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喜当妈》 第1章 第1章 鸡叫第二遍时，天上还残留着两颗星星，赵丽芳就一边编着辫子一边走出了东屋。 这是一个四面都是土坯墙的农家院子，堂屋三间，东屋三间，靠西墙搭了个草棚就是厨房，院门在东南角。 厨房靠着西墙的位置，垒着半人高的灶台。 赵丽芳提起斜倚在墙角的铁钎，干脆利落地对着灶口封着的煤块中心深深扎下去，幽蓝的火苗立刻带着点点金色火星冒了出来。她并不闪躲，而是熟练地左右摇晃了几下铁钎，感觉到灶台内下方已经燃烧完全的煤灰哗啦啦落下，灶口的煤块也跟着下降了小半尺，才将铁钎抽出放在一边。 亏得这里盛产煤炭，家家户户都烧煤，烧火做饭程序简单得多，要是土灶烧柴火，她恐怕得学好久才行。 这边村里垒的灶台，都习惯在灶眼旁边弄一个水罐嵌在灶台里面，罐口比灶台台面高出几厘米。平时罐子里装满水，盖上盖子，只要灶膛里的火不灭，罐子里的水就永远是温热的。 这一晚上虽然用湿煤封了灶口，但是里面的火并没有熄灭，所以早上起来时，罐子里的水正好用来洗脸。 赵丽芳弄好了洗脸水，双手放在水中，感觉到右手食指指尖冒出一滴水珠，才开始不急不慢地洗脸洗手。 如果说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庆幸的话，那也只有这一点了。 她上辈子就拥有一种能力，能够制造出一种特殊的液体，看起来和水没有什么区别，却可以去除身体毒素，美容养颜，增强身体素质，如果加在饭菜里，还能让饭菜都变的美味不少。 赵丽芳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个能力。她称这种特殊的水为“灵水”，小心保守着这个秘密。 上辈子因为灵水，她从小到大皮肤都白净如雪，嫩滑如玉，哪怕是后来研究生毕业去高校教书，已经二十五六岁了，还经常被人当成刚报到的大一新生。 上辈子……明明只有三年的时间，却仿佛已经遥远得不可触及。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赵丽芳经常会偷偷思念父母，晚上抱着孩子无声流泪。可是三年的时间过去，她却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世界的生活，每天都忙碌不停，根本没有空余时间再去伤感。 赵丽芳洗了脸，指尖冒出两滴水仔细拍脸，这比什么美容产品都管用。 铲了一小把炭块倒在灶眼里，坐上锅，用葫芦瓢从缸里舀了水倒进锅里，顺手往锅里滴了几滴灵水，赵丽芳开始洗手收拾红薯。 红薯是自家种的，黄皮红心，最是香甜，而且没有硬丝，炖粥好吃得很。 后山村地方偏僻，知青不多，受各种活动影响也比较少，社员们大部分都能踏踏实实干活，去年年底收成还不错。赵丽芳和殷家老两口的工分，加上烈士家属的补贴，年前分了八百多斤红薯，二百四十斤玉米，八十斤麦子，还有一百多块钱，全家人心里都踏实了。 赵丽芳熟练地刮皮，切块，将红薯块倒进凉水锅里。 堂屋有了动静，赵丽芳转头，看见糊着报纸的窗户被油灯照亮，就知道殷老太，也就是她的婆婆起身了。 唉，她一个二十六岁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大姑娘，来到这个世界，有了公公婆婆，还有了三个孩子！不过是备完课睡了一觉，醒来就换了世界！去哪儿说理去？ 赵丽芳装了半罐温水，提到堂屋门前：“爹，娘，洗脸吧？” 破旧的木门打开，殷老太站在门口，一头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缝着补丁的衣服洗得发白，黑色的宽腿裤裤脚被收束得紧紧的，枯瘦的脸上带着一缕笑容。 赵丽芳进了屋，把罐子里的水倒进半旧的搪瓷盆，用手试了试水温，确定没有问题，才退了出去。 殷老太弄湿了毛巾，拧干后走到床前，给躺在床上的殷老头擦脸擦手。一边擦还一边念叨：“你个死老头子，就是怕人过得安生了。这好不容易有几天好日子过，你就给人找事……” 殷青山叹了口气：“我这不是瞅着三个孩子可怜，想给他们弄点肉尝尝吗？”谁知道一辈子的老猎人，临老丢了这么大脸，不但没有打到猎物，还把自己给摔断了腿。 殷老太用力给他擦着手指缝：“可怜啥？丽芳把三个孩子拾掇得干干净净，教得乖巧聪明，我看这村里没哪家孩子能跟咱家这仨比的！” 要是没有自家的三个孩子对比，殷老太也觉得村里那些整天满脸黢黑、鼻涕把棉袄袖口蹭得发亮的孩子是正常的，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看了这几年儿媳妇对自家三个孩子的照顾教导，殷老太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别人家孩子都满地里撒野乱跑，个个弄得跟泥猴似的。自家三个孩子年纪虽然小，每天也是在村里跟着玩，但就是被儿媳妇养得白白净净，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机灵得很。 同样的东西，经了儿媳妇手做出来的饭菜就是好吃。同样是旧衣服，儿媳妇修改过的穿在身上就是妥帖好看。 没钱买花头绳，儿媳妇自己用花布头做发圈，打上蝴蝶结，给两个小丫头梳的小辫子绑起来就是洋气。 这开年后，儿媳妇还开始教大丫头认字了！ 这媳妇真是娶对了！殷老太忍不住把自己心里念叨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殷青山也是点头。 当初儿子牺牲的消息被政府干事送过来，整个殷家都垮了。殷青山还能硬撑着，殷老太直接就软倒在地上，被人抬到床上，只会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全。 第二天，两个嫁出去的女儿赶回来，几个女人抱头大哭。 儿媳妇赵丽芳也在床上躺了两天，不吃不喝跟个木头人似的。村头的赤脚医生都说了，这怕是刺激太大，人都迷糊了，得好几天才能醒过来。 结果呢，第三天早上，三个孩子站在床前一声接一声地叫“娘”，愣是把一个迷迷瞪瞪的人给叫得睁开了眼睛。她抱着三个孩子哭了一场，就爬了起来，把整个家里家外的事情都一把抓，料理得清清楚楚。 殷青山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场景，就是赵丽芳站在他家低矮的土坯门口，手指着木头门框上黄底红字的牌牌，对着来劝她改嫁的娘家嫂子问：“嫂子，你知道这是啥不？” “这是烈士家属的标志！是俺家秀成为了国家牺牲，国家奖励俺们的！” “秀成是烈士，是英雄，是为了国家牺牲的，俺不能丢下他一家老小，自己去城里享福！” 哪怕是已经过了三年，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殷青山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心情激荡。 当初给儿子说这么一个媳妇，不过是因为赵家出身好，三代贫农，赵丽芳又长得漂亮。虽然彩礼要的多，但是殷青山看了十里八村的姑娘，也只有那赵家这个三丫头长相能配得上自家儿子。 没想到，这个儿媳妇给了他们这么多惊喜。 结婚后，殷秀成常年在部队，只回来探了两次亲，每次在家也就住了四五天，但是赵丽芳就能每次探亲都怀孕！ 第一次生了个女儿，第二次生了龙凤胎！就这一点，赵丽芳平时的种种毛病都能抵了。 更别说秀成出事之后，赵丽芳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年轻媳妇把整个家都挑了起来。 殷青山躺在床上，对殷老太叹气：“丽芳是个好媳妇，咱家耽误她了。” 当初赵丽芳娘家嫂子背着他们，给赵丽芳提了头婚事。对方是县城供销社主任的小儿子，县里煤矿上的正式工人，只是因为小儿麻痹症，两条腿一长一短，走路不好看，但是家里条件好，没有面子有里子啊。 结果被赵丽芳断然拒绝，一个活扣都没留，把她娘家都给得罪了，这几年回娘家都被人冷言冷语。赵家庄跟后山村也不过是十来里的距离，谁家事儿也瞒不过谁，殷青山夫妻听人说的真真的。 那王翠花一会儿学着赵丽芳的娘，一会儿学着赵丽芳的嫂子，把两个女人一人一句挖苦挤兑赵丽芳的样子学得活灵活现，让殷青山夫妻心里对这个儿媳妇更加感动愧疚了。 说起来赵丽芳今年才二十五岁，虽然这几年受苦，可是她人才却越发出众，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看，弄得她没事根本不出门。 要不是殷青山还有点把式，殷家还挂着烈士家属的牌子，赵丽芳自己又态度坚定，不知道得有多少狂蜂浪蝶追着她不放呢。 “那你说咋办？总不能让她真的再走一家。”殷老太自己洗了脸，把水在院子里的黄土地上洒了一遍，把毛巾拧干挂在院子里的绳子上，才提着脸盆回来，反问了殷青山一句。 殷青山对这个问题显然思考已久：“要不让媳妇招一个吧。” 这种情形在农村里也不少见，男人不在了，女人自己撑不起来，可是又不能丢下一家老小，索性就招一个上门女婿，一块过日子，养活一家人。 噔噔噔，门口冲进来一个小姑娘，马尾辫上扎着花蝴蝶发绳：“招什么呀爷爷？” 跟在大女儿殷冬雪身后，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小儿女的赵丽芳抿嘴偷笑。 殷秀成，你再不回来，你爹娘可就要亲自动手给你做帽子了，绿油油的，可好看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听到殷青山夫妻打算给她招赘，赵丽芳在心里幸灾乐祸了一下，毕竟她这三年之所以这么辛苦，就是因为没有胆量去挑衅殷秀成这个原著第一大反派。现在大反派的爹娘要坑他，赵丽芳自然心头暗爽。 不过，也就只是暗爽而已，赵丽芳绝对不会答应招赘。万里长征都走到了最后一步了，怎么能功亏一篑？ 作为读者，赵丽芳对殷秀成的印象就是阴狠凶残，睚眦必报。在看书的时候，觉得这样一个人人敬畏的大反派，就跟在女主身后，永远用执着炽热的目光注视着女主，还是挺带感的。 可是当她自己变成了大反派的前妻，成了剧情中大反派重点报复的对象时，这样人设的大反派就变成了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剑，让人只剩下惊悚。 所以赵丽芳才会在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决定在这个条件简陋的乡村家庭里坚持下去，照顾好殷家老小，绝对不让大反派有报复自己的理由。 这三年真的很苦啊！赵丽芳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 赵丽芳当初也是一线城市小康家庭独生女，父母一直把她当成心肝宝贝捧在掌心里。从小到大，她都是大家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她学习成绩优秀，特长众多，聪明漂亮又乖巧，家里的奖状证书摆了一屋子。 高考考上了985学校，毕业考上本校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回到本省省会重点大学当教师——除了二十六岁还没有男朋友，在家长亲友的眼中，她简直无可挑剔。 这样的赵丽芳，在家里除了爱好下厨之外，什么家务都没做过。洗碗是洗碗机解决，扫地有扫地机器人，大规模打扫有钟点工。大件衣服送干洗店，小件衣服有大大小小的洗衣机烘干机，窗帘拆洗也是专门叫人上。门。服务。 她虽然二十六岁了，但谁还不是个娇气的小公主呢？ 谁知道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七十年代的后山村。什么事情都要亲手做，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学！ 学着烧火做饭打扫院子清洗衣物，学着照顾孩子伺候老人日夜辛苦不得休息。学着下地干活，扛着锄头铁锹穿着露脚趾的布鞋踩在泥泞中劳作，拉犁耕田撒种除草割麦子打麦子掰玉米剥玉米……挑水是她，拉粪也是她，浇粪还是她…… 要不是有着强大的自控能力，在推着一条装在车轮上的长杆，左右悬挂着十几个粪桶穿过山村的时候，赵丽芳绝对就被那无法描述的味道熏得崩溃了。 支持赵丽芳坚持到现在的，就是这段辛苦的日子只有三年，熬过这三年，她就能开始全新的生活。 殷青山夫妻不知道，可是赵丽芳知道，殷秀成并没有牺牲，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这也意味着赵丽芳功成身退的日子即将来临。 赵丽芳早就想好了，等到殷秀成回来了，她就找理由跟殷秀成离婚。有这三年的辛苦在这里，有她故意在众人面前宣布的绝不改嫁作为铺垫，就算是她提出离婚，所有人包括殷秀成也不会对她的人品产生质疑。 离了婚，她就独自一人生活，全心准备高考。 现在是1975年春天，1977年恢复高考。凭着她上辈子的知识积累，又提前复习这么久，绝对能够考一个不错的大学。在这个年代，这就是光明人生的开始。 从此之后，天高海阔，她再无顾忌，尽可自由生活，想想都觉得全身轻松。到时候她又可以回到物质富足、精神自由的状态，该是多么美好。 …… 早饭是玉米红薯稀饭，配上切好的咸菜，还有玉米馒头，每个人都吃得很香。从饥荒时代走过来的人，都特别珍惜现在这样能够吃饱肚子的好日子。 “娘，你去上工吧，我来收拾。”六岁的殷冬雪站起来只比八仙桌高一点，却已经能把很多家务干得像模像样了。在后山村这种地方，五六岁的小姑娘踩着凳子给一家上工的大人做饭的事情，并不罕见。 赵丽芳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小姑娘漂亮的凤眼注视下亲了亲她的额头。果然，那边殷小虎已经伸着胳膊叫了起来：“娘，娘！我也收拾！亲我，亲我！” 才四岁多的小家伙，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和姐姐争宠了。赵丽芳笑着，在蹦跳着的殷小虎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把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殷小凤抱在怀里亲了一口，收获了殷小凤一个腼腆的笑。 殷家是烈士军属，就算是不去上工，年底等着拿补助工分都可以。村里还有一家军属就是这么干的。 不过殷青山素来是一个不喜欢占人便宜的性子，又闲不住，一直坚持上工，殷老太也跟着干活，赵丽芳自然也不能闲着。 凭着补助工分和烈士津贴，一家六口人的衣食住行也都够了。但是殷老太曾经跟赵丽芳谈过心，意思就是说，还是要趁着他们老两口还能动弹，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攒点家当，毕竟以后三个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赵丽芳并没有表示异议。她并不是一个怕吃苦的人——别人眼里她顺风顺水的人生，难道不是她一点点拼搏得来的吗？这世间的苦并不只有体力劳动。弹琴不辛苦？练舞不辛苦？练字不辛苦？背书刷题不辛苦？ 这三年她越辛苦，回头她提出离婚时越没有被人攻击的理由，被大反派憎恨的可能性就越小。 所以，三年来，后山村大队所有社员都亲眼看着秀成媳妇从最开始的偷懒娇气，一变而成为勤劳吃苦的典型。提起秀成媳妇，谁不是竖起大拇指？ 现在殷青山受了伤，殷老太要照顾他，老两口请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老两口在家带着三个孩子，赵丽芳去上工也放心了。 赵丽芳收拾干净，脚步匆匆赶到大队部，正看见大队会计李红卫从办公室出来，拿着一根铁棍。这是要去大队部前面那棵大槐树下敲钟，宣布上工时间到了。 等到社员们都来齐了，叼着长烟杆的队长李土根才开始排工。 赵丽芳被分去和泥。 后山村所在的红旗乡方圆数十里，土质特殊，适合制作水缸、水罐这些陶制品。周围数百里的供销社，都到红旗乡批发购买这些陶制品。这也是红旗乡的一大支柱产业，毕竟谁家不需要水缸、罐子、陶瓷大碗这些日常用品呢？ 后山村自己就有一个专门的生产小队，专门负责制作这些陶制品。能够独立制作陶制品的社员，每天只要完成足够数目的产品，就能拿到最高的工分。 在赵丽芳看来，后山村的陶制品小队已经有点流水线的雏形了。和泥就是这个流水线中的重要一环，泥的好坏对于产品的质量有直接影响。 负责和泥的人不仅不能怕累，而且还要有耐心。 陶制品生产小队的工作场地在村北的后山，被社员们称为窑厂。山壁上挖了几个窑洞，就是他们的工作间。 赵丽芳在窑厂领了木锹，跟着搭档开始挑水和泥，中午饭都是在窑厂吃的。和泥是个辛苦活，不偷懒地干一上午还是很累的。在粗面面条里偷偷滴了两滴灵水，赵丽芳吃完饭，才觉得精力恢复了许多。 下午继续干活，一直到下工的钟声响起。 回到家里，殷老太已经带着孩子们做好了晚饭，一家人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说说笑笑地吃饭。 这样的日子和赵丽芳以前过的日子没有太大不同，以至于赵丽芳根本没想到，殷青山老两口提起的招赘竟然是认真的。 没过几天，赵丽芳下工回家，就看见自家院子里有个男人在和煤。 后山村家家户户都是烧煤的，不过不是用煤球，而是用湿煤。要把煤粉、黄土按照一定的比例兑上水，搅拌均匀。黄土少了不粘，煤粉少了火力不够。 弄得不好的话，把湿煤往灶眼里一填，火就得给压灭了。 往常这活计是殷青山干的，这些天殷青山受了伤，就是赵丽芳在干。 这会儿怎么会有一个男人在她家里和煤？难道是殷秀成回来了？赵丽芳站在院子门口，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像。 她记得书里说，殷秀成个头很高，得有一米八多。眼前这男人虽然肩膀宽，看起来很结实，可是个子恐怕也就是一米七的样子吧？ 就在她打量男人背影的时候，殷老太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了赵丽芳：“丽芳回来啦！” 听到殷老太的声音，弯着腰的男人立刻挺直了脊背，回过头来看向院子门口。 这不是住在村口的李大牛吗？李大牛家里只有他和老爹两口人，老爹常年卧病。李大牛老实勤快，挣的钱却全都花在了给老爹看病上，都二十三岁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上。 赵丽芳目光敏锐，看见了李大牛黝黑的脸和脖子都在发红，看着自己的眼神也直直的，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老两口来真的啊！ 她还没斟酌出合适的话，刚向前走了几步，李大牛就已经落荒而逃：“婶，婶子，俺，俺，先走了……” 院子里剩下一片安静，殷老太的脸上表情很复杂。 赵丽芳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宣布：“娘，俺心里只有秀成！”为了保证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她又补充了一句，“别的男人，俺都不要！” 殷老太一把抓住了赵丽芳的手，泪水在脸上纵横：“丽芳，俺也不舍得你啊……可是谁让秀成他……不在了呢……俺们不能耽误你……你还年轻……” 咔咔咔，有人推开了被李大牛匆忙关上的院门，一步步走了进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殷老太握着赵丽芳的手突然变紧，肢体僵硬，眼睛从赵丽芳身侧望向她的背后，枯瘦的脸上显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赵丽芳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化，愕然转身后望。 暮色初降，山间雾霭在村子里飘荡。一个修长身影穿过狭窄矮小的院门，一步步走了过来，黑色皮鞋踩在土地上，发出闷闷的脚步声。 殷老太全身发抖，踉跄地向前行去：“秀成……秀成……你回来了……” 泪水在她满是沟壑的脸上肆意流淌：“你是不是……不想让……丽芳……招人……” “秀成，你冷不冷……饿不饿……娘给你烧纸……” “秀成，娘想你啊……娘的心都碎了啊……” 赵丽芳在看见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殷秀成！大反派殷秀成回来了！ 被跌跌撞撞的殷老太拖着走了两步，听着殷老太带着哭腔的话，赵丽芳突然惊醒，连忙用力搀扶着殷老太的手臂，小声提醒：“娘，进屋里再说吧。” 在这个年代说什么烧纸的话，被人听见了说不定会惹什么麻烦。 赵丽芳一说话，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的男人就抬起眼睛看向了她。 殷秀成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警服，戴着同色大檐帽，帽檐下露出一双和殷冬雪几乎一样的漂亮凤眼，只是眼角微微挑起，眼睛更加狭长。他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赵丽芳竟然忍不住有种颤栗的感觉，仿佛自己隐藏在心底的那些念头全都暴露无遗。 他加快脚步，从另一侧扶住殷老太的手臂，脚步如风，将满脸震惊迷茫的殷老太带进了堂屋里。 赵丽芳沉默地松开手，看着殷秀成把殷老太搀扶到殷青山的床边坐下，二话不说取下帽子，跪地磕头：“爹，娘，儿子不孝，让你们两老伤心了！” 堂屋点着油灯，昏暗的灯光从殷秀成的背后照过去，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殷冬雪、殷小凤和殷小虎都在堂屋玩耍，等着赵丽芳下工回家吃饭。他们并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跪在地上用力磕头的男人，却能够感觉到房间里古怪而紧绷的气氛，情不自禁地依偎到站在堂屋中央一动不动的赵丽芳身边。 殷小凤和殷小虎一左一右地抱着赵丽芳的双腿，殷冬雪攥着赵丽芳的衣角，背靠着赵丽芳，身体都绷得紧紧的。 殷青山用力伸着胳膊想要坐起身来，可是殷老太却已经凝固成了一个雕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是殷秀成爬起身来，动作利落地将殷青山抱起，一只手将高粱皮枕头垫在他背后，让殷青山坐了个安稳。 “秀成？”殷青山握着儿子的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 “爹，娘！我没死，我回来了！”殷秀成闭了闭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殷老太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殷秀成的胳膊，满是硬茧和伤口的手颤抖着摸上了他的脸：“秀成？秀成？你没死？没死？” 殷秀成用力点头，殷老太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了一半，又用力拍打着殷秀成，嘴里不停地叫着，骂着，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殷青山也是老泪纵横，嘴里只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他是谁？”殷小虎带着警惕的声音惊醒了殷青山老两口。 殷老太对着殷秀成又是狠狠一下：“你这个……怎么当爹的！孩子都不认识你！”她擦着眼泪，对着赵丽芳和三个孩子招手，“来，小虎，你来，这是你爹！” 三个孩子一齐盯住了殷秀成。他们知道，别的孩子都有爹有娘，只有他们没有爹，只有娘。虽然殷家是烈士家属，没人当面嘲笑他们，但是孩子特有的敏感，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殷冬雪回头看赵丽芳：“娘？”她年龄大一点，已经知道了烈士意味着什么，死亡又是什么意思。 赵丽芳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走了出来。她记得原著里说，殷秀成回来时可是大张旗鼓，大白天开着偏三轮警用摩托从村头一直骑了进来，整个后山村都知道他死而复生了。也是因此，他引起了女主的注意，和女主初次相识。 怎么这次殷秀成会无声无息地出现？是因为她的存在，不知不觉地影响到了剧情？这样的改变，意味着什么？ 赵丽芳低头对殷冬雪鼓励地笑：“对，奶奶说的没错，这是你们亲爹。” 殷冬雪睁大了眼睛，赵丽芳先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慢慢蹲下身子，一左一右揽住了殷小凤和殷小虎这对龙凤胎的身子，温柔地说：“去吧，去抱抱你爹，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一定很想你们。” 殷小虎胆子最大，立刻迈动一双小短腿，噔噔噔冲向殷秀成。 殷秀成也蹲了下来，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殷小虎接了个满怀。有了殷小虎的例子，殷冬雪也有了勇气，她拉着殷小凤的手，加快脚步走向殷秀成。 两姐妹在距离殷秀成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可是殷秀成却向前一弯腰，把她们两个和殷小虎一起抱在了怀里。 “爹，我可想你啦！”殷秀成站起身来，双手握在一起，把三个孩子都抱了起来。也许真的是血脉联系，刚一见面，殷小虎就已经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表白了。 说完，他还按照赵丽芳平时对他的习惯，叭的一声在殷秀成的脸上亲了一口。 殷冬雪咯咯笑了起来：“我们也有爹啦！” 殷小凤不说话，可是嘴巴却笑得合不拢，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盯着殷秀成的脸挪不开去。 殷秀成的眼角微光闪动，他低下头，用力将三个孩子抱在自己胸前，感觉着三个柔软娇嫩的小身子依恋而信赖地靠在自己身上，棱角分明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殷老太压抑数年的情绪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心底只剩下狂喜。