们的统帅兴平皇帝颜青鸿了。 虽然现在朝野内外的风向,都说是兴平皇帝所向披靡、纵横无忌,绝非是深沟高垒可以阻挡的真龙之子;但至少颜青鸿与督府军的将士们,心里都清楚地知道当天的真实情况。 他们之所以能迅速地攻入城墙坚实高耸的幽北都城,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奉京城的东城门,不知因何而四敞大开;而原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那场攻城之战,也根本就没有上演;就连大军入城的路上,都基本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截击。 因此,那场幽北三路易主的最终一战,根本是还没打响,就已经提前结束了;而当时的伪帝颜昼,虽然不是个出色的指挥官,但也绝不会在如此重要时间点上,犯下如此之大、又如此浅薄的错误。谁都知道,在一场攻城战役之中,威力最大的武器,就是可以决定胜负走向的内应了而颜昼当然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提早在东城门外布下了数道天罗地网,单等叛臣颜青鸿,一头撞入网中 而他为了防止内应的出现,也安排了手下的亲信大将柳执,命他率领着一众御马监的好手,前去东城门上充当指挥官与监军的角色。因为在这个紧要关头之时,只有兴衰荣辱、身家性命都系于君王身上的太监,才能让自己百分之百的放心 可惜千百算计,终究还是所托非人。柳执得令出宫以后,整个人便人间蒸发了;而他手下的御马监好手,与原本安排在东城门内外的伏军与守军,也自然是全军覆没了。 而那位最终决定了奉京之战走向的有功之臣,直到如今也没有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所以无论是沈归还是颜青鸿,一只都心心念念想要找出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可惜直到幽北三路恢复往日的宁静,也终究无人露面认领这份天大的功劳。 而他们其实也曾经想过,可能是御马监的柳执阵前反水;但毕竟一没有直接证据,二柳执也没有反水的动机,甚至连柳执是死是活都犹未可知,所以这个推论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如果水烛先生此言不虚的话,那么也就是说,那个人间蒸发的柳执,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潜入了北燕王朝,甚至可能就隐藏在这一座燕京城中那么当初他为己方肃清城门,又人间蒸发的诡异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而他此时屠戮王雨田的满门家小,又是为了什么呢而他与新主子谛听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一时之间,沈归脑中的思路也有些打结,他不知道水烛先生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也不知道柳执这个看似无害的小胖子公公,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水烛先生见到沈归陷入了沉思之中,也是掩嘴一笑,继续开口说道 “据奴家推断,王雨田的卷宗失窃,应该是府衙之中的一位捕快,与柳执内外勾结之下的结果。不过那个内鬼也只是收了二十两银子,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在为了谁而卖命,也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缘由;至于那位回乡省亲的仵作、与外出访友的地保,虽然此时还没有消息,但据奴家推断,他们应该早已经被人灭了口;甚至可能还与王雨田的尸首一起,不知被人藏在了哪个阴暗的角落之中。” 被水烛先生这么一说,沈归也暂时把与柳执以往的恩怨纠葛抛在了脑后,只单从王雨田这桩命案的角度出发 “嗯,我琢磨着也八九不离十那这事罗大人他又怎么说呢” “我家老爷也觉得此事非常蹊跷,但一时之间也还无暇顾及此案。因为之前他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衙门里压着的案子已经堆积如山了。饭要一口口的吃,案子也要一件件的查王雨田这桩案子虽然涉及到人命,但好在没有苦主闹事,就可以往后推一推了。” 沈归闻言回过头去,与李乐安小声交流了几句之后,右手一抖,便从袖子中滑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绸袋 “敢问水烛先生,罗大人如今所虑之事,是不是与多桩燕京府人口失踪案有关” 水烛先生打量了一眼他手中滑落的物件,随即便点了点头 “奴家也收到了风声,陛下的确赐了你一柄御扇,吩咐你全权处理此事;但毕竟这也是在燕京府地面上发生的案子,我家老爷既然身为燕京知府,自然也是责无旁贷的。这样吧,我们先去书房,奴家详细给你们介绍一下整件案子的始末缘由” 三人来到书房之后,水烛先生从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账册之中,准确地抽出了其中几本,看似随意地翻过了几页之后,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叹,随后又闭目凝神足有十息,这才对二人开口说道 “这件案子其实并不复杂,也不是凭空出现的。至少奴家暗中调查至今,已经初步有了初步怀疑对象华神教” 沈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么这个华神教,又是个什么来路呢我也算是有些江湖阅历了,可压根就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自幼长在幽北三路,又是萨满教的孙少爷,没听过华神教也不稀奇啊,毕竟你可曾见过有任何教派,是能够在幽北之地生根发芽的至于这个华神教嘛,冒头的时间其实也并不算长。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中原豫南地区的禹河大范围绝堤,无数灾民便涌向了中原地带的首府之城神都洛京。而当时洛京城中的常住人口,差不多就要在五百万上下了;所以仅仅不到一日的光景,当时的洛京总督便下令紧闭四道城门,阻止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灾民,一股脑地涌入城中。大约又过了一个月光景,洛京城外已经聚集了不下六百万之数的受灾民众,而且这些灾民之中的老人、妇女、与儿童,都已经所剩无几了” 沈归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无意识地捂了捂嘴巴,没有继续开口追问;反而李乐安却紧张地攥住了拳头,迫不及待的开口催促道 “之后呢” 水烛先生也猜到了沈归所想,沉吟了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 “奴家倒是觉得,应该没有太初你想的那么恐怖那些老幼妇孺的身体状况,本就比不上青壮年男子,所以余者不多,也还有着另外一种可能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倒的确是有据可查的。一个月过后,城外来了一伙自称天神教信徒的人,他们雇佣了不下百位难民,让他们每日推着装满粮食的木车,打着天神教的旗号,分头去向中原附近的灾民分发口粮,顺带着也收拢了大批天神教的信徒。从那时候起,原本来自于番邦外域的天神教,便正式传入了北燕王朝。” 沈归听完之后便皱了皱眉毛,他觉得此事虽然听起来像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义举,但很显然并不是一件偶发事件。首先,既有一百位受雇的灾民,就至少有一百辆木轮车,有一百杆天神教的大旗。这些物资虽然不值什么银子,但禹河已经决堤,这些东西显然就不可能是临时采购而来的;再者说来,虽然这一百辆救灾木轮车不算很多,但每逢天灾与战乱之年,粮食的价格可都是打着滚的往上翻呐那么购买这批赈灾粮食的银子,又是谁掏的腰包而且即便是在二十年后的今天,那些坐着大船而来的天神教传教士,因为本身外形实在过于诡异,在发源地南康的信徒也并不算多,根本也无法与释、玄两家显教相提并论。 “对于这个天神家教,我倒是有所耳闻;但水烛先生你方才所说的嫌疑人,不是华神教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天神教的人借着这个布施的行为,一举在北燕王朝、尤其是中原地区打响了名头;随着他们的信众越来越多,那位原本属于天神家教的总负责人,便与远在南康的天神教彻底分了家,改称北燕的天神教为华神教时至今日,这个华神教仍然还活跃在北燕王朝,只是从未在城中开坛布道而已。” 水烛先生把话说到了这里,沈归就逐渐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个所谓的华神教教主,就是天神教派来北燕王朝传道的一位负责人而已;随着北燕分部的日益做大,这位负责人便觉得羽翼渐丰,便脱离了那些大鼻子蓝眼睛的洋和尚麾下,自己成立一个华神教 纵观华禹大陆的历史,像他这样的例子也没有多稀奇就比说萨满教吧,如今整片华禹大陆,乃至周边各个小国,那各自不一又百花齐放的独特信仰,大多都是脱胎于萨满教的基础理论;虽然此举看似有些不仁不义,但凡是装神弄鬼之人,做的都是心理疏导的生意,也就谈不上什么真伪之别、正邪之分了。 可李乐安显然是不懂其中真昧,她带着些许不解之色反问水烛先生 “放粮救灾毕竟是一件实打实的善举,与他们信的是天神教还是华神教,又有什么关系呢” 水烛先生此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使劲捏了捏李乐安的小酒窝,还轻轻地拧了一把 “我的傻丫头啊,他们一百个人推一百辆木车,满打满算又能发出去多少粮食啊而天佑帝开仓赈粮、修整河道,又花出去了多少银子呢朝廷的活没少干,可民心却全让那些装神弄鬼之人给偷走了,你说说看,这些人安的都是什么心眼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56反派角色二 第三章剑问北燕 57反派角色三 第三章剑问北燕 58反派角色四 第三章剑问北燕 65大和尚念衡 第三章剑问北燕 70同行是冤家 第三章剑问北燕 72虎脖村的陷落 第三章剑问北燕 82种麦子长金条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当马老汉接过了这个陶罐,打开塞子辨别了一番之后,非但没有大呼上当,反而神色欣喜地伸出那双干枯粗粝的大手,使劲地攥住了身穿道袍的沈归 “好太好了老天有眼呐既然你们找到了小石头的病是从何而来、就定然可以救他一命我家灶君爷神像的后面有个洞,洞里还有七十多两银子,都给你们;这间屋子里喜欢什么,也都归你们;如果你们想要替天行道,现在就可以一剑宰了我只求只求我死了以后,你们能出手救救小石头啊无论我做了多少错事,这孩子可一直都没有醒过,万万与他无干啊” 这马老汉一边亢奋地对沈归谈着交易,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先是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而后又猛然站起身子,使劲地抢夺齐返手中的宝剑往自己脖子上拽;求死不得之后,又马上满面爱怜地抚摸着病榻上的儿子这份溢于言表的舐犊之情,看的屋中众人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半点都没有捣毁一个惊天阴谋的那种成就与满足感 “对不起,方才我说能救,其实只是为了钓你出来而已我们这里只有她懂医马石头是否还有一条生路,你还得去问问那位李先生” 沈归的心中此时也没了那最初的锐气,他并不怕马老汉耍无赖、也不怕马老汉装可怜;但如今他这副甘愿领死的态度,却着实让沈归的情绪有些紊乱。 掌握着马家父子生死的李乐安先生,如今也想起了远在幽北老家的父亲,眼圈不由得有些泛红他看着如疯如魔一般朝着自己叩血 头的马老汉,急忙侧过了身子,不敢再去看他 “您别您无须如此我们不会因为您的罪责,去迁怒一个无辜之人的哎实说了吧,如果是在半月之前,或许还有一步棋招可以一试;可如今您儿子已经喝了太长时间的蒙汗药,药力早已渗入脏腑血髓此时即便停药驱毒、再施以一些清补方子据我料想,应该也只能续命、却很难恢复如初了” 原本马老汉还只是抓紧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的心态;可如今一见李乐安的态度,眼神中的希望的光芒也愈加浓郁 “李先生啊您不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吗那就请您发发慈悲,救救小石头吧哪怕要落下病根也行啊他从那个狗道士来了村子里没多久就病了,根本就没害过人呐您若是心中有气有恨,就往老儿身上撒” 李乐安虽然行医时间不长,但也见过许多激动的病患家属,自然也知道马老汉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于是她也不做争辩,反而是沉默并且认真地看着那个正在手舞足蹈、满嘴胡言乱语的马老汉 “对了对了这样吧少爷,老儿这还有个关于那狗道士的秘密,可以用来换我儿子的一条命吗” 沈归笑着摇了摇头 “那位坛主大人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当他被我们捉来之后,恨不得连自己小时候偷过家里多少银子的丑事,都已经交代过了,又有什么能留给您来换儿子的命呢” 尽管沈归脸上看起来尽是轻松与不屑,但其实他的脑子已经飞速旋转起来他如今的这一番说辞,别说马老汉不信、就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那个已经烧成了焦炭的邪道士,真的已经对自己和盘托出了吗凡是这种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心眼是一个比一个脏、肚子里的存货,也是一个比一个多,永远没有全部交代的这个说法 可这悲喜转换速度过快的马老汉,此时也无暇仔细思量了他也不管沈归答不答应急,便迅速地冲到了自家厨房,从一个装满了稻草麦麸的大号米缸之中,抽出来了一块长方形的油纸包 当他举着这块油纸包回到屋中之后,沈归只是抬了抬眼皮,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这东西的外形与包装方式,对于沈归来说简直太熟悉不过了 这是一块产自滇南行省的阿芙蓉膏,重量大约一斤,乃是南康谛听独家专卖的上等货色与当初他们交给颜昼的那一批样色,如出一辙。 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想打条肥鱼、可这一杆子甩出去,却钩上来了一条东海龙王 沈归虽然心中已经放起了烟花,但面上却仍然装出了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非常做作地对马老汉拿起了腔调 “哦此乃何物也又如何能换人一条性命呢另外我的兄弟之前也曾深夜造访过府上,却为何又寻它不见呢” 可能是由于心情实在过于激动,如今沈归的神情扭曲,语调怪异,听起来就像是一口刚刚被屠夫扳倒的猪猡一般可笑。 此时连平日不喜多言的齐雁,都有些忍不住了,上前拍了拍沈归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嘱咐了一句 “你这戏有点过啊,差不多就得了,表情实在是太狰狞了” 重新新燃起了希望的马老汉,当然没工夫理会沈归的脏心眼了。此时就算沈归要活吃人心,他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之所以他会如此笃定,也是凭着过人的阅历,一眼就看出了小胖丫头李乐安,是个善良而且直率的女孩子,而且一手医术也定然得过高人的真传单凭她没有为了套自己的话、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这一点,马老汉便愿意在她身上压下全部的注码。 “想必那狗道士也与几位少侠交代过了,他们这些华神教的骗子啊,全都只是过路财神而已无论是我们这些村民们上缴的香火供奉、还是小老儿我在官道上行劫得来的金银物资,他们都要如数上缴给华神教的老爷们” 沈归听到这里,立刻挥手打断道 “这事你们俩人说的可有出入,我看你还是重新编吧人家临死之前跟我说的明明白白他们与华神教总坛,可是三七开帐的。” 马老汉举起手中的油脂包一晃,对沈归故作神秘地说道 “的确是三七开帐不假,但十成的金银珠宝,却先得如数上交,经过总坛方面汇总记录之后,才能播发属于个人的那三成利交上去的虽然是金银珠宝、但返还回来的三成份例嘛就是这种东西了您的兄弟昨日没找到,那也是因为昨天根本就还没来呢现在我手里这块福寿,还是我今日一早派人去巨鹿县迎回来的呢” 经这马老汉这么一说,沈归又对那素未谋面的教主章源,产生了新的认识的确,如果凭着大棒胡萝卜的御下之术,控制一般的流寇土贼的确是足够了;但就这群炼蛊炼出来的极品烂人,却显得稍微有些薄弱了 不过好在这些人由于身份过于特殊、平日里根本无法在阳光下自由活动,也就导致了业余活动的极度匮乏。这银子虽然来的容易,但由于不能进城的原因,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进行消费的场所;这银子一旦花不出去,跟路边的石头其实也没什么分别了。 如果华神教是普通的土匪山寨,还可以进行两种最基本的娱乐活动喝酒与赌博;可这群下三滥凑在一起就互相算计,根本也无法安全地举行任何团体活动 但阿芙蓉这种东西,就可以一举解决华神教的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拿这东西与游方道人们分账的话,不但能换来大笔大笔的现银用于练兵囤粮;还能帮那些缺德带冒烟的家伙,解决精神需求的问题,还可以彻底的控制住这些奸狡之辈,让他们在成功把自己抽死之前,都只能不停地为天神教创造价值 任你奸诈狡猾至极,可一旦被这东西拿住了魂,即便原本有着通天彻地之能,到头来也只能沦为一只摇尾乞怜的土狗而已 而且按照这马老头的说法来看,这位坛主大人的俸禄,都是他按时派人去巨鹿县领回来的。那么也就是说,在巨鹿县,也存在着一批天神教的耳目 可别看巨鹿之地,只是区区一县而已。但由于此县的地理位置极佳,不但位于燕州的最南端、更与中原、鲁东两路接壤,乃是一座贸易重镇在北燕王朝的官场规矩之中,凡是在贸易、战略要冲当官之人,都默认视为平升三级一般对待就比如说燕京城中的罗源罗浅溪,虽然沈归一直称呼他为知府大人;但其实燕京乃是北燕国度,根本就没有设立知府一职;按照罗大人在吏部造册的官阶来看的话,那么他也并非是四品知府,而是七品的兴平知县 而这个三省交界的贸易重地巨鹿县也一样不能视如普通县城看待在这样一座贸易重镇当中,竟然存在着天神教的人,而且还敢堂而皇之地贩运烟土此地虽然距离燕京城也有着近八百里之遥,但终究没出燕州境内,也能算作是天子脚下了 如今听闻此事之后,在兴奋与惊讶之余,沈归也开始理解了天佑帝周元庆的难处 起码对于天神教横行无忌这件事来说,巨鹿县的七品知县老爷,与最近驻地的那位游击校尉,是绝对脱不开干系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85将门虎女李乐安 第三章剑问北燕 91黑狱老前辈 第三章剑问北燕 94总有傻狗得跳墙 整个北燕王朝,无论是朝野上下的官员、还是市井民间的百姓,对于这位圣眷正隆的王左丞其人其事,都抱着极大的兴趣。 即便王放如今已是六十有三的花甲老人,但却别有一番少年郎的意气风发,更是北燕王朝之中锐意革新派的领头羊政治立场上果敢精进,平日里待人处事的风格也自然是暴如烈火;而且,王左丞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特点极度护短为了回护自己的心腹门人,王左丞还曾有过在紫金大殿之上出手殴打政敌的光辉战绩。 如今沈归有了这位大管事精心虚构的身份,再加上他本人之前的那副狗少做派,都能够保证无论这位薛捕头,何时才能从盛怒之中平静下来,脑中都完全绕不开这个已经形成的固有印象了 处心积虑地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之后,华神商团的这位大管事,终于对着已经落入圈套薛六薛捕头,露出了自己那条火红的狐狸尾巴 “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薛兄弟你,实乃真豪杰,大丈夫也既然兄弟你想要挺直了咱男儿汉的腰杆子,拼着一条性命不要,也要跟对方殊死一搏的话,那么愚兄与整个华神商团,都自然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后不过据愚兄想来,如果能够瞒住远在京城的王左丞,那么我们也未必就一定会走到死胡同里” “哦可王左丞权倾朝野,耳目党羽遍布天下,此事又如何能瞒的住呢” “其实做起来也非常简单,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罢了” “该如何做” “灭口” 这灭口两个字才一出口,直把个薛捕头从盛怒之中给生生的冻醒了首先,薛捕头心里也承认,大管事的这个灭口二字,虽然可能招致无穷无尽的后患,但也真的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唯一方法 毕竟那三个小贼,此时已经被自己乾坤独断地关进了大牢之中;而且,自己还吩咐了牢中的二林子,好好招待他们三位官宦子弟;兴许此时此刻,那两个风华正茂的姑娘家,都被已经被牢里的那些狗东西给糟蹋过了如此看来,双方也就结下了血海深仇;已经不是事发之后自扇几个大耳光、再装模做样地把额头磕出血肉模糊,就能够化解的了 别人或许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唯独他薛六心里却非常清楚这档子事本身就是自己和华神商团合谋炮制出来的所谓铁案;上面只要随便派下来一个明白人,甚至是自家县太爷出面,连查都不用查,只要几方当堂对质,自己根本就无从辩驳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三个人还好端端的活着,人家根本连贪赃枉法、官官相护的功夫都可以省了;只用那些光明正大的手段,也足够把自己的脑袋给揪下的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不打算兵行险招、死中求活的话,这条小命是肯定要交代的而且那三个后辈,如果真是王左丞家中外戚的话,那么自己留在津门的一家老小,也肯定要被那个护短的老贼迁怒 如此想来,好像薛捕头的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余地 其实,摆在薛六眼前这道人为的必死之局,与沈归的那个年代的所谓囚徒困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千钧一发、生死一线的危急局面,乃是那位大管事经过了一番周密的诱导,专门把薛捕头带到了只能狗急跳墙的死胡同里;之所以会饶了一个这么大的圈子,为的就是诱使这位九品捕头出面,亲手杀掉那三个身份不明的意外因素。 其实不过是三条人命而已,如果华神商团自己出手的话,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但这位管事知道沈归出手阔绰,又自称京城人士,如果真的与京中哪位达官显贵有所牵连的话,那么一旦他们真的死在了华神商团的手中,就很容易被扯出萝卜带出泥,也许会使得华神教近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彻底化为乌有 就是为了争取发展的空间,所以华神教这二十年来,才会一直可以避免人口密集、经济发达的大型城镇。正所谓皇权不下县,华神教就是选择了一些山高皇帝远的偏远地区,再靠着南康盟友做后备力量,挥舞着大把大把的金银为自己铺路,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最终才建立起了一个日进斗金的华神商团。 华神商团这个聚宝盆,目前还极度脆弱,万万不容有任何闪失。 无论沈归他们三人的真实身份低贱还是高贵,只要他们能够死在薛六这个公门中人的手上,那么这整件案子,就会立刻演变成北燕朝堂上的一场内部倾轧,与远在天边的华神教,就半点都扯不上干系了。 毕竟这位县太爷当初捐官,走的是京中礼部的门路;而期考买回来的中评,也是他们华神教出银子托关系,走的却是吏部的门子。如今他又给沈归虚构了一个王左丞外戚的身份,那么他们自然也就跟着左丞相王放一起站队,又成了兵部的人 如果一旦这三个人,死在了刑部的一位九品捕头手中,紫金殿立刻就要陷入一场混战之中;借着这个机会,华神教又可以得到一段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兄弟你想想看啊你刚才把那三人收监,你们家东翁还不知情吧程师爷那里呢,我们华神商团负责替你封口;剩下的人呢,除了商团的人以外,那就都是你手下的兄弟了至于监牢中那几个私牙,你就随便找个理由,悄悄地处理掉也就是了如此一来,这档子事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弭于无形之中了哪怕日后县太爷问起来,你就可以告诉他说,收了一笔罚银之后,就把他们驱逐出巨鹿县了这样一来,大家谁都不担责任,一切也都恢复到从前那样” 被成功诱入了牛角尖的薛捕头,越听越觉得这个做法十分完美;如今一直没有点头应允,也是因为从江湖上历练出来的危机意识,一直在心底拷问着自己薛六啊薛六,你一没权二没势,又是个从津州而来的外来户;人家华神商团的管事如此看中于你,到底是图些什么呢” 安排下强弓擒猛虎,垂下了金钩钓鳌鱼。 哪怕再强烈的危机意识,终究也敌不过别有用心之人,早已摆好的阴谋诡计。 最终薛捕头终于还是狠下了一颗心,横着眉毛瞪着眼睛,裹挟着凛凛的杀机直扑县衙大牢,准备杀人灭口去了。 天可怜鉴 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傻人有傻福了这只被人推上墙头的傻狗薛六,这趟竟然扑了个空他本已经做好了把地牢屠戮一空的准备,就连帮自己收尸的人选,他都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可迎接他的非但不是那三个瓮中之鳖,反而是大敞四开的一座空牢房 至于说沈归那一行人,也包括搭了顺风车的二林子等人,此时早已经在一间隐秘的小院之中,暂时安顿了下来。大约在半刻钟前,差点就混入了天神教的齐返,也按照沈归沿路留下来的粉迹找到了此处。 这小胖子方才一见哥哥胸前那道巨大的疤痕,立刻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他点着沈归的鼻子尖,咄咄逼人的审问道 “沈归啊沈归,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还记的吗咱们三兄弟,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现在我齐返就要你的一句话,我哥身上这伤,你到底管是不管你要是管,那现在就拿着你的剑,跟我一起杀出去给他报仇;你要是怕坏了自己的大事,我也不怪你毕竟是你和我们身份算了,我自己去” 说完之后,这小胖子也不再等沈归的回复,伸手就要去抄摆在木桌上的春雨剑 “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吧这样吧,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都能答上来,那这次我就全听你的。到时候我跟你出去,你让我砍谁我就砍谁行吧相信你也知道,以我的身手,即便把巨鹿县屠戮一空,也只能算作是举手之劳。大不了咱们杀完了人以后,一起回幽北也就是了,没什么可怕的。” 齐返听完了他这一番话,脸上那副决然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那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方才由于伤势太重,他遇袭的事也没跟我说明白;现在他喝了乐安煎的安神汤,已经睡过去了,短时间内估计是醒不过来了;那么你知道是谁伤了他吗报仇虽然容易,但总得先知道谁是仇家吧” “这” “第二个问题。刚才你哥亲口跟我说过,他之所以会受伤,好像是中了四个人的提前埋伏那么以齐雁的身法,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一路尾随跟踪、又不被他察觉呢” “” “第三个问题,那四个砍伤他的人,到底是谁的人是天神教的人是薛捕头的人还是南康谛听的人呢除恶务尽,寻仇也得寻到根上光杀几个狗腿子有什么意思呢你放心吧,今日伤齐雁的那四个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乃至所有跟此事有关的人,我不管他是姓周还是姓田,一个都跑不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99翡翠玉佩 沈归阴沉着一张脸,提着春雨长剑,面带笑意地隐在了门边,静等着屋中那位鬼精鬼精的降魔尊者出手试探。果不其然,屋中安静了没有多久,便从内厢屋突然飞出了一只茶壶,迅速地撞在外厢屋的粉白墙壁之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之后,那些碎瓷片稀里哗啦地落在了地上 一个茶壶飞过之后,内外两间屋子,便再次陷入了沉默;又过了大概十个呼吸之后、终于从内厢屋中探出了半把雪亮的钢刀;随着钢刀一起走出里间屋的,还有此人的半条右腿 沈归见他如此小心,心中不禁感慨看来凡是是在官府与江湖人的共同追杀之下,得以存活至今的人,就绝不可能是个无能之辈 沈归屏息凝神地贴在墙根上,单等对方的双腿彻底迈出了内房之后,身形一抖,大跨步地迈出了自己的右腿,直接别住了对方后脚跟、断绝了他再次缩回壳中的可能 紧接着沈归右膝迅速下坠、整个身体以一个单腿下跪的姿势、直接坠在了对方的左腿膝窝之上;与此同时,沈归又抬起左臂,死死地握住了对方为了维持身体平衡,而微微向后扬起右臂 “好汉且慢,我这” 噗呲 还未等此人说完那套百试百灵的花言巧语、便已经被沈归手中的春雨长剑、慢悠悠地穿透了整个身躯 “呜啊” 若是被利刃飞快地刺入体内、在迅速抽出的话,根本就没有如此绵长且清晰痛感;他的这一声惨叫,不光穿透力极强,而且还极度复合;除了寻常的惨叫以外,还额外夹杂着软弱的抽泣之声、听起来真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直到剑尖透胸而过、略微扎入了木制楼板以后,沈归也并没有着急 抽出剑柄;反而还高高抬起右脚、一脚踏塌了对方的腰椎与盆骨;随后他又极为缓慢地转了转右手腕,以剑身的宽度为直径,生生地把他那道普通剑伤,剜成了一个十分骇人的圆型大洞 无论是后心之上经过改造的圆形剑伤、还是被沈归一脚跺碎的腰椎骨,都预示着这位行事小心谨慎的降魔尊者,根本就没有任何一条活路可走了 直到他咽下了后一口气,沈归的鞋底还踩在他那软绵绵的后腰之上;而原本干净粉白的棉靴厚底,此时也被顺流而下的鲜血染出了一团锦绣 三次出手,三条人命。 倒不是说沈归不需要留下活口盘问;而是因为降魔尊者这种身份的活口,根本就没法同时留下两个。对于这些心思如藕的江湖败类来说,只要还有半分泄露消息的可能性,他们宁可死、也是绝不会对敌人吐露半个字的 沈归踩着半湿的靴底,一边抽出了手中的长剑,一边大大咧咧地迈步走进了内堂屋中 此时屋中正站着一位手执宝剑、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他的头发束扎的一丝不乱,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暗绣纹儒生袍、腰间横着一根做工精巧的皮质玉带,上绣金丝云龙纹。他的这身行头,虽然样式都看似普通,但仔细一看,做工却极其精巧,想必价格也一定不是什么小数目。 不过,此人身上最为华贵之处,乃是腰间悬挂的一件猪首龙造型的翡翠雕饰。光是这一件拇指大小的硬玉配饰,就足够让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沈归、心中也生出一丝惊愕来了 其实翡翠这个词汇,乃是来源于一种临水而居的飞鸟;由于他们平日以捕鱼为食,所以渔民们通常都称呼它为鱼狗、或是鱼虎。这种鸟儿的羽毛、天生就等分为两种颜色或背绿腹红、或头红身绿;红为翡、而绿为翠,所以这种鸟的名字,就叫做翡翠鸟。 通常人们口中的翡翠一次,其实大多指着都是那种单一颜色的玉石;可正儿八经能够称得上翡翠二字的顶级玉石,却应该是红绿颜色相等、又互相泾渭分明的一块红绿双色美玉。不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只有天地日月才能造化孕育而成的石中至宝,应该只是上古传说或者臆想而成的理想罢了 但今时今日,沈归就在这位活口的玉带下面,看见了这么一件顶级美玉即便他这枚翡翠猪首龙腰坠的红绿颜色,分布的没有那么均匀,但却也足够用倾城至宝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当然了,好货也要卖与识家,对于那些不喜欢玉的人来说,这不过就是一颗漂亮的小石子罢了 而这位文生打扮的降魔尊者,一见沈归的眼神被自己腰间的翡翠玉佩给吸引住了,心中竟然也生出了一种吾道不孤之感 “兄台练就了一双好眼力啊若不是你身上还有我三位兄长的血仇,单凭你这一双火眼金睛,你我二人就能成为知己至交可惜这天意弄人,本该是相知相识的两位同道好友,今日怕是要有一位得血溅当场了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兄台喜欢在下的这件小玩意儿,那么我们不妨就用它来做个赌注好了你我二人交手过招,以成败论结果你败,便留下这颗项上人头;你胜,那么在下就把这件翡翠玉饰,赠予兄台” 沈归闻言呵呵一笑,歪着脑袋便讥讽起对方来 “兄台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我如果真的跟你赌上一盘,赢也只赢这么一件玉佩而已;可如果我输了的话,那这条小命都要归你所有了这物件就算是再金贵,也终究抵不过人命啊既然兄台对在下这颗头颅有兴趣的话,那么沈归也不好拂了您的兴致凭你的真本事,自己过来拿吧” 沈归说到这里,抬起右手一晃对方的面门,左手一记动作幅度极其微小的反手撩阴剑,便已经朝着这位书生的双腿之间施展开来这一剑如果真能撩在实处,想必以春雨剑的锋利程度,这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就要被动的练成分身之术了 其实沈归方才在一楼已经听见了这些人的对话,自然也知道这位中年文仕,便是对方这四位降魔尊者之首,而那三位冤死鬼,都称呼他为老曲。看来这老曲的确是有当头领的本事;面对自己这如雷似电一般的阴毒剑招,他竟然还有空撩开衣袍的下摆,不慌不忙地连撤了三步,连个衣裳角都没被划破 而且这个老曲在撤步躲开春雨剑的同时、竟然还有空伸手撩了撩自己额间披散的几缕发丝 “兄台虽然眼力出众、气度不凡,但这出手偷袭,也实在是有失风范” “像你这种为官府与江湖道两家所不容的孤魂野鬼,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江湖道义呢别说废话了,即便是天大的道理,也总是要握在最硬的拳头手中” 沈归平日与人动手,最喜欢仗着速度欺人;所以他第一剑出手偷袭,本就是为了测试出对方的身法与反应速度而已。如今第二剑再出,他就已经把出剑的速度提到了老曲勉强可以招架的程度 不过沈归手中这柄春雨剑虽然足够锋韧,但因为剑身规格所限,一旦与人近身颤抖,便会变得束手束脚,不得施展;所以沈归第二剑再出、便以剑做刀、朝着老曲当头劈下招法虽然粗鄙不堪、但却因为内屋的环境所致,使得刚刚连退了三步的老曲,如今再也没有退避的余地了。千钧一发之际、他也只能采取也是最笨的一种抵挡方法举火烧天式也就是双手举剑过顶,用自己的剑身、去抵挡对方当头斩下的利刃。 面对沈归这速度极快、气势极强的一记劈斩,老曲自然也运起了全身的劲道如此一来,他身上的筋骨与肌肉,也就自然变得僵硬起来 与之相对的沈归,对自己身体的每个细微之处的把控程度,已经达到了生念已迟的地步尽管那老曲分明看见了沈归已经在长剑上灌注了浑身的力道;但下一个瞬间,自己的剑身上却并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巨大力道;反而出现了一声轻飘飘的脆响,回荡在了自己的耳边 乒 没有半分力道的春雨剑,就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对方双手托举的那柄细剑上 砰 同一个瞬间,沈归的右手、已经紧紧攥住了对方握剑的右手腕;而他的左手此时也攥成了拳头、已经重重地击在了老曲的小腹之上 “你好像也并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狡猾啊真在这么狭窄的屋子里以剑迎敌,那岂不是自缚手脚吗” 沈归对于自己的拳头用上多少力道,当然是清清楚楚的;所以在他一拳命中目标之后,便立刻松开了老曲的右手;失去了束缚与支撑之后,老曲的后背瞬间弓成了虾米一般,双膝一软向前一栽,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刹那间,屋中便充满了刺鼻的味道 最开始的时候,老曲吐的还是没来得及消化完全的午饭;吐完了腹内食物残渣之后,他便开始呕出带着血丝的胃液,最后便是黄绿色的胆汁了 沈归心里明白知道,任谁腹部遭到一记落在实处的重拳殴打,一时半刻之间根本就缓不过来;这与意志和忍耐力无关,而是身体五脏的自然反应而已。 于是他也就收剑还鞘,又自顾自地打开了窗子,呼吸起了窗外的新鲜空气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05巨鹿县的覆灭四 沈归即便经过了多位名师指点,但终究没有系统的习学过任何一套精妙招法。所以他以往跟人动手之时,倚仗全是自己格外出色的身体条件罢了。如果敌人的进攻与防守、前进与退后、落在自己眼中都是慢放动作的话,那他还需要学什么精妙招式呢所以沈归就是凭这点老本,一直苟活到了今天 可他今日遇见的这位妇人,是各项能力全面包围自己的绝顶高手如此一来,就算彻底把自己啥也不会的德行,彻底暴漏出来了。 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沈归面前的赤钟,扬起左手短棍、作势便要迎面砸下;沈归慌忙中挺剑抵挡,没想到人家左手一晃自己面门、右手的棍子便结结实实地捅在了沈归的胃部;当他身体遭到重创、自然而然弯下腰去之后,赤钟左手的虚招也立刻变虚为实,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沈归的左腿根上 沈归瞬间遭受了胃部痉挛与大腿麻痹的双重打击,不自觉地开始向后仰去;赤钟却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补刀机会,她迈开双腿,直接站在了沈归的身上,弓下了半截身子,低头抡起手中双棍,照着沈归的脸庞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抽打 事到如今,沈归的春雨剑早就被赤钟踢在了一旁;手无寸铁的他,面对着如暴雨倾盆一般落下的短棍,只能咬牙扬起运不上力道的双臂,堪堪架在自己面门上方;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记得距离越短、力道越轻的这一回事,拼命地向外架着胳膊;可当他咬牙挨了十几棍之后,便再也顾不上什么减轻力道了,只能无力地收回伤痕了累的双臂、抱着脑袋死命地护住自己的面门 接下来这残暴不仁的武打场面,在第三者眼中看来一点都不潇洒就仿佛是乡村小院之中的一位悍妇,抄起了两根擀面杖,正在痛打自家馋嘴的癞皮狗一般 华神商团的大管事龇牙咧嘴的看了好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赤钟,记得要给沈少爷留下最后一口气啊待问出了那两根镇龙钉的下落之后,再送他上路也不迟啊” 没想到这一句话出口,敲鼓敲得兴致正浓的赤钟,却立刻停下了手中上下翻飞的两根鼓槌、反而神色兴奋的转回头来,眼神中绽放着嗜血的光芒,用一种妖冶诡异嗓音对他说道 “再敢说半句废话,老娘连你一起打” 沈归这副身子骨,算是已经被打皮实了。不仅皮糙肉厚,恢复能力也极其惊人,所以才能勉强抗下来赤钟的这一遭狂风暴雨;可那位大管事却显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果赤钟手中那两条短短的白蜡杆,真的敲在他身上的话那一定是碰哪哪断,挨哪哪折如果一个不小心被人家敲准了地方,肯定连个二都数不到,就得当场一命呜呼了 可毕竟这大管事是个生意人,非常懂得从善如流的必要性。面对赤钟这位实力强劲的外援出言威胁,他愣是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说出来,便立刻用桌上的美酒佳肴,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沈归的骨骼与经脉虽然十分强韧,但面对着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的两条短棍,仍然还是无力抵抗太久没挨上多大一会儿,他惯用的左臂便不堪重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断骨磨擦之声 臂骨这一断,额头的空门自然也就四敞大开随着接下来的咚咚两声脆响,便彻底宣告了沈归的意识陷入了深度昏迷当中尽管额头是人体最坚硬的部分,但面对着如此绵密的攻势,被敲出一个脑震荡来,是肯定跑不掉的 一见沈归受力不住、双臂无力垂下,整个人也陷入了昏迷当中,那位大管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妈的这娘们不是谛听派来相助我们华神教的吗既然是各为其主的合作关系,不听我招呼也还算情理之中;但大家也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才走在一起的,你方才把他打成一滩烂泥我倒是也管不着;但这人现在是死是活都分不出来了,万一他把那两根镇龙钉藏在了哪个山洞里,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了也就是说,如果沈归什么都没吐露、就被她给活活打死的话;那么老子的这条小命,也就算彻底交代了 想到这里,大管事呼啦一声掀翻了桌子,鼓起胸中的那点勇气,指着正在若有所思的中年妇人大喝起来 “赤钟你为何要下” “唰” 这中年妇人果然是言出必行之人一听这大管事开口叫嚷,竟然连头都没回,果断地扬手便向身后射出了手中的一节断棍;要说这铁橄榄和断开的木棍,的确不可同日而语,既没有那么快的速度,也不可能在破空之声发出之前、就已经命中目标;不过这大管事也毕竟也不是个练家子,面对这道高速袭来的异形暗器,他连眼神都还没有成功聚焦,便被那节还带着木茬的断棍、瞬间穿过了咽喉,只留下了一个模样骇人的血肉窟窿 赤钟连看都没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死尸,反而弯腰捞起了昏迷不醒的沈归,腰杆一较劲,先是把这条断臂死狗架在了自己肩上、又飞起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架火盆,随后便大踏步地离开了这间华美的三进宅院 当身材矮小的赤钟、扛着前后着地的沈归迈出了这间宅院的大门之后,整个华神商团的驻地,便燃起了一把冲天大火 此时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还没有到就寝的时候;再加上巨鹿县本就不算太大,华神商团驻地这边的火势一起,立刻就惊动了全县的百姓 刚刚仓皇逃回县衙的陈大人,一见商团驻地方向起火,立刻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可是他知己至交章源的产业啊而且现在整个巨鹿县的平民百姓,无论是行动坐卧还是吃喝穿戴,哪一样又能离得开人家华神商团呢方才那位蒙面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又为何要跟一群见面三分笑的商人作对如今又为何会放下一把大火,焚烧了整个商团驻地而且那位待人和蔼、性格豪迈的大管事,到底有没有身陷火场之中呢 想到这里,陈知县再也沉不住性子了。也来不及换下被冷汗沁透的衣袍,一把推开了扶他回复的那位小厮,风风火火地朝着那间还亮着灯火的书房走去 放眼整个巨鹿县,有资格在他书房之中进出自如的人,就只有他亲自请回来的两位得力助手薛捕头和程师爷。如今他们二人面色皆是铁青,顺着一扇四敞大开的窗子,注视着远处被烈火染红的那一片夜空 “程先生,薛捕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彻底醒了酒的陈大人,此时踉踉跄跄地走进书房之中,一屁股便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程先生与薛捕头对视了一眼,二人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为难之色;最后,还是程师爷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低声宽慰起了神色不善的陈大人 “东主无需为此事担忧据学生想来,那黑衣人应该是冲着华神教去的,与我巨鹿县并无多大干系。而且即便华神商团的驻地被焚,但他们的物资与货物,却一直都寄存在城外的货仓之中,此时仍然还是完好无损的。如此想来,这一把大火烧下去,也不过就是死几个人罢了只要事后薛捕头能加紧盘查此案、县衙方面再出面善后、帮华神商团另外选择一处驻地,再上东主与华神无上教尊大人私交甚笃,想必我等应该不会受到此事牵连的” 陈大人听完了这一番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程先生想错了本县并没有担忧自己会受到牵连,而是害怕整个华神教上下、会因为这一场大火、而彻底迁出本县呐哎,咱们巨鹿县的公私账簿,都是先生亲自经手的;一应收入与支出的往来,你自然也是烂熟于心可以说他们华神商团只要一撤,咱们巨鹿县下至平民百姓、上至我等三人,全都要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啊” 其实正如陈大人所虑一般,巨鹿县的财政情况,其实历年以来都是入不敷出的请客虽然在华神教没来到这里之前,此地也是往来客商众多的贸易重镇;但历任巨鹿县的知县大人,却都是有名无实的空头富翁。 这巨鹿县真可谓是成也在地理位置、败也在地理位置 按照普通老百姓的看法来说只要过往的商队一多,客店与饭馆,首当其冲的就要先发上一笔利市;除此之外,还有诸如什么铁匠铺啊、车马行啊、药铺医馆啊、甚至是赌场和牙人,都能连汤带水地吃一个肚大腰圆当然了,这个想法也没有错,尽管他们巨鹿县的商业氛围并不算浓郁,可单靠着给来往的客商配套服务,就已经足够让巨鹿县的百姓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了 但谁心里有苦,谁自己最清楚哪怕是收入再多,如果抵不过支出的话,那就还是亏本的生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06巨鹿县的覆灭五 那么历任的巨鹿知县大人,为何明明怀抱着一枚聚宝盆,却生生变成了四面漏风的无底洞呢就算前任知府之所以会当了个亏本县官,是因为个人能力不足的原因;那么总不能每一任的知府人选,全都是不善经营的无能之辈吧毕竟除了陈大人这位前任油坊东家之外,其他的知县大人,可个顶个都是两榜进士的底子啊 所以巨鹿县赔本的主要原因,还是要从燕京城中的户部衙门开始讲起。 北燕王朝与幽北三路不同,分为兵、刑、工、吏、户、礼六部衙门。户部则是掌管着所有财政大权的财神老爷。如今他们用来统计各地每年应缴商税的方法,就是按照朝廷颁发给各家商队的关防路引数目,来核算各地需要交纳的税费多寡。简单说来,就是凭着商队的关防路引上加盖了多少过关凭证,来统计各地每年需要上缴的税银。 可这巨鹿县虽然地理位置的确得天独厚,又是几省来往商队的必经之路,看似是个掌握了贸易中转的肥差;但这一块别人眼中的丰腴宝地,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过路财神罢了 因为那些商队每每经过此地,全都是徒步进城交换路引的顶多就在巨鹿县里饮个马、打个尖、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城中的客栈里过上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会赶往更加繁荣的顺德府、或者是邺城交割货物了如此一来,人家连商队进城的城门税都不缴,而是安排几个跟车的小伙计在城门外歇脚、守着货物过一夜也就是了。银子虽然都是挣出来,但对于他们这些天南海北跑货的商人来说,却也同样是在路上省出来的。 所以,巨鹿县的牙人才会聚集在城外的小茶棚里揽客;而不是像其他城市那样,都在城中的茶馆里等待主雇自己上门。 但显然户部的大老爷们,根本没机会听一个七品小知县的牢骚与委屈人家见了多少商队的路引,就摊派下去多少的商税否则的话,一县一县的派人去查,层层剥皮还不在紧要;刚刚倒下去的大燕朝,可就是死在了冗官的问题上 这一县知府还没当满一年的时间,陈大人就彻底体谅了前任知县的毫无作为了朝廷播下的每一笔银子,根本没有如数发放的时候;而自己押送入京的每一笔银子,也绝不可能会如数入库这样一来一回的两道盘剥下来,他这个知县能够全须全尾的活到今天,还不是全靠着人家华神教的帮衬吗 可如今那黑衣人放下的这么一场大火,没准就会把华神教这个全县的财神老爷,给直接惊跑了 薛捕头此时见知府大人面色不善,也立刻龙行虎步地走上前来,还把自己的胸脯拍得震天响,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市井豪侠、而不是朝廷的九品捕快 “放心吧陈大人,属下现在就去召集三班衙役赶去救火虽然看东门那边的天色、这火势光靠人扑、肯定是扑不灭的但我薛六可以向您保证,至少在场面上、绝对让天神教的人挑不出一丁点毛病来” 说完之后,也不等陈大人再嘱咐两句,薛六便晃着自己腰间明晃晃的官刀,走出了县衙后堂 这薛捕头前脚才刚一走,程师爷立刻换上了一副万分焦急的面孔 “东翁,这薛六只是一介粗鄙武夫,虽然在为人处事方面也还算是油滑,但却并不懂得那些官场中的门道啊依学生之间,这场大火非但无法扑灭、而且还一定会牵连甚广如今可是正直深冬时节、而本县自打立冬那天下了一场小雪,至今为止可是半片雨雪都没再见过啊今夜又恰逢北风呼啸,这风助火势、火随风涨,已经” 陈大人还没有理解程师爷心中的忧虑,而是抬起右手扶着额头、语气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程师爷所说皆是实情、本官心里也明白但本官是亲眼看见了有人肆意纵火、这明显是人祸、而绝非天灾啊更何况本县已经在第一时间指挥衙役差丁前往、并吩咐薛六召集百姓乡勇前去救火了;即便火势最后真的无法控制,也与本官并无多大干系啊” 又急又怒的程师爷用力一拍桌子,直把一直在揉着眉心的陈大人惊的双眼一怔、神色茫然地看向这位突然爆发的师爷 “大人华神商团的驻地位于县城东门方向;而华神商团的驻地附近的各家院落,可全都是本县乡绅豪富的宅邸啊” 还没转过弯来的陈大人,也被他这一巴掌给拍火了,立刻提高了嗓门喊道 “这大火一烧起来,哪还管得了谁是富商谁是豪绅啊而且这火又不是我府上养的一条狗,即便真的波及到了谁家的宅子,本官又能如何” “死几个富商豪绅倒也不打紧,但冯启龄冯大人的宅子,可与华神商团的驻地,仅有一墙之隔啊” 这一句话,就仿佛是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在了陈大人的天灵盖上他听完之后根本来不及细想,立刻连滚带爬地往府外跑去,他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冯大人的府宅门前,亲自指挥救火即便最后无法把冯大人从火场之中救出来,也一定要让所有参与救灾的人,都能亲眼看见自己竭尽全力、舍生忘死的一番做派 其实从严格意义来说,这位冯启龄冯大人,如今只是一个庶民身份;但他却也是前任的礼部侍郎,更是当朝右丞相蔡熹蔡显阳的同年至交、也是蔡党的头号战将去年年底,蔡、王两党为了东海关燃起的那一场大火,展开了一场近乎于彻底摊牌的生死厮杀;最终虽然成功削去了王放这么多年以来,在刑部苦心培植的全部势力;但正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蔡党同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波及。最终天佑帝与两位左右丞相,不知在私下里达成了怎样的一番协议,蔡右丞以自己的铁杆心腹冯启龄为代价,向轻启战端、招致惨败的王左丞,换回了整个刑部衙门。 而这位自愿冲锋在前的冯启龄冯大人,入仕之前乃是巨鹿县的本地人士。所以当他致仕返乡的时候,也只随身携带了一位老管家、与一头小毛驴而已;但奉命驻守在邺城的蔡家长子大将军蔡宁,却早已提前为他翻新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冯家老宅而且从那天以后,这位蔡将军每两个月,就必定会来到巨鹿县探望这位冯叔父一次,由此可见冯蔡两家的交情,已经深厚到了何等地步 而且冯启龄即便已经致仕返乡,仍然还会有燕京右丞府的驿马,不停地往来巨鹿县送信。可以想象得到,蔡右丞对于他这位同年至交兼铁杆盟友,一定抱有极大的信任。只要王党未来踏错半步,那么天佑帝周元庆颁布旨意、再度启用他冯启龄,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 可就是这么一位蔡右丞的铁杆心腹,一位未来的朝廷一品大员,没有死在蔡、王两党的战场上、却糊里糊涂地被烧死在了自家老宅当中切莫说吏部会不会治他一个剿匪无能、救灾不力的罪名;就单说蔡党上下、也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个七品芝麻官的 更何况邺城距离巨鹿县,仅仅三百余里;只要身处京中的蔡右丞得到消息,再写下一封家信送到邺城、不出两日之内,蔡大将军即可率领麾下亲兵抵达巨鹿县。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他把自己这颗头颅一刀剁下、高悬于旗杆之上、整个北燕王朝也绝不会有人替他说上半句话 而且即便是人家不杀自己,自己也没脸再把这个官当下去了原因很简单,自己这个七品县官,是花银子捐来的;而最开始走的就是人家礼部的门子而当年替他这个油坊小老板牵线搭桥的人,就是这位身陷火场之中的座师兼同乡冯启龄冯大人 陈大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火场前面,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得力助手薛捕头,此时正带着几十个衙门里的差丁,一边朝着火场里指指点点、一边磕着手中的瓜子;而在他们身边还有无数身穿白袍的天神教信众穿梭,全都在一桶一桶地向燃起大火的冯宅泼水 “薛六你他妈刚才是怎么跟老子保证的看看你们这副德行” 陈大人一边手忙脚乱地脱着自己的一身锦缎棉袍,一边手忙脚乱地拎起地上的一具空水桶,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数落着神情错愕的薛捕头 “大人您看看这火,他们这不是白忙活吗像您这么聪明的人,跟那群傻了吧唧的老百姓瞎搅合什么啊就这种冲天大火,那是泼几桶水就能熄灭的吗而且您也别以为我薛六什么都没干方才我早就带着兄弟们把火道给清理出来了现在我可以跟您保证,除了冯宅和华神商团驻地,其他的院子最多就是毁堵墙罢了怎么样这么大的一场火,只烧了区区两间宅子以后吏部的那些老爷们要是知道了这事儿,怎么也得给咱爷们下一道表彰吧” 心急如焚的陈大人本来没打算跟薛六继续纠缠,可此时一听他竟然开始自夸起来,立刻就扔下了水桶,飞起一脚便踢在了薛六的胸口上 坦白说,薛六如果有心躲的话,即便这位陈大人踹劈了自己的大胯,也绝对蹭不到他的衣裳角;但薛六还是生受了他这不自量力一脚,身子不动不摇、但神色却有些委屈地问道 “老大人,您这是为什么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09巨鹿县的覆灭八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2一碗油泼面 无论是身处于太平盛世、还是在兵荒马乱之中,那些闪烁着迷人光泽的黄白之物,始终都是最基本的硬通货无论是什么身份的组织或个人、都会被这种金属吸引的如醉如痴、被它的光芒闪烁的目眩神迷。 那么谁才是华禹大陆上最了解财富二字群体呢当然是那些走南闯北、低买高卖的商人们了;不过这有利益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纷争,所以目前北燕与南康两国划江而治,那分属于两地的商人们,自然也多有相互抵牾之处了。 那些商通天下、货至万家的南康商人,觉得北燕的商人根本不能算做是生意人,半点做生意的本事都没有。就他们干的那些活计,顶多能算是给人家跑腿的;而北燕的商人呢,又总是认为南康人过于锱铢必较、太像是生意人了,半点男儿汉的豪迈气魄都没有,心里除了银子也什么都容不下。给外人看的感觉,就仿佛是一条条抢食的恶狗那般、半点体面都没有。 其实,这两种不同的理念冲突,也是导致南康与北燕分家的最要原因之一。 在商言商,是骡子是马也总得拉出来溜溜。那么到底是北燕人把生意做得更大更广还是南康人的生意经更有成效呢很简单,比比南北两国的收入,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如果单从北燕与南康官方对外宣布的账目来看,这燕京城的岁入、比起南康的都城建康来,也只稍微低了些许,差距小倒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可这实际上,这两方宣称的账目之中,到底还藏着多少猫腻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最清楚了。 既然双方宣称的实际收入,还有着很大的水份,那么到底哪一家的岁入数目可信度更高呢 首先来说,南康人的货物,在市场上的价格是最高的。他们凭着匠人们精湛的手艺、再加上舶来文化的融合与冲击,早已经通行于整个华禹大陆了;而且即便是北燕王朝和幽北三路,都在不同程度上对南康商品施加重税,可仍然还是架不住人家百姓自己乐意多掏银子啊 而且如果再加上南康人把货物销往海外的这一笔收入的话,那就不只是从明面看上去的利润翻倍那么简单了。 至于说北燕人的生意模式,的确看起来更文雅、商议价格的时候也显得更加豪气。不过整个北燕王朝,在商品流动的本质上,仍然还是没有逃出左手倒右手的自产自销模式。像他们这种你花了五文钱买了我的布、我再花五文钱买了你的煤的以货易货方式,一来一去之间产生的利润极其微小,又如何与南康的远航船队相提并论呢 其实要区分南北两地的贫富状况,根本就不着多么繁复的数据支持。哪怕是找一个极为自傲的燕京大爷,他也不可能昧着良心跟你说北燕比南康更加富庶。既然双方真实差距已经拉开,那么按照历史的规律来看,双方早就应该逐渐迎来了吞并收购、或者鱼死网破的最终结果;不过好在天佑周家,北燕王朝之所以能与南康一直僵持不下,靠的就是这座丝绸之路的旧都长安城。 也可以说这座龙脉移位的长安城,正在掌握着整个北燕王朝的经济命脉。它是大厦将倾的一根梁柱;是千顷赤地活下来的一根独苗如果没有这座长安城苦苦支撑的话,北燕王朝的经济体系,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南康商人们给彻底冲垮了 最血腥无情的战场,也未必都是血流成河的修罗场 那么这座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又在哪里呢 整座旧都长安,俯瞰似以大地为棋盘,星罗密布着一百零八家坊市,意为天干地支之数;而在其中正东、正西两个方向,还坐落着两个巨大的贸易集市,与坐北朝南的那一座咸阳行宫,互相勾勒出了一个三角形。 就是这东、西两座内外集市,合力造就出了一座繁荣发达的长安城,也间接养活了大半个北燕王朝。这东边的坊市,乃是北燕人的贸易集市,这里除了贩售北燕用于外销的各色商品之外,还有许多达官显贵们喜爱的上等奢侈品、以及各种民间百姓的日常应用之物;所以这座东坊市,也是整座长安城平日里最为繁华的一个区域。 而沈归等人选择落脚的客栈,便位于东坊市路东的长乐坊深处。因为这里不但与集市近在咫尺、更是长安城中顶尖酒坊的聚集地。就连这附近的空气之中,都弥漫着美酒的扑鼻香气。 而且开长乐坊中的十几家大小酒肆、还有着这样的一个规矩。每隔三年,就会举行一次长乐坊斗酒大会。而每逢此时,华禹大陆上凡是善于品酒、酿酒的行家里手,都会不请自来;而在比赛过后胜出的那位店家,还有资格在自家的老铺招牌下面,再挂上一块深棕色木底、由朱砂大红字勾勒出的长乐二字,是为长乐坊的行首 别瞧沈归等人今日投宿的这家客栈,只有区区几间客房,而且室内陈设与应用之物都非常普通,但价格却简直高的离谱;而之所以沈归愿意委曲求全,皆因为在这间客栈的正对面,还有一座门面有些破败、仅仅摆了几张桌子的小酒铺 毫不客气的说,这间黄家醪酒铺的规模、还比不上燕京城里大饭庄的马号宽敞;但就是在那斑驳破旧的黄家醪牌匾下面,正吊着一个小小的木制方牌,上书长乐二字 已经被饿的头晕眼花的沈归,才刚刚坐在了客房的浴桶之中,便被窗外传来的香甜酒气给彻底打了一个通透。他赶紧胡乱擦洗一番身子,随即套上了一套伙计刚刚买回来的干净衣裳。穿好之后他推开大门,脚步虚浮站在楼梯口大喝一声对面啊随后便扑通扑通地跑向了那间黄家醪。 由于现在太阳才刚刚挂稳、远不到吃饭的当口上,所以这件小酒铺还是空空如也的冷清模样。店中站着一个身体杆瘦的老头子,此时正靠着栏柜不住打盹头晕眼花的沈归踉踉跄跄地坐在了长条凳上,整个人依靠着桌子,朝着那个瘦老头嚷了起来 “掌柜的救命先给我来一壶稠酒,再来上一大碗面、要是能有只葫芦鸡啥的,那可就更美了” 上了年纪的人本就觉少,根本也没睡着;如今看见店里来了一个这么冒失的年轻客官,立刻摆出了一副冷脸 “嚷洒尼嘛砸着只有酒和萝卜条尼,你说的那些吃食,要去前面” 这老头刚数落了沈归几句,可一见他手脚发颤、嘴唇发白,心中立刻明白了这小伙子一定饿得不轻。随即他止住了后面的训斥,咧嘴嘿嘿一笑,用那双干枯的大手,在自己的围裙上使劲儿蹭了蹭 “咋都饿这个怂样子了,还敢要酒喝啊等着” 这瘦老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临走之前,他还从旁边的笸箩里拿出一块干馍、又给倒了一碗热水,示意沈归先垫垫肚子;随后便转身钻进了里间屋,口中还高声嚷嚷起来“屋里的” 俗话说这饿不洗澡、饱不剃头;如今被生生饿出了低血糖的沈归、身体一边打着摆子,一边掰了一块小人家昨天剩下的白馍放在嘴里;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块剩干饼,却让沈归觉得是越嚼越香、越嚼越甜;不过手指大小的一块剩干馍,放进自己嘴里嚼碎了之后,竟然还能弥漫出丰富而立体的层层麦香 一块剩白馍,不知不觉就被沈归吃了一个精光他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拢回了桌上散落的馍渣,一仰脖儿、全都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没等上多久,那大叔便撩开了粗布帘子,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水蒸气,一个硕大的海碗,便晃晃悠悠的丢在了沈归面前 “快拌。” 干巴巴的撇下了一句话之后,这老头又回到栏柜后面弯下了腰酒液清脆响动,伴随着沈归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在这个小酒馆之中回荡起来 一碗面还没吃完,另外那四个饿死鬼,也先后挤进了这间小酒馆中;一碗碗裤带宽的油泼面、犹如流水一般摆在了桌面上;而这五位少爷小姐那副狼吞虎咽的吃相,也把那位瘦老头看了一个眉开眼笑,手里的烟袋也抽是的吧嗒吧嗒响 沈归吃完了第二碗面之后,终于算是抚平了心里的那份慌张。这时候,他才算有了闲暇时间,去品尝那一碗足矣摘下长乐二字的顶级美酒玉浮粱。 这酒液如果光从外观上看来,既像是豆浆,也像是米糊;一口饮下,非但没有寻常酒液的辛辣口感、反而还颇有几分难以形容的酸甜滋味儿。沈归一碗碗的饮着入口甘甜的酒液、一边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面、心中别有一份宁静与安和之感 正在这时,由打门外走进来了一位臂弯挎着竹篮的的中年妇人;她低垂着下颌,轻轻地把竹篮放在了老头面前的酒柜上,随即又抬手拢了拢鬓边的乱发,回头朝着那沈归点了点头,便一弯身子,钻回了厨房之中 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除了沈归之外,谁都没把她的出现当成是一回事儿 可对于沈归来说,这位妇人可并不只是黄家醪的内掌柜那么简单而已 她还是南康谛听的大供奉代号赤钟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3金市 在这之后的一整天,沈归对于这座繁花似锦的长安城,一直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因为在他的内心之中,始终都在被一件事情困扰着那位被人叫唤作赤钟、如今又化身为黄家醪内掌柜的老妇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来路呢 其实当初在巨鹿县的时候,颜书卿与赤钟也算有过半面之缘;而且她还被人家随手丢出去的一根短棒、牢牢地锁在了小黑屋中,最后还是靠着跳窗才逃出来的;但当时的谛听赤钟,与方才那位黄大娘,在五官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但之前那一身弥漫的桀骜与怪诞之气,却丝毫不见了踪影;即便面对面地仔细查看,也与寻常上了年纪的普通妇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面对着香气四溢的油泼面、与三只葫芦鸡的共同诱惑之下,颜书卿要是还能把她认出来,那才是真的见鬼了呢 正所谓鸡肉通神,美酒通仙;如今这神仙一般的美食当前,无论有什么重要的事、始终都比不过一个吃字 如果说长安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是沈归等人所居的东市坊附近;那么整座长安城、乃至整个北燕王朝,商业吞吐量最大的集市,就是太白诗仙在 少年行二当中,所描写的金市了。 这座坐落于城西金光门以内的西市坊,乃是外邦商人的专属集散市场。由于此处距离西城门极近,更是前朝大燕开辟的丝绸之路;直到今天为止,各国商贾仍然还在此处云集、互相交易买卖;也顺带着聚集起了大量的财富,所以才会被世人称之为金市。 不过这太白诗仙的诗句,虽然起来极为浪漫;但这座金市坊若是只从外观上来看,更像是沈归心中的跳蚤市场。除了那些开门迎客的商铺之外,即便是那些衣着富贵的大商人,也只能租一个竹棚这样;而其他的小商小贩们,大多都只能席地而坐、至多再铺上一块美轮美奂的叶尼地毯做为摊位,一半为了展示自家的货品、一般也是为自己占下一块位置。 在这座金市之上,除了华禹大陆上最常见的黑、白、绿三国大食商人之外,更有着全民皆商的栗特人、天生的流浪民族罗姆人,以及那些一衣带水、毗邻而居的新罗人、扶桑人等等等等 至于他们所贩售的那些五花八门的货物,也足矣晃花沈归等人的双眼五颜六色的香料草药、拳头大小的宝石玛瑙、花团锦簇的手工拜毯,膘肥体壮的西域宝马可以说在这一座金市之中,无论你兜里有多少银子,也不用发愁如何把它花光 不过由于沈归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赤钟,所以根本无心逛街。于是他伸手招来了聚集在牌坊下面趴活的几位牙人,又对着齐雁耳语了几句之后,便独自往回走去。 他想要摸清楚赤钟这个神秘妇人的底细 在这座长安城中,上到公卿大夫,下到市井百姓,都沉湎于杯中之物,而且尤爱甜酒;而那些胡商手中的葡萄佳酿虽然滋味美妙、但无奈价格有些偏高,脱离了人民群众;喝起来讲究很多,也有些刻板的束缚感;所以这三秦大地本土出产的黄桂稠酒,就成了老少咸宜的流行饮品。 由于三秦大地日照充足,所以即便如今还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但在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长乐黄家醪,如今也早已人满为患了。沈归回到自己的客房之中,叫来了一壶胡商配好的薄荷陈皮茶,便透过四敞大开的窗子,仔细观察起了那位正在酒客当中穿梭忙碌的内掌柜 沈归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也始终不敢相信这位手脚麻利、面带春风的贤惠妇人,竟然还是一位身怀绝世武艺的武林前辈;即便她在赶走几个罗姆小偷的时候,脸上仍然还是笑吟吟的;就连踢向那三个半大孩子的腿脚,看起来也是极为笨拙不堪、更惹得诸位酒客看了之后、都发出了放肆的笑声 一壶茶,一盏酒;一个人满为患的小酒铺,一个斑驳狭窄的小酒馆;一位不善言辞的瘦掌柜,一位手脚麻利,性情柔和的妇道;这幅画面既热闹又宁静,让沈归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他有些想家了。 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长安城的钟鼓楼便齐声传出了一通鼓响;此时在街上巡逻的巡城吏,也齐齐敲动手中的铜锣,扯着嗓子大喊道“要出城的可都紧着点啊,一刻钟以后,城门可就要关了” 此时正坐在墙边饮酒的几位新罗商人,一听城门马上就要关闭,都互相搀着彼此,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其中年长一人朝着内掌柜嘿了一声、随即一扬手,丢出了一块小银角之后,便踉踉跄跄地朝着通化门的方向走去。 在长安城的上流社会当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讲究昆仑奴、新罗婢、波斯姬、菩萨蛮。这四个专有名词,指的就是时下在长安城的富裕阶级之中,最为流行的四国番邦奴仆昆仑奴,指的就是肤色较华禹人士更深一些的外邦男仆。这些人不光身强体壮,力大如牛,而且性格敦厚,心思单纯;再加上语言不通这个优点,最适合当作力士或者跟班豢养了; 而剩下的三种配备,指的便是由各地被贩运儿来的婢女或舞伎了。 其中的新罗婢、其实就是这些新罗商人的主打商品;他们从本国购买或拐骗来一些强壮的妇人或待嫁的少女,不远万里运至北燕王朝以后售出,再换回大批的丝绸、茶叶、手工制品、奢侈品等等,再运回本国售出,谋求两地巨大的货物差价。 不过这新罗婢虽然价值不菲,但终究也是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正所谓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从新罗到长安城之间的距离,又何止千里之遥一路上这些女子死走逃亡的损耗,还不算在其内;光是养活她们的口粮、以及到达北燕之后的培训费用,就已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本钱;所以这贩卖人口的利润,远远还比不上贩运死物特产来的更加丰厚。 所以这些新罗商人也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能够让自己居住在长安内城的客栈。如今关闭城门的鼓声一响,即便这几位新罗人已经喝了个摇摇欲坠,仍然还是得强迫自己站起身来,回到城外的便宜客店落脚休息。 这城门鼓一响,也自然宣告了东西两座市坊,迎来了关门清场的时候。没过多久,那四位逛了一下午街小姐少爷们,一人坐着一顶花里胡哨的轿子,回到了客栈门前;在轿子的后面,还跟着四位神色兴奋的牙人,以及八位身体漆黑、一脑袋卷毛的昆仑奴。他们每个人都或抬或抱地带一大堆商品 沈归光看那些牙人脸上的神情,就知道这些四位活祖宗、定然是没少消费 不对啊他们哪来的银子呢 沈归急忙忙跑下了楼,只见那几个牙人正吆三喝五、手脚并用地指挥着昆仑奴往客栈前厅里卸货;而齐雁也从怀里掏出了一锭二十两重的银元宝,向年纪最长的一位牙人丢了出去 “你们这些四位牙人、还有那八个小黑人,自己拿回去分吧。” 沈归看着出手阔绰的齐雁不禁浑身一颤,迅速反手摸向自己的内兜与腰间的银袋子 怪事,一个铜板都不少沈归眼珠一转,立刻眉头紧皱地对齐雁说 “我说大雁啊你带着两位堂客女子出去吃攒儿去庙会、市场等热闹地方偷窃,就不怕祖师爷怪罪” 齐雁摇头晃脑地嘿嘿一笑,伸出了自己两根齐平的手指头,对沈归低声说道 “知道不知道什么叫贼吃贼,越吃越肥啊我这也是给长安城里的同道长长能耐瞧见了没有要是没有我跟着的话,他们这三个空子,一准连脚上的那双鞋,都得让人家给顺走了” 说完之后 ,齐雁朝着齐返那宽阔的后腰随手一拍,便在桌面上摆出了不下二十个五颜六色的银荷包 沈归看着这些战利品、脑门上已经开始见汗了 “我让你护着点他们,又没让你去招惹本地的江湖你走路的时候直接把右手隐在袖子里,告诉他们你是门里人不就得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刚进长安城,又没有在这里戳杆报号闯地盘的打算,何苦去招惹他们呢” 齐雁反手从袖管里顺出两根黑铜条、在沈归面前一晃 “这还用你教吗本地的江湖我是一个都没碰至于这些个荷包嘛,全都是属于那些罗姆人的这些番邦人干活不讲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这玩意儿生生往下拽你说,这不就等于明抢一样吗这我要是都不伸把手的话,才会被祖师爷怪罪呢” 齐雁的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4桃色绯闻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5撬墙脚的秦秋 不用怀疑,那位面冷心热的黄家醪掌柜黄贤,就是个实打实的普通人。而且追溯人家黄家祖上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三秦人士,这辈子也没踏出过这片土地半步;而那一手冠绝长乐坊的招牌稠酒九里玉浮梁,也正是他黄家的祖传之秘。 但那位代号赤钟的内掌柜,却既是华神教请来坐镇的高手、也是南康谛听的供奉;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这样的双面生活,算不算是退隐江湖之后,找了一份兼职用来贴补家用 至于秦秋劝说齐雁跟着他走的真实用意,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公允的说,在最早期的江湖道上,骗、盗两门,其实是同一家的,都归于小绺一门之中。因为有些盗窃技术,其实很难界定到底是骗还是盗;所以当初这两门的前辈,就合力搭建起了小绺门的基础架构。而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前朝大燕的年代;那个时候的小绺门长,就是楚植的老恩师、也就是秦秋与齐雁二人的师爷。 这位老前辈,原本是个破落的纨绔子弟出身;在阴差阳错之下,才走到了犯罪的道路上。不过由于这位师爷的幼年生长环境极为富裕,也就造就了他那洒脱豪放的脾气秉性。那么一个浪漫主义的江洋大盗,对于维系经营一个江湖派系,肯定是没多大兴趣的;而那些平日以行骗为生的江湖人多鬼啊一见这位掌门人没什么工作热情,自然也就通过一番明里暗里的小动作,逐渐脱离开了小绺门的掌控之中。 苹果树上无论如何也结不出馒头来,浪漫主义的师傅,也肯定教不出来什么苦大仇深的徒弟。所以顺着齐雁这片叶子往上捋,整条枝蔓上全都是这样放荡不羁脾气楚植年轻之时,便收了一个大弟子大秦秋;在他才刚满二十岁的时候,就来了一出挂印封金,将整个小绺门全都往秦秋身上一甩,自己云游天下去了。 而这位秦秋在年轻的时候,还算有那么一股少年意气;这位大爷当上了门长之后干的头一档子买卖,就是单枪匹马地夜入皇宫,把皇后凤冠上的夜明珠偷了出来;把玩炫耀了几天之后,竟然又原封不动地给人家送回去了这一来一去之间,不单臊了北燕皇族周家的面皮,连带着那些金刀捕快,全都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人家这开门红的当头炮,简直响的不能再响了彻底把整个江湖震了一个底朝天。正所谓要劫就劫皇上、要偷就偷娘娘;虽然这两个偷字说的不是一回事,但也足够闯出他秦某人的江湖字号了 不过秦秋的这个贼王也才当了没几天,就觉得天天约束门下弟子、罚这个打那个的破事有点腻味,于是他也仿照恩师一般,收养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孤女,耗费了全部的心血悉心教导,想让她快快长大,也好接下自己的班;可没想到苏乙青这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她竟然自恃身法高明,偷偷的摸到了岳海山的竹海剑池当中行窃结果也毫无意外被人家竹海剑池门下首徒古戒古三剑随手制主,捆了一个四马倒攒蹄,锁在了柴房之中,静等秦秋前来赎人。 不过这苏乙青的武艺、虽然无法跟古戒想比;但她毕竟也是个江湖儿女,阅历和经验肯定要比古戒这种闭门造车的习武之人灵活许多;凭借着姣好的容貌,三言两语、眉来眼去之下,便把个老实木讷的古戒迷的是头晕目眩,竟然右手拎着师傅赐给自己的惊雷短剑、左手拽着自己的红颜知己苏乙青,生生从竹海剑池的万剑大阵之中杀了出去 正所谓贼不走空,苏乙青虽然一样宝贝都没偷着,却偷出来一个大活人 秦秋性格洒脱豪放,当然无所谓苏乙青到底是偷了东西还是偷了一位情郎;但人家竹海剑池的继任掌教左丘粱却彻底懵了这个古戒古三剑,可是竹海剑池的首徒啊而且还是开山祖师岳海山,手把手教出来的亲传弟子,外形潇洒英俊不说、更难得的是品性纯良敦厚,乃是竹海剑池第三任掌门人的不二人选啊结果自己一个没留神、古戒就被那个女飞贼给拐跑了如此一来,他就算是堕入了邪道,即便是浪子回头改过自新,也永远失去了接任掌门人的资格了 所以当时怒发冲冠的左丘粱,便拎着那柄镇派之宝青芒剑,找到了苏乙青的师傅秦秋。两个人经过了一番友好协商之后,最终此事才得以和平收场。之后双方也共同宣布对于此事的处理办法小绺门的弟子苏乙青、与竹海剑池的大弟子古戒,二人无媒私通,败坏门风,扰乱纲常,同时被逐出师门,以儆效尤。 为人木讷、但偏偏又出类拔萃的古戒,在师门同辈当中的人缘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本人又不愿意接任掌门人,所以被逐出师门这档子事,对于他本人来说,倒也是件无所谓的事;而对于苏乙青来说,就更是不疼不痒了这江湖人的组织结构比起武林门派来、本身就更加松散;所以逐不逐出师门的事,人家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除了满脑门子官司的左丘粱之外,最愁的就属秦秋了本来眼看着苏乙青一天天长大,自己也马上就可以效仿恩师一般、云游天下了;但这下倒好,辛辛苦苦种了好几年的小白菜,反而把人家圈里的猪给拱了其实如果说到正面放对,秦秋根本不惧他左丘粱;不过双方谁也都不是孤家寡人,有鉴于小偷和剑客门徒在武力上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所以秦秋至少在明面上,还是给了竹海剑池一个交代。 不过这样一来,小绺门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还能往谁身上甩呢 一腔心血付诸东流的秦秋,便找到了自己的师傅,并表达了想要辞职的想法。楚植这个坏老头、显然也没有重操旧业的想法了;于是他也给秦秋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不要妄图去管尽天下贼事,只教可教之人,只管能管之事即可。于是,在这个推卸责任的主体指导思想之下,秦秋便另外创立了一个飞贼组织,名曰百鸟。 之后楚植又恰好收到了林思忧的亲笔书信,亲自莅临幽北验货之后也觉得资质不错,才有了如今的这只南飞雁。 所以齐雁一直都被师门前辈,当作是小绺门的接班人来培养的。而他手上的功夫虽然不像秦秋这般出神入化匪夷所思,但至少在身体硬件与基本功方面,已经是非常扎实了;至于那些剩下的事正如秦秋所说,最多只需要半年时间调教,就足矣让他成为顶门立户的贼王了;如此一来,这位小绺门的现任门长,百鸟的头目,也就可以成功退居二线了。 这些江湖上的一门领袖,大多都是抱着传承技法的态度去寻找培养弟子的。因为江湖这条路,原本就都是穷苦人家无路可走之下,才会选择的最后一条生路;而这些个江湖前辈,也只想把本门弟子赖以为生的技术和规矩,传承有序地保留下去,为穷人家的孩子们,多保留几条谋生的路;与那些想要开枝散叶、光大门楣的武林门派,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沈归看着这位一直在挖自己墙角的江洋大盗,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我说秦前辈,您今天来就是想要把大雁拐回去接替百鸟的他齐雁的出身就算是再平庸,那至少也是幽北三路的忠良之后啊贼这个字眼,可有点好说不好听吧” “你的意思是我把他往邪门歪道上拽咯确实,这跟着我秦某人当贼,哪里比得上跟着您沈少爷当通缉犯好听呢” 江湖人之间,最不怕的就是斗嘴尤其是像秦秋这样的老江湖 “前辈您可能有些误会其实这北燕朝廷发下的海捕公文,就只是名义上的事,一点危险都没有而且我这还有” 沈归刚刚辩解了一句,秦秋那宽大的袍袖在他面前一晃;下一个瞬间,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把打开的扇子 “豁万里江山图唉没想到那个皇帝老儿周元庆,都已经这么的大岁数了,野心还是不减当年啊沈归啊沈归,莫非你觉得单凭这把御赐的扇子,就能横行北燕王朝了吗我告诉你,至少在这片三秦大地上,只要你将这把扇子往出那么一亮,你们这五个小东西有一个算一个,永远都走不出这座长安城了” 沈归听到这里颇有些不以为意。即便眼前这个秦秋的确深不可测,自己对上他的话,也确实没有几分把握;但好歹他也是齐雁的大师兄,怎么想也该是自己这条路上的人呐;至于楼下那个妇人赤钟,自己虽然也不是她的对手;但如果从伍乘风那论的话,她应该算是自己的前任师娘,而且在巨鹿县还放了自己的一条性命。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自己真的陷入了危险之中,她即便不伸一把手,也绝对不会和自己作对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6长安有佳人 “他们的事,就不用你这只鬼鸟废心了;如果实在不肯听劝的话,老身现在就毙了这混小子” 忽然之间,从门外传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沈归回头望去,发现紧闭的房门不知在何时已经被人推开;此时站在门前说话之人,则正是那位刚刚还在对面楼下收拾桌椅碗筷的老妇人赤钟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归仿佛完全忘却了之前的那一番交手;如今一见赤钟现身,立刻与这位仇家攀起了交情 “师娘” “啪” 还未等沈归抱上赤钟,脸上便已经挨了狠狠的一记耳 “叫我黄婆婆” 正如沈归所料一般,正所谓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那个黄家醪的掌柜是个面冷心热的老头,而他的这位黄夫人,也同样是这个脾气。尽管她的身手非常高明,但她却没打算真的伤到沈归这一记耳光虽然听上去极其响亮,却连半分的劲道都没有用在实处。 老话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么一看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陋习。至少没皮没脸的沈归,挨了前任师娘这一巴掌之后,的确是老实了许多。 “黄婆婆我现在有很多问题,应该从哪开始问起呀” “挑那些跟老叫花子没关系的问。” “哎” 接下来,黄婆婆就在两位女孩子那黯淡的目光之中,讲述起了这把御扇之所以是祸非福的道理。 原来眼下这一座旧都长安城、乃至整片三秦大地,虽然在名义上仍然归属于北燕王朝的管辖之内,但其实早已经自成一脉了;虽然他们每年的应当缴纳的税款,仍然还会如数上交;但如果从皇权律法这个角度上来看,整个三秦大地的百姓民生、以及文武官员的升迁任免等等等等,已经全部脱离了燕京城的掌控。 当然了, 长安城的这一滩肥水,也没流到外人田里。如今实际掌控了三秦大地的土皇帝,是天佑帝周元庆的亲侄子信安侯周长风。 北燕文帝周友孝,膝下共育有三子皇长子周元京、二皇子周元翎、以及三皇子周元庆、也就是北燕王朝当今的天佑皇帝。 不过那位皇长子周元京,在他七岁那一年,不幸夭折在了一场痘疮之中,也就是俗语的天花病;而二皇子周元翎,幼而聪敏好学、能言善辩,容貌与身型也颇肖先帝般清秀俊雅,自然颇受其父喜爱;所以,在他刚及弱冠之年的时候,便已经被先帝封为秦王,并把整片三秦大地,统统赐为他的属地;由此可见,虽然周元翎仍然未获封太子之名;但至少从这个秦王的封号上来看,基本已经敲定了他必将承继大统的事实。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肉一天没有放进自己的嘴里,就随时都有掉在地上的可能。就在他受封为秦王的第二年,燕京城中便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这位秦王周元翎,如今又多出了一位三弟,名唤周元庆。 其实当时的周友孝,身体状况已经不太乐观了。所以在秦王殿下、甚至是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眼中看来,这位比秦王小了足足二十二岁的三皇子,根本就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周友孝还能再撑上十年,这孩子也只不过才十岁而已;而且秦王殿下周元翎,本身也不是一个心狭量窄、工于心计的人;如今自己多出了一个三弟,开心反而还多过了担忧 不过上天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在周友孝病重不治、龙御归天的那个时间节点,秦王正领着几万人马,与西疆大小金童佛麾下的红衣军浴血厮杀;直到半年之后,秦王才终于率军荡平了天水关,为北燕王朝彻底廓清了重启丝绸之路的最大障碍;可当他率领大胜之师、才刚刚回到长安城的西门以外,竟然正好接到了燕京城中发来的八百里加急 这份邸报上说,他那个刚刚十岁出头的三弟周元庆,尊奉先帝遗旨,已经在京城之中登基坐殿、改元开年了 这半年来的疆场厮杀,再加上怒火攻心也导致了旧伤复发,秦王殿下周元翎看完邸报之后、张嘴就喷出了一口心头血,起在马上的身子三晃两晃之后,便一头栽倒在长安西城门外 当场气绝身亡 关于此事的善后处理,燕京城中给出的最终结果,便是依照秦王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这种说法,既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国葬之礼,更是由小皇帝周元庆亲自出城扶灵,把他这位战功卓绝的秦王二叔,送入了京郊皇陵下葬。在此之后,年仅十岁的天佑帝,还御口钦封了当时年仅六岁的侄儿周长风,为信安侯;并准他全盘接手其父秦王殿下的遗志,领兵镇守北燕王朝的西北大门。 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自然不懂什么是国仇家恨,但孩子也总有长大的那一天。当他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得到了一个无可辩驳的如山铁证之后,你猜这个少年又会怎么想这一整件事呢 而那个所谓的铁证,就是他的皇爷爷与皇祖母,竟然是在同一天驾崩的 要知道他父亲秦王殿下的生母,乃是北燕王朝的东宫皇后;而天佑帝周元庆的生母,却只是一位身份低微的普通嫔妃而已。 那么天佑帝周元庆的这个皇帝大位,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可即便心中有了窃国之恨的猜测,但这位忍辱负重的信安侯,仍然还是生生扮了四十余年的忠臣良将;单从这一件事上,就足见周长风这个人,到底长了怎样的一副骨头、怎样的一颗心。 虽然时至今日,三秦大地每年应该上缴国库的税银,仍然还是如数如期的发往燕京城。可至于本地的官员任免调任、民生政令、乃至将军士卒的军心,已经全都不是远在燕京城的天佑帝,能够染指的范畴了。 是的,尽管在朝廷的名义上,这位周长风只是信安侯的头衔;但是在当地官民百姓的心目当中,却只有大小秦王之分,没有秦王侯爵之别 也同样没有他天佑皇帝周元庆 不过这档子事说到底,也是只他北燕皇族的自家之事而已。与沈归这五个幽北逃犯,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说那些官面上的人嘛,即便他们不认天佑帝的这把御扇,又能把自己如之何呢像长安城这种人口高度密集的大城市,只要随便闹出来些乱子来,场面肯定就小不了;至少在这座摩肩接踵、热闹非凡的长安城,凭着沈归的一身能耐,想要带着另外四人逃一条活命,根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秋此时也看出了沈归的漫不经心,他右手一抖,折扇唰的一声合在了一起,又迅速地在沈归的额头上敲击了一下;就这么闪电般的一下敲击,沈归才刚刚起念想要转头躲避,人家秦秋都已经一击得手、还把扇子都已经放回了他的袖口之中 “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吧这长安城的危险,绝对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如果你相信我或者说你愿意相信齐雁的话,就带着两个姑娘家,立刻离开此处;而且最好是马上翻墙出城,如若不然的话” “如若不然的话,你们可就要化作小秦王殿下的刀下亡魂了” 赤钟冷冷的接下了秦秋的后半句话。 “沈归一愣,透过那扇窗户、望向夜幕笼罩之下的长安城 “你是说,小秦王即将起兵谋反”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他一定想要你手里的两根镇龙钉” 沈归看着自己的师娘,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何她会如此手眼通天。她虽然是谛听的杀手不假,但他与伍乘风的那一道孽缘,根本不可能瞒住耳目遍布天下的谛听;所以即便她的身手再高明,至多也就是一个编外人员;至于说酒铺内掌柜的身份嘛除了能知道长安城内柴米油盐的行情价之外,就只能打听到长安城中的花边新闻了。 还未等沈归琢磨出一个结果来,门外边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之声。他探头想要远处望去,只见远处走来了一支五十人左右的队伍,每个人都手举火把、腰跨长刀,身背硬弩,盔甲齐整;为首一人骑着一匹西域宝马,把头盔压得极低,看不出面目与真实年龄;可单从他骑在马背上、那不动不摇的上半身就能看得出来,此人绝对是一员刀下沾染过无数亡魂的战场骁将 赤钟也听到了队伍行进的声音、双眼之中瞬间划过两道雷电 “这些废物就交给鬼鸟其他的人,全都跟着老身” 秦秋便点了点头,坐在了窗子边上,喝起了沈归那一盏纹丝未动的凉茶;而沈归一行五人,则急忙跟在赤钟身后,三拐两拐地走进了客栈一楼的仓房之中 “师黄婆婆,您老人家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地道的” “这个地道就是我和老黄一起挖的” “以您的身手还用得着白费这个劲吗” “这也不是我用的,而是老黄。最近这几年时间里,长安城的黄米的价格番了好几番” “大雁,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偷东西的时候,也挖地道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7信安侯的耐心一 与此同时,正端然稳坐在宣政殿那张龙椅上的信安侯周长风,正双眉紧锁地看着殿下的一位大和尚。 “国师啊,不知当明天破晓以后,这天下之间的黎民百姓,还能否能得到半日安宁。想本侯我自幼身怀血海深仇、却仍然能够隐忍四十余载,皆因为我不想让三秦大地的土地上,再次燃起连绵不绝的战火想我父王戎马一生、最终也是为国为民而战死沙场,为的不就是天下能够承平、百姓可以安居吗可本侯身为人子,如今却反而亲手点燃战火哎,今日虽然由我等决定起事,但最终会演变成一个什么模样,就绝不是你我二人可以左右的事了” 尽管此时正值深冬时节,但殿中这位被称为国师的大和尚,却只是披着一件土黄色袈裟、露出了半边肌肉虬结的身子,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好勇斗狠的力士,而并非是一位得道高僧 “侯爷乃是人间佛陀身、九瓣莲花心的慈悲之君。侯爷能够放下国仇家恨、能以天下苍生为念、而放弃私仇,此举本是世间之大爱,是功德无量之举;可惜您亲手种下的这一枚善因,并没有结出令天下承平、百姓安居的善果。那位端坐在紫金宫中的天佑皇帝,也并没有感念于您的仁德宽厚,反而还用您苦心经营而来的大量财富、不停地对外挑起战争、令各国军民百姓互相之间结下死仇;而您心中牵挂的那些穷苦百姓,也并没有得到他们应得的太平日子;反而却全都死在了周元庆亲手挑起的战火之中莫非是这样的结果,就是您想要得到的吗而且侯爷您每年供给北燕朝廷无数的民脂民膏,难道本意不是为了清理河道、赈济灾民、修葺学堂,奉养孤老吗可结果呢这一笔笔来之不易的财富,却被周元庆变为一把把锋利的兵刃、一匹匹强壮的战马,肆意杀戮无辜侯爷,您不杀伯仁,可伯仁却因您而死啊那些砍在别人咽喉之上的战刀,可全都是由您为周元庆买回来的呀侯爷您就睁大了那双眼睛、好好看看吧看看你这四十余年的忍辱负重,到底换回来了一些什么贫僧只闻到了杀戮无辜的血腥味、却从未看见功德绽放出的五色光华如果秦王的英灵泉下有知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揭竿而起、澄清玉宇了”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直说的年近四十的信安侯,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有人说小孩子就像是一张白纸,最终会长成什么样子,全看老师在白纸上都画了些什么。 这位自幼便身负窃国之恨的信安侯周长风,非但没有变成一位眼中只有仇恨的战争狂人,反而还长成了一位悲天悯人的开明贤君;这个天大的功德,至少有一大半都要归于来自南林禅宗的大德高僧归心禅师。 自从秦王战死疆场之后、秦王妃便开始诚心礼佛;她也是想要用诵经焚香的一片至诚礼佛之心,来求得亡夫的英灵可以得到解脱;也正因为她的一片至诚之心,归心禅师才会受邀进驻于长安行宫之中的文殊殿,为秦王诵经焚香祈福,至今已足有四十余载光阴。当然,归心禅师还顺带着把秦王殿下的独子周长风,教导成了一位宅心仁厚、心地善良的开明之主,希望他能效仿其父秦王殿下,一直守护教化三秦大地的一方百姓。 而他的师们南林禅宗,前任的主持方丈乃是修习闭口禅的弘慧禅师;不过前些日子,这位不言不语的住持方丈,却被天灵脉者白文衍,轻轻挥舞的三下柳条,直接抽出了大道正果。而住在长安城中的归心禅师,乃是弘慧禅师座下的大弟子;所以当弘慧禅师在中岳山坐化之后,他这位首徒便被匆匆召回了南林禅宗,披上了那件御赐的十方伽罗宝衣,成为了南林禅宗的继任主持。 而在他临行之前,便对自己的俗家弟子周长风,举荐了南泉禅宗来接替自己的工作。而这位身居国师之职的宗闲大和尚,便是南泉禅宗派出的大德高僧 有别于身形消瘦、法相慈祥的归心禅师;这位宗闲大和尚浑身肌肉虬实、双眉乌黑浓密,眉梢直插鬓边;鼻直口正,大耳相怀,双眼如电,肚大腰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位六十开外的释门高僧,反倒更像是一位秃了顶的会家子 而且平日里他的饮食习惯,也有别于归心禅师的清粥小菜;这位大和尚真可谓是无肉不欢、无酒不食,不光对于佛法经义弃如敝履,而且每日清晨的时候,还会在文殊殿外的小院里呵呵哈哈地练上好一阵子武艺 最初几天交往下来,信安侯对这个声若洪钟、举止粗放的大和尚,还有些不大习惯;可当他通过归心禅师的几封往来书信、开始真正了解释宗不同法门流派与主旨思想以后,也就对这个莽汉一般的大和尚,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几天下来,那个被归心禅师教导了一辈子修心见性的周长风,竟然对这位大和尚口中的除魔卫道,产生了一些新鲜感。