看着儿子抱着三个孩子的样子，再看看站在屋子中央沉默不语的儿媳妇，忍不住笑着提醒：“这几年，丽芳真是辛苦了。” 要不是儿媳妇这三年的坚持，这个家可能早就散了。现在好了，儿子活着回来了，这个家，圆满了！ 殷秀成站在暗影中，抬头望向那个窈窕的身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殷秀成的目光犹如实质，让距离他好几米外的赵丽芳忍不住绷紧了身体。她知道殷秀成迟早会回来，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让她有种措不及防的感觉。 没关系，没关系，我养活了他一家老小，他只会感激我，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赵丽芳在心里开导自己，努力一点点放松身体。我现在是殷秀成的妻子，因为深爱他，所以在殷家风雨飘摇之时坚贞不移。 看见自己深爱的男人死而复生，我应该高兴，而不是紧张。 当然，适当的紧张也是合理的，因为原主和殷秀成虽然已经结婚六载，有了三个孩子，但是真正相处的时间却不超过十天。他们之间，其实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赵丽芳双手在身前扭成一团，为了不露出破绽而低下的头慢慢抬起来，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努力做出大方的样子看向殷秀成，眼神羞涩而含着期待。 殷秀成站在暗影里，赵丽芳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好像听见了一声轻笑，只是那声音轻忽，转瞬即逝，赵丽芳自己都无法确定那是不是一个幻觉。 殷秀成蹲下身子，将手臂上的三个孩子放在地上，一步步向着赵丽芳走近。 他走出了暗影，没有了大檐帽的遮掩，露出了整张脸庞。 和赵丽芳心目中那个阴鸷凶残的形象截然不同，出现在赵丽芳眼前的男人堪称俊秀。他面色白皙，眉如远山，棕褐色的瞳孔柔和清澈，原本容易给人形成压迫感的狭长凤眼也因此变得多了几分温和。 尤其是当殷秀成的嘴角轻轻翘起，眼神柔和专注地看着赵丽芳时，之前在院门口一眼扫过就让她全身紧张的大反派，好像突然变成了她最亲近的情人。 赵丽芳心中咯噔一下。她记得在书中描写，当殷秀成用温柔的笑容和专注的眼神靠近时，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猎人，正在寻找机会对猎物下手。 她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她虽然不是专业演员，但是在大学期间也是戏剧社的主力演员，刚才的表演自认已经倾尽全力，难道她的水准就这么差？ “赵丽芳同志，你辛苦了。”殷秀成声音温和，将赵丽芳在身前扭成一团的手轻轻掰开，双手握住了赵丽芳的双手，用力地摇动着。在这个年代，这已经是公共场合最热烈的情感表达方式了。 殷秀成的手干燥温热，掌心的硬茧摩擦着赵丽芳柔软的手心。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他的大拇指在赵丽芳的手心中轻轻揉搓，配合着他专注地望着赵丽芳眼睛的眼神，和他嘴角越来越明显的弧度，赵丽芳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大反派调戏的错觉！ 从来没谈过恋爱的赵丽芳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弥漫整个头脸的热度。她猛地把手从殷秀成手中拽了出来，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奔出了堂屋大门：“我去盛饭！” 殷秀成站在原地，看着那窈窕纤细的背影落荒而逃，眼神慢慢变淡，嘴角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藏蓝色的警服袖中，他的大拇指贴在其他几个手指的指肚上轻轻揉搓着，无声品味着什么。 殷老太咧着嘴和殷青山对视一眼，都对方才的情景十分满意。他们现在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害怕儿子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现在看见平素温和淡然的儿子也表露出这样的热情，心中那一点担忧也彻底消失了。 当初这个儿媳是他们老两口做主定下的，殷秀成只是接了电报按时回家和赵丽芳见了一面，就当了新郎。新婚三四天，殷秀成就离开了家。直到殷冬雪快周岁的时候，才又回家探亲，也不过是呆了四五天就又匆匆离去。 之后，一直到殷小凤和殷小虎这对龙凤胎都一岁多，殷秀成都只是给家里定时寄钱，而没有时间回来探望。后来就是殷秀成牺牲的消息传来…… 殷青山老两口都能感觉出儿子对这个媳妇并不是太热情，担心在儿媳妇对这个家做出这么大贡献之后，儿子还是老样子。可是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 儿子握着儿媳妇的手不放，这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好！儿子夫妻和睦，殷家一家团圆，他们再无所求。 赵丽芳在厨房站了半天，才慢慢定下神来。 我的紧张是多余的！我担心什么？担心他看出我是个冒牌货？现实生活中谁会有这么大的脑洞，突然就怀疑自己的妻子换了芯？ 殷秀成之所以用那种姿态对她，应该是他本性多疑，而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赵丽芳记得大反派有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只相信自己，其他任何人，我都不相信。就是带着这样的怀疑精神，殷秀成屡破奇案，在公安系统中声名赫赫，官职地位也一再擢升。 后期，他更是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足以和出身京城大家族的男主抗衡。 赵丽芳垂下眼帘。 我面对他的紧张，是因为我们是熟悉的陌生人，是因为他是我最在乎的男人！ 我对他有爱，在他牺牲后死不改嫁，辛苦劳作养活一家老小。但是当他活着回来之后，我对他还是有爱，却同时滋生了怨气。 结婚数年，生育三个子女，相处时间不过十天！他忙着工作，在部队很少回来不说，还弄出一个牺牲的噩耗，让她为了他悲伤心碎，苦苦煎熬！结果他却活生生地回来了！我感觉自己的付出是个笑话，我意不平，我憋不下这口气，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单方面傻乎乎地付出，我要跟他离婚！ 赵丽芳梳理了一下自己的人设和思想活动，把自己的计划检查了一遍，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始盛饭。 当她端着托盘再次走进堂屋时，殷秀成已经坐在了八仙桌边上，声音柔和地讲着故事，殷小虎坐在他的腿上，殷冬雪和殷小凤偎在他身边，听得聚精会神。 殷老太和殷青山坐在床边上，用满足欣慰的眼神看着他们，屋子里其乐融融。 殷秀成亲自把饭菜端过去，伺候着殷青山吃饭。殷老太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有消失过，赵丽芳低着头装作羞涩，三个孩子感受到家里的喜悦，也跟着咧着嘴高兴不已。 收拾完家务，赵丽芳要带着三个孩子睡觉，可是三个孩子全都精神亢奋，不舍得离开殷秀成。 殷秀成笑着将三个孩子全都抱在手臂上，轻松自如地抱着他们跨过了东屋门槛，在东屋门口愣了一下，回头去看跟在他们身后举着油灯的赵丽芳。 赵丽芳不知道怎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知道该把孩子们抱到哪个房间里。 东屋三间，赵丽芳带着三个孩子睡在靠北的那间。她对着北间比了一下，殷秀成就抱着孩子当先走了进去。 北间放了两张床，一张大床靠着东墙，一张小床摆在西墙窗下。 大床是当初殷秀成结婚时候打的，红漆还新崭崭的。平时赵丽芳带着龙凤胎睡在大床上，殷冬雪自己一个人睡小床。 赵丽芳把油灯放在两张床中间的红色木头衣箱上，殷秀成已经将三个孩子放在大床上，自己向前一扑，两只手臂伸开，把他们压在了手臂下。 三个孩子叽叽嘎嘎笑成了一团，这个叫“爹”，那个喊“娘”，一边喊叫一边快活地挣扎着，咯咯直笑。 赵丽芳看着他们的眼神柔和下来，嘴角忍不住翘起。 她还从没见过这三个孩子这么活泼高兴。以前她以为虽然他们没有父亲，但是她的教育和陪伴也可以让他们比村中其他孩子精神富足，可是现在看来，她实在是太狭隘了。父亲在孩子们的生命中，是无可取代的。 而殷秀成也完全刷新了她对书中大反派的固有印象。他并不是天生阴鸷凶残，现在和三个孩子在床上闹成一团的这个男人，就只是一个纯粹的父亲。 他之所以会成为阴狠恐怖的大反派，家庭变故、亲人凋零，恐怕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否则，他不会对前妻进行了那样可怕的报复。 殷小虎调皮地用脚踢殷秀成，被他抓住脚丫挠了两下，痒得他扭动身子大喊：“娘，救我！” 殷秀成趴在床上，一只手抓着殷小虎的脚，回头来看赵丽芳。 赵丽芳此时全然放松，嘴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灯光昏暗，她就那样双手交握放在自己下巴前，眼神柔和地看着他们。如雪肌肤，如画眉眼，整个人像是巧匠精心雕成的白玉美人，全身都被柔光润泽，不见一丝瑕疵。 殷秀成动作微顿，眼神略暗，深深望了她一眼，转头将三个努力反抗的小家伙全都镇压了下去。 三个孩子笑得累了，先后睡去。 殷秀成把他们在大床上一个个摆好，给他们盖好了被子。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赵丽芳清了清嗓子：“我先睡了。”她并不打算和大反派有什么情感和身体的纠葛，注定会爱上女主的男人，她——根本不想要。 殷秀成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很快，安静的院子里传来淅沥的水声。 赵丽芳松了口气，赶忙换了衣服上了大床。有三个孩子在这，谅他也做不了什么。小床就让给他睡吧。 明天就往南间放张床，让殷秀成睡那边。带孩子辛苦，晚上随时可能被吵醒，大部分男人都不喜欢，殷秀成应该也不例外。 闭上眼睛，精神却十分活跃，根本没有睡意。 赵丽芳听见脚步声走进了东屋，听见房门被插上，听见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头。 脚步声久久不动，赵丽芳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一下子被近在眼前的那张脸吓了一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赵丽芳一睁眼，就看见了殷秀成近在咫尺的脸。 他离得太近，连脸上细小的水珠和额头上方湿漉漉的短发发根都能看清楚。微微潮湿的水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某种赵丽芳陌生的气息一起蔓延过来，密密地把她笼罩在内。 离得太近，原本俊秀的轮廓多了一份令人惊心动魄的锐利。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凤眼，眼尾上挑，带着令人心悸的锋芒，紧紧盯着赵丽芳。 “你先在那边睡吧。”赵丽芳被子覆盖下的身体有些僵硬，脸上却一片镇定，语气平淡地示意殷秀成去小床上休息。 殷秀成挑了挑眉毛，双手撑在床边，俯视着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这是他的妻子，是为他生育了三个儿女的女人，是他处于困境中时，用自己的肩膀挑起了整个殷家的女人。 因为他特殊的工作性质，在他打结婚报告之后，她的资料被组织详细审查过，清清白白。 而在他回归队伍后，殷家所有人的情况都被装在档案袋里，摆放在了他的面前。其中厚厚的一沓纸张，重点记录了他的妻子赵丽芳的所作所为。 殷秀成用了一个晚上，把赵丽芳的资料仔细看了好几遍，以至于虽然四五年不见，这个妻子的形象却好像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她的变化很大，分水岭就是他的牺牲。 在他牺牲之前，哪怕她已经为他生了儿女，她仍旧对这个婚姻心存不满。因为他常年不在家，因为他把钱都寄给父母，她没有机会从中抽取一部分周济娘家，因为爹坚持不肯享受不上工也能拿补贴工分的特殊待遇，让她也不得不辛苦劳作…… 她偷懒耍滑，不好好干家务，照顾孩子也不精心，全都推给公婆。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做新衣服，买些漂亮的头绳发卡，穿戴在身上在村口和妇女们聊天，吸引男人的目光和女人的艳羡。村里的二流子偷偷撩拨她，她就觉得很快活。 虽然他只和这个妻子相处了不到十天，但是他早已对她有了一个总体判断，到此为止，她的所有举动都没有超出他所判断的范围。她就是这样一个农村妇女，她的眼界和她的成长经历决定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虽然不因此而喜悦，但也不因此而后悔。他随时可能死去，她能够给他生下三个儿女，让他的父母享受天伦之乐，就已经达到了他娶妻的目标。 然而，他牺牲的消息传来后，她昏睡两天后醒来，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判若两人，变得让殷秀成都无法置信。 殷秀成的目光一寸寸从下方这张五官精致、肌肤如雪的脸上扫过。 他经过专门训练，对于人脸和信息的记忆超出常人。这张脸，和他记忆中新婚妻子的脸基本重合，只是白皙了许多，皮肤也明显滑嫩了许多。明明这三年她十分辛苦，干着各种粗活，却容貌更盛。 就像是蒙尘白璧，被巧手匠人精心打磨，细心擦拭后，散发出再也无法掩饰的宝光。 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抚上赵丽芳的面颊，切实感触到指腹下肌肤的嫩滑。赵丽芳睁大了眼睛，乌黑的眼珠直直盯着殷秀成，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一脸惊讶。 她的反应让殷秀成勾起了嘴角：“赵丽芳同志，你今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大概是害怕吵醒已经入睡的孩子，他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声线给周围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暧昧。 长长的睫毛忽闪一下，微带不解的眼神透露出主人的迷惑：“什么？” “我听见你说的话了。”殷秀成再次强调，“你说，你心里只有我，除了我，别的男人你都不要。”他的语速不急不慢，声音带着笑意，把赵丽芳为了拒绝招赘对殷老太说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 殷秀成满意地看到面前这张宛若玉雕的小脸瞬间通红。 赵丽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她下意识地转开眼睛，看向大床内侧的黑暗阴影，咬着牙回答：“这，你说这个干什么？”意识自己的举动有些示弱的嫌疑，她又收回了眼神，皱着眉头直视着上方的男人，“殷秀成同志，你能不能好好坐着说话？我记得你是个军人，不是流氓。” 不是说这个年代的人们都很淳朴，谈恋爱也不会太过亲密？大反派果然就是大反派吗？ 殷秀成的手指已经从赵丽芳的面颊滑到她的耳后，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肌肤，动作温柔得让赵丽芳心慌，生怕他下一刻就兽性大发，要她履行妻子的义务。 她抓住了男人修长的手指，感受到与她的柔软截然相反的坚硬有力，坚持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侧挪开，推到了一边，用不悦的表情表达自己对殷秀成举动的不满。 殷秀成笑了。接下来他站直了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小床边沿。 赵丽芳松了口气，把自己已经放在身边殷小凤身上的手从被子下不露痕迹地收了回来。她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殷秀成真要做点什么，她立刻就弄醒殷小凤。她就不信，殷秀成会当着女儿的面对她动手动脚。 之前在堂屋，殷秀成已经对全家人作了解释。他说他的牺牲是一个误会，因为他在战斗时受了伤，和战友失散。当时周围的敌人很多，他不得不藏身在附近的山林里。结果因为昏迷错过了后援部队，返回部队的道路被敌人截断，不得不在敌人的占领区小心翼翼地求生。 部队以为他就在被轰炸死亡的烈士之中，才把他牺牲的消息送了回来。 殷秀成在敌占区生活了将近三年，找到了一些和他经历相似的战友，策反了一些敌人，终于找到机会，冲破封锁线，返回部队报到。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我很担心以后真的牺牲了，家中老小无人照顾，所以自己申请转业了。”殷秀成神色平静地说出了这段话，让殷青山夫妻喜悦不已。 觉悟再高，也没有人想要自己的孩子一直在生死边缘行走。殷秀成服役已经将近十年，为国家做出的贡献也够多了。 殷秀成已经办好了转业手续，在南和县公安局担任刑侦队长的职务。那身藏蓝色的警服，就是今天刚刚穿上的。 南和县距离后山村只有四五十里，以后想要见面就方便多了。殷青山夫妻自然高兴。 赵丽芳找了一个话题：“你今天怎么回来的？” 她现在冷静下来，就想要解开之前的疑问，也可以转移一下大反派的注意力。她记得书中大反派出现的时候，是一身警服骑着偏三轮警用摩托，堂而皇之穿过村子，停在了已经一片凄惨的殷家门口。 殷家已经牺牲的儿子回来了，而且还当了县城的刑侦队长，这个消息传到了村子里，惊动了很多人，包括原文的女主也跟着过来看热闹，第一次认识了大反派，开始了他们之间恩怨纠缠的剧情。 可是这一次，殷秀成竟然无声无息地回了家。 后山村这样封闭的地方，村子里有一点点新鲜事就会飞速传开，引来一群围观者。如果有人看见了殷秀成，不可能一晚上都没有一个人来殷家打听。 赵丽芳蹙起眉头，甚至可能李大牛都没有看见殷秀成？可是明明他们俩是先后脚的顺序，李大牛离开殷家不到一分钟，殷秀成就出现了。 殷家门口是一个死胡同，殷家就位于死胡同最里面的位置，按照时间，李大牛很可能和殷秀成迎面遇上。 李大牛就是后山村人，不可能不认识殷秀成。他要是看见了殷秀成，不应该没有任何反应吧？ “我一个同事到前山村有事，我让他把我捎到那边，自己走回来的。”殷秀成回答。 赵丽芳：“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她无法从这样的问题中得到什么线索，只能猜测原来的剧情里，殷家太过凄惨，只剩下殷老太和瘸了腿的殷小虎，所以殷秀成闻讯之后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而现在殷家人都好好的，殷秀成虽然思念家人，却还稳得住，所以没那么着急？ “公安局分配了房子给我，过两天你带着孩子搬过去吧。”殷秀成拉开小床上的被子躺了上去。 赵丽芳刚刚升起的一点睡意一扫而空。她早就想离开后山村了，农村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很多人思想僵化保守，最喜欢对别人指手划脚。 如果到时候她跟殷秀成离了婚，她是绝对不会回到原主娘家赵家庄的，可是留在后山村的话，绝对也会被人议论到死。 可是到了县城就不一样了，人和人之间相对距离较远，能够保留一定的隐私空间。她弄个小房子，关起门来过日子，轻轻松松复习备考，多好。 “那爹娘怎么办？” “我估计他们不习惯，在城里住不了太久。到时候我带爹到医院看看腿，他们要是不愿意在城里住着，就把他们送回来。” 殷秀成翻了个身，面对着赵丽芳：“主要是冬雪已经六岁了，能上育红班了。小凤和小虎也四岁多了，也能送去机关保育院去，你也可以抽出时间去上班。”他停顿了一下，“你想去上班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育红班相当于学前班，是上小学之前的一个学前教育机构，学制一年。后山村没有育红班，更没有幼儿园，要到前山村前面的水屯镇上才有。所以后山村大部分学龄儿童都在家里，平时要么漫山遍野地乱跑，要么给家里帮忙做事。 赵丽芳不想让三个孩子和村里的孩子一样，所以已经开始教殷冬雪识字了。 原主不识字，但是赵丽芳早有防备，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主动加入了村里的扫盲班，为自己后来的变化准备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尽管赵丽芳有意控制自己的表现，可是在那些根本就没有用心的妇女们衬托下，她就像是一个天才。负责扫盲的妇女主任和知青简直把她夸成了一朵儿花，通过他们的嘴，所有后山村社员都知道了，殷家那个儿媳妇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很聪明，认字写字都学得很快。 后来赵丽芳还故意在大队开会时，抓了队长面前的报纸看了好半天，给几个好奇八卦的妇女念了一段新闻，证明了自己的水平。 所以赵丽芳教殷冬雪识字，殷青山老两口根本不觉得奇怪，还十分庆幸。 听到殷秀成准备安排三个孩子上学，赵丽芳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三年的时间，她和三个孩子之间是真的产生了感情。她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能够过好，哪怕是她离开，也想要他们成为优秀的人，拥有美好的未来。 至于上班，赵丽芳当然想去。虽然现在殷青山老两口已经把财政大权都交到了她手中，但是这毕竟是殷家的钱。如果有个稳定的工作，以后离婚了她也有经济来源。 赵丽芳坐起身子，把床头上的煤油灯拿了过来，吹熄了又放回去。 这还是殷老太从赤脚医生那里要了一个空瓶子，把瓶盖子钻了个洞，拧了两股棉线当灯芯，亲手做出来的煤油灯。 煤油现在可是好东西，凭票购买，大家都不舍得多用。 殷秀成躺在小床上，糊着毛边粗纸的窗户上隐隐透出光亮，那是今晚的明月，被这粗劣厚糙的纸张阻拦在外。他背对着这点微光，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睡到半夜，赵丽芳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伸手一摸，果然是殷小凤在蹬腿。这是想要尿尿。 殷小凤和殷小虎年龄小，憋不住，赵丽芳也习惯了随时关注他们的动静，给他们把尿。赵丽芳把殷小凤抱了起来，抓起床头的外衣裹住她，踩着鞋子走到床尾，那里放着一个陶罐。生活了三年的房间，不用点灯她也知道位置。 把殷小凤放回被窝，赵丽芳又半跪在床边，想把殷小虎抱出来。这对龙凤胎晚上只要一个尿尿，另一个绝对也有同样的需求。不过隔着殷小凤，赵丽芳的动作有些吃力。 身边伸出一双手臂，轻松地把殷小虎抱了起来。 隔着薄薄的衣物，男人的体温和发力时候的肌肉变化传递到赵丽芳身上，让她瞬间紧绷。这人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出现在了她身边？ 屋子里很暗，赵丽芳只能隐约看见男人的身影走到床尾，听到殷小虎无意识的哼哼声和水声，然后男人又走了回来。 赵丽芳这次是专门留意了，殷秀成走路真的没有声音！当兵的难道还训练这个？ 鸡鸣两遍，赵丽芳醒了。 她检查了一下几个孩子的被子，给他们掖了掖被角，就开始穿衣起床。 窗下的小床上没有动静，赵丽芳走近一看，才发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而人已经不见了。 她梳了辫子，走出房门，就看见厨房灶台上已经冒出了火光。而院子里，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练拳？ 赵丽芳和平常一样洗漱后，给殷青山老两口送了热水。 殷秀成已经切了红薯下锅，赵丽芳准备炒两个菜，毕竟大反派活着回来，对这个家是件大喜事，她既然顶着深爱殷秀成的标签，也不能无动于衷。 赵丽芳转身出了门，穿过胡同走到村子中央，去专门做豆腐的李长根家买了一毛钱的豆腐，用高粱杆编成的托盘端了回来。 豆腐的做法，赵丽芳至少会十种。可是现在的条件下，肉没有，油不多，各种调料都不齐全，她也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从院子一角的菜地里掐了两根蒜苗，准备了一勺自家做的酱，简单地烧一烧。 虽然调料匮乏，但是好在她还有灵水，加上之后，整体味道都不错。 又炒了一盘白菜，拌了一个萝卜丝，炒了三个鸡蛋，算是凑够了四个菜。 等赵丽芳炒完菜，殷秀成也已经把三个孩子收拾好带了出来。只是两个小丫头都有点不开心，噘着嘴看着赵丽芳。 赵丽芳一抬头看见她们俩，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在她看见了那两双相似的凤眼中的不满，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三年她用灵水给三个孩子改善身体，三个原本干瘦黢黑的孩子，都一点点变成了白嫩的小天使，尤其是三双漂亮的凤眼，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谁看见这姐弟三人，都忍不住想要夸夸逗逗。 这也养成了三个孩子爱美的习惯，尤其是两个丫头，每次看见赵丽芳给她们做发卡、头绳头花，梳花样翻新的辫子，改衣服，都会眼睛发光。 可是这会儿两个白嫩嫩的小姑娘头顶上的辫子却歪歪扭扭，前面松后面紧，也难怪她们满脸怨气。 