而且接触的时间越久,周长风越觉得与其被动的等待那玄之又玄的顿悟;还不如脚踏实的入世,主动追求功德圆满 于是,这位犹如莽汉一般的宗闲,就被活动了心思的信安侯尊奉为国师;并且通过一番深入浅出的交流,也让他彻底燃起了除魔卫道、廓清寰宇、顺带着报一报国仇家恨的火苗 而这位宗闲大和尚今日的这一番话,简直就说到了周长风的心窝里在周长风看来我摒弃了一切的仇恨与私怨,委曲求全的给你当了四十余年的本份臣子,就是指望着北燕的万万百姓,能够得到难得的太平岁月;可你呢隔三差五就与邻国打上一架,劳民伤财自不必多说;更可笑的是,这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摩擦下来,你竟然连一寸土地都没有争回来老子在长安城含辛茹苦的戍边养民,你周元庆就在燕京城中肆意挥霍,轻启战端;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忍了四十余年绝不能再忍下去了 其实他想了这么多,都是翻出来的老底子之所以他周长风会动了这份心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去年东海关那一场大火,折了几十万北燕儿郎的性命 周长风即便能忍气吞声,也不想继续掏出大把大把的银子,去填补周元庆挖下来的一个个大坑了正所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你周元庆已经试了四十余年,现在我才把你赶下龙椅,也算不上罔顾叔侄之间的骨肉亲情了 而本就自诩怒目金刚转世的宗闲大和尚,一听自己的俗家弟子有了这等念头,简直就正中自己的下怀别看这位宗闲大和尚整日里光着半边膀子,脖子上挂的佛珠也比李子还要大,看上去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莽撞人;可凡是能把武艺练到他这等地步的人,就绝对不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蠢人庸才 既然想要解开一团麻乱,就得先找出一个线头来 而当下这个复杂局面的线头,便是一脚踏入浑水当中的幽北中山王沈归,沈太初。 也许就连沈归自己都不知道,他这身百来斤的骨骼皮肉,在别人的心目当中到底代表着怎样的价值;但至少在这君臣二人眼中看来,这位幽北郭家大小姐的私生子,就是那根足矣撬动整座华禹大陆的杠杆 试想一下,如果沈归这一行五人,真的死在了北燕王朝的土地上;那么幽北三路那位刚刚上任的兴平皇帝,是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首先来说,这五个少年人,除了那两位猎户的儿子之外,已经可以代表整个幽北三路了。别瞧李登和郭云松如今都已经弃官不做,变成了两只闲云野鹤;但虎死尚有余威在、更何况这两只幽北猛虎的门徒弟子们,如今还把持着幽北朝堂的半壁江山呢就算那位兴平皇帝颜青鸿,本意是想要顾全大局、也绝对会被整个幽北三路的军民人等一起架上马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兵出东海关,挥军直指燕京城。 如果幽北三路的颜青鸿兵发东海关,那么他们现在的铁杆盟友漠北草原,也总得适当的表示一番;即便他们仅仅派出几支小股骑兵,不停地顺着长城脚下跑上几日的圆场,也足矣牵制住大批的北燕军力,令他们不敢动弹分毫 再者说来,东海关只要燃起战火,那么南康方面就绝对会不会坐失良机。也许他们步骑二军的战斗力,的确是不值一提;可单单凭借着水军的优势,就足矣让天佑帝的紫金殿开始摇摇欲坠了。因为无论是在鲁东还是津州驻扎的北燕水军,比起人家南康那遮天蔽日的船队来说,就连被称为战船的资格都没有;充其量,也不过是水塘里的几片小舢板罢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8信安侯的耐心二 第三章剑问北燕 119信安侯的耐心三 其实赵四喜的父亲算的这笔小账、真可谓是十成十的精明不但投入小,回报率高,背后还隐藏着一个鸡犬升天的好机会;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家儿子赵四喜的拔擢事宜,就因为今晚的这顿酒宴,定然会传到亲卫营的营正大人耳朵里;而且凭着四喜的聪明机灵与圆滑世故,从一个守城小兵、直接变成一位有着从龙之功的开国元勋,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 这事要是成了,还哪是什么鸡犬升天啊,简直就等同于位列仙班了呀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意外两个字;无论看似是多么微乎其微的小概率事件,只要发生在你的头上,那么就是十成十的巨大灾难了谁让他家的赵四喜,今夜还只是个守城小兵呢 而那位正在反向高空抛物的沈归、由于没有听到钩爪嵌入城关垛口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甩脱了扣、便上前虚着劲拽了拽绳索;可当他感受到了绳子传回手头的绵软触感、一时之间有些没想明白,便再次用力一拽 他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拽之下,竟然有一位身着镇西军军服的守城士卒从天而降 此事所带来的错愕程度,对于沈归和其他的四位小伙伴们来说,不亚于去河边钓鱼,结果却钓上来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骆驼 其实单以沈归的反应与身手来说,面对着这位从天而降的人体风筝赵四喜,他完全有足够的能力,在半空之中就把他给拦截下来;然而,沈归也确实被眼前这个猝不及防的巨大变故、给惊愣了神 砰 伴随着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这位被沈归一记飞爪钩入了脖颈的赵四喜,就犹如一个从城墙上摔下来的破麻袋一般、狠狠地拍在了沈归脚下 与此同时,城墙之上也立刻甩下了一道桐油火把,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赵四喜身边;紧接着,那用于示警的铜锣也立刻被人敲动铛铛作响,城墙上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之声,那些熄灭火盆也依次被点燃;而通化门的城楼之中,也开始传出了牛皮大鼓的警戒信号 富有节奏的战鼓之声、与人体心脏跳动的节奏一样;既召唤了那些负责护卫城中安全的衙役兵丁、也把笼罩在夜幕之中的长安城,从睡梦之中唤醒过来 如果说这边军和内陆军队最根本的不同,那就要说到警惕性与反应速度的巨大差异了别看这长安营的大半士卒、都是与赵四喜一样花银子、托关系的小人;但平日里别家营号是怎么训练的,他们长安营身为精锐之中的精锐,也只会比别人更加艰苦,绝不会有半分轻松也可以说这个长安营,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关系营;而是那些家里既有多余银子、也摸得着门路,本身还能吃苦耐劳、也有那么一份狠劲的精锐关系户。 这人舍得花银子,本身的能耐又出类拔萃,晋升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吗 单从今夜沈归捅了长安营这个马蜂窝,就足矣看出负责戍守长安城的边军精锐镇北军、到底有着多大的能耐了 首先,如今已近临近深夜子时,乃是晚班与夜班交接的当口上。通常来说,这种班次轮替,都至少会带来半刻钟的纷乱;但今日赵四喜死尸栽下城墙的声音一响,下一个瞬间、就有一枚桐油火把飞到了响声传出的位置尽管城墙距离地面足有四丈高,对方根本看不清楚死尸的面目无关;但他却能借着火把的微弱光芒,认出镇西军军服来紧接着此人连片刻工夫都没有耽搁,向上级请示的想法都没有,立刻就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边的锣声一起,城墙上立刻有人添火照明,以防此乃敌军里应外合之计;点燃了足够的照度之后,先看清楚城外有没有敌军趁夜偷袭攻城;随后便有人敲起了城楼之中的那架牛皮大鼓,既是通知其他十一道城门守军提高警惕、以防敌军来犯;同时也是向城中的钟鼓楼,传递通化门预袭的重要信息。 紧接着,就在钟鼓楼得到通化门示警信息之后,立刻也按照钟谱敲响了警报信息。这钟声不但悠远深邃、而且穿透力也极强,所有驻扎在一百零八家坊市街铺相当于治安亭的巡夜兵丁,听到了钟声之后,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往通化门驰援;甚至就连通知敌人大军来袭的铜质号角背后,此时都已经站好了一位胸腔运足气息的守城军士,随时准备吹响代表敌军叩关的信号 一时之间,本是一片沉寂之中的长安城,竟然隐隐有了灯火通明的味道;如此巨大的声势,根本无需登高远眺,沈归也知道自己到底钩下来了一个多大的祸事如今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都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不同信息;有大批军士行进的甲叶磨擦之声、精铁马掌敲击石板路发出的声音、城墙上正在张弓搭箭的声音、以及附近商铺民居为了看热闹,而打开自家窗子的声音 面临着突然出现的大场面,即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定然已经暴露了行藏于是沈归一脚踢在了正在仰头望天的齐返屁股上 “是我恰好钩下来的、又不是他妈的神仙下凡你还看个屁啊,还不赶紧跑” 随即他又伸手扯住了两位同样呆滞的姑娘家,又张口朝着齐雁警戒的方向吹了一声鸟叫,便迈开大步一马当先、顺着通化门的内城墙,往警戒力量最薄弱的城墙南段跑去 嗖 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空之声传入沈归的耳中,他凭着一手听声辩位的功夫,立刻判断出了此箭最终会落在颜书卿的小腿附近;于是他立刻把右手握住的颜书卿向前一推,令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了这一枝又快又准的白羽箭 可能由于颜书卿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全城搜捕的大场面,本就有些心虚腿软;再加上沈归来不及出声通知,便用力把自己向前推去猝不及防之下,她自然也来不及调整身体重心,整个人踉踉跄跄了两步,直接趴在了地面上 不过显然正在城墙上的那位射箭之人,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如今他见一击不中、立刻又张开弓来,并且对身边三位刚刚赶到的同僚嘱咐了几句之后,四人便一起瞄准正在努力爬起身子的颜书卿、先后射出了四枝羽箭 边军的射箭功夫,本就是最为基础的看家本事;再加上这四位弓手,都是长安营的精锐士卒,所以不光有着一手精准的箭术,彼此之间的默契更是久练久熟;如今这四枝羽箭向颜书卿呼啸而去,凭着居高临下的加速度,以沈归如今的身手,竟然都只来得及完全拦下最开始的两箭而已 这第三只箭,沈归的手指只来得及蹭到了箭尾的白羽梢,仅仅改变了箭头的方向,还是由着颜书卿那张俏脸旁边蹭了过去,被箭尾的羽毛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皮肉伤;但令沈归完全来不及回手的第四箭,却实打实地奔着颜书卿的右小腿而去 射出这四只羽箭的武器,乃是两石拉力的镇西军制式长弓;由于边军面对的都是大批量的敌军,再加之这些守城兵虽然是精锐营,但却不是神箭手,也就没有资格用造价高昂的三棱透甲箭;所以这第四枝羽箭,只是最普通的平头箭,并没有任何花样可言;但就是这最普通的一根羽箭,也绝不是颜书卿一个弱女子能够承受的 好在颜书卿也是一位精通弓术之人,即便如今她正躺在地上、已经完全来不及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箭;却仍然还是在箭头扎入自己小腿肌肉之前,勉强微微侧过了一些角度;也正是因为这个角度,才使得这只箭没有直接射断她的腿骨,仅仅带飞了很大一条皮肉之后,箭头便扎在了石板路上,崩出去了好远 即便众人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看似文文弱弱、平日还喜欢耍些小聪明的幽北长公主,竟然也是个如此硬气的姑娘她右小腿被箭枝贯穿了一整条皮肉之后、仍然还是在沈归的搀扶之下、紧咬牙关地想要奋力起身 然而,强大的意志力,也并不能完全弥补肉体承受的巨大创伤;在反复摔倒了两次之后,满头大汗的颜书卿终于笑呵呵地往身后的拴马桩上一靠,朝着面带愧疚之色的沈归摆了摆手 “你们走吧我好歹也是幽北三路的长公主,即便被他们抓了、想必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一直跟在沈归身后奔命的小胖子齐返,即便嘴唇都已经跑的犹如白纸一般、但他如今仍然一言不发地就要去拉起放弃逃生的颜书卿可李乐安回头一见颜书卿小腿的伤势,眼中立刻也涌出了泪光 “小胖算了吧以她这个伤势,即便咱们能把她带到南边,也根本无法翻越这道足有四丈之高的城墙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21信安侯的耐心五 如果单从五官轮廓来看的话,那么沈归眼前的这位信安侯周长风,与他那位坐在紫金宫中的亲三叔周元庆,至少有七成左右的相似程度;但二者相比之下,给沈归带来第一印象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天佑帝周元庆与沈归的第一次私会,是发生在后宫的御花园之中;无论是相对轻松自然的交流环境、还是周元庆本身那副平易近人的态度,都给沈归留下了一个十分不错的印象;但即便周元庆已经竭尽自己所能的想要表现出谦和与随性的一面,但沈归却仍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隐藏在他那副温和外表之下的君王之威;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无论这十岁以前的三皇子周元庆,是个什么性格的小孩子;可自从他坐上了紫金殿的那张龙椅开始,他的第一个身份便是北燕王朝的一国之君,之后才会是周元庆本身。 虽然沈归不太喜欢他这个人,倒也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周元庆是个如同颜狩一般的虚伪君王,反倒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至于说沈归眼前这位安信侯小秦王周长风,虽然他前几日已经搬入了长安城的行宫中处理公事;但无论是他眉宇间流露出的忧郁与悲悯、还是屋中若有似无弥漫的檀木香气,都令他显得更像是一位在家修行的释门居士、而并非是实际上已经割据一方的列强诸侯。 沈归还记得周元庆在御花园中与自己谈论的事,大多都是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客气话;二人也用一种近乎于心照不宣的方式,把该解决的问题全都商议出了一个结果;可今日这位周长风,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把自己抓到了安信侯府,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与正事一点都不沾边 “沈归,你可了解释门佛法之精妙” “沈某不才,仅称得上是略有耳闻、却万万当不起了解二字。” 这头一句对话才刚刚结束,沈归还未等琢磨出周长风的意思、便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强硬气势,直接轰在了自己的面门之上 气势这种东西,说起来很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皇帝的新衣,但却实打实存在于现实生活当中。就比如说一匹高速飞奔的惊马、一块从山顶滚落的巨石、雨夜响起的一道惊雷、乃至于某些大人物的一个凌厉眼神,都会给目击者带来一种真实的压迫、危机感。 而安信侯周长风的气势十分温和,根本算不上是凌厉强横,甚至还隐约有些释教子弟特有的孱弱之感;所以如今这股霸道的气势扑面而来,也就代表了在这间安信侯府的正厅之中,还存在第三个人 蹬、蹬、蹬 随着沉重的一阵永远而近的粗重脚步之声传来、沈归的视线也从安信侯身上,转到了自屏风之后转出来的一位大和尚 “小僧法名宗闲,自幼便被遗弃在南泉禅宗的面门以前;至今为止,侍候佛祖已近五十载有余;然而因小僧佛缘浅薄、资质粗鄙,穷尽五十余年,仍然连一本金刚经都未能通;不过,先师曾经对小僧说过佛祖的三千大千世界,早已溶入了小僧的本心之中;至于通不通佛典、讲不讲得出经义,都只在个人所擅长的修行方式而已。佛法虽至深至玄,修行的方式与流派也更是多如牛毛;但无论选择了哪条路,只能走到最后,便都是殊途同归的。假如小僧心中能够秉持善念、并常怀一颗慈悲济世之心,那么便已经修成了正果” 这大和尚口中一边阐述着南泉禅宗对于佛法的理解,一边朝着沈归的方向缓步走来;他的脚步极为沉重、前进的步伐也极其缓慢;可每当他踏出一步,地上那原本方正平滑的青石砖上,便多出了一个向沈归方向龟裂的大脚印 虽然在江湖上,也有着看似与他一模一样的小把戏;但这位三秦国师宗闲大和尚,却显然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沈归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也不光是因为扑面而来的强横气势、更不是因为他那副举重若轻的姿态;而是因为他每向自己缓缓迈出一步,都极大的增强了那股霸道凌厉的气势 虽然这很像是拖刀的起手式,但他却并不是在调动力道;而是在用这种慢慢逼近的方式,侧面地怂恿沈归先耐不住性子,向自己抢先出手;由此可见,这位宗闲大和尚尽管看上去像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可单从他选择的进攻方式就能看得出来这位身体壮硕的出家人,至少在与人动手的时候,那可真是鬼精鬼精的 沈归当然也知道来者不善,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尽管对方的脚步沉重,看似是身法粗浅、却力道刚猛的武功路数;但如果自己真的贸然先行出招、或者是飞身后撤、就会立刻落入对方早已编织好的陷阱当中。 高手过招,倘有半招之差、结果便已是生死之别。 可这位率直勇猛的宗闲大和尚,却没有沈归心中那么多的负担与计较;他的左脚才刚踏入距离沈归半步之遥,速度便骤然提升到了一个单凭肉眼、几乎已经看不见运动轨迹的地步 双方这次有些莫名其妙的交锋,其实早在宗闲大和尚开口说话之时,便已经拉开了序幕他先用气息平稳绵长的呼吸方式,让沈归充分了解了自己的内息修为,也使得他提高了十成十的警惕性,不敢贸然抢先出手;而当他慢慢走到了沈归身前,凑足了方便自己进攻与追击的距离、就已经彻底掐死了沈归的全部退路 南方多山地,北方多平原。可能正是由于地形地貌存在着巨大差异、这才导致了南北两地武学风格的截然不同。由于南方地形崎岖、空间狭小复杂,所以就不太适合那种大开大合的技击方式;所以源自于南泉禅宗的武功招法,通常都俱有招法多变、节奏紧扣、出招迅猛、衔接绵密等等的普遍特点。 此时,这位宗闲大和尚已经通过心理战术,成功踏入了自己最擅长的进攻距离。他的右脚闪电般向前迈出半步,身体同时下压重心,左手连带着僧袍的大袖口、紧贴着沈归的双眼虚晃扫过紧接着气运丹田,张口发出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同时一记右拳突然从腰间而发、借着通过左臂袍袖扫出来的视觉死角、蕴含着腰腿合一的螺旋劲道、直奔沈归的心窝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别看这只是大巧不工的一记直拳,宗闲大和尚却在那些毫不起眼的细节上,蕴含了许多纤巧细腻的心思。 首先,宗闲在出拳之前、右脚提前踏出的那小半步,导致了如今他的右脚、已经端端正正地别在沈归的双脚当中如此一来,无论沈归想要如何避开这一拳,都无可避免的要被这随时可以变动的右脚尖,打乱自身的重心与步伐。 而且当他右拳发力过半的时候、那只负责遮挡视线的左臂也已经堪堪落下;此时那只粗糙宽大的左手,正捏成虎爪状、已经偷偷向沈归右侧腰间抹去 至于那高呼的一声、除了便于调动本身气息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想要扰乱沈归的听觉感官;以防他听到了自己击出这一记右拳、而自然带出的衣袖磨擦之声 看来南泉禅宗的弟子,果然都不是什么善类短短的一次交手,这位看似外表粗放的宗闲大和尚,已经展现出来了无比细腻的心思;单凭他这一拳所蕴含的智慧,就已经不亚于那些在阵前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兵法大家了 尽管沈归已经感知到了胸口处袭来的凛冽拳风、也清楚的知道对方出手就是杀招;但自己才刚刚挪动了左脚跟半分、就已经感觉到了对方右脚的阻挡 正如之前众人被陈子陵四面合围一般、一步赶不上、则步步赶不上;由于沈归的双脚被对方绊住、虽然仅仅耽搁了一个瞬间而已;但接下来的所有动作,就已经全都被大和尚的拳势与步法笼罩在其中了 这么短的一个瞬间,只够他做出一个选择。抽身失败的沈归,再也来不及出手截下对方的力道了他只得及双臂交叉护在自己胸前,用最笨最土的方式,生生抗下这势大力沉的一记铁拳 嘭 宗闲大和尚一击得手,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沈归的双臂交叉点上这一记重拳,竟把沈归击的连退几步,直到背后重重撞了在厅堂正中的柱子上,这才被迫稳了自己的身形眼见沈归脚步已乱、宗闲大和尚也并未上前追击;反而站在原地双眉一挑,看着面目狰狞的沈归,神色颇为赞许地说道 “没想到沈施主年纪轻轻,却能练出这样一副铜铸铁打的好筋骨,委实难得啊想这普天之下能够硬扛小僧一拳、还可以全身而退之人;从老到小全都加在一起,也绝不会超过二十之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25要帐鬼三 今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周围的百姓也都在忙活着自己手里的工作,黄家醪酒铺的小伙计乌尔热,也才刚刚摆好了桌椅板凳 最近几个月的时间里,乌尔热每天打开店面之后,第一眼都会看见这位沉默寡言的佩剑少年。他从来都是不言不语地往长条凳上一坐,再要上一壶玉浮粱,一碗油泼面,安安静静地坐上一整天。坦白的说,这样的行为有些搅生意,但这孩子一不吵二不闹、该给的银子也一文都没少;每逢下午或者晚上人多的时候,他还会主动让出大桌给客人,自己拎着那壶仿佛怎么喝都喝不完的稠酒,靠着墙根坐在地上发呆 对于这样一个安静懂事的好孩子,乌尔热真是打心眼里喜欢、也是打心眼里眼红。 所以今日她对于坐在这里喝酒的小熟客岳海山,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警惕性;满眼都是街口那位衣衫褴褛、满身尘土的前夫伍乘风。心中百感交集之下,眼睛鼻子自然开始发酸 如果是寻常中原女子,这时候一定已经哭出了一个梨花带雨但乌尔热这位苗巫女子,感觉到难过之后的下一个反应,就是彻底点燃了心中那团积压了足足十年的怒火 可她才刚刚吼出了半句伍乘风你还知道那位坐在旁边那位正在认真喝酒的岳海山,突然解下了腰间宝剑、用力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啪地一声脆响 “他就是墨门神丐伍乘风” 乌尔热才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被这孩子一惊一乍地给吓回去了。她有些发懵的下意识回答了一句“是是啊”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岳海山,飞起一脚便踢翻了面前那张碍事的桌子,整个人仿佛看见了杀父仇人一般,哑着嗓子吼出了一句 “看剑” 同时随着嗖的一声传出,这位半大的青年便已经拔出了桌上的佩剑,紧咬着牙关、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向神色惊愕的伍乘风杀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伍乘风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应该如何反击,才能不把他打死的技术难题上。 不过青年时代的岳海山,还真有一股只要你打不死我、我就赖死在这的劲头;即便伍乘风也是一次下手比一次更重,但他仍然还是不屈不挠地爬起来、继续挺剑前刺 当漫天飞舞的岳海山,砸碎了黄家醪门前最后一张桌子的时候,长乐坊周围突然冲出来不下一百余位练家子,全都在扯着脖子叫好、跺着脚地拍巴掌这些人个顶个都是长安城本地的武道名宿,每个人当年也都曾领教过伍乘风的手段;如今又见到更加精进的伍乘风出手,自然生出了高山仰止的敬佩之意。 原来,岳海山这个孩子,与伍乘风当年的脾气是一模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可他访遍了三秦大地的诸家名师,却根本没找到一个师傅敢于收下自己;不过诸位师傅也是感念于他的执着于坚韧,通过了一次集体商量之后,有人便提起了一位正在长安城中隐居的苗巫女子乌尔热。 这些人当然知道她和伍乘风的那段风流韵事了于是,他们便给想要拜师墨门神丐的岳海山,出了这么一个上门讨打的馊主意。当然,这也本是诸位师傅的一番好意。在他们想来,女子心思更加柔软,感情方面比男子也更加丰富一些。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的朝夕相伴,就算是岳海山本人不善言辞、多少也能混出一个脸熟吧到时候如果有师娘吹一吹枕头风的话,他伍乘风还能驳了自己媳妇的面子 而伍乘风本人,对于这个坚忍不拔的年轻人,也是十分欣赏的。于是他便在周围故交同道的极力吹捧与劝说之下,拍着胸脯表示岳海山这个弟子、他伍乘风就算是收下来了 这不仅仅是伍乘风成名之后所收的大弟子,更是楚墨一脉的传承之人再加上他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名满长安城了,如今在华禹大陆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所以这次拜师摆枝仪式,又岂容有所马虎呢 所以这新结识的师徒二人,就在一众江湖同道的簇拥之下,包下了玉珍坊里最豪华的一间大饭庄,热热闹闹地举行了一场足矣载入史册的武林盛事 从头看到尾的乌尔热懵了 这次她是真真正正的懵了当她最初看见伍乘风那一身的破烂与污渍,心里本来还有些不舒服,忘却了这本就是他的职业装扮,还以为他路上是经历了诸多千难万险、披荆斩棘才来到长安城的;而且也是诚心诚意地来央求自己,能回心转意地跟他回去,一起过太平日子的 可看他刚才的这一出师徒喜相逢,这里哪是来接自己回去过日子的呀分明就是得到了江湖同道的邀请,前来长安城收徒的也许是李玄鱼大萨满之前算到他退隐江湖的时机,出了什么问题;照今日这个架势来看,人家不光没打算退隐、竟然还打算再教出一个好徒弟来、师徒俩一起振兴光大楚墨的门楣啊 其实这也是乌尔热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楚墨一脉,自古便是一师一徒的传承方式,那还需要什么光大门楣呢 被留在原地的乌尔热,看着满地的桌椅碎片,看着空无一人的长乐坊,从脚心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直冲头顶。她噙着眼泪蹲下身子,慢慢地收拾起了黄家醪门前的那场狼藉 这一场拜师酒宴的规模着实壮大,众人一直豪饮到了子夜时分,才算勉强散场;无论是岳海山还是伍乘风,都是这场酒宴的中心人物所以即便师徒二人有着大海一般的酒量,也禁不住那一百来号习武之人的车轮战呐 伍乘风从宿醉之中醒来之时,已经是次日的正午时分了当他被窗外洒进来了一片耀眼的阳光,直刺双眼的时候,突然脑中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是干嘛来的 昨日正午时分,被砸了一个满地狼藉的黄家醪,自从众人欢天喜地的离开之后,便重新挂上了门板,歇了整整一天的业。在这一天之中,也不知黄家醪的少掌柜、与那位手脚麻利、热情大方的小伙计乌尔热、都说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清晨,长乐坊周围的邻居们便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变化 黄家醪的门窗与匾额上,整齐地贴上了好几张红红火火的喜字 不用问,这间黄家醪酒铺,如今就只有两个工作人员;一位是少掌柜黄贤,一位是跑堂伙计乌尔热。而一只这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乃至各家商铺的掌柜伙计有谁不知道老掌柜黄文鼎在世的时候,就已经不只一次的当众说过虽然这乌尔热是嫁过人的,但只要自家的笨小子黄贤,能有本事把人家给骗进黄家门里,那就算是他黄家的祖坟里冒青烟了 如果这事发生在圣人的故乡鲁东,那光是街坊邻居的戳脊梁、翻白眼,都能把这俩人给活活挤兑死但这里毕竟是各国客商云集的长安城民风自然也相对开放一些。像是女子改嫁他人这种事,放在长安城的百姓眼中,就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那些漠北草原来的客人,还有不少是爷俩合伙娶一个媳妇的呢 所以这乌尔热嫁给黄贤,不仅没人会指指点点,甚至还有点众望所归、普天同庆的意思自从第一个发现红喜字的大娘、满街嚷嚷开始,无数的街坊邻居全都炸了营 原本黄家醪的老掌柜就是个厚道人,为人一辈子谦虚谨慎,不缺德不害人;平日里整个长乐坊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人家黄老掌柜就没有不伸把手的时候虽说如今这位少掌柜黄贤,平日里总是不言不语、像是个闷葫芦一般;但这附近的街坊邻居都从小看着他长大、也都清楚他是个面冷心热、为人单纯的好孩子。 而且这乌尔热姑娘来了之后,更是秉着老掌柜的临终嘱托,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全都被她做到了极致;有着黄家醪先后两代掌舵人的仁义厚道,当然也攒下了不少的恩情 于是就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整个长乐坊的百姓与商铺便全都忙活了起来;而心中已然一片死灰的乌尔热,也披上了一道火红色的嫁衣,坐在了妆台的铜镜之前。她颤抖着拿起了台面上的胭脂碳棒、掩盖着自己脸上的悲痛之色 今天,还是她乌尔热有生以来,第一次穿上嫁衣 而当那位刚从宿醉中醒来的伍乘风,飞檐走壁地赶到长乐坊的时候,刚好看见二位新人互相叩完了最后的一个头 乌尔热终于还是把自己的后半生、交到了酒痴黄贤的手里。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男人是否吃饱穿暖、也不用忧虑自家的男人如今到底是生是死了 现在他乌尔热的男人,每天不是站在栏柜后面思考酿酒的新方子,便是赤膊着上身,在自家后院的小烧锅之中挥汗如雨 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种平静生活,也舍弃了那个自己曾想要伴随他一生的游侠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26要帐鬼完 按照道理来说,如果只是两个男人之间切磋武艺,无论是开门还是闭门,基本上都是彬彬有礼、彼此礼让的文明打法;即便是弱势的那一方打红了眼,对方也绝不会趁着这个机会痛下杀手;最多也就是给他的要害部位轻轻来上一小下,既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厉害、又无法继续死缠烂打也就是了。甚至这位身手更加高明之人,性格如果再儒雅一些,还会主动追求场面上的平手结局,至少也得做到让外人看起来不分伯仲的程度,这才称得上是大家风范 武圣人的门徒,毕竟不是那些站在街边集市,靠着打把势卖艺、赚吆喝吃饭的江湖人;如果在彼此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出手不知分寸礼让的话,那么即便是胜了,也免不得要在同道中人口中落了下乘。 这,即是学武之人的自尊与脸面,也是这个圈子里共同遵守的潜规则。 不过如果是两个年轻人之间,无论发生了何种形式的战斗,只要旁边多出了一个美貌女子围观的话,那谁都不可还记得要手下留情了当然,也不仅仅是习武之人如此,哪怕是那些地痞无赖打烂架,凡是故意闹出人命的时候,也往往都有漂亮姑娘的身影出没。这个特点,在天下三百六十行的青壮年男子之中,都可以通用 在异性面前逞强斗狠、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的行为方式,其实与各人的性格都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这是一种动物本能 无论是从朝廷律法的角度、还是坊间的民俗规矩来看待此事,如今黄贤与乌尔热夫妻对拜之礼已成,又有着在街坊邻里、与地保乡绅的共同见证,这桩婚姻就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不过伍乘风是个什么人他可是个江湖人既然是江湖人、那么就自有江湖人解决问题的特殊方式如果各个江湖人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百姓,也就没有了那句侠,以武犯禁的批语。 就在这二位新人,被前来贺喜的宾客们往新房里面推搡的时候,伍乘风便穿着一身四面漏风的褂子从天而降,仿佛一只怪鸟那般、转瞬就落在了乌尔热的身边。不过当时的伍乘风,毕竟是个火一般的豪侠,根本连一句好话都没有;反而是一把攥住了乌尔热那纤细的手腕,低声喝出了一句 “跟我走” 其实,他这话哪怕是放在昨天上午说出口,也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可放在今日这个时候才说出口的话,显然就已经不合时宜了。蒙着大红盖头的乌尔热被他紧紧攥住腕子之后,既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疯狂挣扎 她只是用另外的一只手,轻柔地扯了扯身边那位干瘦的夫君 凡是能在任何一件事上沉下心思钻研的人,也就不可能是个没骨头的软货。别瞧这位黄少掌柜,瘦的就仿佛是个人皮灯笼;但他面对着这位从天而降的武林高手,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就扯过了自己的夫人,又上步挡在了二人中间 “这位兄台如果是前来讨杯喜酒、沾沾彩头的话,那么黄某夫妇二人定然深感荣幸;但如果您是特意前来羞辱我黄家的话” 说完之后,他还谨慎地打量了一番伍乘风别在腰巾上的那把惊雷短剑,反手又给自己抄起了剁在灶台案板上的一把大菜刀 “那黄某也愿意与你一决生死” 在场众人都被这位浑身是胆的少掌柜所感染,纷纷为他喝起彩起来这些街坊邻里又不是瞎子,谁见了这个坏人家好事的叫花子、心里又能不生气呢况且以这位黄贤的身板体格,但凡是黄土高原吹来的风大上一点、都不能让他离开家门;即便这叫花子不是个练家子,单凭他那一身的腱子肉,这黄贤就算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他一个人打的二者之间这么巨大的差异,莫非黄贤自己就不知道吗不,他比谁都清楚最终的结果,但却丝毫没有露出半分胆怯之意;甚至在双方气势上看来,还隐隐有高出对方一头的趋势 这种无缘无故的气势,就是那虚无缥缈的天地正气 如果伍乘风此时能够豁出去、就这样混不讲理把乌尔热带走,那么就算是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集体出动、哪怕是再加上朝廷的镇西军一起,也绝没有人绊住他的脚步。 然而,如果伍乘风真的愿意舍弃一切的话,就不会耗费之前那十年的光阴、去为自己博得生前身后之名了 假使他真的强行带走乌尔热,那么自己这一身的荣耀,便立刻一朝丧尽;他如果转身离去,那么伍夫人嫁入了黄家门这档子事,也一样会传遍整个华禹大陆 其实,自从打他昨日离开长乐坊开始,就已经定了今日这满盘皆输的下场 这位纵横天下的墨门神丐伍乘风,就这样被一个身体干瘦的酿酒师傅,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菜刀,给僵在了当场 “你就是那个墨门神丐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呢,我呸” 就在伍乘风陷入了进退两难地步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之中传出了这样一道风言风语。随着人群自然向两侧分开,出现了一位丰姿俊朗的中年男子。 此人年纪大概在四旬左右,面目虽然谈不上绝顶俊俏,但却别有一番豪气干云的男子气概。他身穿一身质地普通的棉布长袍,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单从外表上看,根本也摸不清此人的路数 “伍乘风,这些年我耳朵里灌满了你的名字,但如今这一见之下你猜怎么着爷的眼里啊,根本就容不下你这样的杂碎你说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人家夫妇大喜的日子,你居然拎着一把破攮子匕首来上门抢亲仗着自己练过几天武,觉得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是吧来来来,你把那玩意抽出来,朝着爷我的心口窝捅也让我瞧瞧你那一手名满江湖的墨家剑,到底学到了你们祖师爷的几成功夫” 方才伍乘风也看出了黄贤根本就是个白身,但自己情急之下行事难免有些鲁莽,现在被人家僵在了当场,也正尴尬的没辙没辙的;可如今人群里出来一位管闲事的大爷,看那男子一身气度不凡、说话也句句带刺,应该是多少练过几下的会家子 你不是爱管闲事吗那我这胸中的一口恶气、可就全都冲着你出了 此人话音刚落,好容易得了一个台阶的伍乘风,便立刻抽剑抢步上前,一记子午剑挥出、直奔对方的胸前扫去 其实伍乘风这一招、原本该是朝着对方咽喉抹去的;但他毕竟与对方无冤无仇,只是想要借着这位好管闲事的兄台,打破一下如今的尴尬局面而已,又何必要伤人的性命呢 至于这位恰好过路的中年男子呢,他的名字叫做白文衍。 天灵脉者与普通人的交手的时候非常简单,单凭着速度与力量的绝对差异,无论对方是初学者还是武林名宿,到了他们的手里,也无非都是三两招的事罢了所以这位武功已临人间绝顶的伍乘风,就只出了一剑而已;随后便在长乐坊的众目睽睽,被白文衍当成了一个掌中玩物,连批带讲就把他的四肢全部打断,又飞起一脚,直接踢到了角落的墙根之中 其实还未曾交手的时候,伍乘风便已经知道了对方是个半仙之体但自己的前妻可还在场呢,虽然她头上蒙着盖头,看不清谁输谁赢;但自己也总不能一招不出、就低头认怂啊这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自己在长安城中又是个有名有号的老江湖,被天灵脉者打死不丢人,但要是一招都不敢出,那以后自己可也就没法混了 凡是俩男的动手打架,只要没有姑娘在场,自知不敌的那一方再底个头、服个软,也没有逮着人往死里挤兑的但如今伍乘风却因为种种原因所限,没皮没脸地跟人家白文衍打烂架,这不就是自找难堪了吗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头号混不吝白文衍,根本也不了解这档子事背后的三角关系;只当他伍乘风,是一个仗着武艺欺负人的恶丐,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耐心了而且面对着给脸不要脸的癞皮狗,也只小惩大戒地打断了他的四肢,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呸,头一回见到这么混的要饭花子,来人家婚宴上吃喜儿蹭饭、还敢亮刀子去人家门口讨赏也不知道换一身干净衣服,连声百年好合也不知道说,人家两口子欠你的呀也不知道你师傅王老鬼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玩意儿,他妈的德行比武功还烂” 白文衍这人啊,要不是个天灵脉者,早就被无数仇家把那条舌头给割下来了别的天灵脉者与人动手,眨眼间解决问题之后,大多都是一言不发扭头就走;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看来,欺负普通人又算不上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唯独这个白文衍,最大的特点就是连打带骂,真可谓是天灵脉者之中的首席泼妇;谁要是惹他不高兴的话,那可就要面临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了 如今他把伍乘风的四肢打断以后,便带着周围的婶子大娘们,一起蹲在他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圈,点着他的鼻子开始从古到今地给他讲起了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故事;那边黄家醪额门前可还开着流水席呢这几位喜欢给街坊四邻评理讲情的老祖宗,三班倒地教育起了伍乘风,肚子饿了有滚开的面锅,口干了还有酸甜可口的黄家稠酒,还不限量供应对于这些过来人的婶娘们来说,在这开个街坊小课堂,可比扒人家窗户闹洞房过瘾多了 至于已经被众人拥入洞房的乌尔热,此时此刻是个什么想法,伍乘风虽然不清楚;但他现在却真的特别想死 最好立刻,马上,现在就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29跑单了 正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巴蜀之地虽然有着天府之国的美名,但交通方面却着实不太便利,商业氛围与那些内陆平原城镇,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不过也正是因为道路崎岖难行,外人进出不便的原因,才使得岳海山最终选择在这里建立自己的门派。 受限于蜀南山路的崎岖险峻,所以这一行三人在抵达叙府县之后,就把那一架马车寄存在了客店之中;又额外买来了一匹驴子,备上一些干粮清水与细软之物,三人这才徒步前往竹海剑池拜山。 叙府县位于竹海剑池西北方向,二地相聚大约有一百余里的山路。这山路不比平地,所以众人这一走、就走了足足两天时间。直到第三日清晨,众人才终于来到了竹海剑池的山门以前。 登高远眺的沈归低头望去,只见山门之前矗立着一块上刻止剑二字的巨石,字体乃是天佑帝周元庆御笔亲提的墨宝。而这块巨石,就是提醒来客卸下兵刃的警示牌,与玄岳道宫门前的解剑池、禅宗寺庙的韦陀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这块巨石前面,面对面的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作猎户模样打扮、正左右扯开自己的衣服,向对方激动的说着什么;而另外一人,则身穿竹海剑池的弟子服,整个上半身都非常慵懒地靠在止剑石上 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晨间的山露水气还很重,沈归眼前弥漫着大团大团的雾气,暂时也看不清楚这二人的具体情况;于是他对着身后两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前行几步看个清楚之后,便蹑手蹑脚地朝着竹海剑池山门的方向前行 待他偷偷地靠近了一段距离之后,那二人交谈的声音也就愈发的清晰了。不过两个人都操着一口味道浓厚的蜀南方言,再加上由于情绪激动,所以语速也格外的快,导致沈归根本就听不清楚争执的内容;但通过那个猎户上下翻飞的两条臂膀、以及那位少侠鄙夷冷淡的目光就能看得出来这二人之间的争执,一定是那个猎户居于下风 沈归朝着下面的本地人士黄婆婆打了个手势,黄婆婆也只是一个闪身、便攀上他身边的一根竹子,小声地给沈归翻译了起来 “嗯正在说话之人,是一位货郎担;俩人之所以会发生争执,好像是因为货物的价格没有谈拢。” 货郎担,与城里的货郎,其实做的都是同一种零售生意。只不过他们是专门从城镇里进货,然后再挑着担子翻山越岭,卖给这些居住在山区之中的偏远人家。当然,这货物的价格也要比城里高上许多,而且为了节省担子里的有效空间,他们也只卖体积小、价格高的小物件。 这种生意虽然的确是暴利,但他们挣得也都是辛苦钱。往往在这山林之间,就已经是多生匪患了;再加上蜀南这地方又植被茂密,气候湿润,就更有着无数种叫不出名字来的野兽毒虫,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到过往行人;所以即便是那些常常穿行于林间的老行家,也经常会因为遇见种种意外、而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那这货郎担的营生,也称得上是一桩刀口舔血的买卖了。 又听了几句之后,黄婆婆便彻底清楚了二人产生争执的原委。原来这位货单担上次来到竹海剑池的时候,这位守门的少侠曾经跟他下过一个私人订单,打算两次一起结账,并且还许下了丰厚的赏银;可当他今日前来送货的时候,这位少侠又翻脸不认人了 而那位守山少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货物他的要价实在太高,自己不想买了,所以只愿意结上次的赊帐 沈归听完之后,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衣袍,发现那是剑池三代弟子的统一纹饰,便从竹子上落了下来,重新整了整衣冠之后,迈着大步走上前去。 “这位兄台有礼,在下奉家师之命前来拜会” 沈归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刚开口说了半句话,便被那个剑池弟子挥手打断。他操着一口略有些别扭的官话,对沈归说道 “有劳少侠稍待,在下先打发了这个贪得无厌之徒” 暂时按下了沈归这位访客,俩人又开始用他听不懂的方言争吵起来。随着那位货郎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挥舞胳膊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沈归眼看着有几下仿佛都要打到那位剑池弟子的脸上了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却突然抢先动手了 这位看守山门的少侠,到底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面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货郎担,连着剑鞘当头挥出一剑;单从他剑鞘上携带的劲道,沈归已经可以判断出来 只要这一下真的落在了对方的头顶,定然是不死带残的下场 嘭的一声,沈归立刻右手,死死地攥住了正在下落的宝剑;紧接着又一转手腕,把对方这柄三尺长剑夺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位兄台,俗话说这买卖不成仁义在,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货郎担,施以如此狠毒的手段呢” 剑客被人空手夺剑,是一件十分不光彩的事;更何况这位少侠,还是竹海剑池的门徒,是青芒剑神岳海山的徒子徒孙,心中自然别有着一份骄傲在 “勒是我们两过的似,与你个龟儿子有个锤子关系哦给老子爬” 此人一激动,家乡话就冒出来了 待他骂完了沈归之后,又抽了抽自己的佩剑,发现仍然纹丝未动之后,便咬着牙、楞着眼睛念叨了一句 “叫你揽的宽管的宽” 紧接着挥出一拳、直奔沈归面门砸去 虽然沈归还没领略过竹海剑池的精妙剑法,可单从对方这拳法来看,应该就只是在劲道和速度上,比那些屁都不懂的流氓无赖强上一些对待这样拳头,沈归连劲都懒得用,懒懒地伸出二指、用指肚轻轻抬了一下对方的手腕;同时跟身上步,前脚尖轻轻别住他的重心脚 之后自己的左肩头,便撞在了与他发力相反的方向 这位剑客门徒、便立刻受到正反两股劲道相冲;再加上脚下没根、便打着圈地转飞了出去;落地在地上之后仍然余劲未消、脸皮紧贴着地面,搓着布满砂石的山路继续向前滑行而去直到他的头顶撞在了止剑石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之后,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旁边那位货郎担先是看了看地上被他搓出的一长条血痕,又看了看此时已经昏迷不醒、但就快溺毙在一滩鲜血之中的侠客爷,小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当他发现沈归也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立刻反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待稍微清醒一些,立刻手忙脚乱地挑起放在不远处的货担子,作势就要跑入山林的深处 沈归一个健步上前拽住了对方的手臂,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他的手心里,随后又朝着这位瘦小黝黑的货郎担,露出了一个温暖和善的微笑 这货郎担仿佛真的被他这个微笑所感染,先是揉了揉眼睛、仔细查验了一番手中的银票之后,便立刻塞进了自己的腰巾之中;随即他回身打开了货担最下面的一个格子,从里面掏出来了厚厚的四本书册,放在沈归的怀里之后又鞠了个躬道谢,这才转过身去,飞快地隐入了山林之间 沈归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这四本书,感受了一下十足的份量之后,这才依次翻了过来,想要看看让这位虚心好学的少侠客想要退货的书,到底都写了什么东西 第一本巫山花影。第二本百花全鉴。第三本剪烛夜话。第四本群芳图谱。 沈归只看了看名字,连扉页都没有翻开,心里就清楚了这四本厚书,到底都是什么宝贝了就这四本书的作者,要是有朝一日落在了右丞相蔡熹的手里,非得被挂在燕京城楼上鞭尸三天不可 不过无论内容是否健康,但这四本书的内容,还是足够实惠的加在一起的重量足有五斤往上,更何况还要挑着它爬山涉水、翻山越岭呢那位货郎担辛辛苦苦给运到山门以外、那少侠却又说不要了,这不是耍人玩吗如此看来,这岳海山门下弟子的道德品质,着实是有待提高的啊 此时齐雁和黄婆婆也走了过来,齐雁还飞速地前去摸了摸对方的气息,发现只是皮外伤之后,这才紧皱着眉头、埋怨起了沈归 “咱们三个此行,是为了借人家的镇派至宝而来的;怎么如今连山门都还没进,你就把人家门下弟子打的跟血葫芦一样了你让人家掌门左丘粱怎么想咱们是来借宝贝的还是来明抢的呢哎,你啊你,管闲事也不知道看看时候” 忧心弟弟安全的齐雁,正在絮絮叨叨地数落着沈归不知轻重缓急的时候,突然从半山腰间传下来了一阵急促的钟声 “嘿,玩现了吧你人家竹海剑池也有撩高的警戒哨的,沈爷您身手高明,如今这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正好也替我师兄去试试他左丘粱手里的青芒剑,到底厉不厉害兄弟我呢,这就少陪了啊” 一句风凉话说完之后,齐雁身形一闪,便躲入了竹林深处。他是从小在太白山脚下长大的猎户之子,之后还从小绺门里学回来了一手飞檐走壁的好轻功,这要是都能让沈归给逮住,那才真是活见了鬼呢 沈归无奈地抽出了腰间的春雨剑,回头想请自己的师娘乌尔热助拳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整个山门附近的空地上,除了自己之外,就只剩下了那位倒在血泊之中的守山弟子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31剑法也挑人 自从岳海山于钱江江畔观潮二十载、终于悟得大道之后,便来到了蜀南腹地、创立了竹海剑池。自此之后,他便居住在了驻地后山的一道瀑布附近清修,彻底进入了半退隐的状态之中;直到幽北三路大军攻占了东海关,打算趁势出关南下、一举荡平燕京城的时候,他老人家这才拎着那把神兵青芒、单枪匹马地前去守关,三剑挥出,成就了青芒剑神的赫赫威名。 而在岳海山一战封神之前,竹海剑池其实只是一个七八个人的小门小派而已。现在想来,之所以他会收徒,也有很大可能是想要找几个不要银子的佣人而已;而且岳海山此人深居简出、更不许门下弟子离开剑池半步;所以至少在这一段时间之内,竹海剑池还是一个非常透明的小门派。 尽管这位开山祖师爷日后三剑成神的故事流传甚广,但名声终究只是名声,并不能为竹海剑池带来今天的繁荣昌盛;毕竟哪家门派的开山祖师,也不比他岳海山差,更何况无论是玄岳道宫还是禅宗佛门,都是实打实出过天灵脉者的所以即便岳海山被谣传成了一位天灵脉者,但充其量也只能是个暴发户而已,底蕴与厚度还远远比不上另外两家 而且岳海山一战封神之后没过多久,便羽化飞升了;所以实际上来说,真正把竹海剑池发扬光大之人,却是先后接手门派的两位二代弟子 这二人便是他座下首徒古戒古三剑、与现任的掌门人四徒左丘粱。 别瞧古戒当时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但他的资质如果比起岳海山来,简直就是一个在云彩中、一个在泥土里;要不是他如此出众,岳海山也不会把自己赖以成名的子夜剑法、还有那柄惊雷短剑,一并传授给他。 由于古戒这孩子自小就双商极高,再加上摊上了岳海山这么一位只比弱智强点有限的傻师傅;所以无论是门派内部管理、还是对外社交联谊的重担,早早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小伺候一个酒鬼老爹的古戒,如今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由于古戒的模样长相极其出挑,再加上天生皮肤白皙,又因为自小落下的病根、自带着那么一副病怏怏的可怜模样,所以他代替恩师行走江湖之后,一直都广受各路女侠好评;由于他师傅岳海山三剑定北燕的无上功德,他也顺带着一起名动江湖;由于他是唯一得到了青芒剑神真传的首徒,所以才会被江湖人冠上了子夜惊雷旱天雨,三剑白衣俏郎君的美名。 然而岳海山强行驱动功法,燃烧了余下所有元气与精血来抵挡北燕大军;所以在不久后、他便彻底与世长辞了 掌门人岳海山前脚一死,后脚竹海剑池便彻底乱作了一团 正所谓不招人嫉是庸才,在竹海剑池弟子心目当中看来这位大师兄古戒,本来就是内定好的掌门继承人,又独吞了开山祖师的衣钵传承、更可气的是模样还特别英俊潇洒,广受门派内外的女侠好评这么一位天之骄子,又如何让其他的二代弟子不生出同仇敌忾的心思呢所以这些人便因为一个共同目标,终于走到了一起;他们通过种种卑鄙下流的阴招,成功把天之骄子古戒,给活活恶心走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苏乙青那张俏脸的功劳 因为利益凑在一起的小圈子,也定会因为利益而再次分开。 天意难测,这些人谁也没有想到,在接下来发生的这场乱斗之中,竟然莫名其妙地脱颖而出了一个管理型掌门人左丘粱;可他当时在倒古活动之中,可是采取着暧昧不清的中立态度啊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至今为止,左丘粱已经执掌竹海剑池近十余载光阴了 由于古戒曾经想要把竹海剑池发展成天下第一剑派;所以他早就明里暗里地搜罗回来了许多不同种类的剑谱功法。所以直到今日为止,沈归眼前这些三代弟子,学习参悟的也都是别家门派的招式;只不过区别就在于他们还有两大本武学笔记可以辅助参详 这两本武学精要,乃是岳海山与古戒师徒二人的习武心得。 也正是因为这两本实践书籍,才使得同样都是一套剑法,在竹海剑池弟子手中用出,威力竟然比起原版还要强大三分 也许,这也是剑池弟子向来眼高于顶的原因吧 当这位富家公子哥听到了沈归那刻意拱火的回答之后,展现出了良好的家教与儒雅的涵养;他并没有像那些寻常江湖人一样怒而拔剑抢攻,也没有继续和沈归在嘴皮子上多做纠缠;反而是笑眯眯地退后了两步,双肩抱在一起,做出了一副抽身事外、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凡是拜在同一个师们学艺的师兄弟,互相之间自然别有一份默契。这位公子哥一退,那两位少女外表、泼妇气质的女侠便上前两步,冷笑着抽出了腰间二尺七寸长的短剑,随即又同时扬手、朝着沈归扔出了两柄剑鞘,并在暗器的掩护之下、飞速上前抢攻 直到两柄剑尖已经快要捅在沈归身上的时候,二女才发出了蚊子叫的一般娇喝看剑 此时沈归的心中立刻想起了关于贞节牌坊的故事 首先这以二敌一的局面,由于他自知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也就不必当成一回事了;不过用剑鞘当做暗器用的这一手,就显得实在过于小家子气了;而且由于他们姐妹二人放不下正派女侠的崇高身份,所以就必须要在出手之前、提醒对方一句看剑;以免日后传出去会落下趁人不备、胜之不武的坏名声 可既然剑都已经近到了能够把对方汗毛削断的地步,此时才小声出言提醒、这哪还有半分侠义精神可言呢若是真有一位好奇心重的,没听清楚你们两个发出的立体声看剑,就难免要愣神一个瞬间就这么短短一个瞬间,已经完全足够这两柄利剑、把对方彻底捅穿的了 那么两位女侠喊出的这一声、到底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比武动手,还是为了扰乱对方注意力呢看来,这竹海剑池的门徒,德行操守果然都有问题啊 沈归看透了两位女侠心中的那点龌龊,双手迅速掐二指,仿佛被螃蟹附体一般、简简单单地弹在了左右夹攻的短剑之上 此时沈归也不求伤敌,他只想试试这二位侠客门徒的手段因为无论师从何门何派,既然能够负责在第二时间赶到事发现场、就必定是门派弟子里实力出挑的好手所以沈归也是想用他们的武功水平,去逆推那位掌门人左丘粱的身手 当这两位女侠的抢攻之势被沈归随手破去之后,便立刻又换上了一套上古剑术越女剑。这套越女剑,据说乃是上古时期一位女剑侠开创的剑术。无论是身法还是步伐、套招还是拆招,都是以女子骨骼结构与运动习惯为首要设计理念;虽然男子也可以学习,但很多发力方式与变招角度,却根本做不到融汇贯通的地步,威力也自然要大打折扣。 由于华禹大陆连年处于战火纷飞的乱世,真是打赢了要死人、打输了也要死人。这剑法招式再金贵,也架不住那些不识字的军汉莽夫祸害啊所以有好多上古武学典籍,就这样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在这些失传武学当中,也包括了这套女子专用剑术。 以这两位女侠兵刃的特殊长度,不问可知他们二人所习学的越女剑,还不是那种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后世盗版;而是原汁原味的上古原本越女剑 由于女子的身体比例,与男子有着许多看似细微的区别;也正是因为这种微小差异,才使得这套越女剑、带上了如此严重的性别歧视色彩。 举例来说,越女剑中经常会有需要肋下反手掏剑的招式;即便是一位女侠施展,如果兵刃乃是普通三尺长剑的话,极容易就会被剑尖割伤腋下;而如果换上二尺七寸的短剑,就刚刚好可以配合女子的身材比例挥舞、也可以与越女剑完美配合起来。 所以凡是在江湖上擅用越女剑的高手,如果是男人的话,那么招式就一定不够精纯、同级别较量起来的话,也完全构不成威胁;如果是女子的话,那么需要查看对方的兵刃长度,也就清楚了她练的到底是什么版本了 而眼前这二位剑池女侠,无论是剑法招式还是武器本身,都是最原汁原味的越女剑;不过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错谬,也使得这一整套精妙绝伦的上古剑术,失去了足足九成威力 也不知道赵越女她老人家在天有灵,会不会气的显灵下凡、亲自挑断她们姐妹俩的手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32富贵无三辈 想要习学释门初级武学,首先需要佛法经义的考试;若是想要习学玄门功法,对于道法典籍也定要了如指掌;这种先念书、再练武的规矩,并不只是各派师长前辈、为了磨砺门下弟子心性的刻板教条;而是因为这些看似无用的宗教书籍,乃是自家门派武学的基础土壤如果没有基础原理做为依托,那么无论多么高深玄妙的武学,施展出来都不过是一套徒有其表的广播体操罢了。 这两位女侠的越女剑法,虽然没有与之配套而生的理论法门;但对于施展之人的整体素质,却也有着极高的要求。 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铁律,便是心神要定这也不仅仅是越女剑法的要求,还是所有武学的基础;比如说分属于不同门派的打坐、冥想、祭祀、持咒等等迷惑行为,其实都是在锻炼弟子时刻保持宁心静气的一种手段 然而这两位女侠的剑心,已经全部明明白白的铺在了那年轻而市侩的嘴脸上了 虽说剑这种武器,自身特点就是利、韧相兼;但她们二人的抖剑、与剑抖虽然只是先后顺序的差别,但在实际应用的角度上看,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剑抖,是剑法的基础运行方式,尤其是那些以快剑为特点的剑招,基本就是剑尖全程抖到结束的剑法;只要对方在一时之间找不准自己的剑尖落点、或者在一团团眼花缭乱的剑影当中判断错误的话,那么这一剑,就算是得手了 当然,隐蔽在花团锦簇背后的那一记杀招,是绝对不可能产生丝毫抖动的否则的话,就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可言了 那么再说这二位女侠的抖剑,就没有那么高的技术含量了。顾名思义,就是由于二人功力不纯、体力不济等等原因,导致出剑的时候剑尖完全不受控制、产生了微小幅度的晃动如此一来,是既无法耀敌双眼,杀伤力也大大削弱、而且还无法精准地控制剑尖的落点以这位两位姑娘帕金森的程度来看,即便沈归不闪不避、挺胸上前找死;那她们这手剑能不能刺透外面的那层蓑衣、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俩姑娘出招之时下盘虚浮,胳膊与手腕的力道极其薄弱,没有半分的控制能力。但就是如此不堪的模样,俩人的眼中还都带着一股傲气,晃悠着剑尖、脚底下拌着蒜、四只眼珠上下左右地来回瞟,就这样朝着沈归左右夹攻而去 砰 毫无意外地,沈归再次伸出螃蟹钳子一般的手势,当当正正的分别夹住两柄短剑的剑身;又顺着二女那点可怜力道的相反方向一扭只听乒、乒两声脆响,两把尺寸特殊、配饰精美的越女剑、便彻底的尸首两分了 “空手入白刃没想到你这个穷鬼还真有两下子啊好好好,既然你胜了我的两位师妹,那么也就有了死在本公子剑下的资格;好吧青衣、黛眉,你们暂且退下,待师兄我来亲自会他一会” 幸亏吃的都是干饼清水,要不然沈归看着这位富家公子的德行,肯定要他恶心的吐出来 方才自己只不过是随手挡了一下而已,根本连半分功夫都没显露过之所以能随手掰断两柄利刃、还是当那两柄越女剑入指之后,沈归才发现其中的奥妙。原来这两柄造型精美,外观古朴的越女短剑,竟然都是没有筋骨的样子货这样的兵刃,就是那种被铁匠铺摆在明面上售卖的寻常货色;如果再算上它精美的配饰,与华丽的剑鞘来衡量,这两位女侠,少说也得被人家坑了四五百两银子 刀剑一类铁质兵器的所谓筋骨,其实就是一种浑然一体的韧劲;当上好的铁器坯子、经过了高明匠人之手反复折叠锻打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地融合为一个整体;与揉面发面时候一样,会产生所谓的筋道感;这样繁复的工艺带来的好处,就是铁器的韧劲十足、受力分布也更加均匀;而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折断、之后又进行二次修复的神兵利器,就等于是筋骨断过一次的残品;无论之前它有多么坚不可摧、削铁如泥;修复之后也会变得与寻常刀剑无异了 而像是这种没有筋骨的兵刃,根本都是用来卖给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年公子、或者卖给那些书的文生仕子、用来当作配饰的;由于工序简单、用料粗糙,所以往往这种武器,超过八成本钱,全都被贴在了配饰与造型之上,所以也被统一称之为样子货 想要折断这种品质低劣的利刃,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锻炼只需要在剑身当中拴上一根麻绳,绳尾再吊上一根肉骨头;之后在宝剑的头尾再拴上两条中等体型的土狗,就已经足够了 对于功力精纯的沈归来说,就这么俩残次品,哪还用得上什么空手入白刃啊说成是螃蟹拳可能还更贴切一点 不过那位领头的公子显然是没有这个自知与自量,见沈归被他恶心的面色铁青,还只当是他怕了自己,立刻好不犹豫的抢先出手 “看剑” 到底是个久居人上的富家子弟,别瞧他脑子好像不太够用;但就凭这股自尊自爱的高贵品质,沈归也愿意留下他的一条狗命 面对着这看似剑走奔雷、实则虚浮无力的一记前刺,沈归不动不摇地再次使出了剪刀果不其然,这位剑客队长手中的这把神兵,也一把样子货 随着兵的一声脆响,他这半截剑身也飞在了半空之中、在初升朝阳的反射之下、闪烁出了银子一般的迷人光晕 “我的分海斩龙剑” 这位师兄看着自己那柄破玩意儿高高飞起,心疼的差点哭出声来这可是他父亲当年送他来拜门学艺之时,奖励他的一把上古神兵呐当年他的父亲跟他说过,这可是用女娲娘娘补天时候,遗留在人间的五彩神石铸造为坯;并以华江、禹河的荒古水灵淬火、并且在其中还困住了一头蛟龙为灵,乃是北海剑奴去世之后,人间唯一出现的一柄镇国神兵啊 如今这柄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镇国神兵,就这样断在了这个穷鬼的手里莫非是因为穷酸克神器吗 沈归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德行,自己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偷看老子的中衣看的那么明白,结果自己反而让人家骗的跟个王八蛋一样;就这个质量的玩意儿,也值得随身佩带即便是送给那些巫道当成法剑,晃悠的时候都得小心着点 “众师弟听真我等既身为剑神门徒,佩剑本就是尊严所在,绝不容外人玷污此人方才断了我们三柄的神兵、乃是对我竹海剑池、甚至是开山祖师他老人家的极大侮辱此子与我祝瀚文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再加上季师弟如今也生死未卜,这四笔新仇旧怨、咱们就合在一起与他算个清楚” 沈归看着双目血红、极进鼓噪之能事的祝瀚文点了点头,心说终于到了和这种人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的群殴步骤了 沈归也算是一员真正上过战场、爬过尸山血海的武将出身;对于乱战自然有着深刻的心得体会;再加上之前南门外的那一场鏖战,他更是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了好几个来回;所以他马上就要面对十几个人的围攻,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还因为能够尽快进行下一个步骤,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喜悦之情 更何况这十几位剑池少侠,有好些人连持剑的基本腕力都远远不够水准;在加上也不知被哪个缺德的铁匠铺蒙骗了钱财,集体买回来了这一大堆废铜烂铁,看来这江湖阅历方面、也一样是他们的短板呐 对待这样的十几个傻货,沈归都有点不好意思出手了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沈归没有动手杀人的念头,但对方十几个人的一招一式、可全都是奔着自己的要害而来的尤其是那个守山的大师兄祝瀚文,别瞧他如今隐藏在别人的身后,但这小子还真有那么一双锐利的眼睛每次都能逮住沈归闪转腾挪时候露出来的空门、抽个冷子便偷偷往前捅上一下如果单凭他出手选择的时机、与剑身攻击的路径与落点来判断的话,此人也的确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不过,那些最终走上了歪路、贻害江湖的大魔头,也个顶个都是习武的好苗子 祝瀚文相貌仪表堂堂,出身也定然不是普通人家;但唯独这个脾气秉性,却实打实的已经走上了外路 自珍自重本不是一件坏事;但如果发展到了自高自傲的程度,就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一条性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33围殴的要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沈归与竹海剑池,本就应该是一对儿冤家对头。因为江湖人对于开山祖师岳海山的死因,一向都是众说纷纭的;其中最为大众所熟知的一个说法,便是大萨满李玄鱼为了向这位北燕剑神复仇、施展了邪门巫术,生生咒杀了这位新晋的天灵脉者;而沈归本人,则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说法他岳海山之所以会盛年亡故,完全是因为在东海关前用力过猛的原因;而他当时的情况,应该与自己在南门之外,强行催动体内精血一样,是活生生把自己给累死的 不过无论真实情况究竟如何,至少竹海剑池的弟子们,肯定更愿意采信前一个说法虽然为了保护北燕百姓的生命安全、把自己活活累死这件事听起来既足够高尚、也十分悲壮;但如果竹海剑池也采用了这种说法,那么就等于从根本上否定了自家开山祖师岳海山,以凡人之躯跻身于天灵脉者之中的励志故事 要知道在华禹大陆而言,有没有产生过天灵脉者,乃是划分门派等级的唯一硬性指标 这江湖人想要成名,最简单的一个方法,就是抢夺老前辈一生奋斗得来的名誉地位这是一个无本万利的买卖,真可谓是输了不亏、赢了血赚;反正我只是一个没名没号的野鸡土狗而已,光家的不怕穿鞋的你这个江湖前辈要是把我给打了,那就是你以大欺小;要是一个不小心,让我把老前辈给揍了,那可就算是一步登天了 也不光是习武之人如此,任何一个行业里的新旧交替、也都脱不开这个模式。 所以门派中有一个天灵脉者顶门的最大好处,就是不会有那些急于闯出名号的武林后辈,每天排着队地来砸天灵脉者的场子毕竟这些生皮是想要闯名号、立大旗、并不是想要自寻短见 再考虑到竹海剑池位于巴蜀腹地,本就交通闭塞,来往不便,所以平日里敢来、或者说愿意来到此处拜访的江湖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如果再算上前后两任的掌门人,都采取了封闭化管理的模式,也就更没什么人愿意跋山涉水、前来这里碰个软钉子了 所以平日里这些剑池门徒的实战修行方式,大多都是靠着互相拆套对练,然后再结合门中繁多的上古典籍、与那两本武学心得体会自行脑补;而所谓的江湖阅历,那真是一丁点都没有 年轻人往往都是心高气傲,在练了几年之后,无论是功夫还是力道上了身,自然会感受到驱动力量的快感;也就难免产生一些自命不凡的心思来。往往就在这个时候,老师仍然说他狗屁不通的话,就很容易就在师徒之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所以,也就有了驱使门下弟子外出游历、闯荡江湖的实习方式。 武林子弟外出游历,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高尚理想;而是授业恩师认为此人的见识与心性互相制约,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就算是继续闭门造车,也根本不会有任何精进之处;所以才会吩咐此人凭着那一身所谓的能耐,去江湖上游历闯荡一番,再狠狠地挨上几顿暴揍,知道自己能耐不行之后,再自动自觉的乖乖回来重新学艺;聪明的人,一次就被打开窍了;蠢一点倔一点的呢,有个回,也就被打踏实了;当然也有一些点背的孩子,才刚下山,就被人给一刀给宰了,那就是个人时运的问题了,门派师长是概不负责的。 要不然为什么在递门生帖的摆枝仪式上,都要当众写下一纸生死契约呢 所以这所谓的积攒江湖阅历,其实就是一个矫正自我判断的过程见过了高山,就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见过了大海,就知道自己是何等卑微;当一个愣头青踏过了华禹大陆的山山水水、也见过了江湖上的形形色色之后,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踏实下来了 简单说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想要打人,先得挨打。 而这十几位剑池的少侠客,明显都是没出过远门、也没挨过江湖毒打的天之骄子;虽然他们每日该练的功夫也都会练,但无论文武之道,都需要一个用来比较与参照的目标而他们这些人呐,整日被关在剑池当中修行,参照物就只有同门师兄弟,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 而沈归眼前这位祝瀚文的武学修为,又该如何形容呢他如果去庙会上给那些练金枪刺喉、口吞铁球、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江湖人喝倒彩,都很容易被人家给活活打死 可如今看他面对沈归的这副骄傲模样,显然是也把自己这剑神第三代弟子之首的名号,当了真了而且再看他手下那十几位师弟师妹们,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还不是因为这祝瀚文有钱、所以大家一起架相黑话一群人集体哄骗富家子弟,并从中牟取暴利;而是他们也通通把自己的一身好武艺,信以为真了 这就是闭门造车的下场这就是坐井观天的癞蛤蟆 由于沈归的武学风格所限,所以往往在一对一时候,都会落在下风因为他的依仗就是综合速度与身体素质,至于那些见招拆招,见式破式的方法,根本不是他这个野路子所擅长的部分。所以他的技术特点,也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江湖人。 江湖人讲究的是光棍对光棍、好汉对好汉,所以他们个顶个都是单挑的好手;但发生在众人眼前的这场乱战,对于这十几位没上过战场的侠客门徒来说,所需要学习与进修的地方还很多 武学一道,一直有一个很重要的技术手段,就是双方距离、空间的控制与应用。简单说来,就是在你打到对方的同时,还能让对方还打不到你,那么这架就算是打赢了。 在一对一公平比斗的时候,非常方便双方观察与测量彼此的距离与活动范围;可一旦变成了混战、群战、乃至是成千上万的两军对垒,环境的复杂性便开始成几何倍数增长。 所以这个技术不光是武林人士需要参悟,就连对于那些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谋士,都是最重要的一门功课。 如今这十几个人把沈归团团围在当中,通过那位祝瀚文的一声令下,便犹如难民抢粥一般、一窝蜂的涌向了包围圈中的沈归 活动空间骤然变得狭窄,沈归虽然也不便闪躲,但对方手里那些破玩意儿,也一样找不到角度挥舞;再加上周围一窝蜂式的向内拥挤,好多被挤出圈外的人,还争先恐后地向包围圈中挥舞着兵刃,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砍到,反正大家都很兴奋;嘴上一边骂骂咧咧的喊着口号,手里的兵刃也盲目地上下翻飞 但看这幅场景,更像是码头的混混械斗,而并非是侠客门徒惩奸除恶 “住手” 一直在外围指挥若定的祝瀚文,突然感到喉咙一凉,立刻就清楚自己已经被人制住,在对方都还没开口之前,自己就先喊出了保命箴言 然而这群体一旦沸腾起来,就不是靠着谁一句话能够喝止的了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开荤、如今又见了血,短时间内根本就刹不住车了,全都在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兵刃;还有好几个人的破剑,都已经断成了两截,仍然还是机械而狂热地向内围捅去 杀伤力如何暂且不去谈它,但一群二三十岁的剑池门徒,脸上闪烁的嗜血光芒,却着实让已经制住了祝瀚文的沈归,看了有些心底生寒 这哪里还像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啊简直连土匪都不如 其实早在方才人群一拥而上的时候,沈归便不动不摇地伸出了一个挽手、拢住了第一个人后颈的同时、脚底也立刻使出了一个绊子,以近似于摜跤的步伐、与对方一起摔在了地上;沈归抱着这位头晕眼花的人迅速翻了几个滚、成功撞翻了短跑冲刺的亚军与季军之后,终于被剩下的十几个人给四面合围了。 沈归也正是趁着这个混乱的当口,在人群中使出了一个轻巧的前扑,便从小小的缝隙当中挤了出去;与此同时,站在包围圈外围那些视线被挡之人,根本没看清楚圈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竟然就开始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奋力地向内围砍去 由于这一批兵刃,都是质量低劣的残次品;所以圈中那三位可怜的滚地葫芦,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抵挡一阵,但随着刺伤越来越多、再加上不停往中间挤压的人群踩踏,这三位可怜的炮灰终于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神奇的是,那十几位施暴者,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人数不对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听从了师兄的命令行事,还是听从了肉食动物的嗜血本能而行事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35剑法之道 当祝文翰终于鼓起了勇气,把自己弃文习武的想法与父亲大人说起之后,没想到巴蜀路总督祝文涛不怒反喜,连声称赞这才是我老祝家的种 毕竟祝文涛这一路总督的大官,乃是掌军戍边的武职,是需要亲自领军上阵杀敌的他当然知道自家孩子书的天赋非常普通,但他这一身筋肉骨架,却是实打实的练武苗子只不过他自己就当了一辈子的武将,深知其中诸多不易,所以也就不希望儿子走上这么一条老路;不过既然孩子自己提出了这个要求,那就正好让他拜师学来一身武艺,出师之后便可以立刻投军,几年以后,便名正言顺地接下自己的位置 不过这习文的老师还有主簿先生,这习武的老师,又才从哪里找呢 自己与手下副将会的那些能耐,都是战场厮杀汉的功夫。虽然足够实用,但却有些好说而不好听了再加上巴蜀的江湖道,本身就是蜀南竹海的势力范围,那么自家儿子的习武之路,还需要舍近求远吗 于是,这位祝瀚文祝少督,便在诸多关系的互相托付当中,成功拜在白猿剑仙门下。 皆因为原本的第一高手古戒,为了女子叛门出逃;而功力最高的五师兄,又为了争夺掌门之位、与二师兄同归于尽了;最后还是矬子里拔将军、由当世的代掌门左丘粱、亲自把这祝文翰指给了派内武功第一的九师弟洪峰,成就了这样一段师徒情缘 可怜呐,洪峰这位天生的白发人,今日就要送别黑发人了 “你你你嗨受死吧你” 这白猿剑仙刚才亲眼看见了自己的爱徒,被沈归拎在手中仿佛杀鸡一般割了脑袋;在愤怒与懊恼的纠缠之下,刚想要开口骂两句,只觉得喉头有点发颤,鼻子有点发酸,差一点就当场掉下泪来索性他也什么废话都不说了一跺脚一咬牙,拎着家伙就直接朝着沈归杀去 话音一落,他的身体已经高高飞跃在了半空之中,并以双手握剑、臂膀的肌肉受力而高高隆起;他就这样裹挟着下坠之力,剑身直劈沈归头顶 这位目睹爱徒被杀过程的白猿剑仙,已经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他这一剑,着实运上了吃奶的力气,务求把沈归这个杀人凶手、一剑就给劈成两半 沈归看着半空中这位跳跃能力极强的白毛老者,心中也是冷冷一笑。看来这竹海剑池的确是闭关锁国了太久、以这位老者的出手方式来判断的话,此人最少也有十几年时间,未曾在江湖上走动了 千百年来,这各门各派的武术功法,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后来之人站在了武林前辈的肩膀上,自然也能够看得更远,爬得更高;那些悟性超强、基本功扎实的后辈子弟,也能通过自己的心得体会与归纳总结,创造出一门经过改良的新武学。至于这各家武学的优劣、暂且不去评论他;可武学的理论基础,却一直都是随着潮流而发生变化的 比如说就在沈归降世的二十年以前,江湖上的剑法流派,可以笼统地分为三种风格一种是以玄门剑法为母体,剑招多以借力打力,见招破招为主。由于动作潇洒美观、浑然天成,所以拥趸者甚众;而他们从不抢先手进攻的特点,也使得双方交手单从场面上来看,显得更加儒雅文明 所以,这种剑法流派,也被江湖人共同视为剑法大道。 就比如说南泉禅宗的韦陀灭魔剑,别看这是释门武学,但实际上却是从玄门剑法之中脱胎而来的。 而另外一种流派,就是以迅速奇诡、出招隐秘而见长的。这种剑法的母体,便是楚墨本派一脉相承的墨门剑;不过由于华禹大陆久历战火,再加上墨门一脉早就已经名存实亡,所以整套的完全版墨门剑,早就已经成为了绝响岳海山早年纵横江湖的那套子夜剑,便是墨门剑的一个段落;而玄虚道宫那套绕指柔功法、也是从墨门剑的上古残篇之中,参悟出来的武学基本原理。 不过由于这种武艺讲究避实击虚、追求尽快解决战斗的原则,所以分出胜败的胜负手,也往往就是一个瞬间。别说好看还是不好看了,而是眼神差一些的人,根本就看不见 过招便是彼此偷袭,出手便只有杀招、招招更直取要害,像是这样的武学特点,给人的感觉就是极度粗暴、非常的不上档次;再加上这种武学路数还有着实用性极强、杀伤力巨大、练习时间较短等优点,也使得绝大多数品德低劣的宵小之辈,都会选择习学这种相对速成的实用流派剑法。 所以早年间的岳海山,其实是江湖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大魔头光从他那黑月老的封号上就看得出来端倪在他年轻的时候,根本就不被江湖主流正派人士接纳 最后的一种剑法风格,其实就是前两种剑法流派的结合与变种由于墨门剑的招式杀伤力极强,进步速度也非常的迅猛;所以那些正派子弟,也经常会偷着练习几手这样的快剑用于防身;不过由于墨门剑法失传已久,招法不全自然衔接不畅;再加上出手速度过快,攻击角度刁钻,所以施展剑法之时的观赏性,也就也无从谈起了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个看似无碍的小缺点对于那些拜师习武的半大孩子来说,看上去潇洒漂亮的剑法,绝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这第三种流派便博采两家之长以邪派剑法的出手迅速为基础原理,配合正派剑法的潇洒飘逸为衔接手段,形成了一套看似自成体系、实则多少有些画蛇添足的正派流行剑法。如今在江湖的二三流门派之中,最常见的也都是这样外正内邪的变种剑法。就比如说太华剑派的狂风剑法、凌云剑派的飞流三仙剑等等、都在这种流行剑法的框架之内。 不过今日这位洪峰手中施展的剑法,却显然早期流行剑法的味道。因为当这个流派还在萌芽期的时候,曾经过于追求招式的潇洒与飘逸,而创造出了很多破绽百出、但足够漂亮的废招 当然,这种害人不浅的招术,在饱饮了一代又一代年轻少侠的鲜血之后,终于逐渐被人遗忘在脑后了 因为当人跃起在半空之中的时候,也同时彻底失去了变招的可能性即便能够凭借下坠之势增强力量;但如果打不着人的话,即便身怀泰山压顶之力、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如果再考虑到白猿剑仙因为怒火攻心的原因,出手就把力道用老;所以这一招也毫无意外的被沈归化解开来 沈归只是瞧准了机会、飞快地侧身上步、转身运起一个侧踹,便把这位白猿剑仙横着踢飞出去了二十几步 这一脚,是沈归有史以来踹的最爽的一脚;无论是角度还是力道,乃至洪峰身体肌肉的均匀分布,都让他这一脚踹的是酣畅淋漓,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喊出一句好来 不过这一脚毕竟也有些仓促,沈归也不是为了灭掉人家竹海剑池而来,又何苦要痛下杀手呢至于刚才残忍杀害了一个祝文翰,也只是因为这个精傻精傻的小少爷,自己取死有道罢了 不过这白猿剑仙的剑法虽然过时,但毕竟也是从小习武之人;刚才这一次交手,他只是被怒火攻心之下乱了方寸,才被沈归抓住了一个瞬间的好机会反击得手;这一脚踹的虽然很疼、但却完全不影响接下来的身体行动 落地之后还滚出了好几个跟头的洪峰,刚刚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再张嘴吐出了几根站着泥土的草叶子,这才仔细地开始观察起了对面的沈归 其实,无论修习的剑法是正是邪,武学一道都是没有任何捷径可言的。或许一个练习了十年正统流派的剑客,打不过一位主修三年实战流派的少侠;可一旦正统流派功成之后,那么胜负的结果,也就永远的调换过来了 这就是天地大道与旁门左道的区别;前者进展缓慢,但上限极高;后者进展迅速,但上限极低;所以一般家境殷实,性格纯良的孩子,就比较适合踏踏实实地练上几十年的苦功;而那些身负血海深仇、或者急于功成名就的穷苦出身,就更适合前途套现了 不过像是洪峰这种主修流行剑法的老前辈,即便是已经练到了一定的岁数,也还是要落得个两边不靠的尴尬境地 比杀伤力,比不过修为同级别的实战流高手;比见招拆招、又比不过那些身怀几十年苦功,已经开始走上武学大道的名门剑客 至于说潇洒飘逸这个有点到了洪峰这个年纪的老江湖,就只是一片镜花水月而已 不过本该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过时流行剑法,由于有着岳海山和古戒的武学心得作为加持,所以接下来的这一手太华飞仙剑、还真被洪峰施展出了不一样的风采 到底是玄岳道宫二代弟子,当他头脑恢复了清醒冷静之后,立刻让沈归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36拳怕少壮 黑月老时期的岳海山,由于一手子夜剑法是脱胎于墨门剑法之中的残篇,所以他的招式自然是干净利落,出剑也从不留情;而钱江观潮悟道之后的岳海山,竟然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把自己原本的剑法流派彻底扭转,从一位实战流派的顶尖高手,变成了正统武学的一代宗师。否则的话,单以他之前的那一手杀人剑,想要抵挡东海关前的三千铁骑,是绝对没有任何可能性的 而他的首徒古戒,则全盘接手了师傅的子夜剑;但他的天资,高过师傅岳海山不知几何;也正是凭着他过人的悟性天赋,以及对于剑法一道的敏锐嗅觉,竟然能把原本只是墨家残谱的子夜剑,完善成了另外一套独特的剑谱所以古戒的子夜剑,与岳海山的子夜剑,甚至是与母体的墨门剑,都已经彻底剥离开来了。 不过,就在他开始落笔,记录自己独创的子夜剑之时,刚刚写下了一些整体思路与剑法心得、还没来得及记录具体招式与图谱的时候,便被一位趁夜摸入竹海剑池、意图盗取本派至宝镇龙钉的女飞贼所惊 所以竹海剑池那两本习武心得,其实就是这师徒二人所遗留的残篇而已。岳海山的手札之中,记录的是关于原版子夜剑法的实际运用心得;而古戒的残篇手札,则是二代子夜剑法的先期理论知识 不过最可笑的一点是,本来是可以作为竹海剑池镇派武学的子夜剑,竟然没有传承下来如今当世还会这套剑法的人,除了燕京城的饭馆老板古戒之外,可能就只剩下了正在南康养老的伍乘风了 更何况这位古戒的九师弟白猿剑仙洪峰,本身就是带艺投师之人;在没有镇派武学可以选择之后,他也就并没有改修另外一种派别的理由了。不过虽然子夜剑没有剑谱留下,但那两本留在门派之中的剑法原理,仍然还是让剑池门下弟子受益匪浅。 所以他对沈归施展出来的这一套太华飞仙剑,已经没有了原本那些潇洒飘逸的招式、反而变成了一个刁钻诡诈的风格。而这种瘸腿式的流行剑法,正是他融合了那两本心得残篇,自我改良出来的白猿剑法。 不过他这套白猿剑法,只是名字上与人家越女剑的母体白猿剑法一模一样罢了;真要是比起实战威力的话,那就是一个在三十六重天上,一个在十八层地狱底下 而沈归却没有习学过任何流派的武艺;所以他所依仗的能力,纯粹是高人一等的身体素质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敏捷还是柔韧、感知还是平衡能力,都远远压过普通人一头;凭着他这样的战斗风格,如果遇上了洪峰这种偏实战流派的剑客,简直就是针尖遇上了麦芒 寻常正派高手与沈归交手的话,就只会有碾压这一个结果出现要么就是沈归的身手快到对方来不及卸力躲避;要么就是对方吃下了沈归的三板斧,然后把他再引入自己的招势之中,令他自己露出破绽。 而洪锋与沈归的第二次交手,由于双方已经都有了心理准备,硬实力方面的对比,又达不到互相碾压的地步;所以这一场交锋,在众人眼中就变成了一场乒乒乓乓的打铁大会 往往这类打起来乒乒乓乓、煞是好看的热闹场面,都只会出现在三流武林人士之间因为真正的顶尖高手比武过招,就连传出明显声音的时候都很少见有好些老师傅,教导门下弟子们互相实战的时候,往往都会骂出这么一句话你们俩在哪噼里噗噜的干嘛呢狗打架啊 这句俗话,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凡是场面上打的热闹,那就一定都是些花拳绣腿而已 可今日这二位的狗打架,并不是因为他们彼此武艺都太差劲的缘故其实双方的武学修为,在江湖上都算是顶尖的人物之所以两把兵器不停互斥、也是因为他们二人的本性,都是极其 贪婪之辈 洪峰是个点火就着的暴脾气,他如果有哪个耐心慢慢与沈归试探周旋、寻找最好的出手时机的话,他也不会选择主修太华飞仙剑了。因为这种流行快剑的核心理念,就是通过一剑快似一剑的连环抢攻,迫使对方疲于防御应对,并且在自己的随即加速的模式之下,最终露出防御的破绽 而沈归最擅长的战斗方式,也是一样的偏门抢攻这倒不是他性格特点决定的武学风格,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而且如果他的身体控制力,没有达到如今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么他所有的招式,都可以称之为乱打、很接近于传说中的王八拳 而且他这种乱战方式,与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就是纯粹的身体本能而已 两个出手都没有具体规划、只知偏门抢攻的人凑在一起,不是三招两式便已经分出生死,便只能变成如今这等互相打铁的抢攻场面 那么这二人交手的最终结果,就需要再次回到实战派武功的优劣之上究竟为何这种以快打快的偏门武学,上限会极低呢其实这个缺点并不是来源于功法流派的缺陷,而是来源于人体本身确切的说,是剑客本人身体机能的全方面退化,才会导致了功法威力大大减弱 出手速度快,就代表着身体要随时承受着高频率的加速与减速之间互相转换;出手角度刁钻,也就代表着身体关节要经常做出种种不合常规的弯曲与扭动发力;放弃防御、全力抢攻的赌博式打法,也就更容易受伤,积下陈年病根;那么如此一来,一位实战派的武林中人,一旦过了四十岁这个年纪,首先出现问题的,便是常年遭受磨损的身体软骨;接下来,便是早年与人搏命落下的隐伤复发;而江湖阅历与对敌经验的丰富,也根本弥补不了岁月带来的自然侵袭 这种身体机能的自然衰退,无疑会给实战派的武林人士,带来灭顶之灾 所谓的拳怕少壮,说的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而且白猿剑仙习学的剑法,其实已经是改良之后的实战流派;他为了显得出剑动作协调潇洒、还特意练出了一身标准的腱子肉 肌肉虽然能够增强力量,但对于他这个年纪与身体状况而言,关节和软骨根本已经负担不起这一身的悍勇了如果他自此不再与人交手的话,其实倒也完全没有问题;可今日 眨眼之间,这两位拼命鬼乒乒乓乓的交手了二十几招,竟然在谁都没有主动防御之下,还变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沈归心中暗暗惊讶的是,对方手中的宝剑,竟然能与春雨剑互斥而不落下风,连个崩口都没有落下;看来他手中这柄宝剑,即便不是左丘粱手中的青芒剑,也一定是一柄不知名号上古神兵 而洪峰除了暗自感概这个少年人的功力深厚之外,同时也在默默忍受着双膝与腰椎传来的刺痛感他的心还不服老,但身体却已经早早敲响了警钟别看这偶尔出现的刺痛感不太剧烈,但已经是身体对他发出的最后通牒了如果继续和沈归拼快的话,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没把握还能再安然无恙的走出二十招 因为这刺痛虽然可以生扛,但接下来如果哪个部分发出了突然且尖锐的疼痛,就势必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最起码也会令他的动作停滞上一个瞬间就是这个随时都可能出现的短暂停滞,在两位实战派高手的对决之中,已经可以起到决定生死的作用了 那十几位被沈归的狠辣手段吓傻的门徒,如今早就已经缓过了神来。他们开始还琢磨着不要与沈归讲什么江湖道义,打算拎着家伙上去帮帮洪师叔的场子;可随着二人的交手速度越来越快,这些个井底之蛙的眼睛都被晃花了,就更别提出手帮忙了这要是自己一剑捅出去,最后到底扎到了谁,那是全凭天意了 果不其然,继续交手三招过后,洪峰的右膝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刺痛这股痛感就仿佛一枚银针那般,直接刺在了他膝盖骨的缝隙之中;洪峰是个老江湖了,多大的疼痛他自问都能忍受得住,但这股刺痛来的实在是毫无预兆,身体自然带出来的反应,根本就无法在一瞬间压制下去 沈归当然也看见了对方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滞如果是以前的沈归,或许还得琢磨琢磨,这到底是不是对方设下的陷阱骗招;但他最近已经吃了太多这种亏了,想都不再想一下、便立刻上前抢攻 由于洪峰的动作陷入了短暂的停滞,所以沈归这一剑,其实有三个落点可以选择心口窝、小腹丹田、与他执剑的右手腕。 不过沈归是来借镇龙钉回去救人的,所以无论是宰了这个洪峰,还是废了他的武功修为,都会给自己接下来的谈判、埋下一个十分严重的阻力 如此算来,还是直奔手腕刺去吧即便是一个不小心挑断了他的手筋,好歹也没有性命之忧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37二代掌教左丘粱 果不其然,沈归这直奔对方手腕刺去的一剑,洪峰根本就没有任何余力抵挡。他如今的这个局面,就是最典型的身体机能跟不上反应速度;于是他只能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在对方的剑尖挑断自己手筋之前,微微向外翻开一些、避开了那个最危险的角度 随着呲的一声闷响传入众人耳中,这场热闹好看的比斗,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尾声沈归的剑尖虽然没能挑断对方的手筋;但春雨剑那吹毛断发的剑刃,却割开了对方小臂的皮肉 虽然洪峰的精神足够坚韧,但身体的衰败,却不是靠着意志力就能阻挡的。就像是年轻人的软骨疼痛,都是来去匆匆的一道闪电;而老年人的软骨疼痛,则更像是迎来了一场梅雨季节,无休无止 小臂皮肉被利刃剖开,浑身软骨关节也是刺痛难忍;即便这位脾气火爆的白猿剑仙,面临这些问题还能继续逞强,但却抵不过迅速失血带来的头晕目眩了 沈归往山道上正在不停晃动的竹林定睛一瞧,随即又扯过了嘴唇惨白、浑身瘫软的洪峰,犹如方才枭首祝文翰一般,把这位老者死死地箍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我方才杀了一个小的,勾出来了您这一位老的;如果我要是再杀了您这位老的,也不知道你们家祖师爷会不会显灵啊” 诸位看热闹的三代弟子一见败局已定,便彻底失控了 就连自家最能打的师叔,已经被这个少年擒在了手中,就连姿势都与方才祝师兄被枭首的模样分毫不差;看来这座与玄虚道宫、南泉禅宗齐名的武林顶尖门派,今日竟然面临了灭派的巨大危机 巴蜀地区,自古便是钟灵毓秀之地,更出现过无以计数的武林宗派;可能是由于天高皇帝远、再加之地处华禹大陆边境地区的缘故,所以导致了当地民风十分彪悍,尚武气息也格外的浓郁。而且哪怕在是竹海剑池冠绝巴蜀的这几十年之中,其他的小门小派,也并没受到多么大的冲击;更何况竹海剑池的开山祖师爷岳海山,曾经也留有遗训剑池子弟,不得超过八百之数。有了这么一条规矩在,也无形中为其他的门派拓宽了生存空间。 不过竹海剑池,毕竟还是巴蜀、乃至华禹大陆西南方向的武林之首,所以凡是能够位列八百弟子当中之人,就必定有他的独道之处。就比如说如今已经尸首两分的祝文翰,不就是巴蜀道的少总督吗 巴蜀地区凡是朝廷律法管得了的事,当然还是归衙门来管;可律法如果管不了的事,那就归于江湖人、也就是竹海剑池来管。不过由于最近剑池的收徒标准产生了偏差,所以凭着门下子弟皆是非富即贵这个特点、近年来的竹海剑池,已经打通了巴蜀地区的天地线,成为了一手遮天的庞然大物;而这些个非富即贵的天之骄子们,也自然都成了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模样。 环境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改变一个人。如果与这些个世家子弟融入不到一个圈子里,那么自然也会被他们排挤出去。 竹海剑池的弟子,原本还有着一道严格的封山禁令;但无论什么规矩,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却还是要靠着弟子们互相监督的 所以这条封山的规矩,也基本等同于名存实亡了。至少巴蜀道的首府芙蓉城,经常能够见到成群的剑池子弟出没其中。这既在江湖之中、必是性情中人;各门各派的青年子弟去芙蓉城游玩采购,彼此之间自然也会产生矛盾。不过唯独却没有任何一派的门下弟子,愿意与剑池弟子发生争执;即便是被对方逼上了绝路,非要兵戎相见的地步,也大多都会自认倒霉了事。 这个自认倒霉,当然也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与人比斗的勇气 这些剑池弟子的家世之显赫,门派地位之高,已经远远超出了家庭与门派的承受能力范围;而且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还有一位脾气暴躁、又极为护短的师叔白猿剑仙,可以帮他们出头 像是别人家后辈子弟打架吃了亏,若是落到门派师长的耳朵里,少不得还要受到一场责罚;而剑池子弟在外面吃了亏,这为洪峰能骑着一匹快马,星夜兼程的去砸人家的山门 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愿意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惹上一个这么胡搅蛮缠、又手眼通天的对手呢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凡是巴蜀道地区的习武之人,都养成了极其良好的家教,根本也没人愿意与他们这群恶少质气;捧着、哄着、玩着、混着,就把他们这些阔少,全都抬到了天下无敌的宝座上 而这群经过了精挑细选的少爷小姐们,也正是在这样交口称赞的环境之下,养成了如今这等目中无人、坐井观天的偏执性格;否则的话,起码祝文翰这个少总督,是绝对没有今日尸首两分之祸的 可今日这些少侠们心中的最大依仗白猿剑仙,竟然败在了一个模样赤贫的少年手中;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冲击力绝不亚于天塌地陷、山河倒流一般 不是都说竹海剑池天下无敌吗以往在巴蜀道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穿着剑池子弟的服饰,就买东西都没人敢跟自己要钱怎么如今随便来了一个说官话的外阜少年,就把竹海剑池的擎天白玉柱给推到了呢 这些生活在美梦之中多年的少侠们,今天终于面对了残酷的现实自打刚才祝文翰一死,他们就已经陷入了慌乱之中;如今一见洪峰马上也要步祝师兄的后尘,心里最后一根线也立刻绷断有好多人都随着青衣与黛眉那两位女侠,一起低声抽泣起来 沈归架着身子发软的洪峰向山道看去,只见一位身型瘦小枯干的中年男子,正在跌跌撞撞地向二人跑来。坦白的说,此人的身手与步伐,莫说与龙行虎步、脚下生风的洪峰相比;就连这些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少侠们,都远远不如 “且慢动手且慢动手竹海剑池掌门人左丘粱来也” 对方也看见了沈归搭在洪峰脖颈上的春雨剑,但他的脚步虚浮生涩,奔跑的速度又实在太慢,唯恐绑匪等不及出手撕票,只好一边拼命加速,一边高声向沈归喊道 沈归听了这话也是眉毛一皱,紧接着手腕一转,用冰凉的剑身碰了碰肉票洪峰的下颌 “这这人真是你们剑池的左掌门” 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实在没脸见人的缘故,洪峰不但没回答,反而把自己的头颅垂的更低了 大概过了十息时间之后,这位奔跑速度缓慢的左丘粱,终于站在了沈归对面。他刚刚站定脚步,便弯下了腰、双手扶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一路跑下来真可谓是艰难困苦离开山道的时候崴了一下脚踝;跑到止剑石的边上,又左脚拌右脚的摔了一个狗啃泥如今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下颌也被地上的砂石磨开了几道口子,看样子好像比右臂受创的洪峰还要可怜 沈归这次是真的惊了 人家都说盛名之下无有虚士,而那位百鸟门长秦秋秦子规,也对这位二代掌教左丘粱大加赞赏;可如今沈归亲眼得见之后,并没有看出他的身上存在任何闪光点,就连体力基础,都与寻常老者别无二致 “别别再杀人了有话好好说” 左掌门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便出言对沈归开始劝解起来 “左掌门,在下根本不想与你们竹海剑池为敌,也绝对没有毁你山门的想法。这整件事情的起因,都是你门下弟子挑起来的;我杀他一个祝文翰,那是他自己取死有道;我如今伤了这位洪前辈,也是因为他脾气实在太过暴躁,根本不容我说话的缘故” “呼呼如此说来,你与祝文翰的事,就自己去与祝总督商议与我竹海剑池无干了现在你还是先放了洪师弟,有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洪峰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颤抖着苍白的嘴唇、等着一对牛眼,朝着左丘粱破口大骂起来 “呸左小儿,洪某人早就知道你压根没长骨头我与他交手这一场,是洪某人败了,他要杀要剐我绝不皱一下眉头,用不着你在这里替我向他讨饶不过这畜生伤我守山弟子在先、杀我爱徒祝文翰在后,分明就是来砸我竹海剑池招牌、毁我祖师爷青芒剑神清誉的贼人你左丘粱虽然素无才德可以服众,但好歹也是竹海剑池名义上的掌门人啊,怎能如此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呢来,小子快快给你洪爷爷我来上一剑,老子也想让剑池的儿郎们都亲眼瞧瞧,我洪峰的这一腔子血,到底还是不是热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39两柄环首刀 眨眼间,双方交手三招已毕。 沈归在堪堪避过了对方闪电般袭来的一记劈斩之后,便想要借着对方攻击落空、开始重新调整重心与步伐的空隙,迅速反击抢出先手,彻底脱离开只能被动防守的尴尬局面;不过这位外型柔弱娇媚的丁雪饮,竟然使出了一个在这样的身体重心之下、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迅速扭动,强行折回了半边身子,朝着因为急于抢攻而露出空门的沈归,一刀捅了过去 面对这个角度匪夷所思、也已经避无可避的刀头,沈归只得强行拉回了已经刺出一半的春雨剑,同时上身大幅度向后弓去,想要让开这记直奔右胸袭来的一刀 然而此时才开始抽身后退、实在为时已晚;对方的这柄长刀,仍然还是贴在了他那避无可避的右肩头上;丁雪饮迅速转腕反手上撩,伴随着呲啦一声,便挑开了足有巴掌长的一条皮肉 这一刀虽未伤及筋骨,但沈归却已经无可辩驳的败了一招 其实这一阵的输赢胜败,全都落在了双方兵刃的差异之上这位丁雪饮手中的长刀,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却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号龙雀。 这种龙雀刀的外形,看起来只像是一把普通的加长版柴刀;不过由于在刀柄的尾部,有一个标志性的铁环,所以这把龙雀刀,也被人称之为环首刀。刀身狭窄细长,刀柄的长度,也大大超过了寻常刀剑的比例,竟占到了整体长度的三分之一而且更可贵的是,由于此刀乃是一体铸造而成,所以兵刃最重要的筋骨,也是贯通整体 至于说龙雀刀的锻造工艺,其实早已经失传了;不过现在最流行、也是成本最昂贵的折叠锻造法、与淬火坚刃法,便全都是来源于这种上古款式的铸造工艺。尽管正统龙雀刀的铸造方法已经失传,但后世的匠人们,仍然还是凭着存留至今的龙雀刀母本,倒推出来这两种古法铸造工艺虽然以他们倒推出来的技法,仿制打造而成的环首刀、与原版的龙雀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两种技法,却对如今的铁器铸造方法,起到了很强大的推助力 所以一般说起龙雀的话、指的就是原版古董龙雀刀;而说到环首刀,指的就是现代铁匠的仿制品了 那么除去那些古玩行家之外,普通的江湖人应该怎么区分这两种刀呢 以今时今日的铸造技法,如果可以不惜工本、再请来顶尖的能工巧匠制造出来的环首刀,至少它的坚韧性与锋利度,其实已经不在龙雀之下了;但这种刀的全部精髓与威力,其实根本就不在刀刃本身、而是在刀柄尾部那个看似毫不起眼的铁环之上 无论是龙雀刀还是环首刀,虽然对于刀身的长度并没有统一规定,但比例却是已经定死的了刀柄一分,刀身两分,环首不计。 也就是说无论你想要一把何等长度的环首刀,刀柄的长度,都会是刀身的一半 这里其实也并不涉及到什么江湖规矩、什么神话传说之类的人文理由;而是单纯的杠杆与力学原理换一种更加简单的说法,其实就是两个字配重 说的,使得龙雀刀万金难求、而环首刀满大街都是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简简单单的配重二字由于如今的华禹大陆,根本就没有力学理论基础,所以铁匠在铸刀之时,对于每把作品的配重分布,全都是凭着经验与灵感、再加上一些虚无缥缈的缘分而已。 而且由于龙雀的铸造方式早已经失传,虽然这些工匠可以通过千百次的试验,记录寻找出最适合的折叠锻打手法、以及最好的淬火时机与水温;但唯独对于配重这个玄学数据、他们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除了理论知识的严重缺失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限制了他们的研究之路铁匠不会刀法 这锻造经验与使用经验二者,完全就是两个范畴的事。比如说无论配重是轻一两还是重一两、是往前一分还是往后一分,都会给用刀者带来截然不同的使用感受;这种微小变化对于铁匠本人来说,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巨大差异;既然不会刀法,自然也没有办法用那种倒推铸造工艺的笨办法,去一趟一趟的舞刀来碰运气了 如同沈归今日被人一刀挑在了肩头之上,就是因为错误的估计了对方的刀势与身法走向;而丁雪饮之所以能够逆着身体的劲势,展现出匪夷所思的自我调节能力,秘密就全在他那把龙雀的刀环之上 拎着一根木棒的正中央平举、与攥住木棒的尾部平举,哪个感官更加平衡舒适、更易调整自身重心,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沈归肩头的伤势虽然看着有些骇人,但却只能算是皮外伤;也不知道这面容姣好的丁雪饮,是因为听了左丘粱的吩咐才会手下留情还是因为沈归的闪避足够及时,这才没有被他挑飞右臂 不过眼下这位丁雪饮已然收刀还鞘,显然是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了。 “小辈,你与苗巫寨是什么关系” 还未等沈归想好到底要不要再次出手,给自己找回一些场子的时候,不知道躲藏在哪里的黄婆婆乌尔热,却突然显出了身影她一边朝着丁雪饮的方向缓步走来,一边也从自己的蓑衣下面取出了一把兵刃。 从规格上来看的话,乌尔热的这柄武器,要比丁雪吟的龙雀短上一截;但她这柄武器的末端,赫然也有一枚纹饰古朴的铁环 沈归自打听到了乌尔热的口中,说出了苗巫寨三个字之后,心中便立刻有了底气。在他想来,尽管自己这位前任师娘不是为了自己现身,但如果这位俏侠客真的沾上了她的娘家苗巫寨的话;那么即便乌尔热讨厌自己,也无法再继续冷眼旁观了 莫名其妙便置身事外的沈归,给自己的伤口上完了刀伤药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等待着好戏上演了。 丁雪饮现在的神情,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先是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掌门师兄,又看了看突然出现的乌尔热,再分别打量了一番两柄造型差不多的兵刃,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没开口说话。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左丘粱知道自己这七师弟的性格,便想代他进行交涉可没想到乌尔热却立即抽出了腰间长刀,挥手便指向了左丘粱的面门;她手中那柄乌黑的刀头,与左丘粱的鼻尖竟然只有半寸距离,力道与距离的控制简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随着她眼中威胁的目光,才刚刚开始缓和的场面,一瞬间便再次剑拔弩张起来 “我问的是他,让他自己来说” 乌尔热的这个要求,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尤其是两个话少的人碰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沟通。因为战争,永远都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式 下一个瞬间,乌尔热便与冲上前来的丁雪饮战做了一团;这两位一个眼神不对就直接出手的鲁莽人,把个身手极为普通的左丘粱,惊的是连退了四五步远 而这两柄环首刀接触之后,发出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刚才那种乒乒乓乓的打铁声;反而是一种更加刺耳难耐的刮挠之声由此可见,这二人手中的刀刃,几乎就没有正面相抗过;反而在不约而同地紧紧贴着对方的刀刃,左右纠缠、上下游走,二人都在寻找机会伺机出手 沈归分明记得,方才这位丁雪饮的刀招,与自己和洪峰二人相同,都是招法干净利落、务求以快打快的实战流派可如今他与乌尔热交手才不过一招,竟然就变成了见招拆招、化力借力的正统流派莫非这丁雪饮,与他们祖师爷岳海山一样,是个可以兼修两门的天纵奇才可刚才自己之所以能够战胜洪峰,就是占了年轻力壮的便宜;像是这么简单的捷径,难道他丁雪饮就不明白吗 丁雪饮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这丁雪饮打的有多么难受,沈归这个旁观者根本就无法体会并非是他自己选择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而是这乌尔热的手段,实在是过于老辣了她先是运起了滔天之势、迅速挥出了一记当头劈斩;待双方马上就要接刃的时候,她竟然微抖执刀手腕,紧紧贴着对方的刀刃,借着提前运起的全部力道,飞速滑向丁雪饮执刀的右手 这种压着自己飞速滑落的偏斜之力,他丁雪饮在这短短的瞬间之内,根本就无法招架崩开;再加上他这柄龙雀的刀颚,小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所以如果他还想保住自己手指的话,眼前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他就右手一松,彻底弃刀不顾;但如此一来的话,这个老太婆还能不能再给自己留下重新捡起兵刃的机会呢一旦选择弃刀保手的话,那么他就只能试着练一练自己从未学过的空手入白刃了 要么,他就只能如同现在这般,手腕借着对方压过来的势头一起偏斜开去,让自己的刀刃也侧着贴向对方的刀刃,两个人开始较量揉刀功夫但如此选择的话,也就代表着自己身上的十成能耐,已经被她废去了七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40忘忧谷 乌尔热还真不愧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她竟仅凭一招虚张声势的劈砍为饵,就把对方引入了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之内作战;这犹如春风扶面一般自然的心机手段,也使得在旁观战的沈归,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分明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与乌尔热初次动手之时,她老人家还是个动若脱兔的实战型老太太;怎么如今这摇身一变,竟然又变成一位武学宗师了呢 还没等沈归想明白乌尔热可以自游切换战斗风格的原因,那一对刀术名家的战争,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果不其然,丁雪饮被乌尔热强行引入了不擅长的领域之中,当然发布不出自己的优势所在;他就仿佛是被人诱入沼泽泥潭之中的重甲骑士,自身反抗的力道越大,沦陷的速度也就越快 乌尔热手中的环首刀,虽然与他的龙雀刀在外观上大致相同;但在护手刀颚的部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构造。乌尔热的刀颚,要比普通的刀颚更加宽大,而且最为奇特的是,她这刀颚左右两方的边缘,朝向也截然不同;左侧朝上、右侧朝下,总体观感呈波浪形;而丁雪饮的刀颚呢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殊刀颚的存在,才使得乌尔热可以在揉刀的时候,如此迅速地拗掉丁雪饮手中的龙雀刀。 随着嘡啷一声脆响,手腕被扭到了死角的丁雪饮终于还是被迫松手;乌尔热也迅速抢步上前,同时执刀的右臂向斜上方一拉、乌黑的刀刃便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和苗巫寨到底是什么关系” 别瞧丁雪饮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但他骨子里的烈性脾气,与洪峰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此时也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即脖颈前探,想要顺着刀刃向下一抹 “住手” 左丘粱这下真的有些急了,再不复方才那般胸有成竹的模样,反而迅速向前跑去、伸手朝着那柄架在丁雪饮脖子上的长刀握去其实,单以这柄环首刀的锋利度而言,若真的被他握在了刀刃上,也只能多添几根手指头而已;对于自寻死路的丁雪饮而言,是完全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的。 不过乌尔热目前也没有杀人的打算,她只是轻轻向后一收刀身,同时抬起一脚踹在了丁雪饮胸口的膻中穴上,直接激起了一蓬血雾看到自家的七师兄口鼻喷血之后,早已显出颓然之相的洪峰便再也支持不住,与他一样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沈归重新包扎好了伤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眼前乃是竹海剑池的驻地中心,名叫忘忧谷。 正如乌尔热所说的一般,她之所以会突然现身出手,完全是为了摸清丁雪饮此人的来路而已。因为他手中这把龙雀刀毕竟也是铁器,经历了岁月长河的侵袭与洗礼,还能保持着如此强横无挡的锋锐,皆因为这原本就是苗巫寨的神物,一直都有人在定期保养维护而已。而落在丁雪饮手中的这把龙雀刀,还不仅仅是苗巫寨的至宝,更是实打实的一柄上古神兵,也是天下所有龙雀刀的母本。 而乌尔热手中这把环首刀,虽然从外型上看除了刀颚部分的差异之外,都与龙雀刀相去不远;但如果能近距离仔细观察比对的话,就会发现这两柄刀,在许多细节之处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构造。 这乌尔热手中这把环首刀,实际上是一把苗巫古刀,乃是由环首刀为母本改良而成武器。 凡苗巫人家子弟,年至十六则尽数佩刀;寨中每逢新儿诞生,各家族亲挚友便分别会送本家矿石一块;后再经苗巫寨工匠之手铸矿成坯,并以百草包裹,埋于深山峭壁的祖先葬洞之中,祈求祖先为其注灵。每逢幼儿生日之时,便可以取出刀坯加锻一次,前后耗时十六年之久,此刀也才刚好铸造而成。由于苗巫子女一十六岁方为成年之人,也才能有开刃佩刀的资格。 不过乌尔热早年因为那个缺了大德的伍乘风而叛出苗巫寨,所以至少在名义上来说,她已经算不得是苗巫寨的人了;而属于她的那把苗巫古刀,也自然就被留了在苗巫寨之中;而如今她手中的这把苗族古刀,名曰草鬼,乃是她夭折的幼弟所留下的遗物。这还是在她第一次出嫁之时,苗舞寨的阿妈遣族人送来的嫁妆。 其实按照苗巫寨祖辈的规矩来说,凡夭折之子的刀坯,也是需要陪着死者一起进入悬棺或者葬洞之内的;然而苗巫阿妈可能是真心疼爱乌尔热这个傻丫头,为了安抚她思乡而不能归乡的心情,便格外网开一面;命人偷偷把这柄名曰草鬼的刀坯,从葬洞之中提前取出,并找来最出色的族中工匠,将其铸坯成型 而且据说草鬼固灵的那一天,还是阿妈亲自去主持的仪式。而那头被选中祭刀的大水牛,被负责试刀的工匠一刀剁下了斗大的牛头,身体竟还继续向前走出了数十步远由此可见,此刀的锋利程度,已经达到了何等骇人的地步 当然,这都是当时去参加婚礼的苗巫小伙子转述的故事,至于其中到底有没有水份、又掺了多少沙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由于苗巫古刀,一直都是苗巫人家的支柱型产业;所以至少在长安城中,除了那些土特产品之外,就属这种造型古朴、利手度也极高的刀具最好卖了所以落在丁雪饮手中的这把母本龙雀刀,一直都是苗巫寨工匠心目之中的神物;至少在她离开苗巫寨之前,这把上古神兵,是一直都被供在蚩尤神庙当中的 可如今这把苗巫工匠心中的图腾神物,竟然出现在了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手里,又岂能不令乌尔热感到愤怒呢要不是盛怒之下自己出手过重,导致丁雪饮至今还是昏迷不醒的话,她早已经飞奔回苗巫寨中了 她的夫君黄贤,如今可还在苗巫寨中,学习毒酒的酿制方法呢 而且尽管乌尔热已经被苗巫寨放逐了几十年,但无论是她本人,还是那位苗巫族长阿妈,多来年彼此一直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放逐她离开寨中,除了想要成全乌尔热的爱情之外,也是为了警醒后辈苗巫子弟遵循族规行事、打消其侥幸心理。此乃族中公事,自然半点也容不得私情了;而放逐她之后仍然联系密切,这就是他们娘俩之间的私交了。而且在先代阿妈归天之后,继任的阿妈、也就是她的女儿,仍然还是保留了这个沟通渠道,与定居在长安城中的乌尔热继续保持联系,常常互通族中大小事务 所以乌尔热对于苗巫寨的族人们,仍然视为自己的血脉族亲;而她之所以会在南康谛听找了一份兼职,也是因为想要多赚些银子,来贴补遭受天灾人祸的族人、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 这事其实说来也有些奇怪。自打先代阿妈归天之后,苗巫寨受灾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不过这巴蜀道本身就地震频发,再加上周围群山环绕水源充沛,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的苗巫寨,也难免会受到一些自然灾害的波及。所以自己凭能耐找份兼职,多贴补一些娘家人,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了 不过苗巫寨的神物龙雀刀,如今落在了竹海剑池手中,这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以往族中出了大小事务,自己多少都会收到一些风声,两任阿妈也经常会特意遣人来询问自己的意见;但如今族中神物旁落,怎么今时今日还未曾得到消息呢 乌尔热就这样带着满腹的狐疑与牢骚,不停地在丁雪饮的病房外走来走去;沈归看着她满面的焦虑之情,也识趣的没有发出声音,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石桌上,安心等待着左丘粱现身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时间,左丘粱终于推开了房门,又小心翼翼地朝着二人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把二人让到了远处的一个角落 “左某在此谢过尊驾手下留情,丁师弟再有半个时辰便可以恢复神智了。不过左某如今尚有一事不明,想要向二位请教一番诸位来我竹海剑池,到底所为何事啊” 是的,双方就这样因为一笔百两银子数目的烂账,竟打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待左丘粱问清了事情原委之后,也自觉有些理亏;至于说祝文翰与沈归之间的那一场人命官司,有他那个总督爹爹在,也完全轮不到自己这个当掌门的做主;只要自己能保证沈归不离开竹海剑池范围之内,也就算是有所交代了 沈归听到这问题也挠了挠头,颇为沮丧地说 “说到我们来的目的嘛其实双方闹成了这个样子,我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这样吧,不如我们双方交换可好我用一本完整的子夜剑谱,换你们竹海剑池的那根镇龙钉一年时间。当然,如果左掌门觉得价码不够的话” “原来沈公子是想借镇龙钉啊可以啊,没问题” “您先别急着拒什么” 沈归得到这个答案大惊失色,他本以为这是一件仅次于灭人山门之事,可如今听人家左丘粱的意思,仿佛丝毫没有当作什么大事 “可以啊,不就是祖师爷留下的那枚镇龙钉嘛莫说借用、直接送给你也没问题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41生死三仙洞 近些年来,竹海剑池其实已经很少有外界的访客光临了。皆因为剑池八百子的规矩,如今早已经名满天下,那些想要拜师学艺的江湖人,也早就绝了念想。但在早些年间,无论是那些想要拜门学艺的青年俊才、还是打算借出镇龙钉悟道的江湖豪侠,甚至是那些高来高去的飞贼大盗,还是非常热衷于拜访竹海剑池的。 可沈归怎么都没想到,似这等江湖上无人不曾垂涎三尺的镇派之宝,怎么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左丘粱就表现出了这个反应呢 通过左掌门的详细解释,沈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非是他左丘粱行事大方、而是因为这件至宝,本来就是为他沈归准备好的 沈归与李玄鱼之间的关系,在华禹大陆上早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了。而岳海山的这一枚镇龙钉,正是当年李玄鱼托付给他负责暂存的;并且当时便已经有所交代,说日后定会有一人前来向他索回此物。 而在岳海山临终之前,由于古戒还在外面追捕潜入剑池、意欲盗取镇龙钉的女飞贼;所以关于这桩约定,岳海山便嘱托了与古戒私交甚笃的左丘粱、命他代为转述给继任的掌门人。可师徒二人谁也没有想到,古戒这一走,便再也没有返回剑池驻地当中 由于沈归与李玄鱼那份人尽皆知的关系,所以左丘粱几乎可以确定这根镇龙钉的主人,应该就是沈归无疑;而如今人家自己来取,正好也是竹海剑池履行前约的机会;与其说是自己大开方便之门、还不如说是物归原主,反而更加恰当一些。 左丘粱虽然身材消瘦武艺平平,但内里却是一位坦荡磊落的君子他才刚刚给两位师弟包扎好了伤口,便带着沈归与乌尔热,一起来到了山谷深处的一座湖泊岸边。 左丘粱从旁边的竹楼之中取出了一架竹筏,试了试坚固程度之后,便直接放在了水面上。沈归回头看了一眼乌尔热,只见她也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熟悉水性之后,二人便同时跃上了那一架竹筏之上。 待竹筏荡至湖心正中,左丘粱便用手中长槁左右寻找起来;没过多久,随着他眼前一亮,长槁高高挑出水面,上面还拴了一枚生满了绿色苔藓的铁环 “沈少侠,您顺着这枚铁环一直向上拉就可以了” 沈归点了点头,捋顺着这铁环后面坠着的锁链拖拽起来拽了几十手之后,沈归手头锁链一滞,由打山谷方向的悬崖峭壁之上,突然传出了嘎啦啦的几声巨响左丘粱闻之面色一喜,喃喃自语地说道鬼斧神工、鬼斧神工啊 左丘粱划回了竹筏之后,三人便再次匆匆忙忙地向传出声音的方向赶去。在半路之上,左丘粱详细地为沈归解释起了内中因由。 原来,江湖人盛传已然被沉入湖底的那枚镇龙钉,只不过是吸引外人注意力的赝品而已 早岳海山临终之前,便已经为门下弟子预留了许多武学典籍。可他老人家曾经对左丘粱说过,他已经把自己一生的修行成果,全都藏入了悬崖峭壁的三仙洞之中。不过由于大弟子古戒其人生性淡泊恬静、又是个极易心软的老好人;所以他担心自己死后,古戒这位剑池继任掌门会遭奸人蒙蔽,最终导致艺传匪人,为祸天下;这才会设下如今这道机关,意在遏制竹海剑池的崛起速度;而在这道三仙洞之中,同时也保存着属于沈归的那一枚镇龙钉。 这三仙洞,本是一具天然形成的洞穴;由于岳海山早年师从楚墨门长伍乘风,所以自然也掌握了比较浅显的秦墨机关术残篇。而这座三仙洞经过他的改造,共分出了六个岔路口,是为生、死两门;如果没有提前开启湖底的机关,就直接闯入三仙洞的话,那么无论选择了哪条道路,结果都要被活活困死在洞穴之中;反之则通向三条生路,便可以在洞中寻到岳海山的武学心得、改良版的子夜剑谱,以及属于沈归的那一枚三寸镇龙钉。 其实这个秘密左丘粱早已知晓,但他眼看门下弟子已然糜烂至此,即便得到了祖师爷留下的镇派武学典籍,也定然是祸非福。所以直到沈归今日现身,他才亲自开启了这道三仙洞穴,也算他代替大师兄遵从了先师的遗命。 由此可见,岳海山还是颇有识人之明的 一行人来到了三仙洞前止住了脚步。左丘粱拍了拍沈归的肩膀,向漆黑一片的洞口指去 “沈少侠,这三仙洞本是剑池禁地,所以多年以来,就连左某也未曾踏入其中半步。不过门下倒是偶有失踪弟子,想必便是偷入禁地之后,被祖师爷的机关术困死在了三仙洞内。所以阁下此去究竟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左某也无法向您做出任何保证。至于到底要不要进去,您还是自己思量吧” 说完之后,他与乌尔热便一起离开了三仙洞外,只留下一个站在原地犯愣的沈归。 如果从伍乘风这曾关系来论的话,他和岳海山之间,本就是素未谋面的同门师兄弟。即便江湖人早已公认岳海山已经叛出墨门,伍乘风也很少提及这个叛徒;可单从技术手段来看的话,显然岳海山才是真正得到了墨门传承的弟子。 就比如说眼下急需的机关术,沈归也只是听过这三个字而已;对于其中的奥妙机巧可谓是一窍不通,所以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得到镇龙钉,更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不过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森罗地狱,自己都一样得硬着头皮去闯上一闯 毕竟他还需要这九根玩意儿,去交换齐、李、颜三人的性命 沈归坐在洞口,把身上的袖口裤脚再次扎进,又把春雨剑出鞘握在手中,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平复了心情,这才迈步踏入了漆黑一片的三仙洞之中。 走过洞口的一片漆黑之后,沈归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视力。他小心翼翼地摸着山岩、慢慢向前走去,耳边除了偶尔传入的水滴声音之外,全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转过了第一道弯,本是一片漆黑的双眼之前,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光火看来这三仙洞的机关,的确称得上是巧夺天工没想到竟然能够把困在那三条死路之中的骸骨,再挪到这三条生路之中,成为了生路的照明工具 沈归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磷火,心中顿时感慨万千。他准备等自己闲下来的时候立刻跑一趟南康,好好与那位偏心眼的老乞丐伍乘风,促膝长谈一番 沈归顺着磷火的指引,又小心翼翼地前行了一段距离。等他又转过了一道急弯,眼前突然传来了一片黄色的暖光,鼻腔之中也传来了略带酸腐的气味,虽然不算刺鼻,但也绝对不太好闻 沈归朝着光源定睛一看,只见自己的前方乃是一道八角祭坛;祭坛的正中央坐着一位身形高瘦的赤裸男子;此人如今披发覆面的盘腿而坐,由于光照度不足的原因,站在祭坛下方的沈归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目;而此人的身后,还有着三条通路,墙壁更嵌有夜光玉石,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沈归小心翼翼地攥住春雨剑,又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的战斗状态,这才地朝着祭坛上的裸男方向、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咳、咳在下姓沈名归,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沈归的声音传出,打在山腹的岩壁回荡起来;可祭坛上那名男子仍然一动不动,只是耳朵稍微抖动了一下,便再没有传出任何声息 “咳这位兄台,家祖与青芒剑神曾有旧约;今日在下乃是应约而来,取回自家之物” 这句话说完之后,沈归又等了半晌,见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便再也忍不住了。他轻轻跳上了祭坛正中,走到了这位男子的对面仔细观察起来 双方拉近了距离之后,沈归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想法,错的有多么离谱此人的身形极为高挑,盘腿坐在那里,都只比沈归矮上两个头而已;虽然他身体的肌肉线条十分纤细,但胜在没有一丝赘肉,再加上洞中光照度不太充足,所以单单从远处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具骨头架子那般可怜;但如今面对面的看下来,就能感觉到在他皮肉之下,一定隐藏着极其强大的爆发力 沈归见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便小心翼翼地再次咳嗽两声示意;随后,则慢慢地绕到了他的背后方向 突然,沈归感觉脚边好像刚刚溜过去了一只老鼠那毛绒绒的触感扫过了自己的脚踝,令他浑身的汗毛都被撩炸了起来沈归迅速撤步弯腰、躬身向下一捞没想到想象之中的老鼠没有逮住,反而抓到了一条兽尾般触感的奇怪物件 他把这条怪模怪样的东西微微抬起,借着火光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竟然还真就是一条兽尾说它像豹子的尾巴呢,但却没有花纹斑点;说它像是猫的尾巴呢,却又比猫尾粗大许多 百思不得其解的沈归使劲儿拽了拽这条怪尾巴,打算把那只小兽抓出来看个清楚;可没想到自己再一抬头,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张人脸,正在恶狠狠地朝着自己翻白眼 原来这条怪模怪样的尾巴,竟然长在了那位裸男的身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42匪夷所思的敌人 其实沈归自从来到华禹大陆之后,就已经不能算做是一个无比坚定的科学拥趸者了。因为真实在他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已经令他无法用原来的世界观,来说服自己了;至于后面所接触的天灵脉者,或是武者的内修法门、甚至于各种从没听说过的矿石与花草,他都已经渐渐开始接受了 然而,即便是天灵脉者的曲高和寡、即便是依然在自己体内奔腾流转的内息劲气、即便是林思忧那神乎其神的回春圣手,已经全都被沈归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但眼前这人类长出了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这档子事,却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以外 在他看来,人世间可以拥有神迹的存在,但却决定不能没有法则 哪怕此人的尾巴是一条灵长类的尾巴,沈归都可以捏着鼻子认下来;但这条毛绒绒的猫科动物尾巴,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等到沈归抬头注视着那一张脸,心中便再也无暇顾及这条尾巴的合理性了此人的相貌生的颇为怪异,双目无瞳、二眉狭长飞鬓、神情无喜无憎,仿佛只是在呆滞地注视着握着自己尾巴的沈归;再往下看去,只见此人方才还盘在一起的双脚,已然随着他身形的转动,露出了本来面目 小腿虽然与常人无异,但他的双脚,却长成了犹如鹰隼一般的利爪 此物也许是被沈归拽痛了尾巴,张口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鸟鸣,震得沈归耳膜发痒,大脑产生阵阵眩晕,险些双膝一软摔倒在地;随着他的双手一松,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立刻向后一甩,这位鹰爪裸男、也终于站起身来 此物站起身来,大约比沈归高出了四头有余;趁着沈归还没缓过神来的空挡,他抬起一双犹如尖刀般锐利的鹰爪,迅速向沈归头顶踩去 单从它出脚的速度来看,原来这位怪兽先生,也并没有脱离开天地法则的束缚;这一爪虽然声势浩大、但出招速度还是与他那巨大的身体规模,能够形成一个勉强合理的比例 沈归咬破了舌尖,借着疼痛的强烈刺激,使得陷入一片混沌的大脑重新清醒过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个贴地翻,滚躲开了爪击的攻击范围之外、便飞速扫出一剑,直接斩了刚刚一脚踏空的鹰爪之上 这一剑要是砍在了人类的小腿之上,那么即便是一位天灵脉者,脚掌也肯定是保不住的;然而对方这一双鹰爪虽然看起来极为纤细,可实际上却坚如铁石一般以沈归的六分力道、再加上春雨剑之利砍在脚踝正中,竟然发出了金铁互斥之声而且更可怕的是,沈归竟然隐约见到有火花闪过的痕迹 这到底是一双鸟腿还是金刚钻啊 沈归一计不成,便又生二计;好在这位鸟人的速度并不算太快,所以沈归在与他周旋之时,还可以勉强支应下来;不过这样的对耗方式,显然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即便是双方的身形差距,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明显了;如果沈归真想要把对方的体力消耗殆尽的话,恐怕自己早就被累死三回了 如果不看腿和尾巴的话,此物的身体线条简直就是一个最标准的长跑健将 思量了一会之后,沈归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既然这怪物的身体,八成以上都与人类无异;那不如就按照对付寻常人类的方法,先试着进攻对方身体的死穴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此物的鹰爪再次当头罩来,沈归一个后撤闪过了对方的追击之后又迅速前冲,双腿连踏对方的鹰爪向上蹿出三步,堪堪与其胸口齐平与此同时,他左手春雨剑迅速使出一记前刺,直奔心脏而去 人家虽然长了一副鹰爪子,但毕竟脑袋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啊所以无论这一剑它有没有把握能够硬吃,都绝对不可能让沈归如此轻易得手、进而判断出自身虚实 因此,他迅速交叉双臂,挡在心口准备进行防御;而沈归的春雨剑尖,也同时抵达目标 “嘡” 毫无意外,这一剑命中手臂、与方才他斩在脚踝那一剑的结果完全相同不但没有传回剑尖刺破皮肉那种柔软的触感,就连沈归执剑的左臂、都被反馈回力道震出了许多雪花点来 沈归想出来的办法,当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而已;就在这位怪物先生扛下了春雨剑的锐利之后;由打他的小腹丹田附近,也匪夷所思地出现了一把通体乌黑的短剑 此乃早年岳海山的随身佩剑惊雷 沈归虽然没有把玩过北海剑奴的全部遗作;可至少在他走南闯北、见过的所有上古神兵之中,论及锋利程度的话,那么这柄惊雷剑,当属其中之魁首所以方才春雨剑的那招前刺,本就是为了引开这位怪兽先生的试探性手段;真正的杀招,反而隐藏在他右手捅出的这把短剑之上 通体乌黑的惊雷短剑没有遇到任何方式的阻挡,实打实地扎在了对方脐上三寸的丹田位置虽然这位怪兽先生那赤裸的小腹,也并没有肚脐这种东西存在 嘡 砰 沈归已然如此小心翼翼的试探之后才敢出击,却仍然还是小看了这位怪模怪样的对手 不过,这也不是沈归有意托大;而是由于它的外形实在过于特殊,所以沈归仍然无意识地把这东西当成人类来思考应对方法。如今一剑丹田、一剑胸口全都无功而返也就罢了;可接下来它那条看似与常人无异的右臂,竟然凭空扭曲出了一个绝无可能的诡异角度,端端正正地钩在了沈归的右肩头上 沈归遭到反击之后,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莫非它的手臂里面、就没长着骨头吗 好在由于沈归的身形、较之对方而言实在太矮;幸亏沈归出剑之时,也早就养成了缩颈藏头的良好习惯,才让过了对方这一记勾拳,只被伤到了右肩头而已;别瞧沈归被这蕴含着巨大力道的一拳,击飞在了半空之中,但他锁骨与臂膀之间骨骼,并没有被轰碎;所以尽管酸痛难当是无法避免的事,但沈归只要缓过了眼下这口气来,也并不会给行动方面带来很大的影响 沈归意外挨上了这么一拳之后,心理也算是有了底看来这怪物的身上,不但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神力,而且以它这一拳的威力来看,使用的全都是身体的蛮力而已,其中没有蕴含半分发力技巧看来这个畜生虽然长的像人,但毕竟不是人,也从未习学过人类研究出来的武艺 这种攻击即便是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过就是场面上狼狈一下罢了;放下心来的沈归再次落在地上,面对着犹如雨点一般袭来的攻势,就变得游刃有余起来,开始思索与寻此物可能存在的弱点 随着观察越来越仔细、思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沈归终于回忆起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在他刚刚来到华禹大陆的时候,曾经在太白山脚下的扶山县,买到过一本上古神怪图谱,名叫山海注。在这本闲书之中,有这样一位传说之中的神,名唤长乘。根据书中所记载,此神生的人形豹尾,曾代表天帝赐予上古禹神一枚至宝黑玉书,以助其治理泛滥不息的河水。而现在华禹大陆的禹河,据说就是因为这样一段故事而得名的。 山海注中描述的这位长乘大神,据说乃是由上古大德高贤的九德孕育而成。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想来,如果这只怪兽真的是长乘大神的话,又怎么会被困在这座三仙洞之中呢又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攻击凡人呢这所谓九德,到底又体现在了哪里呢 “长乘” 沈归在躲闪对方攻击的空隙之中,略带犹疑地跟这位九德神打起了招呼不过也许这位长乘大神是个比较内向的神仙,面对着沈归的呼唤,根本就恍如未闻一般,就连神情都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仍然专心致志地朝着沈归拼命进攻 沈归也觉得自己傻透了 方才人家张嘴喊出的可是一声鸟鸣,已经明显说明彼此之间语言不通既然语言不通,那么讲道理与谈判,也就不存在任何的可能性了只剩下打了 所以摆在沈归眼前的问题,就从怎么说服长乘与自己和平相处;变成了砍他哪里才会收到效果 可是自己方才已经试过了脚踝、胸口、与丹田三处人体要穴,最终全都无功而返;不过这也难怪,人家长乘毕竟是传说中的上古神仙,就肯定不会比那位犹如铁罐头一般的念衡大和尚还要弱啊 想到念衡大和尚这里,沈归眼前突然又是一亮 他立刻把身法速度爆发到了一个极点,勾勒出一道道虚影,绕着长乘的身体周围拼命抢攻一剑快似一剑、一手紧挨一手,招招都直奔它明显与人类向悖的特殊构造之上 果然,肯动脑子的孩子就一定会有糖吃 沈归才仅仅挥出了三剑之后,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最后一次进攻,他挥剑斩向了长乘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没想到一剑落在中段,顿时激起血花四溅,长乘再次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便更加疯狂的朝着沈归扑去 暴露了弱点之后,这位上古大神的神秘面纱,也彻底被沈归剥离开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44荧惑之灾 听到这里,沈归也无暇顾及为何身在三仙洞中的自己,会对时间的流逝速度,产生如此重大的误判了。他先是用袍袖胡乱一抹脸上的鲜血,而后便对左丘粱连珠炮似的发问起来 “如今当值的守山弟子可靠吗山谷四周的山顶可有布置其他暗哨除了我等入谷的一条通路之外,可还有能够出谷的其他小路或是地道嗯还有你们十三位剑池二代弟子,如今尚有几位留在谷中三代弟子之中,与祝文翰素无来往之人还有多少” 听到齐雁的回报,沈归也不得不紧张起来。如果事情的发展真如左丘粱所虑一般的话,那么现在竹海剑池周围这一片诡异的寂静,显然就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左丘粱被问道了这些门派具体事务,脸色也显得有些难堪。其实单从竹海剑池三代弟子的平均品德操守、以及武学修为来看的话,这位左掌门平日里显然无心约束门下弟子。不过这玩忽职守也并不是左丘粱本人的意愿、反而也是岳海山的临终遗命 原来竟是那位青芒剑神留下遗命,授意古戒采用无为而治的方式经营竹海剑池、任那些后辈弟子自我修行、不必以森严的门规或是强迫苦修来束缚少年心性。即便随后古戒没有顺利接任,选择了叛门出逃;但左丘粱却仍然谨尊先师遗命,平日里根本就不怎么在三代弟子面前露面 所以这些个放了羊的三代弟子,平日里实际是由四位二代弟子代为约束的。就比如说祝文翰其人,便是白猿剑仙洪峰唯一的亲传弟子;除了他这位大弟子之外,白猿剑仙洪峰门下还有武艺最为拔尖的二百弟子,平日里跟随着洪峰一起维护门派之中的安全、偶尔也出去找一找蛮族的晦气,权当实战演习了。 而其他三位没有露面的二代弟子,自然也是每人分管一摊。有一位专门负责生产与采买、有一位则专门负责清洁与卫生;剩下那位,便是负责派内的大小行政工作。也正是这四位二代弟子,通过彼此的通力合作、这才勉强支撑起了一个偌大的竹海剑池;然而他们四人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冷漠疏离,彼此之间颇有老死而不相往来之势 他们就这样互相依托、又互相制约之下,竟然也恰好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而这位甩手掌柜的左丘粱、自然也乐的清闲但如今沈归问的这些问题、历来都是洪峰负责安排的工作,他一时半刻之间又该怎么回答呢 所以左丘粱沉默了半晌之后,也只能勉强回答诸多问题其中之一而已。 “如今还在派中的,除了左某之外,还有负伤的七师弟与九师弟。嗯对了,六师弟和小十三应该也还在派中;至于其他的二代弟子嘛,根本就指望不上了。” 沈归本来还在等待着他的下话,可仔细一看左丘粱的脸色,心中也就明白了几分 “那位手执环首刀的漂亮前辈,在二代弟子中排行第七” “不错,正是在下的七弟丁雪饮。” “嗯,那位手执青芒剑的白毛白头老翁呢” “呵呵正是在下的九弟,白猿剑仙洪峰。” “你们方才说,我已经在三仙洞中耽搁了一天一夜” “正是” “那二位前辈的伤势可有所好转” “九弟受的只是皮外伤,如今已经行动自如了;可七弟的伤势却有些暂时还无法开口说话,但好在神智已经完全清醒了。” 其实那位模样秀丽的丁雪饮,此时能不能开口说话,或许对于乌尔热来说非常重要;但对于沈归来说,并不算非常急迫的事;只要那位负责安排警戒哨的洪峰清醒,就完全足够了。 此时的洪峰经过了一整天的修养,精神状态已经好转了许多,不过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仍然还是有些苍白颓然。沈归等人进屋之时,他正在一位三代弟子的伺候下喝药,此时一见沈归这位仇家上门,神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 若不是因为左丘粱已经提前把岳海山的遗命对他和盘托出,想必以他的炮仗脾气,早就站起来与沈归拼命了 当沈归把齐雁的所见、结合自己与左丘粱的猜想,对洪峰说完之后,这位脾气火爆的老白猿、竟然也露出了些许惊惧之色 他与入室弟子祝文翰的父亲祝云涛之间,虽然称不上是挚交好友、但逢年过节的时候,自己也总会收到总督府遣人送来的一份谢仪,所以他们十几年交往下来,洪峰对这位巴蜀道总督的性情,多少也有些了解。 而祝文翰能够得列竹海剑池的门墙之下,走的本就是他洪峰的门路。不过洪峰此人也并不是个贪恋财富、攀附权贵的小人;可当他见到了祝瀚文本人之后、发现他还就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再加上那位说客还是自己的旧日老友,这才把他收为了亲传弟子,终日悉心教导于他。 不过这天赋与努力之间,是互相成就的关系。祝文翰的武道天赋虽然深厚,然而可能也是出身门楣过于显赫的原因、再加上那些三代弟子终日不停大肆吹捧、终于把祝文翰架在了一个高山仰止的位置,下不来了。 江湖道的金门买卖之中,有句相面算卦的口诀,叫做骂老的、捧小的。这半大的孩子大多年轻气盛,再加上剑池八百三代弟子、走马观花一般转着圈的高抬吹捧,就算是铁打的意志力,也总有被糖衣炮弹腐蚀的那一天。更何况这祝文翰本身就是个实打实的世家子弟,又是个文武双全、品貌俱佳的天之骄子,所以无论别人怎么吹捧,听起来都像是肺腑之言如此一来,没过几个月的光景,这位一览众山小的三代弟子之手,便再也狠不下心来挤兑自己起早贪黑的下死功夫了 按说这徒弟变得懒惰轻浮,师傅应该规劝约束吧 但他洪峰也是个带艺投师的老江湖了,对于这种自己荒废自己的所谓武道天才,他没见过一千、至少也有八百了而他之所以会收下祝瀚文,本身也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实在抹不开朋友的面子;如今见此子自甘堕落,又有什么理由去得罪这位巴蜀道的少督呢反正他将来也不指望着一身武艺去养家糊口、又没有闯荡江湖的想法;就让他在自己门下练出个强身健体、上阵杀敌的时候,耍的动兵刃也就是了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当师傅的认真教,却不给徒弟看功;当徒弟的假装学,也不努力练功;所以才使得祝文翰混到了如今这般年纪,仍旧还是敌不过沈归的一根手指头 看来这老说得好徒访师傅三年、师访徒三年;彼此之间哪怕有半点的不合适,都无法得到师傅的真传衣钵 不过这少督不懂事,可人家祝云涛却是个开明识礼的好父亲。他本人就是一员名震西南的沙场骁将,祖上也都是靠着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偌大家业,所以人家送儿子前来学艺的时候,不但态度诚恳礼数周全,而且还非常既通情达理;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个习武的粗人,就摆出一副封疆大吏的官架子来。 人家祝云涛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只要不打死打残,怎么折磨他都成 不死不残,就是人家祝云涛的最后底线这话即便是一个穷苦百姓说出来的要求,那也不算过分,然而 而洪峰也是想到了祝云涛在西南边陲搏杀出来的那些光辉战绩,这才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这位祝总督对于巴蜀道的百姓,历来犹如春风化雨一般体恤宽仁,但对于他认定的敌人,向来都施展雷霆手段,出手之时也从不容情就在他坐上了巴蜀道总督的位置上之后,光是掌管着朝廷政务与百姓民生的西南巡抚大人,就被他先后宰了六位之多 其实按照北燕朝廷的潜规则来比较的话,身为文官序列的二品巡抚,可是要比同级、却属于武职的总督还要高上半级的然而这位祝总督却浑然不顾这种惯例,而且每次手刃了一位不称职的官员之后,还会剥下他浑身的皮肤,再请来顶尖的皮匠硝制之后,制成阵前敲击的大将军鼓 而且早在祝云涛杀掉第一位贪赃枉法的巡抚大人之后,便自缚自身、钻进了一辆囚车之中,命手下的亲卫军士,压着私杀朝廷二品大员的犯官,赶往燕京城认罪伏法去了。 然而,当时的天佑帝周元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不但亲自把这位封疆大吏请出了囚车,更亲手为他卸去枷锁镣铐,又当着满朝文物的面许下诺言说,只要他周元庆还在位一天,在北燕王朝的治下,就没有能套在他祝云涛脖颈之上的枷锁 从此之后,祝云涛又先后杀掉了五位不称职的巡抚,直到天佑帝又派来了第七任巡抚大人,二人才算是和平相处至今 这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现任巴蜀道巡抚大人,别瞧他今年才三十岁出头,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北燕青年才俊其人不但是正儿八经两榜进士的底子,还是天佑四十年的那届恩科的榜眼 他的师傅,乃是太学院正朱公云深的亲师弟,徐然徐阳灵。 而且这位现任巡抚大人,与沈归之间还有着一段往事 此人姓项,单名一个青字,字表阴山,乃是两北战争谈判之时,北燕王朝派来幽北三路的使臣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45空城计 沈归通过洪峰的讲述,也稍微了解到了祝云涛其人。平心而论,此人可能不是一个好同僚、好臣子;但他绝对是一位好总督、也是一员有勇有谋的边关悍将。沈归从来都不怕对上天神教、南康谛听那类十恶不赦的狗东西、但祝云涛这种人,却一直都让他感到头疼不已。 由自己杀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等于与他祝云涛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其实暗杀掉一员悍勇的武将,对于沈归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沈归的身手如果真想取他的脑袋,总能找到好机会出手的。然而杀掉一个祝云涛轻而易举,但日后这巴蜀道的百姓,又要靠谁来守护呢 不过沈归倒是也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也做不到为了巴蜀百姓的安宁生活,而甘愿引颈受戮的地步。 洪烈看到沈归的神色不停变幻,心中多少也有些报复的快感。其实他心里也有一些担忧,不过却与外人无干。他担忧的是因为祝文翰的死,使得竹海剑池上下八百余口,都要被牵扯在内 因为以过往的经验看来,巴蜀道总督祝云涛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不假,但唯独却不懂就事论事、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如今他的儿子死在了竹海剑池,无论是自己这个授业恩师、还是左丘粱这位剑池掌门,乃至门下的八百弟子,或许都会被他放在清算的范围内 听到了沈归向自己询问哨探情况之后,洪峰便从床头的柜子中摸出了一份竹海剑池的地形图,开始按图索骥、给众人仔细讲解起了经他一手安排的警戒分布情况 “最近十几年之间,本派已经很少有江湖人造访了,所以哨探分布的位置,也不算十分密集。你们来看,这个位置就是谷口的止剑石” 由于竹海剑池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进出忘忧谷也只有止剑石附近那一条通路。所以当洪峰接手了安全保卫工作之后,便把哨探的观察点,从九个减少到了五个;而轮值弟子的班次,倒是从一天六组,增加到了一天十二组,也就是一个时辰交换一班;如此一来既能削减了无用哨探位置,也能大大增强轮值弟子的集中程度。 而这五组哨位,每组三到五人不等,分布在止剑石、以及东西南北的四面视野开阔的半山腰处。而这竹海剑池的驻地、与虎脖村倒是有几分相仿,都是四面环山的幽幽深谷;所以洪峰的这次改制,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重大错误。 然而,沈归看到地形图之后,心中顿时一沉这种环境虽然足够清幽雅致,可一旦有变的话,敌人立刻就可以形成关门打狗的有利形势以往这种得天独厚的地形,也是沈归用兵之时的最佳搭档;但这一次,他本人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头钻入了熟悉的大瓮之中。 竹海剑池二代弟子的居所,乃是位于山谷东侧的厢房院落;而八百位三代弟子,便全都住在西侧的大寝房之中。众人才刚从洪峰的院落里走出,便发现了方才路上被忽略掉的怪异如今正值晌午时分,整个忘忧东谷,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众人谁都没有说话,全都皱紧了眉头加快了脚步。然而一马当先的沈归却并没有去忘忧谷西侧,反而带着众人折回了正殿后身的饭堂之中果不其然,饭堂的桌面之上早已是饭菜齐备,但长条凳上却空无一人;屋中只有一位愁眉苦脸的胖弟子,正在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颇为奇怪的挠着脑袋 还是面色苍白的洪峰最先沉不住气,他几步便走到了这位胖弟子的面前,厉声责问道 “葛胖子,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九师叔您可来了我哪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今天是十五,按规矩得吃好的,所以我们还特意做了烧白可是这开饭的铜钟我都已经敲过三次了,愣是没一个人过来吃饭眼看着就要超过半个时辰了,要是再没人来吃的话,这么一大桌子好菜,可全都得糟践了” 说完之后,这葛胖子还咂了两下嘴、伸手从大海碗中扯出了一大片肉放进自己嘴里,一边嚼还一边嘟囔 “这菜做的也没啥问题啊以前每次吃好的,这帮龟儿子都跟恶狗抢食似的,怎么今天竟连一个鬼影子都见不着了呢” 沈归听完了这葛胖子的话,立刻面色阴沉的对所有人说道 “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尽快出谷,片刻都不能再耽误了” 左丘粱也发觉了事有反常,立刻转到大殿之上、敲响了召集门下弟子的那口青铜大钟;三通钟响已毕,整个忘忧谷整整八百位三代弟子,仅仅才来了不到二十个人 这十几位三代弟子,平时就在东谷负责伺候师叔师伯们的日常起居,所以谁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光看掌门师伯与九师叔的脸色,便已经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剑池肯定出大事了 左丘粱与洪峰回去拿上了各自的佩剑,又架上了身子绵软无力的丁雪饮,跟在那十几位三代弟子的身后,急急忙忙地向谷口方向走去 众人顺着山路行进,眼看着走出面前这道峡谷,便可以看见止剑石的时候,沈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用力拽住了身前的左丘粱,这股巨大的力道,连带着虚弱的丁雪饮、与嘴唇惨白的洪峰在内、四人一起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寂静而诡异的空气之中,突然传出了嗡嗡的控弦之声 啊 走在最前面负责引路的十几位三代弟子,就连喊出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瞬间便被犹如倾盆大雨一般袭来的羽箭、扎成了一个个活刺猬;与此同时,峡谷两侧山顶之上,也涌现了数十位身穿镇西军铠甲的弓弩手;而峡谷的另外一端,则慢慢走出了一位胡须花白、身形健硕的老将军;在这位老将军的身后,还有一位赤着上身的孔武力士,肩上扛着一杆大旗,旗上绣一个明晃晃的祝字 原来正是祝文翰的亲老子祝云涛率军赶到;不用问,人家之前肯定就是在叙府县整军备战,如今亲率大军围困竹海剑池,是来报杀子之仇的 “你来说说,到底是哪个贼子害了我家翰儿性命的” 祝云涛此时并没有沈归预料之中的怒发冲冠,反而就连问话的语气,就冷静的令人感到心寒。但由于身处峡谷之中,两侧山岩传递回声的原因所致,尽管他的声音不算太大,这句话仍然犹如洪钟大吕一般低沉、不停地回荡在众人耳中 此时,一位令沈归感觉十分眼熟的三代剑池弟子,也从山弯后身现出身形;他脸上带着悲悲戚戚的哀伤,快步走到祝云涛的战马旁边,先是伸手牵住了垂垂落下的缰绳,整个身子往马身侧一撞,两行热泪也极合时宜地滚落腮边 “干爹啊,他就是杀害我义兄祝文翰的贼子,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为我义兄报仇雪恨啊” 祝云涛坐在马上,顺着他的手,向浑身浴血的沈归望去;由于目标实在太过明显,所以他也无需继续追问,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抽出了腰间战刀 随着唰的一声门闷响,那位曾与祝文翰火线结拜的义弟,瞬间死尸栽倒在地 “如果你真的曾与吾儿结为异姓兄弟,那又岂可弃义兄不顾、而自己独活于人世如果你之前那一番八拜之交的说词,只是为了攀附我祝家的权势,便等同于那贼子与竹海剑池的同案帮凶,本督又焉能容你” 如此看来习武虽然重要,但同时也要加紧文化学习。这位三代弟子临阵倒戈、虽然在时局的判断上已然十分精准,但他却不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纵观古今,可曾有太子亡故,而太监独活的先例呢 随手杀了这位投机倒把的三代弟子之后,祝云涛还嫌不够,紧接着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山弯方向、便立刻传来了无数嘈杂之声没过多久之后,半空中便不停飞来一颗颗新鲜的头颅 看着天空之中那些熟悉的面孔,白猿剑仙洪峰早已是老泪纵横;但掌门左丘粱、与坐在地上的丁雪饮,二人却显得十分平静,神色之中还带着些许的冷酷,也令沈归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过多久,洪峰便在密密麻麻的头颅之中,见到了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六哥啊祝云涛你这个狗贼我今日一定要取下你的项上人头,来祭我六哥的在天之灵” 甭管自家的兄弟平日里怎么个打法,但如今见到自家师兄被外人剁了脑袋,洪峰又怎能不痛断肝肠盛怒之下的洪峰抽出腰间佩剑,迈步便想冲入峡谷与祝云涛决一死战;可还未等走出遮挡羽箭的巨石背后,立刻就被手疾眼快的沈归死死锁住了臂膀,不得前进半步 不过人家祝云涛显然没把洪峰的威胁,当成是一回事 “事已至此,不妨直接告诉你们好了。你们竹海剑池毁门灭派,其实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本督原本还想给青芒剑神留下三代弟子的这点血脉;不过如今翰儿一死哎罢了罢了,多说无益,你们现在就给翰儿陪葬吧 说完之后,骑在马上的祝云涛又一摆手,由打两侧山头骤然铺下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火箭,落在地面上的一刹那,便瞬间点燃了提前埋在峡谷道之中的火油与焦炭 此时此刻,众人的唯一的逃生通路,也变成了一片布满头颅的地狱火海 沈归看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烈火,口中喃喃自语道 “没想到玩了半辈子的鹰、今日却被一只小麻雀把眼睛给啄瞎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47火焚忘忧谷 可怜这位自以为能够取左丘粱而代之的易方,就在他鞍前马后、极尽吹捧之能事的同时,早已经被他的新主子祝云涛,在心底判定了身首异处的惨淡收场 于公,这七百余位傀儡剑池的班底,绝不能留给任何人;于私,他祝云涛对待敌人的时候,向来也是宁枉勿纵的脾气。 所以当祝云涛认准了浑身浴血的沈归,就是杀害儿子的凶手之后;这七百余位弃暗投明的剑池弟子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立刻就遭到了镇西军精锐营的残忍屠杀那些剑池三代弟子,直到刀斧加身的时候,才后悔当初没有刻苦用功、锤炼武艺 当这些师出名门的少侠剑客,对上那些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军汉之时,很多人连一招都没有挡下,傻愣愣地就被剁下了脑袋 如此一边倒的局面,并不是双方实力存在着巨大的差距,而是心理素质的问题。心思灵巧、善于见风使舵之人,就必然没有一往无前、舍生忘死的勇气况且这些第三代弟子,平日里就是只有群胆,没有孤胆;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下等货色又怎么可能是这些戍边精锐的对手呢 胸中的那口胆气只要一丧,接下来怎么都是挨打 而那位在二代弟子之中排行第八的易方,直到他被万箭攒身、又被一位十几岁的娃娃兵剁下脑袋的时候,也没想明白为何以自己灵活的处世哲学、竟会死在四师兄左丘粱的前面 随着密密麻麻的一阵火箭,点燃了竹海剑池进出的唯一通路之后;那些埋伏在山上的弓弩手,又把手中的强弓硬弩,分别指向了谷中的各个方位 原来早在易方出谷之前,便吩咐了座下亲信弟子,命他们在忘忧谷中所有的粮库与仓房之中,提前泼洒足量的火油 由于这位易老八在派内的职责,就是总管后勤保障工作,再加上民众基础强大,所以提前布置引火之物的动作,也被很好的掩盖了下去 随着一枝枝火箭四散而落,原本清幽雅致的忘忧谷,转瞬之间便燃起了一片滔天火海 眼前的一切,都像极了沈归曾经一手策划的火焚东海关战役。 正所谓天地昭昭、报应循环,当年他沈归乃是设局之人;如今却摇身一变,反而成了瓮中之鳖。 沈归傻呆呆的看着四周熊熊燃烧的火舌,闻着那股极其熟悉的刺鼻气味,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作茧自缚。 不过沈归此时的万般感慨,其实是他陷入了一个误区之中。在火焚东海关时间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的十八坛猛火油,并不是他沈归独创的战法,充其量也就是为天下兵家开辟了一个新的应用思路而已;至于说猛火油这种东西本身,放在巴蜀道的军民百姓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的助燃剂。 眼下被困在忘忧谷中的一行人,彻底被眼前燃起的连天大火给吓懵了全都陷入了慌乱之中。其实按照他们的身法与功底来说,想要翻过两侧的悬崖峭壁逃出火海,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但眼下洪峰的小臂受伤、丁雪饮的气门受伤,所他们两位是绝对无力翻山越岭的;而左丘粱由于眼睁睁地看着先师一手创立的竹海剑池、才传了一辈便毁在了自己手里,已经彻底断了求生的欲望 他们三个不走,沈归这位始作俑者又焉能独自逃生呢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乌尔热见众人陷入了群体性的慌乱之中,立刻走上前去,狠狠地揪着衣襟,给了沈归两记响亮的大耳光 “他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竹海剑池之所以会有今日之祸,可都是你一手捅出来的娄子但无论是左掌门还是洪长老,他们谁又曾责怪过你一句大丈夫生在这天地之间、敢作敢当是最起码的更何况你就只是杀了一个该杀之人、又有何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就得负责把局面给我收拾好了沈归把你的腰杆子给我挺起来咱们这些人是死是活皆由天命,只要做到问心无愧,那么最终的成败得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力道十足的两巴掌,拽确实是把沈归给抽醒了;但对于他本人来说,却觉得这两巴掌挨的实在有点冤他与左丘粱二人,虽然都陷入了慌乱之中,但其中原因却各不相同他沈归根本就没放弃求生的欲望,只是被眼前这高度重合的局面所感染,正在心中感慨世事无常、天道轮回之类的宿命问题;如今被两巴掌抽回了魂,思绪也就回归了更加实际的问题上面 “洪前辈,剑池地形图你还带在身上吗” 正在四处找水桶、琢磨着打水灭火的洪峰、此时一听沈归的呼喊,立刻从袖口之中抽出了那张地形图。沈归接过之后仔细参详了一会,再抬头看了看天色与周围的山势,又把手指舔湿测了测风向,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大家别担心了,眼下正值冬春交替时节,巴蜀地区的气候也历来颇为潮湿所以据我判断,眼前这场大火,对于咱们来说应该不会造成巨大的生命威胁你们来看,咱们如今位于的忘忧谷深处,乃是竹海腹地中心,入口窄小而四面环山。这样的地形若是一旦从中间开始起火,那么谷中的空气就会迅速受热膨胀、互相挤压盘旋上升;当空气之中的水汽上升到了一定高度的时候,便会由于温度变冷而凝结成云雾;再加上如今燃烧起火的物体不是木材便是粮草,自然会伴生出大量的小型颗粒,随着不停膨胀上升的气体,与云雾之中的水汽碰撞融合,最终凝结成大颗大颗的水滴从天而降,彻底熄灭这场来势汹汹的大火” 沈归召集了原本呆若木鸡的四人,指着洪峰拿出来的那张地形图,开始飞速讲解起了自己预测气候的依据。待他说之后再次抬头来,却看见了五张更加呆若木鸡的面孔 “哥你是不是被烟给熏糊涂了为啥你明明说的都是华禹官话,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呢” 沈归一拍脑门,也觉得自己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有些不好理解。重新组织了措辞之后,便豪迈地拍着胸脯,对其他人说到 “据我估计,很可能马上就要下雨” 左丘粱见他如此大包大揽、没心没肺的模样,心里就更没底了。他暂时忘却了自己愧对先师嘱托这码事,反而对沈归这个预测的结论提出了反对意见 “嗯左某知道您与李玄鱼大萨满之间的关系,也知道您沈公子乃是萨满教的现任大护法,兴许对操纵天地鬼神之事,有着独特的法门但据左某听说,这萨满巫师求雨,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事;况且以您如今这个年纪,即便真的得到了李玄鱼大萨满的真传,灵力又能高到哪去呢虽然左某久居巴蜀道,也知道这巴蜀的天气就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但你口中的那场及时雨即便真的会下,时辰又能如此准确吗你听听外面的狂风,正所谓风借火势、火随风涨,以这个形势来判断的话,这海山殿受到烈火的侵袭,也在这一时半刻之间的事了 左丘粱虽然不懂气象学的原理,但他的忧虑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如果这场必然会落下的大雨,选择在众人葬身火海之后才翩然而至的话,那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 沈归探出头去,看了看由远处逐渐袭来的火光,咬了咬牙对众人说道 “左掌门说的也有道理听凭天意断决生死,我沈归第一个不愿意认命无论咱们前面到底还有几道鬼门关,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关一关地闯了师娘,您就留在海山殿照顾两位伤员吧,左掌门,大雁跟我出去” 被点到了名字的左丘粱还是有点懵他听了沈归刚才那一番话之后,错以为沈归打的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呢 “你就没瞧见这火势吗咱们三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绝对无法飞跃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火海啊何况以左某对祝云涛的了解,镇西军如今早已经枕戈待旦,弓弩扣弦的守在谷口,单钓漏网之鱼了你难道认为仅凭咱们三人,就可以与人家边境精锐” 沈归迅速一扬手,止住了他的下话 “左掌门误会了,您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我们三人此行,也不是为了找他祝云涛的麻烦,而是为了放火” 其实沈归这个控制火势蔓延速度的方法,也不算是什么新鲜手段无非就是提前烧出一个隔离带来而已 沈归三言两语说完了计划之后,洪峰也腾的一下也站起了身来 “我虽然暂时还无法与人动手,但干起推墙放火的活,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走,我跟你们一起” 就在火场之中的四人刚刚推倒两堵院墙之后,那一场令人翘首以盼的倾盆大雨、终于飘然而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49人身安全有保障 自从白文衍与沈归爷俩,在玄岳山一别之后,便仿佛彻底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没了消息;不过这位老太爷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散漫性格,与那些活动范围相对固定的天灵脉者,有着最根本的区别。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江湖上总会冒出几个急于闯出字号的年轻少侠,打着衍圣公座下大弟子的身份招摇撞骗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话可信度极低,但由于整个华禹大陆谁也无法得知一个天灵脉者的确切行踪;所以白文衍是否还尚在人世间,也一直都是江湖人士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而那些冒名顶替的年轻人,也根本就活不长久 今时今日,这位历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衍圣公,便与一位白衣男子并肩站在了巴蜀道的一座山洞之中,他们二人正在观察忘忧谷中独斗镇西军的沈归。 白文衍听完了那白衣男子的闲话,也不紧不慢地指着远处蚂蚁大小的沈归,对这位爱管闲事的白衣男子说道 “嘿我说你这心够宽的呀眼瞧着竹海剑池都被祝云涛烧成一片断壁残垣了,你居然还有闲心掺和我们爷俩之间的事我白文衍既然已经及时赶到,那么一会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他的那条小命我也绝对保得下来你要是实在闲的难受,还是管你那几位师弟的闲事去吧啧啧啧,瞧瞧那你们竹海剑池,这么多年都教出了一堆什么玩意儿啊我原本以为,你们家祖师爷岳海山已经够蠢了;没想到你们这些当徒弟的,竟然比他还蠢” 原来这位白衣男子,竟然也是竹海剑池门徒但果真如此的话,为何他方才亲眼见到了剑池弟子被祝云涛手下屠戮殆尽,却一没有出手制止、二也没有半分焦急、愤怒之色呢 “此乃我剑池家事,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不过既然沈归这小子的性命、您是一定要保住的;那么一会即便您老人家出手相助、主角也是他沈归,而不是我们竹海剑池我说白老前辈啊,今天这个人情,恐怕您是卖不出去了” “呵,癞蛤蟆打哈欠、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你们竹海剑池从上到下,欠我白文衍的人情还少吗而且没有老夫的话,你们家那位开山祖师岳海山,只怕混到现在这把年纪,仍然还在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呢” 说完之后,白文衍仿佛无赖一般,朝着山洞之外奋力吐了一口口水;下个瞬间,这位天灵脉者便消失在了山洞之中;而留在原地的白衣男子,也摇头苦笑了一声,双脚一蹬岩壁,仿佛一只从天而降的苍鹰那般、向远处的海山殿方向俯冲而去 与此同时,兵分两路的乌尔热与齐雁、已经分别爬上了东西两侧的山崖;根据地形图上面的标注,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有两座视野宽阔、居高临下的简易竹楼、乃是洪峰亲自选定的警戒哨所在;根据沈归的初步设想来看,这四个点位,的确是最完美的瞭望狙击位置;既然敌人的指挥者乃是一员久经战阵的老将,那他就绝对不会放弃占据观察位置 然而,无论是东山的乌尔热、还是西山的齐雁,本以为登顶之后、走不了几步就会面临一场血战,可谁也没想到、双方竟然全都扑了个空 之所以沈归的计划会产生错误,究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是行伍之人出身。尽管他的战术思维足够先进、视野与格局也足够开阔;但说起实际应用的火候、与临场应变的能力,那可是半点都抄不得近路的硬功夫 就好比说一位苦了数十年医书的大夫,真正在活人身体上动刀子的时候,一定会碰上自己根本没有想过的奇怪问题 应用与理论之间,还是存在巨大差距的。 而今日令沈归误判的原因,说穿了也是简单到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 其实早在沈归年幼之时,跟随伍乘风习武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原因有所触及了;凡是彼此相隔一定距离、己方率先暗中出手之后,下一步动作既不是观察战果、也不是迅速进行二次追击;而是应该隐蔽自己的行藏,离开方才的出手点位,才是当务之急。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这个原则,对于疆场上的小股游击部队也同样适用除了漠北草原独有的弓骑兵之外,所有在战场上落单的远程攻击兵种,只要被近战兵种靠近的话,立刻就会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而且这个巨大的实力差距,也并不是靠着提高单兵作战能力、就能彻底解决的问题。因为每个士卒,在不影响本身活动的前提下,负担的重量与装备的规格、都是有其严格上限的所以这些弓弩手,最多就只能随身佩带一把护身短剑;而且这种短剑的真正意义,也并不在增强弓弩手近战之时的杀伤能力,反而更像是一种功能性的战略工具 所以在镇西军中,这支负责特殊任务的步兵游弓队,人员数量非常有限;而且在祝云涛最初的组建理念之中,他们本该是巴蜀道地区的弓骑兵,在保持远程杀伤力的同时,也能保证自身安全;在必要的情况之下,他们还需要引开敌人的精锐部队,与他们打上一场互相追逐的风筝战,为正面战场拉扯出足够的空间。 不过凡事都离不开因地制宜这四个字而巴蜀地区的地形地貌,也实在不利于马匹行进;所以经过了几次整编之后,那百余位令祝云涛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搜罗来的漠北马术高手,就变成了今日这些来自于巴蜀道本地的爬山虎 这一百位弓弩手,原本都是悬挂在陡峭的山崖之上、以采药贩药为生的;所以早在他们投军之前,就已经具备了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与神乎其神的攀岩技巧;后经过了祝云涛的整训与选拔之后,终于成为了镇西军中的杀手锏 如果说精锐营的五百甲士,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那么这一百位山地弓弩手,便是镇西军中的隐秘暗器,见血封喉 根据他们历来的作战习惯,只有在己方进攻的时候,他们才会选择视野最好的有利位置;待完成了第一轮次的进攻、或者原地待命的时候,这些人便会迅速撤退到次一级的有利位置。 如此一来,不但敌军派来搜索弓弩手的近战兵种,注定要先扑一个空;而且他们选择次一级有利位置埋伏,还可以同时兼顾上一次的出手方位,单等对方的搜索部队进入圈套 这种多转一道弯的思维方式,如果放在街坊四邻的勾心斗角之中,就连三岁孩子都骗不到;可一旦放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却往往能占到一些不大不小的便宜 而那些能够左右一场战役走向的决定性条件,往往都是由无数个小便宜、组成的巨大优势 乌尔热跟着李玄鱼在幽北中山路,住了足有十年之久,所以他当然对那些整日穿梭在深山老林之间的猎户颇为熟悉了;而齐雁除去是飞贼届的未来之星以外,也是猎户世家出身的所以这二人虽然清楚眼下时间紧迫、分秒必争,但谁也没有直扑地形图上标注的剑池警戒位置 无论是乌尔热还是齐雁,全都在极其谨慎的情况下,一头撞到了同样也是小心谨慎、正在伺机而动的镇西军弓弩手 身手老辣、经验丰富的乌尔热自然不必多说,缓过了最开始的措手不及之后,立刻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凶猛残暴、眨眼之间便扑向了对方这支二十余人的弓弩小队;没过一盏茶的功夫,整支弓弩小队就已然全军覆没 不过另外一边的战争,就没有这么干净利落了。直到乌尔热已经离开东山据点的时候,西山上的遭遇战才正式打响虽然以齐雁的身手、定然无法跟乌尔热相提并论;但他脑子里的鬼主意,却远比乌尔热多得多 他自幼跟着贼王楚植学艺,自然也练就了一身无声无息的轻身法门;所以虽然他也与这些镇西军弓弩手不期而遇,但对方竟然谁都没有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到访 齐雁就用那把随身携带的指尖刀,偷偷割开了一个士卒的喉管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换上了他的镇西军服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看来这做贼的心理素质,也是个顶个的强悍隐藏在最外围暗哨被齐雁无声暗杀、而剩下的所有的弓弩手,如今都在紧张兮兮的预瞄着已经沦为诱饵的最佳狙击位置;所以齐雁竟然就用这种近乎于儿戏的方式,堂而皇之的先后割开了二十余位弓弩手的咽喉 而恰好在此时此刻,峡谷道前的战事,也彻底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 双方刚刚交手之时,沈归奋力舞动着春雨剑,还真就把已经踏入忘忧谷的镇西军给打了回去;不过他这次的任务毕竟是拖延时间,而不是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所以他便把敌人的队首堵在了峡谷道口,安安稳稳的抵挡起了对方四人的攻势;就算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出手,他也是只求伤敌,不求杀人。 别误会,他这么做也并不是因为宅心仁厚、品性纯良;而是因为他更愿意面对四个筋疲力尽的轻伤员;而不想面对那些体力充沛的生力军 然而他的这点小心思,还没享受多大一会,便被精锐营的营正彻底化解掉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0学不会的武艺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1剑池复兴之光 放下谷口正在打指导战的沈归与白文衍不提,单说那位与白文衍一起坐山观虎斗的白衣男子。 此人跟着白文衍先后跳出山洞,方向却完全不同;他双手平举张开,仿佛一只苍鹰那般、朝着忘忧谷深处飞速俯冲,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海山殿门前。 这座海山殿,位于忘忧谷的最深处;每逢初一十五,剑池门徒都会在此聚会焚香,祭祀祖师爷岳海山的在天之灵。所以海山殿之中常年灯火通明,正中方位还矗立着一具泥胎塑造的十三子像。 这座岳海山塑像,乃是由他座下的十三位亲传弟子,通力合作塑造而成的;当年这尊雕像落成之后,辈分最高的大弟子古戒,竟然没有以自己的血墨点睛,反而把这个至高无上的殊荣,交给了他的三师弟。 而这位负责给祖师爷塑像点睛的三师弟,就是今日能与岳海山比肩而立的白衣男子姜小楼。 其实单从这个姓名之中,已经透露出了他的许多信息。 首先来说,姜氏一族,乃是华禹大陆最古老的皇族姓氏之一,据传说还是神农后裔。由于荒古时期的华禹大陆乃是母系社会,所以凡是在姓氏之中,有女字边构成的氏族,大多都是源远流长、底蕴深厚的名门望族。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尽管这位岳海山三弟子姜小楼,有着如此尊贵的姓氏;但小楼的这个名,却显得有些卑微、低贱。因为依照华禹大陆的传统而言,凡是贵族姓氏之中,取单字为名之人,则必定是正室所出的嫡亲血脉;反之若是名为双字,则大多都是侧室所出,或是外戚旁系。 而且,在名门望族子弟的本名之中,还有着诸多犯忌的字眼,触之则不吉不详,身份也就自然更加卑微了。而这一个小字,也处于诸多忌讳的字眼之中。 当然,由家中长辈取的乳名,是完全不受忌讳限制的;由师长赐予学生的表字,讲究的也是另外一番的规矩与忌讳。 其实如今的这个年月,就连许多理应专精此道的当世大儒,都已经慢慢忘却、或者压根不知道有这种忌讳的存在;唯独那些祖上曾经有过显赫荣光、自己却连温饱都混不上的不肖子孙,才会一直抱这种迂腐做作的老规矩,来当作是自己最后的那点骄傲与尊严 这种行为真是令人感到既可怜,又愚昧。 不过小楼这个名字,即便到了今时今日,正经人家的子嗣也是绝对不会选择的;因为这一类听起来颇为清丽雅致的名字,大多都是那些下九流们给自己取的艺名;这种名字既可以引得主顾恩客想入菲菲,也可以隐瞒自己的本名,掩耳盗铃似的地避免因为沦落风尘、有辱祖上门楣、愧对列祖列宗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小楼这个名字,与牡丹、茉莉、红袖等等,都可以统统归为一类。 而今日的这位姜小楼姜三爷,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姜氏后裔,祖辈世代居住在姜氏故土的巴蜀道附近。 岁月流转、白云苍狗,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尽管这巴蜀道本是姜氏的祖产,但随着多年以来的战火洗礼、王权皇位的频繁交替,他们姜家如今也变得跟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了。而这位姜小楼姜大少爷,自幼便诞生在了一户极其普通、或者说是穷困潦倒的人家。 在他大约六岁的那一年上,姜父终于成功的把家中仅剩的产业一间四面漏风的破草房,输给了同村的一个无赖;连带着房子输出去的还有他的媳妇,姜氏夫人;以及年仅六岁的儿子,姜贵 单从他给儿子取的这倒霉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位祖上尊贵无比的姜大爷,可能也没念过几本书。 毫无疑问,这位夺了他房产、连带着满门家小的同村无赖,根本就是垂涎于姜氏夫人的美貌,才联合了同村的另外两名无赖,一起给这位姜父设下了一个骗局;如今猎物虽然已经到手,但却无端多出来了一个六岁的男孩这件事着实让他们觉得有些棘手姜贵虽然年纪不大,但眼看就到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岁数;若是一个不留神,被这孩子把自己这个干老子给吃死了,那才叫自作自受呢 有鉴于此,这位同村的无赖便托了一位朋友,把这个年仅六岁的姜贵插上了一截枯草,送到了芙蓉城的牲口市里贩卖。事有凑巧,一个受邀前来芙蓉城唱堂会的戏班,在路过一段陡峭的山路之时,摔下去了一位小学徒,如今正好缺一个顶角的于是这位恰好路过的戏班班主,本着补充人才的想法,以十六两银子的高价,买回了这个眉目清秀、骨架合规的姜贵,并替他取了一个艺名小楼。 买下了姜小楼之后,戏班便按照之前的计划,前去巴蜀道巡抚大人的府上,为老太太唱戏贺大寿可没想到众人扯开嗓子、唱完了三天大戏,竟然被巡抚府上的大管家,黑下了所有的劳务银子;班主磕头如捣蒜地找他求情,没想到这位管家大人自觉折了面子,连带着所有的戏服、乐器、箱子、骡子车,全都被他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被轰出了巡抚府之后,班主便想要跟江湖同道求救可当时的巴蜀道乃是这位巡抚大人,早已把地皮刮下去了三尺深,百姓们都已经穷苦至极了,哪还有老合能在此地吃上一碗饭呢 可自己这没有了家伙式,就没办法挣银子;没有盘缠在手,也没法赶回燕京城;无计奈何之下,班主只得硬着头皮、求到了岳海山那里。 岳海山本就不是个冷漠的人,再加上他早年间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黑买卖,手里的银子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也不知道这位黑月老,到底看上了姜小楼身上的哪一处闪光点;银子缺多少,他让班主随便拿,而且还不还都无所谓;唯独有一个要求,就是得留下这个六岁的姜小楼,以便伺候自己的饮食起居 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别瞧这些人都是一些唱戏卖艺的下九流,但既然姜小楼已经拜了师磕了头,也就等于是梨园行里的人了所以这位班主在临走之前,还特意留下了一位上了年纪,已经受不了奔波劳累的老在行,让他专门负责教导姜小楼的唱念做打;而这位梨园老前辈,从此便与武道宗师岳海山一起通力合作,二人花费了十年时间,终于培养出了一个顶尖的文武小生兼少年剑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便姜小楼是个土生土长的巴蜀人,但只要一张嘴,说的就是非常地道的燕京话 按照年纪来说,这位会唱戏的武术家姜小楼,日后在剑池十三子中排行第三,确实有些奇怪了;不过在想到年纪最小的古戒,在十三子中还排行第一呢如此想来,也就没什么想不通的了。 尽管是一师之徒,但剑池十三子的下场,也各不相同除了一位少年夭折的十弟子之外,还有刚刚死在祝云涛手中的三位剑池败类;有两位争权夺利,同归于尽的候选掌门人;还有一位干脆叛门出逃,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饭庄掌柜;有一位常年居住在芙蓉城里养病的瘫子,更有两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天性放荡不羁的浑人 在这两位浑人之中,有一位排行十一的侠客爷。自从岳海山的后事安排完毕之后,他老人家就立刻人间蒸发了虽然在江湖上偶尔也听过他的事迹,但大多都都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与什么江湖啊、侠客啊、武艺之类的事,半点都不沾边;就连此人现在究竟是死是活,都没人能说得清楚。 而另外一位,便是这位仿照师傅钱江观潮,自称在巴蜀三千大山之中刻苦修炼、不修成天灵脉者绝不出关的三师兄姜小楼。 今时今日,这位久无消息传回剑池的姜小楼,突然出现在海山殿外,直把殿中三位失魂落魄的师弟,同时惊了一个目瞪口呆 要说还是老九洪峰胆大皮厚,他手忙脚乱地从师傅的泥像前爬起了身子,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姜小楼面前,颤抖着双唇哆嗦了半晌,这才勉强说出了半句整话 “三哥你你你练成了” 姜小楼笑着伸手拢了拢洪峰额间散落的白发,又抬起了他红肿化脓的臂膀看了一眼,这才摇了摇头,语气淡然地说道 “成没成三哥也不清楚啊” 还没等洪峰继续回话,原本跪在蒲团上、正给师傅磕头的左丘梁,如今双手捧着岳海山的青芒剑、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姜小楼的面前。 自从二弟子与五弟子为了争夺掌门之位而双双殒命之后,这位现任剑池掌门人,岳海山座下四弟子左丘梁,就成了剑池之中辈分最高、资格最老的二代弟子。所以历来无论剑池遇到了什么大小波折,身为掌门人的他,都只能紧咬牙关生扛下来,不敢露出半分软弱;可从他的性格与脾气就能看得出来,他这人根本就不是一块顶门立户的料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尽管有些昏聩,但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能力上限 人做起那些根本就不擅长、甚至是违背本心的事,实在是太难了 至于泥胎塑像到底能不能显灵,左丘梁都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心里还可能不清楚吗如果不是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话,他又怎么会产生如此消极的态度呢 不过,如果泥胎塑像真的无灵可显,那么为何一直都无影无踪的姜小楼,竟然能够在这个毁门灭派的当口上,如此及时地赶回门派之中呢 突然见到了主心骨的左丘梁,来不及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只是固执地跪在姜小楼面前,双手捧着宝剑,扯着哭腔对姜小楼说到 “弟子左丘梁,交还掌门信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3一半寒冰一半火焰 这些镇西军精锐的老兵,个顶个可都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尽管平日里与他们厮杀的敌人,都是那些来自于小部族的战士,他们既没经过严格的训练,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器与盔甲;但毕竟是在万千大山之中繁衍至今的部落群族,哪还能没几手压箱底的绝活呢 就拿乌尔热的娘家苗巫寨举例,千万不要以为这只是个女人当家的部族,就可以小看了他们除了那种神秘诡谲的恐怖蛊术之外,他们在医道与毒物方面,也有着许多秘不示人的独门秘方;再加上苗巫寨的男子,自幼便习学苗巫刀术,再配合上那种人手一把的苗巫古刀,如果论起单兵战斗力的话,绝对是几倍胜于北燕官军的 由于巴蜀道是个多部族的聚集地,所以每年镇西军的对手都各不相同、也各有所长;而在这些蛮荒部族之中,有善与玩蛊的、有善于玩刀的、有善于驯兽的、还有善于冶炼的每家的生存手段都各有千秋,所以导致镇西军士阵亡的原因,也自然是千奇百怪;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死于蛊毒、火石、野兽、还是陷阱,死状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可无论是怎么个死法,也总要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吧这些老兵虽然见惯了血肉横飞、残肢遍野的修罗地狱,但却从未见过如同白文衍这等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的诡异手段 在这些边军厮杀汉的世界观里,无论是看似何等强大的敌人,终究会有其弱点所在碰见真刀真枪、硬桥硬马的血性汉子,那就可以围而攻之;碰见擅用机关陷阱的阴险小人,就硬着头皮用人命去填无论面对何等危险,他们历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着一股不怕死的血性、把敌人彻底撕碎绞杀;但唯独对这个疑似白文衍之人,他们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击 实在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啊 这样一个凌驾于天地法则之上的敌人,就仿佛是传说的神仙佛祖,令人从心底产生一种绝望感;而他的攻击,也根本就没有作用在血肉之躯上,那看似随意的推出一掌,顷刻间就把百余位兄弟彻底从人世间抹杀这种场景虽然没有半分血腥恐怖,却彻底击溃了他们多年浴血拼杀出来的悍勇、也彻底砸碎了他们那一身不畏生死的铮铮铁骨 白文衍一掌灭了半个精锐营之后,也没急着出手斩草除根;反而还指着另外半营的二百余位幸存者,给这个不成器的沈归,讲起了课来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凡是陷入了敌人重重包围的陷阱之中,就绝不要惜力拖延人家既然能把你围住一次,自然就不会让你如此轻易的突围而出当年岳海山在东海关前,要是也用了你这么一个法子,早就被幽北的三千铁骑踏成一滩碎肉了” 沈归听到这里都快哭出来了他心中暗想我之所以会有如今这副狼狈相,那能是因为选择的战术有误吗分明就是能力问题好吗要是我也能使出你那一手吸尘器掌的话,谁还愿意费那个劲啊 白文衍看着沈归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教训完了之后,照着沈归的后脑勺便轻轻一拍 “怎么意思还没想明白吗刚才我是怎么打的,你不是都看见了那还发什么愣呢照猫画虎都不会啊” 有幸享受天灵脉者的一对一单独辅导,沈归即便是再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嘴里一边念叨着动作要领、一边做起了那套白文衍广播体操 “双手画圈落在腰上推咻” 待沈归张嘴学出了咻的一声之后,便无精打采的推出了一掌。