殷秀成俊秀的脸上有些尴尬，连忙加快脚步走进厨房，端着饭菜往堂屋送。他能拿枪，能打仗，能入龙潭虎穴，可是给两个女儿梳头，还真是头一回。 赵丽芳笑着从窗台上拿起木梳，把两姐妹头上的辫子拆开，重新梳通，从中间分开，分别给两个人都编了两个漂亮的辫子。然后把自己做的蝴蝶结花布头绳给她们绑在辫子尾部，拿出半个镜子分别给她们照了照，果然，两个小姑娘立刻喜笑颜开。 她脑海里有很多漂亮的发型，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农村梳马尾辫的都不多，赵丽芳也不敢让她们太与众不同了。 殷冬雪拉着殷小凤的手迈进堂屋时，殷小虎已经坐在了殷秀成腿上。看见两个姐姐进来，他得意地抓紧了殷秀成的衣服，对着她们做鬼脸。 殷冬雪对着殷小虎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挨着赵丽芳坐了下来。殷小凤却给了双胞胎弟弟一个鄙夷的眼神，都快五岁了，还要人抱着吃饭，丢不丢脸？ 殷青山也被安置在椅子上，坐在桌边，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一家团圆的画面，他这几年从来都没敢想过，没想到梦里都没有出现过的奇迹，竟然会变成现实。 殷秀成把接下来的安排跟殷青山老两口说了，老两口也很支持让赵丽芳带着孩子搬进城里。 能把户口迁到城里，那可是大好事。城里人吃供应，每个月都发各种票。凭票供应，粮油肉蛋什么都有，价格也比农村人买的便宜不少。再说了，有了城市户口以后招工也方便。要是当了工人，一个月怎么也有几十块工资，铁饭碗还能传给下一代，怎么都好！ 多少人掏钱求人农转非都找不到门路呢，儿子就这么轻松一句话，一家四口就都能跟着迁过去，殷青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殷秀成说要带他去城里看腿，殷青山先是拒绝，说自己的腿快好了，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和钱。不过殷秀成根本不管他，径自决定：“等会儿我就回县城，下午开车来接你们。” “你不用上班吗？”殷老太担心地问，儿子刚回来，就只忙着家里的事，上面的领导会不会不高兴？ “娘，你放心，局里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假，安排家事。” 吃了早饭，殷秀成要去村里几个干部和一些亲戚家里走一走，把事情都交代一下。赵丽芳想了想，追了上去：“你去队长支书家里，要不要带点礼物？” 现在管得宽松了，家里也养了一些鸡，攒了十几个鸡蛋。赵丽芳自己做的酱，放了灵水，看起来不起眼，味道其实很不错。这些都可以拿去当礼物。 这几年村长李土根对殷家还是挺照顾的，虽然殷青山坚持不肯吃补助工分，一家人都正常上工，但是到了年底算账的时候，李土根都是把补助工分跟殷家算上，家里就宽裕了不少。 这回头转户口还有各种琐事，也要劳动村长他们，送点礼物，也是人之常情。 殷秀成回头一笑，神情柔和：“我带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两盒香烟对着赵丽芳摆了摆，“别担心。” 赵丽芳对香烟不了解，只看见盒子上写着“茶花”两个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档次的烟。不过既然殷秀成觉得这样就够了，应该就没问题了。 殷秀成一出门，赵丽芳就开始收拾院子。果然，不到十分钟，就有人不请自来，高门大嗓地在门口吆喝：“他婶儿，你家秀成回来了？” 不过半个小时，殷家院子里就站满了各家妇女。她们抢在上工之前这一点时间里，尽量多地收集着信息。 殷老太被一群人围在中央，一遍遍地回答着问题，脸上的喜色都不曾消减。 直到上工的钟声响起，大家才一窝蜂地从殷家离开。 而被围在人群中追问不休的，就变成了同样去上工的赵丽芳。 殷秀成从天而降：“赵丽芳同志，家里有事，我给你请假了。” 殷秀成一身藏蓝色警服整整齐齐，大檐帽威风十足，赵丽芳归还了工具，跟在他身后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妇女们大笑起来，有人在学殷秀成说话：“赵丽芳同志……”笑声更大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赵丽芳在家里收拾行李，殷秀成就离开了后山村。 后山村往南走两三里山路，下了山就是前山村。殷秀成在下山的路上走了一会儿，注意到前后无人，就一个闪身跳到了路边斜坡下的树林中。 向树林深处走了几步，殷秀成看见了他昨天藏在这里的偏三轮警用摩托。他并没有急着靠近，而是仔细检查了周围的环境，再细微处都不放过。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人出现的痕迹，他才走到近前，戴上白手套把盖在摩托上的几根树枝挪开，启动了摩托车。 摩托车从树林中穿过，绕了一个圈，出现在后山村山脚下。 突然，一个人影从前山村跑了出来，看见一身警服的殷秀成，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直直地冲了过来：“警察叔叔，救命啊！” 殷秀成刹住车，面色淡然地看着一个女孩扑过来，七手八脚地爬到了车斗中。 在她身后，一男一女满脸怒色追了过来。男人手中还提着一根树枝，一边跑一边骂，直到看见殷秀成身上的警服，才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怎么回事？”殷秀成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女孩。 她穿着黑布上衣，蓝布裤子，衣服上补丁摞补丁，袖口磨损严重，而且袖口裤口都短了一截，这副打扮在农村里太常见了。 女孩瘦瘦小小的，头发稀疏发黄，皮肤微黑，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像是跳动着两团火焰，让她和很多农村女孩区分开来。 “警察叔叔，他们要逼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就是为了收彩礼，卖女儿！现在是社会主义时代，早就不是解放前父母包办婚姻的封建社会了！卖女儿是犯法的！”瘦小的女孩声音响亮，抢在这对男女开口之前一口气说了一串话。 “公安同志，恁可别听她瞎说。”穿着发黄的线衣，衣服上已经有好几个破洞的男人连忙向殷秀成解释，“俺是这前山村的，俺叫童友良，这是俺亲闺女童三妮。俺是她亲爹，咋会害她哩？你看，这是她姑姑，俺亲妹子，专门上门给她说亲哩。俺们都是一家人，谁会卖她？” 殷秀成看着瘦骨嶙峋的童友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童友良，我知道，你爹童大明是吧？” 童友良一听这公安都知道自己，顿时觉得面上有光。他堆起了笑脸，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想要递给殷秀成。 殷秀成对他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你女儿虽然年龄小，但是说的话却是对的。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保护妇女，婚姻自由，绝对不允许包办婚姻。说亲可以，但是必须当事人同意。如果违背当事人的意愿，甚至触犯法律，政府是要处理的。” 童友良还想说什么，背后的女人却扯了扯他的衣服，自己上前细声细气地说：“公安同志，俺们知道了。俺们就是有点着急，人家那家男方条件很不错，俺害怕三妮不懂事给错过了。俺这个当姑姑的，还不是想让自己侄女过上好日子吗？俺们这就回去，跟三妮好好说。公安同志您放心，俺们绝对不会做犯法的事情。” 坐在车斗里的童三妮仰视着殷秀成，眼睛里满是崇敬和期待：“警察叔叔，你能不能带我走？我要是回去了，他们肯定会逼我嫁给那个老男人的！” 殷秀成狭长的凤眼注视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嘴角笑意温柔：“你先跟你家人回去，过两天我会让人去看你。如果他们做得不对，我们会处理的。” 童三妮的耳朵尖开始发红，在殷秀成的笑容中乖乖下了车，眼光追随着殷秀成，就这样看着这个英俊温柔的男人骑着摩托车穿过前山村离开。 童友良看着那抹鲜亮的藏蓝色消失，脸色立刻变了，上前就去抓童三妮的手臂。 童三妮脸上的笑意一收，用力甩开了童友良的手臂：“你愚孝，愿意用你的血肉供养那一大家子，我管不了你，但是我可不会把自己当成猪羊，任人宰割！” 童友良觉得自己的女儿从上个月落水醒来后，就变得奇奇怪怪，每天都说一些要么大逆不道，要么莫名其妙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也总是充满了鄙夷不屑，这让他每天看见这个女儿都有打她一顿的冲动。 他刚举起树枝，童三妮就往边上跑了两步，冷笑着对他说：“刚才那位，呃，公安同志，可是说了，他还会派人来看我的。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敢去告你，耍封建家长的大威风，卖女儿换彩礼，你看公安会不会抓你，公社会不会你？” …… 殷秀成来到南和县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的时候了。 他身姿笔挺，神色温和，走在公安局大院里，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路上遇到人，殷秀成都是亲切而客气地含笑点头，对于他们在自己背后的议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公安局的办公楼是一栋三层小白楼，殷秀成脚步不停，直接上了三楼，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新任南和县公安局局长徐长辉今年将近五十岁，头发微白，眼神锐利，不苟言笑。不过在看见殷秀成的时候，那张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回来了？怎么样？” 殷秀成一直挂着微笑的脸倒是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变得漠无表情：“初步判断，没有大问题。不过，我准备把她弄到县城来，给她安排工作，给她创造一些机会。” 徐长辉若有所思：“没问题的话，那是最好了。” “现在的情况，不能有一点放松。”殷秀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长腿毫无形象地伸直，穿着黑皮鞋的两只叠起来，“乌鸦既然已经唤醒，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潜伏在国内快三十年了，肯定发展了不少下线。”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徐长辉：“所以，除了你，除了我自己，其他人我谁都不信。” 徐长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翻了几页：“那你准备把她安排在什么岗位上？” “咱们局里，职工食堂有个岗位；兄弟单位里也有几个位置……” 殷秀成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电厂既然在筹建，肯定有很多岗位。” 徐长辉精神一振：“你不怕弄出事来？” “那不是正好？” “行！反正我调过来，就是为了配合你，你决定了就好。”徐长辉笑眯眯地合上了本子。 殷秀成眯着眼睛看着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我记得，京城韩家的孙子，是在红旗乡前山村插队吧？” 徐长辉思索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韩家麻烦不小，我这次调过来，有人还专门给我捎话，让我盯着韩家孙子呢。” 殷秀成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 下午三四点钟，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前山村村后，殷秀成从车上下来。从这里往山上走两三里山路，就到了后山村。山路狭窄，摩托和自行车能进去，汽车上不去，只能停在这里。 很快，殷秀成背着一个大包裹，抱着殷青山走在前面，殷老太提着一个小包裹，拉着殷冬雪走在中间，赵丽芳背着另一个大包裹，一手一个拉着龙凤胎，一家人走出了后山村。 殷秀成腿长走得快，他把殷青山放在副驾驶上，又转回来的时候，殷老太和赵丽芳才走了一半的路。 他一伸手就把赵丽芳背上的大包裹接过来，背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把三个孩子抱在自己手臂上，轻轻松松地大步前行。 赵丽芳接过了殷老太手中的小包裹，搀着殷老太的手臂往前走。 殷老太看着儿子的背影，嘴角按都按不下去：“我儿子真是太厉害了！”又聪明，又能干，又孝顺，又体贴，哎呀，真是说都说不完的好处！ 她转头安慰赵丽芳：“当然，咱家丽芳也很厉害！”又聪明，又漂亮，又孝顺，又能干，哎呀，实在是太配了！ 直到坐在吉普车后座，老太太的嘴巴都没有合拢：“这，这么软和的椅子，这么好的车，哎哟……”以前进城，搭人家个牛车就不错了。后来听说，前山村还有那个什么拖拖机，嘣嘣蹦的冒着烟，跑得可快了，可是他们后山村进不来车，老太太光听说，没坐过。 但是现在这小汽车，可比那些什么车都好多了！这么好的车，是她儿子开的！老太太笑得脸上都成了一朵花儿。 赵丽芳抱着殷小凤坐在后座中间，殷老太抱着殷小虎坐在她左边，殷冬雪坐在她右边。 车一发动，殷老太和殷冬雪、殷小凤、殷小虎祖孙几个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几乎贴在了车窗上。好像是隔了这一层玻璃，昔日熟悉的场景都焕发了新的魅力一样。 汽车驶入南和县城，走过主干道，绕了两个弯，拐到了公安局的家属院里。 这年代的单位房子，最好的也就是筒子楼。殷秀成分的就是筒子楼里面的一个二室一厅的套间，这在公安局也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房间不大，家具基本上都有，提前打扫过，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殷老太喜滋滋地在瓷砖地板上踩来踩去，觉得这房子虽然小了点，可是比村里高级多了。只看这雪白整齐的地板，那就比他们家里凹凸不平的土地地面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这房间都装着这么大的玻璃窗，亮堂堂的，该花多少钱啊！ 老太太坐在木头小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想着以后儿子一家就过着这样的好日子，她就是死了，也是笑着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两个卧室倒是都朝南，大一点的大概十五六平方，小一点的也不过是十平方出头。这样的话，客厅就在北边了，挨着筒子楼的走廊，没有窗户采光很差，白天都要开灯。 殷秀成打开电灯，客厅一下子光明大放，殷家老小全都震惊了。 殷冬雪跑到殷秀成跟前，迟疑着伸手，却不敢去抓那根仿佛有神奇功能的绳子。殷秀成蹲下身子，把绳子头上小铃铛形状的塑料壳子塞到了她手里：“你拽一下？” 除了一双眼睛外，殷冬雪长得更像赵丽芳，小巧的鼻子，樱粉的嘴唇，长期使用灵水洗浴而非常滑嫩的皮肤，几乎都和赵丽芳一模一样。只是脸上有些婴儿肥，也是这几年赵丽芳好饭好菜养出来的。 殷秀成的目光从大女儿脸上掠过，却想起了赵丽芳，于是心头突然跳出一个念头：赵丽芳的眼神，比女儿坚强太多。也许就是因为这种品质，她才能够扛过这三年的辛苦，把殷家老小都照顾得这么好？只是，她以前可不是这样…… 殷冬雪紧张地拽了拽绳子，但是因为用力太小，根本没有拽动开关。殷秀成抓着她的手，不急不慢地拉动绳子，就听见咔哒一声，屋子里暗了下来。 殷小虎叫了起来：“电灯，开开电灯！”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听到村里人议论过，说城里人都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日子过得可好了。今天刚看见电灯，就被姐姐拉灭了，他心里十分不满。 咔哒一声，光明再现。这次是殷冬雪自己拽动的，平时稳重的小姑娘这会儿笑得开心极了。殷青山老两口也是喜笑颜开，看看，城里人的日子就是好，根本就不用煤油灯，这屋子里多光亮！ 殷秀成看着女儿的笑脸，心中不由柔软。 血脉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哪怕这么多年并没有朝夕相处，可是回到家里这么短时间，他就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那颗冷铁般的心正在回温。 那些藏在阴影里勾心斗角、刀光剑影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就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房间里没有厨房，也没有卫生间。做饭只能在走廊上，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和水龙头挨着。 可是殷家老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感觉好像很时尚的样子，总之在他们眼里，只要是城里的东西都是好的。也只有赵丽芳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她觉得一定要多攒点钱，回头自己买个小院子，她才不要住这样的筒子楼。太不方便了。 吐槽归吐槽，赵丽芳也知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这附近有买菜的地方吗？”在没离婚之前，赵丽芳还要维持好自己的好妻子的人设。殷秀成刚才给她指了自家门口的煤球炉子，还有煤球炉旁边的一个桌子也是他的。 这几乎是所有筒子楼住户的标配了。每家都有一个放案板、菜刀、菜盆等杂物的桌子，和一个做饭烧水用的煤球炉。 说起来，公安局这个筒子楼还算是比较干净的，墙面好像刚刷过，水泥地面也很干净。走廊两边两两相对的黄色木门前大部分都挂着半截门帘，门框两边的春联还残留着春节的气息。比赵丽芳印象中脏乱差的筒子楼要好不少。 殷秀成被问得愣住了，他也是刚转业回来没几天，刚分配的房子只住了一个晚上，这些家具灶具什么的都是局里后勤给配的，他哪里知道去哪儿买菜？ 一看他的表情，赵丽芳就猜出了答案。她忍不住笑着对殷秀成挥手：“行了行了，我自己找去。” 殷秀成却没让她自己找。他转头出去，到对面敲门。赵丽芳听见他跟一个中年妇女说话，叫人家嫂子。那女人刚开门的时候，声音还挺冲，可是立刻就软和了下来——赵丽芳猜她是看见了殷秀成那张温和俊秀的脸。 没有人比赵丽芳更了解，殷秀成的温柔笑意就是一个面具，几乎永远挂在脸上。在这样亲切无害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是一颗冰冷凶残的心。在原著里，原文女主就是被他的笑容和善欺骗，一次次地踏入他设下的陷阱，连累得男主一次次闯入险境救她。 但是每次事后，女主想要指责他的时候，却总是会被他的伪装再次欺骗，重新信任他。 “买菜啊，就在咱们家属区对面……拐个弯……第二个十字路口……有个菜站……” “每天下午三点开门……很多人排队……要不明天我带着你们去……” “殷队长，你刚搬过来，缺什么东西尽管过来拿……” “不用跟嫂子客气！” 殷秀成对于语气和情绪的把握可谓炉火纯青，几句话就把那边的中年妇女哄得眉开眼笑。赵丽芳垂下了眼皮，这样的男人，就算不是大反派，她也不喜欢。 她还是喜欢爱憎分明，只对爱人微笑，不和任何外人亲近的忠犬男。 更别说大反派习惯操控人心，欺骗感情，你根本不知道他对你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也不知道他对你笑了之后会拥抱你还是捅你一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小心翼翼，那样的人生太恐怖。 这一刻，她无比渴望早点离开殷秀成，开始自由的人生。 “娘！”殷小凤突然跑过来，抱住了赵丽芳的腿，抬着头看她，凤眼里的关切十分纯粹。 赵丽芳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怎么了，小凤凰？” “娘不高兴。”殷小凤平时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姐姐和弟弟玩闹，可是赵丽芳就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沉默低头，她就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 殷小凤短短的手臂抱着赵丽芳的脖子，柔软的小身子毫无保留地偎在她怀里，棕褐色的瞳孔认真地注视着赵丽芳。赵丽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笑着低头顶着殷小凤的额头晃了起来。 殷小凤毕竟是个还不到五岁的小姑娘，被赵丽芳这么一逗，立刻就忘记了方才的忧虑，而是搂着赵丽芳的脖子跟她顶着头玩了起来，一边玩还一边笑。 殷小虎坐不住了，他从小椅子上站了起来，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抱住了赵丽芳的腿，抬着头急声叫：“娘，娘！抱！” 殷秀成正好走进来，看见这一幕就笑着把殷小虎捞起来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这下殷小虎得意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双胞胎姐姐，兴奋得一双小短腿不停踢腾。殷小凤白了他一眼，转头靠在赵丽芳肩膀上，觉得弟弟的样子好傻。 听殷秀成讲了菜站的位置，赵丽芳就提起了自家用高粱秸秆编成的提篮，准备去买菜。“别去了，这会儿绝对没菜了。”殷秀成拦住了她。 菜站三点钟才有几辆架子车送菜进来，还都是些土豆白菜萝卜之类的，可是因为人多菜少，这些东西还是抢手得很。菜站门一开，买菜的人都能排成一条长蛇，大部分都是各家的老人小孩，这个时间青壮年正在上班呢。 殷秀成举起自己的手腕，让赵丽芳看时间：“你瞅瞅都几点了？” 赵丽芳扫了一眼，海鸥表，短针已经过了五了。这个时侯，菜早被抢完了，她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我去食堂买点饭回来。”殷秀成看到赵丽芳的神色，是真的能认识手表上的时间，嘴角不露痕迹地扯了扯。 没过多久，殷秀成提着篮子回来了。 刚掀开盖在篮子上的棉布，一股甜腻的肉香就窜了出来，一下子钻进了屋子里所有人的鼻孔中。 “肉肉！”正在角落里研究新房子的殷小虎立刻就流着口水冲了过来，果然看见殷秀成从篮子里端出来一碗色泽鲜亮的红烧肉，放在了客厅中间的木头小方桌上。 接下来，殷秀成又拿出来一袋子白面馒头，至于其他的白菜、萝卜，都已经吸引不了大家的目光了。 赵丽芳刚才就点了炉子，烧了热水，这会儿正好水开，把新筷子一烫，一家人就能开吃了。 殷小虎盯着红烧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老太太心疼大孙子，亲自夹了一块肉给他，殷小虎用碗接了，却端到了殷青山面前：“爷爷吃。” 殷青山老怀大慰：“爷爷不吃，小虎吃。” 殷小虎眨巴着凤眼，有点迷茫地看赵丽芳：“娘？”他只记得娘教他有好吃的先给长辈，但是如果长辈不吃呢？ 殷秀成一伸手，把碗拿了过来：“给爹吃吧。”说着，他就拿起筷子，夹起红烧肉往嘴边送。 大人们一看他的架势当然就知道他是在逗孩子，可是殷小虎不知道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刚刚出现的爹抢走了自己的肉肉，凤眼睁得大大的，眼中慢慢堆积起了泪光。 刚才给爷爷他就有点舍不得，还好爷爷不要，肉肉失而复得，殷小虎的小心肝正偷偷高兴的时候，竟然有人从天而降把他的肉肉抢走了！这种从大喜到大悲的变化，超出了一个四五岁孩子能够承受的极限，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殷秀成没有把肉还给他的意思，终于一头扎到身边娘的怀里，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赵丽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抱着殷小虎拍着他的背哄他，听着这傻孩子真情实感的哭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殷秀成。她怎么不知道，这个大反派还有这么幼稚这么恶劣的一面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最后殷秀成被家里三位大佬联手镇压，不得不放下父亲的尊严，抱着殷小虎哄了好大会儿。殷小虎本来还有点委屈，可是看见两个姐姐已经开始吃着肉肉和白面馒头，就连忙从殷秀成腿上滑了下来去吃饭，顾不上生气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殷秀成先是开车和赵丽芳一起把三个孩子送去上学，然后把殷青山送去医院检查。 “恢复得不错。”医生听说这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包扎治疗的，很是惊讶。包扎水平不怎么样，却恢复得很好，可见这劳动人民的身体就是强健。 赵丽芳只是保持笑容站在一边，不准备对任何人说她给殷青山喝了灵水。 