他这一次照猫画虎的掌风,大概无力到了什么程度呢可能就连一片落叶都无法吹走。 不过尽管如此,剩下的那半营幸运儿,仍然还是抱头鼠窜、唯恐避之不及地闪开了沈归的正前方,唯恐在他这一掌之下,自己也会彻底人间蒸发 白文衍看到沈归那副无精打采的惫懒模样,被气的伸手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随后便抬起右脚、踢了沈归的屁股一脚 “这事就那么有意思吗我都替他们觉得冤来小祖宗,你让我好好明白明白,您老人家刚才这是干嘛呢被猴子精给附体了我给你扔一串儿香蕉你看怎么样啊你要是乐意跳舞的话,回头我给你带到芙蓉坊的相公院里,你好好给我跳个够,还能赚些散碎银子来给我打酒喝” 白文衍越骂越气,随即又挥起一掌、直接按在了沈归的小腹之上 原本还是一副无赖模样的沈归,刹那之间竟然感受到了小腹传来的一股灼热力道转瞬之间,这股灼热之气便疯狂地在体内四处流窜、不但灼痛了四肢百骸,竟然还隐隐有着破出体外的势头 然而,正在他浑身灼痛难耐、求死不得的关口上,忽然由打眉心处传出了一丝清凉,开始遵循着那股灼热力道的轨迹、也开始朝着他穴位静脉不停流动,互相追逐起来 白文衍此时也察觉到了沈归的异样,迅速收回了自己不停吞吐气劲的右掌,满面犹疑地打量着正在满地打滚的沈归,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怪事、怪事 此时此刻,那位仿佛逛街一般悠闲的姜小楼,终于迈着八字步,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小楼来的正好,你来探探沈归这孩子的气息” 姜小楼听到了白文衍的召唤之后,也立刻走上前来,伸手刚刚搭在沈归的脉门之上,便仿佛按上了烧红的煤球一般、也迅速撤回了自己的两根手指 “你给他下药了” “我也不会配药啊算了算了,人命关天的都是大事,咱们也没功夫吓唬这些孩子们了” 被堵住了去路的二百余位精锐营士卒,一听白文衍的话中之意,那颗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立刻也平复了许多 在他们想来,尽管白文衍出手狠辣果决、但他到底还是一位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天灵脉者;方才下此毒手已经非常的不要脸了,哪还好意思赶尽杀绝呢 然而,天灵脉者的脾气,还是比较难以捉摸的 白文衍弯腰抄起了半边冰凉、半边烫手的沈归,扛在肩上之后,反手随意挥了挥衣袖看他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就仿佛是在跟这些幸运儿道别一般然而就是这轻轻一挥,竟然再次把那二百余幸运儿、也同样化为虚空尘埃,不见了踪影站在一旁冷眼观瞧的姜小楼一见这等神技,也有样学样地仿照白文衍那般 、随意地拂出了一袖 这一袖内气挥出,正好击中了已经被碎石巨岩堆满的峡谷道与白文衍那一手大道无形的情况不同,姜小楼这一挥,直接粉碎了峡谷道中所有大块巨石待那股遮人双眼的漫天烟尘落尽之后,只见浑身浴血的乌尔热与齐雁,一边恶狠狠地掐着祝云涛的脖子,一边傻呆呆的望着谷中这两位陌生人 半个时辰之后,乌尔热的苗巫医术与左丘梁的诸道杂医、统统无功而返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沈归如今的严重疟疾,可是天灵脉者亲手拍出来的孽障,又岂是这两位凡夫俗子能够化解的呢 正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乌尔热忽然定住了原本焦急的眼神正所谓定睛则有、转睛则无,众人也立刻屏息凝神,等待着听闻乌尔热的灵机一动 “咳咳,既然你们二位验过之后都认定不是内伤,那想必这孩子身上的怪异,很可能就是那些不知名的毒物所致” 当左丘梁听到乌尔热的推论之后,心中还颇有些不以为意。他虽然并不是李乐安或孙氏两兄弟那样的岐黄圣手、也不是乌尔热这样的巫医蛊婆;但他毕竟也是久居在巴蜀道之人、自认为在那些奇花异草、毒兽怪虫的理解与造诣上,绝不会比他乌尔热差到哪去 况且他们二人方才也都先后验过了沈归的怪异病症,谁都没有发现明显中毒的迹象;如今若是按照乌尔热的判断、再绕回到中毒的问题上,岂不是又走上了一段回头路吗 “黄夫人,左某虽然对于毒物一道只是略通皮毛而已;但据在下观察,沈归他如今唇色红润、眼白清澈、四肢有力、脉搏强健,无论任何一种表征,都没有显示出些许的中毒迹象啊我看您还需要再思再想” “左掌门无需自谦,老身早就听闻您精通百家医术,对于华禹大陆、尤其是这巴蜀道地区的毒物,也自然有着深厚的造诣;但你又是否能够通晓这天下之大、共有毒虫几种毒草几株毒兽几群毒物几何呢恕老身说上一句大话,这天下间擅用毒物之人,虽然也多如过江之鲫;但只要沾上一个毒字,无论其人师承门派如何高明、个人修为是高是低,总要先让过我苗巫寨去否则的话,他连次日清晨的早饭,都可以直接省下来了” 这绝非是乌尔热以大话欺人天下用毒的行家多如牛毛,却没有任何一个此道中人,敢在一位苗巫鬼婆面前班门弄斧就连那些根本没有资格学习蛊毒巫术的苗男,也同样可以视为百毒不侵之体 为何华禹大陆把他们苗巫人的巫蛊之术,传的越来越神呢原因就是非常简单的三个字而已 不识毒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4苗巫与萨满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5草鬼婆 苗巫寨的族人,既享受了神秘所带来的安全感与威慑力,也忍受着神秘背后附带的冷漠疏远与刻板偏见。 即便苗巫女子都是出了名的天生丽质、清雅秀丽;但只要他们走出了苗巫寨的范围以外,就一定会遭受到世人的冷漠与排挤。这些苗巫姑娘,在中原人士的眼中看来,就仿佛是一朵沾染了剧毒的美丽花朵,即便只是远远欣赏,都很可能会送掉自己的一条性命。 其实苗巫寨根本的运行体系,与普通中原百姓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也并不是所有的苗巫女子,都擅长下毒炼蛊。通常来说,苗巫男子大多都会从事耕种、冶炼、习武、屠宰、烹饪等等的体力工作;而苗巫的女子呢,则大多都会从事教育、医疗、交易、织补等轻体力劳动;而那些被人闻之色变的巫蛊师呢,即便是在苗巫寨中,也是凤毛菱角的存在。 因为抛开那些繁杂而单一的重体力劳动不提,所有的技术性工种,都是需要不断传承与发展的;而苗巫的蛊毒之道,与这些技术性行业,也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区别 所以想要成为一名擅用毒物蛊虫的巫蛊师,也同样需要过人的天赋与刻苦的努力;而且除此之外,还需要家中有着足够的银钱,可以维系自己的基本生活所需单就这些条件,已经把门槛抬到了很高的一个层次之上 在苗巫寨中,巫蛊师其实并不是同一种职业。顾名思义,巫蛊师,其实指的是是巫师和蛊师。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的苗巫人则把巫师这个医疗性职业,称为药师;而把那些专精毒物蛊虫的攻击性职业,则称之为蛊师;而不了解真实情况的中原人,则给她们取了一个统一的蔑称,叫做草鬼婆。 虽然草鬼婆这三个字不大好听,但却把巫蛊师的职业原理,表达的既清楚、又直白。 蛊这个字眼,虽然落在世人眼中非常神秘;但其实说白一些,不过就是毒物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草,便代指一切有毒、或可以炼制成毒的植物;而鬼这个字,指的也并不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灵体,而是可以利用的昆虫或是动物;而婆这个字,就更好理解了凡是苗巫一族的男性,全都是工匠或者武士,可从未有人听说过曾有男性炼蛊师的存在;再加上苗巫本就是女性为尊的母系部族,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习惯了这个称呼,也认定了这个所谓的事实 那么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呢 苗巫寨自古以来便以女性为尊,这一点倒没什么问题;但男子不得修炼巫蛊术,却是一个半真半假的说法与那些武林门派不同,这巫蛊术根本就不是什么传女不传男的手艺、也不是女子控制男子的独门武器。至少在苗巫寨的规矩之中,这门技术从未明确禁止过男子修炼,而是他们根本就修炼不了 首先来说,学习巫蛊术的第一个步骤,便是首先要去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本命金蚕光是这个步骤,普天之下就没有男子能够完成原因也并不复杂,就是一句话的事男子体内的血液阳气过盛,喜欢阴暗潮湿的小虫子们不喜欢吃 这种给苗巫人带来独特技艺的小虫子,虽然名字之中带有一个蚕字,但其实并不拘泥于虫子的形态与种类。在民间评书话本之中,对于本命金蚕也曾有过许多千奇百怪的说法比如想要炼蛊,就需要聚集多少多少种类的毒虫、把它们集中豢养在一个大坑或者坛子之中,令他们互相吞噬而成。像这种说法,其实在很多物种的繁殖领域之中都存在过,什么九犬一獒啊、三虎一彪啊、九蛟一龙之类的,大多都是人云亦云的说法,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 实际上真正的本命金蚕,是需要巫蛊师自己去请回来的。 巫蛊师按照行为习惯和师门传承,区分成了两大流派;一派乃是药师,另外一派则是蛊师。顾名思义,二者一个擅医疗、一个擅毒物。不过这两种称呼也只是行事风格、与技术专精方面的区别,并没有什么阶级与等级的含义;这就好像是岐黄一道的内科与外科一样,同样都是治疗伤寒热感,到底是服用汤药还是刮痧拔罐,无非就是个人选择的问题罢了。 如果想要成为一名药师的话,获取本命金蚕的手法还颇有些麻烦。首先,其人必须是未满十岁的姑娘家,在桃花节到来的前一月,用自己从降生开始蓄起的满头青丝作为燃料,亲手酿造出一坛上好的米酒;酒成之后,沥出酒液封坛,待桃花节过后以酒谢师;取其坛底醪糟,辅以独门草药配方、再加上从两侧耳下取出的两滴鲜血搅拌,捏成三十七颗小团;待桃花节举行的当天夜里,寻密林深处的僻静所在,用三十六颗小醪糟团,围成一个圆圈,圆心处再放置余下一枚;若是恰逢当夜月光成束的话,方为最佳。 如此做完之后,便可自行离去。只待桃花节后,再孤身回到密林的僻静之处,皆时留在圆心位置的那只虫子,就是这位小药师的本命金蚕了 而蛊师获取本命金蚕的方式,则要简单易行许多;在五月初五这一天的夜里,小蛊师来到提前选定的山阴一侧,用五种牲畜或家禽的血液、再配以本人天葵,放入一个敞开的陶罐之中,埋至半山腰的位置,与山势齐平、露一罐口即可;直至次日天色漆黑,便可以前来取回陶罐;而罐中所余之虫,便是这位小蛊师的本命金蚕了。 也不知这蛊师和药师的两种方式,算不的上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不过无论选择了哪条路,其实最终结果都是殊途同归的;区别只在于先易后难、还是先难后易而已。因为药师的金蚕一经炼成,无论本性如何,都会改为素食主义者,只需定时喂养草药饲料即可成活;但蛊师的本命金蚕,则需要用蛊师的鲜血与鲜活的生命供奉。 而沈归的前任师娘乌尔热,就是一位苗巫药师出身;当她被上代苗巫阿妈驱逐之后,也没有把自己的本命金蚕带走,凡而就留在了苗巫寨中;毕竟当时她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是一片茫然,又搞不清楚长安城中那位少侠伍乘风,会不会对自己这个草鬼婆怀有偏见;如果自己把这个小家伙留在寨中,又每日都有行家里手专门负责饲养,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多得吗 就连乌尔热自己从未想到,那条被荒废了大半辈子的本命金蚕,今日还能用来救回沈归一命虽然说自己的蛊术修为,也会随着金蚕的死亡一起化为乌有;但她上一次使用蛊术是在什么时候,就连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失去一条本命金蚕,对于现在的乌尔热来说,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 听了乌尔热的一番劝解之后,小阿妈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而她带走众人之前,还嘱咐了乌尔热一句就在西南方向的二十里处,有一个小村镇,那里是苗巫寨的地盘,也是对外交易货物的中转站。虽然迫于族规,自己无法请乌尔热一同进寨,但她却可以去那个小村镇落脚。待两位病号伤愈以后,一行人再去那里与乌尔热汇合便是 说完之后,这位充满了童趣的结巴小阿妈,便带着那一群糙老爷们踏入了密林深处,直奔苗巫寨的方向而去 别瞧白猿剑仙洪峰,是个点火就着的炮仗脾气;但他平日极为喜爱小孩,即便面对那些胡作非为的熊孩子,也会换上一副任打任骂的好脾气;正是由于喜欢孩子的这一特点,即便双方才刚刚结识,这位粗线条的洪峰,便与那位三十多岁的少女小阿妈,嬉笑打闹起来;从背后看去,他们就好像一位慈祥的爷爷、带着自家的机灵古怪的孙女外出游玩一般。 可跟在后面的白文衍与左丘梁,却对于这个故意装嫩的小阿妈,仍然保留着十二万分的警惕性 光是她草鬼婆头子的身份,就足够让这两位江湖前辈不寒而栗了 天灵脉者都是自体封闭的循环方式、不但能够延年益寿,而且这天地之间也没有任何一种毒物,能够对他们产生效果;但他们却并不能防止那些不明来路的虫子、顺着七窍钻入自己的体内 而且这么多年的走南闯北,白文衍也非常清楚这些草鬼婆的毒辣手段 他曾经在神都洛京的白马楼里,亲眼见过一位丰神俊朗的富家公子、才刚喝了一口酒,竟然就从喉咙中飞出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当他捂着小腹倒地之后,就在一盏茶的时间里,这位公子哥便当众上演了一出肠穿肚烂的恐怖戏码 天灵脉者虽然天下无敌,但也只是武学修为方面的造诣;即便由于眼界开阔的原因,心理素质比普通人好一些,也终究还是有极限的所以自从当年他欣赏了那样的一副恐怖场景之后,这辈子就再也没再吃过带馅的东西了 什么包子饺子馄饨春卷,这么多年了,人家愣是一口都没碰过可见他的心理阴影,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6四盏万花茶 马过江河第三章剑问北燕 156四盏万花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7风云突变 洪峰听完之后,还显得有些不以为意,认为三师兄的这番回答,不过在数落自己没大没小、不知礼数而已可他再转过头去,一看另外两人的脸色,自己心中也开始打起了鼓了来 这七师兄丁雪饮本就是个孤僻的性子,再加上之前被乌尔热击出的内伤,此时还尚未痊愈,所以他的脸色不好、还勉强算是有情可原的事;然而一路上拼命的自毁形象、打刚才开始就唠叨着口干舌燥的天灵脉者白文衍,如今怎么也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安然了呢 左丘梁注视着一言不发的白文衍半晌,只待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之后,这才开口教育起了自家这个不成器的九师弟。在他想来,人家白文衍毕竟也是位天灵脉者,只要他认为已经可以畅所欲言了,就算自己面前坐着一位苗巫人士,这人也定然就是个聋子 想偷听天灵脉者的墙根,哪有这么容易呢 “老九啊老九,你这么多年的江湖算是白混了这不是竹海剑池,咱们也是身在人家的老巢之中,给你什么都敢往自己嘴里放啊人家苗巫寨的人,玩了千百年的蛊虫毒物,莫非在你洪峰这里就毫无用处了” 其实洪峰的警惕心不强,也是件情有可原的事。毕竟这苗巫寨乃是乌尔热的老家,如今身边还有白文衍这位二师爷保护,就算是真的天塌地陷,也有他们这些大个的顶着,万万轮不到自己一个伤员费心;况且在这一路之上,洪峰与小阿妈也已经混熟了,直到此时此刻,双方之间的气氛又非常和谐友善,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怀疑这两位热情好客的苗巫女子呢 不过这个苗巫寨,落在左丘梁等人的眼中,却绝不是如眼前这般恬静和美的世外桃源 方才白文衍站立于悬泉瀑布那奔腾不息的水面之上,刚想要喝上一捧清水,便被小阿妈及时出言喝止了要知道当时的小阿妈还在与洪峰打闹嬉戏,就算是余光瞟见了白文衍的动作,反应速度也绝对不可能如此迅捷 那么如此醒觉迅猛的反应速度,也就证明了这位中年少女虽然在表面上,一直与洪峰嬉戏打闹;可实际上她至少有着八成以上的注意力,全都偷偷放在了白文衍的身上 其次,方才她与那位中年妇人用苗巫古语沟通,虽然二人交谈的具体内容,他左丘梁还无从得知,但所有人却都能听的出来,这位原本还有些结巴的小阿妈,换上苗巫古语之后,无论是吐字发音、还是断句节奏都异常清晰流畅,根本没有半点口吃的迹象。 由于左丘梁对口吃的细节不太熟悉,所以也不敢断定切换一种语言、究竟能不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差异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到底是不是那个貌美的妇人所翻译的内容呢说句不好听的,人家俩人即便聊的是杀人放火,他们也只能当成请客送礼来听 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所谓巫药,再想想可能真的存在于水源以及饮食之中的蛊虫,哪一个疑点不是暗藏杀机、哪一步踏错不是万分凶险就拿众人眼前的这盏万花茶来说,除了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原材料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即便是原料都没有问题,把几种无毒的花草搭配在一起生出剧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连北燕王朝的正统医学岐黄之道,也有着十八反、十九畏的说法;更何况如今他们面临的还是声名在外的苗巫女子呢 洪峰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听了掌门师兄的解释之中,自己也有些回过了神来是啊,看那小阿妈虽然模样也就十三四岁、但据乌尔热的说法,她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 若是放在偏远山区的小门小户之中,像她这个岁数的女子,已经可以当奶奶了 众人所处的竹楼,距离瀑布之间大概相隔七里,耳边传来的流水之声非但不算嘈杂,反而还别有一番静心凝气的效用。如今竹屋之中的每个人,都没再触碰面前的万花茶,全都静静的等待着那条本命金蚕的到来 过去了大约半个时辰,白文衍突然发出一声轻咳,朝着屋中众人挤眉弄眼了一番,随后便开口打破了屋中宁静的气氛 “咳老左啊,你也别说我倚老卖老,你自己琢磨琢磨,他们办的这叫什么事还没吃饭就上茶,这算是迎客还是谢客呢咱们肚子全都空落落的,这一盏茶喝下去、还不都得被打透了吗我看呐,这些小娘们准是拿咱们几位找乐子呢,就没安着什么好心” 一句牢骚话说完,众人也听见了耳边传来一阵银铃响动,原来是小阿妈回来了二人进屋之后,看她们面上故意露出的歉意,显然是已经把方才白文衍的牢骚话给听了进去 “诸位贵客实在抱歉,是我苗巫寨思虑不慎、怠慢了几位。如今酒饭已经齐备,只待这位小公子服下乌尔老祖的本命金蚕之后,诸位贵客便可以入席吃饭了” 白文衍听到这里,心中充满了不屑之意他这前后将近一个时辰之中,根本就没听见任何做饭的声音传出,又谈何酒饭齐备呢 说完之后,小阿妈也满面歉意的鞠了个躬,随即便带上了那副蚕丝手套,又取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陶罐,朝着昏迷的沈归走去 她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把沈归翻过身来,紧接又伸出大指、迅速顺着罐口一抹没过多久,众人只见一条胖乎乎的虫子,懒洋洋地蹭出了陶罐,又极为缓慢地拱到了沈归胸前。 这只金蚕,大概只有成年男子的拇指长短,但体型却足够肥硕,至少有酒盅那般粗细它慢悠悠地爬到了沈归嘴边,用头挤开了紧闭的双唇,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沈归的口中 “金蚕入腹之后,便会在体内追逐、并吞噬这位公子体内的遗毒;在这之后,这小家伙还会运起残留的所有余力,尽力修补体内受损的经脉。不过金蚕虽然能解百毒,但却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事。既然如今诸位贵客腹中饥饿,借着这个等人的时间,我等不如先去用膳如何” 白文衍听了这妇人的话之后,立刻兴奋地一拍大腿 “早就该开饭了” “老神仙您先别急,不知方才我交给这位老伯的巫药,各位是否已经服用过了我们苗巫寨附近许多不知名的毒虫野兽出没,若是没有服药的话,很容易就会把生存在于食物与水源之中的小虫,引入自己体内” 听到这里,左丘梁也从怀中拿出了那枚竹筒,小心翼翼的往自己手中倒出了一丸。就是这个巫药,据说它可以起到驱虫避蛊的效果。 这是一枚中等大小的丸药,约有拇指指甲大小;外表呈黑褐色,还散发着浓烈的艾草香气。如果单从这个味道来判断的话,此药应该蕴含着大量艾草的成分,理应有强烈的驱虫功效 “不急不急方才洪师弟让我猜测你们苗巫百花茶的配方;无奈老夫见识过于浅薄,实在是不敢妄下判断;但说起这丸巫药嘛,老夫倒是颇有兴趣进行一番猜测,如果有什么错漏之处,还望二位不吝当面指教” 说完之后,左丘梁站起了身子,二指取出了一枚丸药,无视脸色开始难看的两位苗巫女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虽然此药闻之清香扑鼻,从气味上判断,也颇像是驱虫常用的艾草;但如果老夫没闻错的话,这枚丸药的主料绝对不是艾草,而是一种味道与艾草的极其相似的草药,名叫做蝎虎草。至于辅药嘛,老夫也不敢妄自揣度,但至少有着三点红、神仙草、鬼针、龙葵、地线、大蝎、马鞭草等等一系列驱虫的草药,是绝对错不了的” 那位负责翻译的中年妇人听到这里,立刻换上了一副敬佩交加的神情 “想不到做前辈还精通岐黄之道虽然碍于族规所限,我无法透露巫方之中的秘密;但至少可以确定的告诉您,前辈方才的判断准确无误不过这枚巫药本就是为了驱虫避蛊,用到这些可以驱虫的药材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左丘梁笑呵呵地把这枚丸药放在了桌上 “问题就出在了主药的选材之上艾草这种植物,无论是驱虫的效果、还是与其他药性的相容性,乃至于它低廉至极的价格,都远远超出于蝎虎草的数倍乃至数十倍。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为何此药还会选取蝎虎草,而不是艾草呢老夫思前想后,只想到了一个原因这蝎虎草驱虫的效果虽然远远不如艾草,但它的药性、或者说毒性,却比艾草不知高出几倍” 这妇人一听左丘梁的猜测,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愤怒的神情,眼神中也带上了些许的不屑之意 “前辈莫不是以为,我们苗巫寨送给诸位贵客的驱虫药,都是毒” “当然我也知道,即便这丸药的个头再大上十倍,仅凭着那么点蝎虎草的毒性,也完全不会对人产生危害。所以老夫判断,你们选择用蝎虎草来代替艾草的主要原因,就是这种丸药,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 话音刚落,白文衍和丁雪饮便蹭的一声便站起了身子;而左丘梁则在那两位苗巫女子的注视之下,轻轻地掰开了摆在桌上的那粒药丸 只见在被他分开的丸药之中,正蜷缩着一只黑色的多足小虫 “你们说这是驱虫避蛊的巫药;但在左某人看来,只怕更像是这只小虫的口粮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8本命金蚕 这妇人看到左丘梁掰开了那枚丸药,面色骤然几经变幻;在小阿妈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咳之后,她仍然强自装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靥如花地对左丘梁解释道 “我们苗巫人自幼便与虫子为伍,以虫入药、以虫入酒、以虫入菜之事古来有之,哪值得如此大惊小怪的呢诸位贵客也许是自恃武功高强,不屑水源与食物中的些许毒虫;或是认为我苗巫用来驱虫避蛊的巫药,是害人的毒药的话,那么你们不吃也就是了,反正话已讲清,理已讲明,如何决断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提高音量、话中带刺、在某些情况下并不是为了恫吓对方,反而是为了平复自己那不安的心情。众人眼前的这位苗巫通译,如今便是这样的情况。不过左丘梁已然发现了对方的阵脚生乱,就绝对不会再给她留下任何喘息之机了 “各位误会了,我等大半都是竹海剑池门徒,与你们苗巫寨彼此虽然素无来往,但毕竟毗邻而居,对于诸位善使虫蛊的名声,也早就有所耳闻了这样吧,为了避免双方误会加深,还是请您这位主人家先服下一枚巫药;只待半个时辰之后,若是你能平安无事的话,我等也自当入乡随俗” “这我早已服过此药,多服非但无益,反而会招来药性的反噬” “有道理是药三分毒嘛不过左某以此药的味道与成分来判断,毒性即便是有,也不会给人体带来多大伤害啊不过就是一粒驱虫丸嘛,多吃一次少吃一次根本也没什么所谓来吧,为了避免我等以小人之心、度诸位的君子之腹,您还是亲自服用一粒,也能避免两家产生误会” 左丘梁一边说着话,一边倒出了另外一粒丸药,步履缓慢地朝着那位通译妇人走去与此同时,丁雪饮也早已抽刀在手,一把龙雀刀虽然尚未舞动,但刀头却已经暗自朝向了面色阴沉的小阿妈 左丘梁把前进的脚步放得很慢,每一步向前踏出,都会故意把脚下的竹子踩得咚咚作响;这位妇人在如此巨大的压力面前,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全盘崩溃;当她开始向小阿妈求救的那一刻起,就等于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 “不不不我吃过了我不能再吃了阿妈快您救救我啊” 然而,小阿妈仍然还是阴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死死盯着威名赫赫的白文衍 就在左丘梁一把捏开了这位妇人的下颌,准备投喂丸药之时,一直按兵不动的白文衍,竟然从原地消失不见了;紧接着,那位全神戒备白文衍出手的小阿妈,也如同那位妇人一样,被凭空出现的天灵脉者轻易锁住了颈椎,又慢悠悠地捏开了她的下颌 “看了半天你瞧见什么了难道你觉得自己的眼神和反应,能快的过老夫的动作不成实话告诉你,就连天上的雷电老夫都能闪开,更何况是你这个小毒婆子了老左,那个明显就是个普通人,你先来给这个练家子喂上一颗我倒是也想看看,他们这虫子药吃进了肚子里,到底会是什么情况” 其实早在小阿妈唆使那位妇人询问姓名之时,就已经对这位能双脚立于瀑布水面之上、身体却不动不摇的白文衍起了疑心;可即便已然如此警觉,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天灵脉者的能力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文士,竟然会身怀这等通天彻地的本事呢 至于这个竹筒之中的丸药,也的确不是驱虫避蛊的巫药,而是一种苗巫秘制的蛊虫丹。 包在丹药之中的黑色多足甲虫,虽然看来比一只蟑螂也危险不到哪去,但这只是它的幼年体而已。待它发育到成熟期之后,最前端的两只细足就会褪掉、重新长出两柄带有锯齿状的强力镰足,颇像是失去了一半钳子的小龙虾。 不过即便是成熟期的外观,看起来也谈不到恐怖二字。与这种虫子外形相似的甲虫,在巴蜀道漫山遍野都是,许多孩童还会故意去捕捉一些双钳足够强壮的成虫,让它们互相争斗取乐。就像是这种长有两枚大钳的虫子,巴蜀道的百姓统一把它们称为夹夹虫。 虽然被人统称为夹夹虫,但它们同族兄弟的种类繁多,性状也各不相同;眼下这只居住在药丸之中的幼年期夹夹虫,就是经过蛊师精挑细选的特殊品种。那位最先发现这种虫子天赋异禀的蛊师,给它取了一个颇为阴森的名字,叫做鬼锹。 别瞧这幼年期的鬼锹个头不大,但生长速度却极其迅猛,又嗜食血肉腥食,胃口也是极大的。最可怕的是,这鬼锹竟然还是雌雄同体的昆虫,可以进行自我繁殖,再加之此虫本是生长于泥土之中,进化出那一对锋利强劲的前足,本就是为了打洞掘土的,钻起寻常的血肉之躯,则更是锐不可挡 可以想象的到,如果众人真把这枚药丸吞进了肚子里,那些起到养料与麻醉效用的药丸被人体吸收之后,这只一直处在沉睡之中的小东西,就会迅速脱离药物的控制不过好在天地之间自有大道法则的约束,通常来说,攻击力已然强悍如斯、繁殖能力又格外出众的物种,大半都活不长久;这种鬼锹也如是一样,生死枯荣、一兴一败的周期,不过才短短的七日光景。 三天成熟期,三日一繁殖,可以产下二十到四十只幼虫不等。想象一下,当一个人无意中吃下了一枚小鬼锹,虽然七日的生命极短,但它又能生出多少第二梯队呢而鬼锹的那双钳足,虽然还不足以由内而外的撕破皮肤,但对于那些毫无防御能力的内腑五脏来说,绝对是强而有力的掠食者 身中此蛊之人的死状特征极其明显,所以尽管这鬼锹是一种害人性命的蛊药,但苗巫寨的人却给它起了一个颇为秀雅的名字满天星。而且,这个满天星也同样是一种花朵的名字,但苗巫人口所说中的满天星,根部却是一种极其常见的药材,叫做当归。 只怕包括白文衍在内,这一行人根本就不知道,托左丘梁小心与谨慎的洪福,他们到底躲过了一场何等恐怖的灾难。 他们这些外人不知道满天星的底细,但小阿妈和与那位妇人却再清楚不过了因为这种恶毒至极的蛊虫药,本就是他们用来控制族人的一种手段,又怎么会不清楚此物的威力呢 不过满天星虽然千手难防,却没有寻常毒药那般见血封喉的本事只要在最初的三天之内,继续服用没有包裹幼虫的丸药,就可以令幼年期的鬼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生长速度也就自然停滞不前了。也就是说,如果能每隔三天服一次药的话,那么即便鬼锹入腹,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害处;如果过了第三天,鬼锹也发育到了成熟期的话,那么就算是刀枪不入的金身罗汉,也无法阻挡这些小家伙从内而外地蛀空五脏六腑 眼瞧着这粒追魂夺魄的满天星,要被白文衍放进自己的嘴里,小阿妈竟然一改方才的天真烂漫,反而用那双秋水翦瞳的眸子,挑了一眼咄咄逼人的白文衍,又抬起一双洁白细嫩的纤纤玉手,把对方的目光引向了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沈归 对于白文衍来说,他只要有一根胡子还能动弹,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自己眼前逃走他松开了扼住小阿妈下颚的大手,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沈归,等待着小阿妈的下话 即便他白文衍是一位食物链顶端的天灵脉者,游走江湖数百余载,交往过的奇人异士更是无计其数;但所有的故交之中,对蛊毒一道谈得上有所涉略之人,一个手掌也能数的过来而且在这四五个人之中,还包括刚刚结识的小阿妈与乌尔热;还有一位已故的老朋友,李玄鱼 “呵,以区区肉体凡胎、妄图与天灵脉者相抗,我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啊白文衍啊白文衍,你也是一位几百年的老妖精了,能不能告诉我,曾经有没有一位凡人,能与你们这些怪物正面相抗呢” 这小阿妈不但口吃的毛病烟消云散,那一口流利标准的华禹官话,说的更是字正腔圆;唯一有些令人觉得有些遗憾的是,虽然她的神情与言谈举止,都变回了三十余岁的正常女子,但配上那她矮小瘦弱的身形、和一张还明显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竟然使得众人更加别扭了 “怎么没有啊毕竟虽然同是天灵脉者,他也分个三六九等而且如果见伤就算的话,那么无论是那个岳海山、还是躺在那里的混小子,其实都拥有这样的实力虽然这份能力,也被他们愚蠢的头脑给限制住了吧少废话了,老夫又不是洪峰,没心思跟你这个娃娃聊家常直说了吧你刚才给沈归吃下去的那只大胖虫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59信息不对称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放在如今这个情况之下,简直再贴切不过了。不提白文衍这个杀手锏,单就靠着一个身手最弱的左丘梁,也绝非是这些苗巫女子能够抗衡的对手。然而众人就在如此巨大的实力差异之下,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阿妈给沈归喂上一条蛊虫,根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无论这东西是不是本命金蚕、无论这东西究竟能不能缓解沈归的症状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也许这也是小阿妈阻止乌尔热跟随众人进寨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毫无疑问,沈归本人虽然未曾学过使用内息的具体法门,但体内蕴含的内息总量,却早已经到达到了凡人的极限。如果把每个习武之人,都看作是一个空水杯的话,那么沈归的这个水杯,早已经被修的满满当当。 那么他如今的冰火交加,到底是因为中毒还是内伤呢其实众人绞尽脑汁想出的这两种可能,全都是错误的而发这件意外之事的原因,还得追溯到白文衍辅导沈归挥出的那一掌,开始说起。 内息法门,与武学风格相同,都可以简单的分为两种风格;武学可以选择是见招拆招或是偏门强攻的两种风格;而内息法门也可以分为刚猛霸道或阴柔婉转两种运行方式。根据两种内息功法的不同特点,通常人们都简单地区分为阴、阳两种内功。最典型的莫过于玄门内息的阴柔绵密,与释宗法门的阳刚霸道; 当然,这种区分方式,只代表着风格的不同,与什么正邪、高低之类的人为标签,没有半点关系。 而白文衍挥手抹杀半营镇西军精锐的那一掌,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但从那个利落至极的战场环境就能看得出来,那一股挥掌击出的罡劲,定然是被修练到了顶峰的阳性内息;而沈归自幼跟随伍成风修习的法门,也并非是楚墨一脉相承的墨修身,而是玄门弟子的基本功法清心诀;所以无论日后他的内息精进到了何等地步,还是阴性功法的根基 当时的白文衍因为教学原因,一掌抚上沈归的丹田之后,轻轻输送了一股刚猛霸道的阳性内劲。他的本意是打算教导沈归,让他切身实地的体会一下驱动纯粹内劲的运转流程与发力方式,但他却忽略了两股不一样的内劲,会导致阴阳相冲的这一个特点 其实说白文衍忽略了这个基础中的基础,也不算准确;因为他们这种天灵脉者,自打出生以后,就没有经脉与穴位的概念;也就是说这些天灵脉者,自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彻底与针灸按摩无缘了 看起来阴、阳内息乃是互相排斥的功法,也代表着两条背道而驰的道路;但其实二者的区别,远没有人想象当中的巨大;而且两条大陆最终目的地,也都是相同的终点。 如果说的更加直白一些,那么就是阳派法门的原理,乃是正灌内劲;而阴派法门的原理,则是逆修经脉;虽然二者在外观看来,有着天差地别之远,但实际的内核,就只是这么一点点区别而已。 一个着重练习内劲爆发的威力、一个着重打磨内劲运转的自如,就好像是人的两条腿一样,缺一则不可立稳;无论选择哪条道路开始修习,也无非都是先后顺序问题;当然也有一些天赋异禀之人,生下来的时候,身体的经脉穴道就全部都是通的,也就根本不需要修习任何法门了 而这种天赋异禀之人,通常被人称之为天灵脉者。 沈归不是天灵脉者,所以他的身体自然也与常人无异了。当白文衍把他那一股精纯无比的阳刚内息,直接输入沈归的丹田之后,立刻就引来了他体内的阴性内息,二者交锋,产生了巨大的排异反应如果不是沈归自小就被多位武道名宿锤炼调理身体,只怕他当场便已经脉尽断而死了 尽管沈归本身修习的乃是玄门阴性内劲、但白文衍当时的一掌也是极其谨慎的,至少二者在总量与精纯度上,还是不相上下的;所以多日以来,这两股性质相冲、质量相等的内劲,便在沈归体内四处开辟战场;由此一来,主管神智的灵台宫,自然也无法避免的要受到波及 而既是沈归陷入了昏迷之中的原因,也是他身体冰火交加的原因。 其实沈归这个情况也不算罕见,通俗的说来,就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而已。江湖中人也不是没有一起修炼阴阳两种法门的所谓天才,而这种人也经常要面临着沈归这般情况;两种互斥的内息,在体内相持不下的结果,大部分都是互相对冲、最终一起消弭于无形,也就是江湖中人所说的武功尽废;然而也有些一些幸运儿,在机缘巧合之下,达到了阴阳调和情况,功力也自然会顺理成章的翻上一个翻去 总的来说,沈归这次的怪异伤势,其实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内劲相冲而已。 其实这种情况,无论是对于白文衍、还是那位已然不知去向的姜小楼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事了;但沈归身体情况的特殊性,还是让他们两位顶尖武道名宿,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之中。 通常人们口中所说的洗经伐髓,其实就是在清除人体经脉的杂质淤积,因为内劲这种玄妙的东西、很像是一股极其精纯的力量,如果作为力量运输通道的经脉,蕴含了许多杂质的话,不但会大大影响个人的修行速度,也很容易就会遇见所谓的瓶颈期 至于说阴、阳两种功法,所起到的作用便是锤炼并拓宽体内经脉的强韧度;精纯的内息撑破经脉之后、再进行修补重塑,使得修行之人内息的运转速度更加迅猛、同时可驱使的内劲总量,更变得更加充沛绵密。 至于经脉与肉体都已经锤炼到了人类极限的时候,就要开始逐级破关了 普通人的周身上下,共有四百零九处大小要穴;那么穴位这种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解释起来也很简单,穴位就是用来控制身体各处,可以驱使力量的极限通俗的说来,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限流阀门。而人们口中所说的天生神力之人,其实就是主管力道限流的穴位,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或者如同天生残疾之人,压根就没有长出那一条穴脉的原因而已。 而且这种天生神力之人,最终的结果也都没有善终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寿数极短;从本人的角度出发,这种上天的恩赐,也根本就是祸非福 尽管看起来这些大大小小的穴位、乃是习武之人的桎梏与枷锁;但穴位控制力量的本质,却并不是束缚凡人的力量;一个人能够使用出多大的力道,就必须能承受多大力道的反噬,否则的话,定然会伤及自身。所以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穴位的存在,乃是一种人体保护自身的调节机制。 不过当一个人的肉体与经脉达到了极限状态的时候,就可以逐级冲破这些控制阀门,使自己的能力蜕变到一个更高的层次,进而脱胎换骨的变化。 举例来说,岳海山之所以被人误认为是天灵脉者,皆是由于他在钱江畔观潮的二十年之中,逐级打开了十二正经、与任督二脉,共计三百六十一道大穴;然而他与天灵脉者之间仍然存在差异,就是因为没有通开四十八处经外奇穴的原因当然,这也是因为四十八处外经奇穴的位置十分特殊,只能用阴性的内劲冲关所致。 以区区凡人之体,想要成为真正意义上天灵脉者,其实也并不是全无机会的。先经过修气锻体、洗经锻体这两道基本工序,之后再分别把阴阳两种法门练到极致顶峰;随后以阳性内息冲击三百六十一道大穴,以阴性内息冲击四十八处外经奇穴,之后再调和体内的阴阳之力,重新巩固那一百零八道要害死穴,也就是俗称的鬼门关;待一切工序完毕之后,便可以找一个风水宝地,通过吸收天地灵气,逐渐褪去肉体凡胎的桎梏,成功跻身为天灵脉者了。 如果以竹海剑池天赋第一的古戒来作为例子的话,假如他修炼中途没有被任何事情所牵绊,那么以他充沛的资源与出色的个人能力来看,想要成为天灵脉者,运气好的话,大概需要修行八十年左右的时间 如今华禹大陆的城市人口,平均寿命大概在五十岁上下。 然而无论是姜小楼还是白文衍,在沈归的体内既没有找到锁闭的穴道、也没有发现任何经脉破损的迹象,自然也就没往内伤的方面去想,所以才会造成了眼前这束手无策、病急乱投医的情况。 其实要治好沈归,根本不需要来苗巫寨这等处处皆凶险的鬼地方,只要白文衍再次输入一道内劲,彻底击溃沈归体内的阴柔内息即可。而当年他收拾黑月老时期的岳海山,用的就是这般手法。如果不是内息被岳海山打散的话,那位黑月老也不会放弃原本的阴性法门墨修身、改为重修阳性释宗法门五味禅经了 若是岳海山没有重修五味禅经,也就再没有青芒剑神三剑镇北燕的浪漫传说;而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黑月老,也就不会改邪归正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江湖二字,也不过就是那些天灵脉者手中的玩物而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0伉俪情深 那位距离天灵脉者差之毫厘的岳海山,其实最终无法窥得天道真颜,也全怪他自己是个死心眼。他当年在与白文衍交手的时候,传承自伍乘风门下的那种阴性内功法门墨修身,早已经练到了圆润贯通的地步,完全可以冲破那四十八处的外经奇穴了但他被岳海山的霸道内息灌注体内,吞噬了所有的阴性内息,他竟然认为自己的修为被废,这才会重新修习阳性功法五味禅。其实这种情况只是杯子里的水杯被倒掉了而已,但杯子本身却完好无损;只要他能继续修炼墨修身的话,不出半年光景,原本那一身浑厚的内劲就会重新回到顶峰时期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误会,才使得他二十年后在东海关前仗剑孑立,三剑平定北燕王朝,搏出一个青芒剑神的名号来 。 千金难买不知道,所以全部陷入了思维误区的众人,就只能听凭这个小阿妈摆布;即便是左丘梁出手,都定然可以擒下二女,但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给沈归吞下不知名的蛊虫 换个角度来看,虽然小阿妈自己很清楚沈归的症状,绝不是受蛊中毒之症;但这么一块送上门来的肥肉,她苗巫寨又焉有不纳之礼呢所以她给沈归吞下的那一只肥虫,虽然不是乌尔热的本命金蚕,却也属于金蚕的一个种类。 这条肥呼呼的小东西,在巫蛊师的口中,通常被叫做吞灵金蚕 顾名思义,这种金蚕最大的能耐,就是可以吞噬习武之人体内的灵力。由于此物是以灵为食,所以蛊师喂养此物的口粮,也全都是动物体内的精华所在什么牛黄、狗宝、鹿茸、猪砂等等一些系列的名贵药材,由此可见,喂养一条吞灵金蚕的成本,可谓是极其高昂的;然而即便如此铺张的喂养方式,也只能把这吞灵金蚕越养越宽而已,就好像是一个每天只吃主食的大胖子,虽然能保持基本生存需要,但健康程度却十分令人堪忧。 至于说喂养这种蛊虫最好的饲料,便是那些内息充沛的武道高手了 别瞧这吞灵金蚕,看起来就像是个痴呆蠢肥的小肉 虫;可只要它进入了内息充沛的高手体内,立刻就会化身为一只永远不知饱足的饕餮。它那宽大的身体,就如同四个胃囊的牛羊、背着驼峰的骆驼一般,消化得了要吃,消化不了的也要先吃进肚子里存起来。 像是伍乘风、沈归、乌尔热这般凡人顶峰的内家高手,单单这么一条肥虫入腹,已经足够把他们的内力清空三四个来回了而且最可怕的一点,就是这种虫子除了贪得无厌之外,性格还极为贪婪阴狠当它吃饱喝足之后,离开宿主之前,还会把孕育内息的丹田毁掉。对于宿主来说,被毁掉的如果是下丹田,那么除了半身不遂、终身无法习武之外,好歹还能保得一条性命;如果是中、上两路丹田嘛 不过好在吞灵虫有着公母之分,所以没有办法在宿主体内繁殖,也就没有了满天星那般凄厉血腥的残忍死状;而它的外观过于痴肥蠢大,也就很难隐秘地驱蛊伤人,实际应用的效果也不算太好;加之喂养成本高昂、自身防御能力极度脆弱的原因,都导致了这种蛊虫,在野外的自然环境之中根本无法大量繁衍,所以就变成了一种极其难寻、造价高昂,又没什么应用价值的鸡肋蛊虫。 不过,这也是蛊师对抗武道高手的一个最强有力的杀手锏 试想一下,如果蛊师遇见的对手,是念衡大和尚那般刀枪不入的铁疙瘩;即便人家不动不摇的躺在那里,让身体孱弱的蛊师任意攻击,又能给人家添上几道伤疤呢可一旦有了这种吞灵金蚕,那么就只需要令对方产生幻觉之后,自愿吞入蛊虫既是。 对于这些巫蛊师来说,麻药和迷幻 药简直是入门的基础手段 而钻入沈归体内的这只吞灵金蚕,也许本质就是一位懒惰的小胖子,所以当它飞速地吞噬掉体内不断交锋的两股内息之后,便采取了就近原则,一头钻入了沈归的泥丸宫中,打算在临走之前,毁掉这个不断产生食物的大号粮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只名叫吞灵的小胖虫子,磨磨蹭蹭地钻入了沈归的泥丸宫中,还没爬出多远,便一头栽入了一片混沌与虚无之中,再也没有爬出来过 “啊” 就在白文衍与左丘梁愁眉不展、而小阿妈也抚摸着沈归这张救命护符、那白皙俊秀的脸庞洋洋得意的时候,旁边那位通译妇人突然发出一声嘶吼,七窍也开始一股股的喷出鲜血、两只略显粗糙的手,还不住的朝着自己的脸上胡乱抓挠, 那皮肤破裂的声音,听的一旁的洪峰都开始皱起了眉头 “尼曼” 小阿妈一见这个情况,立刻拼命向她扑去,想要制住这位妇人的双手,制止她的自残行为;可刚走出两步,便被一股没来由的巨大力道钳制,周身上下再也不得动弹分毫 白文衍笑呵呵地指着那位突然自残的妇女,向眉头紧锁的小阿妈问道 “求生乃是人类的本能,你又何必要下如此毒手呢就因为她想让你救她一命,你就连自己人都害了看你长得倒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心思却比蛇蝎还要毒辣” “胡说尼曼的癫狂,与我没有任何干系她这分明就是遭到了本命蛊虫的反噬如果你仍然继续控制我的话,那么她迟早会把自己的双眼扣瞎、面皮抓烂的快放开我,要不然你就出手也把她给制住” 果然,还没等小阿妈与白文衍商量出一个折衷的办法,这位负责通译的中年妇人尼曼,便已经把自己的左眼生生扣了出来,一枚布满了血丝的眼球,牢牢地嵌在她尾指的指甲上,随着她癫狂的动作上下翻飞,看起来异常恐怖 “啧啧啧,如此看来,的确是老夫冤枉了你不过也是因为你的话说晚了,才会导致如今这个局面这只眼睛的责任嘛咱俩一人一半好了” 白文衍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如疯如魔的尼曼、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精巧的弧形匕首,紧咬着银牙,先是用怨毒的眼神瞪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沈归,之后又看了一眼目中带泪的小阿妈,露出了一抹凄然的微笑 “尼” “噗” 小阿妈看出了她眼中的痛苦与决然,自然知道她想要做些什么;可还没等自己说出一句劝解的话来,尼曼竟然就如此果决迅速地结束了自己不算年轻的生命 “奇了怪了啊老夫只是想让她受点应得的教训,真没想到这个尼曼,还是个烈性女子啊” 即便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白文衍,也被尼曼这一言不合就自杀的果敢狠辣给震住了毕竟蝼蚁尚且偷生,方才这尼曼还可怜巴巴地央求小阿妈救自己一命呢,显然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妇人;怎么如今突然发疯之后,就如此果决地一刀捅进了自己的心窝里呢她所遭遇到的痛苦,到底难耐到了怎样一种程度呢 “不” 小阿妈听了白文衍的话之后,立刻出言否定,语气之中也带着罕见的颓然与衰败 “不是尼曼足够烈性,而是她已经受不了那份非人折磨了” 接下来,小阿妈便带着彻骨的恨意与报复的快感,把她喂给沈归的吞灵金蚕、与尼曼突然发狂的原因,详详细细地给众人解释了起来。 与乌尔热和小阿妈不同,这个尼曼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位蛊师。药师的本命金蚕可以治病救人;而蛊师的本命金蚕,则可以用于伤人性命。根据苗巫典籍记载,药师的本命金蚕,可以把还有着最后一口气的重伤员,治疗到极度健康的完美状态,据说即便是那些残疾之人,服下一条本命金蚕,也可以令断肢重生;而蛊师的本命金蚕,则以杀伤力见长;据典籍之中记载,苗巫寨的先贤蛊师,就曾经用本命金蚕杀死过天灵脉者,而且还不只一位 她们原本也只想用寻常蛊虫来招待沈归;可自从得知了白文衍与左丘梁的真实名姓之后,二人便彻底推翻了之前的计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改为用了尼曼的本命金蚕吞灵,来彻底毁掉沈归。 不过这种吞灵虫不仅不是雌雄同体,而且往往是出则一双、入则一对,分开则思念成疾、根本无法独立成活。所以蛊师想要选定吞灵虫为本命金蚕的话,就必须同时饲养两只; 母虫体型极大,嗜灵吞力,是为蛊师的本命金蚕;而公虫的外貌则很像蜈蚣,体态纤细,足多且长,必须寄住在蛊师的体内,是为本命金蚕的遥控开关 如今尼曼突然发狂,显然就是寄住在体内的公吞灵虫作祟。试想一下,当一只蜈蚣一样的多足虫,突然在身内四处撕咬狂奔,又该是怎样一番的难耐与煎熬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1阴阳调和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2银子换竹筒 乌尔热真的被他给气着了其实自己原本没打算在这里买什么东西,只是刚好看到了一顶工料纹饰都不错的双角银头冠,才想买给小阿妈当作礼物;一来是捧捧苗巫寨自家的生意、而来也是充作小阿妈帮助治疗沈归的谢礼而已。 但这小伙子的一系列行为,还真就把乌尔热沉睡多年的叛逆心理给勾出来了不过她如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岁数、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暴躁的小姑娘了,即便火气已经顶上了嗓子眼,仍然还是好言好语地向这位年轻的苗巫小伙子解释道 “小伙子你先别急,咱们一买一卖之间,谈的都是生意;你看我都这么大的岁数的人了,还能抢了谁啊你方才开出了价码,大娘不是把银子也给你放在那了吗有什么话咱们好说好商量,你看我偌大的年纪,当你奶奶都有富裕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拿烟袋锅子来烫我呀” 如今正值午后时分,集市上也没什么主雇,那些摊主本来都在各自的摊位前打着瞌睡;可如今一听旁边摊位吵起来了,所有人都立刻打起了精神,甭管是中原游商还是苗巫人士,全都一窝蜂地挤过来看起了热闹 “哦这么说你抢我的东西、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正好大家伙都来了,给我们俩人评评理刚才这老太太,问我这个头冠是怎么卖的,我跟她说是一个,对吧” 乌尔热点了点头。 “然后呢,她就扔下了这么个玩意儿”说到这里,那小伙子捏起了那一枚足额二十两的银元宝,向四周展示了一圈“然后就要拿走我的头冠大家伙说说看,这算不算是明抢啊我这顶双角头冠,光本钱就得多少银子了她就扔下这二十两,我可连一半的本钱都收不回来” 还没等乌尔热说话,周围凑热的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犹如蛤蟆吵坑一般,谁也听不见谁说了什么;一番嘈杂过后,有一位身穿粗布小褂,头缠藏蓝色包巾的苗巫老者站了出来。他先是抬手向四周挥舞了半圈,周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全都盯起了他那皱纹堆垒的一张老脸 “咱们这么个吵法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还是老头子我倚老卖老、出来说句公道话吧。我说老妹子啊,看你的这穿着打扮,应该是头回来我们苗驿村吧人家有学问的人说过,那叫对了,不知者不怪所以你们俩这事儿呢,既有你的不是,是也有他的不是不过人家这小伙子刚才说的话,也确实在理啊您来上手掂掂这个头冠,足足有八斤重您再看看这头冠的用料成色,这可是最好的银子啊再加上寨子里匠人的手工、还有这小伙子搭上的功夫钱、摆摊交的地租钱、这么好么的双角银冠,您给二十两的话,确实连本钱都不够,所以您也别怪这小伙子说话不好听,这么大的亏空吃下来,他可得自掏腰包补上公帐啊” 这老头低沉的声音、柔和的语气也让乌尔热的心情平静下来。她转念一想,如果这么说的话,人家小伙子急的也确实有道理苗巫寨虽然盛产银饰,但银子这种东西,却是实打实的硬通货币啊单单一个八斤多的重量,就已经是近百两银子的成本了;再加上工匠的薪酬,这小伙子的劳务等等等,自己就拿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也的确亏是亏本亏到了姥姥家去 想到这里,乌尔热也老脸一红,朝着那位主持公道的老者点了点头 “老哥您说得对,这事儿是怨我没问清楚了。这样吧,扰了这小伙子的生意,怎么说我也不好跺脚一走;不如您老人家给开上一口价,我觉得合适的话呢,咱们缺少再补多少,贵贱我都不再还价了权当是搅合了这小伙子的买卖,我老太婆给他赔个不是了” 四周的人一听此事有缓,立刻给这位公道的老者叫了一声好,随即又成群地又聊起闲天来;而那个小伙子也自觉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对着那位老者说道 “既然大伯您把这事揽过来了,那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就跟她说的一样,您老人家给开一口价吧,就算您还是开了二十两这个价码” “你这娃子说的啥话呢大伯出来是主持公道的,两家亏一家,还叫什么公道呢这样吧老妹子,这娃子刚才跟你说要一个,这价确实也是他乱喊的,在我这就做不得数娃子啊,你呢,刚才因为一个小误会就出口不逊,像个什么样子人家老妹子都多大岁数了,你个娃子不敬长辈还行传出去了让人怎么看待咱苗巫寨呀所以你也得受罚,这单生意能让你回个本钱,也算是她照顾你这个小辈了看这头冠的成色嘛老妹子,您给半个就成了娃子咱还得提前说好了就这个价,还只许人家老妹子不买,可不许你不卖” 说完之后,这老者朝着乌尔热点了点头,又颤颤巍巍地走回了自己卖草药的摊位上,咕噜咕噜地架起了竹筒,续上了几口水烟 这一番公道话,一番合理的处置,句句都有礼有节,把乌尔热听得心窝里热乎乎的、暗自感慨这苗巫族学坏的终究只是年轻后生;这老人 想到这里,乌尔热仔细再回头一品那老头的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 方才那小伙子是嫌自己的价码低了,才惹出这么一摊乱子来;怎么这老头出来主持完公道,却把价格踩的比二十两还低呢哦对了也许人家说一个半个的价码,指的不是银子,而是金子这么算来,价格就差不多了半个,也就是十两金子,大概一百多辆银子,差不多刚好足够抵上这一个头冠练工带料的成本但无奈自己身上只有银票和银子,并没带着金子啊 于是,乌尔热不好意思地把头冠放回了摊位之上,对小伙子说道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大娘身上的银钱还有些不凑手我先把头冠给你放在这,等我出去换来了足够的银子,再回来找你买。” 摊主当然无所谓了,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价格,本身他就不大想卖,怎耐那位老者在苗驿村与苗巫寨的威望极高,万不得已之下,他才答应了这趟生意。如今你要走就走呗,反正头冠还在我这你要是扭头一走呢,我正好留着卖给别人,还能多赚几个 打算拆兑银子的乌尔热走到村口的金银首饰楼里,便从兜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汇南票,轻轻放在了柜面上,向栏柜后面掌柜的推去 “麻烦给我换成半个半个的” 乌尔热还以为,这个的量词,在苗驿村就代表着一锭二十两的大金元宝呢这种事在商贾云集的贸易重镇并不少见,就以长安城为例,北燕人之间交易当然可以用银票,但涉及到外邦番商,如果不采取以货易货的方式,就只能用金子交割。 此时她心情不错,还抱着继续逛街采购的心思,于是就想让掌柜帮他把这张五百两的银票,换成十两一枚的小金元。而且看刚才那一老一小的态度,这地方可能是银子太常见了,大家交易的时候还是更喜欢收金子 那掌柜结过银票之后,对着光线仔细检验了好半天,这才撂下了一句稍待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前店。没过多久,这掌柜便抱着一个做工精巧的小木匣子,轻轻推到了乌尔热面前。 乌尔热曾经在南康谛听供职,大把的金银从她的手指缝里流过,又怎会在乎这区区的五百两银子呢况且这金银楼还是个座商,犯不上为了骗自己五百两银子,把这座上下三层的铺面给豁出去吧 所以乌尔热连看都没看,夹着那个木匣子便回到了刚才的摊位前。她先是再次拿过了双角头冠重新检验一番,以防那位看着不太实诚的小伙子暗中调包;确认无误之后,便怀着一种报复性的心理,反向打开那个木匣子,朝着小伙子一推 “来吧,要多少自己拿” 那小伙子知道这趟生意没什么赚头,便臊眉耷眼地从木匣子中取出了一个小竹筒,而后一指摊位上的头冠 “拿走吧,这是你的了” 乌尔热抱起头冠准备离去,可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迅速打开了那具做工精巧的小木匣 那小伙子仿佛受了侮辱一般,没好气地的讥讽到 “趁大家伙都在,您老人家可好好数准了啊我可就拿了半个” 乌尔热根本没工夫听他的废话,而是双眼直视着面前这个打开的小木匣子 哪有什么金银元宝啊自己刚才那五百两银票,换来的居然是一长一短的两截竹筒如果加上摊主拿走的那一节,就是两长一短了 银票换竹筒,竹筒居然还能花出去,这又是个什么规矩啊 还没等乌尔热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那位小伙子便朝着旁边那个老伯念叨起来 “哎足足等了一整天,结果就开了这么一个张,还没见着什么利算了,这半个就不上公帐了,权当是我的红利了大伯,借个灯火用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4雪中送炭暖人心 西羌族,乃是从上古时期传承至今的古老民族。他们世代居于巴蜀道附近,曾经还像模像样地开辟过几个草台班子王朝,当然最终也都无疾而终了。也许正是因为有了先后几次的建国经历,使得西羌部落慢慢自我划分成出了阶级等级,最终也走上了拆家单过的老路。 其实如果把视线拉扯的长远一些,很容易就会发现,华禹大陆的每个国家乃至团体,都处于分合无定、变幻无常的规律之中。所以古羌蛮族的分裂,其实也是必然的结果。 他们从上邦宗主国学来了治国安邦的理念与经验不假,但同时也学来了更多的陋习和弊端。在这些一代羌贵看来,被灭了国的皇族,当然也是皇族遗脉,自然要过上比普通族人更加优越的生活、对族中的大小事务也该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不然不足以彰显自家曾经的卓越功勋;但在普通羌人的眼中看来,你们这些人不过是些无能的亡国之辈,之前给了你想要的权力与地位、也没见你们做出来什么成绩;就这样一群无能的废物,还琢磨着继续踩在同族头上作威作福、简直是恬不知耻、荒天下之大谬的事 出现了阶级与利益的争执,就一会带来战争;而每一次内斗的结果,便是胜者与胜者继续死掐、败者与败者联合谋求翻本;往复数百年之后,原本是一个数十倍于苗巫寨的古老部族,就演变成了今日百余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陌生小部族 经过了多年无休无止的血腥内斗,虽然把一个大家族分割的零零散散;但古羌人还是在长久的战争之中,培养出了骁勇善战、舍生忘死的尚武好斗精神、也把这种精神深深植入了血脉之中;即便是到了相对和平安定的今时今日,这些西羌人也是华禹大陆很出名的一小股精锐力量 他们是以战斗为生的专业雇佣军 而苗巫寨的青壮年战士,若论到单兵战斗能力,勉强还能与西羌人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但现如今的战斗毕竟不是远古时期,也不是江湖中人的单打独斗,单兵战斗能力固然重要,但也只是诸多重要因素之一而已。 那么一群由药师、巫蛊师指挥的业余民兵;对上了一群兵不卸甲,常年以战为生的雇佣军,看上去双方的实力对比,就已经足够悬殊了好在队伍规模也同样存在着巨大差距,所以在小阿妈与四大家族族长想来,这战斗经验的差距,完全可以靠着人数众多来补齐。 此役,苗巫寨发去大兵两千余人,未经任何事先照会,浩浩荡荡的开进了西羌部落的属地;而这支西羌部族原本就孤悬于外,再加上族中青壮年战士全部在外谋生,留在族中的男女老幼全都加在一起,也才勉强凑出了二百余能拿起刀来的老弱病残。 由于巴蜀道的山路崎岖险要,所以苗巫寨这两千余人的队伍,也被山形地貌拉扯出了好长一段人龙,被动的犯了兵家之大忌。如果按照兵家行军的常规惯例来说,像是这种情况下,应该在目标点前的一个相对开阔地带、先行设立一个集合点,待前后军齐至之后,再挥军直扑目标点。 像是这种行军的常识性问题,随便挑出一个年的老兵,也能把里面的门道说的清清楚楚;然而这几位苗巫寨的业余指挥官们,却显然根本不知道这么一回事 这几十人之间发生的乡勇械斗、与成千上百人的对阵厮杀,完全是两回事于是,苗巫军的队伍前排,就在外行指挥外行的情况下,于一个还算宽敞的山谷之中,迎面对上了那二百余位老弱病残 这些个苗巫民兵,根本也不知道步兵方阵对攻、胜负手就在维持阵线的原则。那些自恃勇武的苗巫寨男子,凭着一腔热血脱离了阵线、孤军深入敌营;左右翻飞地抡圆了膀子、大杀大砍起来;待他耍到力道用尽、手脚发软之后,立刻就会被旁边以逸待劳的敌军蜂拥而上,乱刀剁成肉酱;而胆小一些的聪明人,甚至性命的可贵,与战场的混乱;他见敌军手中钢刀雪亮、气势随即三分,心中也开始萌生退意;前面的人往后退,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情况,自然也会跟着往后挤;阵线在这些人的挤压下变得坑坑洼洼,即便还有苗巫勇士无惧无畏、也只能被这些人裹挟着一起后退、或是被动的深入敌后,最终也死在乱刀之下 如此一来,这一支十倍于敌的苗巫军,就在无意识当中形成了全线后撤的态势这些个毫无战术素养的莽汉,既乱了自家大军的阵脚,也破了死战不退的决心,若此时能有一员横勇无敌的将官冲出阵前,也能够稳住濒临崩溃的前沿阵地;若是有督战队手刃怯战后退之人,也可以起到整肃军纪、重振军心的作用 然而这一支苗巫军根本就是抱着打一场大群架的心思来的,其中虽然也不乏悍勇果敢之士,但终究也没有以一挡百的实力,更难以维持眼前这一触即溃的败退局面。单兵作战能力已然旗鼓相当、而战术素养和地形优势也都没有掌握在己方手中、再加上己方长途行军,已呈疲军之势;而敌人则是以逸待劳、又是豁出命去的背水一战 这一场最差也该是势均力敌的苗羌之战,最终竟然简单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此役,苗巫方面共出兵两千,领军者药师三名、巫蛊师三名;敌方西羌部族,有兵两百余人,领军之人乃是族中的一位老铁匠。两军在一处宽敞的峡谷之中接刃,然苗巫军阵线一触即溃,西羌部族奋起反击,立刻衔尾而追;杀至西羌残兵体力耗尽、放弃追杀为止,他们以己方战死五十,轻重伤百余人为代价,斩杀俘获敌军一千五百有余,剩下的五百位幸运儿也是人人带伤、仓皇逃窜;带队六名巫蛊师不善奔跑,尽数被俘,并于阵前斩首,头颅被供在西羌族的天神塔下 原本是打算带领苗巫寨的族人,打开一个发展的新篇章;可没想到这原本是志在必得的一战,竟然打出如此荒谬的结果那些战死士卒的家眷、求不得的地盘还不说;单说人家西羌族,人家真能就这么算了吗虽然无论怎么看,这场战役都是苗巫寨吃了大亏,但谁让自己先去招惹人家的呢人家族中的确只有三百余老弱病残看家,但那也是因为青壮年男子,都外出帮着南康朝廷清剿山贼去了如今老家遭遇苗巫寨偷袭,人家焉有不回巴蜀道寻仇之理呢 二百余老弱病残,都能打的两千苗巫生力军丢盔弃甲;若是人家五百西羌精锐真的拍门寻仇,莫非还能指望着蛊师饲养的那些小虫子抵抗敌军不成兴许蛊师放在江湖上、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但如果放在两军正面战场上,还不如一个青壮士卒来的有用呢 随后看人家西羌族的反应,也的确是见过世面的人。此役三日过后,西羌族长托人带来了一个宣战竹简,声称如果苗巫寨自此归附西羌族、并派来三百男子为奴、三百女子为婢的话,那么此事他们可以当作没有发生;如若不然的话,十天之后五百大军便从天而降,彻底荡平苗巫寨,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像是这种近乎于种族灭绝的战事,放在巴蜀道这种多民族杂居的混乱地带,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曾有无数没能留下名姓典籍的小民族小部落,都是这样被消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正在小阿妈与四位族长一筹莫展的时候,苗巫寨却迎来了一位乐于雪中送炭的南康客商他说自己本是常年往返各地、以贩卖药草为生的商人;如今见苗巫寨上下人心惶惶、灭族流言四起,实在于心不忍。所以他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自觉有能力、也愿意帮助苗巫寨度过难关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是这种雪中送炭的美事,即便是放在个人的头上,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时运,更何况是关系到一个部族的生死存亡呢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价码也自然可以摊开来谈了 双方经过了一系列的协商与让步,终于在某些关键点上达成了一致共识,也正式宣告了苗巫寨与南康谛听两家,正式结为盟友 五天之后,返回巴蜀道复仇途中的五百西羌战士,被百余位蒙面的武林人士所截,经过一整夜的厮杀与追逐,五百余西羌战士的头颅被尽数割下,装成了一个大箱,送到了西羌部族的驻地; 十天期满,没有向苗巫寨归降的二百余位老弱病残,被尽数杀死在西羌寨中。随后整个西羌寨燃起了一场冲天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三日之后,小阿妈带领四大家族的长老,一起踏上了这一片令苗巫寨人心驰神往的风水宝地。 一年之后,苗驿村拔地而起,而苗巫寨附近最肥美的土地,也全都种满了象谷;而南康谛听的商队,也顺理成章的常年往来苗驿村中。 苗巫寨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最大的功臣便是她乌尔热了而苗巫寨即将迎来的灭亡,最大的功臣也一定是她乌尔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5好心办坏事 乌尔热自从与酒馆少掌柜黄贤赌气成亲之后,便等于有了相对的固定居所,也有了思乡报恩的便利条件。这女子成亲之后贴补娘家的事,自古以来便是屡见不鲜的。而之前也是因为客居在幽北三路、实在是自顾不暇又鞭长莫及,才强子按捺住这份心情的;如今既然定居于三秦腹地长安城,那真可谓是近水楼台之便了 不过长乐坊的老字号黄家醪,纵然誉满三秦大地,但始终都只是一间面向平民的小酒铺而已。由于黄贤是个不善经营的顽固酒痴,为了维持出品质量的稳定性,每日能够出售的酒也总有一个上限;再加之价格低廉,经营品种单一,所以单靠着这间老铺,夫妻二人吃饱穿暖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想要贴补整个苗巫寨,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之想 所以当乌尔热与夫君黄贤经过了一系列的交流探讨之后,便开始着重发展起自己的事业来了。由此可见,黄贤其人虽然木讷固执、又不善言辞,但至少对于乌尔热这个结发妻子,那真可谓是有求必应、百般呵护的。在这个年月,允许自家女人出外抛头露面的男子,真可谓是凤毛菱角的存在 那么乌尔热到底能干些什么营生呢她仔细思量了几天之后才终于发现凡是能赚到快钱的无本生意,正巧是都是自己唯一所擅长的黑活反正自己原本就来自于江湖之中、如今再投身于江湖之内,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所以从那以后,乌尔热便在南康谛听挂上了号,专接那些难度极高、报酬丰厚的短期工作 也正是由于她这一笔一笔刀口舔血的补贴、大大加快了苗巫寨的发展速度,也救活了很多本该死于贫困与疾病的族人。当然,接济自家的穷亲戚,本身倒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对于一个部族的健康发展来说,并不是只靠着经济水平来决定的事她的出发点虽然足够高尚,但也使得苗巫寨变成了一个发育速度极为畸形的巨婴 别瞧现在苗巫寨生活水平得到了显著提高,族人的数量更是节节攀升,但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的一种假象繁荣罢了;如果离开了谛听这颗大树的话,根本无需风吹,苗巫寨自己就会轰然倒地的 乌尔热如今就可以预见到如果这样下去,苗巫寨的下场,一定比那个被灭了全族的西羌分支更加悲惨 之所以苗巫寨会走到今天这个歧途之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那副悲天悯人、自以为是的幼稚行为 乌尔热抱着木匣之中那一长一短的两截小竹筒,走遍了苗驿村大大小小的摊位与铺面;最终经过了几番试验询问,这才知道问题已经严重到何等地步了如今的苗驿村,由于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又是个交通四通八达的平原地带,已经俨然成为了一个规模庞大的阿芙蓉制造与集散中心单就北燕王朝而言,市面上超过八成以上的滇土与川土,竟然都是从这小小的苗驿村流出去的 这些往返于中原与巴蜀道两地的烟土贩子,大多都以竹商的身份掩盖自身;就犹如自己匣中阿芙蓉膏一般、被混在一捆捆的大肚竹当中一起运送;他们顺着华江北岸一直向东北方向行进,只要绕过了信安侯府管辖的三秦大地范围,前路立刻就变成了一片坦途而且即便是途中发生任何意外,这些人也可以立即做出规避反应乘船渡江只要逃到了南康境内,所有的风险也就被消弭于无形之中了 再者说来,除了三秦大地那个油盐不进的信安侯以外,沿路之上大大小小的北燕官员,都已经被喂肥了好几茬,谁还有功夫跟几个懂事的竹商较劲呢 就是这样,一捆捆填满了阿芙蓉膏的大竹筒,在沿路之上就被切成一节一节的小段,分发给路上不同的一手买家;再由各地的一手买家私自加价、二次拆分给各地的赌坊、烟花院、私烟馆、江湖人士,还有那些手眼通天的官牙等等销售终端 即便只是管中窥豹也足以看的出来,这阿芙蓉膏的生意,到底是一条何等庞大的利益链条啊 由此可见,整个苗巫寨的人,包括小阿妈和那些普通族人,早已经被谛听当了负责顶雷的炮灰,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虽然乌尔热并不了解阿芙蓉膏这种东西,但她无比清楚一点这种玩意儿,绝对不可能像南康人说的那么美妙 因为在南康现行的法典之中,已经明确规定了这种东西可以运输、种植、制造;但却不可以在南康本地出售就连储存、吸食、赠送等等这种相对私人的个体行为,都要为此负担上极其严重的刑法 像是这种区别性对待的行为,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骗局就连三岁顽童都看得出来,他们这分明就是欺负我苗巫寨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无从得知南康法典罢了 如今巴蜀道的局面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呢以竹海剑池的驻地为起始点,一直向西南方向延伸,直至整个南康滇南行省,乃至西疆大小金童的地盘,这些盛满了阿芙蓉膏的竹筒,已经全部都可以当作硬通货币来交易了一两阿芙蓉膏等于四两白银;而个这种量词,代表的便是一整截竹筒,大约十斤左右,价值纹银四百两 除了震惊于谛听的大手笔之外,乌尔热也陷入了沈归曾经的疑问之中谛听他们如此想尽办法的疯狂敛财,并且又大批量的收拢金银之物,到底是在谋划着什么呢 单以乌尔热的身手来说,她的确能算是江湖之中的顶尖高手然而顶尖高手这四个字,指的只是她的武功修为,却并不是江湖经验 如果把今日的乌尔热换成沈归,他早已经在发现端倪之后,寻个机会就跑一个无影无踪了因为这苗驿村,在名义上虽然是苗巫寨所建;但根据方才那一系列的调查也不难看的出来,这个村子的实际掌控者,根本就是谛听组织别瞧村子大门的竹楼上,也像模像样的站了几个苗巫哨兵;但这些样子货也只不过是谛听蒙骗苗巫寨的手段而已如此重要的咽喉要道,他们又怎么可能没有派人暗中布控呢 然而乌尔热却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说她想到了,但是却自恃武功高强,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深夜时分,整个苗驿村都陷入了一片宁静与安详之中。 乌尔热躺在驿馆的榻上辗转反侧,脑中全都是阿芙蓉膏、谛听、苗巫寨等等一系列的碎片闪过;她对于谛听并不陌生,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只认银子、不图虚名的务实主义者;但也正因如此,才令她感觉到事有蹊跷之处 单纯以财力来说,现如今的谛听连个盟友都不需要,就足够与整个北燕王朝抗衡的了如果谛听这一系列行为,是想要脱离南康自立的话,那么以他手中掌握的力量,直扑燕京城的紫金宫,把周家的人刀刀斩尽也绝非难事;如果想改朝换代而不是扶植傀儡周家天子的话,干脆挑起南康北燕大战、不也是件更容易的事吗毕竟谛听在南康朝廷的内阁与议法会之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话语权。 再者说来,华禹大陆最肥沃的土地和港口,就在南康境内;而北燕王朝治下,虽然也有大片大片的平原立于耕种,但同时还有着爆炸数量的人口基数需要供养,如果算上这笔账的话,简直就是一档子亏掉血本的买卖,更不适合一个新生的国家在此立足;就连建国初期的北燕王朝,也是靠着南楚王田家的输血与供养,才能勉强站稳脚跟的 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乌尔热,终于还是披上了一件罩衣,慢慢走出了馆驿之中。她想要借着夜色的静谧与安宁,安抚自己杂乱无章的思绪 静。 整个苗驿村安静的令人心里发慌,就连寻常村落常见的犬吠与鸟鸣,此时也全都不见了声息;若不是耳边传来略显萧索的北风之声,乌尔热可能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无法入眠出来散散步,这种缓解方法果然有效如今她脑中的杂乱景象、已经全部被这奇怪的安静一扫而空;她自觉提高了警惕性,小心翼翼穿梭在月光下的阴影之中,四处张望起来 若是寻常村落,入夜之后如此安静倒也还说得过去;可这苗驿村乃是一个货物贸易的中转站啊即便天黑了无法交货验货,但商队的驮马总是要加夜料的吧那些夜来疯的看门狗,也总会狂吠两声吧而且那些白天辛苦劳累的苦力与车夫,通常入夜之后,也都会吆三喝五地聚众饮酒赌博,那喧哗吵闹的声音,搅的人根本不得安宁;怎么如今这个苗驿村,竟然变成了一座死村呢 那些售卖夜宵的脚店、挂着酒字菱形牌子的深夜酒馆、上下三层的豪华客栈、乃至一些暗赌台子,如今全都悄无声息,没有一丝火光传出;就连村子两头的角楼,也只有几具照明的火把,在孤独的燃烧着自己;而本该在角楼上值夜的哨兵,却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这种万籁俱静的诡异情景,背后的答案往往都只有一个 中伏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6物是人非事事休 乌尔热察觉到了危险,双腿立刻用力踏地,同时身子借力向前一蹿,想要赶在敌人出手之前、迅速钻入漆黑一片的密林、意在隐蔽自己的身形。毕竟如今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如果还傻兮兮的站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那么无论如何都会吃下一个先手的亏 尽管她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了,可才刚刚蹿出了一个身位,耳边便传来一阵非男非女的冷笑之声 “没想到老叫花子的婆娘,竟然会是这么个呆货呀锅都已经烧漏了才想起添水,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呢” 乌尔热不还一言、只是凭着直觉向身后探出一掌,以御来敌;由于此时敌情未明,为了避免被敌人绊住手脚不得脱身,所以她这一掌,也只是用上了探查防御的虚力,想要借着对方袭来的力道、把自己更加迅速地推向相反的方向,也好伺机另寻一个方向突围虽然双掌的确是接在了一起,然而对方这一掌竟然也没有附着丝毫的力道 二人这第一次交手,就仿佛是互相击了个掌一般,只发出了一声脆响而已 乌尔热的盘算虽然已经彻底落空,但对方这位性别暧昧之人、却仍然来势汹汹二人击掌的瞬间之后,他微微偏移四指、迅速扣死乌尔热的虎口、自己手掌迅速向前压去 随着嘎啦的一声脆响传出,一截带着白碴的断骨,应声从乌尔热的右侧小臂透体而出 乌尔热真是个亘古罕见的硬气女子 凡是严重到了这等地步的筋骨硬伤,与利刃割开皮肉的伤痛乃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这是一种排山倒海的痛楚,就犹如烈焰焚身一般迅捷、那种暴虐的灼热感会在第一时间迅速直冲头顶,再扩散蔓延到全身的每一条神经。若是有着钢铁一般意志力的人,也许可以控制自己求不求饶、喊不喊疼;却无法控制受到冲击的肌肉是不是开始痉挛,断掉的骨骼能不能继续受控 但乌尔热的意志力,却达到了仿佛没有疼痛感一般坚韧她借着对方的反扣之力身形迅速一挑,无视自己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右臂,倒着飞跃过此人的头顶;当一正一反两颗头颅,在半空之中交错的当口,乌尔热迅速伸出左手向下探去、直击对方的头顶要穴 她这一手死中求活的反击方式,的确超出了对方的预期范围之内直到他顶心遭受重创、七窍流血之时,仍然还是难以置信地目视前方 待此人死尸倒地之后,乌尔热仍然无暇顾及废臂传来的剧痛,立刻折身再次向另外一个方向寻求突围;可她既然已入阵中,又怎可能如此轻松就突出重围所以当她再次折身、背后便又传来了一阵声势浩大的破空之声;万不得以之下,乌尔热只能在奔跑的途中强行扭过身来,打算先看清了对方的暗器形状、再琢磨着究竟该拨还是该打、该躲还是该闪 可她万没想到,这次向自己背后袭来的暗器,竟然是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此人在半空中横飞、佝偻着后背向自己的怀中高速撞来无论此人死活、乌尔热本该立即抽出腰间的草鬼、一刀把这位暗器先生当中劈为两段;可当此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借着不远处的火光照耀,突然在此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嘭” 电光火石之间,乌尔热不仅放弃抽刀、反而张开自己的双臂,迎上了这位高速袭来的暗器先生 乌尔热被对方干瘦凸出的后背顶在了自己的心口窝,余劲未消地把自己带飞出去了几丈开外。本就有伤在身的她受此重创、喉头立刻涌上一股腥甜、马上又被她给强行咽了回去。她与此人一起滚落在地之后,才刚刚调整好了身形,便立刻爬上前去 “老黄” 即便此人早已面目全非,但毕竟夫妇二人成亲几十载,对于彼此的轮廓与身形简直再清楚不过了乌尔热根本无需看到清晰的面目五官,也认定了这位暗器先生非是旁人,正是自家掌柜的长安城长乐坊黄家醪的主人,黄贤。 乌尔热连滚带爬地扑上前去,伸出左手按在了黄贤的脖颈之上片刻之后,面如死灰的乌尔热站起身来,看着周围那些正在步步逼近的陌生人,竟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站出来一个能说话的” 众人见乌尔热没有了突围的欲望,也都立刻停住了不停逼近的脚步。紧接着,由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此人并没有以黑巾遮面,五官生的极为英气俊朗;而且他的这种英俊,与竹海剑池的那位男生女相的七剑客丁雪饮,乃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此人的相貌,仿佛是阳光下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一般,厚重沉稳之中、还带着一身的凛然正气,眉宇间还有几分矜持的骄傲隐含其中。 凡是这样品貌出众的江湖男儿,则更像是一位英俊的捕头、或是名门正派的少侠,又怎么会与谛听这种钻进钱眼里的人勾结在一起呢 “见过乌尔老前辈不知前辈有何赐教之处” “我们家老黄,究竟死于何人之手是你吗还是刚才那个不男不女的妖人” 这男子先是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随后张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极为阳光的笑了一下 “哈哈,没想到您的问题竟然会是这种小事看您偌大年纪还在江湖上漂泊的份上,无论如何,我也该给您一个明白的收场。是苗巫寨的首领把这位老先生交给在下的;在下虽然无才无德,但也不屑于滥杀手无寸铁、又无丝毫武艺傍身的老人与妇孺所以他们把这位老丈交给在下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他身上的伤势,也没有一条是我等出手炮制的” 乌尔热盯着这位英俊挺拔的中年男子,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之后,经验与直觉都告诉自己,对方并不是在说谎然而就是这个结论,才更让乌尔热感到心惊胆战如果真如此人所说一般,那么折磨夫君黄贤致死、又把他的尸身交给这些人的罪魁祸首,就是苗巫寨的首领。而称得上是苗巫寨首领的人,除了嫌疑最大的小阿妈之外,就只有四大家族的族长了 可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位,与她乌尔热之间都有着近乎于直系亲属的血缘关系存在他们身体里流淌都是一个枝蔓的血液,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 黄贤虽然是个不善言辞的倔老头,但他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厚道人他们夫妇打开门做生意,怎样撒酒疯、耍无赖的客人都见过了不少,黄贤却从未与任何人发生过正面冲突再加上他如今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悲惨死状,根本就不可能是发生意外、或是与人冲突结怨所产生的激情杀人事件 也就是说,自家的夫君黄贤,被自己耗费了半生心血供养的娘家苗巫寨,有计划、有预谋地残忍杀害了并且还把他的尸身交给了这些人,用来扰乱自己的心智 如果自己在当时那个危急的关头之下,贸然抽出了腰间的草鬼、一刀把黄贤的尸身当中斩为两段的话那么误以为错斩夫君的自己,还会不会有拼死一战的念头呢这分明就是一尸害两命的阴毒招数 看来苗巫寨的人杀害他的夫君黄贤,只是一个幌子罢了;真实的目的,恐怕是想把自己这个早已被逐出苗巫寨的叛徒,也永远的留在这里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缓缓抽出了本属于她亲弟弟的草鬼刀,轻轻抚摸了一下看似粗陋的乌黑刀身。从今日这个局面来看的话,苗巫寨从上到下,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族亲看待;只要面对足够优厚的报酬、或者是很可能会损及自身利益的威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掉自己这个为苗巫寨奉献了半生心血的外人。 自己的前半生,是为了伍乘风而活的,这个没良心的老叫花子,早已经在南康建业城里过上了逍遥快活的日子;而自己的后半生,则是为了苗巫寨而活的,如今他们却亲手把两位恩公置于死地 今时今日,乌尔热也想要为因自己而死的黄贤活上一遭了至于说事情背后的那些龌龊,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乌尔热左手高高扬起外形丑陋的草鬼、握着她现在唯一至亲的手,实打实地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接下来,她朝着那位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轻道了一声多谢;随即手中草鬼刀迅速向下一挥 随着嗖的一声刀鸣,乌尔热那严重影响到行动的右臂,竟然被她齐肘一刀斩断 “好烈性的老婆婆看来这是打算做困兽之斗了” 那位男子眼神中带着哀伤与无可奈何,看着地上的半截废手,喃喃自语地说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7夜枭入宅 自断一臂之后的乌尔热连片刻都没有耽搁、迎面劈出了手中的草鬼;这一刀蕴含了她夫君的血海深仇、与这一生遭受过的所有委屈;那乌黑的刀锋仿佛割开了空气一般、带出了一阵阵诡异的嘶嚎 这中年男子冷静地看了一眼刀锋所向、先是向后摆手,止住了周围打算一拥而上的谛听杀手;随后则一抖双肩、甩开外罩皮大氅的同时,从向后飘去的里怀之中、唰的一声抽出了一柄三尺长剑,直挺挺的直接迎上了草鬼那势不可挡的刀锋 这柄草鬼刀,虽然不是什么声名在外的绝世神兵;可单锋韧程度而言,即便是对上沈归手中的惊雷春雨、左丘梁手中的三尺青芒,至少在百招之内,也不会露出丝毫败象;可如今对上这柄外观极其普通的三尺长剑、刀锋下劈剑锋、竟然犹如冰雪消融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长剑当中割为两断 乌尔热显然已经抱定了死战的念头,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也丝毫没有停歇当然,她也根本没打算能靠着一手苗巫古传刀法赢人;如今见草鬼被毁,她扬手便丢出了剩下的半截刀柄、整个人侧身以肩头前冲,誓要趁着对方格开刀柄的空袭、一举钻入对方内围;她是想以铁山靠的方式,拉扯双方的有效攻击距离,用贴身短打的方式,来瓦解对方的兵刃优势 乌尔热的这一手应变策略,只是极其普通的技巧而已;凡赤手空拳者、与手执兵刃之敌搏杀,就绝对不可以任由对方拉开距离,这是连初学者都明白的道理。 然而这位中年男子却恍如未觉一般、面对着乌尔热矮身下沉撞来的左肩头、他不闪不避也就罢了,竟然还抬起自己的后脚跟,踏地借力前冲、用自己大敞四开的胸膛,主动撞向乌尔热的左肩 如此一来,先不说被极其擅长贴身短打的乌尔热、拉扯到了自己最擅长的安全攻击距离;就单说她这直奔膻中穴袭来的一记肩撞、就根本不是靠着身体能够硬抗的招数虽然此招的主要目的是拉近攻击距离,但经过乌尔热这种级数的高手施展出来、光靠着肩头的力道,也足够撞碎对方的胸骨了 乌尔热望着这位男子主动大敞四开的怀抱、即便心中已经起疑,但她仍然还是抱定了一往无前、死战不退的念头,运上了全身的力道,直接钻入了对方的双臂范围以内;在肩头即将撞上对方胸骨之前的一个刹那,乌尔热自知此招他已然避无可避,竟然又迅速曲起左臂,改肩撞为肘袭,直接顶在了他胸口的膻中穴上 毫无疑问,肩头与肘尖的力量集中程度,绝对不可同日而语外家门有个说法,叫做过肘如刀;由此可见这肘尖的杀伤力,与刀剑可能也不遑多让而乌尔热的这一记肘击,蕴含了乌尔热的满腔仇恨与全身的力道,精准的命中了对方的胸前死穴;即便是承受能力顶级的沈归,如果生受了这样的一记肘击,也难逃当场死亡的下场 今时今日的巴蜀道,还是冬末春初时节,气候仍是阴冷潮湿,若是恰好还赶上雨水绵绵不断的话,那么巴蜀地区的老人,大多都会因为关节的酸痛难当、辗转反侧、彻夜难以入眠。 也不仅仅是巴蜀道、即便是华禹大陆东南方向的建康城,也同样如此。 自从幽北三路暗流涌动之初,即便那些曾经都是手眼通天、老而弥坚的风云人物,也全部遵循了沈归这个后辈的安排,转移到了建康城定居避祸。凭着齐灵烟掌中的华延商帮、与前任萨满卫队长齐格奇率领的海商团,供养起这些老人的日常生活,根本就不值一提。 刚刚来到建康城之初,闲不住的林思忧就干起了老本行;她与双山村的村长包钦,一起开了一家百草堂医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由于他们是刚刚在建康开馆行医,再加上南康医道纷杂、从业者众多,所以他们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平民百姓与街坊邻里;再加上林思忧开馆行医,也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日子过的也还算是清闲恬静 而老叫花子伍乘风,就没他们这么好的运气了在普通人的心目当中,只有每逢大灾大祸之年、或是贪官酷吏盘剥搜刮的赤贫危城,乞丐与流民才会泛滥成灾;可实际上,只有像建康城这种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才是令天下乞丐最为趋之若鹜的行乞圣地。 因为往往在赤贫之地行乞要饭之人,都是真的找不到其他的任何活路,才会投身花子门、拉杆要饭的;对于这些人来说,乞丐是可以延续自己生命的一种身份,而获得这种身份的代价,就是彻底放弃体面与尊严。 而对于那些盘踞在鼎盛繁华之地的叫花子来说,乞丐则变成了一种可以发家致富的偏门职业。所以凡是出没于经济高度发达地区的叫花子,大半都是以讹诈和耍无赖为生的恶丐,也就是花子门里的武乞 这些恶丐虽然在行乞方式与职业的道德上,都颇有些指摘之处,但也同样算是花子门里的正统分支。由于乞丐的社会地位极其卑微,大半的门徒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便是身染重病或躯体有残的伤病人士;再加上他们往往得不到朝廷律法的保护,所以经常会出现不仅要不到食物、反而还被那些欺善怕恶、心如蛇蝎的人,随便找个理由暴打一顿,发泄自己生活当中的不满;甚至虐杀乞儿取乐之事,也是屡见不鲜的。 往往在这个自举无门、官不愿纠的情况下,就是恶丐展示自己存在价值的时刻了 不过这就犹如食物链的自然平衡一般巧妙,每个地区存文丐与武丐的数量比例,都需要有着严格的制约与调控。文丐多武丐少,自然就会受到恶人的凌辱虐待、官府的肆意驱逐;若是武丐多文丐少,那么这个地区的乞丐就会彻底消失,全部变成一群横行街面、欺行霸市的地痞无赖 文丐们往往说尽了好话、磕破了头皮才能讨来一碗馊粥、或是一块硬干粮;但那些武丐却每天靠着富户和店家缴纳的份例银,喝的烂醉如泥、吃的脑满肠肥;这两条道路摆在新入门的乞儿面前,会如何选择,那是毫无疑问的事。 而这座建康城,在伍乘风到来之时,就已经彻底见不到文丐的踪影了 如此看来,不光是普通乞丐难以抽身,即便是伍成风这个花子头想要退休,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今日,伍乘风才刚刚收拢了盘踞在画舫附近的一伙恶丐。深夜子时一到,他带着两个小乞儿回到了一间破瓦寒窑之中,才刚刚闭上眼睛打算睡觉,耳边便传来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这声音好似一个没有变声的儿童、正在闭着嘴不断打嗝一般,只把人听的烦躁无比 “小川啊,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哪叫啊要是虫子的话,你就给它逮住扔的远远的,老祖乏了,想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伍乘风闭着眼睛躺在干草堆上,朝着身后的一位小乞儿吩咐道。 “老祖啊,这可不是什么虫子啊我看着它好像是个对是个会飞的猴儿,正站咱窗户上呢” 伍乘风听了小川这句胡话,立刻被气的睡意全消他一股脑地爬起了身子,指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小乞儿训斥道 “你这孩子是没见过猴儿、还是没听过猴儿叫唤啊这他妈能是” 伍乘风一边数落着小川,一边顺着这孩子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右手边的破窗棂上,还真就站着一只大脑袋,小身子的白脸猴儿伍乘风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再一看 这玩意儿并不是什么白脸猴,而是叫做夜枭的,也就是猫头鹰。 这下伍乘风就更好奇了他早年间走南闯北、几乎踏遍了华禹大陆的每个角落,对于夜枭这种怪鸟,当然也不算陌生。不过枭鸟一般都只出没于华禹大陆的西南边陲;很多自幼生长于江南腹地的人,如果不是赏鸟的行家,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还没等伍乘风琢磨出其中的奥妙来,这只乍看如同猴儿一般的夜枭,脖子一边鼓动着发出怪异的声响,两只如同龙眼核一般的黑眼珠,则死死盯住了伍乘风;双方对视三息之后,这只夜枭竟然眯起了双眼,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抹可爱而温暖的笑容,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怪异瘆人的叫声,也愈发的洪亮起来 未等神色错愕的伍乘风缓过神来,另外一位小乞儿手中拿起一根破木棍、飞速地奔向窗口;他嘴里一边发出恫吓的声音,一边奋力地比划着那根木棒,立刻把这只夜枭惊得身形一个踉跄,急忙转过身子、轻扇了几下翅膀之后,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当中 “狗娃你这你吓唬它干什么呀” “老祖啊,小时候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这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哦,按照你爷爷的意思,这只夜猫子今天来爬老祖的窗户,是有事要说什么事啊” “啥事白事” “狗娃啊,你这孩子糊涂啊老祖都多大岁数了爹妈早就死了,还又是一个孤老头子,无妻无儿的,能有什么丧事可报的呢咋你小子才入了几天江湖,就敢跟老祖这卖上钢口了要不要再给你个几两银子、破个灾煞呀好的你学不会,学起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瞧把你给机灵的都给我睡觉” 伍乘风压根也没把狗娃的话放在心里,教训完了两个孩子之后,刚转了个身想要睡下,突然心中没来由地传入一阵剧痛,随即他感觉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而屋中那两个小乞儿,一见老祖沉沉睡去,自己便背靠着火堆取暖,缓缓坠入了沉睡之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8狂躁症 乌尔热这一记闪电般精准迅猛的肘击,正如她所预料那般、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对方的膻中穴之上然而肘尖传回来的触感反馈,却既不像是击碎了躯体胸骨的一般爽脆、也不像击中了金石铁板一般坚实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乌尔热只觉得自己那搏命一击的十足力道,就仿佛泥牛入海一般、击中了一团软软的棉花包之后,便彻底消弭于无形之中了 这就犹如翻海蛟龙、携滔天之势猛击海面,竟然没有激起半朵浪花一般诡异。 习武的本质,乃是改变自身不良的反应习惯;而主动出击的力道不可用足十成,便是习武之人的初级法则;然而这个法则也有一个可以无视的特殊情况,那便是自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确定已经捕捉到了能够一击必杀的重要破绽 而实战派流派那种以伤换命的赌徒式打法,核心理念便来自于这个原则的灵活运用;如果能在自己的手臂被人划开的同时、一刀捅入对方的心窝,那还需要留下一成的余劲、用于防备敌人接下来的反戈一击吗 这也是实战流派只擅长单打独斗、而正统流派还可以兼顾独斗群狼的原因。 