医生给殷青山换了药，说再过半个月大概就能痊愈。 下午的时候，殷秀成借了辆大车去把两个姐姐接了过来，一大家人都挤在筒子楼里，把屋子挤得满满的。 殷秀成的大姐殷秀梅嫁到了比后山村更靠里的深山里，生了两个儿子。二姐殷秀花嫁得近些，夫家条件也好一些，就在水屯镇上，现在只有一个女儿。 一大家人又是哭又是笑，孩子们挤在一块也是一会儿好一会儿恼的，把赵丽芳闹腾得脑仁疼。 晚上殷秀成把两个姐姐一家人送走，第二天早上殷青山老两口也非要走。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城里是好，但是房子太小，他们老两口在这里，加上三个孩子，儿子和媳妇这几天都没空说个话。 殷青山执意要走，殷秀成只好买了些东西，开车把他们送了回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赵丽芳已经把三个孩子又送去上学了。 “爹娘让把你做的酱带过来，说他们仨都喜欢吃。”殷秀成打开门，看见赵丽芳端端正正坐在桌子旁，就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不过他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脸上的笑容仍旧真切温和。 殷秀成走到客厅中央，把手中提着的一个陶罐子放在了桌上。 “殷秀成同志，你坐一下。”赵丽芳等了这几天，终于等到了两人独处的机会。她决定和殷秀成摊牌，提出离婚。 其实她可以再等几天，等殷秀成把她的户口迁好，工作安排好，然后再提离婚，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但是赵丽芳想了想，觉得这种小心思还是不要有，宁肯让大反派欠她的，千万不要让大反派觉得她欠他的。 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她都有信心凭着自己的能力得到。最不济，等到高考恢复，她也能考上大学，还担心什么户口和工作？ 但要是这样拖下去，却迟早要面对一些她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不划算。 殷老太临走的时候，还偷偷叮嘱她，让她以后别不舍得打扮自己，这城里和村里不一样。老太太看见这筒子楼里很多家属都烫着卷卷的头发，穿着漂亮的衣服，害怕赵丽芳还像以前那样穿着旧衣服，被人笑话，影响夫妻感情。 为此，老太太还把赵丽芳给她的钱又拿出了十块，非要塞给她，让她也去烫个卷卷头，做两件新衣服。 可是老太太不知道，赵丽芳根本不想和殷秀成培养感情。明知道有一天殷秀成会爱上原文女主，执着地追在人家身后，她干嘛要浪费时间和精力？一想到殷秀成未来的命运，赵丽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可不想要一个心系他人的男人当丈夫。 哪怕殷秀成不是她喜欢的忠犬型男人，她也不想被人抢丈夫，所以还是自己先下手把他扔开为好。 殷秀成嘴角含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放在赵丽芳面前，然后才拉开了赵丽芳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的腿很长，这种小椅子有点矮，于是他伸开双腿，好像很随意地挨住了赵丽芳的腿。 赵丽芳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她这两天一直在观察殷秀成，发现他在人前永远都维持着温和亲切的人设，和原著里说的一模一样。他对父母、妻子似乎也非常关心体贴，这几天来串门的公安局家属个个都对赵丽芳十分羡慕，把殷秀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但是赵丽芳却越发得出结论，原著说的没错，这只是殷秀成的面具。别的不说，赵丽芳检查原主的记忆时，以旁观者的冷静清醒发现，殷秀成对原主客气疏离，根本没有真正的夫妻样子。 原主虽然有各种毛病，比如娇气、自私、懒惰等，但是她却是对殷秀成一见钟情，有过满心都是殷秀成的阶段。然而从头到尾，原主都不知道殷秀成在什么部队，具体是什么职位，负责什么工作，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们的交流，仅限于熄灯之后的床上活动。 甚至在婚后，殷秀成的工资仍旧是寄给殷青山，而不是原主。殷秀成的做法对错没必要讨论，只是从这件事情中，就可以看出，殷秀成对原主这个妻子并不信任和在意。 可是这次殷秀成回来之后，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和她进行肢体接触，用各种手段撩拨她。如果她是原主，这会儿恐怕早就飘然忘形，被殷秀成那张脸迷得颠三倒四，什么都愿意捧到殷秀成面前，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 赵丽芳却从他这种反常中感受到了危机。 别人可能会以为殷秀成这样，是她这三年的表现得到了他的认可，所以殷秀成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亲近。赵丽芳却是看过原著的，知道大反派对待原文女主的时候，总是眼神炽热，却很少动手动脚。 在他冒着生命危险为原文女主解决了一个大困难的时候，女主都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殷秀成深深凝视着原女主，温柔地回答说：“你在我身边，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你，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那才是殷秀成爱一个人的正确打开方式吧。 所以现在殷秀成这样，还是把她当成了猎物，才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她。不管他想从她身上发现什么，赵丽芳都觉得，她不能再跟殷秀成生活在一起了。 黑白分明的眼珠似乎带着丝缕冷意，棕褐色瞳孔中透着温和，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人并肩而坐，两张脸也近在咫尺，然而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鸿沟天堑。 殷秀成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开始削苹果。他的动作轻松随意，长长的苹果皮旋转着，垂在空中。 “怎么了，这么严肃？吃个苹果吧。”这时候水果可是稀罕东西。 “殷秀成同志，我想和你离婚。”赵丽芳表情平静，语气坚定。 殷秀成手一抖，苹果皮断了。他抬起头，脸上难掩诧异。 这是赵丽芳第一次看见殷秀成真正的情绪。这让她勾起了嘴角，心中有种莫名的快意。她真的很受不了大反派那一种万事都在我掌握的嘴脸，真是以为有一张好看的脸，以为会卖笑，就能打遍天下了吗？赵丽芳在心里哼了一声。 殷秀成的失态只是一瞬，很快他的脸上就又挂起了赵丽芳熟悉的笑容：“怎么了这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赵丽芳坐姿端正：“你觉得我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儿媳，一个母亲，合格吗？” 殷秀成神情真挚地点头：“不止合格，堪称优秀。”这句话，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 “然而，我觉得你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却远远不够。”赵丽芳伸手阻止了殷秀成想要解释的动作，“别的我没有资格干涉，但是我有资格决定，我不想要你这样的丈夫。” 殷秀成平静地把苹果削好，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大碗，一手捏着苹果柄，另一只手刷刷刷几下，就把苹果削成了一堆小块，掉落在碗中。 苹果柄下悬着细细的苹果核，被他随手丢在桌上。他静静地掏出一块格子手帕，用力地擦拭着水果刀。 屋子里一片安静，殷秀成垂着眼睛一下一下擦着刀刃，好像那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赵丽芳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过了好久，殷秀成转过身，抓起大檐帽戴在了头上：“我有事，先出去了。” 走到门口，他转身看着赵丽芳，眼神中是努力压制的痛苦和不解：“把苹果吃了。晚上我带红烧肉回来。” 房门合上，赵丽芳冷笑。演得太用力了，她不相信大反派会因为她提出离婚痛苦成这样，只能说他真的对她有所图谋。 这个婚，必须离。否则万一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赵丽芳害怕被他送到实验室去切片。 殷秀成把家里的票和钱都给了赵丽芳，赵丽芳一下午就在供销社和菜站来回跑，买了各种能买到的食材，如果离了婚，她给三个孩子做饭的机会也就不多了。所以，要抓紧时间做几次好吃的给他们。 晚上，殷秀成果然从食堂带了红烧肉回来，还有一小瓶白酒。 赵丽芳蒸了米饭，炒了土豆丝，蒜苗鸡蛋，烧了一个萝卜汤，几个孩子都高兴得不得了。 殷秀成一边吃饭一边喝酒，到最后饭菜吃了个精光，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就洗洗睡了。赵丽芳忙着收拾他们的时候，殷秀成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目光直直地跟着她挪动。 赵丽芳刚把三个孩子安顿好，走出卧室，就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臂，拽到了怀里。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殷秀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卧室门口，赵丽芳一出来，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容抗拒地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赵丽芳冷笑出声。 从殷秀成带着白酒回来，赵丽芳就猜到了他的套路。无非就是喝醉卖惨，再下作一点，那就来个酒后乱性，让她改变主意。 也许这个年代其他女人会上当，但是对于来自未来，从大小屏幕、网络微博等各处接受过信息轰炸的赵丽芳来说，这样的手法太拙劣了。 被男人的双臂紧紧抱住，背后压在滚烫坚硬的胸膛上，耳边是男人呼出的热气，和带着伤心嘶哑的声音：“丽芳，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我改行吗？” 赵丽芳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殷队长，咱们不玩这一套行吗？” 身后的男人僵了僵，下一刻，赵丽芳就离地而起。殷秀成轻松地给她来了个公主抱，直接向着另一个卧室走去。 这次全身绷紧的轮到赵丽芳了。她用力想要挣脱，可是她的力气和殷秀成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哪怕是像一条上岸的鱼一样拼命甩尾挣扎，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挣扎中，赵丽芳看见了殷秀成脸上的笑意。这次不是那种虚伪的温和笑容，而是带着几分得意的真正笑意。这个大反派真的是个渣，仗着力气大欺负女人还得意呢？ 赵丽芳怒从胆边生，一伸手就向着殷秀成脸上抓了过去。女人打架，无非就是这套，抓头发挠脸……殷秀成双手抱着赵丽芳，只来得及偏头一躲。这一抓没有抓中他的脸，却抓到了他的脖子上。 愤怒的赵丽芳根本没有留力，一抓之下，殷秀成白皙的脖子上立刻显出一道血印。 殷秀成皱了皱眉头，不管是他的切身体验，还是组织给出的资料里，都没有显示她有这么烈的脾气啊。瞅瞅这眼神，这动作，简直就像是一头小豹子，完全打破了他之前对她的所有认知。 看来，他对自己这个妻子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殷秀成踢上房门，把赵丽芳丢在了床上。 赵丽芳顺着他的力道向另一侧翻身，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逃跑，却被殷秀成一把抓住小腿揪了回来。 “放开！”赵丽芳双脚用力，但是殷秀成看起来白净秀气，手上的力气却大得惊人，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拖了回来。 当殷秀成俯身压下的时候，赵丽芳心中的恐惧、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都爆发了。她随手抓起自己手边的东西，对着殷秀成的头用力砸去：“你，你是个畜生吗？”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我辛辛苦苦在家，照顾你爹娘，养育三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他妈的说牺牲就牺牲，知道一个寡妇在农村里过日子有多难吗？我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这么大，爹娘身体养得好好的，你回来了，你活了，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误会，我遭受的这么多苦难全都是因为误会？” “我知道你从来就看不上我！我当初被你的脸迷了心窍，一心一意地要嫁给你，可是你呢？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哪怕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哪怕我这几年咬着牙一个人撑得那么辛苦，你都从来没有把我当回事……” 赵丽芳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一串一串滚落，声音也从刚开始的愤怒爆发变成了哽咽低沉。 “我不想跟你过了，我想要离婚，你殷秀成就是这样一个态度？这就是你一个一个军人，一个人民公安的素质和品德？” “殷秀成，殷秀成，你有没有良心？你有没有良心？” 赵丽芳原来还担心自己陈述自己的离婚理由时，无法做到真情实感。可是刚才爆发之后，她却突然发现，这就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她顺着自己的情感爆发，展开了一场她有生以来自我感觉最完美的表演。 殷秀成把头一侧，任由一本书从他耳边擦过，哗啦啦地飞过半空，砸在墙上，然后颓然坠地。 他俊秀的脸上带着微笑，凤眼微微眯起，透出让赵丽芳捉摸不透的光芒。 用双腿压制着赵丽芳的腿，双手向上抓住了她白嫩纤细的手腕，把她的两只手按在头顶，殷秀成淡然开口：“赵丽芳同志，我只是用行动告诉你，我对咱们现在的夫妻关系很满意。也许以前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让你产生了误会，但是我愿意尽力弥补。你现在的指责，也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我们的夫妻关系需要这种亲密交流。所以，我不觉得这样做违背良心。” 反派果然就是反派！渣男渣男渣男！活该你求而不得，最后被男主女主联手弄死！ 赵丽芳在心里咒骂着，狠狠瞪着压制着自己的男人：“滚！你这是婚内强奸！作为一个人民公安，不要知法犯法！” 殷秀成笑了：“可是我的妻子因为我长期不履行义务提出离婚，怎么办？” “谁他妈是因为这个？”赵丽芳恨不得腾出手来，把他这张贱兮兮的笑脸撕成稀巴烂。他根本就是故意的，非要把一切往夫妻生活上去拉，然后把她的离婚要求弄成一场笑话，不了了之。 殷秀成俯视着自己愤怒的妻子，嘴角的弧度按都按不下去。这么鲜明活泼的妻子，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这一次爆发，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温柔贤淑的表面下，隐藏的是这么一个有趣的灵魂。 在赵丽芳惊恐的表情中，他慢条斯理地用一只手钳制住了她被迫伸在头顶的两只手腕，腾出一只手从容地解开了她身上那件已经洗得发白、满是补丁、土气十足的黑色老土布上衣扣子。 “滚开！快滚开！” 赵丽芳吓得快要魂飞魄散，尖叫着扭动腰肢，想要把殷秀成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殷秀成稳若泰山，对着白色线衣下方样式新奇的胸衣挑了挑眉毛：“挺好看的。” 赵丽芳想起自己为了避免下垂偷偷做的白色棉布胸罩，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这东西县城供销社不知道有没有……如果没有，她能不能说是让村里的女知青从上海捎过来的？ 感觉到赵丽芳瞬间沮丧的气息，殷秀成差点笑出声来。他伸出手指，拨开她的衣角，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他记得，他的妻子胸部下方有三个并排的伤疤，据说是她小时候不小心摔在耙子上留下的。 他记得这三个伤疤都是小指肚大小，圆圆的，整齐地排列在右胸部下方。不过现在这三个伤疤都变得十分浅淡，只留着一点点痕迹，如果不是他刻意寻找，说不定根本就看不出来了。 为了确保不会弄错，殷秀成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三个淡淡的疤痕。 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好像是戳中了赵丽芳的什么逆鳞一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赵丽芳猛然用力，竟然挣脱了殷秀成的双手。她抓起枕头，狠狠向着殷秀成低垂的头颅砸下。 殷秀成无声叹气，头都没抬，只把身子一侧，沉重的高粱皮枕头砸在他的肩膀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赵丽芳趁机坐起身来，双手用力，把殷秀成推倒在床上，飞快地爬过去骑在了他的腰间，一只手揪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握起拳头对着殷秀成的脸就打了下去。 殷秀成躺在那里，一伸手就接住了她的拳头，用力一拉，赵丽芳就身不由己地趴到了他的胸前。 “娘！” “娘！” “不打爹！” 三个童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赵丽芳艰难抬头，正对着卧室房门。房门开了一条大缝，三个小脑袋挤在门缝中，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好像看着什么喷火怪物一样。 赵丽芳睁大眼睛，感觉到身下男人轻轻颤抖，低头看见殷秀成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顿时了悟：“你是故意的！” 她刚才大喊大叫，惊醒了三个孩子。殷秀成听见了三个孩子起来的声音，所以故意放松了对她的钳制，被她推倒，让三个孩子以为是她在欺负殷秀成！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阴险！ 可是看着三个孩子惊恐的表情，赵丽芳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怎么会打他呢？我们闹着玩呢。”说着，赵丽芳在三个孩子看不见的地方，掐着殷秀成腰上的肉皮，用力拧了一圈。 看着殷秀成皱着眉头忍着不敢呼痛的表情，赵丽芳心里才平衡了一点。她跳下床来，上前搂住三个孩子轻声安慰。 “快回去睡，你娘也累了，也要睡觉了。”殷秀成一只手搂着赵丽芳，一只手搂着三个孩子，在三个孩子脸上一人亲了一口，然后在三个孩子期待的眼神中，对着赵丽芳的脸颊也亲了一口。 赵丽芳忍着挠破殷秀成那张脸的冲动，看着他逃跑一样抱着三个孩子去了隔壁，对着他的背影举起双手，在空中抓了抓，发泄自己的情绪。 今天的遭遇是一个教训，让她千万不能把大反派当成好人。男女之间体力悬殊，以后一定不能这么冲动。 房门打开，衣衫凌乱的殷秀成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床边低着头浑身散发着不爽气息的妻子，他捡起了地上的红宝书，在手里拍了拍，放在床头，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殷秀成一坐下，赵丽芳就立刻起身，挪到了床的另一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殷秀成的嫌弃厌恶。 “下次再生气，也不要乱扔东西。”殷秀成认真地说，“在自己家里也就算了，出去要是被人抓到把柄，麻烦就大了。” 赵丽芳愣了一下，理智回归，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丢殷秀成时，用的好像是一本书——被她放在床头，用来掩饰自己学习进度的书，只有一本！ 这个年代因为不小心各种可笑理由损毁伟人画像，被人检举揭发、游街批斗的，不在少数。赵丽芳抬起眼睛看了殷秀成一眼，这个渣男不会用这个理由威胁自己，不同意离婚吧？ 殷秀成哭笑不得。他的妻子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啊，只是这眼睛说的话……她都是这么看他的吗？他到底都做了什么，让自己的妻子总是从最坏的角度来猜测他？ “赵丽芳同志，婚姻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即使是产生了矛盾，我们也应当从解决矛盾的立场出发，一起努力，而不是动辄提出离婚。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殷秀成一脸语重心长，但是赵丽芳根本不吃这套。 如果他从开始就这跟赵丽芳讲道理，也许赵丽芳还会选择跟他好好谈谈，可是今天晚上殷秀成的表现，只证明了他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渣男！要不是她拼命反抗，要不是三个孩子听见动静，说不定这会儿他就得逞了！ 所以这些道貌岸然的话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只是更证明了他就是个伪君子而已！ “什么人只是口头上站在革命人民方面而在行动上则另是一样，他就是一个口头革命派！”赵丽芳干脆利落地扔出一句伟人语录。 殷秀成看着那双粉嫩的嘴唇得吧得吧，凤眼饶有兴味地眨了眨。几年不见，她变聪明了很多啊，居然还会用伟人语录来批判他言行不一了。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解释。 他开始其实只是想要假装喝醉，骗得她的同情，然后找机会检查她身上的标记还在不在，最后一次确定她有没有被人假冒顶替。 没想到她太聪明了，一句话就揭穿了他的打算。所以他就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谁知道就把她吓成了这个样子……说起来确实是他的责任，谁让他看着她那副小豹子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逗她呢？ 这会儿解释，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了。 “早点休息吧。”五个字一出口，他就看见赵丽芳的身体猛然僵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也立刻瞪了过来，仿佛下一步他就要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一样。 殷秀成差点笑出声来，他赶忙把双手伸开捂在脸上揉了揉，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才向着赵丽芳走了过去。 眼看着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灵活地翻身上床，三两下爬到了床对面，飞快地下了地，隔着床和自己对峙，殷秀成大声叹了口气，从靠墙的大衣柜里拿出一套挂着的警服丢在了床上。 赵丽芳站在南边窗下，警惕地盯着殷秀成的背影，看见他背对着自己开始脱衣服，就开始无声无息地贴着墙边向门口挪动。 天知道这大反派是不是假装换衣服，实际上欲行不轨呢？他这么阴险的人，什么干不出来？ 生怕被殷秀成发现，她一边小步无声挪动，一边不停注意着殷秀成的动静。 殷秀成背对着赵丽芳，动作随意地解开身上的警服外衣，丢在了床上，露出了紧箍在身上的军绿色短袖。他有一张白皙俊秀的脸，现在看来，就连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都是一片白净。要不是随着他的动作能够看见他上臂起伏的肌肉很是有力，赵丽芳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当过兵，哪有当兵的回来这么白净的？ 哼，说不定大反派根本就是在办公室坐着，天天想着怎么陷害别人，勾心斗角的呢！ 赵丽芳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终于摸到了门口，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殷秀成勾着嘴角轻轻摇头，看来这次是真的把她吓坏了。