而乌尔热也是通过自己的经验判断,算到对方已然无法避开这一击之后,这才会迅速改变战术意图、变虚招为实招,以肘尖前刺代替肩膀冲撞,同时也运上了十成的力道 可正是这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被对方挺胸硬生吃下以后、便消弭于无形之中,连半点后退的迹象都没有如此出乎于意料之外的反应,也让乌尔热即便想要出手追击,也需要重新调整自己的脚步与重心点 “哎” 那中年男子见乌尔热如此不知进退、顿首发出一声叹息;接下来,他左手向前一攀一顺、瞬间锁住了乌尔热的左肩头;同时抬起自己的左脚向前踢出,脚尖瞬间蹬在了乌尔热无法收招的左侧腋窝之下 随着他的左手一松、仅凭着这一记毫无杀伤力可言的蹬挑,直接把这位体重不足百斤的老太太挑飞在了半空中 接下来此人右腕一挽、重新调整了手中长剑的平衡点之后,迈出右腿前踏呈前弓步、同时左手向后平举维持平衡,右手攥住那一柄削铁如泥的三尺长剑,剑尖便以肉眼不可见的出手速度、无比诡异的不停刺向半空之中的乌尔热 他这一手剑法,单看剑路姿态的话,似极像是南泉禅宗的韦陀灭魔剑。在这套韦陀剑之中,有一招很出名的仙人指路式;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仙人指路式,乃是弓步向前、平刺一剑;而这位中年男子的剑术,则是一记弹踢把对方挑飞在半空之中,再向斜上方连刺数剑 就是这样一招快到看不清剑尖的野路子,只把个已然失去右臂的乌尔热、生生定在了半空之中除了剑尖不断刺破皮肉又拔出体外的声音、还隐隐传来了酒瓶拔出木塞的嘟、嘟之声 也不知道这剑速快过血液流速的鬼魅身手,算不算是传说中的杀人不见血 就在众人万分惊异的目光之中,此男子转腕抽剑、身体同时也向后一跃;原本停滞在半空之中的乌尔热,此时失去了外力的支撑,也直挺挺地向地上落去随着噗通一声闷响,这位可怜的苗巫寨老人,终于绵软无力地拍在了沙土地上,再也没有站起身来 乌尔热落在了地上好一会之后、身下才开始缓缓流出鲜血;也不知是不是光照度过于昏暗所致,这一摊血泊在众人眼中看来,竟然要比寻常的血色来的更加鲜红 直至此时,那位功力深不可测的中年男子,极为惋惜地长叹了一口气,弯腰拎起地上的皮大氅,轻轻拍打了两下浮灰之后,才用低沉的声音,随意地吩咐了一句 “沈某的份内事,此事已经作罢,你们随便谁都行,抬上这位老人家的尸体,送回苗巫寨交差去吧” 与此同时,苗巫主寨的一间吊脚竹楼当中,沈归手中正握着一柄惊雷短剑,随意地架在小阿妈的咽喉之上 “平时看你们这些个老江湖一个个人五人六的、江湖上的那些个傻傻子也把你们吹的山呼海啸的;可一到了紧要关头,连屁大点事我都指望不上你们白文衍,你不是什么天灵脉者吗纵横数百年,至今未逢敌手,怎么让俩玩毒虫子的小老娘们给耍弄的团团转了还有你左丘梁,就凭你这狗屁身手,哪怕出去蹭个霸王餐、都容易让撩高看店的伙计卸了你的大胯就这点斤两还好意思执掌竹海剑池怪不得座下八百弟子全都要造你的反呢洪峰你在那瞪着眼睛瞅啥瞅小爷我都不稀说你” 沈归刚刚听完这一路之上的曲折离奇之后,凭着他那点脏心眼,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他随手先是控住了小阿妈,腾出了功夫便点着所有人的鼻子尖、连带着白文衍一起全都喷了个狗血淋头 是的,自打他恢复了神智之后,便立即陷入了狂躁期即是由于被白文衍打出了内伤、也由于这些个江湖名宿全都是猪脑子,竟然让两个苗巫女子当成了猴子耍弄 “刚才不是都觉得自己挺占理的吗现在咋都不说话了呢还有啊,你们不是还说有一个叫姜爱姜啥姜啥吧,人呢哪去了丢了啊啥时候丢的呀丢了不知道找啊” 从沈归如今这个咄咄逼人、失去理智的状态就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定然已经慌的不成样子,就仿佛是一个严重的低血糖患者,坐立不安、浑身出虚汗,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能稳定下来的部件 沈归话音未落,窗外便传来一声极其微小的异响。以这声音的细微程度而言,在场众人全都包括在内、也仅有沈归与白文衍听在耳中,其他人全都恍如未闻一般 嗖 如今的沈归正处于癫狂暴躁的状态之中,不停颤抖的大腿与胳膊,已经无意中把小阿玛的脖子割开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所以他脑中这高度敏感脆弱的神经,根本就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撩拨。 如今异响入耳、沈归连问都没问、直接朝着声音来源方向一扬手、射出了那柄抵在小阿妈颈边的惊雷剑;而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迅速接班、扣住了人质的咽喉、还出言恐吓起了根本纹丝未动的小阿妈 “我告诉你啊毒娘们儿,别以为没家伙在手、我就弄不死你了你要是敢乱动一下,小爷我立刻捏碎了你的喉咙”说完之后,沈归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嘟嘟囔囔地续上了半句废话“这娘们都没长着喉结,掐起来的确是不太方便啊” 沈归虽然处于失控状态,但经他手中射出去的惊雷短剑、却仍然迎面飞向了刚刚推门而入的这位倒霉蛋 此人看模样大约四十岁的年纪,身形颀长,五官中等偏上,虽然也能算是一表人才,但也顶多是个中人之姿。他身穿一袭白衣,右侧的脖子被惊雷剑割开了一道浅痕,一股股地鲜血正从他的指缝当中涌出,如今已然染红了半边身子尽管只是一道皮肉伤,但他这副模样可真是太吓人了 这位惊魂未定的倒霉蛋,正是那位失踪的竹海剑池复兴之光,姜三爷姜小楼 被沈归骂了一个臊眉耷眼的白文衍,如今是真的陷入了震惊当中 “我说小姜啊,我们这念叨你了一路、你都没露上一面;怎么沈归这小子才刚提了一句,你就立刻现身、还直愣愣地往人家刀口上撞呢哦我明白了沈归这小子到底是个萨满世家子弟啊小姜肯定是你暗中做法、给生生拘过来的对不对你这是怎么拘的啊也教教我呗” 半红半白的姜小楼,此时也非常郁闷幸亏沈归方才射出的暗器是一柄短剑,真要是一柄普通飞刀的话,自己能不能侥幸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逃得一条活命,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当然,姜小楼的身手本不是沈归可比之所以他如今混成了这副模样,除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今时今日的沈归,已经远远超出了姜小楼的固有认知 他并没有先开口询问罪魁祸首,反而是瞪大了眼睛质问起了白文衍 “你把他的灵窍开了” “说什么呢这孩子可是李玄鱼的阵物人家的灵窍打出生的时候就是开的” “那就是你把他周身要穴全部破开了” “他的四百零九道大穴,也早就被破开了” 听完了白文衍的话之后,姜小楼也立刻陷入了沉思之中;反而是贸然出手伤人的沈归、此时却不依不饶的追问起来 “姜三爷是吧你不是跟着我们一路来的吗怎么到了苗巫寨附近、你却偷偷溜了呢咋偷着会老情人去了” 姜小楼听到了沈归的问题之后眉头一皱,随即摆了摆手,先坐在了左丘梁的身边,任由他借着灯火的光亮给自己疗伤,自己则对沈归说起了自己突然失踪的原因 原来姜三爷随着众人来到苗巫寨境内之后,突然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独特香味。这种香味的原料十分罕有、价格也极其昂贵;据他所知,整个江湖上的人,也只有自己的一位故交,才会随身携带此种味道的香囊。但他的那位故交却远在姑苏城,又是当地一个名门望族的纨绔公子,对家中的生意更是向来不闻不问,又怎么会出现在西南边陲之地的巴蜀道呢 于是他便寻香而去,终于在今日捧到了这位游历江湖的老友;二人共饮了几杯叙旧,这才会耽搁了些许时日 而随着姜小楼的话音一落,原本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的苗巫寨,突然变得人声嘈杂起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69算无遗策小阿妈 屋中的众人立刻收敛了一切声息,瞬间屏息凝神地互相对起了眼色。左丘梁刚刚才给姜小楼涂上了用于止血的三七粉,如今一听寨中有异动,立刻朝着正在不住抖腿的沈归摆了摆手,示意他捏紧小阿妈的脖子,不要让她发出声音;而自己则先是吹熄了那盏昏暗的油灯,随后才蹑手蹑脚地凑到了窗边向外观瞧 左丘梁缓缓从窗角处弹出一只眼睛,只见深夜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条火龙,在这条长队的正前方,还有四位身形高大的力士、一起托举着一个不知的物体,带领着身后之人共同朝着寨老楼的方向缓缓前进 其实这座苗巫主寨的结构分布极为简单,乃是以寨老楼为中心点,向外画圈辐射开去;除开最外层有几间吊脚楼可以供人居住以外,其余的建筑大半都是以功能性为主;就比如说坐落于主寨正中的寨老楼,就是苗巫寨的正式会议场所,平时都在此处商谈决议族中的大小事物、举行一系列的庆典祭祀、以及调节苗巫寨所有的内外纠纷等等;简单说来,这寨老楼的功能,与中原村落的衙门公堂极其相似。 而围绕着寨老楼这个中心点、建立起来的最内圈吊脚竹楼,主要的用处就是祭祀祖先以及诸位天神。由于苗巫寨的信仰本就脱胎于萨满教,所以当然也是以自然崇拜与祖先崇拜为主体;背西向东的阳面竹楼,便是供奉历代女性先祖的祠堂;而背东向西的阴面竹楼,便用于祭祀男性先祖;以这一座向阳、一座背阴的两间祖先祠堂为子午两段、另外两侧竹楼供奉的神明、便是苗巫族信奉的男性神与女性神;而最重要的正南正北两座神祠,供奉的便是男性战神蚩尤、与女性美神仰阿莎。 再外围一层的竹楼,便供奉各行各业的神明与祖师。就比如说天地山川、季节气候、纺织种植、蛊虫医药等等等等由此可见,这一座苗巫主寨,平时除了小阿妈与一些被族人刻意疏远的蛊师之外,根本就很少有人迹出没;更何况如今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时分呢 由于双方距离过远、再加上队伍两侧还有着一群吹鼓手在敲敲打打,临时哨卫左丘梁实在是听不清楚,这些人口中到底都在议论些什么;于是他只得转回身来,小声对众人汇报起了外面的情况。 听完他的回复之后,白文衍也屏息凝神地聆听了一会,最终也是摇了摇头说道 “有夜萧、有芦笙、还有铜锣和皮鼓,声音实在太乱太杂,根本就听不清整句的话;而且,即便是我勉强听清的那几个字,也大多都是他们那种叽里咕噜的苗巫语,我根本就听不懂” 沈归听完眼珠一转,紧扣在小阿妈喉咙上的右手也轻轻松开一些,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小爷这身子实在抖得太厉害我也不管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孽,这事儿也全都冲你说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想出来个办法给我彻底解决了,否则的话” 小阿妈晃了晃僵硬的脖子,侧过脑袋向后一瞥,眉梢眼角勾勒出不符合她少女相貌的风尘与妩媚,竟然略带挑逗性质的向沈归撒起娇来 “否则的话,你又能拿奴家如” “啪” 众人谁都没有想到,沈归面对这位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小阿妈,竟然连一句整话都不等她说完,直接就抡圆了膀子甩了她一个大巴掌这一记耳光抽的极其响亮,直听的左丘梁都开始觉得自己右脸发麻;而遭此重击的小阿妈,要不是再次被沈归的虎口掐住了脖子,恐怕早就打着转地飞出去了 “不好意思小爷身体不太舒服的时候,道德底线也没有苏醒,实在没什么心思跟你磨牙我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这个小忙你到底帮帮你大爷啊帮,麻烦死了算了算了,不就是有点哆嗦吗,反正其他什么毛病都没有,了不起就是帕金森前兆呗,就不在你身上瞎耽误功夫了” 沈归也被自己抑制不住的抖动弄得非常烦躁,如今连半点耐心都没有了。他放弃了与小阿妈继续沟通,回手便摸向了床铺之上的春雨剑,打算索性割断了小阿妈的脖子,然后在挺剑出去杀一个痛快 在他想来,反正自己身边有一种的江湖顶尖高手,还有一个正牌天灵脉者、一位疑似天灵脉者;如果再算上乌尔热这位本地向导在外接应,即便前方的恶犬再多,又怎能拦住象群前进的脚步呢 随着沈归放弃向自己求医问药,小阿妈也真正开始乱了阵脚 她作为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当然知道其中的一切因果她自以为找到了解决苗巫寨难题的最佳方法,也清楚自己请来了一个手眼通天的南康强援,自然也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如今听寨中声音杂乱,显然事情的发展与自己事先计划好的一样乌尔热这位苗巫寨、谛听两家叛徒,如今已然束手伏诛了 不过其中还有一些细节之处,与自己揣摩的发展路线略有出入 首先,便是这一行人的具体身份,的确与谛听所说的情况一模一样,却唯独多出了白文衍这么一位纵横天下无可匹敌的天灵脉者;不过毕竟隔行如隔山,由于沈归的怪病有求于苗巫寨,所以即便自己真的束手无策,至少也在局面上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既然如此,又何惧他一个天灵脉者呢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鹰够狠够凶,那就跟它比游泳不就好了 至于说竹海剑池的这三位二代弟子,在她看来个顶个都是徒有虚名之辈,真可谓是文不成、武不就,留在世上也不过就是给岳海山丢人显眼的废物而已。不过为了维护苗巫寨的发展空间,自己也并没有打算顺手收拾掉这些废物,甚至还有帮他们重新建立门派的想法毕竟如果有一个竹海剑池挡在苗巫寨以北,定然可以大大牵制住北燕王朝与江湖人士的注意力;而他们苗巫寨,就正好借着剑池的掩护,偷偷的闷声发大财。 虽然小阿妈是个土生土长的苗巫人,但她也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最后,也是令小阿妈如今身陷险境、完全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意外情况那种曾经蛀空无数内家高手、千百年来从无失手记录的吞灵虫,怎么进入沈归体内之后,竟然改成了震动模式那只痴呆蠢肥的蛊虫不但没把沈归咬死咬残,反而却治好了令他陷入昏迷之中的怪病这其中到底产生了什么意外变化,别说沈归搞不清楚;就连自幼习学此道的小阿妈与蛊师尼曼,也同样没想明白 原本产生这个意外的原因,也可以留到日后再慢慢摸索;但如今沈归要自己交出所谓的解药、来换取自己的性命了;如此一来,也就等于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单以沈归苏醒之后的行为举止来看,她绝对有十成的理由相信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的确对自己动了杀心 “慢” “慢” 方才蹿到了窗前的白文衍、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小阿妈,二人竟然异口同声地喊停了打算辣手摧花的沈归;而沈归也及时收回了春雨剑的锋刃,带着诧异的目光,僵硬地看了白文衍一眼、又反手扭过了小阿妈的下颌,来回观察了二人几次,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 “你俩什么关系啊” 白文衍一改往日里那游戏人间的模样,不但没跟沈归继续斗嘴,反而目光下垂、一边注视着脚下,一边吞吞吐吐地对沈归说 “沈归啊你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啊,我也压根没打算让这毒娘们儿复活啊” “我说的不是她是是” 沈归皱了皱眉头刚想要开口骂街,突然眼神一滞,迅速地跑到了窗前向外观看 远处的寨老楼前,已经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柴堆;柴堆上的一根木制图腾柱,此时已经紧紧的绑缚着一个身形瘦小之人;从此人的身影轮廓看去,非常像是自己那位前任师娘乌尔热 “嚯你们苗巫寨的人够狠的啊放火烧自己人” 沈归立刻站直了身子,几步走到小阿妈身边,左手拎起出鞘之后的春雨长剑,右手一把打翻了小阿妈头上的银冠,极其粗暴的拽住头冠下面的束发,跟谁都没打招呼,就这样仿佛拖着一条死狗那般,扯着小阿妈的头发,把她朝着寨老楼会场方向拖拽而去 与人群相距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沈归便扯开了嗓子高喊出声 “都他妈活腻味了吧你们给我听好了,刚才怎么把人架上去的、现在就怎么把人给老子解下来谁要是跑慢了一步,我就剁了这小娘们的一根手指头” 四位主事寨老顺着自动分开的人群闻声望去,只见来者乃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俊俏少年他左手拎着一柄长剑、右手拖着苗巫寨共同的母亲小阿妈;而这位少年略带书卷气的脸庞,如今已经写满了暴戾与凶残 这四位族长寨老,个顶个都是有阅历的老人,当然看出了这位少年如今摆出了怎样的一副面孔 这是动手杀人之前的常见表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71现世报 第三章剑问北燕 175谛听的百鬼 谛听这个组织,赚钱的门路可谓是丰富多彩、五花八门。从粮食到矿石、从丝绸到布匹、从香料到烟草、从皮肤黝黑的昆仑奴、到多才多艺,体态纤弱的广陵瘦马;古今中外,庙堂市井,只要是人能想的出来的赚钱生意,就没有谛听的触手伸不到的地方;明理的暗里的,违法的合法的,只要沾上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谛听这个庞然大物都能够百无禁忌的照单全收。 而谛听组织最聪明的敌方,就是他们的组织结构,极为精简如果用一个具象表述的话,那就应该是八爪鱼的模样。每开辟一条新商路,就像是谛听伸出去了一只新触手;而这些触手虽然都发源于本体,却也是随时都可以放弃、斩断的副业。最关键是,谛听的核心层不但极少露面,而且也从来不会参与到任何一桩生意当中。如此一来,即便像沈归这样一腔热血的正义侠士再多,也不过就只能斩断他们的某一只触手而已,根本就不足以伤及谛听的根本。 然而,今日这位被白文衍一个滚字震聋的道人麒麟君,便是谛听高层的六位大管事之一。 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做谛听,来源于释门典籍之中所记载的一种神兽。 据典籍记载所言,神兽谛听,可以辨认世间万物、倾听万物生灵的真心,更身染九气、可孕育六者;并且它通晓佛理、所以也可以辟邪驱凶、斩妖除魔。 既然是神兽,就必然生有群兽法相。据说谛听神兽生的通体雪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独角代表着它的公平决断、虎头代表着智勇双全;犬耳则代表聆听世间万物、狮尾则代表佛兽的耐心与宽厚;再配上代表着四平八稳的麒麟足,也就构成了代表着智慧与吉祥的释门神兽谛听。 如果想要维持这样一个富可敌国组织的安稳,所需要的力量定然是极为庞大的;而这股庞大力量的领军之人,便是沈归眼前的这位道人麒麟君了。 如果非要把江湖人的身手进行一次量化比较的话,那么显然天灵脉者、是独占魁首一档的存在;接下来便是犹如岳海山、麒麟君、姜小楼、沈归等等这些次天灵脉级的顶尖高手了。 不过就算都是同一个级数之人,每人的真实战斗力也是有高有低的就比如说世人皆知的岳海山,就在东海关前的成名一战之中,就表现出了不亚于天灵脉者的超然实力。尽管他当时的横勇无敌、乃是采取了消耗自身精血为凭、换取短时间内强大战斗能力的方式;但这种方式也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却还是没有任何一位后来之人,能够达到望其项背的程度。 至少在东海关前的岳海山,已经足可以与一位天灵脉者匹敌了当然,先提条件就是这位天灵脉者,不是白衡白文衍 而沈归如今对上的麒麟君,也同样是这个层次的人。虽然这位麒麟君,在武学造诣的方面也比不上岳海山;但他在其他的领域之中,却也是岳海山无法比拟的绝顶高手只要是能够杀伤敌人的招数,无论是正是邪、高尚还是卑贱、人家麒麟君就只有想用不想用、却绝没有会用不会用一说 之所以会出现这个差异,也是因为达到了他们这等层次的习武之人,再修习何种心法、练习哪派的武艺,已经都是毫无意义的白费功夫了;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既然始终无法突破那一层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凡人桎梏、那么就不如省下那一番功夫、用来拓宽个人修为的宽度好了。 麒麟君既然能够成为谛听高层,那么内里就一定不是超然出世的闲云野鹤。当他达到了人间顶峰之后,便立刻选择了一条更加切实可行的道路艺多不压身。 在他看来,既然坚持不懈修行一生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岳海山那种灿烂一瞬;那么他又何必去白费那个功夫呢不如索性就研究一下与杀人相关的偏门手艺,兴许还能在其他的道路上有所领悟呢 经年累月之下,虽然是在谛听内部高层,如果比起武艺修为而言,那他麒麟君只是泯然于众人的普通货色;但如果说起千奇百怪的杀人方式,那谁都得挑起大拇指,赞上他麒麟君一句学贯古今、学以致用。 虽然如此看来,似乎这麒麟君与竹海剑池的掌门人左丘梁,乃是同道中人;但实际上二位学者的主攻方向,却是全然不同的两条道路。左丘梁是一位真正的杂学家,他所研究参悟的,全都是与武学之道看似没什么紧密关系的学问就比如说琴棋书画、医卜星象、花鸟鱼虫、农耕渔猎等等;甚至就连养蚕与织布这种小道,左掌门也同样有着深刻的研究 然而麒麟君则不然,他所喜爱的杂学,全都是紧紧围绕一个简单的主题杀人。 他研究冶炼木工、乃是为了制造出杀伤力更强劲的武器机关;他研究毒药解药、乃是为了寻找更多见血封喉、又便于投放的暗杀利器;他研究兵法天象,乃是为了取其精华之后、能够制定出更加周密万全的行动计划也可以说,麒麟君的一生,都在为他创立的行动部门百鬼,奉献自己的才华与心血。 而这个百鬼的选人标准,很像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精兵政策;他们采取的乃是末位处死制度,严格控制以一百人为上限的规模。而他们这一百位谛听精英的全部工作,就只有一个杀人,铲除一切与谛听组织为敌之人。 如果说朝廷中的助力是谛听的阳面,那么这个名为百鬼的组织,便是谛听的阴面了。 追本溯源来看,其实这位麒麟君,也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华禹人士。此人的母亲本是一名东瀛歌姬,由于种种原因被本国人士所不容;万不得以之下,便只得携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麒麟君,乘着海商的货船,通过偷渡的这种方式来到了南康境内。 南康乃是一个商业文明极为发达的王朝,满大街都是形态各异的外邦人士,多她一个扶桑女子,根本就毫不显眼。所以麒麟君的母亲便靠着织布、养蚕,顺带帮人调教歌姬为主业,终于在麒麟君八岁的那一年,正式登上了南康籍册之中。 由于娱乐的方式极其匮乏,所以往常麒麟君的母亲在工作之余,很喜欢听一些东瀛本土的怪异传说。凡是能够深入人心的神怪故事,一定都是立足于宗教为母体的;而东瀛岛的本土宗教,虽然自称原创的神道教;但其实明眼人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能一眼看穿它的本质 所谓的神道教,其实就是玄门道教与萨满教的杂烩饭而已。 所以在麒麟君小的时候,由于家中贫困又没有父亲在堂,想学文呢,没钱缴纳束脩银子;想学武呢、连一口饭食都负担不起;所以麒麟君就是在那一段段神鬼传说、妖怪志异的熏陶下慢慢长大的。 不过麒麟君的母亲虽然足够坚韧,但终究也只活到了他八岁的这一年上;根据郎中诊断所说,他母亲死因乃是长期透支心血精力,工作又过于繁重劳累,经年累月之下,便把余下的阳寿全部提前耗尽了;象是这样的情况,既可以说是被活活累死的,也可以说是寿终正寝的自然死亡 当麒麟君的母亲去世之后,他便怀着对母亲的依恋、毅然决然的踏入了修道的行列之中。然而,当他怀着满腔热忱找到了一位道长、表达了自己想要修习正统道学的想法之后,却被一个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的理由,给彻底拒之门外了。 南康朝廷的环境极为开放,允许任何宗教在此落地生根发芽,也允许番邦人士传播信仰;但唯独却不允许已然入籍南康的外籍人士,参加到任何的宗教活动当中。 虽然不知道南康朝廷是遭到了怎样的惨痛教训,才会制定出这样一条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生僻律法;但至少对于年仅八岁的麒麟君来说,这个打击不亚于晴天霹雳一般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不过也许是那位道长感念于他如此小的年纪、却能有一颗虔诚修道心,所以虽然自己无法收他为座下弟子,但也给他指出了另外的一条明路 北燕王朝与南康不同,他完全可以去拜入位于北燕王朝境内的玄虚道观门下。 正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能够拜入玄门正宗、学习最为正统的道法,当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了 然而,当他千辛万苦来到了玄岳山下,却被一个守山的道童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而二人争执的起源,便是那本记载了麒麟君本是东瀛人士的通关文牒。 其实玄虚道观根本就没有不收外籍弟子的规矩;而这位守山道童、身入玄门也才仅仅一年时间。不过若是把这件事归纳为种族歧视的话,还不如说是一个顽劣不堪的孩子故意找茬打架、想要借此来试试自己最近这一年苦修武艺的成果如何罢了 毕竟这山上的人都是师哥师姐,哪怕随便蹦出来一个厨子,也比他这个刚练了一年的孩子强的多呀 今时今日,那个小道童早已不知去向了;但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那一场欺凌,到底造就出了一个何等恐怖的麒麟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79小阿妈的宏伟计划 巴蜀道地势险峻偏僻,又与滇南、西疆等地毗邻接壤;虽然对于在当地生活的百姓来说有着诸多不便之处、但对于谛听组织来说,却反而是不可多得的天堂与乐土,更是经营象谷生意的重要后方基地 华禹大陆的皇室周家,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打心眼里厌恶象谷这种东西;所以尽管谛听对于交通四通八达、商业文明又极度繁荣的长安城,饱含着极度的渴求,非常想要在那里撸胳膊挽袖子的大干一场;可他们每次派去安信侯府谈判的使者,始终都没有能一个活着回来复命的从机灵的到憨厚的、从爽直的到狡诈的,无数种类的使者被派去三秦大地之后,便立刻会变得杳无音信;直到谛听先后折了不下十几位谈判高手之后,这才彻底醒悟过来 如此看来,自家使者在路上遇到的种种所谓天灾人祸,显然都是人家信安侯周长风,在拿他们耍着玩呢所以他们打算在周家人的地盘上做阿芙蓉生意的盘算,就只得到了四个字的结果,痴人说梦 既然长安城已然无法立足,谛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地理位置更加隐秘、人员构成也更加复杂的巴蜀道,来充足自己阿芙蓉生意的后方基地;尽管如此一来,在运输方面会消耗掉许多人力物力,净利润也会受到不小的折损;但凭着出产速度稳定、人工也更加便宜的优点,已经足矣平衡所遭受到的损失了 尽管,他们已经选择了在巴蜀道立足,但却绝不能貌然去派人接触巴蜀道的土皇帝总督祝云涛;毕竟他们祝家的屁股无论往那边坐,再差也是一位北燕朝廷的二品总督、又是一位手握兵权的边军统帅,权利与所谓的武力,对祝总督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诱惑力。 而且退一步讲,如果他对于周家人没有足够的忠诚度,压根也坐不上这个封疆大吏的位置谛听想在此人的眼皮子底下,做那象谷与阿芙蓉的生意,那么以往在北燕王朝无往不利的活动与打点,无疑还会是泥牛入海的结果;所以像是巴蜀道首府芙蓉城,这种相对繁荣的北燕西南大城,他们自然也就只能绕路而行 既然北燕官方的这条大路已然堵死,那么索性就去寻找那些自成一脉的小部族、小村落好了反正相对于官面文章来说、这种触犯刑律、偷鸡摸狗的黑活,才是谛听起家的老本行;而且在做象谷生意的同时,谛听还可以顺带着高价倾销南康货物,简直是件无本万利的好事 既然决定选择了小部族进行合作,那么自然要找一个内部结构稳定、人丁兴旺发达、同时还达不到称霸一方的大部族了所以实际上的情况,与苗巫寨人的臆想截然相反。无论是谛听出资兴建的苗驿村,还是与他们合作的象谷生意、乃至与西羌游散部族争夺地盘的一场血战,甚至包括最终那一触即溃的结果;他们的每一步,都分毫不差地落在了谛听提前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那些令小阿妈误以为是祖神赐福的灵光一闪,实际上根本就是来自于无数人的旁敲侧击,明里暗里的反复心理暗示,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渗透到了她的思想之中也就是说小阿妈之所以能如此的富有开拓精神,实际上并不是如同旁人想象当中的那般英明神武 谛听把一连串的设想与圈套,披上了外观华美的包装,又拆成了诸多杂乱的碎片,通过苗巫寨与所谓的客商口口相传,让小阿妈自己的重新组装排列起来说的难听一些,小阿妈只不过是谛听制造出来的一个工头而已。 所谓的灵感与革新,就需要积攒足够丰富的旧知识、旧理论;又在某一个瞬间融入了灵感的催化剂,才出现的一种创新型思维,用禅宗的说法,叫做顿悟,用玄门的说法,就叫得道;这种所谓的造化机遇,只有本人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足够的高度以后,才有能力在它出现的哪一个瞬间,去牢牢把它抓住。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小阿妈虽然已经足够老辣深沉,但她既不懂得做生意,也很少踏出苗巫寨的势力范围,对于外面的世界根本就不甚了解,又何来的经商头脑呢 所以双方的这一番利益交换,从头到脚都充斥着谛听的一惯行事风格当然,他们为了促成这笔生意,给小阿妈描绘出的所谓美好未来,也的确充满了诱惑力 银子,银子,银子 虽然巴蜀道当地就存在诸多银矿,但那些此地没有出产的生活必需品,价格也是极其高昂的商人中间切的一刀都不算在其内,单就货物抵达巴蜀道的高昂运费,就已经足够令苗巫寨的人一贫如洗了 虽然都是苗巫寨的阿妈,但每一任的阿妈,带领族人的方式也都各不相同。小阿妈显然就是一位实干派的头领,她从心底认同北燕先贤所说的一句话仓廪足、而知礼节;她也知道如果族人还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话,那无论自己做出什么努力,都不过是一纸空谈而已。 老人需要药材、孩子需要食物、伤员需要专人照顾、宗族耄老也需要族人奉养。平心而论,小阿妈本人并非是个贪恋财富之人,但随着族人越来越多,吃喝拉撒行动坐卧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支撑。在她刚刚接手了苗巫寨之后,便发现了寨中的经济状况,每年都在一贫如洗与入不敷出之间摇摆;年景好些的话,苗巫人的日子还勉强足够糊口;如果赶上一次半次的天灾、人祸、战事、瘟疫,这一年到头就肯定是要死上一大批人了 至于说乌尔热那一笔不定期的银子,虽然可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却无法根本地解决苗巫寨的任何问题。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用句俗话来说,乌尔热犯的唯一错误,就是救急不救穷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乌尔热的帮忙,才使得苗巫寨原本一直窘迫不堪的经济状况,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也使刚刚接任的小阿妈,在族中的声望骤然被拔到了极高的水平之上 恰好她在刚刚掌握了足够分量的话语权之后,苗巫寨便迎来了一批外来的行脚商人。这些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货物与空车,在苗巫寨附近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而且他们每一次来此地犯货,还会购入一大批的苗巫土产,给闭塞贫困的苗巫寨带来了极大的经济利益;几番联络之后,小阿妈的头脑便被零零散散的灌输了一些经商的基本概念。 而谛听之所以会选择这种潜移默化劝说方式,就是因为这种方式的效果更好、苗巫人的接受度也更高,而且又能调集起足够的主观能动性,使得对方自己跳在谛听的案板之上,听凭宰割。 想要靠这种利益诱惑的方式,去收买南康人的话,价码一定是高到天上去了但如果是这些对外面世界丝毫不了解的苗巫人呢其价格低廉的程度,就连谛听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谛听炮制苗巫寨的方式,说白了就是温水煮青蛙。公平的说,以麒麟君手下百鬼的实力来说,即便苗巫人的数目再多上几倍,也完全不够他们一百人塞牙缝的但这些百鬼虽然手段狠辣、武功高强;但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会种地的呀谛听废了这么大的劲,难道只是想要夺取苗巫寨的土地不成 苗巫寨日益壮大的人口,才是谛听的核心利益所在 连续喂了几年的甜头之后,包括小阿妈自己在内,都觉得苗巫寨的日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变化;而对于谛听来说,养肥了一头年猪,肯定不是为了观赏或者享受饲养乐趣的 当沈归踏入巴蜀道的消息,传到了南康广陵城之后,对方便立即启动了苗巫寨的预警保护措施。 乌尔热与伍乘风的那段往事,虽然江湖上早已无人谈起、已经彻底的过气了;但对于贩卖消息起家的谛听来说,却也根本就不需要翻查档案;而伍乘风和沈归这一层关系,就更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毕竟太白飞虎郭云松的外孙,自小跟着个要饭花子学乞讨这档子荒唐事,早就已经传遍整个华禹大陆了 而沈归与谛听之间虽然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但种种因缘际会之下,他终究还是坏了谛听的不少好事;最近几年,巴蜀道的生意才刚刚稳定;而小阿妈的发展蓝图也才刚刚铺开,恰好沈归这小子竟然又卷土重来了莫非他带着谛听的叛徒乌尔热,与一大票的剑池二代弟子一路南下,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师娘回乡省亲的吗 尽管事实就是如此,但至少谛听是绝对不会相信沈归这个惯犯的 其实就连谛听自己都想不明白我们与沈归到底存在着何仇何很、竟然可是驱使他从幽北三路一直追到了巴蜀道;看他这不死不休的架势,显然就是想要把谛听赶尽杀绝啊 坦白说,已然偷偷发展壮大的苗巫寨,是一道谛听提前布下的杀手锏,所谋者乃是一域之地,而不是一人之敌;但在谛听看来,如果能把沈归的脑袋留在这里,那么无论有着多么微小的可能性,他们也愿意放手一搏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谛听的父母,已经死在沈归手上一次了 反正此时此刻的小阿妈与苗巫寨,也早就被挥金如土、仗义疏财的谛听圈养起来了挥舞在手中那大把大把的银票,也把那四位寨老全都砸出了一个骨软筋酥,言听计从 如此看来,银子的威力,比起阿芙蓉来也不遑多让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80巫蛊师的遗物 如今的小阿妈,原本如同少女般的容易,已然是老态毕露。不过就在沈归打算继续追问谛听生意运作方式的时候,突然从寨老楼前方,传出了一道凄厉无比的惨叫之声 沈归闻讯双足一顿、身形骤然原地拔起,翩然落在寨老楼的茅草屋顶、抬眼仔细观察起来。 原来这声剧烈的惨叫,乃是出自于一位少年杀手之口。他如今双膝跪倒在一具大水缸前,正用两只大手,狠狠地抓挠自己的上半张脸;随着他用指甲划开了一道道的血槽,口中的惨叫,也一声比一声来的更加凄厉 无需多问,这位百鬼杀手肯定是刚刚出道的新人;他只学会了如何用生石灰这玩意儿去害人,暂时还没学会不甚入眼之后如何自救之所以会导致这等地步,应该是方才被沈归的临别礼物所误导,贸然睁开了双眼在感受到生石灰入眼的灼烧之后一下就乱了心神,片刻都没有停息就冲到了水缸边上,采取了最直观、也是错误的急救方式水洗 拜巴蜀道潮湿的气候、与不远处那倒悬泉瀑布所赐,其实这场生石灰盛宴已经有了尽皆尾声的趋势;不过由于场中伤者众多、好多人都正疼的满地打滚、所以最上方的那一层没有受潮的生石灰,仍然还在不停的四处飞扬。 有鉴于此,在生石灰彻底落下之前,沈归是无法贸然入场的;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位惨叫的百鬼刺客,仿佛一个四处奔逃的蛮牛一般,盲目地在四周冲撞打转,既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又从心眼里感到非常的解恨 “快拦住他不要让他过去” 就在沈归冷眼旁观之时,这位被白文衍强行拽上屋顶的小阿妈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还没等沈归弄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下面那位青年杀手便在盲目奔逃的途中、不小心撞破了远处一扇略显破旧的木门,整个人也顺势直挺挺的栽进了那间建在平地之上的竹屋之中 沈归看了一眼那间建筑风格迥异的简陋竹屋,有些不解地向小阿妈问道 “这间竹屋怎么不是吊脚楼呢莫非住在里面的人、或是储存的货物,不怕地气蜇人、返潮生霉吗” “来不及解释了千万不要让他” 小阿妈此时急得面色铁青、五官扭曲,就连那小小的身体都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也不知道那间竹屋之中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竟然能够使得这位终日与毒虫毒草为伍的苗巫头人,如此惊慌失措 噼里啪啦 还没等小阿妈说出一个所以然来,沈归便听到耳边传来了陶器、或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小阿妈那张稚气与老迈并存的面孔,也瞬间变成了一片灰白颓唐 “快跑” 小阿妈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声之后,自己先是身形一歪、就势贴着房顶的弧度向下滚去。要知道,这可是一座二层高的吊脚楼,即便看似这个高度没有十足的生命危险,但如果落地姿势拿捏不准的话,摔断几根肋骨插入五脏六腑之内,也不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无论你是想跑还是想死、可都没那么容易啊” 白文衍当然不可能让她这么容易就离开自己的掌控之中了他向下随手一捞,那一只犹如铁钳般的大手,便紧紧地攥住了小阿妈左侧腋下,使她的身子就这样吊在了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沈归与白文衍二人也突然对视了一眼原来他们都听到了从远处传来一股嗡嗡嗡的声音 这种声音就犹如盛夏时节那扰人清梦的苍蝇蚊子,不停的在自己耳边盘旋飞舞一般;虽然听起来此时距离尚远,但二人却都判断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按照这个声音频率来计算的话,恐怕这些飞虫的规模,不仅仅是几只、或十几只那么简单了 白文衍右臂一扬,把面如死灰的小阿妈重新拉到了眼前;而最怕痒的沈归,此时也满面焦急的问她 “你不是药师吗身上带着避蚊虫的苗巫秘药了没” 小阿妈听到他这个问题之后,脸上竟然浮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诡异笑容;这笑容里既有释怀、也有解脱、还有一些就连沈归也看不懂的莫名意味 “哎,都是命啊耽误了这半刻时间,我们便既不用跑、也跑不掉了;而且,无论我再拿出什么苗巫秘药,也统统毫无用处了。沈归啊,你方才不是问我,那间竹屋为什么不是吊脚楼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了,因为那间屋子既不是仓库、也不是居所,而是负责存放所有巫蛊师本命金蚕的蛊房” 原来在这间毫不起眼的竹屋之中,放置着上下两层的联排竹架。下面的一层,喂养着喜欢阴暗潮湿环境的金蚕;而上面的一层,则喂养着需要阳光照射的金蚕;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与巫蛊师阴阳两隔、或是异地而居的本命金蚕,全都被一种特质的蛊虫秘药催眠、封在一节竹筒之中寄存。 之所以苗巫寨会有这个规矩,就是代表着帮死于非命的巫蛊师,留下遗物与牌位。就像是为战场之上寻不到尸首的将士,建立起衣冠冢一般,谨供后人凭吊之用。 然而那些养在竹架之上的金蚕还不在紧要;唯独那些被秘制虫药催眠封印的遗蛊,当它们再次被唤醒之后,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变得极度暴躁、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这是虫药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也是吞灵丸能够伤人的根本原因 那么如今这男子一头栽入虫房、之后又传出了无数瓷器破裂的声音,显然就是孤蛊竹筒外面的陶罐,已经被他撞了个粉碎 片刻之后,那位跌入蛊房之中的杀手,竟然又从蛊房之中倒退了出来随着他两条向后弯曲的大腿先后踏出门口,屋顶众人的眼睛,也是越瞪越大 此时这位百鬼杀手的双手,已经齐腕被断;而他原本稚气未脱的面孔上,竟然正附着了一只躯体足有老鼠大小的巨型蜘蛛这只大蜘蛛共有八只粗壮的触手,就仿佛一只长满了绒毛的怪手那般、末端牢牢地抱在此人的后脑之上;而它那犹如老鼠一般粗壮的躯干,也不停地在对方脸上抽搐起伏,自然也把这位百鬼杀手的身体带动起来 不仅如此,跟着此人身前一起退出蛊房的,还有无数的蛇虫鼠蚁、青蛙蛤蟆等等昆虫与两栖类动物;这些本命金蚕颜色各异、种类繁杂,正在有条不紊地朝着蛊房门外鱼贯而出 如此恐怖的场面,也使得沈归不禁皱起了眉毛纵然他自幼生长在深山老林之间,但由于幽北三路的生存环境与气候条件相对恶劣、所以林间蛇虫鼠蚁的体型,都还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如今眼前这些位小祖宗的体型与花色,已经大大超出了沈归两世为人的固有认知即便他如今正趴在房顶上隔岸观火,仍然还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鸡皮疙瘩也落满了厚厚的一层转头再看那位天灵脉者白文衍,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远处的一个树根后面、此时正抱着一棵大树跪在地上,哇哇哇地吐了一个稀里哗啦 敢情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灵脉者,竟然会怕这种玩意儿啊 不过这次沈归终于听人劝了他立刻回头对小阿妈说“我也觉得咱们先撤开一个安全距离为好”可没想到小阿妈听完之后,却还是一动不动,反而翻了个身,躺在房顶上看着遥远的天空,嘴里喃喃自语道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刚念叨了几句之后,小阿妈原本空洞的双眼,竟然在一瞬间布满了血丝;随后鲜血又迅速地弥漫了整个眼球;紧接着她就犹如一条落入油锅之中的活鱼一般、腰腹同时高高拱起、直挺挺的从屋顶上横着弹飞了出去、之后又重重的拍在了地上 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小阿妈竟然连一声痛呼都没有传出,整个人便在地上扭曲翻腾起来;看她这副模样,显然要比正在生石灰里打滚的百鬼还要痛苦 沈归身形一窜落在了地上,迅速冲向了正在翻滚的小阿妈他方才分明一直都在仔细的观察她,既没发现有人暗中向她出手;也看见什么怪虫怪兽袭击她的身体,为何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反应呢所以在沈归最初看来,要么就是她的旧伤复发;要么就是她为了脱身逃罪、所以就在自己面前耍花样呢 沈归走近一些之后、便伸出双手想要反剪她上下乱挥的手臂;可他的指尖才刚刚触碰到对方手臂的皮肤,立刻就扬起了一缕白烟 沈归居然被小阿妈的表皮温度,烫焦了手指的表皮 沈归此时也不再怀疑对方演戏,立刻抽出了怀中的惊雷剑,直接贴在了小阿妈的印堂之上 小阿妈到底该不该死这件事,沈归现在还没想好;可即便该死,也绝对不能死在此时此刻情急之下的沈归也来不及去打上一桶冰冷的泉水,只能采取最迅捷的急救手段而他这个手法的灵感,显然是来源于发烧高热的物理降温理论;至于说能不能收获理想之中的效果,就只能用一句俗话来形容了 尽人事、听天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82战略性蛊虫 数万只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虎头蜂,再加上一位变异之后的狂暴型金蚕虎头蜂,杀伤力如何,已然不问可知这样的庞大规模,这样的万众一心、又占据着空对地打击的有利地形,又能在主将的指挥下、施展出默契而精妙的战术包抄;在这等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摆在沈归等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条生路 擒贼先擒王 至于说谁能最快地擒下那位脾气暴躁的大虎头蜂先生呢肯定是众人之中的天灵脉者、曾有着僧道儒推掌断江河,衍圣公一剑灭三圣这等光辉战绩的白衡白文衍了 沈归一手扒着屋顶、勉强稳定了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的身形;一边朝着树根旁边的白文衍大声呼喊起来 “我说白老头你到底吐完了没有赶紧去把最大那一只巨蜂收拾掉这样的话兴许咱们还能有一线生机,要不然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今天可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白文衍闻言抬头向远方一看,紧接着又立刻垂下了额头,再次呕出了俩口胃液;待呼吸频率减缓之后、这才有气无力地回复了沈归 “放心,不可能全都交代在这至少老夫想要走的话,就凭这几只小飞虫,还呕” 得如此看来,这位天灵脉者由于天性怕虫,所以至少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是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的 得知对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临阵脱逃这个噩耗,沈归就势一个翻身,直接从易于暴露目标的屋顶之上、跃到了白文衍的身边。他才刚刚落稳身形,就一把按在了白文衍的右肩之上 “老头你不是天灵脉者吗就没点什么凡人不会的神通吗什么元气罩啊、气功罩啊、九龙神火罩啊之类的都行啊” “啥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再者说来,老夫纵然打遍天下未逢敌手,可也从来没跟蜜蜂打过架啊那玩意儿它多恶呕” 沈归一见这天灵脉者根本指望不上,只得转身又向乌尔热遗体附近蹿去 “诸位剑池前辈都是本地人士,跟各种蜜蜂打交道的经历也不在少数吧现在谁能想出一个应急的法子来吗如果这些大蜜蜂要真是冲着咱们来的,那说话间可就杀到眼前了” 学识极为渊博的左丘梁,闻言立刻从树后现身;他一捋颌下短冉,紧皱眉头地对沈归说道 “据左某所知,蜂虫种类繁杂、大小不一、习性也” “住口我让你说应急手段,你居然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起没那么多时间了,捞干的说” “为今之计,左某有着上、中、下三策,任君自行而决” “这上策” “上策乃是火攻烟熏,每人取火把一枚,并用湿巾掩住口鼻处,沿途燃起一条火路,走烟火道逃生而去;之所以左某会想出此法,皆因蜂虫生性畏火” “此计过于凶险,万一慌不择路之下、走到了死胡同里,岂不成了自掘坟墓吗说中策吧” “中策乃是直接四散奔逃,在正北十里以外重新回合,生死各安天命。不过据左某所知、蜂虽肋生双翅,然飞行速度却十分普通;再加上我等又皆是习武之人,只要奔跑的速度足够迅猛、它们也未必能追得上哪一个” “未必那要是真追上了呢” “额下策就是直接潜入水下逃生本来这一策乃是上上之策,但由于左某不习水性,再加上我等距离悬泉瀑布尚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跑到水潭边上,也已经差不多脱离开蜂群的活动范围了” 沈归听到这里,真不知道是该反手抽自己一个大耳光、还是该扇这个左丘梁一巴掌才更解气不过眼下飞舞在最前方的一道蜂群,已经在月光的映衬之下露出了本相,正朝着己方藏身的密林之中俯冲而来 情急之下的沈归也无暇顾及其他,迅速跑到吐到昏天黑地的白衡身边,挥手揪住了他的领襟,语速飞快地对他嘱咐道 “你既然可以脱身就快些离开此地不过我得拜托你一件大事离开这里之后,请您去趟三秦长安城,一定要帮我救出被信安侯扣押在长安城中的三位朋友,他们叫快走” 沈归的话才刚说到一半,便只觉脑后恶风不善,双手迅速一推白衡,自己则顺着反弹的力道一侧身子、使出了一招不堪入目的懒驴打滚、堪堪躲过了那一只足有蝙蝠大小的金蚕虎头蜂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今沈归被虎头蜂掠过额头的触感还没完全消散,就与迎面俯冲而来的那一群野生虎头蜂、撞了一个满头满脸心有不甘之下、他趁着最后的一点空袭,抬头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情况 白衡这个没义气的老鬼,在自己一推之后,已然彻底不见了踪影;而其他的人,也都在拼命而徒劳地挥舞着衣袖与武器,试图与遮天蔽日的蜂群相抗;而刚才那只掠过自己额头的金蚕虎头蜂,此时却并没有继续追击自己;它反而是径直落在了乌尔热的尸身边上 莫非这东西被巫蛊师训化之后,既不采蜜也不食虫,改吃腐肉为生了 正当沈归已经认命似的低下头来,感受着皮肤与衣物上那千万条触角反复游走、等待着意料之中的万针攒身之时;突然身上附加的重量竟然有了渐轻的趋势,而在感受一下周身上下的皮肤、除了被虎头蜂的腿毛撩拨得有些发痒之外,竟然没有半分痛感红肿 满怀疑惑的沈归抬起头来,赶紧眯着眼睛四下张望了一番,只见其他人身上覆盖的蜂群,此时也统统消失了一个无影无踪;眼前的一片夜色之中,只剩下了那只超大号的金蚕虎头蜂,正在没头没脑地在乌尔热尸身前面飞着八字 大约过了十息左右,这只金蚕虎头蜂双翅一震,调转身形迅速向前飞去,根本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沈归等人了 沈归莫名其妙地站起了身子,先是掸了掸衣衫上沾染的大块污泥,又再次纵身攀上了寨老楼的屋顶、再次向下张望起来 原来这些性情暴躁、攻势凶猛虎头蜂,也并不是对人类毫无兴趣啊场中那些被自己迷了眼的百鬼,此时每个人的身上都覆盖了密密麻麻一层虎头蜂而最大的那一只头领,仍然还是正在胡乱的飞舞;单就这幅画面而言,它就像是一位正在上下挥动军旗的统兵战将,正在一边摇旗鼓噪声势、一边借着旗语暗号传递指挥作战的一道道命令 说起虎头蜂毒液品质的话,可以用最常见的马蜂为例,进行一番横向比较。寻常人在短时间内,如果被五十只以上的马蜂,先后输入毒液的话,那么就已经达到可以致死的程度了;那么如果换成普通的虎头蜂呢致死的数字就会锐降到十五到二十只这个水平之间了。 也就是说一只虎头蜂毒液杀伤力,可以比拟两只到三只的马蜂 粗略的计算一下,也就是说如果把一巢的虎头蜂,假定为一万这个数字的话;那么也就是说一个毫不起眼的蜂巢、就可以解决掉一支五百人左右的敌军而且就这样一个恐怖的数字,还不包括虎头蜂用于捕捉、分割猎物的那一对骇人大颚 如此凶悍强横的蛊虫,显然已经脱离开了沈归对于苗巫蛊师的固有认知了;这种可以帮助巫蛊师控制蜂群伤敌的指挥系本命金蚕、已经可以称之为战略性武器了无论是指挥它们去袭扰敌军粮道;还是利用他们口中的那锋利大颚、去钳断敌人的每一根弓弦,都是隐蔽而有效的精准打击 如今沈归看着院中的百余位谛听精锐杀手,很多人连一招都没能施展开来,便先遭受了生石灰入眼、后又遭受到虎头蜂成群结队的攻袭,真可称得上命运多舛这四个字了。可最让沈归感到疑惑的,便是那一只金蚕虎头蜂、居然懂得辨别阵营忠奸与自己有关的人,它们是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可对于那百余位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盲人百鬼,它们也连一个也都没有放过 想到这里,沈归突然一拍脑门,仔细观察了下方的人群三四次,这才喃喃自语地说着妈的,麒麟君那个杂种跑哪去了” 由于场中人数众多,哀嚎与呼痛之声也是此起彼伏;再加上环境也十分嘈杂,空气中还弥漫着为数不多的生石灰粉、以及那些密密麻麻,看着就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虎头蜂,自然是显露出了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不过沈归也没观察多久,便在西南方向的丛林边缘、发现了一行越来越浅的白色脚印 “姜兄,麻烦你护住沈某师娘的尸身,我这就去把麒麟君那个杂种追回来” 朝着姜小楼喊完了一句之后,也不等回应如何,沈归便一头扎入了西南方向的密林深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85调虎离山 沈归回到了苗巫主寨以后,只见原本还是遮天蔽日的虎头蜂群,如今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而原本想象之中那遍地伏尸、血流成河的景象,也完全没有出现;除了场中那架没有来得及拆除的火祭柴堆、与地上散落的白灰痕迹之外,整座苗巫主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犹如往日一般、正在安静地等待着太阳照常升起 沈归迅速屏息凝神,立刻听到了安静的黑夜之中、那阵颇为明显的喘息之声;辨别好了方向之后,他三步并作两步便跑到了寨老楼附近;毫无意外,在寨老楼的后身,沈归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姜小楼,看到了腰配龙雀刀的丁雪饮,看到了白猿剑仙洪峰,也看到了乌尔热的尸体以及躺在地上口吐鲜血、双眼微眯、正在死死盯着自己的左丘梁 “怎么回事” 沈归迅速向前跑了两步,一手按在了左丘梁的颈动脉上探察生机,双眼则地死死盯着姜小楼那悔恨交加的面孔 沈归当然知道,以左丘梁与洪峰二人的修为、根本比不上百鬼之中的任何一位,哪怕是高出二人一筹的丁雪饮,如果没有龙雀刀的辅助,与百鬼的平均水平,也只是在伯仲之间;但他离开之时,想着毕竟还有姜小楼留在这里;凭着他的身手,再加上还有虎头蜂群、与生石灰的从旁辅助,想要护住众人的周全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这也是沈归敢于丢下这边的烂摊子,贸然去追杀麒麟君的最大底气然而也正是另他感到最放心的这个环节,却出现了最严重的问题 左丘梁身上就只有一道剑伤,但伤口的位置与角度却极其精准,正好刺破了他的心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至少,在如今这个条件之下,如果林思忧无法从天而降的话,已经可以提前宣告左丘梁的死讯了 面色铁青、嘴唇惨白的姜小楼,看着正在垂死挣扎的四师弟左丘梁,眼中已经隐隐有了泪光闪烁;他背过身去,压抑着自己声线的变化,哽咽地讲述起了沈归走后所发生的事 由于百鬼的选人标准采取的是末位淘汰制;如此一来,虽然能够及时补充年轻战力,但年轻人虽然勇猛热血,但在这些优点的背后,也伴生着江湖阅历严重不足的缺憾。所以刚才麒麟君那个馊主意、加上沈归那个坏到流脓的临别礼物,虽然的确给百鬼带来了一记重创;但那些真正老辣成熟的精锐杀手,他们的哀嚎与痛苦,却完全只是表演性质的自保手段而已。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麒麟君麾下杀手组织百鬼的特殊之处了。以往在普通人的印象当中、包括沈归亲自打过交道的官民组织,比如十四所在的冬至、与陆向寅一手建立起的御马监;所有的杀手都是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务;至于说个人、乃至整体的生死,全都要为了完成任务妥协让步。 可是隶属于谛听的百鬼组织,也不知道是谛听高层的指示、还是麒麟君的办事风格就是如此;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以保护自身安全为首要前提;至于说任务的成败,永远都是放在第二位的。当然,站在谛听整体的角度来看,培养或拉拢一位江湖的顶尖高手,是要花费大笔大笔的真金白银、是一种投资行为每一位百鬼的杀手,对于谛听来说都很像是一头可以不断产奶的奶牛;而那种杀鸡取卵的事,也绝对不是谛听行事的风格 所以至少对于谛听组织、或是麒麟君麾下的百鬼来说,像是装死、撤退、放弃、投降等等一系列诸如此类的所谓懦夫行为,不但无罪,反而是他们大力提倡的一种避险手段 所以这些终日行走在刀山火海之中的顶尖杀手,能够存活至今的最大依仗,并不是本身武功修为的高低;而是他们各自五花八门的求生手段 这些老狐狸们,自打听闻了白衡白文衍的大名之后,立刻就在琢磨着如何能从天灵脉者的手下逃生了毕竟这些人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整日目睹的都是背叛与出卖。长此以往,他们除了自己的手脚与金银的光芒之外,根本就不可能去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敌人口中的保证了 随着场面逐渐开始失控,这些人便迅速施展了五花八门的求生手段;有了那几十位真正受伤的炮灰作为遮掩,自己的那些小动作,也就显得没有那么扎眼了 其实早在白衡受到沈归重托、离开苗巫寨的那一个瞬间,这些位演技爆棚的百鬼杀手,便知道他们逃生的机会终于来了当然,面对着铺天盖地的万余只虎头蜂,仍然还是有些不懂该如何与蜂群打交道的倒霉鬼,最终死在群蜂的无差别攻击之中;但更多的人见到沈归也钻入了密林深处之后,便立刻趁乱暴起,朝着提前选定的不同方向突围而去 那些出身于富庶之地、或是小富之家的少爷小姐,但是绝对不会自愿遁入黑暗之中的所以百鬼之中的杀手,大半出身于山野林间的苦孩子。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对于如何防御蜂群,都有着自成一套体系的土办法;虽然肯定无法避免要被蜂针所伤,但他们想要在虎头蜂群之中找出一条生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包括姜小楼在内,当时所有的剑池弟子,都以为这些百鬼杀手已经被生石灰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虎头蜂,死死扼住了喉咙;但随着沈归离开、金蚕虎头蜂也殉主而去之后,这些人却突然仿佛诈尸一般同时暴起,迅速向四面八方飞奔而去。突然生出了这等变化,也确实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姜小楼盯着突围人数最多的方向,条件反射一般地抬腿就追,紧紧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踏入了密林深处;而脾气最为暴躁的洪峰,也想拿起借来的青芒剑追敌,却迅速被五官柔和妩媚、但内在却心深似海的丁雪饮,死死按在了原地。 丁雪饮的想法也非常简单这些人既然已经突围而出,那么哪怕只逃脱了一位,继续追击也是毫无用处的事了;至于说敌首麒麟君,也已经有沈归前去追赶,自己根本无须担心。所以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乌尔热尸身的周全再者说来,以他们三人的能耐来说,即便是当面锣对面鼓地单打独斗,都未必是人家百鬼的对手;如果此时贸然追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那岂不等于是自投罗网了吗 不得不说,丁雪饮的做法十分正确,而左丘梁原本也无意追敌,所以三人就这样留在了原地,守护着乌尔热的尸身;他们就这样看着蜂群失去了首领之后、四散而去;就这样看着那些从边边角角里显出身影的苗巫族人,开始成群地打扫战场 这样一番劫后余生的泰和景象,也麻痹了他们原本紧绷的神经,自然就放松了一些警惕性 然而,他们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百鬼虽然为了自保选择突围,但却并不代表着他们每个人都是懦弱胆小的怕死鬼撤退,也有可能是想要暂避锋芒、积蓄力量伺机报复的开始而且这些追利逐臭的谛听杀手、虽然彼此之间没什么义气可言;但终究也是锱铢必较、心黑手狠的职业杀手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复仇是必然的事;而且复仇的间隔时间越短越好,最好能当场把仇报了,这才叫做痛快 当众人彻底放松了警惕,围坐在乌尔热尸身旁边发呆的时候,突然从他们背后的密林之中、蹿出了三位杀手这三位杀了一个回马枪的杀手,身上还沾着一些生石灰、双眼全都布满血丝,每个人眼神中都散发出阴毒狂热的光芒,手中的剑尖、也分别指向三人的后心方向 在此之前,剑池三子正围着支撑乌尔热尸身的那颗大树、成品字形席地而坐;其中丁雪饮的修为最高,所以他就抱着自己的龙雀刀,坐在乌尔热的正前方。当时他们都以为今日之乱已经告一段落,身体与精神都在感受着疲惫的双重侵袭,以近乎于呆滞的目光,空洞的望着寨老楼前那些尤如蚂蚁一般忙碌的苗巫族人 当丁雪饮闻听身后有异响的一霎那间,便迅速抡动龙雀刀回首斩去这一刀是他在条件反射之下,无意识挥出的一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远远超出了他平时应有的水平这精妙到浑然天成的一刀斩去,结果自然是双剑尽断、两位杀手也是一死一伤的下场 由于姜小楼乃是一位右手刀客,所以在电光火石之间的一刀挥出,也是右手执刀回斩而去直到那位侥幸未死的杀手、再次远遁密林深处之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洪峰,才刚刚把青芒剑抽出了一小半而已 也就是说,若是没有丁雪饮这精妙到纤毫的及时一刀,此时的洪峰,早已经被敌人刺破后心、一命乎吾了 然而,坐在丁雪饮左后方的剑池掌门人左丘梁,却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了诚然,左掌门的武艺修为的确谈不到精妙二字;但这个普通,也只是相对于沈归与姜小楼这种武道天才而言的。至少他除了不太喜欢用剑以外,与洪峰的修为水平也还算在伯仲之间 然而刚才突然遇险的洪峰,也只来得及抽出了小半截剑身;而左丘梁却已经抱好了拳势、并且已经完全站起身子、并且已经面朝背后、准备迎面击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86左丘梁之死 一个江湖门派的发展与崛起,比起一个小部族或者小国家来说,所要经历的困难险阻也不遑多让。那些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顶尖高手、甚至是白衡这种天灵脉级别的半仙之体,说到底就只是一个独行侠罢了;而真正能够被历史所铭记、被百姓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武林宗师,最起码也要创建过一家门派、或兴盛过一门武艺之人 由岳海山一手创立的竹海剑池,竟然能在短短的数十年之中,便一跃成为了江湖顶尖三大派之一单就这等攀升的速度来看,虽然未必是后无来者、却一定是前无古人的 古往今来,摆在华禹大陆男儿面前的光明大道,通常就只有文、武两条路可以选择;文之一道自不必多说,单单一个鲤鱼跃龙门般的朝廷科举,便犹如一张天大的巨网、牢牢地困死了九成以上的青年才俊;而武之一道,虽然看似宽敞自在,但实际上想要真正吃上一碗武圣人赏下来的饭,也绝不会比刻苦攻来的轻松半分。 江湖上虽然有着三家矗立在顶峰之上的门派,但这三家加在一起,最多也只能容纳五千弟子之数;但天下想要习武之人又何止百万千万,仅仅五千这个数字,又能满足多少不好书好习武的青年俊才呢所以,更多的习武之人,最终只能选择一些普通的武林门派拜师学艺;这就好像北燕王朝的太学院、国子监,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去聆听圣贤之言的。 也就是说,尽管这三个顶尖门派,可以垄断到最顶尖的青年俊才、却根本无法垄断整个武林的新鲜血液。 天下之大,存在着多少武林门派,也就存在着多少块金字招牌。如果想要凭着一手不错的功夫拳脚,严格按照江湖规矩,一家一家的踢馆扬名的话;那么即便是从生打到死,充其量也就能搏出一个镇巴蜀、镇滇南之类的区域性头衔罢了。 而且即便此人武艺的确过硬,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些老武师也完全可以凭借着种种莫须有的规矩与仪式,慢慢的拖耗时间;一个小城约有三四家武馆、一个大城也总有两三家宗派、就连每个村落之中,也不缺少开把式场子、教授拳脚枪棒的老师傅;真就这么一家一家的磨下去,胸中的那些少年锐气,早晚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么一天 至于说那些冲动暴躁的少年侠客,仗着自己的武艺出众、不遵从那些老梆子口中的所谓江湖规矩,直接见馆就挑,见匾就砸行不行当然可以了只不过如此一来,此人就会成为江湖人口中那种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门歪道罢了 千万不要以为习武之人都是粗枝大叶、快意恩仇的血性男儿对于这些常年在市井之中讨生活的老武行来说,不谋而合的玩死一个武艺超群的江湖新秀,根本就如同喝水吃饭一般稀松平常 武林中人从来不缺少天才,可惜真正能拼出一片天地,又能保住名声的天才,还真的就是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罢了。 老人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在华禹大陆的近几十年时间之内,这个铁律好像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这些原本该靠着实力分出高下的武林中人,最终还是要靠名声地位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来实现最终的自我价值,这还真的是一件很讽刺的事。 总而言之,一旦涉及到利益分配的问题;那么无论是文武两道、还是朝堂市井,都是如出一辙的复杂与黑暗。 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依照岳海山的脾气来说,其实已经兼备了成为华禹大陆头号大魔头的所有标准他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出身,武艺绝顶、出手不留活口、杀人也不需要理由、更不在意所谓的武林规矩随便单拿出其中的任何一条,就足够把他打入魔道的行列之中了 然而为何现在的竹海剑池,却仍然可以扛起名门正派的大旗、还成为了天下剑道门徒的圣地神山呢 这个颠倒阴阳的结果,就全要归功于左丘梁这个看似只是傀儡掌门一般的三号备胎了 所谓万法皆相通,凡是在任何一道有所成就、哪怕是个出色的老鞋匠、老皮匠,也一定是个聪明绝顶的天才只不过任何领域的天才,在某些极其平凡的方面,可能会带上比较明显的短板与不足。就比如说岳海山的情商、伍乘风的多动症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世人才会给他们这些特殊的群体,贴上一个怪人的标签。 左丘梁也是一个天才,只不过他的满腹才情,并没有显露在武道之上罢了;至于说他的缺点嘛可能就是没什么钻研精神、对什么事都是浅尝辄止而已。 这样的人,虽然注定很难在某个专精领域有所突破,但也会因为兴趣广泛,成长为一个心胸开阔,可以包容天地万物的人;若非如此的话,他又怎么能接受岳海山为他提前安排的种种不公平待遇呢 对于不在乎的事,公平与否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然,若非他是这样的性格,岳海山当年也不会把他纳入门墙之下了。 左丘梁虽然没什么钻研精神,但绝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当然也很清楚自己性格与天赋上的长短优劣。在他的诸多师兄弟之中,他的武道天赋就连排进前五都有很大困难,就更别提做到出类拔萃的地步了不过对于他来说,成不了一个顶尖高手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天塌下来、至少还有高个的顶着;就算是走了一个古戒、不是还有一个姜小楼吗扛起青芒剑神这个活招牌的人,何时也轮不到他左丘梁啊 而且如果自己也仿照七师弟那般,天天坐在山颠悬崖勤修苦练,又有什么人生乐趣可言呢还不如每日给门下弟子讲讲文化课、其他时间用来研究研究花鸟鱼虫、笙管笛萧来的舒服自在。 不过即便是这样,左丘梁就靠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习武方式,仍然还是超过了大部分的师兄弟;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整日吆三喝五、惹是生非的白猿剑仙洪峰。 所以其实左丘梁是一个非常好的守成之人;尽管他采取的是无为而治、抓大放小的野生散养手段管束门派;但对于失去了岳海山的竹海剑池来说,却不亚于一颗续命仙丹一般重要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江湖地位超然的顶尖宗派,突然没有了绝顶高手坐镇,继任者到底是该倒驴不倒架的强行硬撑还是该认清现实,低头伏小呢这两个选择,显然都不如左丘梁的做法来的更加合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便他对于本身修为的真实水平有所藏拙,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方才那短短的一霎那间,他迅速站起身子转过了头去、勉强看清了来者那年轻而冷漠的面孔,也亲眼看见了敌人手中的长剑、是如何刺入自己的心窝然而他却根本来不及躲避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击得手、随后又迅速全身而退罢了 直到他判断出了自己受损的心房与经脉、伤势已经严重到了何等程度的那一刻,他脑中也迅速闪过了无数念头如果我当初能够仿照七师弟丁雪饮那般、全心全意专精武道的话;那么自己与竹海剑池的最终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这个问题,左丘梁恐怕只能到留到下辈子,才有可能找到答案了 弥留之际,他用力地指了指洪峰手中的青芒剑,接着又指向了满面愧疚之色的姜小楼;而后,他只是呆滞地看着沈归,眼神中饱含着令人看不懂的迷惑与纠结 几个呼吸之后,随着他的眼神变为一片混沌、眸子也褪去了最后一丝黯淡的光芒,这位竹海剑池真正意义上的掌门人,终于还是离开了人世间 苗巫寨的一趟非必要旅程,不但折了沈归的半个挚亲乌尔热、还几乎赔进去了整个竹海剑池。当然,凭着不逊于岳海山的姜小楼在,想要重振竹海剑池,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不过无论是暴躁易怒的洪峰、还是自闭症患者丁雪饮、乃至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姜小楼,沈归都不觉得他们有谁能成为左丘梁这样的管理型人才。 正所谓创业容易守业难,说到如何维持一个顶尖门派的正常运转,就连那个死在自己剑下的祝文瀚,可能都比他们三这三块料要强得多 正在这时,沈归突然右耳一动,只觉得远处的一个水缸之中,好像传出了些许不该存在的响动他迅速地踢出一脚,带飞了四块指甲大小的石子,在缸体上凿穿了一个四瓣梅花洞 嗷 一声怪叫,带着闷闷的回音传入了众人耳中;姜小楼此时已然面色一片铁青,心中的恨意令他把满嘴的牙齿都磨的咯咯作响 这件事对于刚刚被白衡认定、修为已经不逊于恩师岳海山的姜小楼来说,简直是一桩奇耻大辱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87再见苗巫寨 白衡白文衍曾经亲口告诉过他,哪怕他继续在深山中苦修百年,也定然是毫无寸进的结果。既然如此,所以姜小楼这次才会破关而出,想要借着剩下的几十年阳寿,替先师重新振兴竹海剑池 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他才刚刚破关而出,自己想要振兴的师门,已然彻底覆灭了而后,他连一件露脸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办,就先栽了一连串的大跟头;而且就在刚刚,自己还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又折了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四师弟眼下竟然还有个苗巫族的土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藏匿了不知多久,还是靠着沈归的提醒才能有所察觉就这种亮相的方式,他还有什么面目出去见人呢不如还是藏回深山老林里去算了 悲愤交加的姜小楼,此时已然把那一张白脸涨的通红,随着身形一闪、他先是来到了远处的水缸面前,紧接着又飞起一脚,直接把缸踹了一个粉粉碎,直接从里面拎出来了一位浑身浴血的白发老者 沈归眯着眼睛一看,也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此人就是全力促成苗巫寨与谛听媾和的罪魁祸首、四大寨老之首的吉迪力 “吉迪力啊吉迪力,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虽然早知道你演技不差,可没想到这浑水摸鱼的功夫也颇有一手啊我就纳了闷了,这苗巫寨的生活水平,虽然远比不上燕京、长安那种首府大城;但凭着草药、银矿这些东西,比起周边的小部族可是要富足多了为什么你们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和谛听搅合在一起呢就你们这穷山恶水、交通闭塞的鬼地方,多赚来的那些银子,得有一大半都要耗在运费上” 是的,这苗巫寨的巫师,可是附近方圆几百里内的唯一医疗资源;单凭这一手垄断性技术,也可以保证苗巫寨的生活水平,比起周围的人也高出不止一星半点;而那些珍贵的药材,虽然出售的价格略低;但却靠着气候与环境的得天独厚,不但数量充足,品质也是极佳;再加上这些东西都是天生天养、无需人专门看护打理,基本上就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这样的好生活,沈归实在不明白他们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刚才沈归踢飞的那四颗小石子,有一枚恰好穿过了吉迪力的小腿肚子;如今失血与剧痛带来的无力感,一阵阵地侵袭着这位白发老者的头颅。不过即便身上无伤,他也自知没有半分逃脱的机会,也就只能赌上一把了 他先是抖散了身上的碎瓦片,用自己布满鲜血的右手,正了正头顶灰白色的缠头,还小心翼翼地把散落在耳边的银发掖了回去。随后,他咬牙切齿地挪动着身子,满面坦然地靠在了旁边的竹楼脚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沈归 “为什么要和谛听勾结就是想要更多的银子、过上更好的生活,这还需要其他的什么理由吗至于如你所说,我们苗巫寨,就应该过上那种安贫守己的生活,我倒是还想替族里的老少爷们,问你们一句为什么呢罢了罢了,我已经活到了这把年纪,又能和你们这些娃娃讲通什么道理呢我吉迪力窝囊了一辈子,活到这个岁数也早就够本了。今天刀压脖颈之上,老子也想英雄一回剑就在你手上,脑袋也我的脖子上长着呢你要是条汉子的话,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说到这里,吉迪力梗着脖子,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挑衅似的看着沈归,等待着他的回应 随着唰的一声,沈归手中的春雨剑,划出了一道柔和的光晕,仿佛割开了一泓秋水那般温柔,直接带飞了吉迪力那苍老的头颅直到斗大的人头咕噜噜的滚落在地之后,他那张脸上才浮现出了错愕惊异的神情 不得不承认一点,这位吉迪力的确是个好演员,但却不是一个目光敏锐之人。他从到尾的表现都堪称完美,可惜的是他却没有选对过正确的岔路,哪怕一次都没有 而刚才摆在他面前的死亡威胁,是最终的结果,并不是可以孤注一掷的赌局。 离开苗巫寨之前,沈归还赶到苗巫寨四大族当中的比鲁部,盘桓了一日。 在四大家族之中,比鲁族的人口最多,但地位却是最低的。地位卑微,寨子的地理位置自然也十分偏远;但也正因如此,尽管这些比鲁部家族的人,是亲手种下大片大片象谷的元凶正犯,但他们分到的利益,却是四大家族之中最少的一方。沈归粗略地盘算了一下,大概比起往年种粮食的时候,只多了不到三成而已。 沈归无意参与到苗巫寨的内部事务当中,只是嘱咐比鲁族的族长,让这些苗寨的人不要再与谛听接触;至于他们的满口答应到底是真心是假意,其实也都无所谓了 因为沈归清楚,只要谛听还存在一天,就会生出许许多多的苗巫寨、许许多多的吉迪力来。 竹海剑池的三位二代弟子,带上了左丘梁的尸体,赶回蜀南剑池安葬;接过了掌门信物青芒剑的姜小楼,想要重新光大竹海剑池的门楣,以此来告慰恩师和四师弟的在天之灵。不过在他们临走之前,亲口解开了沈归心中的一个谜团原来在三仙洞中被困住的那只上古神兽长乘,根本就不是岳海山的手笔。而且他还依稀记得,好像他的恩师岳海山,选择在竹海开宗立派之前,这个三仙洞就已经存在了。 而在竹海剑池创立之后,岳海山便把一切门派当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左丘梁与古戒二人处理,自己则进入了三仙洞闭关修行;直到二十年前东海关燃起战火,巴蜀道也恰逢一场地动山摇之时;岳海山才突然破关而出,御剑飞行,直扑幽北三路而去。 也就是说,实际上在岳海山创建了竹海剑池之后,就很少在二代弟子面前出现了。 那么那一只上古传说中存在的神怪长乘,到底是被哪位前辈高人困在三仙洞中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就只能等它自己浮出水面了。 至于说乌尔热的尸身,便与那间寨老楼一起化为了灰烬。之后沈归亲自收敛了她的骨灰,并泼洒在了不远处的悬泉瀑布当中 办完了乌尔热的身后事,沈归便踏上了返回西安城的路。在他看来,无论白衡看起来何等的不靠谱,但他仍然还是整个华禹大陆上最顶尖的天灵脉者;想必这次没有了自己从旁掣肘,他想要在偌大的长安城中救出三名人质,根本就不成任何问题。既然如此的话,他也没必要帮助信安侯,去费尽心力地的寻找剩下那五枚镇龙钉了 与此同时,巴蜀道的首府芙蓉城东门,举目皆是披红挂彩,好不热闹;而城中所有专接红白喜事的吹鼓手,也个个都正鼓着腮帮子、抡开了胳膊根的鼓噪声势,城中家家户户的百姓,都在忙着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就连总督衙门的正门也是四敞大开;以巴蜀道总督祝云涛、巡抚项青为首,所有大大小小的文物官员,全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门两边,满面焦急地望着芙蓉城的东城门方向 随着锣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位英武不凡的青年校官飞快地跑到了祝云涛耳边,俯首低声对他说一句 “回祝帅,上差的车驾,刚刚进入东门” 祝云涛闻言神色一凛,转头与项青先对了一个眼神,立马扯出了一副激动的神情,向前踏出两步,恰好离开了武将队一段距离 “吁” 没过多久,随着喝马之声传出,三架外观普通的马车,齐唰唰地停在了祝云涛的身前;头一架马车上的车夫头被人拦住去路,刚想抡鞭向前一抽,可他余光一瞥,发现拦路之人原来是一员披挂整齐的武将,这才急忙收回了手中的鞭子,迅速转身撩开了粗布帘的一条缝隙,轻轻向车厢之内回起了话来 片刻之后,便从车厢之中走出了一位面黄无须、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此人虽然一身华贵的丝绸员外氅,却没有佩带任何华美的配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寻常小富之家的老爷罢了。 此人先是看了看双手抱拳、低头施礼的祝云涛,又笑呵呵地朝着昂首而立的项青递过了一个友善的眼神;随后才在车老板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到了祝云涛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祝云涛才刚想开口说话,便被对方突然皱紧的眉头止住了话头;随即,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一般,连连告罪道 “对对对,是末将办事不周,怠慢了上差,险些误了正事既然兹事体大,此处又不是讲话所在,依末将之见,我等还是后堂叙话,以策万全才是啊” 说完之后,祝云涛便低头跟在这位中年男子身后,与项青二人肩并肩地走进了总督府衙;而留在原地的文武官员,此时却变得面面相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直到一位管家模样的男子走出总督府衙,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这些起了个大早迎接上差的文武官员,这才唉声叹气、恋恋不舍地四散而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88上墙抽梯 片刻之后,主客三人已然全都在正堂之中落座;但一时之间,彼此却相对而视、默默无言。直到督帅府亲卫营的营正走到了正堂门口,抽刀在手环伺四周之后,祝云涛这才朝着那位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上半身前倾、低眉顺眼的等着对方开口说话 “咳咳你们巴蜀道山路可是真真的难走,这一路上可把咱家给颠的不轻啊,再加上这鬼天气也是又凉又潮的,把我这老喘病都给勾出来了咳咳” 这位富家翁一开口,便操着一腔典型的太监腔调。而祝云涛也是早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不但没接对方的话茬,反而站起身子,用力地朝着屋外拍了拍手;片刻之后,来了一位模样普通的小厮,双手捧着一架南康广陵府出产的朱漆大盘,上面蒙着一块红布,轻轻地放在了祝云涛手边的桌上;随即又朝着三位老爷依次行礼之后,一言不发的迅速退出了正堂屋中。 待她离开之后,还未到不惑之年、便已然身居一路巡抚的项青项阴山,此时迅速站起身子,紧走两步关上了正堂大门,随后便轻手轻脚地掀开了大盘上盖着的那块红布 原来,在这枚足有铜盆大小的朱漆圆盘之中,端端正正地摆了一摞银票;而在银票的旁边,还零零散散地摆了几块黑褐相间的干桔子皮 “丁值守一路远来饱饮风尘,已然让下官等人心中深感不安;如今又被这鬼天气勾出了陈年旧疾,我等岂能熟视无睹呢不过这事有凑巧,恰逢前些日子,下官意外获赠了几块陈皮别看这东西随处可见,但据说对治疗喘病颇有奇效。当然了,陈皮还需与其他辅药一起配煎;可惜的是我等二人对岐黄一道知之甚少,不敢妄自做主;那剩下的几味辅药,就得靠您回京之后、请太医院的院正仔细斟酌一二了。” 听完这些客气话,那位丁值守本来还有些不悦;可等到他把视线转移到朱漆大盘之上以后,突然双眼射出了一道亮光原本他以为这场迎门礼的大头,就是那一叠不薄不厚的银票;可没想到真正的重头戏,竟然是那五六张不起眼的干陈皮他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假咳假喘地走到了朱漆大盘前,拿起了其中一块黄褐色的陈皮放在鼻尖深深一嗅 “好东西啊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如此贵重的” 项青听到这里突然一摆手 “哎丁值守只怕是看走眼了吧,这就是几块干桔子皮而已,能算是什么好东西呢又哪谈得到贵重二字啊哈哈哈” 丁值守自觉有些失言,急忙出言附和,心中却暗自惊叹道这项青不愧是天佑四十年的榜眼郎出身,就连奉送孝敬的方式都如此文雅这几块陈皮,不但品相完美、药力精纯,而且每一块至少都有五十个年头。比起这样有价无市的宝贝来说,那一叠银票,还真就算不的什么大事了。 不过这欣喜归欣喜,丁值守还是抽空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祝云涛。他心中冷冷一笑,也知道祝云涛这个粗鄙的武夫,何以如此不悦;但他却故作不察一般、笑呵呵地亲手盖上了红布,妆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之后,用一种颇为亲近的语气,对项青一人说起话来 “咳咳,你们巴蜀道这天气啊,还真是容易伤人那咱家可就却之不恭了啊哈哈哈哈哦对了,咱们这光顾着叙私情,都忘了那件最重要的大事了我看咱们还是先说公事、后叙私情才是要紧,不知项巡抚以为如何啊” 这丁值守自从看见了祝云涛那铁青的脸色之后,心中便已经生出了别样的念头这项阴山是个八面玲珑的文人底子,多年来在京中宦海几经沉浮,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门道,早就摸了个一清二楚;而祝云涛则是一个只知在边关厮杀的武夫,这样的人性格都是直来直去,雷厉风行,自然与项青尿不到一个壶里 不得不说,天佑帝周元庆,把这两种脾气截然相反的臣子,放在同一个笼子里,他们能不互相争斗吗看来这帝王心思,果然是深沉如海啊 项青一见丁值守这个态度,脸上的笑意竟然都有些挂不住了他无暇顾及神色不悦的祝云涛,自顾自地朝着丁值守连连点头 “是极是极” 丁值守还想拿腔拿调地继续唬着脸,可忍不住回头在一瞧那个红盖头,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再也抑制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来 “呵呵项巡抚无需如此,咱家这次虽然领的是皇差,但说穿了也就是一道御笔手札罢了;既然咱家与项大人您一见如故,此时又没有外人在场,干脆就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你亲自领旨也就是了哎,这道路颠簸崎岖,一路上咱家还真有些挺不住了,可得赶紧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了” 说完之后,这丁值守从袖口中抽出了一道平平无奇的手札,随手推给了面色狂喜的项青,随后便一摇三晃地离开了总督府衙,带着那三架马车,朝着官驿方向而去了 祝云涛眼睁睁地看着丁值守离开总督府之后,铁青的一张老脸、瞬间化成了一抹笑意;他回头看了看同样是神色促狭的项青,朝着门外还在护卫的亲卫营长喊了一声 “彪子,把这盘子里东西收好了,找个不起眼的盒子全装进去;待天色黑透之后,偷偷去官驿交给那个老太监的车夫就行哦对了记得换身皮再去啊” 待徐彪托着盘子离开之后,祝云涛又沉吟了半晌,这才亲手打开了桌上那道御笔手札;随着手札的展开,祝云涛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狂喜之色;直到通篇完之后,他又把手札递给项青,自己竟然开始在正厅摩拳擦掌地踱起了步子、转上了圈 项青完之后倒是没有他这么乐观,反而紧皱双眉,一边用扇骨拍着自己手心,一边语带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怪事,真是怪事于公来说,那沈归沈太初,乃是幽北三路的中山王爷,权倾朝野;于私而言,他又是亲手把伪帝颜青鸿扶上王位的头号有功之臣;依照常理来说,即便颜青鸿打算过河拆桥,至少也需要等二十年的时间;可他现在才刚刚站稳了脚跟,就着手剔除沈归的话,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这个绝地翻盘的浪子皇帝,真有那么愚蠢吗” 其实项青的这个说法,只是他的推论而已。在周元庆御笔亲题的这道手札之中,有关幽北三路的事连半个字都没有提起过;他只是通知祝、项二人,祝文瀚命丧沈归之手这桩人命案,可以遵照北燕朝廷律法、公事公办而已。但就是这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回复,却让项青彻底傻了眼。 他曾以为天佑帝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去劝慰祝云涛,可绝没有想到他老人家居然对此事不闻不问,而且连一个指导性的意见都没有提出。项青不是祝云涛,当然不会认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铁律,到了沈归这等人的身上也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了;尤其沈归官方身份还如此敏感,若是贸然动手的话,极容易会给本就不算牢靠的两北关系,凿上重重的一击。 甚至,此时项青脑中还闪过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会不会是天佑帝周元庆,打算借着祝文瀚这桩命案,制造出一场足够份量的摩擦,顺势而为的再彻底斩断巴蜀道祝家这颗大树 当然,这个可怕的念头才刚刚生出,便被项青自我否决了毕竟此时此刻的祝家,已经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与其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现在就把他们连根拔起的话;还还不如等待祝云涛老死,来的更加简单实惠。 祝云涛现在满心都是可以报仇血恨的畅快,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琐事。他没有理会项青的猜测,只是用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无比兴奋的对他说道 “项兄你文采斐然才高八斗,那就劳烦你替为兄写下一张海捕公文,我即刻就让他们誊抄之后,发往巴蜀道附近的各个村县州府哦对了信安侯不是一直想要见我一面吗咱也给他发去一份,就说如果他能捉住沈归的话,我祝云涛就愿意与他见上一面对对对,咱们快把此事落在实处,以免陛下临时更改旨意” “祝帅且慢,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实在不好轻举妄动。再者说来,那信安侯一直想要见您一面,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莫非祝帅您心中不明我等二人既食君之禄、自当报王之恩;巴蜀道位于三秦大地的后方,乃是陛下防范信安侯的重要部署你我兄弟二人既奉命镇守西南边陲重地,便不该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与厚望才是啊” 一旦某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上升到了群体层面,其实就根本不存在什么秘密可言了。正如项青所言一般,巴蜀道地理位置极其特殊,而祝云涛麾下的镇西军,除了防御诸多部族、与西疆大小金童佛的袭扰之外;最重要的战略意图,就是在信安侯的后方虎视眈眈,时刻牵制住三秦大地的所有注意力。 看似这信安侯府乃是自成一脉的亲王封底,但实际上,却就像是永远逃不开如来佛手心之中的猴子一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0山中无老虎 长安城的金光门,乃是距离番商聚集的西坊市,最近的一道城门。所以,平时选择在金光门进出的客商与行人,通通都是那些肤色发型各异、说话口音奇特的番邦蛮族;可今日负责在金光门当值的京兆军士卒,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位相貌儒雅、一袭白衣的华禹男子。 此人一看就是从远道而来,但奇怪的是他并没带着任何行李,身后也没跟着货车驼队,就连随从或者座驾都没有一个,与周围的来往的各地商团,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新鲜劲还没过去的京兆军城门吏,一见这个孤身的本土人士,立刻就来了兴致。眼下他们虽然已经有了一些临时权利,可刚才用在那些番邦商人的身上,总觉得根本无法尽兴;如今恰好来了一个本土人士,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过上一把当官的瘾了 “那个那个说你呢别来回看了,你从哪来啊不知道路也不知道先打听打听吗这金光门是你能走的道吗说吧,你从哪来、要到哪去叫个啥名快点把关防路引拿出来” 正在说话这个城门吏,如今正坐在一张长条凳上;他一手拎着酒葫芦,一手捏着荷叶上的猪头肉;嘴巴里一边吧唧吧唧地咀嚼,一边吆三喝五弟冲着那位走错了城门的中年男子叫嚷着 其实,长安城这个地界是个商业大城,每日来往人数众多,对于哪个城门通行哪种人士,根本就没有正式的朝廷例律,充其量也就是老百姓约定俗成的习惯罢了;而那些由燕京礼部签发的关防路引,在这里也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用场。然而今日这位正在金光门前野餐的京兆军官长,显然就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想要抖抖威风;如果能顺路赚点方便银子的话,当然就更好了;假如没有外快的话,倒是也无所谓;只要能指着鼻子骂上对方几句,再狠狠踹他屁股一脚,也能过足了当官的瘾不是 他的这个行为,就是典型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可走南闯北、从东到西,白衡就从来都没用过关防路引;而且到了他这把年纪,就连户籍都很有可能被户部衙门的朱笔给抹了,那怎么去开具路引呢再加上周围往来这么多的番邦客商,这个胡子拉碴、满嘴流油的丘八,却只来盘查自己,显然就是在故意找茬呀 “军爷喊的是我吗我没有啊” 白衡故意装出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而那位满嘴流油、脸颊醺红的官长一听这话,直接站起了身子,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刚想朝着白衡比划几下抖抖威风,可不巧的是,他握刀的右手早就沾满了猪头肉的荤油;此时用力过猛之下、钢刀也瞬间滑手而出,直奔白衡咽喉飞去 就在钢刀脱手的一瞬间,原本已经冲上了头的酒劲立刻醒了大半公平的说,包括这位大模大样的官长在内,所有的京兆军,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还没有那么油滑市侩;而他们近日以来顶替扶风军值守,也并没存着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想法;单纯的就只是为了抖抖威风,为了好玩罢了。 自己分明办差、借故为难几个百姓耍乐倒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果因为没有关防路引、就擅杀过境良民的话,凭着自己这点能耐,压根就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快躲开呀” 随着这位官长惊慌失措的喊声传出,白衡心中涌出的那一丝杀机,倒是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就单凭这种速度飞来的钢刀,别说伤到天灵脉者了;只要是眼神不瞎、腿脚也利落的普通人,想要躲过去就不成什么问题白衡听到了对方的提醒、看见了对方惊慌失措的脸,也摸出了对方只是个新丁,也就不再与他计较了。 不过这次的意外,倒是也令白衡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官长发出的一声叫嚷,同时也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些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白衣男子,连滚带爬地躲过了一柄迎面飞来的钢刀 劫后余生的白衡瘫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位玩脱的官长,哆哆嗦嗦地嚷道 “没没没路引就就这么大罪过吗这长安城都是些什么规矩啊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说完之后,白衡向后蹭了几步,连滚带爬地想要尽力站起身子,转身逃离金光门;而恰好就在此时,金光门发生的骚动,也引来了一位担任督察之职的游骑长。 之所以会有这些骑着战马,在城门外游曳巡防的城防游骑,主要还是因为长安城中的往来商队过多;那一车车如小山般堆积的货物与金银,对于那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强盗响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为了保持商路的畅通与安全,也为了避免城门吏欺压过往百姓客商,周长风才会命人组织起这么一支编外的队伍来。 此时此刻,由于全体扶风军已然暗中奔赴汉中前线;所以接替游骑长的最佳人选,就落在了京兆军的诸位马术教头身上。 这位城防游骑长皮肤黝黑,腰腿粗壮,一张方脸见棱见角,眼角连点笑模样都没有,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沉稳、干练。 “吁什么情况” 此人喝住了胯下战马之后,低头看着那位满手油光、目瞪口呆的城门吏,厉声喝问道 这二人可谓是老相识了,但是双方眼下毕竟都在当值,无论是督察游骑长的官职、还是马术教头的师徒之份,这位方脸壮汉对于他来说,都自然会带来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不过他却清楚一点既然如今教头已经来了,那就绝对不能让白衡跑了否则的话,自己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躲不开军法官那二十下军棍了 “没事杨头,就是这他妈刀柄也太滑了,我一不小心就脱手了;哦对了,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问问他本人啊而且这周围的胡商百姓们,可也都眼睁睁的瞧着呢,我真没打算动他一个手指头,也没跟他要过一个铜板” 那位游击长听完之后,又回头看了看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的白衡,见对方也轻轻点了点之后,这才驳转过马头来,用马鞭指着那位满面油光、浑身酒气的官长,厉声喝斥道 “吃吃吃,你他娘就知道吃你小子要要不要脸了在京兆军呆了足足五年,竟然连一把刀都握不稳当怪不得人家扶风军和冯翊军都瞧不上你呢回回都把你小子给打回来今天下了值以后,给我双手帮着沙袋,迎着落日挥刀五百下要是敢少一下的话,老子一刀剁了你的爪子” 这位官长也知道杨头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听完他的训斥之后也只是嘿嘿一乐,还扯着脖子朝对方远去的背影大声嚷道 “杨头,您要剁了我哪只爪子啊” 正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汉子连头也不回,只是扯着脖子回了他一句 “全剁” 这一句话,引得周围的城门士卒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几个听得懂官话的胡商,此时都怪腔怪调的附和起来 “嘿吓死老子了原来是脱手了呀,你小子下次办事,可别再这么毛躁了” 白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爬起的身子,在一片轻松的氛围之中,径直走到这位官长背后,一边嘟囔着场面话,一边抬起一条腿来,不轻不重地踹了对方的屁股一脚,跟对方开起了玩笑 不过,他这一脚的劲还真不小,直接把这位膘肥体壮的官长,踢出了两三个跟头去 待那位口鼻流血的官长坐稳了身形之后,原本还是热闹非凡的金光门,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大约两刻之后,袭击城门吏的白衡,被捆的好像粽子一般,在两位衙门捕快的带领之下,半拉半拽地推进了府衙偏院的二堂之中。 是的,就这么一档子小破事,也不值得长安城府衙升上一次大堂。按照往常的惯例来说,对于白衡这种不懂规矩的外乡人来说,只要是初犯,大多都不会施以重罚。通常来说,处理办法都是认打认罚二选其一如果认罚的话,就是五到二十两之间的银子;如果认打的话,就咬牙挨上五到十下的庭杖了事。 长安城的知府大人名唤汪宜,字表解谷,是一位外方内圆、胸有丘壑的三秦能吏,乃是周长风极为信任依仗的头号智囊,更是他心目当中的治国辅政的股肱之臣。换句话说,只待日后他周长风位居九五,那么这位四品知府汪大人,或是直入中枢内阁,或是官居一品之位,前途无可限量。 今日这位汪大人,原本正在东坊市巡查街铺;可当他听到金光门出现军民纠纷的消息之后,便立刻赶回了府衙之中;待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真是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原本还以为是金光门的胡商在聚众闹事,感情就只是一桩小误会而已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赶回来了,索性就把这桩案子三言两语的了结了吧。等用过了午膳之后,下午再返回东坊市好了 心中决定要速战速决之后的汪宜,这才轻咳了两声,迈步踏入了二堂正厅 “就是你因为琐事争执导致心生不满、进而演变成武力冲城、意图杀官造反的吗 不要误会,汪宜并不是一个昏官,而他这一顶大帽子扣下去,主要还是为了杀一杀对方的气焰这就跟做生意是一个道理,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把问题说的严重一些,对方再申辩几句,取一个折衷的罪名;之后再或打或罚,也能让对方有一种死里逃生、占了大便宜的感觉不是 可即便是活活把他打死,也绝没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案犯白衡,到底是怎样的一位愣爹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1一只葫芦鸡 马过江河第三章剑问北燕 191一只葫芦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2大食秘药 如果需要找到一个长安城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很少与官府中人打交道的白衡,定然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可去哪里能找到对长安城最熟悉的人,白衡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如今关在监中的这些人,只是些偷鸡摸狗的蟊贼罢了;但无论是城中道路还是市井民情,这些鸡鸣狗盗之徒,都是最可靠最灵通的消息来源。尤其还是在自己没有开出任何高价的前提下,答案的真实性也同样有保证了 一只葫芦鸡分完之后,白衡也大致上打听到了长安城中能够藏人的所在。除去那些三教九流开辟的暗道密室之外,能够令信安侯府放心的看押地点,应该就只有三个而已教坊司的女监、城外的死牢,以及没人能够说得清楚情况的信安侯府后院。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下,那白衡就根本就不用考虑更多了李乐安、颜书卿、以及小胖子齐返这三名人质,一定会被周长风看押在信安侯府的后院之中。其实以白衡的实力来说,即便他大摇大摆地闯入信安侯府,再亲手把周长风的脑袋拧下来,也绝对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然而就连长安城的外城,防御与警戒力量已经如此严密了;更何况信安侯府的紧要程度,更是整个三秦大地的重中之重;即便近日来,由于扶风军倾巢而出、导致长安城的防卫力量有所削弱,但想要不声不响地潜入侯府,找到并救走三名人质、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如果一旦有所疏忽的话,以长安城的警戒速度来计算,如果只是白衡想要安全离开,那定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同时还要回护三个累赘周全的话 即便是看似无所不能的天灵脉者,对于此事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白衡看着画在灰土上的地形图犯愣的时候,一位满脸络腮胡子,鼻子与颧骨向外突出的外域胡商,却爬过了身子。可能由于他是外邦商人,所以关押这位大胡子的监号也是一个单间,与白衡毗邻而居。而且根据之前听到的消息所说,这位异域商人,居然是因为偷窃钱财才会身陷囹圄之中的 此人一开口,就是极其标准的华禹官话,而且连半分三秦口音都没有带出来;看样子,此人在华禹大陆盘桓的日子,可是绝对不短的 “这位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而我也有能力帮助你完成愿望;如果您能捐赠给我一些金子的话,那么我也乐于在真主先知大人面前,为您和您的朋友祈福的” 虽然文法和措辞之间有些别扭,但白衡也基本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我这有个法子能解决你的问题,如果想听过得话,就掏金子来吧 白衡也曾与这些大食人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他们大多都是叶尼教的信徒。虽然实际上也未必都是狂热份子,但至少礼数与规矩定然会如数做足。不过他看这位大胡子衣着破败,眼神中也透露出掩盖不住的油滑与精明,再加上他还是因为偷窃财物身陷牢狱之中,显然就是个既坐倒了生意,又被本族人放逐抛弃的孤魂野鬼了。 在白衡看来,像他这样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货,真要是有什么好法子的话,还能不先替自己想想 有鉴于此,白衡也根本就没搭理他这茬,反而继续低头苦思冥想起来 “嘿朋友我知道你们华禹人大多都不愿意轻信外人当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诚意;但你的三位朋友可马上就要没命了,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大胡子把话说到这里,白衡才算听出那么点意思来虽然双方的监号只有几个木栏杆之隔,但由于地下光线阴暗、自己又是背身画图,所以对方根本就看不见自己画的任何东西。如果说是他仅仅是猜测推断的话,那这准的也有点太邪门了吧 白衡有意试他的底细,便故作不屑地说道 “我刚刚已然说的很清楚了,今遭乃是我生平第一次来到长安城,连个熟人都没有,更何况你口中所说的三位朋友了” 那大胡子商人听完之后连连摇头随后他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满面虔诚地望着用于透气的小窗口,看着太阳的方向,语气淡然而自信的说道 “不不不,朋友,你可以欺骗任何人,却无法瞒住先知的目光先知大人告诉我说,你身上带着友人的嘱托,也有很重要的三个朋友急需拯救;如果你想要成功的话,就必须得到我的帮助;可是对我来说,帮不帮助你,却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你也不要害怕,想要得到我的友情与帮助的方法也非常简单,我只是需要金子,就只是金子而已我要把金子送到圣堂去,换取上师对我犯下罪孽的宽恕” 白衡看着他虔诚的表情,心中也泛起了嘀咕。由于他本身就是这天地之间最大的异数天灵脉者,所以对于那些神怪鬼灵之事,历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而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头,见过的大小神棍也是多如牛毛,其中即便是鲜有几个身怀绝技之人,也大多都是靠着自我研发的武艺与毒物,蒙骗愚昧的世人而已 诚然,也的确有一个连自己都看不透的顶尖神棍李玄鱼;但她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到底是源自于神怪巫术,还是天灵脉者的能力,至今还是一个未解之谜;而眼前这个大胡子,别瞧满嘴都是虔诚善良的口气,但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典型的商人性格像是这样的人,又能修出什么神力呢 不过自己毕竟孑然一身,与这位胡商又是平生第一次见面;如果抛开神怪之说不提的话,他到底又是从何处得知自己此行的真正意图呢 想到这里,白衡又仔细回忆了曾经与自己有过交往的大食人;不过按照时间来看,现在那些商人与神棍们,就连骨头渣子都已经烂没了,即便他们有能力兴风作浪,也根本不具备死而复生的条件呀 白衡转过身来,朝着那位满面虔诚的大胡子一摆手 “金子不是什么问题,再多我也给的起。但是在这之前,我作为买家也总得先验验货品的成色,也好给你开价不是” 这位大胡子听完嘴角一咧,故作憨厚的点了点头,凑到白衡面前低声说道 “你一会离开这里之后,直接潜入西坊市的西南角,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位穿着一袭黑袍、缺少一只右手的女人。她会交给你两包药粉,一种是黄褐色的,就是黑种草种子的粉末;把这两种药粉融合在一起之后泼洒出去,只需要一两左右,便可以让一座大宅之中的人,至少昏迷一个时辰。事后用不完的药粉直接撒入水井之众,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他口中所说的黑种草,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毒物,只是那些大食人随身携带的一种普通草药。这东西不但价格极其低廉,用途也十分广泛;在长安城这个地界来说,来源与获取途径更是多种多样。也可以说这种草药,普通的就像是岐黄一道之中,最为百搭的甘草一般,既毫不稀奇,也没有什么毒性可言。 如果他所言不虚,这种混合药粉真的能吸入既生效、又可溶于水中,事后还不留痕迹的话;那么这一个时辰的空白期,已经足够白衡安全的完成沈归的嘱托、并把这三个人人质完完整整地带出长安城了 “这一包是黑种草种子的粉末那另外一包呢” “不不不我的朋友,就算你给我再多的金子,我也不能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你这就像是你们那些大夫口中所说的对,秘方这也是我们大食人的秘方” 白衡点了点头,便不再继续追问了。 深夜子时,负责守夜的狱卒鼾声如雷;而白衡也极其轻松地离开了长安府衙的监牢,直扑早已休市关门的西坊市而去。 足有两个人来高的篱笆围栏,正在抱着长枪打盹的守夜兵丁,对于白文衍这种级数的高手,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当他如约来到了大胡子所说的西南角落之后,还真的看见了一位断手的黑袍人。 这人一言不发,连正眼都不看白衡;只是别过头去,指了指自己脚边的两枚油纸包,之后便迅速地隐入了黑暗之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白衡拿起了两个纸包,找了一个背风的角落里依次闻了闻那大胡子说的果然不假,其中一包黄褐色的粉末,绝对是黑种草的味道;而另外一包的药粉,味道与成分就要复杂得多想必,此物就是大胡子口中所谓的秘方药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十分简单了长安城中的明暗营房与警戒哨无计其数;但对于白衡来说,只需要跑上三个地方就已经足够了京兆军的城南营盘、信安侯府的后院、以及城南的明德门。 不过白衡从不生病、也不需投毒害人,所以对于医术与毒物两道、可谓是一窍不通的;而那个身陷囹圄的大胡子,高价卖给他的这种药粉,到底又是个什么功效呢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原料还是成份,大胡子方才所说的全都是实话;唯一的差异点,就落在了药性上 这种大食药粉的功效,并不在于昏迷催眠,而是吸者立毙、遇水既溶的剧毒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3一犬救长安 长安城那繁荣昌盛、遍地黄金的美名,不仅在华禹大陆是人尽皆知的事;而且在那些外域商人的口中,还给它取了一个黄金之城的美誉。这个称呼随着一担担的茶叶、一匹匹的丝绸,还有那些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商人之口,逐渐传遍了整个天下。甚至直到今时今日,许多不明所以的外域人士,还会认为长安城是一座金砖砌墙、碧玉铺路、夜珠做光、牛奶为水的人间仙境。 当然了,无论何时的长安城,肯定都不是那些人口中的神奇模样;而三秦大地的水井之中,也根本就无法涌出新鲜的牛奶;不过人的记忆力总是会出现各种偏差;而某一个独立思考、眼见为实的智者,也抵挡不住众多愚者的悠悠之口。 所以,这座远在东方之颠的黄金之城长安,在那些从未到访过此地的外域人眼中,就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富庶肥沃、就是一座受到神明眷顾的人间仙境 有人的地方,就难免会发生摩擦就连华禹禅宗那些沐浴在青灯香火之下、一心侍奉佛祖的出家僧人,都会因为理念的不同而分为了南北两家;更何况上升到一个种族,一个国家的地步呢所以这些大食人的家乡,与华禹大陆也没什么两样;每每隔上一段时间,就总会打成一团乱麻。 而那位卖给白衡药粉的大胡子,原本是一位被放逐的黑衣大食商人;而那位与白衡交接货物的断手妇人,就是这位大胡子的夫人了。 他原本只是在长安城的西坊市,做家族香料生意的。而且在长安城的永和坊中,他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小宅子。原本他们一家五口的小日子,过的可谓是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凡是像他这样阔绰的大食商人,全都是最早一批来到长安城经商的大食人遗脉。虽然他的外貌与肤色,跟华禹本土人士有着巨大的差异;但自打他出生那天开始,饮的就是秦岭之水、吃的就是黄土地种出来的麦子,可谓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士再加上他自幼出身于商贾世家,所以在他心目中最虔诚的信仰,就只是那一锭锭的真金白银,而不是形态各异、叫法不一的泥胎塑像 然而随着定居在长安城中的大食人越来越多,白衣叶教的上师与黑衣尼教的尊者,自然也随着商人与家眷们迁徙到了这里,并获准开设了两座先知圣坛。 依照当年秦王修改过后的律例,天下各地定居在长安城的外域人士,是有着严格限制的。就比如说与北燕王朝一衣带水的东瀛岛吧,他们可以定居长安城的商人、学者、工匠、艺人等等等等,全都加在一起,总数不能超过三千人;当然,那些不在长安城购房置产的游商,也无需计算在这三千限额之中。 而秦王分配给黑白大食商人的定额呢则以每家两千为上限。 与白衡接触的那位大胡子,就是最初一批在长安城落地生根的商人后裔。不过时至今日,尽管褪去了都城地位的长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万国来朝、威伏四方的上邦威严;但毕竟仍然是个经济繁荣的超级大城,所以一个外域商人合法滞留的名额,市场价仍然还是在两千两黄金以上 古往今来,东瀛岛派来长安城中滞留的人,大多都是隶属于诸侯将军或名门望族麾下的工匠与学者,还有小部分人,乃是当地一些大人物的后代子孙;而那些大食人的名额呢则全以捐献的形式,呈给了教中的上师或是尊者,由他们进行统一管理分配。 当然,这个捐献背后的真正意义,也足够令人深思。 至于说那个大胡子,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家族香料生意不做,沦落到当街偷窃他人钱财,犯事之后也无人替他出面交涉呢这背后的真正因由,只怕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只不过白衡可以确定一点,凭着此人的生意头脑、与待人接物、观人眉宇的本事来看的话,那么即便这位大胡子只是个白手起家的穷鬼,只要能踏踏实实的干上个年,绝对可以富甲一方 今日夜里,不光是白衡准备大闹长安城;同时位于鸿胪寺以南的永和坊、也就是尼教黑衣尊者开辟的圣坛所在,也提前聚集了诸多所谓的大食商人。 这些大食人全都是体型魁梧的青壮年男子,每个人的身板都是孔武有力,满布血丝的双眼,也正向外散发出嗜血的光芒,没有半点商人惯有的油滑与市侩他们这些人,正随着一位袍子上绣满了金银纹饰的老者,一下下的前后晃悠着脑袋,嘴里也低声的背诵着旁人听不懂的经文 片刻之后,白衡也把两个纸包当中的药粉成功的搅拌均匀,融合在了一起。接下来,他就准备着手营救人质了 虽然他此时几乎可以确定,那三名人质一定是被周长风关押在自己的府宅之中;但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他仍然还是先潜入了行宫之中,仔细盘查了一圈。果不其然,除了一些日常维护的下人与仆妇之外,所有的大小宫殿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确定了宫中无人之后,白衡便开始着手肃清出城路线了。 首先来说,距离最短的一条路线,便是从行宫正南的朱雀门、直通南城明德门的那一条主路朱雀大街。当然,这条由北向南的正街,也是巡夜兵丁与打更差役出没最频繁的一条主路;而明德门的城楼之上,每隔一时辰,还会有一次轮岗替班的交接工作;每一轮班次的守卫由两支小队组成,共计二十六位军卒。 此时的白衡,已经在南城门附近的扶风军营房隐蔽起来。他上下掂着手中的大食药粉,听着耳边传来那此起彼伏的鼾声,始终没有拿定主意。在他想来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玩意儿被那个大胡子说得神乎其神,但自己毕竟不是郎中,也不是巫蛊师,对于这东西的真实药效究竟如何,自己根本一无所知 正在他万分纠结之时,突然从他旁边飞奔过去了一只身形消瘦的橘黄色野猫;而在这只野猫的身后不远处,还追来了一只呲牙咧嘴、身形壮硕的玳瑁色野狗白衡屏息凝神、让过了那只夺命狂奔的野猫之后,听着耳边传来的奔逃之声越来越近,闪电般的伸出一只大手,恰好捏住了那只野狗张开的下颌,又轻轻向斜上方错位一抬 随着喀拉一声闷响,这只龇牙咧嘴的野狗,便被白衡一把拽脱了下巴。还未等这只野狗 爬起身子,白衡便迅速地卸掉了它周身上下的关节,令它只能无力地瘫在地上,口角流涎地瞪着暗算自己的白衡 “你说你也是这么大一只狗了,有鸡有鸭你不偷,往死里追一只猫有啥用啊它那么点个玩意儿,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呢你瞪着我干嘛呀我这把老骨头虽然还有几两肉、但吃到嘴里也肯定是酸的” 白衡嘴上朝着目露凶光、口角流涎的野狗絮叨着废话,而被它口水沾湿的手指,却已经按在了药粉之中。话音一落,他便抬起了三根手指,在那只野狗湿润的鼻子前迅速一晃 “没事,爷爷这有药,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 药粉随着剧烈的喘息,成功被吸入了野狗的鼻子之中;大约过了十个呼吸之后,这只体型精壮、残暴凶猛的野狗,忽然眼神一滞、一颗始终不肯屈服的狗头,也彻底耷拉下去了,砰的一声撞在了地面之上 白衡一见此药起效迅速,心中也觉得有些纳闷莫非我冤枉那个大胡子了 可还未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那只本以为只是昏睡过去的野狗,嘴角竟然开始淌出黑色的血液从生到死,仅仅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它连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便转世投胎去了 白衡见状一拍大腿,心中也瞬间明白了几分虽然他还不知道那大胡子打的是什么注意;但就他卖给自己的这包毒药粉,定然就是借刀杀人的一柄利刃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真的愣头愣脑地把这包药粉泼洒出去,无论是城中的京兆军、还是明德门附近的城门吏,包括信安侯府的亲卫军,立刻就会犹如那只死去的野狗一般,落得个口喷黑血、一命呜呼的下场而且那个大胡子告诉自己消灭证据的方式,竟然是把余下的所有药粉,全都投入到城中的水井之中 恰逢今夜月明无风,若是自己真的按照他的方法行事,那么直到驻扎在城外的巡防军,照例回城补给之前;偌大的一座长安城,就彻底陷入了毫无防护能力的危险境地之中 而那个大胡子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迷惑、利用自己,到底是谁给他出的主意呢而在大胡子背后的那些人,到底又想在长安城中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白衡想到这个层面之后,不禁觉得有些后怕;再扭头看向那只死狗,竟然发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了怪异的臭味这等诡异景象落在白衡的眼中,饶是眼下冬寒未褪,仍然还是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若是此时问他,这天下间有什么神器能伤到天灵脉者,那么白衡白文衍定然会斩钉截铁的说出一个答案来 人心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4黑袍翻涌 位于升平坊的这座先知圣坛,乃是整个长安城中最大的外域人集会场所。他们的尊者在建立之初,可是足足用了近两百间的临街铺面,才与信安侯换来了这一块足矣容纳千余人集会的空地;如果再加上兴建圣堂所耗费的银子,那绝对是足矣令任何人目瞪口呆的天文数字。 今日自午后开始,这所圣堂之中便汇聚了数以千计的大食男子;他们在一位老尊者的带领之下,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一直背诵经文。直至午夜子时,这场颂经大会已经展开了整整六个时辰。 随着外边传来了初更梆响,那熟悉的紧闭门户、当心火烛之声,也再次传入了圣堂之中。忽然,有一位矮小削瘦、身手麻利的大食少年,跪着爬进了圣堂。他的膝盖在石板上敲击出咚咚的响声,却仿佛根本不知疼痛一般,迅速地扑倒在了尊者脚下。 一老一小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后,老尊者便直起了腰杆,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位男子的头颅,而后又抬起了那双犹如鹰隼一般阴郁的眼睛,注视着堂下队首的一名中年男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半刻之后,圣堂的院门四敞大开,从中鱼贯涌出了千余名蒙面大食男子;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擎着一柄已经出鞘的弯柄刀,跟在那名中年男子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走上了由西向东的那条主干道含光大街。 长安城是有着严格出入时间的,每日亥时宵禁,寅时开解。如果关闭了城门之后,还有闲杂人等在街面闲逛的话,除了提前报备、并衙门获得许可的人以外,统统视为触犯了刑律。而最基本的处罚,也要当街挨上五十下鞭笞;若是脾气再暴躁一点、说话再难听一些的话,任何一个值夜兵丁,都可以把此人就地处死 而这条含光大街,东起春明门,西至金光门,沿途不仅会路过最为繁华的东、西两座坊市,还会经过皇宫正南方的朱雀门;平日夜里走在这样的一条大街上,沿途会遇上多少盘查、路过多少岗哨,也就无需赘言了。 然而此时初更的梆子也才刚刚响起,长安城也彻底陷入了宵禁的管治范围以内;按照常理来说,别说这千余号的黑衣人手执利刃、招摇过市了;哪怕就只走出来一个醉鬼,也绝对逃不过巡夜兵丁的千百双眼睛 然而直到这千余人,毫发未伤的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东坊市以南,沿途除了头目挥刀杀死一个躲闪不及的老更夫之外,就连半个士卒的影子都没看见白天还喧嚣吵闹的长安城,如今却仿佛陷入了怪异的沉睡之中;除了那些不甘寂寞的野狗还在各家院中狂吠之外,就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此行的目标乃是东坊市以南的宣平、升平两坊。在这两座坊市之中,聚集着诸多的钱庄银号,以及数不胜数的首饰楼、典当铺子 当然,就算这些大食人再狂妄,也不可能认为仅凭着千余人的一支队伍,就能够把这偌大一座长安城彻底攻占下来。所以他们这次行动的真正意图,就只是为了抢夺一些金银财物罢了 这座长安城,是天下各地商人最心驰神往的人间天堂,更是外域人眼中的黄金之城。尽管这里不如传说之中那么富饶,可如果宣平、升平两座坊市,真的被这些大食人洗劫一空的话,那么损失的财富,绝不亚于北燕王朝的国库,被彻底洗劫一空,还是两次 春江水暖鸭先知,尽管大食人的这次行动,看似非常突然;但其实早在近一年内,就已经浮现出了一些端倪。就比如说诓骗白衡投毒的那位大胡子吧,以他祖上积攒的几代家业来算,即便是受到了尼教尊者无穷无尽的敲诈勒索,凭着稳妥成熟的香料生意,想要混个全家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导致他沦落至此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家乡货物的源头与销路,被彻底掐断了 无论是黑衣大食还是白衣大食,他们的主要出口货物,通通都是珠宝玉石,香料作物,马驹毛料、雕像乐器等等等等。然而从两年之前,大食帝国内的两大派别再次发生了剧烈摩擦,进而发展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直至今时今日,也没有半点休战的迹象。 家乡沐浴在战火之中,那么所有大食商人的商路,也自然而然地被切断了。尽管大食国距离华禹大陆不算太远,但商队一来一去、至少也需要一到两年左右的路程;而大食帝国沐浴在了战火之中,这商路被毁也就罢了,长途运输的危险性也成倍增加。 所以早在半年多以前,这些大食商人手里的货物,无论是成色还是价格,都已经变得极其不稳定了;然而经商就是这样,只要顾客兜里有银子,还怕买不到货吗多年以来,大食商人之所以能在西坊市立足,就是由于他们贩运货物的途径乃是陆路,货源与补货周期相对稳定的原因;至于说货物的本身,倒是并没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件。如果不过分计较价格的话,能够代替他们的合作伙伴,也绝对不在少数。 这家里一打仗,在外讨生活的商人们也会跟着遭殃。许许多多的小本商人都因此而破产,最后只能拖家带口地住进了圣堂之中,吃上了尊者与上师发下去的救济粮。不过这两位领袖都是神职人员,他们心中的光明与天堂,毕竟不能填饱饥饿的肚子;而他们拿出来的救济粮,也终归有个确切的来处 随着越来越多的商路被切断,滞留在长安城的商人们也越聚越多,仅剩那些为数不多、有着稳定收入的大商人们,也很快就被诸多的同族兄弟给拖垮了 就在前些日子,黑衣大食圣堂之中,来了一位身形消瘦的青年男子。他给尼教的老尊者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老家的战争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尼教勇士们被杀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如今手中仅剩下最后的两座大城,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地步了上尊命他前来传话,吩咐尊者迅速筹集起一笔数额庞大的金子,用于补充军械、雇佣士兵,修葺城防,与叶贼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上师的指示虽然在情理之中,却未免有些不切实际了这长安城中的数千黑衣大食人,现在的生活水平,已经与难民级别无二致了,一样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的苦命人这样窘迫的情形下,老家又派人来筹措军费,这就如同跟要饭的借钱一般,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如果这是其他商团的话,尽可以据实回禀;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来财的道都被堵死大半年了,还拿什么去凑军费银子呢然而无论是黑衣还是白衣的商团,却绝对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因为按照他们规矩来说,上尊就等于是他们的皇上、也是所有黑衣大食人共同的父亲。如今这个情况,就等于是父亲找儿子借钱,否则的话父亲就得被人活活打死在外经商的儿子即便手里没有银子,是偷也好是抢也罢,砸碎了骨头也得凑足了那个数目啊 华禹大陆有句老话,叫君不正,则臣通敌国;父不义,则子奔他乡。然而这个道理对于大食人来说,显然并不是那么适用的;他们与华禹大陆的人倒是也有一个共通点,叫做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而且,还要死的心甘情愿、亡的惨烈无比,才称得上虔诚二字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成人的老尊者,自然会把上尊大人的法旨,当做心中唯一的真理。所以从那一刻开始,实在没有办法的黑衣大食人,就开始谋划着兵行险招,准备彻底洗劫长安城的财富、然后全体一起回转家乡,再与白衣大食人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不过,即便尊者麾下聚集了一千多位忠心勇猛的大食战士;但对于信安后手下的扶风军来说,即便人数再翻上几十个倍,也绝对不是扶风军这种精锐之师的一合之敌 再加上他们虽然获准随身佩带本族兵器,但也不复当年的富庶,真是胯下无马,身上无甲,还有好多人都饿的摇摇晃晃,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如果真的对上了成建制的北燕正规军,恐怕这千余人根本就撑不了多大一会,便会彻底的全军覆没了。 然而白衡白文衍、与一位南康朋友的先后到访,倒是令心焦如焚的尼教老尊者,燃起了最后的一线生机而他也按照那位南康朋友所说的办法,进行了一番周密的推演与谋划;再者说来,即便此计不成,己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可如果此计能够如愿以偿的话,那么他不但可以提前、超额完成任务;同时远在家乡的上师与黑衣大食同胞,也能拥有殊死一搏的机会 像这种赢了血赚,输了不亏的赌局,无论机会何等渺茫,他们也得尽力的尝试一番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5兵刃之利 按照黑衣大食人的揣测,如今那位受骗上当的天灵脉者,应该已经靠着大食秘制的毒药,代替他们打通了逃生通路。无论是南门城楼的守夜兵丁,还是驻扎在城中防御的五千京兆军,此时已经全都命归西天了。 而且即便信安侯府的护卫队长安营,没有那么容易就落入陷阱之中的话,那么仅凭那千余名精锐士卒,对于他们这次的劫掠行动而言,也构不成巨大的威胁。 如果两军人数相等的话,大食战士是绝不会惧怕任何人的 更何况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倒反一座长安城,只是为了劫掠城中钱财而已。 而刚才那位报信的大食青年,一直都隐在城中的角落暗中观察;但见京兆军营之中燃起了一场大火,他自觉时机已到,便立刻赶回了圣堂之中,向教中尊者通风报信去了 尽管他们的毒药并没有助燃的功效,但这种声东击西、吸引注意力的手段,也十分符合白衡的最终目标,起码可以证明白衡已经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彻底扫平了明德门的守军;而此时京兆军营又燃起了一场大火,如果能把信安侯府的长安营也顺带钓出府来,既能困住白衡的手脚,也拖住护卫营赶到的时间,那当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如果钓不出来的话,为了救人而来的白衡,也一定会独身潜入信安侯府,与他们展开一场厮杀;无论是谁赢谁输,对于大食人的行劫计划来说,都是毫无影响的 而这千余位大食战士第一个目的地,便是位于宣平坊的兴德钱庄。这家钱庄虽然规模不大,在整个华禹大陆也仅有燕京与长安两家分号而已;但就是这间小小银号,竟然能承接运转朝廷税收的肥活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根据坊间传闻所说,这间兴德钱庄的背后东主,就是北燕王朝的大管家右丞相蔡熹蔡显阳。 不过权倾朝野、党徒遍布天下的蔡右相,对这千余位大食强盗来说,显然是毫无威慑力的。况且他们已经打算干完这一票之后,全部离开北燕王朝了,要抢当然要先抢最肥的一家了 随着头领一脚踹开了兴德钱庄的大门,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劫掠行动,终于彻底拉开了序幕 大食头领一马当先地踏入了兴德钱庄那宽敞气派的正厅之中;一位听到了异常响动、还睡眼朦胧的小学徒,才刚刚跑出来想要查看究竟,便被这位头领一刀当头砍下,直接削掉了半颗脑袋 好锐利的刀刃、好坚实的钢口 此人抬起一脚,踹飞了小学徒的死尸之后,又转头向身后的兄弟呵斥了几句大食话,那些勇士便迅速的撩开了前堂的门帘,朝着宽敞的后堂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地开始翻找起来。 兴德钱庄的主要客户群体,全部都是官场中人;因此金库之中储存的黄白之物,也并不算太多;除了那些认票不认人的大额银票之外,全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而已。 无须讳言,这些好东西,全都都是北燕各地大小官员收到的奉敬,也就是摆不上台面去的赃物;可就是这些根本见不得光的东西,经过兴德钱庄的一番运作之后,竟然变成了正大光明的投资息入。由此可见,这兴德钱庄背后的东主,不但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更是当世顶尖的财技高手 那些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世所罕见的极品宝石、长成了人形的野生山参等等等等,全都犹如市场上随处可见的萝卜白菜一般,堆满了兴德钱庄的仓房。这位大食战士的头目,原本就是个宝石商人的儿子。他只是粗略打量了一番之后,心中便立刻算出了大致上的总价 有了这个仓库的收入,即便只来得及搜刮这一座钱庄,比起上尊吩咐下来的那个天文数字来说,也是完全足够的 不消片刻,这座兴德钱庄从掌柜到学徒、从仆妇到下人,上下十五口子,已经全都被这些劫匪剁下了脑袋;又过了半刻钟之后,整个兴德钱庄金库里最值钱的宝物,已经全都被码进了一个大木箱子里。 此时此刻,兴平、宣平两间坊市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大食国的武士;除了那些负责警戒的哨兵之外,周围大小钱庄、银楼、典当行,全都涌入了一队队的大食人,在店铺之中兴高采烈地大肆劫掠财物。 在兴德钱庄的箱子被装满之后,在首领的指示下,由四个身形健硕的大食人扛在了肩上,稳稳当当地抬出了仓库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说,这两条街道此时已经彻底肃清,这些装满了财富的木箱,尽可以直接放在街道的两侧,只等五十只大木箱全部装满之后,再挑着箱子,一起出长安城去 然而就在这第一只木箱即将被抬出兴德钱庄大门之时,正对面的一间首饰楼顶,突然燃起了几具火把;下一个瞬间,两支白羽箭呼啸而来,结结实实的射中了前面两位抬箱子的力士 额头的骨头,乃是人体最坚硬的一块骨骼;尽管这忽然袭来的两箭,没能穿透额骨而出;但凭着军中制式的普通箭簇竟然能够击入额骨杀人,就已经足够显示出挽弓之人,双臂蕴含着何等强大的力道了 “下面的贼子听真,吾乃是信安侯府的护卫军、长安营营正陈子陵我命令尔等立刻放下手中兵刃,高举双手跪伏在地若是尔等仍然执迷不悟、妄作困兽之斗的话,那么本将会在顷刻之间,将尔等贼子尽数剿灭,一个不留” 这位营正陈子陵,乃是信安侯周长风身边的大红人,祖上三代便是行伍出身,又是秦王这一枝蔓的三代家臣。今日他忽然在兴德钱庄对面的楼顶出现,引一弓而发两箭,瞬间击毙了两位大食武士,就犹如神兵天降一般锐不可当 在那千余位黑衣大食武士之中,除了头目之外,大半都是提前通过以人换人的方式,顶替商人的名额混入长安城中的。那么也就是说,陈子陵的这一番警告,除了领头之人以外,根本就没几个人能听得懂 况且事已至此,哪怕是他们听够得明白,也根本就没有放弃任务的可能性所以面对着神兵天降的陈子陵,之前那场如火如荼的劫掠行动也只是被打断了一瞬间而已;片刻之后,立刻就走出了两位武士,上前接替了阵亡兄弟负责的两根杠子,继续向外运送着大木箱;而其余的那些大食武士,则在头领的指挥下,开始向陈子陵的方向掩杀而去 “呵,冥顽不灵弟兄们,听某家将令彻底封锁升平、宣平两间坊市的所有通路无论是大食人还是华禹人,凡是敢于踏出房门半步之人,尔等尽可当场斩杀,一个不留” 陈子陵将令出口之后,周围瞬间响起了一阵吵闹的铜锣,无数的火把也在黑夜之中被依次点燃;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之中,这一千余位大食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也无可遁形,被困在了升平、宣平两座坊市之中 这些大食勇士本就是抱着拼死一搏的念头而来;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死在敌人的刀下是死、死在尊者的审判烈火之中也是死,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那位大食首领拎着一把沾血的弯刀,迈步踏出了兴德钱庄门口;面对着犹如潮水般向涌入坊市的长安营军卒,他挥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仰天长啸、吼出了几句大食土话;随即,在兄弟们附和的声浪之中,他便仿佛疯子一般,带头冲向了长安营的军士 城中巷战与野外厮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战斗方式;巷战不但闪转腾挪的空间更加狭小、而且自身的任何优势,也完全不容易被发挥出来 大食帝国的军队,虽然以骆驼重骑、与远近皆宜的武士骑兵见长;但大食步兵的近战厮杀手段,其实并不算高明;说的再白一些,就是大食人的战场厮杀技术,还没有被总结出一套完整招数体系;所以他们厮杀的依仗,也并不是所谓的战场武艺,而是手中那柄锋利无比的弯柄萨丁刀 谛听的刀疤男,手中就有一柄高价购回的萨丁刀,而且还被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猎鹿而如今这千余位大食武士,每个人手中的钢刀,都丝毫不会逊于那柄猎鹿刀。如果再考虑到长安营军中的钢刀,只是批量生产的军中制式武器;而敌方手中的萨丁刀,又是属于大食武士的佩刀;再加上大食国矿石本身的优良质地,以及当地工匠的独门锻造手段,都导致了双方兵器的质量,存在着根本上的巨大差异。 队伍最前方的长安营士卒,奋力挥起一刀当头劈下;而那位大食首领却恍若未见一般,斜斜一刀横向斩去,正好斩在了对方的刀身侧方两柄钢刀互斥之下,竟然发出了蹭的一声嗡鸣;下一个瞬间,那位大食首领又迅速向后杀去;而留在原地发呆的那位士卒,他的钢刀与脖子已经全都断成了两截 这批黑衣大食武士,大约有一千四百余位;而长安营的士卒,与敌人的数目也相去不远本来这样的实力对比,也还称得上是棋逢对手;但考虑到双方武器存在着巨大差异,也许这批黑衣大食强盗,还真的能够得偿所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6刺猬战阵 凭借着质地优良了不只一个档次的锋利武器,这些没经过长期配合演练的大食武士,竟然还真就把长安营的士卒,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可眼看着他们的先头部队、马上就要杀出宽敞的正街之时;那些方才还咬牙切齿、死战不退的长安营士卒,却在听到了一声唿哨之后迅速闪开;下一个瞬间,街口出现了一批手执长盾的士卒,他们迅速蹲在了坊市街口,堵住了对方的去路;并且还用自己的身子,牢牢倚住在了厚实的铁皮长盾 嗡嗡嗡 一阵控弦的声音传来,由两侧的房顶之上迅速射下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根本就无需瞄准,也无需在意伤及友军,隐在两侧房顶的弓弩手,只管飞速地射出箭壶里的所有白羽箭;这些飞速射出的箭雨,直射的拥堵在盾牌兵面前的大食武士们人仰马翻,原本眼中那狂热嗜血的杀意也随之而去。 直到箭雨彻底停歇之后,撂下了满地尸体的大食人,这才想起应该立刻寻找掩体;于是,他们都紧紧贴在了两侧的屋檐下,意图躲避长安营下一个轮次的进攻 事到如今,这些大食人当然知道计划当中的某一些环节一定出了什么乱子;然而如今他们能不能逃出这两条狭窄的坊市街,都是一个未知的问题,还哪有闲心去重新理顺思路呢 这些大食武士手边的武器,除了锐不可当的弯柄萨丁刀之外,就只有自己宽厚的胸膛,与一往无前的勇气了;但守家在地、以逸待劳的长安营士卒,战略物资却显然应有尽有如果不是为了轻装简行、避免打草惊蛇的话,那么现在这第二轮的箭雨,早就已经铺天盖地了 无论是不需要高超射艺的狭窄街道,还是人手一架的两石长弓,都是另那些大食人无法抵挡的索命厉鬼甚至在指挥官陈子陵眼中看来,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长安城的建筑,大可以用火箭点燃沿街铺面,然后自己则领军守在各个路口,守株待兔地绞杀逃出火场的贼人也就是了 然而这座繁花似锦的长安城,毕竟是每一位长安营士卒的家;谁又会为了抓住几只老鼠,而把自己的家付之一炬呢 而且,如果认为信安侯府最后的屏障长安营,手头就只有这么点能耐的话;那么他周长风能够全须全尾的活到今时今日,也的确是个生命的奇迹了 “猛字营结阵,前后夹击敌人勇字营兵分四路,沿途绞杀零散贼寇” 站在房顶上指挥战斗的陈子陵,并不想留给这些大食乱匪任何喘息之机;眼下弓弦的嗡鸣声还未彻底消失,他的下一道将令已经出口,划破了长安城那寂静深邃的夜空 “得令” 来自两个方向的应命之声同时传出,四外便响起了极富节奏的脚步声;从这整齐的声音之中就能听得出来,陈子陵口中那猛字营士卒,一定都是些久历战火的沙场老兵 片刻之后,升平坊的南北两向街口,便分别聚满了手执长枪的两百名长安营士卒。这些人的神情麻木,空洞的望向那些刚刚从屋檐下探出头来的大食贼人,神情既没有怜悯,也没有嘲弄,就只是平和与淡然,冷漠与空洞而已。仿佛他们看到的那些黑衣大食人,并不是活生生的贼寇;而只是一块牌匾,或是一个木桶而已 原本趴在二楼屋顶的陈子陵,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子;随着右臂的摆动,唰的一声抽出了自己背后的那柄虎头大刀;他用宽厚的刀身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从丹田之中较出一股豪迈之气,高声嘶吼出了一个直冲九霄的杀字;而那前后夹攻的四百位长枪兵,并没有任何一位士卒随声附和;他们仍然摆着那张麻木淡漠的脸,脚下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 长枪兵,倒也并不是什么稀罕兵种;凡是有骑兵出没的正面战场,往往也都会有这些手执长枪的勇士,靠着几倍于敌军的人数优势;与融入血脉骨髓之中的令行禁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坚定与勇气,以相对被动的抵挡方式,硬生抗下骑兵队那纵横披靡的冲击力 然而,华禹大陆上的战马本就是稀缺资源,无论落在哪位领军者的手里,都是绝不会轻易出手的心尖宝贝;而漠北草原的上品战马虽然取之不尽,但他们也缺少采矿与冶炼的技术,所以根本就没有组建重装骑兵的能力;而他们习惯的作战方式,大多又是以迂回包抄、迅速分割战场、以及长途追击袭扰为主,是一支不折不扣的轻装游骑兵;而他们赖以杀敌的武器,也都是短距离的弯刀、与中距离的短弓为主,根本不会傻到要去靠着战马的冲击力,迎面撞上那些已经提前接阵的长枪兵方阵 当然,长枪兵面对骑兵冲锋的时候,也大多都是把枪杆扎入泥土之中、而手臂和身子只是负责稳定枪尖而已;无论是伤人还是伤马,施展出来的力道全都取决于敌人的冲击力;而自己所要做的,就只是加紧了枪杆,等待着与难以转弯的重装骑兵互撞而已。 这样的局限性之下,长枪兵在华禹大陆的兵家手中,就成了一种吉祥物似的象征性兵种。至于说步军之间的厮杀,则还是以刀盾兵与弓弩手来唱主角。 可如今这前后四百位长枪兵,却显然不是普通的仪仗队与吉祥物不光是他们那冷漠如冰的气势、孔武有力的身形,甚至就连他们的身高,也是经过了精心挑选,看上去就如同鲜果摊贩的推车一般,极其错落有致 他们每个人都把枪杆牢牢地夹在自己的腋下,前手紧握中段枪攥、枪尖或是担在前排兄弟的肩膀上、或是干脆穿过两位兄弟的身体缝隙而过;站在大食人的视角看去,这四百位长枪兵,就好像是两只箭猪或是刺猬,正在朝着他们缓缓逼近 这些大食人看着对方麻木的神情,丝毫不会怀疑这些人的勇气与决心;然而他们自己也不是泥捏的软蛋,每个人都是尊者座下最忠诚的战士他们并不怕死,也绝不缺少与敌人殊死一搏的勇气; 如今这个局面,正应了华禹大陆的一句老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望着缓缓逼近的两个刺猬枪阵,那位大食头目也摇起了自己那柄镶满了宝石的萨丁弯刀;口中还高声诵念起了谁也听不懂意思的大食经文;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诵经之声,那些刚刚才死里逃生、此时还惊魂未定的大食武士,神色也逐渐平静下来;许多人更渐渐的低声附和起了经文,那一双双阴郁的眼睛,也逐渐浮现出了条条血丝;手臂与脖子上的肌肉和青筋,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高高隆起很显然,此事所有的大食武士,也做好了与敌人殊死一战的心理准备 两军相遇,长安勇字营的长枪兵,就仿佛无可撼动的山岳一般沉稳宁静;而这些口中诵经、满目狂热的大食武士,却仿佛一枚点火就炸的爆竹,口鼻喘着粗气、暗中不停积蓄着力量伴随着经文结尾、那一声响彻天地的乌拉彻底炸开的大食武士,每个人都摇晃着手中的萨丁刀,怪叫着分别向南北两队枪兵杀去。 “杀” 陈子陵的将令言简意赅,一晃手中虎头大刀,刀尖直指正在朝着太阳方向下拜的大食武士头目 长枪的构成十分简单,造价也极其低廉;一端是极其常见的白蜡木竿,而另外一段,则是精铁打造的枪头。况且遇上了大食国的萨丁刀,即便是钢筋铁骨的刀剑,也绝不是萨丁刀的对手;然而长枪即便是失去了寒芒凛冽的枪头,杀伤力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对于相对柔软的人体来说,无论是锋利的枪尖,还是被削断的木杆断茬,都足以刺出一道致命的伤口。 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呢 而这些勇字营的长枪兵,不但彼此配合精纯娴熟,心理素质方面也非常过硬;面对敌人手中那一把把锋利无比的萨丁刀,站在队伍前排的勇字营枪兵,即便心中明知自己已经难逃一死,但仍然还是保持着匀速前进的节奏、脚下的步伐也不见一丝慌乱,仿佛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麻木的夹着已经失去了枪尖的木棍,毫不迟疑的仅凭自己的血肉之躯,直挺挺撞上了敌人的刀锋 即便萨丁刀已经足够锋利,但深入敌人的躯体之后,想要抽刀再次劈砍,也免不得要留出一个空隙来;几乎就在大食人的刀尖,刺入对方身体的同一时间之内,不少于三杆长枪,同时也把他的身体向后高高挑飞,落在了还未来得及进入狭窄街道的后方枪兵面前 而位被挑飞出去的大食勇士,最终的下场会是什么,已然无需再问了;而眼看着自己的同袍手足,被敌人锋利的弯刀或是刺破心房、或是砍断了脖子、鲜血喷溅了自己一头一脸,这些麻木到可怕的长枪兵,却恍如未见一般、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 就好像是传说中的行尸走肉、人型傀儡一般;这些长枪兵,好像根本就没有人类应有的感情也不知道陈子陵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训练出这么一群魔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7借鸡生蛋 每当前沿阵线出现了一个豁口,既没人出言指挥,也没人左顾右盼;下一个瞬间,在阵亡将士身后的那个少年,提着那杆属于自己的长枪,毅然决然地补上阵亡兄弟的空缺这位稚气未脱的少年士卒,仅仅才顶了三息时间,便死在了另外一位大食勇士的刀下;当然,他年轻的生命没有白白消亡;在他闭眼之前,两条纤弱的手臂,也死死缠在了敌人的身体之上 别看局部战场行事,此时已经变成了刀刀见血、枪枪索命的僵持局面;但整体局势落在指挥者陈子陵的眼中,其实这每一步的变化,都分毫不差地落在了自己的构想当中;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两个刺猬战阵之间的距离,已经逐渐开始缓缓向对方接近;而挡在二者中间的那些大食武士,也开始逐渐的露出了疲态。 按照兵法来说,此时只要把猛子营的人马也派上阵去,形成东西南北四方的夹击之势,那么彻底绞杀所有贼寇,也就只需要半刻钟的时间了;不过对于陈子陵来说,猛字营士卒的来路实在过于特殊,既是一柄锋锐无比的利刃、也是很容易会伤及自身的双刃剑;眼下温水煮青蛙的局面已经形成,剩下的不过就是时间和消耗的问题而已;如果此时贸然启用的话,后果实在难以预料;所以,陈子陵仍然还是准许他们继续追杀落单的流寇,而并没有形成四面包围之势 能够成为头领之人,就必然有他独特之处;别瞧那位大食武士首领,只是个商人子弟出身;但他通过队伍突围的速度,与耳边传回的厮杀之声,也清楚的判断出了两侧战局的发展情况 单从纸面上来看,双方兵力相等、武器装备也各有优劣,本应该是棋逢对手的情况;但此时此刻,居然呈现出了一种压倒性的差距,实在是令他觉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便双方会有如此巨大的差距,也绝不是因为他手下的兄弟们怕死怯战所致 其实最大的一个原因,乃是双方士兵的战斗方式,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陈子陵麾下的长安营,其实是有着北燕朝廷正式编制的超级加强营。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按照北燕王朝的军制来说,这个兵力严重超标的长安营,其实已经足够单独成军的标准了;之所以陈子陵如今还只能挂一个营正的头衔,完全是因为他的家主周长风,只承袭了一个侯爵头像而已。 根据周家的祖宗法度来说、没有受封王爵的周家血脉,是没有组建亲卫军资格的。不过正所谓上有政策而下有对策,对于陈子陵来说,到底是被人叫做营正还是陈将军,就只是名义上的区别而已。所以如今名义上是一个长安营,可实际上却又细分出了四个小字营。 而每一支被视为主战兵种的朝廷正规军,都只有一个目的而已杀戮。这些士卒养家糊口的本事就是杀人;听从军令的方式也是杀人;刻苦修行的最终目的又是杀人;报效朝廷的方式还是杀人;这些个朝廷的正规军,就是一柄柄为杀戮而生、为杀戮而死的锋利武器,本身并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自家长官的号令一发,在前方等待他们的道路,就只有两条而已或是奋勇杀敌、立功受赏;或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而整个勇字营的五百士卒,就是陈子陵按照自己最理想化的念头,亲手打磨出来的一营铁军。而且这五百人的饷银消耗,已经比得上两千人的北燕正规军了 然而那些大食武士呢就没有经过这么严苛的专业训练了。这些武士在老家大食帝国,跟随着当地尊者修行过一段时间的青年人;如果说起意志力与死战不退的勇气决心,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如果说道如何以最小的消耗、造成更大杀伤数字;如何与同袍兄弟保持步调一致,相互配合协作等等等等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技术领域了。 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对比,能达到一个怎样的地步呢就好像是江湖上的民间帮派、或者是乡村宗族自发组织的民兵乡勇,对上朝廷正规军一样;除了立正挨打之外,根本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这就是专业与业余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果那些大食武士,按照这个速度被挤压下去的话,要不了半刻钟的时间,这千余名大食武士,就会被两个丑陋不堪的刺猬战阵,逐渐挤压成团,最终全部命丧枪尖之下 战斗意志再强烈、脾气与性格再彪悍,也终究无法用其杀伤敌人。既然事已至此,无论是身陷危机之中的大食武士头目、还是站在高处、向下俯瞰战局的陈子陵,心中都已经明白大势已定,胜负已分了;余下的工作,不过就是落败一方的苟延残喘、困兽之斗而已 这场劫掠活动的根本起因,说到底,还是由于远在西域的大食帝国,发生了内乱战争而已。他们黑衣大食一方缺少军饷器械,已经被逼到了灭族的绝境之上,所以才会想出这个铤而走险的办法来。 不过既然被堵在了死胡同里的黑衣大食人,都能把求援的消息传到长安城;更何况是眼看就要平定整个大食帝国的白衣大食呢 实际上,那些定居在长安城的白衣大食人,也早就知道了对方打算狗急跳墙。对于他们来说,也知道如果对方今夜得手、并且成功把这一批金银财宝运回大食帝国的话;那么家中战局的胜负走向,很有可能会出现戏剧性的转变。正所谓贼吃贼、越吃越肥长安城距离大食帝国之间山高路远,在运输的半路途中,己方随时都能借鸡生蛋,何苦非要在北燕王朝的地盘上贸然动手呢 所以包括那个幸存的传令官在内,全都是白衣大食一方刻意引导之下的结果;若是他们今夜能够一击得手,并且带着大批大批的赃银离开北燕境内的话;那么他们白衣大食的战士,就可以在半路上守株待兔;既可以斩草除根,又能够顺手牵羊,还可以躲过北燕王朝的怒火而且日后大食帝国一统之后,还很有可能因为他们剿灭了黑衣大石残部,替北燕王朝出了一口恶气,顺道再卖出一个天大的人情去如此一来,岂不是个一石多鸟之计吗 所以,白衣大食对于此事无动于衷,并不是他们完全没有兴趣;而是他们一直都在耐心的等待,属于自己的绝佳出手时机罢了 可黑衣大食这些蠢材,受到谛听人的言语蛊惑,偏以为自己可以借着一位天灵脉者的骄傲与自信,来上一手借刀杀人,瞒天过海;然而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分明就是羊肉没吃到,反而惹了自己一身膻 对于白衣大食来说,这些傻子虽然是必死无疑的结果,然而却不该在没有得手之前,就全体死在长安城中;否则的话,原本是一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如今就只变成了一件普通的剿匪事件而已 这可是长安城最富庶的两条街坊啊从这里的店铺金库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金银财宝,谁又能舍得它们花落别家呢 既然认定了黑衣大食不该在今夜覆灭,所以今夜自打京兆军营起火之后,所有的白衣大食男子,也拿出了自己趁手的兵器,做好了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 不过千万别误会,他们并不是想要摒弃前嫌,临时合作干出一番事业,只是单纯的垂涎那一批得手既易主的赃物罢了。所以白衣大食人如今的穿着打扮,与他们的死敌黑衣大食武士,简直是一模一样;至于说他们内部的区别方式,就是自己人都赤着一双脚板而已 就在猛字营挨家挨户的剿灭散兵游勇;而勇字营的两个刺猬阵,也逐步蚕食挤压敌人活动空间的时候;这一批赤着脚板的生力军,忽然给长安营的士卒,来了一出反包围黑衣大食武士是打算搬金子来的;而这些白衣大食人,却是打算顺手牵羊,顺便泼脏水而来,当然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一边嚷着黑衣大食人的口号,一边用华禹官话向长安营的人马叫嚣,手舞足蹈地就加入了战团当中 这一批援军出现的简直恰到好处原本那位黑衣大食头目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就连临终的祈祷经文都已经反复念叨了好几遍,随时都准备战死沙场了可如今这援军一到,立刻就把他英勇就义的决心,赶到了九霄云外之上 在他看来,无论服装的样式与说话的语言,这批援军显然都是自家的兄弟;看来尊者大人就是尊者大人,知道华禹军厉害,料定了我们必然会陷入一场苦战,才会特意提前备下了这一支生力援军,在战情焦灼之时突然现身,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啊 可实际上人家白衣大食人既然已经被迫现身,那么也就注定了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一个能在他们手下逃生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留下这些黑衣大食人的尸体证明身份,就足够转移北燕王朝的注意力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8趁虚而入 如今正站在二楼房顶,自认为对战局走向已经胸有成竹的陈子陵,此时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有些傻眼。在他的眼中看来,这些大食人无论是战术战法、还是技巧与阵型,完全就只是一种野生的状态,说的再白一点,就是这一支大食队伍,就是典型的散兵游勇、不堪大用的市井之徒。 然而就是这些个贼头贼脑、贪蠢如猪的大食人,竟然也懂得华禹大陆的用兵之道这只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劫掠行动,他们的指挥者竟然还分出了两个进攻梯队遵循用兵之道来看,像是这种分梯次进攻的方式,以往都是在大型的攻城战役才会出现的战术采取这样的消耗战方式,不仅兵源很难得到及时补充,就连他们那可怜的武器规模,也完全达不到战场厮杀的标准啊 不过陈子陵略显轻敌的念头,随着占据发生的巨大变化戛然而止;只待他亲眼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刺猬阵,遭到了前后夹攻之后的状态,就半点都轻松不起来了对于这个看起来有些愚蠢的刺猬战阵来说,若是所有的枪尖都能指向同一个方向的话,凭着密不透风又错落有致的枪头,尽可以达到御敌于身前的效果凭着长兵器本身的距离优势,前线士卒需要承受的进攻,也并不会如同想象当中的那般残酷猛烈;可随着第二批加入战场的大食人包围了后方,那么前方维持阵线的枪头森林,自然就会变得稀疏;就是这些枪头与枪头之间的暴露出来的空隙,也使得原本的铁壁防线,终于暴露出了它的弱点 而那些原本已经被宣告慢性死亡、如今却突然得到援军的黑衣大食人,却仿佛突然焕发了新生一般好多人脖子鼓着青筋,扯着嗓子嚎出了几句外人听不懂的家乡话,瞬间扔飞了自己的萨丁弯刀,横着身子撞向了眼前寒芒闪烁的枪尖他们就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为同族兄弟们撞出一条生路 虽然眼下战局不利大食人,但这些亡命徒的进攻手段也变得越来越疯狂、只看的杀人如麻的战场骁将陈子陵,都开始感到心有余悸了 这本是一场十拿九稳的歼灭战,随着白衣大食这只意外援军出现,骤然又变成了势均力敌、相持不下的消耗战;而陈子陵心中那支心心念念的援兵五千京兆军,其实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战场中央的三家人士各自心怀鬼胎;而亲手导演了这一切的白衡白文衍,此时却已经趁着警备力量的彻底空虚、偷偷摸入了信安侯府的后院之中。 周长风的府邸,乃是一间超大规模的江南庭院。这里名义上只是一间侯爵府,绝对无法与一街之隔的皇宫相提并论;然而随着周长风几次的扩建、翻修、改造,已然要比老秦王在世的时候,华丽宽敞了不只一星半点。 虽然这间宅邸有些过于宽阔,但由于陈子陵的谨慎与周密,安排的守卫与岗哨又多又密,所以观感上并不会给人带来空旷的感觉。但今日夜间,由于有高人通风报信,所以陈子陵得了侯爷的命令之后,便亲自率领勇、猛二营士卒,前去守护长安城的钱袋子了 所以此时摆在白衡眼前的信安侯府,守卫警戒力量虽然看似一如往常;但实际上已经比平日足足削弱了七成有余。 那一支由陈子陵亲手组建整训的长安加强营,共分为四个五百人的小字营,以秦、锐、勇、猛为名。 秦字营,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而且营长的位置,还是由陈子陵亲自兼任的。而且,这只五百人的队伍,在整个华禹大陆都绝对是凤毛菱角的一支重装骑兵。尽管人数略少了一些,但每个骑兵除了那一身价格不菲的重装披挂之外,还会额外配备两匹备用战马,以及四位仆从辅兵。这四个人没,就等于是专门伺候一个人的保姆,负责给这位骑兵养马、护刀、洗衣、披挂等等所有的日常生活与后勤保障工作。 随便计算一下也能想到,想要奉养这五百位精锐重装骑兵队,日常开销是何等恐怖的一笔天文数字啊而且这还不算上战马的生老病死、武器盔甲的保养替换等等一系列杂项开销 不过也正是由于秦字营的特殊性,导致了他们根本无法驻扎在跑不开马的长安城中。而且基于保密的原则,就连信安侯本人,何时想要了解一下那些宝贝疙瘩的近况,都得提前跟陈子陵打个招呼 至于说锐字营的士卒们,就不是专精兵种了。不过就单兵素质来看,这五百锐字营的人,可绝对不比秦字营的骑兵逊色半分这些人背上弓箭、跨上弯刀,就可以翻身上马驰骋沙场,即可以带头冲阵,也可以承担斥候警戒的工作;如果需要他们负担起远程攻击力,他们也个顶个都是百步穿杨、弓开三箭的神射手;如果需要他们成群的渗透敌人后方,凭着他们过人的语言天赋与社交能力,这些人也会摇身一变、称为顶尖的探子与杀手哪怕是让他们去后方负责运送粮草军械,也绝对不会比任何一支辎重后军逊色半分 通俗一些的讲,这五百位锐字营精锐,就是最顶尖的万能兵种;而这五百位多才多艺的锐字营士卒,平时也全权负责信安侯府的安全保卫工作。 至于说被陈子陵带出去执行剿匪任务的勇字营与猛字营,也一样各有特色。手执长枪的勇字营自然不必多说;单说那个各自为战、也极易伤及自身的双刃剑猛字营。其实这一营的人马,是最不受陈子陵待见的;他们所有人的性格都极其散漫,而且还从来都不服从陈子陵的管束,个顶个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 距离猛字营立营至今,已然过去了三年的光景;可直到今时今日,就连清晨的例行点卯,也从没有一次满编满员的时候多的时候还能来个四百左右,少的时候就那么几十个而已;可一到发饷日的时候,只要逛一逛长安城中的酒肆花坊、赌场戏楼,一准能把这五百位大爷给全都找齐了 按照道理来说,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长安营,甚至连普通的北燕军队,都不会招收这种人;然而这些痞子,却极受信安侯周长风的倚重,谁也不知道侯爷到底是看上了他们的哪一点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怪脾气,他们也有着骄傲的本钱这五百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混人,全部都是南泉禅宗的俗家弟子说的更白一些,这猛字营的五百人,其实全都是江湖人;也就是北燕王朝大半领军将领的同门师兄弟 所以根据陈子陵的主观臆测,这些人只是在长安营中熬资历的、为的就是挂上一个周长风嫡系的名头而已;待日后侯爷起事,这些人就会顺理成章的成为秦军之中的各级将校军官。 至于说他们手头的能耐究竟如何,陈子陵确实没有亲身体会过。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也的确有那么几个佼佼者,单单与自己对上一个眼神,就能激起自己浑身的汗毛来 尽管如此,对于以严谨治军著称的陈子陵来说,他仍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猛字营的侠客们。久而久之,他也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之所以今日他会带上猛字营前来弹压大食贼寇,完全是因为勇字营的长枪兵,实在是太不适合干那些入室捕盗的活了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中,大部分店铺的格局,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房子;试想一下,扛着一丈零八寸大枪的勇字营士卒,在一个狭窄闭塞的小屋之中,遇上了几位手执萨丁弯刀的流寇,会得到怎样的下场呢 而且既然损失是无法避免的事,那么就干脆把最危险的活,交给那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炮灰好了反正未来三秦王朝的武官梯队,也根本就用不了五百人那么多 所以白衡今日入府可能遇见的敌人,就只有最多两百之数的当值锐字营而已;而他选择在替班换岗的间隙翻墙入府,而后却并没有迅速的展开行动,而是一边听着升平坊那个方向传来的杂音,一边仔细观察起了对方明暗哨位的活动路线 对他来说,救出三个人非常容易;但如果想要救出三个活的,就必须花费这么大的心力。 观察了一会,白衡确定了事成以后的脱身路线;随即他仿照击晕京兆军的哨探一般迅速出手,放翻了沿途所有哨兵,更用气息灌注对方体内要穴,使得他们意识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但在短时间之内,肌体却仍然保持着僵硬挺拔 如果从远处看去,这些哨兵就只是靠在自己的武器或是墙根上发呆打盹而已 荡平了脱身路线之后,白衡身形一闪,迅速钻入了身后的柴房之中。信安侯府的地牢,他也并不是第一次来;只是之前闲逛的那几次,他都没跟周长风打招呼而已;这次故地重游、自然也是轻车熟路的;触动机关,点燃火把,走下台阶,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哦老衲原本以为等到的人,应该是南康那个老乞丐,没想到该来的人没有来,却把衍圣公您给等来了也好也好尊驾今夜到访,既是与佛祖有缘;不如您就坐在这里,听贫僧为您布讲一段经文可好啊” 白衡听着黑夜之中传来的声音,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随即便笑出声来 “宗闲吧你这个小秃驴,不是一看经文就打瞌睡的吗怎么现在也满嘴的佛法经文了呢莫非是你们老祖亲自下凡,把你小子的灵窍给劈开了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199一线天涯 可以说华禹大陆的历史何等源远流长,武学文化的思想与底蕴,就是何等的山高海深;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在真正意义上褪去肉身的桎梏,化身为一名人造天灵脉者。 天灵脉者无论在他们的领域之中是高是低,但只要是放在凡夫俗子的领域之中比较,个顶个都是天下无敌、超然于世的半仙之体。 更何况白衡其人,还是天灵脉之中的头号高手;他曾经挥出一剑,便轻松斩杀了三位天灵脉者;而且即便是在百年以前,在那个天灵脉者井喷的年代、他也从来没有尝过半次败阵的滋味。 所以像他这样活在传说之中的老神仙,只要报出自己名号,就只会得到两个结果要么,就是被人当成一个混充字号、蒙吃蒙喝的老骗子;要么就是把人吓得屁滚尿流,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然而眼下这位盘膝坐在地牢正中的宗闲大和尚,自然也不是个庸人;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到底有几斤几两、也曾听闻过白衡白文衍的显赫战绩。即便如此,他仍然如此气定神闲、谈笑自若,也不知道他心中的那份勇气,到底是来源于超脱了生死轮回的崇高信仰,还是自知已然必死无疑、想要保留生命最后尊严,破罐破摔了 这个勇气可嘉的宗闲大和尚,可是南泉禅宗当代的绝对中流砥柱,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衰败、临敌经验也积攒的足够丰富,兼具青年人的冲劲与老师傅的狡猾于一身,正是习武之人一生之中最为宝贵的那几年。然而,即便他多年前已然登上江湖顶尖高手之列,但对上天灵脉者的他,仍然还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半分希望都没有;而且这个提前注定的结局,还不会受到任何意外所影响。 只不过区区一层窗户纸的差距,结果却是这么的令人绝望 其实不仅仅在各为其主的劫狱事件,他们两位之间,还有这一段已经成为了陈年往事血海深仇。为何现在的禅宗,会分为两派呢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曾经被白文衍一剑斩杀的三位天灵脉者,其中就有一位大德高僧。也正是因为自家老祖死在白衡剑下,最终才导致了那些原本应该沐浴在青灯古佛之下、虔诚侍奉佛祖的僧人,分裂出了另一批性格勇猛精进、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武斗派禅宗弟子。 有着这样一段恩怨,所以凭着白衡的地位与辈份来说,就算是挤兑了宗闲大和尚两句,其实都算做是抬举他了,毕竟白衡叫他一声重孙子,宗闲答应之前、还得琢磨琢磨是不是高攀了呢然而就在此时此地,双方显然都没有论资排辈的那份心思。 “白衡,以您的身份地位,本不该行出此等藏头露尾的小人行径;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想必是接受了沈归的嘱托。如此算来,你我便都是他人的助力,也就不言前事、不计旧仇了。你我都是江湖人,谁手里握着天大的理,终究都说不过一个拳头去;按照这个道理来说,我宗闲一见您老人家的面,就该马上转头离开,任凭你把这三位客人带走;然而宗闲我也是得了掌门师兄的法旨,才会前来长安城辅佐小秦王的;既然遵了法旨,就断然不能让任何人坏了侯爷的好事” 说到这里,宗闲大和尚看似有些笨拙地站起身子,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摆出了一个起手式,语气坚定地说道 “所以,您想要带走他们三位可以,但你也得留下几手能耐否则的话,老衲也无法向任何人交代” 话虽然说的足够客气,然而表达的意思却是截然相反的。看来这位宗闲大和尚,还真的打定了主意,要与白衡拼死一战了 对于他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已经不能再用勇气来形容了;如果沈归今天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送给宗闲大和尚三个字不要脸 白衡显然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耗在这个大秃脑袋身上。他心中一直都摸不准升平坊正在发生的那一场混战,到底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结束收场;而自己又能不能带着三个累赘,赶在城门吏的尸体被人发现之前,安全逃出长安城的南门。 所以对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和尚,他只是随手挥出了一道气劲,便瞬间击溃了几乎已经毫无破绽的宗闲大和尚;而正当他挥手劈开了牢房上那道小臂粗细的铁链之时,那个刚刚撞在墙壁上的大和尚,竟然又再次扑上前来 看来修习过金刚伏魔之力的得到高僧,的确是比其他人更加抗揍一些 白衡抽空看了看牢中那三位人质,见他们全都正处于昏迷之中,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他记得自己逃离苗巫寨之前,漫山遍野都飞满了虎头蜂;而沈归等人在那样的情况下,究竟能不能逃出生天、他自己心里也就没什么底。所以在他心目当中,沈归拜托自己帮他救出三名同伴的请求,几乎就等于是他的临终遗言了 虽然眼前这三位人质的胸口还在正常起伏喘息;但刚才自己与宗闲大和尚说话的时候,谁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没能吵醒其中的任何一人。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摸不准到底是因为迷药还是毒物把他们给麻翻了还是这些人的身体机能,已经彻底被废了。 对于白衡自己来说,想要亲手制造出这么一个活死人,简直再容易不过了;或是直接掐断破坏掉一节脊椎;或是运起一个恰好伤而不死的力道,直接敲在对方的后脑之上等等,诸如此类的手段,就犹如闪烁在天上的繁星一般;而对于白衡来说最大的难点,就是该如何控制自己出手的力道、避免对方当场身亡罢了。 然而如果是毒物或是迷药的话,那白衡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了。这就仿佛是请来一位兽医,去给几只蚂蚁看病一般;这些天灵脉者惯用的疗伤手段,如果放凡夫俗子的身上,那简直与抽刀子杀人无异。 即便同样一剂药方、同样的一种病症、用在不同的人、不同的物种身上,都会带来截然不同、乃至完全相反的效果。 白衡紧皱眉头、一把上前揪住了宗闲的僧衣,就犹如捏起一片羽毛那般轻松,一只手就把这个肚大腰圆的和尚举过头顶,认真而诚恳的对他说道 “他们现在之所以会昏睡,到底是因为中毒还是受伤不要说谎,老夫认为你该知道这一点。当然,你同时也该知道,我白衡有着不下千百种的手段,可以把你痛苦的送到佛祖面前;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你也千万不要逼我出手” 这还是宗闲纵横江湖几十年的生涯之中,唯一一次从心底生出了无力之感。如今他感觉自己修练了大半生的韦陀金身,在白衡的手中,就犹如晾干的煎饼一般脆弱人家连运转真气的迹象都没有,就是单纯靠着自己手上的力道,竟然就彻底掐死了自己任何挣扎的余地 “咳咳白衡,强悍如你这般的天灵脉者,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吗直说了吧,老衲现在落在你的手里,的确没有半分的还手之力,要杀要刮你都可以动手了;不过嘛,他们三个人的性命,如今也落在老衲手里,你又能如之何呢白衡啊白衡,不如你现在就去摸摸他们的鼻子,看看那三个小家伙,还有半口气在吗” 白衡一听此言,立即松开了那只犹如铁钳般的大手;随即他又飞起了一脚,踹碎牢房的木门之后,伸手向李乐安的鼻尖下面弹出二指 随着指尖传来了两道均匀平和的气息,白衡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立刻也有所警觉上了宗闲的当 依常理而言,白衡现在就该转头起身、痛击那个阴险狡诈的宗闲大和尚;然而他自恃天孕地育的半仙之体,根本也没把宗闲的所谓武艺当成是一回事;对于白衡来说,眼下最急切的问题,就是要立刻确定另外两个人的魂魄,是否还好端端的住在那副沉睡的躯体之中 而且身为一只大象,被蚂蚁踹上个一脚两脚的,完全就是件无所谓的事。 正所谓凤非梧桐不栖,白衡既然出现在了侯府的地牢之中,那么他此行的目的,也就暴露无遗了。宗闲虽然居于弱势,但也只说了一句妄语,便直戳白衡心窝而去;仅靠着一句假话,竟然就困住了上天入地、劈山赶海的天灵脉者,宗闲此生也足矣自傲了。 白衡探察三人鼻息的这个空档,已然足够宗闲这种顶尖高手,施展出自己的搏命一击了 南林禅宗的武功,其实都是那种表面平静然而内藏刚猛,而且还是至刚至猛的武功路数。就比如在形意拳之中,也有一种发力距离极短、起手架势极小的半步崩拳;一拳击出,看起来就只是向前踏了半步、再探出手去,从对方怀里取出什么东西一般轻柔;但实际上,就是这看似绵软的一拳,内里却蕴含着极其强大的穿透性与破坏力 即便威力已然如此巨大,但天灵脉者与反人之间,仍然存在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想不通、穿不透的隔阂;就犹如禅宗讲究的顿悟一般、天机一时未至,一切努力奋斗便皆是徒劳无功。而且,这一点不光是白衡心里有数,就连宗闲自己,都从未奢望自己的禅宗功夫,能够伤到白衡的半根汗毛 可是为何他明明心里清楚,却仍然轰出了这注定徒劳的一掌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00宗闲坐化 宗闲挥出的这一掌,直挺挺的探向白衡那宽阔的背部。然而,原本该是泥牛入海不复还的徒劳一击,竟然在击中对方身体的一刹那间、绽放出了直入人心的光晕 白衡背心受此一掌,哪怕是用不疼不痒来形容,都有些抬举宗闲了;然而,这道温暖平和的黄色光晕,却着实令这位见过了三千小世界的人间仙人,露出了罕见的惊异之色 这还是白衡第一次遇见超出了自己理解能力的异象 白衡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这一掌击出,其实根本就没有落在实处。就连距离自己的皮肤,都尚有一线距离,力道也没能袭入自己体内;但下一个瞬间,自己的手腕与脚踝四处,竟然同时生出了一种令人感到不适的束缚感。这种感觉若有似无,非常的细微,充其量就仿佛只是一根细细的蛛丝,挂在了皮肤上一般 无论这一掌之中蕴含着怎样的秘密,此时重任在肩的白衡,也都无暇顾及。既然宗闲如此的不知进退,自然也就无需手下留情了白衡连头都没回、只是反手拍出一掌,便精准无误地印上了宗闲的胸口之上他这一掌蕴含的力道,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肉体力量而已;然而即便就是这样,也绝对不是宗闲的肉体凡胎能够消受的 白衡可以接受任何结果,包括他这一掌将会穿透对方的身体、或者是由于韦陀金身着实了得的原因,只能轰塌对方的胸骨;甚至还有极其微小的可能性、会被他隐藏起来的身法轻松避开可是如今手掌传回来的触感,却让他既感到陌生、又感到万分惊讶 如今白衡这一掌的所收到的反馈,就犹如普通人拍在山岩之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对于他来说,这还是有生以来从未感受到过的一种巨大阻力,也是他从未在天地之间得到的诡异反馈。那么在宗闲大和尚的身体之上,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而他的韦陀金身,到底又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待白衡回头之后,只见被自己一掌击中的宗闲大和尚,此时已经重新调整好了身型;就犹如白衡探入地牢之初看见的一样,维持着一个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坐在地牢中央,头顶还披上了一束略嫌惨淡的月光;他嘴角上带着笑意、双眼合在一起,右手五指并拢抬起,向白衡这个方向露出掌心 这是禅宗的无畏印手势,乃是佛祖用于安抚惶恐不安的众生,使每一个人的心中无所畏惧的法印。 白衡见宗闲大和尚竟然现出了释宗本相,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他虽然是个不信鬼神、不信苍生的天灵脉者,但对于各家武道宗派的武学理论与传说典籍,也是半点都不陌生的。 千百年来,华禹禅宗孕育过无数的大德高僧,其中也有不少至善至仁的释门智者,在悟道坐化之时,脸上会显露出一种微笑的表情,打坐的肉身也不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失去平衡。凡是这样的高僧遗体,在火化之后大多都会留下佛骨舍利,虽然数目不会太多,所谓的品相也不会太好,但肯定会被信徒们一致认为是高僧精深佛法与无量功德的象征。 然而即便是能够留下佛骨舍利的大德高僧,却从来都没有诞生在南泉禅宗的武僧行列之中;而且无论是在两家禅宗业内风评、还是在华禹大陆的信徒的眼中,这个惯例也是极其符合逻辑的。皆因为南泉禅宗的大师傅们,都是一心精研武艺的糙人。他们平时既不抄录诵念佛经、也不会开坛布道讲法,又怎么可能结出代表着代表精深佛法的舍利来呢 况且南泉禅宗的和尚不忌杀生、不忌荤腥、不忌酒水、不忌嗔怒;如果这样的僧人都能留下佛骨舍利的话,那么对于禅宗的基本理念,才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呢 白衡感受到了四肢传回的异常之后,迅速内视了自己的身体,可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奇怪之处;之后他又把目光望向宗闲大和尚,只见对方还是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不免心生好奇,迈步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了对方身上的僧袍 “嚯” 白衡一把扯开了他身上的灰布僧袍、本打算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秘密武器,能够挡住自己的一掌。别敲宗闲大和尚从外表上看去,像极了杀猪卖肉的光头屠户;但如今僧袍被白衡扯去之后,白衡竟然真的发现了内里乾坤 宗闲大和尚掩盖在僧袍下面的身体,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白衡看不懂的文字毫无疑问,即便这些蝌蚪一般的文字无法看懂,但仅从行文格式上来看,准是某篇佛经无疑。 心中那份惊讶略微平缓之后,白衡一巴掌按在了宗闲的肩膀上 “你们南泉禅宗的人,现在也讲经论法了背不下来就用这种方式作弊是吧小花招这么多还当什么和尚啊,直接考状元去不好吗” 白衡刚刚逗了一句之后,这位掌结无畏印的宗闲大和尚,突然再次生出其他异相一团团散发着黄色光晕的火焰,在他的头顶、手掌、脚底同时燃起这火焰燃烧的速度极其缓慢,而且即便是距离火焰很近的白衡,也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灼热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么这种黄色火焰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平静中带着温暖与舒适 尽管火焰正在慢慢的燃烧着他的身体,可这位宗闲大和尚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与声音发出他那从足见燃起的火焰,此时已经过了腰间的位置;而指尖燃起的火焰,如今也逐渐越过了手肘;头顶的火势烧的极旺,而双眼以上的部分,如今也彻底不见了皮肤与骨骼;然而即便是如此恐怖的场景,地牢之中除了隐隐露出的檀木香味之外,竟然没有任何焦糊之气 白衡眼前的异常就只是火焰、也只有火焰而已。 像是这种无法掌控、又不明所以的局面,着实让白衡有些慌乱。习惯了脚踩天地阴阳、习惯了掌控人间生死的天灵脉者,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未知的恐惧与威胁他奋力地挥起了袖子,想要用自己的气劲扑灭这团莫名其妙的火焰然而这团黄色火焰遇到了白衡的气劲之后,竟然燃烧的更加剧烈了那火焰的光芒虽然并不伤人,但也开始令白衡觉得有些睁不开眼 其实,早在宗闲身受白衡一掌之前,所有的生命气息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拼命击出的这一掌,就犹如岳海山当年在东海关前斩出的三剑一般、不光耗尽了自己的毕生功力、更被那股根本不属于自己、也完全无法驱使的力量,抽干了所有的生命气息而且岳海山当年在东海关前退兵之后,回到竹海剑池驻地,还苟延残喘了好长一段时日;而今日宗闲大和尚,却连他那一击的结果都没能看到,便已经坐化圆寂了 这真称得上是出掌即死,落子无悔 白衡也怕会被这股无名之火沾染自身,迅速躲开了一段距离;然而这股无名火,也并没有继续燃烧太久,白衡只是又观察了十个呼吸之后,这股能给天灵脉者都带来危机感的黄色火焰,彻底瞬间熄灭 随着无名火消失,那位肚大腰圆的宗衡大和尚、方才还是五心朝天、掌结无畏印的圆寂法身,此时已然消失不见了;而方才他打坐的位置上,只留下了一张布满经文的皮肤而已 白衡上前想要查探一个究竟,可这间地牢之中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微风,而那张泛着金光、满布经文的皮肤也乘风而起,在半空中碎裂成一捧尘埃,仿佛一粒粒粗犷的砂子,直扑白衡的面门而来 尽管速度还是力量都极其普通,可这些金色的粉尘,却仿佛无法阻挡一般,就这样穿透了一切的有形之物,落在了白衡身上,随即又消弭于无形之中 待尘埃落尽之后,白衡想要检查一下自己身体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却突然被胸口传来的一阵莫名剧痛侵袭,就仿佛被一把锥子直接刺入心脏,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能力,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这股疼痛十分清晰尖锐,把白衡疼的浑身冷汗,只知死死地捂着胸口,一下下地用自己的脑门,撞击着地牢中那阴冷潮湿的地面 虽然白衡受伤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他心中却十分清楚,这种剧烈的尖锐刺痛,还是他有生以来一次感受到的苦楚 这感觉既痛快、又真实,使得白衡一边咬着牙齿流着冷汗、一边在心中高声呼喊着痛快。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白衡的胸前突然也冒出一束温暖的金光,他急忙拨开衣服向内里看去,竟然发现在自己的胸口之上,多出了一个释门中极其常见的卐字符号 “妈的这是个什么事啊今天老子还真是活见鬼了嘿” 白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符号,伸手上前一摸,指尖迅速传回了一股锋利的灼热感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02蚍蜉撼树 诚然,白衡想出的这个救人计划,虽然称不上是万无一失,甚至落在以执子落盘见长的聪明人眼中,根本就难登大雅之堂;可这个十分粗糙的营救计划,却是极其符合他本人的行事风格的。而他提前盘算好的种种意外,除了胸前的那一道卐字的确没有料到之外,其他的那些可能性根本就没有发生。可以说这计划的全程,统统是按照他预想的照着剧本、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按照他预先的设想,一会离开侯爵府之后,一路上无非就是绕些远路、顺道再打发几个不凑巧撞上来的倒霉蛋而已;对于天灵脉者来说,即便多了三个累赘,也半分的危险都不存在 可当他扛着三位陷入昏迷的人质,踏出柴房门口的一瞬间后,立刻被一种意料之外的情景,劈头盖脸的震了一个目瞪口呆 看来人算始终不如天算,即便他的名字是天灵脉者,也摸不到半分天意。 原本已然被自己亲手肃清的侯爵府后院,此时已经弥漫了一种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包括水池里的假山、凉亭的尖顶、侯府的院墙等等所有的墙根角落,此时已经全都站满了身穿镇西军服的士卒;白衡粗略的扫视过去,觉得这里的人数,最少也有四百上下 更可怕的是,他们每人手里都架着一柄做工精巧的手 弩,弩箭的锋利,也在齐刷刷地瞄准着柴房门前的方向 按照白衡本身的能力来说,莫说这区区几百位弓弩手了,就算是再多上几倍乃至几十倍的人数,只要他没什么急事要办、腾出手来把他们全给收拾掉,也不过就是喝口茶,吃顿饭的功夫而已;不过眼下三位人质睡的正香,根本没有任何的自保能力;如果贸然动手的话,虽然自己肯定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但这三位人质立刻就会变成三只活灵活现的刺猬,而且还是死透了那种。 “大胆蟊贼,胆敢深夜擅闯信安侯爵府,意图劫走朝廷钦犯死囚你可知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吗不过,念你此时还未离开侯府,若是现在能幡然醒悟、就束手就擒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舒通一二、打你一个入室行窃,至少也能保住你的脑袋呀若是你不肯听我良言相劝、仍要一意孤行的话,那么可别怪咱爷们手里的弩箭无情,它们,可谁都没长着眼睛” 这柴房对面的建筑,乃是侯府下人与护府兵丁用餐的大饭厅。如今这道劝降白衡的男子声音,就是从饭厅的顶楼传出来的。白衡抬头望去,只见在夜色的笼罩之中,有几个人影正趴在屋檐之上,在那些人影周围,还星星点点的闪烁着冷冽寒光看这光芒的样子,他们手里的弩箭尖,绝对是由上等精钢锻造而成;没准,还是那种三棱刃、可以穿透铠甲的高级货色 不过,虽然他劝降的语气还算平和中正,不过这一番软硬兼施的话中,却包含极大的水分。首先来说,此人既然能够爬上房顶,那就定然是个久经训练的行伍之人。一个武职身份的镇西军,无论在军中的职位高低,哪怕就是陈子陵本人亲自前来,也绝对没有给一个人定罪或是脱罪的资格抓人虽然是他们护府兵丁的事;但杀不杀罚不罚,却是人家长安城的知府老爷汪宜汪大人的职责范围,跟他们这些厮杀汉能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如果他自己心里有底的话,无论此人是谁,只要胆敢深夜擅闯侯爵府、意图劫走朝廷钦犯,就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根本一句废话都不用多说,早就该一声令下、把自己一行四人乱箭射翻之后,再把尸体高悬于长安城南门的城楼之上了;所以如今他软硬兼施的诓骗自己缴械投降,背后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他们侯爵府的防卫力量,已经全部摆在自己面前了。 长安营共分为四个小字营,满编满员的情况下,都是五百人的死规定。如今白衡能够感知到的锐字营士卒,大概有四百多位,也就是说所有当值与休班的守卫力量,已经全都在这里了;剩下的那些余数,应该就只是根本无法起床的伤病员了;既然如此,那么信安侯爷周长风,如今也一定就在后院的某处 毫无疑问,今夜这一连串的怪事,全都落在了周长风的眼中。直至拖家带口的白衡,从柴房门口显出身型那一刻,所有令他疑惑的谜团,也就瞬间得到了答案。这就犹如盲人摸象一般,如今白衡与他身边的三位人质,就等于是周长风摸到的大象鼻子 至少他自以为,已经看破了白衡的全盘诡计。 不用多说,那位匿名给侯府透风报信的热心百姓,一定就是白衡无疑。他的目的,也就是提前调走侯爵府的防备力量,以便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入府劫囚而已;至于说京兆军军营的一把大火与五千士卒,也一定出自于这位天灵脉者的手笔,为的就是彻底扰乱城中秩序、尽可能的消灭有生力量,人为制造出一个城防真空期,以便他劫囚得手之后,能够趁着城中大乱、更快也更安全的护送人质出城。 周长风的结论虽然基本无误的,只是其中推理的过程,却是完全偏离了真相的发展轨迹。 报信的是他、放火的也是他,这两点自然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屠戮京兆城防军的人,却是那些正在闷声发大财的白衣大食人。