这是他娶过来的妻子，但是人变聪明了变能干了，想明白之前他对她不够真心，他牺牲后她因为道义坚持了几年，他一回来她反而决定离开了？ 这样的结论好像很有几分道理，但是从事情报工作多年的殷秀成有着专属于自己的直觉。这只是赵丽芳想要他接受的结论，而他的妻子还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只要她不是冒充的，这些都好解决。 敌人再狡猾，也不可能在六年前就知道他的身份，然后安排一个敌特跟他结婚。当初结婚时那个赵丽芳，是真的简单到蠢的地步，又被组织详细审查过，根本不可能有问题。 只能说，在他离开家庭这几年里，在她身上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但这种变化，殷秀成并没有感到危险。或者说，在现在这个赵丽芳身上，他找不到同类的气息。 刚才的接触再次证明，她十分抗拒和他亲近。这绝对不是一个敌特该有的反应。殷秀成真是不知道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 她很聪明，但是也很稚嫩。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可是她的每个举动也都在泄露自己的秘密。 殷秀成穿好警服，拿着大檐帽走出了卧室，对坐在桌子边上的赵丽芳正容说：“我今晚加班，你把门锁好，好好休息。” 赵丽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叫住了他：“那，那件事……”她害怕三个孩子听到，不敢提“离婚”两个字。 殷秀成从门口转身走了回来，直直地走到赵丽芳面前，一只手顺着她的头顶抚下来。因为刚才的激烈挣扎，她的头发散开了，一片黑亮披在肩上，在灯光下仿佛都在闪光。殷秀成的手从她的头顶滑过她的脸庞，隔着头发托住了她的面颊：“什么事儿？” 赵丽芳气得脸都红了，这个渣男又在占她便宜！ 殷秀成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次回来，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好像年轻活泼了许多，不仅仅是外貌，还有精神状态。明明她只比他小了不到两岁，可是他现在总觉得她还不到二十，总是有一种用“小妻子”称呼她的冲动，这是为什么呢？ 就像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妻子那张雪白小脸瞬间通红，圆圆的眼睛狠狠瞪着他，粉红的嘴唇气得用力鼓起，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也不像是三个孩子的妈。 他总是忍不住想要逗她，真不能怪他，都得怪她自己。 殷秀成一边想着，一边用大拇指蹭了蹭赵丽芳的面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这几天我可能要出差，你的工作和户口问题，我会派人解决的。孩子们还是辛苦你了。有事的话，就去局里找徐局长。” 这人怎么自说自话？她要说的是离婚！而且，刚才说晚上加班，她一提离婚就变成了要出差？当她是傻瓜啊！ 赵丽芳气得一脚对着殷秀成的小腿就踢了过去，殷秀成的腿不知道怎么一扭，赵丽芳这一脚就踢了个空，而且还被他的两个小腿夹在了中间。 失去了平衡，赵丽芳一下子就要摔倒，殷秀成空着的手一伸，把她揽在了怀里。 “殷秀成！我要再跟你好好说，我就不姓赵！”赵丽芳简直要被气死了，用力挣脱了他，气呼呼地走进了卧室，卡拉卡拉地从里面把门插上了。跟大反派讲道理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殷秀成站在原地，举起手摸了摸头。 真生气了。 生气也不行，他还真不打算离婚。 殷秀成勾起了嘴角，想起了刚才掀开她衣服时看见的雪白肌肤，同时涌上脑海的还有他检查那三个疤痕时指尖滑嫩的手感，又想起刚才她通红的面颊、乌黑的大眼睛，还有用力绷紧的粉红嘴唇…… 浅色瞳孔莫名暗沉下来，他嘴角的笑容竟然透出几分邪气。在看见她的真面目之后，他更不会离婚。 殷秀成看了看卧室紧闭的门，戴上大檐帽，转头离开了家。 徐长辉的办公室居然还亮着灯，殷秀成毫不见外地敲门入内。 “怎么你也加班？”殷秀成看着伏案忙碌的徐长辉，有点诧异。 徐长辉抬起眼睛，忙里偷闲地给了他一个幽怨的眼神。搭档快十年，上面让他调过来配合殷秀成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可是为什么他一个局长这么忙，而局长的手下刑侦队长这么悠闲？ 殷秀成看懂了他的眼神，笑嘻嘻地拎起暖瓶，给徐长辉桌上的搪瓷缸子里加了热水。徐长辉惊得丢下手中的笔，上下打量殷秀成：“你小子今天捡了宝贝了，这么高兴？” 别看殷秀成在人前总是一副和善可亲的笑脸，和他搭档这么久的徐长辉却是知道，真正的殷秀成其实十分疲倦冷淡。 只是这种真面目，殷秀成只会在熟知他的自己人面前表露而已。 很多时候，殷秀成跑到他的办公室，只是想要寻找一个能够毫无顾忌地表露自我、休憩心灵的地方。这种状态下的殷秀成，可从来不会给他一个笑脸，更别说给他倒水了！ 徐长辉越想越诧异，干脆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围着殷秀成转了一圈。这种状态的殷秀成，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突然，徐长辉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揪殷秀成的衣领。殷秀成向后一躲，斜着眼睛看他：“老男人，别动手动脚的。” 徐长辉也不生气，双目放光：“你脖子怎么回事？”衣领都挡不住的一道血痕，以他的经验来看，绝对是女人抓的。这种事情在殷秀成身上，可真是奇闻！徐长辉以二十年老情报的直觉判断，殷秀成今天的情绪，绝对和这个抓他的女人有关系！ “在家里逗猫玩，逗狠了呗。”殷秀成坐回自己经常坐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 呸。徐长辉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殷秀成家有没有猫，他能不知道？不过看这样子，殷秀成那个前后变化惊人的媳妇儿是通过了考察，没有问题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赵丽芳听见大门碰上锁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确定殷秀成真的走了，才打开卧室门，去把大门从里面反锁了起来。 想起今天晚上殷秀成的举动，赵丽芳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呼呼地换了衣服，把自己缝制的棉布胸罩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又悻悻地丢在了一边。殷秀成不会对这个也懂吧？他应该也不会去查这种女人内衣吧？ 他要是真的问，就说是她看见人家上海女知青穿着好看，自己偷偷做的，又怎么样？反正原主本来就是个很爱打扮的性格！ 殷秀成的态度，赵丽芳也看出来了，他是不想离婚。也是，这个年代离婚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牺牲的时候自己照顾一家老小，他一回来就离了婚，不知内情的群众恐怕会觉得殷秀成忘恩负义，道德败坏。 这个年代，一旦品德被认为有问题，那就什么都完了。 这就麻烦了。要是今天的事儿再来一次，赵丽芳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赵丽芳关了灯，躺在床上思考。 在什么条件下，殷秀成会答应离婚呢？当然是离婚所获得的利益比维持这段婚姻要大得多的时候。 比如说，殷秀成遇见了原文女主，他命定的真命天女，对人家一见钟情，那他肯定同意离婚。 但是这样太被动了，赵丽芳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具体的时间点，因为她看过的原著里，殷秀成这个大反派和男女主的纠缠可是占了相当长的篇幅，跨越了好几年的时间。谁知道大反派是什么时候产生了非女主不可的心思的呢？ 更快见效的办法——赵丽芳咬了咬牙，那就别怪她给殷秀成来狠的了！花光他的钱，给他四处惹事，就不信他不烦不怕！男人嘛，都想要老婆贤淑能干，温柔体贴，孝顺父母，教导子女，持家有道，给他经营一个避风港，让他在外面辛苦工作之后回来，能够享受家庭的安宁幸福。 就像她之前一直伪装的样子，就是典型的贤妻良母，老人孩子一把抓，让他没有一点后顾之忧，他怎么会离婚？ 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 赵丽芳自忖做不出来对殷家老两口和三个孩子不好的事情，但是其它的她都能做啊。横眉冷目，挥霍无度，四处给他惹麻烦，让殷秀成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头疼，一想到回家就烦躁，看他离不离婚？ 殷秀成已经把他的粮本都交给了她，还有这几个月的工资两百来块钱，加上殷青山老两口走的时候留给她的五十块钱，她也算是一个小富婆了。 赵丽芳昨天在供销社和菜站买了不少东西，鸡蛋、精细白面、麦乳精、水果糖、精致的小点心、各种调料和蔬菜，都紧着最大限制买的。还有据说是来自上海的发卡、文具盒、小书包、小衣服等等，大包小包的提回来，引来孩子们的阵阵欢呼，热闹喜庆得简直就像是过年。 不过现在她觉得，她昨天花的钱还是太少了。就凭着殷秀成那种渣的程度，把他的钱都花光，赵丽芳都不解气。 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勤俭节约的赵丽芳了！本来那就是从大反派手下求生存，才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性伪装出来的模样，现在丢开这个虚假的人设，赵丽芳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早上，生物钟叫醒了赵丽芳，她点起煤球炉，煮上了玉米糁稀饭，然后才开始洗漱。 电灯可比煤油灯亮多了，把赵丽芳的黑眼圈照得清清楚楚。她对着墙上的镜子，小心地挤出两滴灵水，用无名指指腹在眼圈周围涂抹打圈，心里对殷秀成的不满又多了一个理由。 刚收拾好自己，小卧室里就响起了叮铃铃的闹钟声。这闹钟也是昨天赵丽芳从供销社买来的，最简单的马蹄闹钟，三个孩子可是稀罕了好一会儿呢。 赵丽芳敲门进了小卧室，殷冬雪已经能自己穿衣服叠被子了，她只用帮着殷小凤和殷小虎穿衣服。 殷小虎一醒来就精神得很，赵丽芳给他提裤子的时候，他就伸着一对短胳膊搂住赵丽芳的脖子，叭叭地亲赵丽芳的额头，一边亲一边笑。 殷小凤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看了殷小虎几眼，跟在姐姐身后走出了卧室。 给三个孩子弄了温水刷牙洗脸，煤球炉上的玉米糁粥也咕嘟咕嘟地不停冒泡，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赵丽芳把锅端到屋子里，就开始烙鸡蛋饼。 三个鸡蛋和半碗白面打在一起，兑了一点温水融化的盐，用力搅拌均匀，然后把切好的小葱撒进去。 这边烙饼用的是一种叫做鏊子的工具，就是一个平面圆形、中间微微凸起的铁片，铁片下方有三个支脚，架在火上烤热，就能烙饼了。 小小的油罐子里泡着自己制作的油刷子——把一根筷子头上劈开一条缝，把一块土布从中间夹进去，拿起来就像是一面小小的旗帜。 用油的时候并不像在赵丽芳自己的时代那样，提着油壶往锅里倒，而是把这个浸泡已久的油刷子拿出来，在罐子边上刮几下，然后才把这块浸透了油的小布块在锅底上涂抹一遍，这样既能够保证炒菜不会粘锅，也能够尽量省油。 谁让这个年代的油都是限量的呢？南和县这边是城市居民拿着粮油供应本，每人每月能够购买三两油。毫不夸张地说，要是用油壶，炒菜的时候手一抖，估计一个月的油就差不多了。 赵丽芳一边烙饼，一边决定，抽出时间就去找传说中的黑市买些精细的米面和油。要是运气不好被抓了，就把殷秀成搬出来，看看他受不受得了这种丢脸的老婆。 鸡蛋饼的香味在筒子楼的走廊里飘荡，引得几个刚刚起床的邻居不停张望。 一人一碗粘稠的玉米糁粥，一块喷香的鸡蛋饼，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决定是否在饼上刷酱，加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凉拌萝卜丝，就连赵丽芳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水平终于有了点提高。 吃完饭，三个孩子都穿上了昨天刚买的新衣服。 殷冬雪和殷小凤都是粉底兰花的蓬蓬上衣，配上浅蓝色的长裤，和黑亮的小皮鞋，然后扎上两个马尾辫，系着缀着粉色蓝色五角星的头绳。 看着被新衣服衬得更加粉嫩漂亮的两个小姑娘，赵丽芳心情大好，简直有种回到过去在社团自己做衣服配饰搞cos的成就感。 殷小虎则是一套军绿色的小号军装，腰间系着武装带，头上戴着军帽，脚上也是黑皮鞋，把他美得站在墙上的穿衣镜前来回转圈。 “娘，要！”他把右手插在武装带上示意，昂头挺胸，估计感觉自己身高一米八。 赵丽芳笑着答应。殷冬雪突然出声：“娘，我，我以后叫你‘妈’，行不行？” 看着殷冬雪脸上有些胆怯的表情，赵丽芳蹲下身去，平视着她的眼睛：“当然可以，两种叫法都是一个意思啊。而且，称呼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心里的认同。” 殷冬雪抿着嘴，没有说话。 赵丽芳没有逼她，只是抱着她：“不管叫娘还是叫妈，小雪花儿都是我的宝贝。妈妈希望小雪花儿不管碰到了什么问题，都能够勇敢面对。如果需要妈妈的帮助，小雪花儿随时都可以提出来。” 殷冬雪低下了头，手指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那么，现在小雪花儿需要妈妈的帮助吗？”赵丽芳温和却坚定地问。 殷冬雪的手指扭来扭去，不看赵丽芳，也不吭声，赵丽芳也不催她，只是抱着她蹲在原地等待。 “叫‘娘’太土气，城里人都叫‘妈’。”殷冬雪终于开口了，开始还有些犹疑，说着说着就有点着急，“妈妈洋气，虽然没有穿新衣服，但是比他们的妈妈都漂亮！” 赵丽芳听懂了，这恐怕是殷冬雪的同学在殷冬雪面前嘲笑她穿着旧衣服，是个从农村来的土气女人。殷冬雪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伸手捏了捏殷冬雪的脸：“妈妈明白了，今天妈妈就去买新衣服，然后穿上新衣服去接小雪，好不好？” 殷冬雪抬起了脸，偷偷看了看赵丽芳，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们现在有很多钱。”赵丽芳失笑。 殷小凤突然插口：“爸爸给妈妈钱，我看见了。”她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捏了一下，“这么多！” 赵丽芳讶然，殷秀成给她钱的时候，三个小家伙就在卧室玩，殷小凤什么时候看见的？ 拎着殷冬雪的小书包，赵丽芳带着三个孩子去上学。 好在县城不大，育红班和幼儿院都在同一个方向，不到十分钟就把他们送到了地方。 接下来，赵丽芳就准备去大采购，不过，在大采购之前，她要先去向“金主”要钱。要是殷秀成敢问她说：不是刚刚给了你钱，怎么这么快就花光了？她就在公安局表演一次泼妇哭闹！把他的脸丢光！反正大家都知道她是农村来的，不怕人笑话。 连哭闹的台词她都想好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了人六年，就见过自家男人不到十天，守了活寡守真寡，一家老小五张嘴，累死累活地养活了这么久，男人终于回来了，却连钱都不给我……呜呜呜呜……这日子怎么过啊…… 想起殷秀成到时候一定会黑沉一片的脸色，赵丽芳心里就暗自得意。不离婚？走着瞧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刑侦大队的办公室从来不会断人，不过和前面的治安大队办公室相比，那就清静多了。 殷秀成的办公室在刑侦大队办公室的最里面。办公桌上凌乱堆叠的档案袋和卷宗，烟灰缸里铺满的烟头，都是他昨晚加班的产物。 南和县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但是自从番号为五六二的发电厂选定了它作为厂址所在地之后，这个小县城就进入了国家上层的视野之中。 五六二发电厂意义重大，不仅对于整个华北民生有着巨大影响，更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这一点，境外势力也看得很清楚，所以这个项目一被审批通过，相关部门就截获了境外势力唤醒休眠特务乌鸦的电文。 殷秀成转业来南和县担任刑侦队长，主要的任务就是抓住乌鸦，阻止敌特势力对五六二电厂的破坏行动。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电厂筹备期间，会有无数外来人员出现在南和县。有外国专家、留学生，有电厂行政管理人员、技术人员，还有被抽调过来进行施工的民工，以及大量的后勤人员，还有和他们有关的各种家属亲人…… 治安大队这些天就为了这些人的临时户口登记，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怕是提前专门为五六二电厂设了一个派出所，都忙不过来，最后还是不得不向局里求援。 更别说殷秀成的工作小组目前只有他一个人，要从这数千人中筛选出可疑人等，真是谈何容易。 不过，殷秀成经验丰富，并不急于一时之功。 他跑来加班，只是为了让赵丽芳消消气。晚上逗她逗得有点狠，他要是还在跟前，她脸上挂不住，说不定会干点什么。 刚想到赵丽芳，桌上的电话就铃铃铃响了起来，殷秀成接起电话，原来是门岗打过来的，说有一个姓赵的女人，自称是他的妻子，在门口找他。 一晚上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殷秀成原本漠无表情的脸上浮起若有所思的微笑。他还以为以后几天她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结果他的小妻子的想法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殷秀成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已经认出了站在大门外一侧的那个身影，正是赵丽芳。 凤眼微微眯起，嘴角勾起弧度，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只看她这会儿的打扮就知道，她绝对是来者不善。 赵丽芳其实想过和平时一样穿一身补丁衣裤到公安局来，让大家都看看殷队长的爱人有多土，就不信殷秀成不怕丢脸。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殷秀成离婚的阻力就更大了啊。大家都以为殷队长的爱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离了婚就没了依靠，对比一下她这三年在殷家的辛苦，一旦离婚，他们对殷秀成的品德就会更加产生质疑。 所以最后赵丽芳还是决定打扮得洋气漂亮点。让所有人都看见，殷秀成的爱人乱花钱，脾气大，不会过日子，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最好再给他得罪几个同事领导，这样殷秀成就算是离婚，大家也会觉得，嗯，能够理解，那样的女人，我也不想要。 殷秀成离婚的成本降低了，在婚姻中得到的舒适安宁没有了，距离离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所以赵丽芳今天的打扮很“耀眼”。 上身是一件艳粉色细灯芯绒翻领外套，白色的确良衬衣的领子从里面翻出来，叠在西装领子外面。下身是一条白色小脚长裤，脚踩黑色小皮鞋，在一片蓝黑色的衣服海洋中各位显眼。 廉价的墨镜扣在脸上，只露出一个雪白优美的下巴，和一双绷得紧紧的樱唇。 这是赵丽芳到来之前，原主刚刚做好的几件新衣服，据说是托了县城里最时髦的人，从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捎回来的最新样式。这也是原主的衣箱里，少数几件赵丽芳觉得修改之后可以穿出门的。 其实灯芯绒和小脚裤，在赵丽芳的时代里，经历了潮流循环之后，也算是带着复古气息的一种时尚了。但是那是经过当时设计师微调修改之后的，可不是原样照搬。 不过为了塑造自己设计的形象，赵丽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回家就翻了出来。往公安局来的这一路上，几乎每个人都盯着她，几个大妈的眼神简直是看见了什么垃圾一样。 赵丽芳本来就心里不爽，就干脆更加昂头挺胸，一路无视他们来到了公安局，结果门口值班的还不让她进去！ 就在她的怒气值快要到达顶峰的时候，大门里正好走出来一个人：“哟，这是哪儿来的漂亮姑娘？” 赵丽芳瞥了他一眼，看见他穿着一身警服，懒得理他，就转过了头。 谁知道这人见她这个样子，还好像很有兴趣，直接就冲她走了过来：“你有什么事儿吗？找谁呢？要不要我给你捎个话？” 赵丽芳转头不看他，他还非要再绕到赵丽芳面前，伸着脑袋打量。 赵丽芳恼了：“关你什么事！”她声音清脆娇嫩，带着怒意的斥责硬是让人听出几分娇憨来。 这人眼睛更亮了，笑嘻嘻地跟她闲扯：“怎么不关我事？你站在这公安局门口，我作为人民公安，当然要问清楚了。万一你要是个坏人呢？” 赵丽芳呵了一声，把双手手腕往他面前一伸：“我是坏人，你把我拷起来呀！” 看见这人发愣，赵丽芳冷笑：“不敢了？看见坏人就这么点胆量？” 她正要给殷秀成找点事，留点深刻印象呢。人家好好的公安她没有理由去招惹，像这种贱兮兮的，活该他自己送上门来。 赵丽芳向前走了一步，咄咄逼人地继续把手腕伸在这人面前：“你不是公安吗？别告诉我你没有手铐啊。来，你把我拷上，我绝对不反抗，怎么样？你敢吗？” 穿着警服的年青人被她的反应惊住了，一边退一边低声嘀咕：“神经病啊这是！”不就是看见她漂亮，想过来套套近乎，看看有没有希望交个朋友吗？怎么就弄到了这个地步呢？ “你说谁神经病呢？”赵丽芳抓住机会，怒声反驳，“我好好地站在这里，是你跑来跟我说话，到底谁神经病？” 赵丽芳拦住了对方的去路，年青公安也有点恼了，伸出胳膊就想拨开她：“没完了……啊！” 突然尖利的声音把赵丽芳吓了一跳。 年青公安的手腕被人拧在背后，脸色青白交错，说话声音都变了：“殷，殷队长……” 赵丽芳摘下墨镜，才发现殷秀成又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殷秀成一只手捏着人的手腕，嘴角的笑容怎么看都有点阴森：“你是治安大队的，林大新。” “是是是，殷队长，我是林大新。”林大新额头已经冒出细汗，手腕胳膊疼得简直要断了。可是殷秀成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根本无法挣脱。 这个新调来的刑侦队长，局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都说他长得白净，见人就笑，一看就不是搞公安这块的料。林大新以前也这么觉得，可是现在他知道了，他们都错了！ 殷秀成刚才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擒住他的手腕的，到现在林大新都没有想明白。好像就是那么一闪眼，他就被人给控制了。 这种身手，整个公安局绝对没有第二个了。这种人，能是没本事的小白脸？ 殷秀成捏着林大新的手，转头对赵丽芳笑：“他没有欺负你吧？” 林大新都快哭了，他今天真是太倒霉了。先是被这个神经病女人追着骂，然后又被殷队长故意收拾，这会儿殷队长还问那女人，问他有没有欺负那女人！到底是谁欺负谁呀？ 但是林大新是个机灵人，是个识时务的人，他明白这件事情的关键还是在这个女人身上：“您别生气，是我不对，我就是看您站在咱们大门口，怕您是有什么事情，想着为人民服务一下。”说着，他还用空闲的那只手对着自己的脸轻轻拍了一下，“都怪我这张臭嘴，不会说话，跟您开个玩笑，结果冒犯您了。” 赵丽芳沉着脸看他，再看看笑微微看着自己的殷秀成，哼了一声：“他哪里能欺负我。” 殷秀成脸上在笑，眼睛里却一片阴霾，要是他真的追究下去，这可怜的小公安说不定就要倒大霉了。嘴巴贱也罪不至死，还是算了吧。 “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殷秀成松开了林大新的手，语气温和，林大新连连点头答应，然后像兔子一样飞奔而去。 在旁边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值班公安心里发毛。他刚才看见林大新去跟殷队长爱人搭讪，就准备上去说清楚，谁知道殷队长正好过来，还拦住了他。直到殷队长爱人发火，林大新一伸胳膊，殷队长就上去把林大新给扭住了。 真不明白这人是怎么想的。虽然不明白，但是值班公安心里却觉得，殷队长，很阴。以后最好不要得罪。 殷秀成带着赵丽芳走进了公安局大门，目光随意地扫了值班公安一眼，值班公安下意识地在门卫室里挺胸收腹，站得笔直。 赵丽芳想起自己的来意，大声地说：“秀成，咱们家的钱都没有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点钱用啊？” 殷秀成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看那筒子楼，房间那么小，出入都不方便。咱家三个孩子，怎么也要买个三进的小院子，或者三层小楼才好住得开啊。” “家里那都是什么家具，连个沙发都没有。电视机、洗衣机、缝纫机，什么都没有，怎么过啊！” 赵丽芳眼角余光看见值班室里那个中年公安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暗自笑了起来。 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她就立刻举手拍大腿撒泼，就在公安局大门口！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好。”殷秀成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赵丽芳，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全世界，“我去开车，带你去买东西。” 看着他棕褐色瞳孔中的温柔深情，赵丽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只手在胳膊上揉了几下，才算是把前赴后继起身敬礼的汗毛按了下去。大反派的演技真是点满了，难怪原文女主被他算计了那么多次，却每次都被他一番哄骗后就又开始信任他。 看书时候觉得女主怎么这么好骗，但是赵丽芳现在也有点理解她了。 毕竟殷秀成这张脸太有欺骗性。白净俊秀的脸庞，温和斯文的气质，随时可以装满深情的眼神，再加上温情脉脉的话语，哪个女孩子能顶得住？幸亏她刚看过原著，对着大反派印象实在深刻，才会时时警惕。 而且这家伙也太狡猾了，根本不给自己闹事的机会。赵丽芳才不相信他真的有那么多钱，能把她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都买了。可是他就是一口答应，毫不犹豫，肯定是看出来她故意找事的。 对着殷秀成返身回去的背影，赵丽芳扬声叫了起来：“殷秀成，你别骗我！你今天不把这些东西都买全了，我跟你没完！这可是你答应的，别说是我逼你！” 就算是殷秀成猜到她来找事，恐怕也不会想到她的目的是败坏自己的形象吧？ 值班室里的中年公安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闯过龙潭虎穴的殷队长听了这话，差点两只脚绊在一起。他还真的有点不太明白自己的小妻子今天唱的是哪一出了……不过，她的目的终归是要离婚就是了。顺着这个方向去想，一切就会清清楚楚。 而且，小妻子从最开始看见他时候不露痕迹的躲避，碰到他就全身僵硬，变成现在有胆量来找他闹事，其实已经说明，他的努力方向是正确的，不是吗？ 军绿色的吉普车从公安局大院中驶出，停在了赵丽芳身边。 车窗降下半截，殷秀成从驾驶座上转头看过来：“上车。” 赵丽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又把墨镜扣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显得格外冷艳。 “系上安全带。”吉普车缓缓启动，殷秀成随口提醒，赵丽芳哼了一声，却还是照做了。她才不会像那些小说里写的那样，给大反派机会让他借着系安全带来跟自己暧昧一把。 殷秀成目光注视前方，嘴角扯了扯。就说了，她还嫩得很，每个举动都在泄露自己的秘密。 “先去买什么？” 赵丽芳抬起下巴：“买房子！”叫你装！先去买大件，看你拿不拿的出来钱！牛皮吹破，可就尴尬了，到时候她就放声大笑，管他下不下的来台。 如果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丢了面子，他以后一定不想这个女人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如果这个女人还很不识趣，总是把这件尴尬糗事挂在嘴边，他肯定会烦燥反感，迟早同意离婚吧。 她隔着墨镜偷看殷秀成的脸色，这人愣是面色如常，答应得还是那么爽快：“好。”就好像他口袋里随时装着千儿八百一样。 赵丽芳明白了，这人肯定是存心糊弄她。这年代买卖房子的很少，又不是她那个时代那样，随意上网或者去中介就能找到大量合适的房源，现在开车满街转，怎么可能就那么巧遇到有人卖房子？ 真是狡诈。赵丽芳这会儿再看殷秀成那总是挂着笑容的脸，简直都和狐狸的脸重合了。 “好什么好？就在大街上转转就能找到房子？以为我傻？”赵丽芳抱着胳膊，嘴角一撇，刁蛮劲儿足足的。 她越是这样挑刺不讲理，殷秀成脸上的笑越浓，答应的口气越软和。赵丽芳在墨镜后面满眼狐疑，是大反派太狡猾，还是大反派有被虐的喜好？ “我还正好知道有人卖房子，而且跟你想要的差不多。”殷秀成面带微笑，一只手轻松地拨动方向盘，姿态潇洒。 吉普车驶过南和县人民公园，穿过一片竹林，停在了路边。 “到了。”殷秀成长腿一伸就下了车，赵丽芳看他好像要绕过来给自己开车门，立刻飞快地解开安全带，自己跳了下去。 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躲过大反派荼毒自己的机会。殷秀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语气责怪中带着亲昵：“你就不能慢点？也不怕摔跤？” 赵丽芳从墨镜后面给了他一个白眼，向边上走了几步，保持和他的安全距离。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呢。 殷秀成对她的反应一笑置之，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径直走到路边的一家门前。 赵丽芳跟在他身后，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院子。这看起来像是古代大家族居住的那种多进大院，原本应该是粉墙黑瓦，占地极大。 不过现在这面墙上已经到处都是各种样式不同的门，应该是已经被分给了很多人家。 墙头上的黑瓦也已经稀疏斑驳，被填上了各色的石头、青砖等修补，就像是秀丽雅致的衣服上，缝上了一块块补丁一样。 赵丽芳当初读《红楼梦》的时候，专门找过很多古代建筑的资料，很认真地研读过。一看殷秀成所在的位置，她就知道那应该是这座大宅的一个角门。只从外面的围墙、残留的黑色瓦片造型和隐约露出墙头的建筑一角，就能看出，这座大宅当初是精心设计过的。 只是如今，已经面目全非。包括殷秀成面前的小门，也早就换成了两扇破旧的木门。 殷秀成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等赵丽芳跟上来，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施施然打开了门上的铁锁。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赵丽芳惊讶极了。 殷秀成挑眉一笑：“你那天搬过来，就不是很喜欢，我不得赶快找个合乎夫人你心意的住处准备着吗？” 那天一家老小从上车，到进城，再到搬进新家，全程都十分兴奋。哪怕是已经五六十岁的爹娘，也到处摸索，眼中闪闪发光。唯独她一个人，虽然脸上带着笑，却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 她看着筒子楼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穿惯了绸缎华服的大小姐，看见了一身粗布衣裙一样，只是礼貌性地点头表示一下，其实根本没放在眼里。 赵丽芳皱着眉头看了殷秀成一眼，他观察得可真仔细啊，不愧是人民公安。不过，要说他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房子，她怎么不信呢？ 殷秀成也不多说，推开了木门，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当先走了进去。 赵丽芳跟在他身后，一进门就发现，这里原来应该是专门通往后院花园的角门。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侧当初应该是栽种花草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空空的土地。小路一拐，就看见一个月亮门，月亮门后隐隐透出几抹绿色。走到近前一看，门后石板路两侧，竟然保留了两片造型古雅的竹篱，一树芭蕉、几丛翠竹还侥幸生存，让人不由遥想当初的清幽景致。 赵丽芳越看越是喜欢，这要是真的是她的房子该多好！ 殷秀成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哪怕是隔着墨镜看不清她的眼神，他也能察觉出来此刻她的情绪变化。 等到赵丽芳走到一片影壁墙前的时候，竟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摘下了脸上的墨镜，一双大眼睛盯着已经残破的墙画，一动不动。 “这画的都是什么呀？”殷秀成难得地出声贬低什么。 他皱着眉头看着影壁墙上的图画。经过这次运动的洗礼，很多古旧物事都被打碎铲除，这影壁墙上的画显然也被人粗暴对待过，至今仍旧残留着几条巨大的空白，很多地方都翘起了角开始脱落，颜色也变得一片黯淡。 赵丽芳立刻回头鄙视地看了殷秀成一眼，差点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这么明显的画都看不出来吗？就算是已经处处残破，但是看着山石大树，树下诸人秉烛夜游的情景，也能猜出来画的是夜宴桃李园啊。 这宅院的主人，当初也应该是位潇洒风雅之士啊，居然在这影壁墙上画这个。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赵丽芳转回头，看着斑驳残破的壁画，口中无声背诵这千古名句，心中感慨万千。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 那些醉心于阅读和研究的岁月，距离她已经太过遥远，遥远得仿佛那都是她的幻梦错觉。 赵丽芳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波动，默默地戴上了墨镜，遮住了自己的眼神。 殷秀成注视着她轻轻蠕动的双唇，嘴角的弧度谁也捉摸不透。 “你就用这种房子来打发我呀？”赵丽芳霍然转头，声音尖利，“我可不想被人举报，说我喜欢封建剥削阶级的生活……”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欺身逼近的殷秀成按住了肩膀，向后推到了影壁墙边上。男人俯身，阴影笼罩住了她的头脸。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你在悲伤什么？”柔和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一只手轻轻摘下了赵丽芳脸上的墨镜，殷秀成的脸慢慢靠近，眼神满是关切。 被摘掉墨镜的一刻，赵丽芳猛然闭上眼睛，不想让殷秀成看见自己眼中闪烁的水光，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刻。 被莫名其妙地丢在一个陌生而落后的世界，从一个顺风顺水娇气自由的小公举，变成了农村里起早贪黑照顾老小的已婚妇女……那种痛苦和失落、徘徊和孤独，又岂是几行字几句话能够描述清楚的？ 三年来，她一直告诉自己，等到大反派回来，她的苦日子就会结束，她就能自由了。靠着这个念头支撑，赵丽芳一直熬到现在。 然而大反派比她想象的狡猾得多，而她自己却比想象中无能得多。在大反派面前，她的努力和反抗，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她今天这样挑衅，他都不生气，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他根本没有必要对一个小蚂蚁生气？ 突然看见这幅残破的夜宴桃李园壁画，让她想起那些曾经，将一直压在她心底的那些情绪全都引发了出来。赵丽芳才发现，原来在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想要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 那个盛世如歌的时代……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可以每天阅读自己喜欢的书，追自己喜欢的剧，玩自己喜欢的游戏，留自己喜欢的任何发型，兴之所至就开着车出去，随意行行走走又停停…… 还有她最爱的爸爸妈妈，她甚至逼着自己不再想起，因为她害怕自己一想就无法控制，情绪崩溃。 天地是万物的逆旅，光阴是古今的过客。而她，如今也成了一个没有根的过客…… 微带粗粝的手指拭去了她眼角渗透出的湿痕，男人几乎已经贴到她唇上的唇停了下来。凤眼慢慢垂下，方才眼中志在必得的光芒熄灭，眼睛狭长的弧线一点点拉长，漾出丝丝令人心慌的柔和。控制着她肩膀的大手松开，向下滑过赵丽芳的脊背，动作轻柔地把她拥入了怀中。 还未出现在她面前，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为了看到她看见自己活着回来的真实反映，他躲开大路，早早将摩托藏在村外的树林中，独自潜行入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恐怕根本没想到，当时她的最微小的动作、最不起眼的表情，都已经被他仔细看在眼中。 之后，不管是凌厉的压迫，还是暧昧的靠近，还有现在无奈的宠溺，都是他有意所为，目的不过是彻底摸清她的身份。可是当他小豹子一样的小妻子如他所愿蜷起身子，变成了一只娇嫩小猫，被他按到墙角向他袒露出柔软的肚皮时，殷秀成竟然没有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成就感。 那种无法描述的，从心底不知道什么地方一滴一滴渗透上来的，说不清是酸还是甜，是苦还是乐的味道，是什么？是因为她吗？ 毕竟，她和那些人身上的气息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捕猎成功的时候感觉才会不同吗？所以，已经弹出锋锐的利爪才会本能地收了回去，准备用柔软的爪垫拍拍这只爪下颤抖的小猫咪。 想安抚她，告诉她“不要怕”。这种心情，太过陌生。而且也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殷秀成抿紧双唇，无声地俯视怀中的女人。 被他抱在怀里，那张雪白的小脸上泪流得更恣肆了几分，又长又密又翘的睫毛不停抖动，可是她就是像鸵鸟一样，不肯睁开眼睛。 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一个淡淡却真实的笑。她这恐怕是回过神了，知道自己的秘密暴露了，正在想怎么蒙混过关呢吧？ 殷秀成捏了捏她红通通的鼻尖：“就因为怕别人说你资产阶级作风，就哭成这个样子？” 正如殷秀成所想，赵丽芳在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之后，理智逐渐回归。她闭着眼睛不敢看殷秀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毫无理由的哭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反派会突然给她台阶下，但是赵丽芳还是赶快抓住机会，闷声回答：“难道你不怕？” 殷秀成勾着唇角笑：“我还真不怕。” 赵丽芳鼓足勇气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一张带着调侃笑意的俊脸。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这张脸，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目光一落到这张脸上，心脏就像是擂鼓一样怦怦狂跳起来。 殷秀成眼睁睁看着嫣红色从赵丽芳雪白修长的脖子蔓延而上，迅速覆盖了她整张脸庞，就连两只小巧的耳朵，也变得一片通红，看起来可爱极了。 手指仿佛是萌生了自己的意志一样，轻飘飘地伸出去，捏住了一只原本如同白玉，如今却透着殷殷血色的耳垂，小心翼翼地摩挲了起来。柔软娇嫩到了极致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这样的感觉非常陌生，却好像有着奇怪的力量，把刚才他心底那种描述不清的味道重新勾了出来，而且还把这种味道鼓动得膨胀起来，从心脏向着四肢全身蔓延。 殷秀成不由自主全身紧绷，眸光越来越暗沉，凝视着眼前正在慢慢退去羞红之色的小脸，神色阴沉莫测。 全身发烫，好像突然掉入了火炉中的赵丽芳，在被冰凉的指尖捏住耳垂时，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她就感受到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开始收紧，殷秀成看着自己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可怕，简直就像是要把自己吃掉一样！ 赵丽芳突然清醒，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大反派的怀抱里胡思乱想？ 感受到殷秀成的双臂仍旧在用力把她抱紧，赵丽芳连忙伸手撑住他的胸膛，用力推着他喊了起来：“放开我。” 可惜她刚刚哭过，声音还带着残留的颤抖，听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是她用力推开殷秀成的举动，让男人已经一片暗沉的眸子更加幽深，不容抗拒地更加抱紧了她。 当那张俊脸一点点压下来的时候，被黑沉凤眼盯紧的赵丽芳全身僵硬，却像是被天敌盯住的小动物一样，整个人脑子都蒙了，一动不动。 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心中一团乱麻，剧情怎么会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大反派这是怎么了？ 冰凉的唇缓缓压在了她的唇上。 赵丽芳大睁的双眼不知怎么取悦了殷秀成，他贴着那双如想象一般柔软娇嫩的唇，缓缓拉开了嘴角，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没等赵丽芳弄明白他的表情变化，殷秀成就压了压她的唇，然后抬起头，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垂着眼皮给她整理了一下被压出皱褶的衣服，一只手把她推到了自己身后。 这个时侯，就是赵丽芳也听见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谁开的门？”一个男人从月亮门外走了进来，看见殷秀成，立刻热忱了起来，“原来是殷队长啊！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殷秀成脸上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刘同志，你上次不是让我帮你找个买家吗？我爱人说，我家两位老人，三个孩子，单位分的房子太小，以后孩子长大了不好住，所以想来看看。” 已经整理好情绪和表情的赵丽芳从殷秀成背后往外走了一步，对着来人矜持的点了点头，得到了对方惊艳的目光。 接下来，赵丽芳就听着殷秀成跟这个姓刘的男人说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说定了五百块钱把这个院子买下来！ 赵丽芳在背后偷偷拽殷秀成的衣角。五百块钱，她现在手里只剩下一百多，就算是把殷青山夫妻手中的几十块算上，也还差不少呢。现在的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等着看殷秀成出糗，然后大声嘲笑他的初衷了。 殷秀成趁着姓刘的在一边指着窗棂雕花介绍的时候，回头小声问赵丽芳：“说实话，真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古代文学硕士毕业的赵丽芳，对于古典美和传统文化一直十分热爱。而这个小院子，虽然只是当初大宅院后花园隔出来的一个小小角落，却处处能够看出残留的精致和清雅，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看着沉默不言的赵丽芳，殷秀成了然一笑，干脆利落地和那个刘同志约定了这两天就交钱过户。 直到坐到了吉普车上，赵丽芳才瞪了殷秀成一眼：“你有钱吗？” 殷秀成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存折，递到了她眼前。 赵丽芳打开一看，竟然存了三千多块！ “你，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说着，赵丽芳还上下打量他，目露怀疑，他不会是利用职权，贪污索贿了吧？ 殷秀成再次看懂了她的眼神，气得伸手把她的头发揉成了一团：“我这三年补发的工资！” 赵丽芳哇了一声，烈士津贴拿了三年，还补发三年工资，这可真是良心单位！ 殷秀成无语摇头。 这四年多，他可不是真的像对他们说的那样，不小心失落敌后，而是担负了重要任务，潜入了敌方大本营中，费尽力气，找到了任务目标，完成了刺杀之后，又顺手炸了敌人的重要工事，然后携带着重要情报，策反了几个重要人物，一起返回。 这一路的艰辛危险不必多言，功劳贡献更是远远超出了组织的期待。而三年前所谓的牺牲，是整个敌后情报组织几乎被敌人清除干净，只有他险死还生。组织上以为他也牺牲了，才会把消息送回了殷家。 凭他的贡献，这些金钱奖励，是价值最小的，更多的奖励，在看不见的地方。如果不是为了这次特殊的任务，他又怎么会只是一个县城的刑侦队长？ 不过这些东西，就算是他的妻子，也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去买电视机、洗衣机、缝纫机？”看着赵丽芳打量存折，殷秀成发动了吉普车，目光带笑。 赵丽芳坐直了身体，心中凌乱：“回头再说吧，我得去接孩子，他们快放学了。” 殷秀成看了看表，吉普车掉了个头，向着育红班方向驶去。 赵丽芳想把存折还给殷秀成，殷秀成根本不抬手：“你放着吧，回头工资都打在上面。” 赵丽芳没有再说话，捏着存折的手指指尖微微发白。她心里很乱，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他推让客气。 她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波澜起伏。大反派居然亲她！ 他到底在想什么？是觉得她是他合法的妻子，并且在他“牺牲”的时候忠贞不二，所以打算“奖励”她，跟她好好过日子吗？ 这样的话，他还会答应离婚吗？他原本就不同意离婚，现在就更不会了吧？ 可是一想到接下来的人生全都和殷秀成一起度过，赵丽芳就觉得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殷秀成太可怕了，她总有种自己分分钟被他看穿的感觉。跟他过日子，和抱着一颗不定，时，炸，弹睡觉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文女主就会出现……穿越到这里已经很悲剧了，难道她还要当一回弃妇？不可能！ 赵丽芳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那对隔着时空，再也没有机会相见的夫妻。 她考上硕士后，就有些亲戚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让爸妈赶快给她找人相亲，“要不然硕士毕业那么大年纪，文凭又高，可就不好嫁了”！ 到现在赵丽芳还记得她那个平时老好人一样的爸爸说的话：“急什么？追我姑娘的男孩多的是，我家姑娘想谈早就谈了。不谈是因为我跟我家姑娘说了，宁缺毋滥，绝对不能将就。” 那个亲戚讪笑着说，以后嫁不出去你就该后悔了。 爸爸斩钉截铁地说：“嫁不出去我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去别人家受气吃苦！我养了这么大的女儿，可不是为了随便嫁给哪个男人受委屈去的！” 妈妈也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低声叮嘱赵丽芳保护自己，注意安全。“这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委屈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家里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可是，妈妈，我找不到咱家的门了啊…… 眼圈发热，眼底水光浮起。 赵丽芳用力眨眼，泪珠还是坠出了眼眶。 殷秀成一语不发地把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递给她一块格子手帕。赵丽芳怔了怔，才从面前的大手上拿起手帕按在了眼睛上。 殷秀成面无表情地开了车门，站在人行道上，点了一根烟。烟雾袅袅，挡住了他的沉沉眸光。 车子再次启动的时候，两个人仿佛达成了无声的默契，谁都不再提这次赵丽芳哭的事情。 机关保育院放学早一点，他们赶到的时候，正是放学前五分钟。 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校园恶件，家长们都是直接走进校园，在教室外面等着。殷秀成和赵丽芳的组合，在一群家长中特别引人注意。 还有两个男人认识殷秀成，跟他打招呼，一边打招呼一边看赵丽芳，似乎不敢确定她的身份。 “跟我爱人来接孩子。”殷秀成又变回了那个斯文可亲的模样，赵丽芳为了遮盖自己的红眼圈，蛤—蟆镜根本不敢摘。露在外面的下巴弧度优美，翻领白衬衫衬得脖子雪白修长，整个人一副时髦高冷的样子，很能唬人。 尤其是当他们到育红班接殷冬雪的时候，殷冬雪的眼睛闪闪发亮，骄傲地牵着赵丽芳的手，故意大声喊“妈妈”，看着那几个同学震惊的样子，开心得不得了。 “妈妈今天辛苦了。”殷秀成对这种称呼改口很快，不过赵丽芳总觉得他的声音中藏着隐隐笑意，“爸爸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当然一个个欢呼雀跃表示支持。 