这些黄雀们趁着城中火势四起,在京兆军卒正在忙于救火的时候突然杀出,这才把手无寸铁又抱头鼠窜的京兆军,给活活闷死在了火场之中。所以如果要追溯凶手的话,他白衡充其量也就是个帮凶从犯而已。 那么为什么白衡会无比确定、周长风一定就在附近躲藏呢道理也很简单,长安城中如今陷入大乱,侯爵府超过一半的警备力量,也被自己调去了升平坊剿贼平乱;而剩下的五百锐字营士卒,如今又全都来到了后院擒杀白衡;如果一会再有人潜入侯府的话,他周长风又能去哪里搬来救兵呢所以,为了防止敌人耍出一手调虎离山,他也就只能与这最后的一批防卫力量,同路前来抓贼了 想通此节之后,白衡神态颇为轻松的开口说道 “周长风来了吧少弄这些场面上的花活了,咱俩来点实际的、谈个交易如何呀这三个娃娃呀,你就让我踏踏实实、安安全全的带走;作为回报呢,白某人今天也放你一命,你看如何呀” 正坐在仆人饭厅喝茶的周长风,听完了这一番话后,差点被气出心脏病来现在到底是谁被人重重包围了呀又是谁被几百把精工手 弩盯的死死的呀而且这算是一笔什么交易啊,敢情你白衡一文钱都不出、我还得搭出去三个人质呗况且沈归你也不对啊,咱俩明明约定好了用镇龙钉换人,现在你钉子没找来,却发来这么一尊大神明抢,这不是言而无信吗况且你既不想当皇上、也不是我们北燕人,总掺和我们周家人的家务事干嘛呢 心里唠叨归心里唠叨,可如今这锐字营士卒,还在外面扣弦搭箭、等着自己的帅令呢自己身为三秦大地的土皇帝,又有着小秦王的美名,也总不好变成一个讨价还价的小商小贩吧面对着天灵脉者如此不要脸的威胁,即便是装,我也得装出一副冷血无情、镇定自若的模样;否则的话,以后谁还愿意为一个懦夫卖命呢 “众将士听令,只诛首犯、生死毋论;擒贼之时,小心那三位朝廷侵犯的性命,能留就尽量留下来。否则的话本侯,无法向天子交代。” 周长风咬牙切齿发布了一道硬汉帅令,既宣告了自己长了一身无惧无畏的铮铮铁骨、同时也惹上了一位天上地下顶尖难缠对手;眼下虽然是既痛快了嘴,也树立了自己光辉伟岸的大无畏形象;但日后的日子,他可怎么过啊 其实,这档子事纯属是他想的太多;早在他与沈归撕破脸皮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白衡绝对不会是他周长风的朋友。当然,这一点就连沈归自己都还不清楚,更遑论他信安侯周长风了 一令出口,箭如雨下 弩箭的攻击距离虽然不远,但胜在攻击速度很快、攻击频率也更高;如果再配上造价高昂的极品弩头,那可真是所有中距离武器之中,杀伤力最强的顶尖神器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玩意的威力,不亚于麦田里的镰刀,指哪打哪、一扫一片然而就在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密集的弩箭雨,击中白衡之时,却仿佛扎到了一个坚硬无比的鸡蛋一般、凭空发出一声脆响之后、那些应力而断的弩头,也立刻向四外飞散开来 正趴在窗边偷看战况的周长风、看着满面得意的白衡,不自觉地就生出了一种恐惧感这就是传说中天灵脉者的内息外放吗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妖法而他白衡这股无惧无畏的气势,莫非他身体里长了千百副胆子不成就算是再胸有成竹,面对着这种精钢三棱透甲弩,他竟然敢于放到自己眼前一毫距离,才瞬间用内息震开这已经超出了临危不惧、自傲自大的范畴,他已经视万物如同猪狗草芥,完全没有放在自己的心上啊果然是凌驾于众生之颠的天灵脉者,苍天一般深邃高远的好胆略、大地一般宽厚平和的好气魄 在白衡的心中,此时也在不停的唠叨着一句话 “妈的,差一点就被他给乱箭攒身了,可真他娘险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03佛度有缘人 按照他通常的做法来说,应该鼓荡体内起雄浑澎湃的真气,在体外形成一个仿佛鸡蛋一般的真气防护罩。有了这一层金刚铁壁般的坚实气盾,他就可以带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人质,大摇大摆地走出侯爵府中。 然而就在他刚刚运起真气之时,胸前那道原本不疼不痒的卐字、竟突然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力道,直扑白衡的心房袭去 天灵脉者体内的真气不是通过修习吐纳而来,而是天生天养、不带一丝杂质,是一种纯粹的本源之力。由于没有杂质、所以这种力道形成的防护也就没有盲点,无论多么尖锐的攻击,都会被所有气息平均承担,所以无论是弩箭还是气息、对上天灵脉者的防护,根本就等同于寻常的蚊虫叮咬一般、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最开始感觉到异状发生的时候,白衡也立即采取了最常见、也是最标准的应对手段他立刻调集了体内其余的真气为盾、环绕自己心房周围,用于抵挡消弭这一股尖锐力量的肆虐与冲击。 这个办法听起来有些抽象,但实际上是一种简单易行的做法。寻常习武之人的内息真气,乃是以体内的经脉为通路,最终落在身体的个个要穴之中,激发出不同的力道供人驱使。所以内修一道的原理,其实也并不复杂,就是单纯的以气为针,通过刺激本体、或对方不同的穴位组合,以达到杀伤、医疗、防御等等不同的效果。如果说银针刺穴是外医、那么内息的运行方式,就是内医,二者之间的区别,就只是在于到底是使用银针、还是驱动真气而已。 力量就如同与随处可见的水,既可以滋养生命、也可以摧毁家园。 一个习武之人,如果全部打通了自身的经脉与穴位的话,那么真气运转起来,也自然会变得圆润通畅、收放自如;那么这个人至少在硬实力上,已经具备了称为江湖顶尖高手的资格。 那么天灵脉者体内情况,又当如何呢不好意思,这群天生天养的半仙之体,体内根本就没有经脉与穴位这么一说。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仿佛是千百年来奔流不息的华江禹河一般,真气弥散在血液、骨骼、皮肤、毛发之间、也根本没有固定的运行轨迹 天灵脉者的体内,处处都是平坦宽敞的公路,还是没有收费站的高速公路 如果把两个内家高手的比武,视为两个小孩打水仗的话,那么天灵脉者的水管子,接的就是消防栓;而普通练家子的水管子,接的就是最小的水龙头,还是被水锈堵死了半条管道的那种 虽然天灵脉者如此得天独厚,但白衡胸前的那一道卐字,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面对着白衡在心房汇聚的大团防护真气,这一道尖锐的能量,就仿佛热刀切牛油一般、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挂碍,准确而轻松的命中目标,而且连前进的速度都有受到丝毫影响,就这样若无其事的捅进了白衡的心房之中,带来了根本无法忍耐的剧痛。 意志力或许可以抑制人类的喊叫与求饶、却无法控制体内神经的应激反应 白衡也曾与许多天灵脉高手比武过手,那些刚猛的灵巧的、圆滑的诡谲的,各种各样的路数招式,他白衡都亲身经历、并且彻底击败过对方。但他有生以来,还从未遇过眼前这般怪异如果自己的真气无法完全抵挡消弭,他也可以安慰是自己技不如人;可如今竟然连一点阻滞感都没有传来,使得他打心眼里产生了一种挫败之情。 说时迟那时快、这第一轮弩箭齐射转瞬即至,直扑白衡而来;而白衡本身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既然危机已到眼前,索性就硬着头皮、莽一次好了 天灵脉者就是天灵脉者,就连他们的运气,都仿佛应运而生、天地造化一般 当白衡咬牙切齿地再次强行调集气息,没想到体内的这些老兄弟们,还真的挺给他长脸终于赶在了万箭攒身之前,为自己的身体披上了薄薄一层真气防护在荡开了所有三棱破甲弩箭的同时,他也由于强行聚气、受了不轻的内伤;不过那涌出来的一口心头血,却还是被他给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佩服归佩服,豪迈归豪迈;然而无论是白衡还是周长风,此时都已经心中有数双方今日之事、已然没有任何善了的可能了不过,以白衡此人的本事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势,根本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影响;即便他白衡只有一根手指还能活动,想要把信安侯府上下满门屠戮殆尽、也只称得上是举手之劳罢了 “搭箭” 随着之前那位劝降的官长再次一声令下,侯爵府的后院之中,便立刻传出了齐刷刷的引弦搭箭之声;白衡知道,这些人很快就会进行第二轮的齐射。 “慢” 就在此时,周长风的声音再次从饭堂传出;所有锐字营士卒都立刻停住了手,等待着信安侯颁布新一轮的军令。 “白衡,有一位姓江的前辈,乃是你的故交老友。他老人家命我向你转达一句话,说如果你能够隐居三年不出、他便愿放你等四人安然离去。” 白衡听完了周长风的话,罕见的皱紧了眉头,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躺在柴房地上的三位人质 沉默了半晌之后,白衡这才开口问道 “他们三人为何会昏迷不醒”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服用了一些安神静气的补药而已;如果你愿意应承江前辈的条件,本侯随时都可以令他们三人苏醒过来。” “若果真如此的话,白某倒是也可以考虑” 白衡说完之后,安信侯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又过了一会,由打饭厅方向走出来了一位浑身不停发抖的粗使丫头;她一边哆哆嗦嗦地提防着面色冷峻的白衡,一边小心的蹭到了三位人质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瓶闻药,依次在三人的鼻尖前摇晃了一会 没想到使得天灵脉者束手无策的怪病,竟然如此简单就被一个粗使丫头给治好了 没过多久,李乐安、颜书卿、齐返三人,便先后苏醒过来 “谁敲了老子的后脑勺啊嘶真他娘疼啊” 大梦初醒的齐返,一边挤眉弄眼恢复着视力、一边伸手捂着自己的后脑壳,使劲的揉来揉去;而另外两位姑娘家,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白衡等不及他们自行恢复,急忙上前掐住了李乐安的寸关尺微微用力,待她的眼神也恢复清明之后,这才语气阴沉地对她嘱咐道 “李丫头你听好了,你们仨现在立刻从长安南门出城,直奔东南方向而去;先过荆楚、再过徽州;到了建康城附近,随便找个僻静地方落脚;沿途记得让齐胖子留下白石粉迹,如此一来,沈归也能知道该去哪里寻你们” 李乐安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左右环视起来;虽然她还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仍然还是点了点头,把他的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走吧记得在走出三秦大地之前,千万别停下脚步” 说完之后,白衡也仿照沈归的习惯,使劲儿揉了揉李乐安的脑袋;随即便不再理人,而是盘腿坐在了地上紧闭双目、探查起了那道莫名其妙的卐字。 要说李乐安这个胖丫头,到底有何处与众不同呢平时看起来,这位东幽李家的大小姐,与寻常姑娘家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她的性格与生活习惯,比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子还要粗糙无礼;然而一旦遇到了眼前这等危急时刻,李乐安的出色之处,就会立刻展露无遗。 首先来说,她根本不认识白衡,却能在刚刚恢复清醒的一瞬间,就知道此人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其次,在二人对话结束之后,她连个保重都没有说,只是一把拽起了正在揉脑壳的齐胖子、还有双目呆滞、目视前方的颜书卿、头也不回地逃出了侯爵府的后门 信安侯周长风,到底也是个久居高位之人;他眼看着手中最有利三个谈判筹码离开了自己的掌控,竟然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单就这份颇具天家气相的大格局,也绝对不会弱了老秦王的一世英名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白衡给自己来了一个从头发到脚底板的精密内视检查;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一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见到盘膝而坐的白衡睁开了双眼,隐在窗后的周长风这才轻咳了一声 “白衡,本侯已然如约任凭他们三人离开,现在就轮到你来履行诺言了。这天下之大,你可任选一处清幽之所闭关三年;当然,为了保全您老人家的名声,在场之人定会守口如瓶” “慢着周长风啊周长风,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出了什么问题啊白爷我刚才分明说的可以考虑,却没有一口答应啊如今我仔细考虑过了,正式拒绝你的提议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再见” 还未等周长风骂出娘来,白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信安侯府后院这天灵脉者没了累赘,想要靠着普通人强行留下,实在是个天方夜谭 然而信安侯也不是个傻子,要是没有足够的底气支持的话,他又怎敢与白衡这种怪物谈交易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04人皮人骨天灵脉 随着夜空之中传出了一阵剧烈而密集的爆竹声响;片刻之后、这位言而无信、老而失德的衍圣公,再次笑眯眯地落在了侯爵府后院之中;与此同时,在场众人还听到了一声沙哑低沉的嗓音,只是不知从何处传来而已 “哎,文衍兄,你本不该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丑事来” 白衡听完这句来自道德制高点上的指责,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戏谑神色;但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却仍然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我说江老狗啊,终于舍得从你那狗窝里钻出来见人了你这是一百年出来一次咋莫非今天晚上有天狗食月,你是钻出来赶场子的主角儿呗不过,咱俩虽然也是老相识了,可白爷我爱去哪就去哪,用不着你狗拿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 白衡是他的本名,而文衍则是他的表字。既然有表字,就代表有师承;既然有师承,就是个根红苗正的书人底子。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这位衍圣公到底遭遇了什么波折,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无论跟谁说话,都是极其正宗的地痞流氓风格,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即便天灵脉者不是那种白衣胜雪、来去如风的谪仙人,也不该是一位张嘴就骂街的老不正经啊 白衡这一番粗言秽语刚刚说完,一位身穿素青长袍的中年男子人,竟然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对面,双方相距大约相差十步之遥。 “文衍兄,因何故作一副泼皮无赖之相呢” “过瘾呗说话就是说话,真正有用的就那么几个字罢了;剩下的那些劳什子,不都全是为了照顾别人感受的废话吗老子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就不愿意为了照顾那些庸人的猪脑子,而浪费自己的吐沫星子他们的愚蠢和虚伪,与老子何干” 这位身穿素青长袍的中年人,听完他这一番话之后,沉吟了半晌,仿佛若有所思般的小声附和了一句 “倒是也不无道理” “就是啊,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酒抢金柜,老子就是这么个活法,就是这么个人谁要是看不过眼的话,打上一架就是了” “嗯好吧,既然文衍兄执意以这般面目示人,那小弟也就不好强求了。不过这江湖上的理,可是靠着拳头的大小来论输赢” “江老狗啊江老狗,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天下哪家的理,最后不是都靠着拳头大小来定反正的少废话了,只管放手一战” 白衡一句话出唇,又咽下了一大口涌入喉咙的鲜血之后,腰一沉、双肩一晃,随着一声凭空而来的爆竹响,声先发而人后动,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与此同时,那位身穿素青色棉袍的中年男子,也在短暂惊愕了一刹那后,消失了一个无影无踪 白衡的行事风格一贯粗枝大叶,但这种不拘小节的性子,也只是因为他有着纵横天下未有敌手的硬实力罢了;既然可以摧枯拉朽的正面碾压对手,又何必费尽思量,搞那些所谓的计策谋略呢 然而今日他口中所称的江老狗,却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首先来说,这位江老狗江先生,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灵脉者;而且他与白衡还是同期出道,也是一个几百岁的老怪物了。只不过他为人一向孤僻自闭,又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更没有任何为人津津乐道的江湖传说;所以除了一些老牌的天灵脉者之外,这位江先生,根本就不为外人所知 对上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即便是鼎盛时期的白衡,与他交手也不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何况如今白衡的胸前,又多出了一枚既想不通,也除不掉的卐字;虽然这东西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白衡之前已经因为强行运气抵挡弩箭、受到了一些内伤;而第一次的脱身行动,又被这位姓江的天灵脉者堵了回来,更是伤上加伤了 像是这种级数的比武过招,哪怕是一方心神不宁、或是准备仓促,都很容易会出现意外;再加上原本二人之间的差距,就只是王奶奶碰上了玉奶奶,差上那么一点而已;更何况如今的白衡,还处于内忧外患的状态之下,根本就没有半分胜算 白衡当然也自知不敌,所以他看似卯足了全力,声势浩大的抢先出手,其实只是虚晃一枪而已;借着对方准备防御自己雷霆一击的弹指一挥间,他已经飞至半途的身形突然强行一扭、转身便向东南方向迅速逃窜而去 所谓声望与地位、故事与传说,不过都是由命更长的一方,随便编造的假象而已;白衡虽然是个书人,但毕竟不是鲁西学派那些腐儒教出来的榆木脑袋,绝不会蠢到被名声大义所累,更不会为了什么男子气概,还傻到在自己明显落于下风之时,还要不自量力的与对方拼死一战 破釜沉舟之计,虽然也有过成功的先例;但统兵之将,也必须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籍。 在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面前,即便是靠那些小手段争取到了先手的机会,最多也就只能带来一些微小的优势而已;再加上眼下白衡与江老狗双方身体状态,存在着巨大差距,根本无法被经验与战斗意志弥平。 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白衡耍了个小聪明,迅速离开长安城,一路向东南方向而去。 被他的无耻所震惊的江老狗,还是在一个叫做灞水的地方,拦下了身负重伤的白衡;此地,距离长安城大概有百里之遥,据上古典籍记载,此地,乃是伏羲与女娲的母亲华胥祖神的故乡 踏空遁逃的白衡,是在灞水附近的一座山谷上空,被江老狗捕捉到了行踪,并一掌击中了他的后心、最终栽倒在地面之上的。其实他这一掌,白衡早已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散开来的气劲波动、也分辨出了这一掌的角度与力道、甚至还想到了应对的绝佳手段、与出手反击的最好时机 然而由于胸前那一枚卐字,不定时就会输送出一股尖锐的力道直刺心房;虽然威力不算太大,但多多少少都会影响白衡的身体机能与临场反应 试想一下,当一个拳手在擂台上与人生死相搏之时,每隔上个十秒左右,就会突发一阵剧烈的心绞痛;每隔个十五秒左右,又会来上一次全身抽筋这样的制约条件,哪怕双方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结果也同样是注定好的 由此可见,尽管那位江先生乃是天灵脉之尊,又别有一番儒雅随和的气质;然而面对着身体明显有伤的白衡,他仍然还是选择不留情面的果断出击;下手之时,也更是全力施为,没有半分留情 白衡此生都未有败绩;可没想到今日这第一次败阵,竟然就会输的这么彻底。 “白衡,今日胜你这一战,多少有些趁人之危” “呸,真他娘的牙碜江老狗啊江老狗,我白衡这辈子从没服过谁,你算是唯一的一个了老子是真没见过艺龄近三百年的陈年老窑姐儿,还天天把烈女传挂在嘴边的赶紧一剑把老子剁了,死的再惨再窝囊,我也不愿意听你在这废话了我多活了这么些年、世间的好赖美丑我也全都见过了,唯独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儿呢” 江先生低头看着满脸不屑之意的白衡,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在意被臭骂了一顿,也并没有迅速进行补刀,以防大虎不死、反被虎伤。他只是探出手去,掀开了白衡的衣襟,凝视着那道正在散发出暖黄色佛光的卐字,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告诉你啊江老狗,要杀你赶紧动手,老子我绝不含糊可你要是打算劫色的话,小心老子一口咬穿了你的喉管嘿,说来也怪,老子原本只当你是个没品没种的孬货、可没想到你还有着狎相公的嗜好爱哪玩哪玩去,少他妈打老子的主意” 白衡虽然自知难逃一死,但是也正如他所说一般都已经活了这么多个年头,他早就对这个人世间没什么留恋和遗憾了。今日轮到自己正面死亡,他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心中反而还有些兴奋与期待 正所谓无欲则刚,白衡无意偷生,言语间也就愈加放肆起来。而那位有些虚伪做作的江先生,也并没有因为他那摆不上台面来的泼皮话而感到恼怒;他只是轻轻摸了摸那道金色的卐字,随即便语带感伤的对白衡念叨起来 “其实我本不该出手、至少不该在今日出手但是哎,这个宗闲啊,可真是个愚人,修了一辈子的佛法,竟然还没能化去一个痴字他竟然自愿堕入无间地狱之中,遭受永世轮回之苦,也要给你添上这么一道佛光印。其实这种小手段,对我们这样的人能起到什么效果呢不超过三天时间,就会被自行化解掉你说说看,他这是不是在用命来逼我出手、逼我行出这等趁人之危的不义之事啊” 白衡闻言放声大笑、笑到了一半、又被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所呛,费力咳出了淤血之后,这才勉强说出话来 “我说你到底是去狎相公的还是去当相公的怎么多年不见,人都变得絮叨起来了江老狗啊江老狗,你就行行好,别在这絮絮叨叨的折磨老子了行不行” 这位江先生听完之后,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夜本是万里无云,正在顺着官道骑马狂奔的沈归,忽然觉得心头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与慌乱;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夜空中望去,只见那原本还是花团锦簇的夜空星河,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干旱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三秦大地,竟然下起了一场夜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07船家不打过河钱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这位巨灵侯爵、徽州总督、代管江都郡大小事宜的徐荣环,由于当年父亲战死在东海关阵前的原因,对任何一位幽北人士,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彻骨的恨意。不过此人虽然看似痴蠢,但在国家大事之上,却从来都没有犯过糊涂他对于打着外邦使臣旗号的幽北人,虽然态度定然是十分冷漠抗拒的,但也从来都不曾刻意与人为难。 像他这种顾大局、识大体、上阵能杀敌,上朝也能放炮的莽汉,又怎会得不到天佑皇帝喜爱与器重呢 而沈归齐雁二人,虽然能够瞒住沿途捕快的追捕、与那些江湖游侠的伤人暗箭,却没把握能瞒住巨灵侯徐荣环的眼睛这可是一员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外征战厮杀,喝着血水长大的顶尖战将啊若不是他领军死死钉在江都郡的话;凭着北燕王朝这棵摇摇欲坠的枯树,又怎么可能会与欣欣向荣的南康王朝划江而治呢 沈归绝对不会小看任何一个身居高位之人;尤其是那种蠢到挂相的狠角色 说到安庆城,就不得不提起当地的一个奇人。目前的安庆城、乃至周边村镇县乡,都归于越扬侯王宪的管辖范围之内。而这个王宪王侯爷,本身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的底子;他们家祖上最有成就的一位先祖,也不过就是北燕开国皇帝的某位嫔妃而已。所以事实上安庆城这一亩三分地,就是当年陛下纳妃送来的彩礼罢了,根本算不上丰厚;而他们家这个越扬侯的头衔呢,也没有世袭的资格。 然而百年时光匆匆过去,也不知是因为历任的北燕皇帝,都把这个小地方给忘在了脑后呢还是徽州王家的后代,确实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即便他们没有世袭的资格,王家人仍然还是一辈接着一辈的班、继续替天子牧守这一块国土。 由于出身平凡的原因,所以历代的越扬侯,在北燕王朝之中都是既没有话语权,也没有盟友,也没有敌人的透明人。而且,不光是朝堂之上有他没他都一样;就连这座安庆城,有没有这个侯爵,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这安庆城虽然位于南北战争前线,但由于地理环境特殊,从未发生过大型战争,所以也没什么备战工作需要处理;而民间发生的私斗与纷争呢,又轮不到他这个侯爷亲自过问;所以王宪每日的任务,就只是吃喝玩乐、享受人生罢了。 不过从侧面来看,为安庆城安排了这么一个纨绔子弟,也体现出了天佑帝那非凡的用人智慧。首先来说,徽州王家树大根深,在当地早就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只不过由于王家的后代子弟,全都生于富足殷实的环境之中,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想与野心可言。 维持现状,并不等同于墨守成规。假如周元庆在如此敏感的城市,安排下一员能吏干将的话,那生出来的乱子可就大了去了 首先来说,朝廷空降来一位精干的官员,那么他在当地没有任何势力辅助,办起事来自然也就会束手束脚、无法施以全力;如此一来,就免不得要亲手组建一个班底或是团队,为自己所用了。不过,他想要抡开膀子大干一场的话,那么首当其冲就会与本地的固有实力,产生一场明争暗斗;如此一来,整个安庆城立刻就会陷入毫无意义的内耗之中。 况且这座安庆城,与南康就只有一水之隔,双方原本就是一国之民、同宗同源统文化,所以民间私下里的沟通也非常频繁。如果从朝廷法度来讲的话,这种行为可是严重触犯北燕国法律条往小了说,这叫走私偷渡;往大了说,这也可以算是里通外国了 那些久居燕京城的能吏干将,又有谁在外放之初,不是卯上了一股吃奶的劲、想要把整个北燕治理出一个海晏河清,天下承平呢然而如此一来,抓了北燕国人,或许还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万一要是抓住几个南康人士,要不要当成敌国细作而当众斩首,并把头颅高悬在城楼之上呢 如果这位青天大老爷施展雷霆手段的话,只怕不出一个月的光景,北燕与南康双方,就再次全面开战了;如果他选择网开一面,那么这个人的一腔锐气与官威民望,也就彻底无从谈起了。 无论是内耗还是战争、无论是谁输谁赢,倒霉的都只会是安庆府周围的百姓和商人,吃亏的也都是北燕王朝自己啊 至于说派来一个平庸之辈的话,那与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分别呢历任越扬侯虽然都是荒废政务、嬉戏人间的性格;但人家吃喝玩乐,花的也都是他们王家的银子,根本就不需要亏空朝廷的钱来损公肥私;况且这么多年以来,凭着安庆府的百姓们自立自强的精神,也早就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相对平衡的封闭环境,根本不需要、也容不得外人轻易插手。 所以,在这样一座敏感而平衡的边境城市,放下这么一位闲官来,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如今安庆城的知府老爷,就是早年王家大总管的儿子;而那些维持社会治安的捕头与捕快呢,也大多都是原来那些护院壮丁乡勇的弟子;正所谓亲不亲三分向,无论城中发生任何纠纷,最后也都会得到一个和平解决的方式来。 虽然结果未必绝对公正,但至少能得本地百姓们的大多数支持与认同。所以这座安庆成的社会风气,还称得上是井井有条、安定繁荣的。 沈归经过了多方打探之后,终于在一位老牙行的接引下,见到了一位专做偷渡生意的老渔夫。 “船老大,我们有两个人,没有货物;打算过江的话,需要多少银子啊” 此时的沈归,正坐在一间有顶没墙的茶棚之中;周围布满了正在押宝耍乐的力工与闲汉,环境异常嘈杂喧闹。而坐在他正对面的汉子,浑身皮肤黝黑,赤着脚板带着一顶宽沿大草帽,年纪大概在五十岁上下,一看就是个老船工了。 此人打量了沈归一眼,语气平淡的说 “既然你是老耗子带来的朋友,我就给你交个实底吧;没货的话,每人三百两银子,我这一百五,对面一百五。” 这个价格,真可谓是天价了但沈归知道,这摆渡有摆渡的规矩,水上漂合法船只与海底漂私人黑船的价格,也不能进行比较。 江湖上有好多黑船主,会开出极低的价格,把客人诱骗上船;只待船只划到水面中央之后,人家或是直接亮青子拿刀子勒索钱财;或是直接狮子大开口,生讹硬要。如果有人想要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或是人多势众的话,船老大就会纵身往水里一跳,踪迹不见了;剩下那些舍命不舍财的客人,就在水中央飘着去呗;如果一会想明白了,打算破财免灾的话,可还得再加上一份额外的衣裳钱了 如果碰上个自恃水性不错,想要下水与人家拼命厮杀的话,可要提前想清楚了后果凡是能做这海底漂买卖的船夫,大半可都是旧走江湖的老水鬼出身也许在岸上动手,你一个能打他一百个还有富裕;可一旦到了水里的话,人家只要往你身上一撞一缠,直接就带着你一起沉下去了 而且这个临时加价的习惯,也不单单是黑船才有的;即便是那些在官府标明挂号的官船,也从来没有坐完了给钱的道理都是买一张门票上船,到了河中央再额外加收一次尾款;至于说你不给的话,虽然人家是正经摆渡,不敢随意杀人;但人家不开船不就得了吗有一句老话,船家不打过河钱,说的也正是这个道理 而他这趟赚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其中有上下打点的买路钱,还有给老耗子的一份茶钱,以及跑黑船这高风险的活带来的高收益;综合的计算下来,这个价格虽高,但也谈不到讹人了。 今日沈归预定的这艘黑船,由于中间有着牙行前辈老耗子的人情在,所以这为老渔夫也就实打实的开出了一口价来;知晓其中利害的沈归也没还价,只是与对方约定了渡江的具体时辰之后,便离开了这个热闹非凡的码头。 亥时初刻,沈归与齐雁一人背着一个包裹,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双方约定好的渡河地点。这里乃是野外的荒岸,背后还有着一片小小的土丘遮挡。如果在晴朗的天气下,站在这座小土丘上,可以直接望到江对岸南康的具体情况;不过也正是由于距离极短、水道狭窄的原因,所以也导致这一段的华江水流非常湍急;即便是在光天化日的情况下,想要划着一艘小渔船渡河,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河两岸的距离,虽然只有八里左右;但这陆地上的八里,与水面上的八里,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再加上河岸两边的瞭望台,究竟是不是象征性的装饰品,也是谁都说不好的事而这位渔夫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卖老耗子的面子,但沈归与他们二人,也都是刚刚结识罢了。可不可靠这件事,谁又说得准呢 沈归虽然会水,却只是放在风平浪静的湖水里,勉强淹不死的水平;而齐雁虽然水性极佳,但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位转业老水鬼的对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08星夜渡华江 明月映照在华江水面,随着波涛的翻涌,竟有如梦似幻之感;而那位皮肤黝黑的船老大,已然如约等在了岸边。此时他正在朝着一个细密结实的大渔网之中,小心翼翼的码放着货物。沈归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应该就是他顺船走私到南康的货物了;从那细琐的声音听起来看,应该是夹带了一些瓷器类的小玩意儿。 仔细码放好了货物之后,船老大直接把渔网栓在了木船尾部凸起的桩子上,而承载着货物的网肚,也自然沉没在了涛涛江水之中里 船老大接过了沈归递来的三张五十两银票,便把他们安排在了船头就坐,平衡头尾的配重;之后,又拿起两个藤条编织的大号筐盖,嘱咐他们待船行至半,便用这个东西护住自己的左侧身子,以防不测。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船老大 抽出一把小刀,把拴在树干上的绳索割断,用船桨用力地一撑河岸,这一艘小渔船便在满天星辉的映照之下,随着那一江春水,飘飘荡荡地向河对岸的南康驶去 这艘小船本就是渔船样式,即便加上三个成年男子与一网黑货,这点重量也完全无法地域狭窄水路那湍急的波涛。可没有金刚钻,人家也不敢揽这瓷器活,沈归就亲眼看着那位其貌不扬的船老大,一手划桨一手摇橹,仿佛瞬间化身为河神爷一般,驾着这艘小舟或顺或逆,忽快忽慢地荡入了水面深处。无需船老大好喝,只待波浪一起,沈归与齐雁便小心翼翼的躲在了藤条编织的简易盾牌背后;二人感受到了水面之上的流速,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与叹服 这是何等精妙的操舟能力啊这艘小渔船自打离开了水平相对平缓的河岸,便立刻成为了一片落在浪涛上的落叶,不由自主地随着水流湍急的江面,极大幅度地左右摇摆、上下翻飞起来;就在如此危机水况之下,那位操舟的船老大却仍然没有半分的担忧之色,反而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出言安慰着两位面色发青、嘴唇发白的船客 “你们俩可是好运气啊,今日的江风不大,浪头也低,最适合跑船了不过你们也别大意了,护好了自己的身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飞来点什么物件呢要是谁一个不注意掉进了江里,这船钱我可是一个铜板都不会退给你们的” 船老大这没头没脑的话才刚落,沈归耳边就已经传来了一道羽箭破空之声。不过一来这船只晃动频率极大,二来听那破空之声,距离小船还尚有一段距离、三来又有着茫茫夜色作为掩护,再加上二人那枚简易藤盾极为厚实,所以他也就没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只是谨慎的护住了自己的身子 随着藤盾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之后,船老大仔细看了一眼,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船桨和摇橹,拿起了脚边的一枚破铜锣,狠狠敲了三下之后,这才继续操控着渔船,向对岸继续行驶 “行了二位,把那东西放下来吧,没事了。你俩谁眼睛尖呀帮我看一下那箭尾刻的是个什么字” 沈归反手拔下了藤盾上那枝羽箭,借着月色仔细一看,只见尾羽下面的箭杆之上,歪七扭八的刻着一个豆字。 “箭上刻的是一个豆字,豆腐的豆。” 船老大听完之后一愣,随即笑眯眯的咧开了大嘴,笑骂了一句狗屎运,然后才对沈归解释起来。 原来这一枝羽箭,乃是由安庆府水军营的当值守卫射出来的,意在打击威慑偷渡走私之类的不法行为。他们每一班轮次的巡江守,乃是四十个人的编制,所以这原本应该是一阵箭雨,而不该是一枝孤箭;只是那位名叫小豆子的新兵,今夜恰好赶上了狗屎运而已。 自从南康与北燕朝廷决裂之后,此地便成了偷渡与走私行为极其猖獗的一个灰色地带。 尽管南北双方在最开始的时候,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围追堵截,也是天天都在上演,用尽了一切能想到的方法,却始终收效甚微;长此以往,这种事也就变成了民不举、官不究,北燕与南康双方也都心照不宣的惯例了。 今夜的偷渡行为,其实船老大早就跟今夜亥时与子时当值的巡江军士通过气了;而这一阵象征性的箭雨,也就只是一个表面功夫罢了。如果这一阵箭雨无人命中目标的话,那么船老大的五十两孝敬银子,就全都用于这四十位巡江守军的加餐;如果有哪一位军士射术高超、能一箭命中的话,那么就可以独得这五十两的银子,充当奖品。 瞧,他们把这收黑钱的营生,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抽奖游戏,可见在安庆城类似的事件,是多么常见了。不过,水战最终要的武器首推弓箭,这小游戏除了能够打发无聊的时间,给军士们找点乐子之外,多少也能提升一下他们训练的积极性。 当然,这种小游戏经年累月的玩下来,这条江面上也会有不少倒霉蛋;或是被全部射死、或是直接被巨浪掀翻船只;所以总体来说,这趟旅程看似非常短暂,但却是危机四伏的一场赌命之局。 今夜的水面相对来说平静一些、再加上船老大那一手娴熟精妙的操舟术,众人还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江心、向南康的官方渡头堂而皇之的靠了过去。 此时南康渡头的照明火盆,已然被人点亮,而渡头边上那座已经收摊的茶棚子里,正坐着一位身穿深蓝色长衫,品貌清秀的青年男子,此时正在望眼欲穿的打量着渡头附近的情况。 此人一见有舟靠岸,又小心分辨了那位朝着木桩子上拴绳的船老大之后,立刻站起了身形他先是虚掸了掸身上的浮尘,随后朝着自己身后拍了两下手掌,这才不紧不慢地向渡头走去。 “曲叔,您可让我好一阵苦等啊怎么样,您估摸着这次能剩下几个囫囵的” “唔今夜的江风虽平,但浪却是不小;至于能留下几个囫囵的嘛那就得看龙王爷的脸色了” 这位姓曲的船老大打横了船以后,一边回复着对方的闲话,一边在沈归的帮助之下,收起了那张拖在江水之中的渔网。 直到三人安全登岸以后,众人才在两架火盆的光照之下,见识到了这十件从北燕走私而来的瓷器 不看还不在意,可等待这十件东西现出了本相之后,真是差点把沈归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这十件瓷器,渡过了短短的一截江面,如今还能完好无损的幸存者,也就只剩下了三件而已;其余的瓷器不是撞在了水下暗藏的礁石之上、便是由于江水波动而带来的互相碰撞,成为了一堆无用的碎瓷片。 沈归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十件器物,个顶个都是极品的汝瓷、而且还是北燕皇宫定制的官窑,落着内务府造办处的款呢那三件完好无损的物件,一个是三足笔洗、一个是细颈梅瓶、还有一个就是仿古的三足香炉。当然,这种东西都只能算作是小玩意儿、小摆件而已;至于那些尊、瓶一类的大型重器,毫无意外的全部碎成了一堆瓷片。 可即便是这样,无论是那位曲船夫,还是那位接船的小伙计,却都露出了掩盖不住地欣喜之色 “我的曲叔啊,您老人家可真是河神爷转世啊我从小喝着华江的水长大,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在一趟过水货里,存下三件瓷器呢等我把这批货带回建康城以后啊,可得给您老人家好好扬名” 说完了一番恭维话之后,这小伙子是既没掏银子,也没给银票;而是挥手招来了一个打扮普通的小活计,像是伺候祖宗一样搀扶着老曲,缓缓离开了这座渡头。 “怠慢了二位贵客,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们生意人都讲究个先后,总不好因为结识了新的贵客、而怠慢了旧日老友啊,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谢,单名一个川字,乃是于家商号之中的一位小管事,专门负责在这个渡口,处理北燕方面的大小事宜。” “谢掌柜无须自谦,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啊” 沈归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随即用眼角暗示齐雁,想要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没想到刚刚抬腿,便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谢川,拼命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二位客官先别急着走啊我与曲叔可是常来常往的老相识了,凡是他老人家带来的客人呐,谢某更是一百个放心不过说来也有些惭愧,在下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还请二位贵客大人有大量,恕过在下的不恭之处这二位的摆渡银,是不是忘了付清呀” 由此可见,这位于家商号的小管事谢川,不光模样收拾的体面利落,待人接物的本领也有了十足的火候方才他与那位行船操舟的老曲沟通,用的可都是大白话;可如今轮到了沈归二人,满嘴说的又都是半文半白的所谓雅言即便他可能没念过几天书,也没有正经师承;但就冲他这份机灵劲眼力价,走到哪也不会少他的一口饱饭吃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09定制化服务 沈归听到这里,心中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在翻找银票的时候,心中也生出了几许波澜这南康王朝真不愧是商业高度发达的富庶之地,就连这位明显才刚刚出徒的小管事,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说话办事,都已然非常成熟可靠了;在他这个年纪,能有这种意识水平,着实算得上是服务行业的绝世奇才了 付完了剩下了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之后,沈归与齐雁便再次打算离开;没想到这位服务业的天才谢川,再次出言阻拦二人 “二位可否慢走一步,谢某还有些话想说” “哦莫非在下的银票有假不成” “岂敢岂敢,公子爷的银票货真价实,谢某人也没有怀疑之意;何况你我方才已然交割完毕,既然这银票已经到了我谢某人手里,即便忽然变成了一张废纸,也与二位没有任何关系了谢某只是见如今天色已晚,周围又是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想要多嘴问上一句,看二位是不是打算去江州城歇脚,需不需要谢某为两位公子备上一辆马车,再提前打点一下城门卫,安排一下酒菜与客店呢” 沈归一听对方这话,不禁在心中为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正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看来这南康人士,还真是个顶个的会做生意啊这个谢川、或者说是于家商号,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齐雁虽然还是一头雾水,甚至已经把指尖刀扣在了自己的指缝当中;但沈归却可以想象得到,对方应该没有恶意,而是打算把银子从头挣到尾呀 马车虽然是按照路程远近计价的,但如今毕竟是深夜时分,又是在四下无人的荒郊野岭,是铁打的卖方市场;所以谢川必然会在市场行情价上,再额外加上一道深夜服务费而且之后二人投宿与吃食的银子,他也必然会一手托两家,两头抽取佣金,与牙行的生意别无二致。 如果再算上这谢川本身也是要坐车回城、赚了自己这笔银子还只是捎带脚的事,那真可谓是盆满钵满,从头顶赚到了脚指头啊 这一招对于沈归来说,自然是比较普通的经营模式;但至少在华禹大陆的这二十年岁月里,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精明的商业模式 “哦谢兄可以帮我们安排客栈和酒席夜宵这当然好极,只是不知我们是否有挑选客栈和酒楼的余地呢” 谢川听完沈归这话微微一愣,随即便露出了一抹罕见的真心微笑来 “公子爷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是在考教我谢某人啊” 说完之后,谢川竟然朝着远处学起了鸽子叫,只待远方回了一声唿哨之后,这才胸有成竹的继续说道 “江州城里头等的客栈,共有三家,每家也都有驻店的厨子,包子面条馄饨饺子之类的夜宵小吃,随时都能伺候着二位;如果二位想吃的讲究一些,我们也能联系到四家顶级饭庄酒楼的大师傅,开一桌上等的酒宴席面;如果二位仍觉得不够体面,在下也可以连夜赶往建康城,请秦淮河畔的厨王,来江州城亲自伺候二位用餐这么说吧,只要是南康境内存在的人或物件,二位又能叫得出名字来,敝小号可谓是有求必应,无不应从” 沈归听到这一番话,也开始对这个于家商号产生了一些兴趣;如果这个谢川没有胡说八道的话,那么这个于家商号的生意网与人脉,真可谓是手眼通天了 不过既然问都问了,不让他赚上一笔的话,也显得不太江湖。于是沈归给了齐雁一个小心戒备的手势,随即便漫不经心地对谢川说道 “出门在外,哪有那些讲究啊也不瞒你,我们兄弟二人此行,正是打算在江州城落脚,免不得要叨饶谢兄一程了。至于说这客店与酒菜嘛我们住在哪里倒是无大所谓,只要两间清静整洁的上房、又能洗去身上的江风即可;只是这吃食嘛我们兄弟二人却有些挑嘴,想要吃上几道好菜,再喝上一壶当地的酒浆,驱除一下江上的潮湿之气。不知谢兄你” “酸甜苦辣咸,二位喜好哪种口味精美华贵的上等酒宴、素雅平实的家乡菜,二位又更喜欢哪一种呢” “席面吃的多了,算不得什么新鲜的;我们今日想要尝尝江州城的本地风味。” 谢川听完之后,双眼立刻放空,手指也开始胡乱地波动了起来;片刻之后,他便笑眯眯地对沈归报出了具体价格 “方才谢某人核算了一下,全部包括酒饭与投宿在内,共计纹银八十两。不过既然二位此行乘了老曲的船,又与我们于家商号是初次相交,所以谢某可以作主,您再给五十两银子,那么之后的行程,就全都包在敝小号身上” 沈归本就是个不缺银子的人,随手就递了一张百两银票过去 “既是初次相识,又怎好叫谢兄蚀利呢剩下的银子,就分给你手底下的人,权当作是起夜的酬劳了。” 谢川借过银票之后便再没废话,立刻侧过了身子走在前方引路,一直把二人引向了停在官道旁的马车边上。紧接着他又留下了一句稍等,便一头钻进了车厢之中,先是拽出了一根细细的炭笔,在两张纸条上飞速写下了几行字;随即竟然从车厢中拽出了一个小笼子、揪出了一只洁白的信鸽,在腿绑好了字条之后,便朝着东北方向放飞而去 放飞了鸽子之后,他这才取出了一个做工精巧的木制小台阶,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车厢边上,微笑着对二人说道 “二位公子爷,可以上车了” 一套流程下来,直把一个终日餐风饮露、爬冰卧雪的齐雁惊了一个目瞪口呆 这齐雁虽然不是出自大富人家,但他的职业特点,也决定了这天下谁都有可能缺银子,唯独他们缺钱,就只需要伸伸手而已银子来得容易,去的自然也就马虎,所以齐雁花银子的手段,也不比沈归这个败家子软到哪去不过虽然他银子花了千千万,却没有一次花的如此掷地有声、如此的心甘情愿 服务态度已经好到了极致,价格又只比市场价高出了一些而已;像谢川这样的生意人不赚钱,那才是天理难容呢 这一路之上,仿佛刚刚进城的兄弟二人,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坐在车厢以外的谢川,还在滔滔不绝地给车厢内的二位贵客,介绍着江州城附近的风景名胜,以及市井民情 待马车抵达了江州城东门之时,已然是深夜丑时了。按照常理来说,这前线城市的城门宵禁,定然是谁都叫不开的可如今的江州城东门,已然是大敞四开,就连漆黑一片的城门洞中,也是清晰可见 城门洞中站着两位举着火把的人,一见有乘马车抵达了东门外,便迅速举着火把跑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挺做工精美的轿子,由四个短打扮的壮年汉子扛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这二位领路人 “谢管事,已经全都备好了。” 那位身量不高的长衫男子,一手举着火把,已然在谢川身边站定,;谢川听完点了点头,朝着轿夫轻轻一摆手,又再次把手边的木制台阶放在了车厢旁边,这才朝着车厢低声回话 “二位公子,深夜马车不便进城,还请二位在此换乘小轿。不知二位入城之后,是想先梳洗一番、还是先用膳呢” 沈归率先撩开了帘子,缓步走下马车 “自然是先回客栈,梳洗一番了” 右手边的轿夫头闻言也无需谢川招呼,立刻落轿掀帘;而后面两位轿夫也立刻把轿子倾斜到一个方便入内的角度,等待沈归上轿这可真称得上是脚不沾地的服务模式了 两顶轿子,在两位拿着火把的中年男子引领之下,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城东的一间客栈后院。此时此刻,两位跑堂的活计、与一位身着长衫的掌柜,也早就在后门恭迎贵客了。那两位引路的男子,把沈归与齐雁的包袱往小伙计手里一交,又退回到沈归的轿边,轻轻叩了两下轿厢,低声回道 “二位公子爷,咱们到了。” 这两挺四个人抬的轿子,一路上实在是走的太稳了随着那富有节奏的轻微晃动,奔波了一路的齐雁已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待这位明显睡眼惺忪的小齐爷一脚刚刚踏出轿门的时候,那位掌柜的立刻就扬起搭在胳膊上的一件披风,轻轻地罩在了他的背后 “二位贵客,请随小老儿来;热水与替换的衣衫已经备好,还请二位分别进房沐浴更衣” 梳洗过后,兄弟二人都换上了一身不算名贵,却干净合体的衣衫,结伴缓缓走向前楼;二人站在院中,看着二楼那间唯一亮起的屋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大雁呐,此情此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雁凝视着二楼那间昏黄的窗子,心驰神往的说道 “我想先去干一票大的,然后就在这座江州城里颐养天年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10江州风月诱人醉 八十两银子这个价码不多不少,放在燕京城都能做些什么呢大概是一桌算不上顶尖的酒席、或是一块不大不小的阿芙蓉膏、或是一位过了气的青楼女子、或置办上一间杂院之中的小仓房;然而在南康这座名不见经传的江州城呢则是一路之上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体贴入微的小心伺候。 这两种花法究竟谁高谁低,只怕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看法;只是对于沈归和齐雁来说,今日这八十两银子花出去,真是既舒坦、又实惠 且不说还未上席的酒菜究竟如何,单说这一场免费的澡,也令沈归与齐雁开了眼界他们竟然在浴桶旁边的接手桌上,发现了两种稀罕物洁牙粉与肥皂这两种东西,在北燕王朝都是皇室御用的稀罕物;至于幽北三路那些土包子土财主,更是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就连颜青鸿这位九五之尊、皇帝陛下,都是用盐来洁牙的且不去说干净不干净的事,要是一直这么刷下去的话,他还不早晚得上肾衰竭吗 然而就是如此珍贵的洁牙粉与肥皂,竟然是南康客栈奉送的自己和齐雁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兄弟二人在这间店中的所有消费,全都由那八十两银子的套票里面出这就等于去肉档只买了一盘猪下水,结果人家却是用头层的小牛皮来当包装纸 等到兄弟二人缓缓走入二楼雅间之后,这才明白了自己之前那小半辈子,简直就是白活了 这间二楼雅间虽然不大,但造型陈设古朴淡雅,不带一丝金粉之气,若单论华贵而言,就连燕京城的中等饭馆都远远不如;然而沈归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才发现,原来这副看似穷酸的模样,竟然是本家刻意追求的风格就连最新的那张饭桌,至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而摆在茶桌上的那盏小油灯,竟然还是漂洋过海的外域舶来品,造型与配色都充满了异域风情;就连摆在香案桌上的那座黄铜六角香炉,虽然是民间匠人的仿品,但无论是器型还是质感,都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而那位清瘦儒雅的掌柜,此时才刚刚打来了一盆铺满了花瓣的净手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木制的脸盆架上之后,这才躬身对二位正在打量屋中陈设的土包子鞠了一个躬 “二位客官,现在可以传膳了吗” 沈归闻言颇为含蓄的点了点头,随后掌柜再次欠身,面对着沈归倒退走出房门之外;不足半刻种之后,桌上已然整整齐齐的摆了四个热炒碟,而碟子的正中央,还有一煲闷着盖子的砂锅。 “谢管事事先吩咐下来,说二位公子爷想要试一下本地的特色菜肴,在下便请来了江州城中最出名的一位厨娘亲自掌灶。山粉蒸圆子、干豆角烧肉、杂炒野菜、芦蒿豆腐干至于这一煲呢,则是祛湿益气的黄精炖老鸡。这些都是本地的粗菜,也不知道二位贵客是否吃得顺口。先尝试一下味道,如果难以下咽的话小人立刻全席撤走,后厨中另备下了一位北厨,正在等着伺候二位。” 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沈归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山野土菜的内中乾坤。虽然摆盘的确不太讲究,器皿也都是平民百姓的日常用具;但原料的选择、与刀章的功底,可连半点大问题都挑不出来;就拿那煲最显眼的鸡汤来说吧,不但黄精与老母鸡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本地货色;就连作为配料的党参与淮山,也定然经过了精挑细选的上上佳品 沈归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 “非常好,看得出那位厨娘的手艺的确非比寻常。这张银票替我转交给后厨的二位师傅,权当我兄弟二人的谢仪了。” 见沈归应下了这一桌子的家常菜,那位掌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轻声细语的道过了谢,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银票之后,这才招呼了一位样貌清秀的小厮进入房中;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学徒,左臂抱着一个小号的泥炉,右臂抱着一个中号的酒坛子,坛子上还隐约有些没有擦拭干净的泥封印记 “那鄙人就不打搅二位的雅兴了,趁着锅气还在,请二位尽早用膳吧。这一坛乃是窖藏了三十年的九酝春,不算名贵,但胜在入口柔和,余味悠长;这位乃是九儿姑娘,鄙人请她来给二位温酒添香的不过嘛” 沈归看着那位模样清秀、但面带羞怯的小姑娘,不经意的随口问了一句 “不过什么” “不过九儿姑娘她是位清倌人” “知道了,去吧。” 待所有闲杂人等退出外门以外,那位九儿姑娘怯生生的给兄弟二人施了一个礼,又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窗子;随即走回门边,手法利落的燃起了那架小火炉,默默无言地开始做起了自己的工作。 沈归与齐雁早就饥肠辘辘,方才又空腹洗了场热水澡,如今饿的已经开始发慌了再加上此时还有外人在场,谁也不便开口说话,只好专心致志地吃起了桌上的菜肴来。 桂花味儿的熏香,菜肴散发的锅气,陈酒老姜散发出的香醇辛辣,还有女子身上那淡淡的脂粉香;这些迷人的味道融合在一起,竟然让一路上吃尽了苦头的兄弟二人,生出了一种两世为人的错觉。 犹如身在梦境之中的沈归,忽然想起了一首不大应景的诗句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虽然这两句诗背后的真意,乃是充满了对那些遗忘国仇家恨之人的讽刺与蔑视,是诗句提到的地点,也是江南的临安府、而并非是这座江州城;但就是这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却也让沈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这江南道不光风光旖旎,就连生存环境都是如此恬静舒适,怪不得齐雁方才都想以二十岁的高龄,毅然在此退休养老呢像是这样的人间天堂,有谁不想、又有谁不会沉湎于其中呢 不过这江州风月虽然美妙,却也是一把无色无形的软刀子,能够直接由内而外地剔除大好男儿的骨头与志气,只知终日沉湎于纸醉金迷的环境当中 在快马弯刀面前,就是是那些雄浑壮阔、气贯长虹的千古名篇,也终究是苍白无力的废纸一张而已。 次日晌午时分,待沈归与齐雁二人离开客栈之时,掌柜亲自带着四个伙计笑脸相送。临别之时,不但奉送了干粮与美酒,更奉上了一张做工精巧的名帖,承诺下次再来江州之时,可以提前派人捎来一个口信,他定会派人出城相迎。 沈归与齐雁带着浆洗已毕,但还未能全部烤干的旧衣服,背着那两个包裹,踏上了江州城的正街。正午时分的江州城,与夜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街面上真可谓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路上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紧皱眉头;就连那些扛着重物的力工,都咬牙切齿的歪着脖子,顶着大麻袋小步疾行 虽然比不上被敌军破城那般仓惶,但整个城市的速度,却已然晃花了齐雁的眼睛 “哥,你说他们都忙什么呢” 沈归听到了他这个问题,立刻从遥远而熟悉的生活节奏之中,暂时抽离开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忙着干活呗” “嗨,谁不忙着干活啊我是在问他们只是干活而已,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着急” 沈归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跟齐雁解释。对他来说,无论是北燕王朝还是幽北三路,生活节奏全都比不上南康来的更加快速。沈归心里当然清楚,这是商业发达带来的必然结果,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见到这样一番景象,倒是也让沈归觉得南康王朝的社会环境,变得更加真实、更加立体起来。 无论经济何等发达,城市如何繁荣,那些服务的周到,充盈的物资与丰富的娱乐,都是兜里揣着大把银票的富贵人家才能享受的稀罕物。像是在江州城、乃至整个南康境内,有了银子,走到哪里都是天堂;没有银子,走到哪里也都是炼狱。 沈归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华延商帮金牌,又捏了捏包裹里的银票卷,侥幸似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老子兜里有银子 兄弟二人在街面上转来转去,本打算寻一架普通的马车,可没想到才刚刚走出两条街去,竟然就被一个青年迎面拦住了去路沈归转头一瞧,嘴角立刻就翘了起来 此人正是昨夜那位精明老辣的地陪先生于家商号的管事,谢川。 “呵,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二位贤兄昨夜休息的可还好今日就打算离开江州城了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效劳之处无需客气,随时都可以来于家商号找我谢某人。” 沈归看了看齐雁,眼珠一转,便立刻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正巧遇了谢兄,那我们也就一事不烦二主了不瞒你说,我们兄弟二人啊,都有一口嗜好”说到这里,沈归用手指比出了一个烟枪的手势“打算跟您这” “公子公子千万要谨言慎行啊” 那位百依百顺的谢川,此时听到沈归需求之后,竟然仿佛被热水烫到了一样,直接出言打断沈归的下话;而后他又小心翼翼的左右打量了一会,见无人注意之后,这才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跟我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11公事与私情 沈归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他是想看看在谛听的老窝之中,那些几乎可以通行天下的硬通货,到底是个什么市场行情。可自己才说了一个名字,竟然就被那个办事非常稳妥、语态也极其温和的谢川谢管事,非常粗暴直接的打断了话头;随即又跟做贼一样,把自己和齐雁连拉带拽地拖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呼那东西是能当街说的吗二位公子爷呀,您们都是从北边来的,不清楚我们这里的规矩。别瞧就这么几个字,却已经足够要了咱三个人的脑袋了” 此时谢川脸上的恐惧与恼怒,绝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他嘴唇发白,满脸涨红,双眼也一直在左顾右盼,就仿佛他与沈、齐二人,正在谋划着行刺皇帝一类的抄家灭族之事一般;沈归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与来回挪动的双脚,也陷入了诸多的猜测之中;而齐雁却没他那么多的忌讳,只是略微压低了声音,语气中仍然带着不屑之意 “这有什么呀,在北边还不满大街都是烟馆和膏店吗而且这玩意儿还是你们南人贩过去的,咋现在到了你们本地,连提都不能再提了呢” 谢川听完之后,神色几经变幻。随即,他绕着齐、沈二人转了三圈,双眼仔细打量了几个来回,还颇有些无礼的捏了捏二人的胳膊;踯躅半晌之后,这才一咬牙一跺脚,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 “我看二位的身子骨,不像是久服此物的老杆子就算小人多一句嘴,能戒的话,还是尽量戒了吧对于二位来说,花点银子虽然无大所谓,可那玩意儿它它害人呐哎,多的我也不说了,我再跟二位多废话一句至少在没离开南康以前,可千万不要再提此物了无论您是买是卖,只要是让官府中人听到了去,可绝讨不到什么好来” 说完之后,这谢川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仿佛躲瘟神一般、三转两转的,就消失在了七弯八扭的小巷子中。 沈归站在原地,望着谢川仓惶逃窜的背影,恍然大悟似的念叨了一句 “如此看来,这谛听的幕后东主,确实没有挪窝的打算啊” 放下坐车前往建康城的沈、齐两兄弟不谈,把目光转回他们二人的老巢幽北三路。 在兴平皇帝治下的幽北三路,可能是时间尚短的原因,所以与往日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如果要找出一些隐患的话,还是那老调重弹的三家相争罢了。不过下面的人虽然斗得热闹,但那三位主事之人,至少到现在为止,还真就是一条心的。 不过,刚刚才趋于平静的幽北三路,也被颜青鸿接到的一封私人信件给彻底打破了。 “陛下,周老头送来的这封私信,您打算就是这样的回法吗” 中山路总督傅忆,拿着颜青鸿才刚刚吹干墨迹的一张信笺,上下打量了一眼;而后,又顺手交给身旁的李子麟过目。兴平皇帝颜青鸿,听完了他的问话之后,又仔细看了看两位国之柱石那紧皱的眉头,无辜的耸了耸肩、仿佛推卸责任似的指向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位瘸子宰相万长宁 “你俩都瞪我干嘛啊这种主意能是我想出来的吗,都是士安的意思。至于他心里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你们还是亲自问问吧” 直到现在,颜青鸿在私下的场合之中,还是以我而自居。他是想以这种方式,拉进与这些旧日老友、保国重臣之间的距离;然而这几位朝廷柱石虽然都很年轻,却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无论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颜青鸿是如何表现的,仍然还是顽固的谨守着君臣之礼;久而久之,双方也都习惯了这种鸡同鸭讲的沟通方式 万长宁闻言推了推木制轮椅,随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语气有些疲惫的说道 “你们俩也先别急,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罢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两北之间的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东海关的贸易互市也逐渐有了一些起色;所以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上,不好再把彼此的关系搞得过于紧张了。再者说来,沈归本来就只是个引子而已;背后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周家叔侄二人之间的龌龊,与我们幽北三路又有何干系呢他周长风想借用沈归为诱饵,引得我们幽北三路与周元庆翻脸厮杀;而周元庆那个老贼,也是想用这档子事,引得漠北草原的铁骑,直捣长安城。 正是眼下东暖阁中的这四位青壮男子,撑起了整个幽北三路的天;无论他们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如今都已然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了。站的高度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也就会发生变化,所以万长宁如今所说的道理,他们三位也全都理解,只是一时之间不好接受而已。 不过,别人或许还有所权衡,但傅忆却显然无法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去冷静看待沈归的遭遇。 “我说万相,您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当然,您说的对、说的高明,大道理我傅忆也都懂,但我姓傅的却不想听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现在一个个都混的人五人六、出人头地了对吧但你们要是脑子还清醒的话,就琢磨琢磨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都是一副什么德行万长宁,你不就是”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傅忆与沈归之间是几代的世交,也是铁杆的生死兄弟;但颜青鸿耳听着傅忆的话茬越来越硬,也知道他要拿万长宁被沈归废掉的双腿说事,也就不得不被迫开口,打断了对方的气话 “小忆这里虽然都是自家人,但说话的时候也得注意分寸” 万长宁却微笑着摆了摆手,用他那清澈的双眼直视傅忆喷火的目光 “我知道傅督想要说些什么你认为万某的心里,一直在记恨着废腿之仇,才会鼓动陛下对沈归之事不闻不问对吧不过,记不记他的仇,是我万长宁的私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但站在幽北三路的立场而言,我却认为这是眼下最符合时宜的应对方式。直说了吧,沈归虽然对于幽北三路,有着扶大厦将倾之功;但却不值得为他这一条命、而去赔掉万千幽北百姓的利益。当然,你傅忆也一样不值、他李子麟不值、我万长宁不值、陛下也不值” 说万长宁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也好、是不念朋友义气也罢,虽然其他二人都在极力劝说双方,然而心底也已经默默认同了万长宁这个有些冷酷无情的做法。 这负责劝架的君臣二人,肯定是两边说着好话,并尽量保持一碗水端平的中立态度;但傅忆是个何等聪明之人,又怎能捕捉不到他们隐藏在话语之中的深意呢 其实站在理智的角度来说,他自己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而对于万长宁恶劣的态度,也只是出于气愤、而非政见相悖;他口出恶言去讥讽万长宁,也只是为了一抒胸中郁结的气话而已。可如今听到这两位和事佬的措辞与态度,就真的令傅忆感到从头到脚的心寒。 东幽路的主事人李子麟,虽然与沈归有着家族姻亲的这层关系;但他毕竟不是沈归的朋友,也没直接擎受过沈归的好处;所以他那份帮理不帮亲的立场,傅忆既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但你颜青鸿呢 人在愤怒达到了极致的时候,反而会显得特别冷静 “颜青鸿啊颜青鸿,兴平皇帝陛下我傅家世代忠良,也出不来那以下犯上的逆臣贼子。对您而言,我傅忆就只有一句话好说颜昼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可还高高挂在在天上、死死的盯着你呢” 颜青鸿本是一片苦口婆心的模样,如今却被傅忆这一番足矣诛九族的大不敬之言,惊出了一个万分错愕 “至于你,万长宁万相爷抛开李家的那份儿女私情不谈,单说您屁股下面这张带轮的椅子,都是沈归托人带回来的第三张图纸了你怎么哈,罢了罢了你们不是为国为民的忠臣良将,就是心怀苍生万民的千古圣君你们仗义、你们做的对可我傅忆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也没有那么高的才能,也无法胜任中山路总督的位置。陛下,今日傅忆便向您请辞,我要去北燕救我的兄长了告辞” 说完之后,这傅忆从腰间解下了一枚黄绸布袋,砰的一声放在了东暖阁的书桌上;走出大门之前,他还面带嘲弄的回过身来,给颜青鸿行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臣子大礼,这才仰天大笑着向宫门之外大步走去 回过神来的颜青鸿,急忙吩咐门外的近侍,前去追回负气出走的傅总督;可没想到半晌之后、他们却只等回来了一个消息而已 “回陛下,傅督傅督他杀死了一个上前阻拦的皇宫守卫,扬长而去了” 颜青鸿看着那位等待自己旨意的近侍,脸色几番变幻之后,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哎此乃朕之过也厚葬那位尽忠职守的守卫吧至于傅总督嘛就由他去吧” 次日,幽北丞相万长宁,宣布修改了一道看似不疼不痒的禁宫律条 取消一切重臣执剑入宫的殊荣,改为乘车、或骑马入宫觐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12烟火秦淮河 “二位公子爷可瞧好了,我们这条河畔街呀,可是建康城中最美的一道景致了,什么仙观古刹、什么楼台城墙,可全都比不上它瞧见江畔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船队了吗这就是文人墨客口中的那美妙无双的画舫了眼下虽然还不是乘船游河的最好时节,但这河景再美,它也终究美不过姑娘们那随风飘摆的水蛇腰不是” 沈归与齐雁二人,此时已然换上了一身上等的手工苏绣长衫,每个人头上还带着一顶玉簪青纱冠,手中也把文扇轻柔的摇动起来,已然与这条花街的景象、完全融为了一体。 如今正在前面引路之人,就是每日趴在秦淮河的牌坊下面,以卖口为生的市井之徒而已。这种人以帮助周围商家招揽客源、两头抽取分成为生。看他们的工作性质,理应归于牙行的管辖范围之内,但实际上也只能把他们视为地痞无赖而已;道理也非常简单,他们的嘴上既没有半句春典切口,身后也没有固定的牙人行会组织,就连牙行赖以生存的铁律,他们也是一概不知、一条不守。 沈归和齐雁二人,早在进入建康城赴约之初,就已经换上了一身本地最流行的文人服饰,再加上兜里有粮,根本就用不着去找什么本地伴游;而这个人也是在没有谈好任何条件的情况下,强行追着二人鞍前马后,死皮赖点也要替二位贵公子效力的自来熟。 这江湖道有江湖道的规矩,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尊严。即便这天下的牙人都不受百姓待见,但若是真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本家也只能亲自去茶馆或是酒肆、好言好语的请人家过府或是赴宴。 有道是上赶着不是买卖,这无论是北燕还是幽北三路,就没有任何一路的生意,是得追着人家主雇强行成交的。您来,我好言好语、货真价实的伺候您;您走,我笑脸相送,再搭上一句客气话,也就是了;这样的经商模式既体面、又规矩,也如此传承了千百年,怎么如今到了这座建康城,却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呢 以这位仁兄的嘴脸和做派,不但自己的人格落了下乘,就连挣银子的方式,也从凭本事吃饭,变成了工、讨兼半,实在是从里往外的那么招人烦。要是那位幽北三路的牙行行首齐返,见到他这副德行,非得被气疯了不行 不过,虽然十分厌恶这种没规没矩、又没皮没脸的下贱货;但他的这种揽客模式,却也让沈归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咳咳我等弟兄今日已然有约,无需你在此呱噪” 齐雁也是打心眼里讨厌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一路上连个正眼都没去瞧他;可人家却恍如未见一般、自顾自己的说了一个唾沫横飞,连个换气的空袭都没留下如今顺着岸边远远望去,已然见到了远处杏花楼的巨大牌坊,自然不能任凭他继续跟着自己了 “公子虽然有朋友在这,可这条街上三教九流的闲人众多,小人哪里放心的下呢二位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游玩的公子哥,怕是没怎么遇见过江湖人吧别的地方小人还不敢胡说,但就这来去的几条街巷,那贼人可多了去了不过二位公子尽管放心,有小人从旁跟随的话,无论是哪位贼头,都会给小人留下几分薄面的” 他这一通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算是彻底把齐雁给说烦了虽然天底下有句老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这个道理放在哪位身上都适用,唯独放在齐雁身上,根本就是一句天大的废话 他不去偷别人,那就算是烧高香了 “好说好商量不成是吧非得从咱爷们嘴里逼出不好听的来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哥俩的这份银子呀,你肯定是挣不着了少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转悠,滚蛋” 齐雁说完、气鼓鼓的一撞手里的折扇,恶狠狠地用扇头点着那个小伙子的鼻子尖。这小伙子虽然嘴巴灵巧,但身量却是又小又瘦,一看就没有跟人当街殴斗的本钱。当然,他毕竟也是个在街面上讨生活的人,看着沈归那副壮硕高大的身板,也不会自找没趣的上去动手 “二位爷别着急啊小人走还不行吗不过您看我都说了这么一路了,口也干了是腿也累了,好歹二位也赏小人一壶茶钱,让我润润嗓子这总行了吧逗猴子您还得扔个果核呢、二位就当我是个猴还不成吗” 一直不言不语的沈归,如今也被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给搅得心烦意乱;此时他扭回头来,看着齐雁皱了皱眉,意思就是赶紧把他打发走也就是了。而齐雁脸色发红,也被对方给惹恼了,撸起了胳膊作势就要出手打人,嘴里还高声嚷嚷着 “嘿你还没完了是吧今天不打你一个” 别瞧这小子面容猥琐,然而还真有那么一股机灵劲一见齐雁打算动真格的,立刻向后蹿出去好几步远,把摩肩接踵的人群撞出了一个大口子,引来了不少行人好奇目光 “嘿你们两个外乡来的土财主,给脸不要脸是吧小爷带着你们逛了小半天,不给银子也就罢了,还想动手打人行行行,你们是俩人,我就自己一个,论打架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可你们俩要是带种的汉子,一会可千万别溜了,等我带人回来,咱们好好练上几手临走之前,小爷再送你们一句话这杏花楼的狮子头虽然好吃,但小心别被它给堵住了嗓子眼儿” 这小子用他那尖细嗓音这么一嚷嚷,周围的行人全都作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唯独周围那些摆小摊的婶子大娘,店门口迎客的活计,却连一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这种事儿要是发生在幽北三路、或是燕京城里,一准会有几位身份高、或年纪长的体面人出来摆事更有一小撮已然落魄的前朝贵族后裔,专门就指着替人了事来养家糊口可如今这秦淮河畔的行人虽多,却都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齐雁与沈归,连一个小声嘟囔的都没有 齐雁是个飞贼底子,有这么多道目光一起盯着自己,立刻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况且本来还是一件占理的事,结果却被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沈归倒是见过不少这样的无赖膏药,深知这种人只要沾上个边,就没什么太好的处理办法,也无意去指责齐雁,而且即便是他亲自交涉,也得不到更好的结果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便转身快步朝着杏花楼走去;可才刚走出几步远,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嗡嗡嗡的谈论之声;二人本就听力出众,也听清了那些人在说什么为富不仁、嚣张跋扈;但他们此番前来杏花楼,也是为了与那三人汇合而来,实在不便节外生枝;既然身在异乡,让人指着脊梁骨骂一顿,也就骂一顿吧 “小伙子们慢走一步” 就在二人走到了半途路中,突然被一个站在巷子口卖花的大娘小声叫住了;她见二人止步、微微朝着沈归招了招手,又让开了自己身后的巷子口,示意他们进来讲话。 二人疑惑地左右打量了一眼,便迈步走上前去 “大娘你看,我等兄弟都是男子,身上又带着香荷包,要您这熏衣裳的栀子花没用” “叫你们俩来也不是为了卖花,是想嘱咐你们一句话。那个混小子总在这条街上晃悠,认识的坏人也多,平日里就霸道惯了。看你们哥俩虽然身子骨结实,但毕竟也是书人,打他那样的兴许还行,但真等他勾来了几个壮实的,可就要吃大亏了赶紧走吧,以后也别再来这条街了” 沈归看着神情谨慎的大娘,心里颇有些百感交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十两小锭、悄悄放在了大娘手里 “行大娘,我们俩听您的。不过您跟我们哥俩也说过了话,也难免被人给瞧了去,这里对您老人家可也不大安全啊这样吧,这锭银子,就当我们哥俩把花给包圆了,您老也早点回家休息、歇个几天再来吧” 说完之后,沈归与齐雁就离开了这条小巷子当中,只留下了一位想喊、又不敢喊的卖花大娘 二人刚走到杏花楼门前,齐雁突然横过了肩膀、死死别住了沈归的半个身子;随即又抬手正了正自己的头冠,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变出了一个麻布缝制的钱袋子,在沈归眼前摇晃起来 “哥你瞧这里的同行做活可真不讲究啊方才有个小男孩从你身边过,那右手的袖筒子明显长出了一截,你就没看见吗” 沈归听完了齐雁的话,略微回忆了一下;紧接着脑中便浮现出了一张脸上带着几块冻疮、年纪大概在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好像有点印象,怎么难道他是侏儒假扮的不成” “那倒不是。这孩子的确是五六岁的年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长出的那一截袖口里,应该揣着一柄特质的小剪刀,专剪过往行人的钱袋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13南虎帮 第三章剑问北燕 215哪里来的规矩 别瞧这二指一错、碎玉断金的鹰爪功,听起来好像只是一门粗鄙浅薄的外家功夫;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这可是一手纯正到不能再纯正的正统内家武学 外家功夫的威力,完全受制于个人的身体素质;而内家武学,则受限于本人的天赋与修为的高低。简单说来,外家弟子的本领,年纪越大退步就越明显;而内家弟子的本领则恰恰相反,年纪越大、功力越精纯。 想要练好鹰爪功,就有一个必要的前置功法,叫做铁砂掌。这门铁砂掌的功夫,就是天底下人人都练过几招的那种大路货;但越是这样的市井武学,也就越难练到好处。这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因为市面上流传的铁砂掌版本实在太多,每个师傅的练法与教法也全都不一样,彼此相通的武学又数不胜数,想要从垃圾堆里找出一条光明大道来,没有一个得过正统传授的老师傅指点,根本就不可能 铁砂掌、毒砂掌、朱砂掌等等,这些功法虽然名字都非常粗浅、又彼此相通;可如果没有名师指点、或是买上一本所谓的鹰爪功指南图解,望文生义、不求甚解的一味傻练,很容易就会把自己的一双肉掌给生生练废了 老百姓也经常在市集上看见那些打把势卖艺的江湖人,他们经常表演的铁砂掌功夫,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种。 第一种铁砂掌,就是最常见的肉掌开砖、击石如粉。开砖一般就是从一块开始碎起,随着人群的叫好与赏钱、一块一块的往上加,一直加到三块为止;而击石如粉呢就是一掌拍碎一块青石板而已。那么这手绝活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其实什么秘密都没有,肉掌开砖,就是最基础的杠杆原理;击石如粉呢那就是石膏板了呗 而另外一种铁砂掌,则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用一双肉掌在热气腾腾的沙子里来回翻炒,以显示自己的双手坚如磐石、不惧炽热火毒;远远看去,那副摸样活像是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出门忘带了铲子一般可笑。 当然了,这手活您要说它都是假的吧,其实也不尽然;至少换成普通人的一双肉掌,翻炒几下就得被沙子给磨得血肉模糊了。当然,他们这些人也不避讳自己有独门药方来辅助修炼,而且他们表演的主要环节,也正是靠着售卖这种药酒来下杵赚钱。所以把这些人说成是内家高手,其实也不太合适;严格说来,这应该归为所谓的硬气功之流。 至于说他们的独门秘方,到底是什么神药呢其实这也没什么高深的药力,不过就是一些外用的麻药汤剂,再配点薄荷、樟脑、冰片、大黄之类凉性药材,在削弱痛感的同时,把自己的一双肉掌、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罢了。 至于说真正的鹰爪功,其实也需要糙掌,要不然又怎么能与敌人手中的兵刃铁器相抗呢只不过正经内家高手的双掌,绝不会是一双没有痛感的死物,而且还比普通习武之人的触觉更加敏锐;至于这其中的修炼方法,也真的需要大笔银子的先期投入,吃苦受罪的小事,也就更别提了 皮肤的触感,是人体接受外界信息的一个重要手段。手指伸入水中觉得烫了,你就知道这盆水才刚刚烧开,暂时还不能入口;如果觉得冷了,你就知道这壶水不能泡茶,茶叶根本就伸不开腰。同样的道理,放在武学之道上也如是一样,如果练出了一双麻木不仁的手掌,对于江湖顶尖高手来说,那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如果年纪轻轻就糙出了一双麻木不仁的所谓铁掌,成年之后再想重新走上正路,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性了因为神经重生这种医学技术,至少对于现在的华禹大陆而言,就连天方夜谈这四个字都谈不到。 那么沈归眼前这位精瘦的老头子,到底应该归为江湖骗术、还是硬气功、或是声明不显的内家高手呢其实这三个定位都不大准确,无论是从指掌的力道、身手的敏捷性、乃至攻击的角度落点来看,他都更像是一位老年广场舞团的表演艺术家,更并非是一个习武之人。 沈归故意被他的鸡爪疯抄上了自己的右腿,感受着对方挤脓包一般的力道、还有那颤颤巍巍、晃晃悠悠的下盘功夫,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按理来说,内家高手的身形倒是什么模样都有,瘦小枯干、年纪老迈也并不能代表什么;而且他面对着如此悬殊的年龄与身形的差距,竟然还敢率先出手、那这老头心里就理应有所依仗。但他也许是因为初次出手而托大轻敌,可至少也该露出一些闪光点不是 可这老头光是抱着沈归的腿,都已经开始喘起了粗气、接下来那个极其勉强生硬的撩阴手,也完全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以他这样的速度和准头,沈归就算是一动不动、都很容易被他把裤子给扯下来 “哎,你这叫个什么招呢” 沈归看着对方那犹犹豫豫的一爪,无比轻松地就抽出了被他夹在腋下的右脚,同时上左步送左肩,施展了一小股的推送之力,把这老头顶出了自己身前他这手靠打、并不是什么武功招式,也叫不出任何的名头来,就是简简单单的依在那老者的怀中一拱,连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可即便如此,那老头却蹬蹬蹬的连退了六步,仍然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形,一脚蹬空,直接掉入了齐踝深浅一汪水池当中 “咳咳既然有贵客登门拜访那就进来厅堂讲话吧” 方才沈归还在担心那个不自量力的老头子、会不会一头撞死在假山石上;可如今一听厅堂中传出了一位男子的声音,便再没了尊老爱幼的那份兴致。打人无好手、骂人无好口,沈归此番前来,就是打算斗一斗这头露出了半根尾巴的南山猛虎;至于那些道德礼法上的小节,也无需过于执着了。 “嚯我还以为来者会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呢,没想到竟然是两位少年英雄啊来人,上茶” 厅堂之中的太师椅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位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的红脸汉子。此人身形壮硕、皮肤黑红,是典型的莽夫糙汉形象;可就是这样的个人形象,如今却穿着一袭金丝绲边、精工纹绣的员外服,脑袋上还戴着一顶镶嵌了极品翡翠帽正的瓜皮帽,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若是旁人看了,准以为这是哪里来的一位山大王,刚刚抢了一位富家员外爷的全套行头 “你省点茶叶吧,口渴也不急在这一口了你是南虎帮的帮主还是老头子啊” 沈归这个问法听起来有点自相矛盾,却来自于江湖帮派的老规矩。凡是成了气候的固定本地帮派,就比如说巴蜀道的哥老会、广陵申城一代的安清帮等等,全都是采用了两代家长的制度。帮主的职位几年一换,主要负责维持帮会的生意与日常运转;而老头子则是终生制,基本上都是些德高望重的世家子弟出任。就比如说直到现在为止,安清帮老头子的位置上,还从未出过一位不是金家的人选。 “我就是南虎帮的帮主,不过今年也才四十有三,还当不起老头子这三个字” 得,又是一位长在了颈动脉上的血外行跟这样的人交流,再继续团春也是鸡同鸭讲的废话,虽然他也自称江湖,但与沈归和齐雁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青蛇是你的手下” “不错,正是跟着在下吃饭的兄弟。” “他们当街把一位卖花的老人围殴致死,也是得了你的令喽” “哦还有这事” 这位红脸的外行帮主一听,眉毛一挑眼睛一瞪,看向了身后一位账房模样的先生;这位八字胡先生迅速走上前来,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玳瑁西洋眼镜,态度殷勤地附耳上前,低声说起了悄悄话来 “嗯嗯好”这红脸汉子一边点头应声,一边把眼神再次转回沈归身上“这事的确是青蛇做的,我们南虎帮认下来了。但你跟那老太太无亲无故,又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不去找你去讨回多余的人命债也就算了,你怎么反倒如此不知进退、来这砸我的门、伤我的人呢” “虽然两桩都是人命债,但各家也有各家的算法。对于我们哥俩来说,那十几条畜生的命,就连一个巴掌都抵不下来。不过,他们吃了你的饭,得了你的令,干的也是你的活;那这笔人命债我们不来找你讨,又该去找谁呢” 那员外打扮的糙汉子,摩挲着自己铁青的下巴,颇具威胁意味的说道 “朝廷有朝廷的法律,混道也有混道的规矩。我手下的兄弟失手杀人,的确是他们有错,但现在你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对与错也就无从谈起了;况且,那老太太自己坏了江湖规矩,虽然罪不至死,但如今死于非命也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尤依我虎头郎看,此事不如就卖我南虎帮一个面子,就此了结如何你们当街杀人的事,也自有人前去自首顶罪,全都冲我虎头郎说了” 沈归听完这话怒极反笑,他真是想骂街、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才好就这样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也配跟自己谈江湖规矩 既然双方始终谈不到一个频道上,沈归就只能切换一个更加简单、效果也非常出色的沟通方式了。 这种方式叫做条件反射训练法;简单一点来说呢,就是一个字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17谛听之国 北燕或是幽北的江湖人,每每提到谛听的时候,都会把它视作从南康而来的神秘杀手组织;但在南康本地人的眼中,这谛听商号,与别家的商号商团、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他们的业务与经营范围,更加多元化一些而已。 而所谓的天工坊,其实就是谛听商号创立的一个私家工坊而已。这里专门负责研发与改进谛听的所有产品。他们销量最高的产品,就要属葫芦播种机、改良款犁杖、带有减震功能的马车轮等等一系列的便民工具了,不但南康百姓得到了实惠,就连远在漠北、西疆这些地方的平民,最近也开始接触到这种新型农具了。当然,在天工坊的所有产品之中,也包括了改良型的连发机弩、还有三个炮筒的二郎神火铳等等一些列的新型武器,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对外售卖而已。 单从不惜工本、网罗天下杰出工匠,又一手组建起了天工坊的这个角度而言,沈归还是非常佩服那位谛听的实际掌舵人。 而且,谛听的触手还不仅仅伸向了农具与武器的领域;可以说凡是叫得出名字来、又确实存在商机的各行各业,就全都绕不过谛听这棵大树去。大到远洋经商所需的各型船舰,小到日常吃饭的杯盘碗筷;男人手中的刀枪棍棒、女人镜前的胭脂水粉、孩童喜欢的木马风车、老人必备的西洋眼镜;可以说现在的南康百姓,无论日子过得是穷是富,想要正常生活的话,就无法避免的要与谛听商号打上交道。 而且与北燕和幽北的情况截然相反,谛听商号在南康市井之间的风评,还是一等一的好。他们的生意虽然遍布三百六十行当中,也可以非常轻松的垄断任何一个行业;但他们做正当生意的手段,却极其的有分寸、懂进退。就比如说他们不停在华禹大陆的各个角落、收购了无计其数的珍稀药材,随时都可以开上几间最顶级的大药铺;然而直到今时今日,他们仍然只贩售药材,却从来都没有开店的计划;行事如此规矩,也就给本地的老牌药商留下了一条生路。 世人都说生意场上无父子,但谛听此等做法,落在南康百姓商户的眼中,还真就当的起仁义二字了。虽然时至今日,整个南康市场的定价权,已经被最大的全体供货商谛听,垄断了七七八八;但这种只需要拐一个弯就能想明白的道理,南康商人还是更愿意把这个心思放在多赚点银子上面。 而沈归眼前这位账房先生,原本也的确供职于谛听商号,还是一个存放名贵瓷器仓库的大管事。由于他那个瓷器仓库非常庞大,所以自然就建在了城外不远处的荒郊野岭之间,意在节约存储成本。 三年以前,他以自己年事已高、眼花耳聋为由,向自己的上级递交了辞呈。而谛听高层表示理解他想与家人团聚的心情,也为了感谢这位服务了谛听几十年的元老功臣;不但送了这一架奢侈华美的眼镜,更在建康城的青云巷,为他置办了一座豪华府宅、更给他介绍了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养老工作。 那么这份返聘的好工作,距离他家新宅近到了什么程度呢 推开府宅大门,正对面就是他的工作单位南虎帮。所以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这南虎帮的帮主,的确是虎头郎不假;但背后掌权的老头子,却是这位退了休的谛听库管先生。 别瞧这个南虎帮上下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区区二十多个核心弟子而已,但至少在秦淮河边上的这条长乐街上,他们却有着十成十的掌控能力。而之前那个惹出所有乱子的青蛇,根本就算不上是南虎帮的弟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打杂跑腿的小混混,就连见虎头郎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提这位戴眼镜的幕后大老板了 那么南虎帮究竟是以何为生呢虽然这位眼镜先生介绍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但听在沈归的耳朵里,却立刻就提炼出了中心思想这个南虎帮,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江湖人罢了 南虎帮的核心弟子,除了打熬身体之外,就只负责按日子收账而已;至于诸如青蛇一类的小混混们,才是他们聚敛财富的狗腿子。 想在建康城最繁华的长乐街混口饭吃,怎么都绕不开南虎帮这座大佛。就比如说杏花楼这家最出名的顶尖酒楼,无论是米面肉菜还是油盐酱醋,统统都是由南虎帮指定的商号供应;至于利润最高的酒水茶叶,则由谛听商号独家垄断。虽然没有诸如份例银这种规矩存在,但遇见无赖登门讹诈、客人醉酒闹事一类的民间纠纷,也还是需要另出一份红包喜钱,请来青蛇这类人士代为处理。不过,纵然这些混混极度贪婪又厚颜无耻,但迫于南虎帮的森严帮规,他们也绝对不敢狮子大开口、随意加钱加码。 长此以往,开店的东主对于南虎帮也没有什么怨恨之心,反而已经视其为一个互利互惠的合作伙伴。 当然,纵使这条长乐街全部归于南虎帮的管辖范围,但停泊在秦淮河边那几艘头等的花船画舫,他们还是不敢有所染指的。 也不单单是这一条长乐街,建康城中的大小街道,都盘踞着大大小小的民间组织。因为有银子的地方、就一定会发生纠纷;而南康律法虽然正在逐渐完善的过程当中;但那些律法无法界定的灰色地带,却仍然还是需要有人出面调停做主的 在北燕王朝和幽北三路,负责处理这种纠纷的群体,可以被统称为江湖人;而在南康王朝,这种人就各有各的叫法了 所以这个日新月异的南康王朝,已经没有了孕育江湖人的土壤;而原本居住在江南道的老江湖们、不是举家搬迁到了其他地方,便是因为伤人害命、斗殴讹诈等等罪名、死在了牢狱或是鬼头刀下 如今的南康人所信奉与遵守的底线,已经变成了南康朝廷颁布的诸多律法,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江湖道义。这种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结果究竟是好是坏,暂时可能还没人说得清楚;但对于沈归来说,即便他明明清楚结果一定是好的,却也不敢妄下判断 原因很简单,现在南康的富甲天下,并不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自然结果;而是被谛听用他搜掠回来的巨额财富,生生催熟的一枚夹生果实。说的再直白一些,就是现在的南康王朝、乃至正片华禹大陆,根本就没有催生工业革命的环境与土壤 一枚无根无源的漂亮果实,汁水与果肉里有没有藏着剧毒,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在沈归听完了这位眼镜先生的介绍之后,心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句感慨南康的人民啊,请停下飞奔的脚步,等一等还在拄着双拐、坐着轮椅的生产力吧 沈归一边听着这位眼镜先生的介绍,一边把玩着原本属于他的名贵眼镜;直到他谈起了于家商号小管事谢川的时候,由打前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呼叫之声 李乐安那清脆透亮的嗓音,落在沈归的耳中自然十分熟悉;但在这份熟悉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些的陌生感;虽然在自己搜罗镇龙钉的旅途当中,发生了不少意外之事;但自己与那三位拖油瓶分别的时间,实际上也并不算长。只是由于对生死的万分焦虑,在沈归心中反复煎熬打磨,这才会令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亲人性命受制的感觉,绝不是度日如年四个字可以道尽的苦涩。 小胖子齐返倒是无需多说,三人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彼此间不但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更裹挟了上代人的情感与嘱托,那真是比亲兄弟还亲,是三条命拴在一根绳上的交情 开人家李乐安呢从现实的角度出发,人家毕竟还是东幽王李登的独苗,就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自己爬冰卧雪、餐风饮露,更几次救自己于命悬一线的危难之中。男女之情的小事暂且不提,光是这几桩人命债,又拿什么去回报人家呢 至于说颜书卿,虽然性格与脾气都不太招自己喜欢,但人家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脸蛋有脸蛋、要家世有家世、要学问有学问的皇族女子。就这么一个顶尖的大家闺秀,随便找了几个蹩脚的借口,便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一头钻上了自己那架破马车,陪着自己饮尽了华禹大陆的雨雪风霜李乐安好歹还与自己有个白首之约呢,可人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归虽然不想承认、也不想接受,这笔情债、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欠颜书卿的、比欠李乐安的几倍还多;而且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法回报她的错爱这人情债,可是真的会要人命的东西啊 沈归现在就仿佛是一个身患绝症的烂赌鬼,手里只剩下一间房子,却有两个不得不还的大债主。选了哪一位,都可以称得上是狼心狗肺;同时选了俩人,那就等于俩位姑娘的芳心,全都辜负了一个干净。 其实由此可见,沈归对于颜书卿这贴狗皮膏药的感情,根本不像是他自己认为的那般无可奈何。之所以他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皆因为他是生长于一夫一妻的社会环境之中。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这句话既是沈归做人的准则,也同样是他爱情、婚姻观的一部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18两副面孔 就在沈归沉浸在儿女情长的万般纠结之时,一阵熟悉而急促脚步声,便由前厅方向传了过来;眨眼之间,一位身上带着浓烈脂粉香味、身穿湖蓝色云锦窄袖衫的贵妇人,嗖的一声直接撞进了沈归的怀抱之中,直把目光呆滞的沈归撞得连退三步,待他刚刚站稳身形回过神来,右腿骨便被来者狠狠地踢了一脚 沈归吃痛抬头,打量起了对面这个行事鲁莽的富家女子她脸上画着妖冶艳丽的浓妆,两只略胖的小手掐在腰间,鼓着两腮正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饶是所有人都认为沈归就像是启明星君下凡一般、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然而当他遇上了李乐安耍赖的时候,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看着泪珠在眼圈里不住打转的李小胖,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这才用干涩的嗓音,强行挤出了四个字 “晒黑了哈” 李乐安嗤笑着垂下了两滴明珠,抬手一巴掌便拍上了沈归的额头 “那就给我买珍珠粉去,要东珠磨的” 紧随其后而来的,便是满脸委屈、正在小声抽泣的颜书卿了。自从离开了东海关之后,李乐安就时时以正房夫人自居,处处刁难捉弄颜书卿。虽然她的武艺修为也基本等于没有,但至少与颜书卿动起手来的话,还是可以做到战无不胜的程度。毕竟两个姑娘闹着玩、没有下死手的理由,哪怕架吵的再凶,颜书卿也不可能挽弓搭箭把她一箭封喉了不是这俩姑娘吵了一路、也闹了一路;生死线上爬了自遭之后,好像就连颜书卿自己,都已经在无意识中接受了妾室的身份 所以,即便此时她心里也充满了委屈、无助、彷徨等等负面情绪,但仍然还是默默地把这些情愫都埋藏在心底,等待着一会李乐安腾出了身位,自己再好好发泄一番 “恭喜恭喜,沈公子和李郡主久别重逢实在难得,小老儿也就不在此叨饶诸位的雅兴哦对了,后院还有几年干净雅致的厢房,几位尽可自便” 这位南虎帮的老头子,一见沈归的情绪也顶上了头,立刻就知道安全离开的时机已到;若不是他自知沈归的能耐、足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贴着墙角偷偷溜了 沈归此时眼圈泛红、正使劲儿地蹂躏着李乐安的发髻,可如今这个不合时宜的告别之声响起,立刻就把他从儿女情长之中生生抽离出来 一个饱满而连贯的情绪,如果被生生打断的话,那种体验真的非常差劲在心情大起大落相互交替的时候,道德底线也立刻被抛诸于脑后 虽然与谛听已然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但沈归也的确不在乎一个谛听编外退休人员的生死。这个不在乎的意思,就是放了他无所谓,杀了他呢,也同样无所谓;所以究竟他是死是活,只取决于沈归当时的心情罢了。 沈归本来就不是那种对谁都讲道德义气的君子,也从来没有自认为是个正派人士于是,在这位谛听荣休人员的项上头颅、被他随手一剑斩落之前,也只来得及发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音阶而已 就如同前厅那些玩火自焚的弓弩、火炮手一般,哪怕危急关头的反应再迅速,也终究快不过沈归的左手剑去即便胸中藏有锦绣河山、口舌吞吐佛前九莲,可若是张不开嘴、终究还是讨不回一块饼、一碗粥的 “才几日不见,你的剑好像又快了一些哎这里是南康啊咱们才刚来了一天,就已经杀了多少人了这可怎么收场啊” 李乐安一边揉着自己哭红的眼圈,一边看着地上那颗切口平滑的头颅,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而沈归却朝着她扯出了一抹柔和的微笑,再次伸手揉了她的脑袋一把,把自己的下巴重新抵在她的头顶心上,语气安然的说道 “不过宰了几头畜生而已,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可这里是南康,他们的律法” “哪里的律法,也是人来制定、人来实行的规矩。不必担心,我有办法善后” 颜书卿此时也偷偷凑上前来,先是委屈的瞥了一眼正抱在一起腻味的二人,又用嫌弃神色一脚踢开了滚到了自己脚边的人头,紧接着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使劲儿挤出几滴眼泪,便亮开了童子功的戏曲嗓子,当场哭了一个震天彻底 小女儿家的思路,的确不是沈归能够理解的。对颜书卿来说,接受是一回事;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厅唱的是弟兄相逢古城会、庭院之中就唱起了二女争夫的戏码;然而直到夜幕降临建康城,花船画舫也开始掌灯迎客之时,这桩风靡整个建康城的凶杀血案,仍然还是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南康王朝的法度虽然以公正清廉著称,但正如天工坊研制出的半自动武器一般、凡是需要人来参与的行为,就一定会留下纰漏。 依照南康朝廷的法度来说,在都城建康之中、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了如此血腥凶残的多起人命案依照往日惯例来说,早已捅到了内阁裁判团与联合议法会当中了。即便连夜把那些七老八十的议老与内阁裁判,统统召集在皇宫之中商议此案,也谈不上小题大做之举;然而事发至今,除了几个临时召集的地保与衙差、前来收拾了尸体、打扫了地面之外,就连一个身穿官衣的捕快都没有露过面。单从这一点反常之处就能看得出来,另南康人引以为傲的所谓公正清明,实际上也就只是那么回事罢了。 至于说强行压下了一桩天大的案子,到底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刚到此地的沈归等人当然是两眼一抹黑了;不过单从结果上来看,既然垮台的是谛听的外围组织的南虎帮、那么出面弭平此事,暂时又没有来寻沈归晦气的人,一定也是谛听无疑了。 五位位身负人命案的杀人凶手,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再次踏上了夜幕之中的长乐街。 虽然与长安城中的长乐坊、仅有一字之差,但这条位于秦淮河岸边的街市,倒也不愧长乐二字。白天是喧哗沸腾的旅游胜地;夜晚便是花团锦簇、五光十色的人间天堂。这昼夜之间的巨大差异、单从杏花楼门前的摆设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中午挂的是南康特色菜肴、小吃粉面糕点的木制方牌;如今夜幕降临,已经换成了南北大菜、时令河鲜;而那个白天挂着帘子的耳房,此时也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三盏明亮的油灯,把这一间小屋子照了一个清清楚楚;窗子里面正站着一位面皮粉白的俊俏后生,人收拾的干净利落,头上还缠了一块青布裹头,在周围那些婶子大娘们的注视之下、手法干净利落的不停剁着从架子上取下的建康烤鸭。 颜书卿也满脸好奇的挤进人群,从那个脸红的就快滴出血来的俊后生手里,买来了一个荷叶包,里面包的正是挂满了鲜亮卤汁的枣红色烤鸭。 沈归伸手捏了一块连皮带肉的鸭子放在嘴里,迈步就往杏花楼前厅走去。而中午已然拦过二人一次的迎客伙计,此时眼睁睁的看着两位杀人凶手光临,竟然既不害怕、也没叫喊;反而扯出了一副常客迎门的熟稔,一边用肩膀上的白布巾掸着沈归身上那莫须有的浮灰,嘴里还不停说着大套大套的生意话 “刚才小人还在纳闷,都已经月上柳梢的时辰了,怎么还有喜鹊一直站在枝头叫唤呢敢情是二位公子再次登门,敝号还真是三生有幸、能得了今日这满堂的光彩啊中午您二位走的急,也没来得及进屋喝口茶、吃口菜,小人这心里就一直不太舒服;不过您瞧怎么样这有缘就是有缘,错过了也一准能再” 沈归故意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表情,随手推开这位变了一副面孔的伙计,棱着眼睛、咬着后槽牙说道 “你刚才可是眼睁睁瞧着、爷我是怎么当街宰人的怎么着你跟我们哥俩的过节,转个脸就全忘了还是你就不想要这颗脑袋了呀” “瞧您说的,有谁会用自个脑袋送礼的呢况且二位公子中午不就是跟那些狗东西打了一架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跟您这么说吧,要不是小的我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胆子又小的话,哪还劳动二位公子出手呢小的我早就跟他们打起来了这些人呐,天天正经事是一件不干,就知道满街的欺压良民、讹诈钱财,算个什么物件,我呸” 沈归一边欣赏他那精湛的演技、一边试探性的伸出右脚,虚空着晃了一晃 “那你要是这么说的话,爷可就带人进去了” “别忙爷您这双鞋可是稍微有点脏,不能让里面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瞧了您的笑话不是” 说到这里,这小伙计立刻双膝跪倒,拿着那雪白干净的布巾,装模作样的给沈归擦了几下鞋子;随后才扯着脖子朝楼上喊去 “三楼的伙计们都听好了啊有五位贵客现在上楼,都给我小心伺候着” 一直跟在沈归身后、此时正在抢鸭子吃的四个闲人,眼睁睁的看完了这位小伙计那已经服帖到了地皮里的谄媚,眼中闪烁的都是敬佩的光芒。 甭管走到哪里,沈归这小子都是真横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0故人不知何处去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1灾民与乞丐 江湖上的花子门,与自主择业的乞讨者之间,都存在怎样的区别呢往复杂了说,可以从技艺、组织、切口、春典、师门等等诸多差异开始讲起;但综合来说,其实就是两个字罢了,传承。 包括乞丐在内的江湖老合,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呢他们超过九成以上的人,都是最底层的穷苦人家出身。富人家的孩子当然可以选择习文或是习武;但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尽早外出做工,赚些银钱来贴补家用。除了一些极个别的好命人,能够进入酒楼、货站之类的商号学徒帮工意外;其余的孩子们,便只能的踏入江湖道这条唯一可走的路。 所以说所谓的江湖道,其实只是平民百姓的生活环境而已;而庙堂文化虽然与市井文化格格不入、又显得那样的高不可攀,但毕竟二者也是共存于一片天地之间,彼此互相依托、是共生共死的一种亲密关系,就仿佛是铜钱的正反两面一般。 范文正公也曾有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千古名句传世。 江湖道,就是仅存在于黑夜之中的人世间;而那漫布天河的灿烂星芒,便是千百年来前赴后继的江湖儿女。而哺育诸多江湖儿女,令他们可以繁衍生息、绵延不断的土壤,就是那浩如烟海的旧礼仪、老规矩。 套句俗话来说,就连街边的小孩都听过一句话,叫做十家江湖九家骗。但为何分明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直到千百年之后,仍然还有江湖人的立足之地呢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秉持着经过了无数江湖前辈、反复修改更新的规矩与底线。 在新入道的后辈眼中,这就是束缚自己手脚的刻盘教条主义;但在那些江湖前辈眼中,这些却正是他们本人、乃至后辈儿孙能够生存繁衍的全部依仗各家门里的规矩守则,就等于本门子弟用来盛饭的碗;而江湖道的大规矩,就是全部江湖人的一口大锅。处罚坏了规矩的江湖子弟,其实并不是要显示某人的身份如何高贵;而是因为要借他的错误,来警示所有的后辈儿孙,不要砸了自己手里的饭碗,也不要砸了江湖同道煮饭的锅 就拿建康城的情况来说,真正身在江湖道的乞丐,或许有冻死的、病死的、或是被人打死的例子;但却没有一个是被活活饿死的;但对于灾民来说,去年那个寒冬一过,还能见到如今春暖花开季节的人,就只剩下了四成左右。这二者之间的差异,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么为何有门户的乞丐,都会选择在城外的土地庙栖身,而只把位于城中的破瓦寒窑、当作临时聚集点呢首先来说,为了防止夜间起火,那座城池都不会允许私起明火取暖。试想一下,一个陷入了沉睡之中的城市,在几间破瓦寒窑之中燃起了几堆明火,这乍眼的程度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招祸 乞讨虽然不触犯王法,但在城中纵火、却是一等一的重罪 其次,就是有门户的乞丐,通常都有存储应急口粮的好习惯。尽管他们积攒的那些陈粮腐粮、也不值什么银子,放在大街上都没人愿意去碰;可一旦被那些吃草吃土的灾民发现,也定然会被一扫而空;再加上年轻力壮的乞丐本就极少、而建康城的夜间活动也是极为丰富,经常会有人从仓库饭庄等地、讨来大宗废弃物资,也就会面临人手不足、或是城门已然关闭的情况。那么每当遇见这个情况,就可以在有自家兄弟值守的临时聚集点过夜;只待明日城门开放后,或是回家喊人、或是与这些换班的值守兄弟一起运粮出城也就是了。 可今日这座建康城怪异频发,不但位于回春堂附近的药王庙,已然被各地流民全盘占据;就连城中那个留下了丐帮记号的破瓦寒窑,也是无人值守的状态。在出城之前,沈归也特意去寒窑之中探访了一番,除了一个盛满了泔水的大木桶之外,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大木桶里面所盛的泔水,应该是从某些饭馆酒楼后厨搜罗来的。以木桶散发出的酸腐味道分析,这应该至少是三天以前的存货了。按照常理来说,从酒楼后厨搜罗回来的泔水,在倒去了汤汁以后虽然干货十足,却也非常容易腐朽变质,所以也从来都没有留泔水桶过夜的说法。由这一桶干货不难看出,显然就是在三日之前,负责值守的丐帮兄弟遇见了什么意外,撤出城去的时候又极其匆忙,把这一桶吃食给遗落在了这里 那么他们的匆忙撤退,与伍乘风的人间蒸发,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呢 出城没走多远,他们这一行五人,便来到了位于北城的一间土地庙前。 乞丐虽然都是赤贫之人,但他们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生活习惯还是非常规律的,与那些侍奉佛祖的僧侣、耕种庄家的农夫也没什么两样,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现在已然入夜多时,这间城北土地庙中仍然还是火光攒动、人声喧嚣 “堂上有爷叔在吗,鲁东来的团官来挂杆子了”。有大辈乞丐在家吗范家门的同行,路过此处拜门。 沈归站在庙外喊了一句切口,那原本喧嚣吵闹的土地庙中,刹那间变得安静下来;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之后,一位相貌颇为年轻的大小眼乞丐,从门缝里探出了半个脑袋,仔细瞧了瞧沈归的相貌之后,纳闷地嘟囔了一句 “擦白啊风里挂会怎么是个漂亮人呢外面等着” 五人在门外又等片刻,便有两个稚气未退的娃娃脸乞丐,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两扇破门其中一个子高些的年轻乞丐,面有难色的开口问道 “您贵姓” “沈” “寻的是哪家爷叔” “自然是我沈家的爷叔了。” “那他老人家贵姓”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既然寻的是我沈家的爷叔,他老人家当然姓伍了” 这两个年轻的乞丐听完之后对视一眼,神情俱是激动与兴奋,还带着一丝丝的雀跃之情 “小爷叔您可算来了哎我就知道老祖不会把我们撂在这里,就撒手不管的” 待一行五人鱼贯而入之后,这才发现这间小庙当中,竟然横七竖八地躺了不下几十位乞丐。这些人什么模样的都有,如今全都瞪大了自己的一双、或是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沈归等人;而那负责接待的高个乞丐,此时伸手点了两位相对强壮一些的男子,又向门外一指,这才把沈归拉到了蒲团边上 “少帮主您可来了这老祖宗一走啊,咱们这些人可真是群龙无首了您快给我们说上两句,好好定定军心吧。” 沈归莫名其妙的被他摁在了蒲团上,看着下面神情激愤的丐帮众兄弟,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抽出了一张银票递给齐雁,而后朗声说道 “一刻钟以后,开饭” 的确,他自己还什么也不清楚呢,又能跟大伙说什么呢 通过接下来的一番介绍,沈归也逐渐清楚了建康城里最近发生的事。原来这一高一矮的两位年轻乞丐,乃是负责伺候伍乘风饮食起居的绝对嫡系;而他们今夜举行的这个全体大会,就是为了推举出一个临时舵主,带领大家反攻建康城。 以丐帮的从业人员来看,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全乎人,本就不算多数;所以当他们失去了老祖庇佑之后,没过几天,就被城中聚集的流民打了一个哭爹喊娘,彻底住处了建康城中。 从乞讨的角度来说,这两个群体可谓是最直接竞争对手,双方存在着无法调和的利益冲突;再加上在这些流民之中,还有不少被伍乘风驱逐出花子行的失德之人;所以在这些的有意鼓噪之下,双方的仇怨自然也就越积越深。伍乘风前脚一走,后脚那些灾民就来劫营了不但把城中的大小乞丐暴打了一顿,还闹出了四五条人命来 按照道理来说,在建康城里闹出了人命案,那就依照南康法律、公事公办呗然而这灾民和乞丐的身份,本身就难以界定,根本无法分辨谁是哪里人氏;双方都既没入籍,也没有身份凭证,这案子又该如何审理呢再者说来,无论此案的最终结果如何判定,对于双方来说,都会起到鼓励行凶的反作用 有个风吹不到、雨打不着的牢房给自己住着,一日三餐还有充足的保障这等好事一传出去,无论是灾民还是乞丐,还不立马就琢磨着上街犯案吗 所以南康府衙对于他们这两波人,一直都是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你们自己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只要不去找南康商家与百姓的麻烦,那就一概无视好了。 乞丐都是有规矩约束,再加上伍乘风又亲自坐镇建康城,自然可以与南康朝廷相安无事了;但这些灾民可不管那许多,要不来就讹、讹不到就偷、偷不着就抢、抢不来就杀人,一时之间搅闹的建康城乌烟瘴气;直到衙门看不下去,开始通过了一系列的流民处理法案之后,事态的发展才逐渐得到控制 建康府衙处理流民闹事的手法,其实也非常简单无论罪名大小,都不会收押看管;轻者驱逐出境、重犯就地杀头。 几颗人头落地以后,这些开辟市场、增加产出失败的灾民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垄断市场这个方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2身无彩凤双飞翼 就在乌尔热阵亡的那一夜,伍乘风先是遇见了本不该在江南出现的白脸夜枭报丧、而后胸口又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也彻底昏死了过去。好在次日清晨转醒之后,也并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之处。原本伍乘风乃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次日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与慌乱之后,便开始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起来;再加上自己在建康城中也都是些琐事,索性也就拉上了杆子,准备亲自去长安城走上一遭。 自从乌尔热当着自己的面,嫁给黄贤的那一天开始算起,伍乘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长安城半步。他本不是一个天生薄情、负心寡义之人,与曾经的结发妻子之间,虽然此生此世的夫妻缘浅,但在他的心底,却也一直为乌尔热保留了一个最独特的位置。如有半分虚情假意的话,他也不会直到今时今日,仍然还是孤身一人。 沈归与齐雁、齐返兄弟三人,都是在太白山脚下长大的幽北娃娃;自幼蒙齐家那老哥俩悉心教导,练就了一身钻山行猎的童子功,对于那些飞禽走兽的习性与弱点,自然也是毫无。所以当他们三人听到了那位名为狗子的小乞儿,谈及伍乘风离开南康的前因后果之后,心中骤然激起了千层波澜。 无论是林间形态各异的飞禽猛兽,还是猎户精心训育的忠犬、架在臂上的黄鹰,全都有着一套固定的行为模式供人揣摩、与它们和平共处。举个例子来说,被猎户驯养了一辈子的猎犬与猎鹰、从来都没有死在家中的先例。 仿佛这些人类驯养过后的动物,都会在大限将至的时候,做出种种极为反常的举动。比如说猎户忠实的伙伴兄弟猎犬,就会突然在某一天离开家中,找一处大树下安静的等待死亡降临;而那些迅如闪电的黄鹰,则会在临时之前、飞上一个悬崖或者是瀑布,用尽自己余下的所有力气,再上演一出谢幕似的鹰击长空。 而对于自诩高级动物的人类来说,其实也同样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能力许多病入膏肓的老人,都能准确的预言自己去世的确切时辰;更有许多身在异乡、客居多年的老人,会在很突然的情况之下,对自己的子女提出返回故土的想法;他们通常都会找一个怀念旧邻老友、或是说要修葺祖坟之类的借口其实隐藏在这些借口背后的真正含义,往往就是此人已经预知到了自己此生的阳寿、即将走到最后的终点。 所以对于伍乘风突然前往三秦大地的这个行为,其他人最多就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唯独对于沈归与齐家两兄弟来说,此事却足以令他们感到心惊肉跳此时他们谁也猜不准伍乘风的这个反常行为,到底是因为真的感受到了乌尔热的死亡还是因为他也预知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 就在破庙中的众位乞丐,哄抢着齐雁从城外野店买回来食物之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火光的影子 “少帮主不好了,庙外来了一群拿着火把的流民,直眉瞪眼就朝着咱们过来了” 沈归此时正在喝着用于敬神的劣酒、脑中还琢磨着伍乘风是不是真的即将辞路而去;如今门外两位负责瞭高的乞丐入庙回话,他自然是心不在焉地答道 “不就是几个流民嘛叫几个身板壮实的兄弟打发了吧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少帮主打发不了啊从对方的火把数量来看,至少也有成百上千号人一眼望去、就跟一条火龙似的、根本就看不到头啊” 沈归听到这里,眉毛一挑眼睛一瞪,只是觉得这俩汉子定然是被吓破了胆子,根本没看清楚具体情况,就跑回来胡说八道、谎报军情可当他亲自走出了土地庙门,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便瞬间紧张了起来;随即纵身一跃、攀上了破败的庙顶一看 嚯原来这俩乞丐还真是没胡说八道,这如火如龙的火把群,还真的是一眼望不到边啊 沈归收起心中所有杂念,一个折身就荡回了屋中 “板下是活还是死” 沈归这个问法,也只有丐帮中人能听得明白。正所谓狡兔三窟,虽然乞丐人清苦清贫、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抢;但每一个被丐帮选定为分舵的土地庙,也都要提前挖出一个地道来,或是利用地气的寒冷贮藏食物;或是帮中有兄弟犯了王法、却没犯帮规的情况,以备逃命之用。所谓的活路,就是可以通向安全地带的地道;而所谓的死路,就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地窖了。 而这位名叫小川的高个乞儿听完之后,哭丧着一张脸对沈归说道。 “咱这原本是个活路的;可是前几年有个打北边来的自家兄弟,在建康城里宰了一个阔少爷;黑狗带人嗅到了这里,那小子就顺着地道跑了临走之前、还炸塌了后路,直到现在也没顾得上把它重新通开呢不过,板下的地方倒是够宽敞,咱们所有人全都躲进去,也完全足够了” 得,原来是死路一条 沈归听完之后,看着土地公公那破败的泥像琢磨了一会,便吩咐李乐安、颜书卿与齐返三人,带着所有的乞丐鱼贯进入地窖躲藏;而他和齐雁仍是一明一暗互相照应,去与那些流民接触周旋 之所以做如此安排,也不是他沈归有着救世主的情结。如果白衡、刘半仙、甚至是伍乘风在这里,他肯定比谁跑的都快然而他方才环视了整间土地庙,又仔细观察了那几十位乞丐的身体状况,差点没哭出声来。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也就罢了;断胳膊断腿、耳聋眼瞎的更是占了绝对大多数;仅有的那么几个青壮年男子,也是一身的新旧伤痕,关节处又全是红肿粗大的暗伤,一看就是靠着折磨自己的身子、去乞食讨钱的武花子若是他把这样一批人拉到哪个大户人家门口,兴许还能赚一笔盆满钵满的外财;可若是把他们拉到杀人战场上,顶多能充实一下敌人的斩获数字,连抵挡一时的能力都没有 至于说齐返嘛兴许他原来还算是个身手矫捷的翩翩少年;可今时今日的齐行首,就连穿过富有江南风情的窄门,都必须得侧过身子去;如此大腹翩翩的体态,又怎么可能与敌人动手厮杀呢 况且,人家既然风风火火的拉来了大队流民,就肯定已经得知了自己的确切行踪,乃是有的放矢、目标明确的一次收网行动;如果自己也进入地窖躲藏身形的话,那不就等同于自投罗网,束手待毙了吗 待沈归把封住地窖出口的土地爷泥像、小心翼翼地请回了原位之后,庙外终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鸟鸣之声。这是齐雁在通知自己,来人已经把这座破败不堪的土地庙重重包围了 “沈公子啊,这乞丐窝里又酸又臭,有什么好躲得呢我看您还是大大方方的自己走出来,我罗寅保证会让你死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庙门外传来一位男子粗旷的声线,沈归循声而出,推开两扇摇摇欲坠的庙门之后,便见到一位相貌俊朗挺拔,但眉眼却极其飞扬跋扈的壮年男子。此人的体态与自己相仿、都是挺拔健硕的大好男儿如今落在周围那些神色阴狠的流民群体之中,更是鹤立鸡群一般的耀眼出众。 此人身后背一个灰布包袱,看突起的轮廓、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兵刃;周身上下收拾的紧趁利落,显然此行乃是有备而来;在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枚金镶玉的华贵佩饰,上面雕刻着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字,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散发着温润中带着锐利的光泽此等模样的男子,若是放在长乐街的画舫游船之中,定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可如今他带着一望无际的流民站在沈归面前,却不亚于一位带着万千小鬼索命而来的判官 此人既然摆开了这么大的阵势、直扑土地庙而来,就显然不是带着朋友出城踏春夜游的;看来今日的这一场偶遇,如果不露出点血腥味,是绝对无法善了的。 “罗寅是吧你知道我沈归的名字,可你的大名我却是第一次听说。直说了吧,你是南康朝廷的官人还是信安侯府的探子哦都不是那你总不会是谛听的鹰犬爪牙吧” “呵呵,沈公子大限将至、倒是颇沉得住气啊莫不是你以为我们谛听,就是你砧板上的鱼肉不成既然坏了我们那么多笔大生意,想要不疼不痒的就这么混过去,恐怕不大可能吧今日虽然不到清账的三节,但您也攒下了那么一大笔赊欠敝号店小利薄、所以这一笔笔的债啊、您还是今日就给它平了吧” “哎听你这意思,还真是谛听养的狗啊按照你的说法,谛听就是做本份生意的小商人喽那你如今带这么多的流民夜游至此,莫非你们是怕干的坏事太多遭了报应,最近要开辟孤善堂的业务不成可你们把恶毒之事做尽、再回过头来干几件所谓的善举、就想以此躲过天谴不成你们也太拿老天爷不当回事了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3谛听收网一 如果说起与同等级别的武林人士公平交手,那么在沈归行走江湖的这些年之中,大获全胜的先例真可谓是寥寥无几;他不是输在了经验不足的问题上、就是败在了对方那奇思妙想、与花样繁多的小心思、小手腕上;即便碰上实力稍稍逊色自己一筹的人,也经常会在某些意想不到的问题上、瞬间翻车;当然,这也是每一个愣头青、都必须经历的痛苦过程。 要想打人、得先学会挨打;要想骗人,也得先吃上几次大亏;正所谓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家庭关系如是、江湖与武林如是。 而沈归那些曾经以一挡千的光辉战役,最后的下场就更加凄惨了;每次残胜、都免不得要被犹如过境蝗虫一般的敌军,砍的象条松鼠鱼一样花哨;要不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还足够硬挺,生命力也还算顽强、医疗资源又足够及时,早已经命丧九泉多时了。 当然,这些个明显是刚刚才饱餐了一顿的流民,对于沈归来说根本就不足为惧;而这位背着刀的谛听走狗罗寅、也对他构不成生命威胁;但如今明面上的沈归、与隐藏在暗处的齐雁、已经被土地公神像下面躲藏的几十个乞儿,彻底钉住了脚跟;只要对方不退,他们兄弟俩就不可能离开此地半步。 既然已经被堵到了退无可退的死胡同里,即便是诡计多端的沈归,又还哪有施展奇谋巧思的空间呢虽然以一挡千这种史诗级经典战例、谈论起来噱头十足,也令人心驰神往;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问问长坂坡前的赵子龙、铚邑县外的陈庆之,有谁不是硬着头皮咬着后槽牙、被挤兑到了死胡同里,才索性一头撞向南墙的能把南墙撞倒、自然是名垂青史,千古流芳的大英雄而古往今来大多数的人,都是一头撞死在了南墙之上,那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没有成为英雄的命。 若是能有更稳妥安全的解决方式可选,那些浑身是胆、一往无前的千古名将们,也绝对不会踏上那条崎岖险要的道路上毕竟对于凡人来说,命,就只有一条而已 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事。 可这种青史留名天赐良机,沈归却是真的不想要了 眼下这个名叫罗寅的男子、身手究竟如何还尚在两说;只看那一望无际、浩如烟海的流民队伍,也足够令沈归头疼的了 从现实的角度出发,即便是手艺最娴熟、经验最丰富的老刽子手行刑,活活把他累吐了血,一天也砍不下几颗脑袋来这看杀人与看打架一样、都是看起来简单容易的轻活;但真的轮到自己动手之后、才会惊讶的发现这抡刀子杀人、也是件极其繁重的体力活 沈归的身体素质虽然异于常人、武学修为也属江湖顶尖行列;但他毕竟不是天灵脉者、也没吃过那些评书话本里的天材地宝,除了打架比寻常人厉害之外,也是吃五谷杂粮、躲不开生老病死的普通人而已。所以,即便这成百上千的流民一动不动、伸长了脖子任他肆意宰杀、也足够把沈归活活给累死了 不过即使沈归自知一但双方交手,自己就免得不得要吃上一顿分量十足的大亏;然而方才见那罗寅在此卖弄口舌之利,他仍然还是不愿意就此服软。当然,这也不是因为沈归长着一架铁打关节的硬骨头、也没有犹如莲花般高洁不屈的纯净灵魂;而是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以他跟谛听双方的过节,即便自己当场跪在地上磕头叫爷爷,这罗寅也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安全离开的;更何况事关重大,他自己一个人也根本就做不了这个主 自以为机关算尽、胜券在握的罗寅、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他想先以言语羞辱沈归一番、再亲手把他的头颅割下、带回谛听好好炫耀一番;但沈归是什么人物他的舌头仿佛生下来就能分叉一般单论骂街的话,即便招揽几十个精英级的泼妇组成联合大军,也未必是他一条舌头一张嘴的敌手;既然这罗寅想要先文斗、再武斗,那沈归又何乐而不为、先打响这当头一炮呢 如今的罗寅,也发现很难在沈归这里讨到嘴上便宜;放弃了这个念头之后,立刻朝着身后一个瘌痢头的汉子招了招手,又身手指向了沈归这个方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刚刚讨到了口舌之利的沈归、见状讥讽一笑 “我说姓罗的呀,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你全都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又打算在刀枪拳脚上找回点面子来老话里确实有个东边不亮、西边亮的说法、可那说的也是白天啊,你也不抬头瞧瞧” 就在沈归喋喋不休唠叨之始,这位来自于谛听的罗寅竟然向后倒退了几步,似笑非笑地走到了人群外围这个举动倒是第一次令沈归倍感诧异 若说与人厮杀、那么无论是在两军疆场、还是按照江湖道的老规矩,那也应该是由双方主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平公正地交手厮杀一场虽然这个行为有些愚蠢,但确实能够极大程度的鼓舞己方士气、同时打击敌人的信心与气焰。 然而听罗寅刚才话说的非常霸道、气势也烘托到了一个动手厮杀的好时机,本以为接下来应该先是一场单打独斗、然后才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围攻之中;可没想到这个罗寅竟然如此的不顾脸面、连一手都没往前伸过,自己就已经退到了包围圈的外围 从他呼吸的频率与身体的线条来看、必然也是个身手高明的练家子可就是这么个大好男儿,非但没有身先士卒出手擒贼、反而选择了作壁上观,这叫个什么做派呢 “我说罗寅呐,我看你也是个练过三拳两脚的习武之人,怎么如今事到临头,你自己却先缩回去了呢来来来,光打嘴仗不过瘾,你们今天这些人呐,沈爷我就一勺烩了不过我得先打你这个主谋,再打他们这些从犯” 罗寅听到这里,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哼字,语带不屑地对沈归说道 “姓沈的,你还是打住吧你罗爷我自幼习武,论起拳脚棍棒、刀枪剑戟,哪样的功夫也都不比你软不过今天我家君上有死命令,你沈归的头颅、罗某是必须要带回去交差的所以,我也不妨多跟你这个将死之人多讲几句废话。瞧见这些难民了没有为什么我明明自己就能把你生擒活拿了,还非要花上一笔银子、雇来这么几百号人呢我自然是想让他们来耗一耗你的锐气与内息了比起打的一身臭汗来说,罗爷我更愿意花上几两碎银子、直接捡现成的,这样岂不是更加舒服省劲吗当然,如果你非要跟我动手比试,也不是不行先把我的这几位雇工解决干净,到那时节罗某自然会出手擒你的” 话说到这里,情况已经十分明朗了。这支密密麻麻的灾民队伍,就是罗寅、或是说谛听花银子请回来的炮灰而已如果问起在这华禹大路上,谁对沈归的本事体会最深的话,那一定是谛听的人无疑这小子虽然屡战屡败、但却总能在鬼门关前跳进跳出、游刃有余;也不知他到底是被李玄鱼施加了什么神秘的萨满巫术护持还是天生的头铁命硬,小鬼不敢拿、阎王爷不敢收总而言之,决定对沈归这位天外异数出手之时,谛听已经做好了自以为完全的准备 身为这个计划的当头炮、排头兵,罗寅自然想要把活干的干净利落对于那些命贱如同草芥的灾民,他只需要扔出一点点银子,就能雇来漫山遍野的炮灰;待这些人把沈归的气血力道消耗殆尽之后,即便他真的留下了几手从未曾在人前显露的绝技;可凭他当时的身体状况,也定然是有心无力了 说罗寅的招数卑鄙阴险也罢、坏了祖宗规矩礼法也罢,不过就是视角与观点的差异而已。总而言之,如果只从现实角度出发,那么这肯定是一步行之有效的好棋。 银子对于谛听来说,自然不是任何问题;如果能只靠着金银之物、买来沈归项上人头的话,那么无论开出什么样的价码,谛听都会甘之如饴的 “乡亲们,家里有老娘和孩子的都跟我上啊东家方才可说了,只要给这小子划上一道小口,就有一百两银子的赏钱如果能砍的见了骨头,赏银立马翻上十翻如果能带下来一个部件、那赏银可就是一万两了谁要是有幸割了他的脑袋” 此人还想再高声宣布沈归头颅的价码、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仿佛变成了一直飞扬在半空中的小鸟、再也运不上任何力道来;他本以为兴许是自己饿了太长时间,突然撑了一顿饱饭,有些不适应而已;可随着耳边传来了众人的惊呼与抽气声,他这才发现场面显然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当中 原来,这位刚刚得了罗寅指示的灾民头目,才刚刚喊了一半,众人的眼前便划过了一道柔和温暖的白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4谛听收网二 众人的视线循着这道白光望去,只见那位浑身都是金子的沈归,此时左手正握春雨、右手反持惊雷、身体如松如岳一般稳稳当当、双脚站呈一个丁字步,显然已经做好了浴血厮杀的全部准备。如今,他双眼下垂、目视地上那颗正在骨碌碌乱滚的人头,低声念道 “凭你们这几个丐帮的逆众弃徒,还想割沈爷爷的脑袋换赏钱虽然老人都说吃饱了好上路,我看你们这些人的身子骨啊,显然也是小半辈子没见过粮食了一会过奈何桥的时候,记得多跟孟婆要几碗汤、死后灌个水饱吧“ 念完了几句悼词之后,沈归微微抬起自己的视线,朝着隐在人群后方的罗寅阴阴一笑 “呵,罗兄是具贵重瓷器,自然不愿意与沈某这等破瓦片硬碰硬了不过在下倒是很有兴趣、想要见识见识罗兄背后的家伙式到底有几分斤两重还请罗兄稍待片刻、等沈某打发了你的这些雇工之后,再亲自去会一会你们谛听的刀哦对了,你我这可是君子之约、切莫失信于人呐” 一句话说完,沈归身影骤然消失;再次出现,已经深入流民的行列当中,犹如虎入羊群相仿,瞬间激起了一片片哭爹喊娘的叫嚷之声。 于此同时,隐在暗处的齐雁、也正在借着一具具的火把、仔细地观察着罗寅的背影;本来在沈归出手的一瞬间,他已经在脚腕处运上了力道;可一见罗寅受惊露出的破绽转瞬即逝,他便没有贸然出手、而是继续安静地等待下一个时机 齐雁不是沈归,没有正面参与围攻混战的能力;如今干起刺杀的活来,也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围之的事;如果比起如今跟在傅忆身边的十四,用相形见绌四个字来形容他的暗杀机巧,都有些抬举他了 十四可以施展出的冬至、或者说墨家的刺杀术岁寒三友,也就是一次出手、同时笼罩上、中、下三处要害的招必杀之术;而且即便全部落空、他也能安全抽身,伺机再动;然而对于齐雁来说,就只有同归于尽这一招可用而已 飞贼和刺客两种职业的技术特点,也许在外行人眼中看起来相差不大;但对于内行人来说,却有着天差地别之远 一直以来,沈归的群战特点,就是非常粗糙的快、准、狠三个字而已。剑下不留情,出手要人命;再以他鬼魅的身法步伐闪避敌人攻击、作为唯一的防御手段;意图以最小的消耗、换取最大的战果。 这样的群战方式虽然杀伤力十足、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速度也极其可观;但它的缺点也十分明显,应在了那个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处处弄险,那就必然时时刻刻都要面临失手的可能性;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在某些情况下,仅仅躲慢了一刹那间,最终的下场就很可能是生死之别、阴阳两隔 沈归曾经在这个缺点上吃过无数次的大亏,经常被敌人乱刀齐下、砍成一团破抹布那般凄惨;自从认识了沈归之后,几次三番的重伤下来,原本只是位岐黄圣手、医道大家的李乐安,竟然生生的练出了一手飞针走线的本事,尤其擅长缝制皮毛大氅 人往往在十万火急的紧要关头,会无意识的选择自己最习惯、也是最有信心的手段对敌;即便沈归这种莽夫打法、才刚刚在蜀南竹海得到了衍圣公白衡的强烈批评,可此时此刻他仍然还是选择走上这条老路 即便现在他看起来是剑舞如飞、身如鬼魅;但在场众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凭他这么个打法,早晚都是被人乱刀剁成一滩碎肉的下场因为抛开天灵脉者不谈,那些存在于上古传说、历史典籍之中的万人敌,也只是胸有以寡敌众、一往无前的豪迈气概,而不是真的可以凭着一己之力、宰杀掉一万个敌人 刀剑会卷刃、钝器会断杆、火器会炸膛、弓弩会崩弦;总而言之,只要华禹大陆一天没有发明导弹;那么万人敌这个美誉,就永远都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艺术加工品罢了。 不过,与旁观者的角度不同;身在局中的沈归,目前还没有什么危机感。 别瞧沈归孤身一个人,被成败上千位一心想要赚取赏银的流民,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但至少当他仗剑杀入包围圈之后,并没有感觉到以往曾经承受过多次的巨大压力 不过这也还算是合情合理的事。沈归曾经面对的群战,那都是什么样的人员构成啊无论是巴蜀道的镇西军、还是张黄羚麾下的飞虎军,可全都是百战余生的虎狼之师啊他们不但每个人的招法都简单实用、而且人与人之间还有着默契十足的战术配合除了一刀紧似一刀、一剑快似一剑的阶梯式进攻浪潮,他们还会合理的利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通过相互挤压、步步蚕食掉沈归的活动空间,把他那些习武之人的优势全部锁死,只能硬着头皮与密密麻麻的军士、一刀一剑的硬砍实凿。这样的混战打起来,是累也把他累死、放血也能把他放干 然而罗寅今日带来的这些雇工,都是什么人呢有来自于中原豫州,遭了水灾蝗灾的农夫;有来自于三晋大地,丧了夫君、儿子的孤寡;还有遭了水贼的闽江渔民、南下淘金而来的幽北老乡等等等等在这几百人当中,虽然也有不少成年男子的身影,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拖家带口、男女老幼一起来充人头份的混子这些走路都颤颤巍巍、拎着一根拐棍就加入战团的老头子与老婆子、能给沈归带来什么影响呢先不说拐棍木棒能不能割下一条沈归的肉,去跟谛听换银子花;说不准他们连战圈的内围都还没挤进来,便先被自己人给撞到在地、踩踏致死了呢 这种情况其实也并不罕见,就连那些吃皇粮、拿皇饷、有久经训练的朝廷正规军士卒,也经常会在阵前发生自相踩踏的伤亡事故。兵败如山倒这个词,说的也正是这个道理 沈归就这样左手抡开了春雨剑杀敌,右手反握着惊雷短剑护身,再加上对方不但兵员素质极差、就连远程火力覆盖弓弩手都没有;就这么打下去的话,只要沈归还有一丝力气,那么他的人身安全就有着绝对保障 要不是如今齐雁挂在树上、实在是扮不了阿斗,沈归真有兴趣亮开了嗓子、痛痛快快地唱上一出长坂坡,好好体会一下故事里面七进七出的子龙将军,到底是怎么个天下无敌、到底是何等的勇冠三军呐 杀开了性子的沈归,把春雨剑舞的更快了几分,一时之间血液飞溅、人头乱滚,直看的远处的罗寅也笑得眯起了眼睛 罗寅花了一大笔银子,为的就是勾起沈归的杀性;但对于这些身为炮灰的流民来说,却简直连哭都找不着调了 早在沈归挥手一剑、斩死了那位丐帮弃徒、如今的流民领袖之后,这些个本是凑人头、充场面的流民,就已经打算滑脚开溜了那个瘌痢头的乞丐灰狗,值钱跟大家说的可是一份吓唬人的工作;可没想到这个少年看起来唇红齿白、文质彬彬,竟然还真敢单枪匹马、跟成百上千号的流民队伍动刀子玩命啊 虽然人家许下的赏银不少,可总得有本事拿,还得有命花不是人家手里这一把出了号的长剑,不但能在夜里放光,而且砍了那么多根脖子以后,愣是没有半点崩刃的迹象这样的宝兵刃、再配上这么一位煞星,甭说给人家来上一道小口子呀;哪怕是想离远点吐一口吐沫过去,也看不准到底应该吐在哪啊 这些个灾民流民,本就是涌入南康王朝讨生活的天涯苦命人;各自的老家又天南海北、哪里的人士都有,根本也没几家是沾亲带故的血脉至亲;如此一来,在战斗意志上就已经先落了下乘;如果在算上沈归已然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背水一战,双方在气势上就已经提前分出了一个高下 再者说来,人家沈归手里是什么家伙式啊一柄春雨、一柄惊雷,乃是北海剑奴夫妇的封炉之作,更是江湖上人人垂涎已久的神兵利刃;而且这对规格不等的宝剑,还是一炉分两柄的雌雄对剑,相互配合起来也是天衣无缝,进退皆宜。 再把目光转向这批流民,他们手里拿的家伙,又都是什么玩意儿呢有断了把的镐头、缺了齿的钉耙、随处可见的木棍、布满铁锈的破刀等等等等当然,站在谛听的角度来说,他们也不缺置办一批好兵刃的小钱;可即便给了他们神兵利器,这些流民也是既拿不动、也抡不开啊 他们一个个饿的面色铁青、瘦如枯槁、身体染病,迎风打晃;除了能不停消耗沈归的气力以外,根本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你见过有哪位农夫,会给自家田地里的稻草人,换上一身绸缎的衣服呢谛听的确不缺银子,但对于商人来说,哪怕是一个铜板,他也得花在刀刃上不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5谛听收网三 以罗寅在谛听之中的身份地位,根本轮不到他亲自去购买一大武器分发下去。像这种后勤保障工作,货通天下的谛听永远都不缺好手可用。于是,这个替数百位流民雇佣兵采购武器的肥差,经过了层层转包、层层扒皮之后,还是落在了刚刚才身首异处的瘌痢头乞丐灰狗的手里 这位丐帮的弃徒灰狗,原本就是土生土长的建康人士,还是个家境小有的殷实人家出身。只不过他幼年父母双亡,又经不住宝局子的人故意架相对富家子弟做局骗人;所以送走了爹娘开始,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一片殷实的家业,彻底败了个精光。 那些成天在宝局里面厮混的赌客,本就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么人都有;而且局子外还经常盘踞着一些蹲点守候的乞丐,专门等着大发横财的所谓赢家出门,趁着对方心情大好、讨来几个赏钱吃饭;这一来二去的,灰狗也就结识了几个建康城里的丐帮子弟。 这人没了银子傍身,连狗都嫌弃;即便建康城里的乡里,多少都与他的双亲有旧;但事到如今,连一个正眼看这个败家子的人都没有唯独人家丐帮子弟,还真是打骨子里生出来的仗义就在灰狗散尽了家财,饿的走投无路、打算一头扎到秦淮河里转世投胎、再回来翻本的时候;突然被几个以前受过他赏钱的乞儿,生生给拦了下来。 就这么着,灰狗从一位殷实人家的小少爷,一溜跟头的直接滚进了穷家门里,成为了一名不大光荣的乞丐 其实在南康这个经济发达、商业繁荣的地方,只要有手有脚、又舍得出力气,到哪做工都能赚来一口饭吃;所以南康各地的丐帮,有手有脚的全乎人,本就不多。 这灰狗虽然也有手有脚,但自幼过得是娇生惯养的日子;半大的时候,又在宝局子里进行过几个月的集中培训与交流深造,真可谓是集合了奸懒谗猾于一身综合性废人。不过,让他干活挣饭虽然是一百个不乐意;可要是说起耍赖讹诈、坑蒙拐骗,他可是一教就会、一玩就精的天纵奇才当然,灰狗能够如此触类旁通、也多亏了宝局子里那众位老恩师一份苦心教导。 什么改相化妆乞讨腥批假扮残疾、什么开光子在自己身上割伤口拍叶子用鞋底子抽自己、什么送福强卖春联字画托神装神弄鬼的卖纸人,但凡是恶丐行乞的手艺,就没有人家灰狗玩不转的 然而正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别瞧灰狗手艺学的极快,但丐帮的规矩他可是一条都不听、一桩都不守以前凭着他那副没脸没皮的死德性、再加上不怕抽打的贱皮子,建康府衙也着实拿这位大爷没什么好办法。一时之间,整个建康城闻狗色变,日益作大的丐帮,俨然成了这城中一霸 直到伍乘风来到南康定居之后,才算是把建康城的百姓与商户们、从水深火热的环境中拯救出来 在灰狗治理下的丐帮,就仿佛是一只专往人家鞋面上蹦的瘌蛤蟆,虽然不伤人,却极度令人感到恶心 其实公平的说,早期的灰狗,也并没有做出罪大恶极、天怒人怨的恶事来。他不过就是选择成为了一名武花子、不靠讨要、靠讹诈为生罢了;但随着他讹来的银子越来越多,胆子和胃口也就被撑的越来越大;再加上他心里没有规矩与礼法的束缚,轻而易举、不知不觉地就跨过了那条隐形的红线 那么说灰狗到底是犯了什么恶事,才会被伍乘风逐出花子门中呢 原来,随着他在帮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竟然开始跟一些出条 子拐卖妇女、打生叶的拐卖孩童的蚁头拐匪头目接上了扣这些以拐卖人口为生的蚂蚁,从华禹大陆各地拐骗人口之后,自然迅速会寻求下家脱手;每次交易过后,也总会剩下一些无人问津的大、小羊牯,就只能砸在自己手里,成了白吃干粮的赔本货。 可有了灰狗的亲自接洽,这些往日砸在手里的赔本尾货,也就有了兜底的好去处虽然脱手的价格极其低廉,可人家灰狗却胜在来者不拒、数量还上不封顶打那以后,建康城的街面上,便多出了无数的残废披街乞丐;他们这些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而且伤口全都触目惊心,令建康城的百姓们不忍直视,自然也会生出恻隐之心 伍乘风身为花子门里的老祖宗,焉能容灰狗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败坏乞丐的声誉呢若不是由于灰狗是个没有师门传授、半路出家的空子,老叫花子当场就能拔了他的香头 灰狗可以不守江湖规矩、但伍乘风身为花子门的老祖宗,却只能依照规矩行事由于灰狗没有师承派别,也就不能算做丐帮的入室弟子;所以伍乘风能给他最严重的处罚,也就是逐出丐帮了事。当然,在离开之前,他老人家还是把灰狗的头皮割下了几块;从此以后,无论他走到哪里,江湖人只要看到他的人工瘌痢头,就知道这个灰狗,到底是个什么物件了 不过南康王朝江湖人不多,流民之中更是一个都没有;所以这个前卫的发型,并没有给灰狗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影响。这个教训,对于自认为侥幸留下一条活命的灰狗来说,全都被他归功于自己天生命硬之上所以,也别指望他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不过当过了一段时间的丐帮管事,他也深深的明白了人多力量大这个质朴的道理。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丐帮弟子自命清高,可那些炖树皮、吃观音土的流民,在饥饿二字面前、却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道德底线可言。 凡是可以凭着心中坚定无比的信念,超脱动物本能的人,也就有了成为圣人的基础;而千百年来出现过的圣贤大德,也不过就是银河之中的点点星光罢了 而灰狗那副被自己降到了地核之中的道德底线,对于这些流民来说,根本就无大所谓。他兜里有银子,又能按时给自己和家人一口吃的,那就已经足够了所以,灰狗带着几位与他同时被逐出丐帮的败类乞儿,凭着那些不义之财的辅助,轻而易举的成为了流民领袖 这人的气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神奇正巧在他刚刚掌握了流民群体的话语权之时,谛听的人便找到了灰狗,与他谈了一笔天大的生意 可惜的是,灰狗的这笔生意,在他连贪带赚的手腕之下、的确赚了很大一笔银子,却已经永远都花不到他自己身上了 而且由于灰狗对于银子的病态渴望,也为他的雇主、流民的财神爷,带来了意外收获。 选择了作壁上观的罗寅,战局开始的时候还看的饶有兴致;可他真是越看就越窝火、越看就越生气那沈归掌中的两把利剑,的确是削铁如泥的神兵不假;但如果这些流民手里也拿着像样的武器,哪怕是最便宜的大刀长矛,沈归也绝对不会打的如此惬意、犹如穿花蝴蝶相仿、在包围圈中自在游走,却连半道伤痕都没有挂上啊 如果从耗费体能与内息角度来说,用利剑砍断十把大刀、和斩断十根木棍,到底哪个效率更高,也是不言自喻的 原本罗寅还打算等到沈归的一股锐气丧尽、到时候就直接出手拿人;可如今他被这些废物是在是气的不轻,也干脆收起了提前出手的心思 既然你们这些废物,贪墨了谛听的银子,那就用自己的骨头顶上去吧 虽然罗寅的算盘打得极响,但这些受雇围攻沈归的流民,纵然生活穷困潦倒,但却绝对不傻 他们见沈归的剑法越来越快、出手越来越狠辣、所有流民便都不愿意顶在最前面了别看他们每个人都把口号喊得震天响,手里的木棍更是敲得乒乒乓乓;但真正冲上前去、与沈归厮杀之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倒也不怪罗寅生了这么大的气他们这么多的流民,围起来打沈归一个,若是能仿照镇西军将士们、一股脑地往沈归身上扑去;仅凭他一个人、两把剑,能杀死几个又能砍死几个周身上下挂满了人,沈归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免要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本来是一场死上几十个人、就能轻松解决的悬殊战役;结果却被这些蠢货给打成了这副模样,谁看了又会不生气呢 一直处在战团中心点的沈归,打着打着、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头;战局刚开始的时候,这些浑身酸臭的流民、还组织了几次像模像样的团体进攻;可眼下自己才刚刚热身完毕,肉搏围攻战竟然变成了嗓子与舌头上的文斗别瞧这些人叫的热闹、骂街的语言也五花八门;但再看他们的进攻方式,却全都是向前平伸着长柄农具,仿佛套马一样往自己身便摇晃,愣是一个上前的都没有, 恍惚之间,沈归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游乐场中的毛绒玩具、周围的所有游客,都在朝着自己满脸期许的扔着手里的圈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6谛听收网四 就这么杀着杀着,沈归自己也开始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在他的眼中,这些个流民不亚于一根根木桩泥像,连被称呼为不堪一击的资格都没有。自己往那边杀,那边的人便呼啦一声的作鸟兽散;打了一会再回头看看战果,这才发现死在自己剑下的流民,竟然还没有他们互相踩踏拥挤、所造成的伤亡更加巨大 而身为幕后老板的罗寅,肯定比沈归更加焦急 “你们这群光吃饭不干活的废物还想不想要银子了都给我扑上去啊”说到这里,罗寅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卷银票,使劲的朝着人群晃了几下“你们不就是想要银子吗这些东西老子有的是谁能摸到他一下的,老子就赏他一张大票;让他见了红的,我给两张就算是死在他剑下的人,家人也能得到一大笔的赔偿银票,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暴富的机会也摆在你们面前,就看谁有那个本事了” 听到了罗寅的许诺之后,所有的流民都暂时停下了自己手中的自制套马杆;他们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注视着火光下的罗寅、与他手中那不断翻飞的银票,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啊” 一个身体干瘦、满脸褶皱的老头子最先忍耐不住,给自己鼓劲一般的呐喊一声,便用力地甩开了手里的竹竿,用尽了全身力气、张牙舞爪的腾空跃起、直接向沈归的腰间扑抱而来 沈归眼中的不忍与坚毅之色迅速交替、紧接着他上步侧身撂出一剑,当空就把这位被银票熏红了眼的老头子,当腰斩为两截 这是何等果决狠辣的手段、这是何等锋利的春雨剑啊这老头的上半截身子刚刚落地之时,竟然还可以伸出一双枯瘦的胳膊,朝着远处满面嘲弄之色、右手还正在摇晃着大叠银票的周寅奋力爬去,口中还在歇斯底里的像他哀求着 “把银子给我家老婆子送去她就在” 还未等他留下具体的收货人消息,便被身后疯狂涌来的流民卷入了人流之中、一命呜呼了 无论是金、银还是铜钱、乃至个个票号、商会开具的银票,虽然具体价值相对恒定,但放在不同的地方,能够产生的效果也完全不同。以南康王朝举例来说,由于这里正在享受着经济繁荣带来的巨大红利;所以同样数额的一笔银钱,放在南康王朝来消费,真可谓再实惠不过了 如今罗寅手里攥着的那一大叠银票,每一张都是红彤彤、四方形的千两汇南大票;就这区区的一张薄纸,能够在南康王朝花出什么效果呢大概可以在南康的三流城市,置办上一座充满江南风情的小民房,再买上一间临街档口或是小铺面。也就是说,原本是拖家带口、餐风饮露的流民,只要今日摸到他沈归一下,就瞬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有房有产的富裕百姓;若是再能给沈归割上一刀,还可以称为了富甲一方的小财主;谁要是撞上了大运、一个不小心剁了沈归的脑袋,那就彻底成为十里八乡拔尖冒头的大财主了 如此强大诱惑力,已经足够壮起这些流民的胆气、拱起他们的腰杆、遮蔽他们的理智了如今的沈归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通往成功人生的金色阶梯 对于他们来说,反正吃树皮、吃观音土胀死,也是一条命;死在沈归剑下。也是一条命;可选择后者的话,好歹还有一张千两银票作为抚恤,为何不豁出去拼上一次,最差也能给自己的家人留下光明的未来啊 面对着这些长牙舞爪、面红耳赤的流民,沈归并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当然,他也没有因为自己刚刚才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老者,感到丝毫的愧疚;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感觉到从心底涌上的一股莫名的悲伤感 对于金钱的无尽欲望、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豁上一条命去为了家人搏命的觉悟,或许都可以令人暂时忘却恐惧和疲惫;但是,无论怎样的情绪,都绝对无法令人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位功法精纯的武林高手 面对这些重新焕发了力量的灾民,沈归也只是再次加快了舞剑的速度而已虽然站在齐雁的角度来看,战局的走势,因为罗寅再次提高的赏格额度,重新变得紧张起来;但从沈归自己的感受来说,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两军正面交锋,尚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更何况这些原本都是农夫、铁匠、小生意人出身的流民呢这些被银子的光芒、晃瞎双眼的人,很快就在沈归的利剑之下、化作了飞蛾扑火之后的余烬;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所以那些被人群挤到外围的流民,也是最开始清醒过来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听过先生说书,那些在故事里高来高去、御剑飞行的神仙侠客之流,也曾是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此时被血腥味冲上了头、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后、回过头来再看看那位片叶不沾身的沈归,显然这位武艺高强的俊朗少年,已经与故事中的剑仙大侠高度重合在一起 似这等谪仙煞神一般的大人物,其实我等之流能够伤到分毫的呢而且,人家如此游刃有余的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显然就是在跟咱们闹着玩呢他可是能从丹田之中祭出一把本命飞剑法器、杀人就仿佛秋收割麦子一样轻松的大神呐动动手指,就能把这千把条的小命全都收走 再说那位背着刀的大东主,虽然他手里掐着那么厚一叠银票,但他要是说了不算、咱们又该怎么办呢倒时候人都死在对方的剑下了,这小子就转身一跑,谁还能死而复生、然后替大伙找他讲理去不成 什么小院、什么铺面,那些东西虽然诱人,但毕竟现在还都是虚的可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可是实打实的一条人命啊看来这笔银子,还真不是谁都有命挣的,我还是踏踏实实的回去吧等老家的大灾一过,再苦过了最初的那几个年头,怎么也都熬过去了 随着沈归越杀越勇、地上的鲜血与残肢也越聚越多,产生了退却念头的流民,也开始逐渐多了起来而且更有好些人,这辈子都根本就没见过如此血腥残酷的修罗场那些鼻涕眼泪,混合着不停呕出的食物残渣,一股脑的就全喷出来了 得,银票还一张都没赚到,却先把灰狗爷请的那一顿大餐,又全给还回去了 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群体中只要有一个哭的,立马就会有一群人被他所感染;有一个吐的,也立刻就听见其他干呕的声音;如果在这个情况下,出现了一个逃跑的人,又会怎样呢 “妈呀这银子我可不挣了”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嘶吼;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半大孩子,被正巧砸在自己脸上的半只耳朵吓破了胆,心理防线瞬间全线崩塌,扯着脖子连叫带嚷、踉踉跄跄地向远方跑去,带着颤音的哭泣之声拉的很长,把原本还是热火朝天的战团、都震出了一个短暂的空白停滞 “我哎我也不干了。家里孩子太小,婆娘又少了条胳膊,一个人根本就拉扯不大” 有一位站在沈归正对面的黑脸壮汉,呆滞地望着那个远去的少年人,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一边摇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扔下了手里的那根铁通条,转身分开人群,大踏步的离开了 沈归看得出来,这条汉子其实并不惧怕自己手里的两柄利剑,也肯定不是一个身家清白的普通百姓;想必他也只是不想为了那一张虚无缥缈的银票,失去抚养亲生女儿长大的机会吧 随着此人的离开、许多流民也默默地扔下了自己手中的火把与武器,转身离开了这个混乱的土地庙门前。沈归不知道是自己的骁勇善战把他们杀寒了心还是他们真的想通了,不愿意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而押上自己那一颗大好头颅。 事到如今的罗寅,其实对这些人到底是走是留、已经没什么强求的想法了。他们当然没有想错,这些人都叫个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家中尚有几位家小,又都在那里栖身身为大老板的罗寅、或者说是谛听,根本就不可能清楚;即便他愿意如约支付抚恤银两,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分发途径啊 正所谓人死债消,这谛听从来都是只管生前事,不问身后身的 自打他鼓噪起了第二波攻势开始,就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沈归胸膛的起伏频率;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对沈归的身体状态,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他认为沈归虽然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但他的气息与体力,至少已经被消耗了六成以上罗寅自认论及武学修为而言,他与沈归之间至少也称得上是棋逢对手;如今他经过了巨大的消耗之后、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这就是谛听一贯的取胜方式,用银子生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7谛听收网五 其实从罗寅的角度来看,他的这个推断,也的确是符合情理之中的。毕竟沈归如今仅仅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算他打娘胎里开始习武修身,水平又能高到哪去呢况且只要不是天灵脉者出身,那么放在罗寅的眼中,就统统可以一视同仁 想到这里,罗寅则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又小心翼翼地把腰间那枚金镶玉的虎字腰牌收入怀中;随即他双臂向后一扬,又同时向外一分,带出了一片古朴与晦暗之色 一把最标准的苗巫环首刀,赫然出现在沈归的视线之中 而这把刀还有一个略显诡异的名字草鬼 罗寅仔细抚摸着草鬼那粗糙暗淡的刀身,用他左手的大拇指、轻轻划过了那笔直的刀背,传出了一道粗粝暗哑的沉闷鸣音 “真是一柄好刀啊你知道吗沈归,为了得到这柄刀,我可是花了很高的价钱,还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那种昂贵如今,就是它来到我的身边之后,第一次可以饱饮鲜血的机会沈归啊,我很希望你血液的味道,能够令它感到满意不过草鬼这个名字未免有些小气、我很不喜欢;所以今日我用它割下你的头颅之后,这柄刀的名字,就更改为斩鬼斩断沈归的头颅,你觉得如何啊” 沈归其实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的回记起了这柄苗巫古刀的确切来历;不过罗寅显然就是想凭着滔滔不绝的垃圾话,来扰乱自己的心绪,使自己真正他交手的时候、被异常情绪所影响,进而生死刹那间、做出一个错误的判断。 这种玩弄对方情绪的小手段,其实也并不新鲜。江湖人在正式比武的时候,这种伎俩就会经常出现;无论是用话语勾起对手的暴怒或是轻敌;还是自己在动手前、做出种种伪装误导,都可以令对方产生一定程度、一定细节之上的错误判断。就算心理战术不能完全决定交手的最终结果,也可以使得自己多多少少占到一些小便宜啊 正所谓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一个个小便宜积累下来,最终也能汇聚成甜美的胜利果实。 然而这种心理战术如果放在顶尖高手对决之中,显然就是应了罗寅对草鬼这个刀名的评价小家子气。 在沈归行走江湖的过程之中,曾经所遇见的顶尖高手并不在少数从最初的御马监老祖宗陆向寅、到前几日才刚刚分别的竹海剑池复兴之光姜小楼;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站在了习武之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绝对高度上;而他们与天灵脉者之间的差距,也仅仅是毫不起眼、又无迹可寻的半步差距而已。 所以对于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无论是比较双方招式的高下、个人修为的深浅、临阵对敌的经验、甚至是那些诡诈伎俩、狠毒心思,都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小手段而已。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绝对意义上的武道顶尖天才;每个人的经历也都不可能是一番风顺;那些江湖上早就存在的小伎俩、小心思,都在他们眼前以各种方式上演了无数次;若是能产生影响的话,这些前辈也早就被前赴后继的江湖浪潮所湮灭了 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其实真正较量的并不是双方谁的手段更加高明,而是谁能更加稳定与其说两位高手过招,是在比较武艺的话;倒不如说是在比谁最先犯错,还要来的更加贴切一些 而今日罗寅对于沈归的身份来历、社会关系等一应资料,全部都是如数家珍,想必他不可能对沈归的武学修为,产生巨大的错误估量;然而他既然如今站在了沈归面前,就说明罗寅至少自认为与沈归之间,并不存在实力上的绝对差异 既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么就应该是天雷勾动地火的公平一战可没想到这个罗寅,竟然玩出了许许多多的小花招来光靠着人数众多的流民围攻、消耗沈归的体力还不不过瘾;如今又拿着乌尔热师娘的遗物,来试图用言语扰乱沈归的心理素质和情绪波动。 当然,从现实的角度来说,罗寅今日只是提前准备非常充分的行为而已;可是从江湖道的价值观来看,他最起码也顶上一个无耻小人的头衔。 道理,沈归心里都明白;然而当他看见了这柄草鬼刀握在罗寅的手里之后,那种瞬间迸发的暴怒,仍然还是令他紧紧握着惊雷剑的右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那只不住颤抖的右手,同样也落在了罗寅的眼中,他自然是打算乘胜追击一番的 “唷手怎么也开始发抖了呢沈归啊沈归,世人可都传你自幼跟随着老叫花子习武,乃是修为深厚、武艺精湛的少年侠士怎么如今你这位青年俊杰、却连剑都握不稳当呢要不要给你留下一些时间喘息,歇息够了我们再战啊否则即便割下你的头颅、人家也会说我罗寅胜之不武,不过是” “好啊” 沈归那张凝如寒冰的冷脸、此时突然换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他听到这里之后、迅速扯出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灿烂微笑,朝着罗寅连连点头 “好啊,你不是要给我点时间休息喘息吗那可再好不过了如果要是有酒有肉的话,那可就更好了刚才沈小爷我杀了你那么多的雇工,活动量不小、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这个出人意料的回复,算是把罗寅给反将了一军 他废了如此巨大的周章,又扔出了那么一大笔银子,为的就是得到这样一个虚弱无比的沈归这罗寅是谛听的人,自然脑子里装的也都是商人思维。能打软的,他当然不想打硬的了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当然还是要用银子来解决了可攥在手里的便宜、却绝对没有再让出去的可能 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场面话,也不过就是为了痛快痛快嘴、顺道嘲讽一下沈归罢了;可如今沈归就坡下驴,还真给罗寅来了个反将一军 他当然不可能留给沈归任何喘息之机了 “姓沈的,我现在就收拾了你,你也很快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对了,你知道你师娘乌尔热是怎么死的吗她可是被人一个剑尖、一个剑尖的慢慢刺入皮肉、一共扛下了一百零八道入肉半寸的剑伤,是被活活放血放死的哦对了,她还断了一只胳膊啊哈哈哈哈哈” 放肆地大笑过后,这位罗寅双膝一弯、身子骤然高高跃起于半空之中他双手前后紧紧握住刀柄、携带着猛虎下山般的凶煞之气、直奔沈归的头顶斩来 这罗寅还真是好算计出手之前,还要用乌尔热的死状,最后一次试图扰乱沈归的心智与情绪;如今他暴起出手,也连一句看刀,都没有提前声明看来,这个罗寅还真是把下三滥的手段,当成了常备武器使用啊 沈归双耳微动之后、左手抬起春雨剑防御、剑身微微向左下方偏斜了几分;这种极其细微的差别,从自上而下劈斩那种角度来看,其实是很难及时察觉到的;再加上春雨剑自身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柔和光芒、以及周围散落在地上的无数火把余光,暂时性的晃花了罗寅的双眼视线 噹的一声脆响过后、紧接着便传来了兵刃互相摩擦的刺耳之声这柄被罗寅灌注了巨大力道的草鬼刀,由于斩在了角度倾斜的剑身之上,自然而然的被那个细微的角度卸去了大半力道;而余下未散的劲道,也顺着剑势的倾斜角度向左下方开始滑落;连带着罗寅还未完全落地站稳的身子,也被这股余劲拖拽出了一个踉踉跄跄 沈归在惊讶于罗寅刀上那股暴虐强横力道的同时、自己也没闲着;他无暇调整被震到彻底麻痹的左手,而是借着那股还未完全卸开的力道、向右后方跨步踏出左脚、同时身子微转半圈、用自己的后背、牢牢贴在了踉踉跄跄的罗寅怀中;与此同时,他右手那柄毫不起眼的惊雷短剑、也悄无声息的从自己右侧肋下探出头去 人高高跃起在半空之中,很难使得位置与重心产生变化所以这罗寅第一次出手看似势大力沉、如同饿虎下山一般凶猛霸道;但实际上,以沈归的身法速度来计算的话,如果他真的想要侧身闪开,那么出刀与落刀之间的空当,至少足够他来回闪避五六次的 而罗寅这看似有些愚蠢的一刀,也有着他自己的思路与意图之前他拼命的攻击沈归的心理防线,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引得沈归大动肝火;而后在愤怒的鼓燥之下、与自己硬碰硬的来上一场刀来剑往的肉搏战;他是想以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风格,与体力并不充沛的沈归形成对耗之势;所以,他才会选择挥出这样愚蠢的一刀。 因为他心里压根就不相信,沈归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可以保持完全理智的清醒头脑 当然,沈归也确实被乌尔热的惨死所彻底激怒所以他脑中也确实没有产生丝毫躲避的念头而他为乌尔热复仇的第一次出击,就选择了那柄原本属于楚墨门长伍乘风的惊雷短剑,作为真正的杀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28谛听收网六 他这柄惊雷剑的规格非常特殊、剑身与剑锋全无寒光外溢,外观看起来非常简陋普通,就好像是北海剑奴当年实验失败的废品一般;只有用它来当作匕首、施展偷袭或是刺杀术的话,才能真正的利用到这柄上古神兵,不过威力也非常稀松平常,与一柄上品匕首相比较的话,也没有任何明显优势 不过这惊雷剑毕竟出自于北海剑奴之手,成败都是地灵脉者的作品,自然是有它独特之处的。若是正手握上惊雷剑柄的话,总会感觉虎口处受到束缚与挤压之力,非常拗手;可若是反手倒持剑柄的话,就可以亲手体会到人体工程学的发展雏形了 诸如此类的巧思还有许多,所以经过了十年的应用与摸索之后,沈归也逐渐总结出了一些经验这柄惊雷短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短剑,也不便用它来施展匕首的招数,强行套用。甚至就连伍乘风、岳海山、古戒这三位前任主人,按照惊雷剑的特性总结出的子夜剑法,也仅仅可以勉强施为罢了;实际上在契合度的方面来说,却仍然有些貌合神离。 否则的话,这实际上三位一脉相承的祖孙三人,也不会先后放弃这把不可多得的上古神兵了 如果打个比方来说,那些开馆授徒的老师傅,在传授弟子兵刃技法之时,往往会选择随手可得的类似物体代替兵器;传授剑法招式、就会随手捡起一根木棍;若是传授棍法枪招,就随手拿起院子角落的大扫帚代替;若是传授暗器,地上的小石子沾上白灰,朝着靶子上一丢也就是了像是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除了出于人身安全与成本因素的考量之外,更多的还是避免门下弟子被制式武器所束缚、达到意形兼修的效果。 当然,轮到真正比武厮杀之时,也没见过有谁拎着一根木棍,就去跟人家手里的神兵利刃相抗的傻子。 武器的长度与宽度都有着一定之规,但每个人的身高体态都各不相同,甚至双手的长短粗细、脚掌骨骼的承受能力、腰身脖颈转动的弧度都各不相同;比如一个天生手臂短小之人,却非要苦修通臂拳的话,即便他刻苦钻研一生,也终究还是难有所成。 既然人与人之间的细微差异如此之繁复、又怎能凭着一本剑谱、一套武学而广授天下门徒呢武学一道若是想要练到实处,也是需要以人为本、因材施教的辛苦活。 正所谓徒访师三年、师访徒三年,这其中的真正奥妙,也实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就连拳脚武艺与习武之人的契合程度已然如此复杂繁琐了;那么修习一门兵刃招式,其中的讲究也就更多了诚然,在很多武学之中,也都有着以拳做剑、以剑做刀、以刀为棍、以棍代枪之类的相互借鉴汲养。但借鉴毕竟不是照搬、改编也不是胡编;想要把一门武学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已然是非大毅力、大造化之俊杰而难有所成之事;那么融合借鉴、博采众家武学之长的这条道路,艰难程度则骤然跃升十倍乃至百倍 如果只是想要强身健体、或是仅仅成为某地一霸,那么倒是不需要这么细致入微的考量;多吃几碗饭,多抗几下石锁,遇见正经八百的练家子躲着点走,也能成事 所以寻常武器,大多也都是从基础法门开始入手,并不拘泥与外在兵器的形质就比如说形意门的武学,无论弟子想要习拳还是练枪,基础功法都是彼此相通的;练熟了拳法,再拿上大枪耍将起来,那真是怎么用、怎么得心应手;怎么舞,怎么觉得游刃有余;反之亦是这个道理。而刀法与剑法、也都有着对应的徒手修炼方式,彼此之间相互衬托、又彼此滋养。 而有些特异兵刃,则是自带一套武学,无法与任何其他武种互相映照。无论是功法还者兵器、修习之时二者也缺一而不可比如说方天画戟啊、禅宗单拐啊、子午金轮钺啊、铁烟袋啊、判官笔之类的异型兵器,都归为此类。这种特殊兵刃通常都归为奇门武学的范畴之内、但却并不能完全代表奇门。这种特殊兵刃的招法、往往在出击的角度或是运动的轨迹上、都有着必须遵守的一套死板规定;所以只有在手执兵刃施展招式的时候,才不会觉得别扭、才不会产生自我怀疑。 而且更有一类特殊兵刃,如果空手、或是借物修习的话,还会因为自体重心与武器配重的分布不同,演变成练习一次、就要扭一次脚;转上半圈、就会闪一次腰的尴尬境地 而今日沈归手中这柄惊雷剑,就是这种自带一套武学思想的特殊兵刃。只不过当年那位北海剑奴与他的夫人,在这两柄遗作出炉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下落不明;所以,也根本就没有配合惊雷剑的武学流传于世;再加上北海剑奴本就是一位地灵脉者,说起矿石冶炼之类的事还算的上是天下无敌;但要是说到打架斗殴的能力,充其量也就是比普通人的身体壮实一些罢了。 所以,即便沈归得到这柄短剑足有十年光景,但仍然摸不着最合理的应用方式。他平日里与人动手,更多的还是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春雨剑,而并非是这柄怎么用、怎么都觉得别扭的惊雷短剑。 而今时今日的他、双剑在手胡乱砍杀了一阵之后、竟然从身体与武器的和谐律动之中,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明悟尽管这两柄剑的规格不同、重量不同、就连视觉风格都截然相反,但这两柄武器竟然开始产生了一丝共鸣之感;而往日里沈归也不是没有同时把玩过这两柄利刃;然而直到今时今日,沈归才第一次由衷的感到这两柄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利刃,的确是一套实打实的对剑 沈归方才由自己右侧肋下探出的惊雷剑,非但没有寒芒闪烁、竟连半点破空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仿佛一道无形无质的黑影那般,悄无声息的定在了罗寅的外侧皮袍之上 罗寅既然敢站在沈归面前,就肯定不是个滥竽充数之辈当他发现沈归用背后撞向自己之时、连片刻都未敢耽搁,腰身迅速向后一拱、双脚同时向前发力,也顾不上调整平衡、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态向后纵跃而出若不是他那自幼习武练就的敏锐感官、提前感知到了惊雷剑那寒冷入骨的锋芒;此时此刻的罗寅,只怕连腹中的肠子都已经挂在体外了 惊雷剑刺破了他的皮袍之后,除了皮毛撕裂的声音之外,还带出了罗寅那万分惊讶的疑问 “你你是如何伤到罗某的” 包括远处的齐雁在内,三个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沈归那如同鬼魅般的背身一剑,并没有刺中他的皮肉;就连那已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的皮袍,都是因为罗寅躲闪的动作过大,自己撞上剑尖扯开的结果 然而再看向罗寅的小腹,竟赫然多出了一道正在不停流血的伤口 罗寅也用那万分惊异的目光,来回打量着沈归身上的各个细节之处;可直到他仔仔细细地审视了几个来回,都没有找到自己臆想之中的其他武器 不光是罗寅与齐雁纳闷,就连沈归自己、暂时也无法解释如此异常之事。因为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惊雷剑当作匕首使用;借着身体的掩护、借着对方的力道暗暗向后刺出一剑而已;这种手段,与他之前的战斗习惯根本没有任何改变;连他方才都已经在心里认定,自己这精心准备的一记杀招,应该已经被罗寅提前识破、并完全闪躲开来 罗寅看着闭口不言、故弄玄虚的沈归,惊惧交加的打量了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突然染起了一团滔天怒火 罗寅虽然看似只是一个面貌和蔼、身体壮硕的普通男子;但他既然能在谛听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就必然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安善良民。在他腰间挂着的那柄金镶玉虎子铭牌、沈归也隐约记得在麒麟君身上看见过;那么也就是说,这位罗寅,至少与麒麟君是同等级数的谛听高层 “你以为不说、罗某我就不知道了吗不过就是李玄鱼和林思忧两位大萨满,教了你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法罢了,有什么新鲜的” 说完之后,罗寅从自己腰封之中解下了一枚小号锡酒壶,得意洋洋的在沈归面前一晃;随后拧开了盖子,把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地浇在了自己头上 “瞧见了吗,我这黑狗血一淋,你那些妖法邪术可就全都不管用了沈归啊,看刀吧你” 大喝一声之后,这位小腹带伤的罗寅、挺刀向沈归冲去;而躲在树上伺机而动的齐雁,见他这副自作聪明的驱邪手法,才刚刚偷笑出声,耳边突然传出了一个老迈沧桑的声音 “小蟊贼啊,都被人摸到了身后、你还能笑得出来真是给你的师傅楚老耗子丢人呐” 齐雁手腕一抖,右手同时夹住了两柄锋利的指尖刀,嘴边还笑呵呵的说着 “我当然知道您来了,不过哎” 说了一声哎,齐雁伸脖子向前贪去;但刚刚扣住两柄指刀的右手,已然划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向自己脑后抹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剑问北燕 230谛听收网完 第三章剑问北燕 232骗子和渔夫 如今被死死制住的罗寅,虽然还不清楚沈归是拿自己这一条小命,作为抬价的筹码还是真想把乌尔热那一桩血仇、发泄在自己的身上;但他却非常清楚一点一旦自己被沈归挑断了手脚筋脉之后,等待他的下场就只有被谛听扫地出门、再被各路仇家羞辱凌虐的悲惨命运。 “三哥” 罗寅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但毕竟沈归这一番话里还带着活扣,自己是未必非死不可的下场。既然还有商量的余地,那谁又忍得住不去争取一番呢不过让这位建康城里响当当的兕虎罗寅,撕破脸皮的向沈归讨饶或是涕泪俱下的跟那位三哥求救暂时他还过不了他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所以,如今面对着一线生机,他也只是语带悲戚哀求的喊出了一声而已;随即便再次闭上了双眼、等待他的三哥、与掐住了自己小命的沈归做出最后决断 神兽谛听、法相六分是为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不必多说,这虎头之相,说的定然是这位兕虎罗寅;而麒麟足,也定然是指那位个体户道士麒麟君了。那么按照这个规律推断的话,今日这位实际掌握着罗寅命运的所谓三哥,又到底是个什么部件呢 罗寅一声悲鸣落下,场面也开始变得冷清起来;直到这位三哥考虑完毕、轻咳了一声之后,这才再次开口、向沈归加注 “再加上林思忧的消息、与今日这几场血战的善后事宜吧沈归,脸我已经给足你了,放人” 沈归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压在春雨剑柄上的左手也迅速一抬,自己也站起了身子 “成交罗寅,把断刀放下、我再给你十息时间逃命九、八、七” 这还用的着十息时间罗寅爬起来之后连头都没敢再回,也没敢跟他那还未露面的三哥交代一声,逃跑的速度就仿佛吃完了霸王餐、正在逃单子的地痞一般、就连太白山脚下最强壮的猎犬、也绝对追不上这位谛听的兕虎君罗寅 “人我已经放了,你们俩也该露面了吧不过我劝你们,千万别想着在我面前耍几招花枪,否则最终伤到的人,也只可能是你们自己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信沈某的话,不过你既然身为地灵脉者、而并非是罗寅那般的庸人,想必也定然能够参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我说的对么北燕王朝的护国上师,玄岳道宫的第三代首徒,无鹤道长,关、北、斗” 是的,这位北燕王朝的国师关北斗,就是兕虎君罗寅口中的三哥了。而沈归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全都是拜他那一根镇龙钉所赐。早在二人初次见面之时,他对这位神神叨叨的老道印象还算不错;可随着自己的路越走越窄、仇家也越树越多,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关北斗有问题 如今在南康这个人生地不熟、出门遇血光的所谓福地,再次听见这个老道士的声音之后,沈归的心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他本就是一个心思极度细腻的强迫症患者,历来对于关北斗这种摸不清脉络的神秘人士,都会小心翼翼的多加三分防备。他这一路颠簸之中,也都带着这份谨慎,令他茶不思饭不想、陷入无尽的揣测与纠结之中。 如今首先需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关北斗既为北燕国师,为什么不介意在自己面前露出本相呢即便自己再健忘,对于曾经听过的声音、也会留有一份记忆的他好歹也应该改变一下发声的位置与方式吧 “哎老四,你扶我一把年岁大了腿脚不大利落,这树哎这树也太高了” 沈归支愣着两只耳朵、仔细的分辨着远处树林间的谈话;此时齐雁也失去了束缚,满面愧疚地走出了树林之中没想到关北斗这个脏心眼的老道还颇有几分胸怀,竟然敢于先货后款,显然是对自己的行事风格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哥你小心点。他们有俩人,一个是老道、一个是会软骨功的渔夫。” 如今这满地的血腥、都盖不下去齐雁身上的臭鱼烂虾味;而沈归听完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仔细注释了一眼他脖子上的两块淤青,见没什么大碍这才对他说道 “放心吧,去看看小返和乐安他们。若是没我发话以前,谁也别离开土地庙的大门” 待齐雁关上了两扇聊胜于无的木门之后,关北斗那苍老纤瘦的身子,也慢慢浮现在了沈归的视线当中 “哎,老夫虽然早已算到你会踏上南康的土地,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哎呦上次不是跟你说明白了吗怎么又说起这种废话了你要是真的能掐会算的话,还能由得我擒住罗老虎少来这套,赶紧说吧,我师娘是谁杀的林婆婆又身在何方咱们早点完事早点散,沈小爷跟你这老骗子的关系实在一般,没必要搞得像是旧友重逢一般唏嘘感概。不过,咱们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说出来的话必须有证据;如果是靠着掐算出来的所谓真相、那可没有丁点的交易价值,当心沈爷我翻脸不认人” 无论是对于北燕国师还是一位普通的老者,沈归这番言语都有些失礼之处。落在关北斗的耳朵里倒没什么感觉;然而站在他身边那位做渔夫打扮的汉子,却一步跨在了关北斗的身前 “小子,你态度最好放尊重些,我三哥已然这么大的年岁了,岂容得你这等黄口小儿在此大放厥词再敢口出不逊之言,当心我撕烂你的那张臭嘴” “哎呦这是谁家的猪圈没关门,蹿出了你这么个挡横的呀不过我看你这满嘴之乎者也的套词,倒像是个识文断字的先生啊怎么着红袖添香、挑灯夜的日子不过瘾就喜欢跟那些臭鱼烂虾为伍是吧难怪难怪,毕竟这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瘪亲家” 这渔夫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厉害角色,一见沈归这副泼皮无赖相,立刻就从袖口里抖出了一柄乌黑的细铁锥,直接奔着沈归咽喉刺去 如果说罗寅的刀路,是在大开大合、刚猛无双的表面、暗藏花团锦簇的万般变化;那么这位渔夫一出手,就是以性命相搏的实战流派。面对这个一言不合就玩命的渔夫,眼下已然重获新生的沈归也丝毫不怵像是这种亡命徒式的战斗风格,可是沈归最喜欢的对手了 不过,对上这种直眉瞪眼、一门心思想要贴身短打的赌命鬼,规格超长的春雨剑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所以他也一抖左腕,春雨剑挽出了一团剑花之后、准确地归于鞘中 二人先后向对方冲去,谁都不曾有半分闪避的念头;就好似两列相对驶来的列车一般、眨眼间彼此便已经交上了手 关北斗耳边只听得几声金属脆响、随即那位渔夫便抬起了带着一道贯穿伤口的右手,死死地掐着脉搏,意图抑制住手掌不停喷涌的鲜血 “你这是什么剑” 渔夫双眼死死的盯着沈归手中那柄貌不惊人的胡克盲点探测器惊雷,沙哑着声音向沈归问道;而沈归也得意洋洋的抬起了下颌,却并未作答 公平的说,这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算大;至少不可能在三招之内便已经分出胜负;可这位身手不凡的渔夫,还就是败在了惊雷剑下,而且就连沈归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到底又是怎么赢的 近身死斗,决定胜负走向的关键点,都隐藏在飞速出现的抉择之中;对方这一招我是闪是避、还是生生吃下之后趁势反击这一击会不会致不致命、有没有后招反手出击到底能不能做到一击必杀对方这一击到底是实招还是虚招、是垫招还是诱招 像是诸如此类的抉择,往往都在电光石火之间飞速闪过,过时不候;做的选择越多越准越快,分出生死胜负的速度也就越快 所以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比武,往往是在双方交手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有一方彻底落败;可这种实战派高手厮杀的时候,生死胜败、往往就只在一瞬间 这渔夫方才明明见到沈归刺出的惊雷剑,已经被自己那柄铁锥的护手精准的挡了下来;可下一个瞬间之后,自己的右手仍然还是被莫名其妙的添上了一道贯穿伤 这到底是什么怪兵器 他的这个问题、与之前罗寅的问题如出一辙谁也没想通分明已经挡下了对方的剑招、可为何自己却仍然受伤了呢 关北斗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叹了口气,先是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瓷瓶递给了渔夫,而后自己又端详起了他右手的伤口,语带忧虑地说道 “这个北海剑奴、果然不愧冶炼宗师之名看来这柄蒙尘多年的上古神兵,沈归已经窥得其中奥妙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