赵丽芳还以为殷秀成会去什么国营大饭店，没想到吉普车竟然出了县城，停在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农家门前。 进了门，就是一个真正的农家院子。一个系着围裙的农妇迎了出来，把他们带到了东厢房。 厢房里的摆设就能看出来，这是招待人吃饭的地方了。白墙，水泥地，红漆八仙桌，墙上挂着崭新的彩色挂历——这在南和县里恐怕还是个稀罕物。 这个年代的彩色挂历还是一种对外宣传品，一般都是用于赠送外宾，基本上不对内发行。 赵丽芳好奇地走近，翻开挂历一看，十二张彩色图片，印刷的是中国具有代表性的风光景致，注释文字还是中英对照的。小小南和县，居然有这么赶超时尚的人？连外文小说都被批成大毒草的时候，居然弄到这样的挂历，还这么胆大挂在家里？ “这是我们东家托人从京城带来的。”农妇提着印花热水壶进来，毫不意外看见有人正在翻看挂历。来这里的客人，十个有九个都会对这个感兴趣。东家把这个挂在这里，就是想给人看，让客人知道他有后台，在京城有关系。 殷秀成问农妇，今天有什么菜。农妇的回答让赵丽芳十分惊讶：“活鸡，五花肉，里脊肉，后腿肉，羊肉，牛肉，都有。今天熬了山药蘑菇土鸡汤。” 赵丽芳去了好几次菜站了，菜站里都是些最便宜最常见的素菜，据说一个月偶尔有两次有肉，那时候排队的人能绕出去一个路口。 可是这家不起眼的农家小院，居然能弄到这么多肉？ 殷秀成点了两个肉菜，两个素菜，一个鸡汤，又要了一盆馒头，回头看见赵丽芳的表情，低声对她说：“他们有人自己偷偷养猪收羊，自己屠宰贩卖。” 赵丽芳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你不管？”现在不是不许搞这个吗？殷秀成不但不管，还带着一家人来吃。这是公安局的刑侦队长干的事吗？ 殷秀成摆摆手，用热水给几个孩子把碗烫了烫：“这不归我管。再说了，谁不想吃肉？不偷不抢的，管他们干啥？” 大反派还有这么开明、通情达理的时候？ 红烧排骨、尖椒小牛肉、糖醋白菜卷、蒜香烤土豆，加上一个山药蘑菇土鸡汤，一盆白生生的大馒头，这简直比过年还丰盛了。 不仅三个孩子吃的带劲，就是赵丽芳自己也吃了不少。她的灵水再好，没有食材也吃不上肉啊。 吃的太舒服了，赵丽芳甚至萌生了一个念头：要不回头问问这店里的老板，让他介绍一下买肉的渠道给自己？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想法，但是之后越想却越觉得有道理。反正她都打算去黑市买了，现在有了直接联系厂家的渠道不是更好？ 听了她的想法，殷秀成笑得有点诡异：“你真的想见人家店主？” 赵丽芳不解地点头。 于是殷秀成把那个农妇叫了进来，让她去叫他们店东过来一趟。农妇看着殷秀成的眼神有些警惕：“叫他干啥？” “这位公安同志，你也是第二次来了，俺们东家要是有什么麻烦，你也一样跑不了。” 殷秀成对她一笑，人畜无害的样子：“别紧张，我认识你们东家，我们都是同事，我还能害他？” 农妇听他说出“同事”两个字，显然是松了口气。他们东家很少出头露面，能知道他们东家身份的，那应该都是关系不错的同事了。 “你告诉他，我姓殷。跟他说，下午时间到了。” 赵丽芳眨了眨眼睛，等那农妇出去，才低声问：“不会是今天那个……吧？” 殷秀成笑着斜眼看她：“你不是骂人家神经病吗，还非要见人家。” 赵丽芳真心觉得那个林大新不像这个年代的公安，既轻佻又爱财，胆子还挺大。 要是别的人还好，偏偏今天上午她刚找理由骂了林大新，殷秀成还把人家当成什么坏人似的扭着胳膊问了好久，她这会儿又要让人家帮忙介绍私下买肉的渠道，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万一人家要是记仇，反唇相讥，那就搞得不好看了。而且还有三个孩子在这里，吵起来怕影响他们。 “要不……算了？” 殷秀成看出她的担心，不由一笑：“你放心。”而且黑市上的那些肉，大部分也还是从这些私人屠宰场出来的，何必多几道手续呢？ 林大新这个人，他最初查阅南和县公安局所有人员档案的时候，就盯上了。这个人有很明显的缺点，但是也有很突出的优点。他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路子宽、三教九流的朋友多、消息灵通。用好了，是个不错的助力。 本来他就准备把林大新调进自己的特别小组里，专门负责情报收集分析，结果今天上午正好碰到。 以林大新的性格，知道赵丽芳的身份之后，只会笑得毫无芥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派真诚地给她帮忙。 看着三个孩子吃完，殷秀成逗他们：“好吃吗？跟妈妈做的比，哪个好吃？” 殷小虎抱着赵丽芳的胳膊大声叫：“肉肉好吃！” 殷冬雪看了看赵丽芳的表情：“都好吃。” 殷小凤声音细细地说：“妈妈做的有特别的味道，我喜欢。” 林大新人没进来，笑声先传了进来：“殷队长来了，我也不知道，没过来陪您喝两杯，实在是失礼。” 他手里提着一瓶茅台，非要给殷秀成倒酒，殷秀成笑着拒绝，说下午还要上班。 接下来，赵丽芳就欣赏了一番林大新的演技，那真叫一个长袖善舞，把他们一家大大小小全都夸了一个遍，而且语气真诚，分寸得当，让人根本生不出恶感。就算是面对赵丽芳，也是坦然亲切，提起上午的事情时，用的还是自黑的口气，赵丽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殷秀成扫了一眼赵丽芳，看出了她眼中隐藏的羡慕。他无声一笑，如果这小猫也有这样的城府，恐怕他还真会把她往敌特那方面去想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林大新果然如殷秀成预料的那样，对赵丽芳的态度真诚热情，却又不过分。当赵丽芳问他能不能介绍一下买肉的渠道，她以后也想经常买一些的时候，林大新当即拍着胸脯表示，他这边定期采购，到时候算上赵丽芳的就是。 甚至他当场就把那个农妇叫过来，让她给赵丽芳切两斤肉带走。赵丽芳按照黑市价给钱的时候，林大新也不推让，而是嘿嘿笑着接受了。 这样的人，就算是两个人上午刚刚发生了一点摩擦，赵丽芳都无法对他有什么恶感。 有林大新在，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哈哈哈的笑声，听起来分外热闹。 从林大新那里出来，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了。 车子停在保育院门口，殷秀成和赵丽芳一人一个，从两边后座门抱出了龙凤胎。 殷小凤坐在赵丽芳的手臂上，把手里捏了好久的东西塞到赵丽芳胸前的西装口袋里：“送给妈妈。” 赵丽芳被她细声细气的小奶音取悦，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小凤凰送了什么礼物给妈妈？” 殷小凤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阿姨今天奖励小凤凰的，五角星！” “哇，小凤凰今天是不是表现特别好？” 赵丽芳笑着鼓励殷小凤，却没想到殷小凤抱紧了她的脖子，柔软的小嘴像是一只小鸟一样在她脸上连着啄了好几下。这可是平时殷小虎最喜欢做的，每次他亲赵丽芳的时候，或者向赵丽芳要亲亲的时候，殷小凤都是用鄙视小屁孩的眼神看他的。怎么这次殷小凤突然也这么做了？ 就在她迷惑不解时，殷小凤用一双小手扳着她的头转过来，用额头顶着赵丽芳的额头轻轻晃了晃：“妈妈不要不高兴。妈妈做的饭最好吃了！” 赵丽芳才恍然大悟，原来殷小凤以为她在因为殷秀成把她做的饭和人家店子里的饭对比而不开心，所以忍痛把自己的奖品送给她，想让她高兴起来。 多贴心的小棉袄，能有这样的举动，她这三年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赵丽芳笑着亲了殷小凤的小包子脸一口：“小凤凰这么说，妈妈太高兴了。”她用空着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捏出来那枚红色木头五角星，举在眼前看了看，又再次放回了口袋，再亲了殷小凤一口，“小凤凰的礼物，妈妈会好好保存的。” 殷小凤不舍地看了一眼妈妈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红色，坚决地转过头来，不看了，已经送给妈妈了！ 从保育院走出来的时候，殷秀成也看了一眼赵丽芳胸前的红色，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你。” 赵丽芳听出了他的暗示。殷秀成还是希望她不要再提离婚的事情，就这样一家人好好过下去。 她没有回答。 殷秀成希望维持现状，是因为他感觉现在的状态很舒适。可是她并不这么觉得。 殷家老小都很好，但是说句也许会让人觉得有点凉薄的话，她背负了三年，已经很累。她辛苦了三年，改变了他们的悲剧命运，把他们完好地交到殷秀成手中，也已经对得起他们，还上了这具身体的债了吧？ 更重要的是，殷秀成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根本听不出来殷秀成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也看不透他的笑容是真是假，更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在筹划着对她下手。 就像今天上午，他真的是偶然选中了一套那样的房子吗？那他后来又怎么那么笃定自己会喜欢？如果他是有意，那他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会喜欢那种古典风格的住处的？除了这点，她还暴露了些什么？ 殷秀成发现了她和原主的不同后，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猜到真相了吗？她这样挑衅，在他眼里是否像个小丑？他为什么没有采取行动，反而强吻她？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赵丽芳越想心里越凉。她很害怕某一天他突然翻脸，甚至就在她不知不觉之中，就被他含笑送上了死路。 这样一对比，留在殷家实在太危险。 手里捏着殷小凤送给她的红色五角星，赵丽芳心中有些抱歉。她终究还是应该离开这里，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三个孩子，可是她的路和他们不同。好在殷冬雪好好活着，殷小凤也没有失踪，殷小虎更是健康活泼，他们以后的生活应该再也不会像原著里那样悲惨了。 说是离开，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带上身份证、银行卡和手机就能走人的。 首先，她要有个户口和身份，然后她要找一个工作，养活自己。 赵丽芳把五角星塞在自己的枕头下，带上钱和票出门去供销社买衣服。户口的事情，殷秀成应该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工作的话，殷秀成说过会给她找个岗位，但是赵丽芳担心他找的工作都是离他很近，处处被他控制的那种。 她想要一个离殷秀成远一点，有机会慢慢脱离殷秀成控制，然后考上大学远走高飞的那种工作。这就要自己去找了。 而她总不能穿着这么扎眼的衣服去找工作，那些缝着补丁的衣服也不合适。 其实，给三个小家伙买衣服的时候，赵丽芳已经看过供销社的衣服了。那些被大家当成时髦典范的服装，她都不太看得上。今天还是这样，在柜台前绕了一圈，仍旧找不到喜欢的。 要不是她今天穿着这么“时尚”的话，说不定售货员扔过来的就不是白眼，而是直接的嘲讽了。 最后赵丽芳买了一台缝纫机，又扯了好几种布料，准备回去自己做。 售货员还说他们不负责送货，赵丽芳沉下脸让她叫领导来，看看供销社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售货员才不甘不愿地叫了两个小伙子来。 初春时节，两个小伙子却都穿着磨破洞的背心，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笑容憨憨地把缝纫机抬上了平板车。 “芳妮儿？”一个妇女跑过来，盯着赵丽芳看了两眼，立刻叫了起来，“他爹，找着芳妮儿了！” 赵丽芳冷着脸看着原主的嫂子。这个名叫王二霞的女人，对原主的悲剧命运要负上不小责任。 王二霞姐妹好几个，只有一个弟弟，心甘情愿要当扶弟魔。就连嫁到了赵丽芳娘家，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她的娘家，她的弟弟。 平时王二霞怎么偷偷摸摸接济娘家，都和赵丽芳没有关系。但是，在殷秀成牺牲的消息传来之后不久，王二霞就鼓动原主的哥哥赵勇，两个人轮番上阵，劝原主改嫁。 原主也是个把娘家当成天的人，加上她自己贪图享受，最后还是答应了嫁给供销社主任的小儿子，到城里吃公粮。这还能让人理解，毕竟她也不知道殷秀成没死。 可是，为了不让新的婆家嫌弃，在王二霞的鼓动下，她根本不管当时龙凤胎才不过一岁多，殷冬雪也不过三岁，就这样把三个孩子全都丢给了将近六十的公婆。 两个老人丧子大受打击，精神不足，对三个孩子照顾不周，没过一年，三个孩子就出事了。 殷冬雪淹死了，殷小凤失踪了，殷小虎摔断了腿，在山沟里躺了快两天才被发现，因为救治不及时，落下了终生残疾，而且再也不肯和外界交流。 这样的惨剧，原主这个母亲负有不小责任，这其中，可少不了王二霞的一份！ 王二霞之所以这么卖力游说原主，就是因为男方答应，如果这事儿能成，就给她娘家弟弟安排工作，让他去当工人。 当初原主进城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被供销社主任的小儿子周红卫看见过，对她一眼钟情。听说原主丈夫牺牲了，正好也丧偶的周红卫就萌生了心思。 这次赵丽芳穿越过来之后，王二霞也同样来劝说过她改嫁，被赵丽芳故意大声嚷开，当着闻声而来的村民的面，公然宣称，她牺牲的丈夫是人民英雄，她绝对不改嫁。王二霞又羞又恼，掩面而去。 后来几年，每次过年过节赵丽芳回娘家，王二霞和被王二霞说动的原主的娘都会一起挖苦她，逼她改嫁。 要不是为了用这种苦肉计刷殷家两老的好感度，让大反派回来之后没有理由恨她，赵丽芳早就找理由跟这一家极品断绝关系了。 赵丽芳早就想到，殷秀成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原主娘家兄嫂也很快就会来拉关系，沾光蹭好处。看看，这才搬到县城几天，王二霞夫妻就赶来了。 “芳妮儿，你可真是熬出头了！”王二霞上来就拉赵丽芳的手，被她躲开后，脸色变了变，大声叫着，“这是当上城里人了，也不跟家里爹娘说一声，连个家门也不让咱家人认一认？” 供销社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她这一嗓子，立刻招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站在柜台里嗑瓜子的售货员嗤的一声，把瓜子皮吐了出去：“我就知道那不是个什么好人，看看她穿的那一身，跟个狐狸精似的。这可好，一进城连爹娘都不认了，真不是个东西。” 拉板车的小伙子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悄悄地往赵丽芳的方向挪了几步，另一个飞快地穿过人群跑走了。 “认门干什么？”赵丽芳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腰背笔直，口齿清晰，“好给你机会，让你这个当嫂子的再把我卖一次，给你娘家弟弟换工作吗？” 围观人群轰然，全都开始打量王二霞了。怪不得当街就嚷嚷开了，也不怕这姑娘丢脸，原来是嫂子啊！ 用小姑子给自己娘家弟弟换工作，可真是太厉害了。这男人也不管管吗？ 赵勇是个个头不高一脸老实的男人，他站在赵丽芳面前，有点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低着头搓着手：“芳妮儿，这都是咱家的事儿，家丑不可外扬。” 王二霞拍着腿叫了起来：“我那是送你去福窝，你还觉得我害你？要不是你是我妹妹，这好事儿我还不给你介绍呢！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妹夫牺牲了，你年纪轻轻的，能守一辈子吗？当嫂子的给你再找一家，有啥不对？就这你还怪上我了？天啊，这可真是冤死我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王二霞战斗力很强，连拍带叫地撞天喊屈，说当初小姑子是丧偶，她是关心小姑子才给她介绍对象的，男方家境好难道也是她的错？ 赵丽芳看着赵勇，这个时侯他就不阻拦了，站在一边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人群中有些年纪大的妇女就开始主持公道：“都是一家人，什么事情说开了不就好了？就算是牙齿还不小心咬到舌头呢，当小辈的怎么能跟爹娘哥嫂置气，连家门都不给进的？” “是啊，小姑娘，你看你现在这日子过得挺好，你哥哥嫂子从农村来可不容易，别在外边闹了，快带他们回家吧。” 赵丽芳轻声一笑：“好啊，跟我回家吧。”在大街上还不好收拾他们呢。现在殷秀成回来了，原主的娘家已经没了用处，也到了一刀两断的时候了。她可不想以后考上大学了还要被一家吸血鬼追着压榨。 王二霞大喜，拉了拉赵勇的袖子，示意他跟上来。 不管怎么说，赵丽芳都是老赵家的闺女，不可能发达了不提携娘家的，否则她脊梁骨都要被人指着骂断！ 王二霞刚才可是看见了，赵丽芳买了一台新缝纫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后山村殷家已经有了一台缝纫机，这台新的，放到赵家不是正好？ 看着王二霞盯着缝纫机的贪婪目光，赵丽芳心中冷笑。贪婪好啊，就怕你不贪！ “嫂子，我听说有人找你麻烦？”刚走没几步，一个公安就从路对面大步走过来，态度恭敬地问赵丽芳，竟然是林大新。 看见林大新背后跑过来的光膀小伙子，赵丽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对小伙子点头一笑表示感谢，小伙子的脖子都红了，低着头一溜烟地跑到同伴跟前推车去了。 林大新个头不算太高，但是胖墩墩的，穿着一身警服，不笑的时候还挺镇得住人。 王二霞吓了一跳，直接躲在了赵勇身后。 “林公安，这是我哥哥嫂子，从村里来看我的。”赵丽芳笑着对林大新解释。 林大新皱着眉头打量赵勇夫妻：“来城里看你，怎么空着手就来了？”这边可不兴空手上门，不管是什么客人，多少都要提点东西。 围观群众看着王二霞的目光也微妙起来，就算是穷亲戚，提几个红薯都行啊，真的空手就来了？ 王二霞连忙苦着脸解释：“这不是家里啥都没有了，咱娘还有小毛都快饿肚子了。要不俺也不会进城来找你，找了一上午，都不知道家门在哪儿。” 赵丽芳嗤笑一声：“什么时候赵家庄这么穷了？要不要回头让秀成去问问赵家庄的王书记，看他是怎么管的，让一家三个大劳力的社员都饿肚子了。” 王二霞讷讷不敢言，听说小姑子的男人回来就当了大官，真要是去问书记，书记恨她在外面给赵家庄丢脸，回头就得跟他们一家算账。 赵丽芳跟着两个小伙子拉的平板车，穿过人群，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恐怕是嫂子你，又把一家人攒的钱偷着拿回你娘家，给你弟弟花了吧？” 王二霞想要反驳，又怕多说话追不上赵丽芳，只能狠狠掐了赵勇一把，恨他像根木头一样不吭声，只让自己一个人出头。 赵丽芳给林大新使了个眼色，就带着王二霞夫妻和送缝纫机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公安局家属院。 缝纫机都是已经组装好的，两个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抬上了二楼，给赵丽芳放在了屋子里。赵丽芳谢谢他们，两个小伙子挺害羞的，连水都没喝就跑了。 王二霞左右打量着房间，眼神火热。这么好的房子都住上了，一定有很多钱吧？等会儿除了缝纫机，得问小姑子要多少才合适呢？ 赵丽芳让他们坐下，自己进了卧室，房门却留了缝隙。她从口袋中掏出殷秀成给她的存折，一副郑重的样子放进了床头的衣柜里。刚才买缝纫机的时候，她刚从上面取了钱。 转过身来，听见门口急促离开的脚步声，赵丽芳的嘴角浮上一缕笑意。 果然，就在她在走廊上点火，说要给他们做饭吃的时候，王二霞夫妻急匆匆地从房间里出来了。 “芳妮儿，俺们回去了。俺们就是来认认门，不用做饭了，太麻烦。小毛还在家里等着呢，找不到娘就得哭了，俺们走了啊！”王二霞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串理由，拉着赵勇就往外走。 “咋不吃了走啊？”赵丽芳一脸茫然，王二霞和赵勇就像是被人追一样飞快地跑了下去。 赵丽芳快步跑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探头往下一看，就看见了正在筒子楼下徘徊的林大新。 林大新不停仰望，赵丽芳对着他挥了挥手，往下指了指。 王二霞夫妻正匆忙从楼道里小跑出来。 这时候，根本不用赵丽芳再提醒，林大新也看出来这对夫妻行迹不对，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接下来就是林大新和赵丽芳两个人的配合表演时刻了。 赵丽芳一脸慌张追下来，说殷秀成刚给她的存折丢了，上面有三千多块钱。而她放存折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兄嫂二人。王彩霞不承认，林大新就要带他们去公安局检查，并且告诉他们，殷秀成就是他们公安局的大领导。 王二霞吓坏了。殷秀成竟然是公安局的大领导？这次殷秀成回来，根本就没有接赵家人来城里，绝对是记恨她们当初逼赵丽芳改嫁，现在要是落在他手里，她们还能有个好？ 她哭着把存折从裤子里面掏了出来，赵丽芳抖着手不想接，还是林大新掏了个手绢出来，赵丽芳才用手绢包着存折拿了回来，把林大新和王二霞夫妻带回了房间里。 林大新说，偷窃三千元，数额巨大，性质太严重，就算是退了赃也要接受法律处罚。赵丽芳好说歹说，林大新才同意让他们夫妻写下保证书，承认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重犯，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最后的结果就是，赵丽芳替他们写了一份保证书，王二霞夫妻画押按了手印。 赵丽芳也不怕林大新在场，拿着保证书在他们面前抖了抖，露出了一个典型的反派笑容：“赵勇，王二霞，你们可记住了，只要以后赵家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把这份保证书送到公安局，还会把保证书的内容写成大字报，贴到整个红旗乡各个村子里！” 王二霞瞪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你，赵丽芳，你是故意的？” “难道是我抓着你的手，逼着你从我卧室柜子里偷的存折？” 林大新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是南和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公安民警林大新，我亲眼看见从你身上拿出了殷秀成同志的存折。” 王二霞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你，你这是要断亲啊！” …… 林大新敲开了殷秀成办公室的门，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全都讲给了殷秀成听。他之前只觉得殷队长的媳妇儿是个坏脾气的漂亮女人，现在才发现，仅仅“坏脾气”根本不足以形容她。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殷队长的表情，却发现殷队长好像不但没有生气，嘴角的弧度反而更真切了一些。 殷秀成勾着嘴角，手中的钢笔用力戳在纸上。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就用你这种精神去搜集各方消息就对了。”等林大新说完，殷秀成才点评了一句。家长里短中，往往能挖掘出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殷秀成把自己刚才写字的纸撕下来，放在眼前看了两秒。林大新偷眼瞄去，只能认出几个简单的字，天，地，之，光，百…… 把纸卷成一卷，划了根火柴点燃，殷秀成望着火焰，目光却仿佛透过火焰，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等到火焰烧到指尖，他才捏碎了最后的一点残屑：“还真有专业精神啊。”什么都想打探，连新上司写的字都想偷偷看，“可是据我所知，你认识的字不多吧。” 林大新有点不好意思，他确实识字不多，今天殷队长爱人的字都比他写得好得多。 “给你一句忠告，多读书，多认字，终归是有用的。”林大新拧着眉毛思索起来。在知识分子被打成臭老九的时候，殷队长这么说，恐怕是有什么要变了吧？ …… 晚上殷秀成准时下班回家，三个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在屋子里玩得开心，桌子上的饭菜也摆好了，赵丽芳系着围裙在盛汤，殷秀成的眼角、嘴角都柔和起来。这就是他想要的幸福生活啊。 赵丽芳心中想的却是，大反派果然是骗子，那天还说出差，根本就是骗人的。看来今天晚上，她要想办法和几个孩子一起睡了。免得他又来个强吻什么的…… 殷秀成帮着烧热水，和赵丽芳一起给三个孩子洗澡换衣服，嘴角的笑始终没有消失过。看着赵丽芳一动就钻进小卧室不出来，他的笑意更大了。他的小妻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小卧室放了两张上下铺，殷小凤和殷小虎两个小的住在下面，殷冬雪睡在上面。 赵丽芳躺在殷小凤身边，轻声讲述着《西游记》的故事，今天讲到了三打白骨精这一段，把三个孩子听得气愤填膺。 等三个孩子都睡着了，赵丽芳也闭上了眼睛，准备今晚就扎根在这里，怎么都不出去了。 “丽芳同志。”殷秀成在客厅叫她，赵丽芳装作睡着不吭声。 “丽芳同志，你出来一下。这里有几个工作岗位，你来看看哪个合适。”黑狐狸在门外招手。 “有的岗位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咱们今天晚上就得下决定了。”黑狐狸严肃地说。 咳咳，黑狐狸掩住嘴角的笑，一脸正经地看着卧室门慢慢打开，小猫眼神警惕地踱了出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黑狐狸在桌子旁边坐得端端正正，狐狸尾巴藏得严严实实。 殷秀成一脸正经递给赵丽芳一张纸：“户口办好了，工作你挑一个，我去给你协调。” “公安局食堂？不去，我不喜欢，太脏。” “家属院办事处？不去，太琐碎。”怎么全都是这么近，就在大反派眼皮下的工作？赵丽芳狐疑地看了殷秀成一眼，怀疑这是他故意挑出来的。 直到看见最后一行以及括号里的备注，五六二电厂子弟小学教师（工作地点在县城外，比较远），赵丽芳眼睛一亮：“我想去做老师！”主要是能够逃离大反派的监视范围！ 殷秀成轻轻敲着桌面：“你能做老师？教什么？”赵丽芳哑然。 她堂堂985大学硕士毕业生，在这个时代教小学的话，哪一门不行？哪怕弹琴、跳舞、书法、绘画，她都能教！可是这些根本不能告诉殷秀成！ 赵丽芳沮丧地低下了头。看来她只能像原来想的那样，去街道办问问有没有招女工的厂子了。985硕士毕业生沦为清洁/缝纫/糊纸盒女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噢，我听爹娘说，你在村里上过扫盲班，学得挺好的，还教冬雪认字的对吧？”殷秀成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确定你能教好小学？” 赵丽芳听着他的语气，似乎有什么操作空间，不觉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用一双大眼睛恳求地看着他：“肯定能。” 殷秀成一脸犹豫。 赵丽芳连忙搬出证据：“你看，我现在读报纸所有的字都认识，都会写！红宝书，我都会背了！不信的话，你可以考考我啊！” 她穿着自己做的圆领睡衣，黑亮的长发披在肩上，衬得脖子又长又白，格外的脆弱，也格外的……诱人。尤其是她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盈盈若有所语，粉嫩的嘴唇因为着急而微微张着——殷秀成并拢了双腿，压下心底的燥意。 从她现在的反应来看，上次亲她已经吓到了她，以至于她看见电厂工作离他这么远就急切地想去，连掩饰自己真实水准都忘了。所以，现在他要做的是让她感觉到自己很安全，才不会把她吓坏，吓得四处乱逃。 殷秀成忍住心底痒痒的感觉，皱起了眉头：“是吗？那，你写一段话给我看看吧。”他从上衣口袋里取下钢笔，赵丽芳连忙接过来，小跑着去把给殷冬雪准备的作业本拿了一个新的过来。 “写什么？” 赵丽芳坐在殷秀成对面，前所未有的乖巧。 殷秀成把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放在桌下，紧紧握住，免得它又自己跳出去摸对面乖巧小妻子的脸：“你自己决定吧。” 赵丽芳想了想，还是从伟人语录里找了几段，认真地写了，然后推给殷秀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等着他的结论。 “为了建设伟大的社会主义社会，发动广大的妇女群众参加生产活动，具有极大的意义。在生产中，必须实现男女平等，只有在整个社会的社会主义改造中才能实现。” “中国的妇女是一种伟大的人力资源。必须发掘这种资源，为了建设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 “使全部妇女劳动力，在同工同酬的原则下，一律参加到劳动战线上去，这个要求，应当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予以实现。” 殷秀成默默念着赵丽芳特意挑选出来的伟人语录，差点忍不住前功尽弃笑出声来。她这是有多么害怕自己不让她去工作啊，简直就要把伟人按在他脸上了。 不过，她这笔字确实写得不错，标准的小楷。小楷看起来简单，写起来却不容易。只看这框架、笔锋就知道，这最少也是十年以上才能练出来的水平。 南和县也许没多少人能看出来，但是殷秀成因为工作内容，可能会经常要到敌占区活动，而敌占区对于那些大陆正在打倒的传统文化十分推崇，所以他在部队接受了很长时间的相关培训，以免在这种细节上露出破绽。因此他虽然书法造诣平平，眼光却还是有的。 唉，这个傻姑娘。 她总是在躲着自己，甚至想要逃跑，就是因为这些吧？可是她不知道，她早就把自己出卖干净了。也怪她倒霉，遇到了自己，如果连她都看不破，他还怎么去跟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对手战斗？不过话又反过来，遇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她的幸运呢？ “怎么样？”见他不说话，赵丽芳忍不住问。 殷秀成收回神思：“很好。” 简短的肯定让对面的赵丽芳双目放光，紧紧盯着他问：“那，能去教小学不能？” “明天我托人问问，回头给你消息。” 赵丽芳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谢谢你。” 这次的道谢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城市户口和教师岗位，在这个年代都是好东西，多少人求之而不能得。以她现在连个小学毕业证都没有的条件，殷秀成愿意帮她努力一把，她就应该感谢人家。 殷秀成拿着那个作业本站起身来，听了她的道谢，脚步一拐，停在了赵丽芳身边。他弯下腰，一只手从赵丽芳肩膀上探下，按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侧脸对着赵丽芳挑了挑眉毛：“空口白话的感谢有什么意思？” 他整个人站在赵丽芳身后，胳膊却从她肩膀上伸过来按在桌子上，整个人把坐在椅子上的赵丽芳包裹在内。只要他的手臂一环，就能够把赵丽芳彻底抱在怀里。 被桌咚了…… 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那张脸，赵丽芳顿时感到了危险逼近。她一面向后挪动椅子，一边拖延时间：“那怎么样感谢才有意思？” 殷秀成收起手臂，向后一步，用左手的作业本拍着右手手心，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样子，看着赵丽芳眼神越来越警惕，才恍然说：“嗯，听爹娘说，你做的饭很好吃，今天不是买了肉吗？明天让我体验一下？” 赵丽芳没想到他会这么好打发，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连声答应：“好，没问题，你想吃什么？”烹饪算是她最喜欢做的家务了，如果殷秀成只是想吃顿好的，她绝对能满足他。 这是殷秀成回来后，她第一次看他这么顺眼。 “听你这口气，只要我点了，你都能做出来？”殷秀成调侃地问。 赵丽芳的笑容里满是自信：“你点。” “土豆炖个五花肉，瘦肉汆个丸子，玉米烧个排骨，就这几样吧，再做几个素菜，做个汤。” “这么多吃的完吗？” “明天中午我请局长来咱家吃饭，让他帮你去问工作的事情。” 赵丽芳立刻摩拳擦掌：“行，你放心！”要人帮忙，请人吃顿饭是最基本的操作，我懂。 殷秀成在心中摇头，破绽太多，回头都得给她缝补好了。 好在以前也没太多人留意一个农村妇女，而因为他的身份，有资格调查她的人很少。上次的资料是他主动提出要的，也只有上面的大领导、徐长辉和他几个人知道，他只要动作够快够仔细，还来得及。 那边赵丽芳已经在设计明天中午的菜单了，除了殷秀成刚才说的三个荤菜之外，再去买条鱼吧？也不知道林大新那里有没有鱼，反正指望菜站是不行的。实在不行，就去黑市看看。再不行就去打扰林大新。 “别想了，早点休息吧。”殷秀成出去把坐在火上的水壶提进来，在搪瓷盆子里兑水准备洗澡，赵丽芳一见他脱衣服，连忙回头就进了卧室。 客厅里哗啦啦的水声，听得赵丽芳心中惴惴。 她一会儿后悔自己当时一紧张就跑回了大卧室，现在想出去也不行了，谁知道会不会一出去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画面；一会儿又安慰自己说，殷秀成今天晚上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应该不会突然兽性大发才对…… 赵丽芳坐在床边，听着外面水声停止，才悄悄从卧室门缝里向外望去，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溜到小卧室去。 但是她一抬眼，就被门前不远处白皙精瘦的身体上的疤痕吓了一跳，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殷秀成身上肌肉流畅而不夸张，本来充满美感，但是却被背上的疤痕破坏了，其中最显眼的是一道从左肩斜划向右边腰侧的伤痕。赵丽芳不懂这个，可是也能想象出，这可能是被人用利刃从背后斩伤的，如果被人砍实了，说不定就能把他斜着劈成两半！ 还有一个圆形疤痕，应该是子弹留下的痕迹。就在后心下方一点点，如果再往上一两寸，殷秀成肯定就被射中心脏，真的牺牲了。 这一刻，赵丽芳才真正意识到，殷秀成这个军人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祖国的平安和发展，都是靠着这些绿色子弟兵的血肉长城换来的啊！ “怎么了？”殷秀成闻声转身，一只手拿着毛巾往腰上一围，抬眼看向卧室。赵丽芳连忙后退，坐回了床边。但是刚才惊鸿一瞥，她已经扫见了殷秀成胸前心口下方的疤痕，和背后的位置相同。 她刚才猜测的没错，殷秀成是真的曾经被人一枪打中了心脏下方，和死神擦肩而过。 在这个瞬间，赵丽芳为这些天自己对殷秀成的态度而感到愧疚。 原著说他是大反派，她就把他当成大反派。原著说他睚眦必报，她就觉得他心胸狭窄，性格阴鸷。 可是如果仔细想想，殷秀成从出现在她眼前开始，做了什么坏事？最坏的事情，就是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不过一个四五年都没有和妻子见过面的男人，想跟自己妻子亲热，不也是正常的吗？ 虽然赵丽芳并不准备因此而牺牲自己。 殷秀成，好像现在才从她脑海中一个二次元的存在，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赵丽芳觉得，她还是要早点找到工作，把殷秀成妻子的位置腾出来，也让他早点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她还能提醒提醒他，让他不要对原文女主那么痴迷，到最后走上歪路，落得个被男女主联手坑死的下场。 毕竟他曾经是最可爱的人，曾经为了这个国家抛洒热血，只因为这些儿女感情的事情就死了，太可惜了。 赵丽芳想得太认真，直到殷秀成关门的声音响起，才把她惊醒。 “怎么还不进被窝躺着？”看着还坐在床边的赵丽芳，殷秀成皱了皱眉头，“小心着凉了。” 他穿着军绿色的短袖，灰白色线裤，一只手拨拉着湿漉漉的头发，身躯修长有力，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赵丽芳的心突然就紧绷起来，感觉房间里的空气都好像凝滞了。 她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殷秀成，慢慢站了起来：“我去看看炉子。” “我弄好了，不用去了。” “要把水壶……”赵丽芳再次尝试。 “把水壶装好水，坐在炉子上，明天早上用，对吧？我都弄好了，你快睡吧。” “我去看看门锁好了没有。” 殷秀成被她的执着逗笑了：“行了，不碰你，好好睡。”他一只手推着赵丽芳的肩膀，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把她推到靠窗的一边，自己转身去了另一侧。 赵丽芳的脸微微发红，心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掀开被子，一点一点躺了进去。 灯关了，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帘外透入微光。 赵丽芳闭上了眼睛。 木头床发出轻微的响动，向下陷落少许，被子上传来不大的力道。应该是殷秀成也上了床。想到他就躺在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赵丽芳感觉自己靠近殷秀成一方的左手臂外侧都莫名灼热起来。 闭上眼睛后，其他感知器官的功能好像就被放大了好多倍。赵丽芳能听见一个陌生的呼吸就在自己很近的地方，平稳悠长，明明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存在感却很强。 过了半天，她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殷秀成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始终没有变化的话，赵丽芳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赵丽芳自己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就这样平躺在原位，时间长了，全身都不舒服，很想翻个身。越是忍着，这种念头就越强烈。 突然，窗帘外的灯光灭了，整个卧室陷入了更加深沉的黑暗中。 赵丽芳终于忍不住了，慢慢地转动身体。 “睡不着？”殷秀成低声问。 赵丽芳随口“嗯”了一声，慢慢完成了翻身的动作，觉得舒服了许多。 “我也睡不着。一想到这几年，家里全都是你一个人撑着，心里就非常愧疚。”殷秀成叹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这静谧的夜里分外深沉感性，“我当时陷入敌后的时候，心里其实并不害怕真的牺牲，可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里。” 赵丽芳不知道该说什么，殷秀成怎么突然要跟她回忆过去，这是要交心吗？ “我猜到组织一定会以为我牺牲了，也猜到我牺牲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家里。我知道爹娘一定会悲痛欲绝，更担心三个孩子……他们还太小……” 他不用回来，就几乎能够断定，他的妻子一定会改嫁。虽然和她相处时间不多，但是他早就看出来她的为人。有他在，每个月都汇钱回来，家里条件比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好，她就会好好过下去。可是他一旦不在了，就算是有烈士津贴，她也是熬不下去的。 “我想过，可能我回来的时候，孩子娘都已经带着他们改嫁了，他们说不定已经改了姓，叫别的男人爹，根本就不记得我了……” 赵丽芳在心里哼了一声，那你还是把原主想的太有良知了。她是改嫁了，可是孩子却一个都没带走。到你回来的时候，三个孩子就剩下了一个殷小虎，还是留下了终身残疾，再也不愿意和人交流的殷小虎，跟现在这个活泼单纯的小老虎完全不是一个人。 “说这些干什么？都过去了。”赵丽芳语气冷淡，她可没有兴趣跟殷秀成讨论他的妻子。 殷秀成感觉到她的语气，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房顶：“我是想跟你说，你辛苦了，谢谢你。”既然她不是敌特，那么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她做了他殷秀成妻子该做的事情，她就是他的妻子。 她是幸运的，有他给她缝补破绽；他也是幸运的，能得到这样一个又可爱又机灵又有点傻乎乎的小妻子。 既然她已经到了殷家，就永远也不要想离开。 早上起来，殷秀成把三个孩子送去上学，赵丽芳则换上了昨天下午刚刚做好的新衣服。 她昨天用深蓝色卡其布做了一条背带宽腿裤，一件同款料子的上衣，熨烫之后，挂了一晚上。现在穿上这套新衣服，配上件乳白色薄毛衣，踩上黑色小皮鞋，又低调，又舒服，自己觉得也挺好看。 头发扎成一条蓬松的麻花辫，搭在肩膀前。 原主本来长得就漂亮，赵丽芳来了之后又用灵水滋养得自己肌肤雪白，头发乌亮，眼神灵动，配上这么一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已婚妇女，更让人无法相信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 推门出去，跟对面的大嫂打了个照面——那速度，赵丽芳有种怀疑，她是不是就坐在门后，听见赵丽芳这边门响就开门出来。 大嫂立马扯着嗓子吆喝起来：“小赵同志，打扮这么漂亮干啥去呀？” 短短几天，赵丽芳对筒子楼的邻居们也都有了一些了解。住在筒子楼里，一到饭点，大家都要出来做饭，走廊上全都是人，想不认识都不行。 这位大嫂姓常，丈夫是县城里管户籍的，她自己也是刚从农村老家带着孩子过来，那天殷秀成就是问她哪里有买菜的地方。 她毛病也不大，就是那种没文化眼界小的农村妇女，说话高声大嗓，大事小事都一惊一乍，还有点占便宜的爱好。 上次她找理由进了赵丽芳他们的房间，嘴里就唠唠叨叨说了半天，说她丈夫只能分一个一居室，一家三口挤在那么小的地方，比乡下房子小多了。说赵丽芳真是好命，殷队长人长得好，脾气也好，还能分这么大的房子……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羡慕。 昨天赵丽芳穿着那身“时髦”打扮出门的时候，常大嫂正好出门看见，当时就拍着手叫起来：“小赵同志啊，你这一身得花多少钱啊？你家殷队长可真舍得，给你买这种好看衣服，就是这裤腿这么大，能干活吗？就在炉子前面站一会儿，就得把炉灰都扫干净了！” 当时赵丽芳就笑着回答说：“好看吗？常大嫂快让大哥也给你买一身，我看你穿上得比我好看多了。” 常大嫂就咕哝着回房间去了。 赵丽芳虽然刚来几天，也听楼里八卦的家属说了，常大嫂的男人一个月的工资有一半都寄回家给爹妈，养活下面的弟妹。常大嫂常常因为这个跟男人吵架甚至打架，她连吃肉都不太舍得，怎么会去买这种华而不实的衣服呢？ 原以为常大嫂得好几天不过来找她搭话，谁知道才过了一个晚上，人家就满血复活了。 “嫂子好啊，我买菜去。”赵丽芳也笑脸回答，不管心里怎么想，在单位家属房里，总要把礼数尽到了，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她转身锁门，常大嫂就笑着凑上来：“小赵同志，你家里有蒜吧？俺家那口子就喜欢这个，菜站里这两天都没了。” 这个年代，邻居拔根葱拿头蒜，真不能算啥，不过据说常大嫂经常这么做。赵丽芳也是暗自摇头，进屋给她拿了半个大蒜头，才锁上门下楼。 菜站还没开门，供销社偶尔供应一次鱼，也都是冻得硬邦邦的带鱼，凭粮本购买，好点的能卖到三四毛钱一斤，可还是供不应求。 这个时侯突然想买鱼，也只有去黑市才有可能了。 殷秀成和林大新聊天的时候提到过黑市的事情，赵丽芳在一边竖着耳朵全都记了下来。 黑市就在南和县城人民公园对面的一个胡同里，那里前后通达，有不少小胡同交汇在一起，一旦有动静，便于逃跑。 赵丽芳走进胡同里，看见一个蹲在胡同口玩石子的少年，就蹲下来对他说：“你是强子吧？我是林大新介绍来的，你知不知道谁家有好点的鱼？” 林大新说过，黑市是有人暗中组织的，几个主要的入口都有人把守望风，一有不对就会发出信号，里面的买家和卖家就会立刻收拾东西溜之大吉。赵丽芳心中猜测，林大新应该也插了一手。 此时的法规是，凡是无证的单位和个人，都不允许从事商业活动；凡是地下工厂、地下商店都必须取缔。投机倒把会被当成资本主义复辟的行为，涉及到路线斗争，性质非常严重。 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不过林大新的名字显然很管用，强子一听态度立刻变了，带着赵丽芳穿过了几个小胡同，把她带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韩哥，有人买鱼！”强子吆喝了一嗓子，小院西屋里有人应了一声，强子就撒丫子跑了。 西屋走出来一个青年，赵丽芳看了一眼，就轻轻蹙起了眉毛。 青年个头很高，皮肤晒得有点黑，但是五官非常英俊，是“刀削斧凿”长相的具体例证。他身上穿着黑白条纹长袖上衣，袖子捋起，系着一条长围裙，看见赵丽芳先是一怔，然后就笑着迎上来：“您来的真是时候，昨天晚上刚到了一批黄花鱼，新鲜得很！”一口京腔。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从穿着到气质，这个人都不像是普通城市居民或者农民，听这口音应该是个京城知青？一个插队知青，居然能在城里弄个院子卖东西，这能耐也不小了。以后回了城，未来说不定也是个大佬。 赵丽芳心中想着，刚一抬腿，想起刚才强子的称呼，脚步就是一顿：“你贵姓？” “免贵姓韩，韩轩阳。” 果然！赵丽芳再看这人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古怪了。她就说了，这个长相和气质，只能是韩轩阳，那本年代文的男主！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她看那本年代文的时候，网文还流行“刀削面”男主呢。 韩轩阳家世不凡，是京城韩家的长孙。因为这次运动，韩轩阳为了自保不得不主动提出下乡插队，来到了南和县。 就是在这里，他和女主相遇。女主从现代穿越过来，成了一个重男轻女大家庭中最不受宠爱的农村女孩。女主在现代是个医生，男主不小心落水被她救了，还给男主做了人工呼吸。男主睁开眼睛，看见村里黑不溜秋的傻丫头在亲自己，一把把她推开…… 后来男主发现自己误会了女主，就十分愧疚，向她道歉致谢，两个人就算是认识了。 女主受不了父母愚孝包子的行径，跟家人闹翻了，大冬天晚上从家里跑出来，男主正好碰上上，就把她带到自己的秘密根据地，安慰她。 两个人成了好朋友，一起读书，互相鼓励，发现彼此之间很有共同语言。 而在女主的精心保养下，她慢慢变得漂亮起来，不再是当初那个其貌不扬的农村丫头。男主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也慢慢变了，终于两个人在一次争吵后，互明心迹，成了恋人关系。 运动结束，韩家复起，男主要回城，他想把女主带走。女主却和他约定，两个人一起参加高考，考上同一个大学。 高考成绩下来，女主果然做到了，她和男主在大学会师，甜蜜地再度相逢。 然后就是女主利用自己的医术和先知优势，和男主一起创业，从白手起家到身家百万的爽文过程。 到最后，女主作为京城各大学院抢着邀请讲学的著名医生、在国内都数一数二的女富豪，成功地站在了韩家人面前，当初曾经嫌弃她出身低微的韩家，对女主敞开了大门。 男主和女主举办了盛大豪华的婚礼，整个京城上层全都为之震动。喜欢女主的追求者个个怅然若失，看着男主抱得美人归，和女主生下聪明乖巧的儿女，过着幸福的生活。 整个小说时间跨度很大，从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男主和女主遇到过各种困难，但是都没有放弃，一直并肩作战，携手走到最后。 赵丽芳没有想到居然会在黑市见到原文男主韩轩阳。 大概是赵丽芳盯着韩轩阳的时间有点长，对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您买鱼吗？” “哦，你是说有黄花鱼是吧？”赵丽芳回过神来，“野生的还是人工养殖的？” “瞧您这说的，当然是野生的。”韩轩阳掀开门帘，示意赵丽芳入内观看。 赵丽芳一只手塞在裤子口袋里，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屋子里还有一个年轻人，正在那边杀鱼，桌案狼藉，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靠墙垒了一个池子，池子里真的有十来条黄花鱼。 赵丽芳上前一步，仔细一看，不由兴奋起来。泛着金黄色泽、体型匀称、胸鳍尖长，这真是野生的黄花鱼！最大的一条将近三斤，这要是放在她那个时代，一斤都要几千块！要是赶上好时候，说不定还能卖出更高的价格。因为从八十年代后，国内的野生大黄花鱼就很少，几乎绝种了。 她指着那条个头最大的大黄花鱼问：“怎么卖？” “八毛钱一斤。”韩轩阳怕她嫌贵，跟着解释，“这可是从海边长途运送过来的，成本高，少了我们太亏了。” 赵丽芳却没有跟他还价的意思，野生的大黄花鱼很快就要消失了，以后有钱也不一定能买的到，赶快抓紧机会吧。 韩轩阳很有眼色，直接问清楚赵丽芳准备怎么做，就让里边的年轻人给她把鱼收拾干净了。赵丽芳掏出网兜，把鱼装好，给了钱就往外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男主不愧就是男主，哪怕只是一个插队知青，都有门路从沿海那边弄来物资倒卖。 赵丽芳在黑市里买了不少东西，米面鸡蛋、蔬菜和粮油都有，赵丽芳实在拿不动那么多。还是强子机灵，给她找了个拉平板车的过来。 一看见拉平板车的小伙子，赵丽芳就笑了，这不就是昨天给她送缝纫机时，看她被王二霞拦着就跑去叫林大新的那个吗？ 小伙子还是穿着那件已经磨破好几个洞的背心，外面套了一件缝着补丁的长袖，看见赵丽芳脸就红了，低着头把赵丽芳买的东西全都搬到了车上。 赵丽芳觉得自己应该去买辆自行车了，总不能以后买什么东西都让人给自己拉回去，麻烦不说，说不定还要被一些人说她剥削阶级小姐作风呢。 “你好啊。”赵丽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送给强子，谢过了他，就跟在平板车边上，对低着头拉车的小伙子说，“你怎么称呼？” “俺，我叫郑国庆。”一个非常有时代特色的名字。 赵丽芳看着郑国庆黧黑的脖子都掩盖不住的红色，连声音都放小了，生怕吓到他。这小伙子可能很少跟女孩子说话吧，这么容易害羞。 “昨天真是谢谢你了，亏得你把林公安叫来，帮了我的大忙了。” 郑国庆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没事。”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突然说：“俺，我婶就是那样的，坏。” 赵丽芳想了想才明白，郑国庆是说他婶婶就是王二霞那样的，所以他一看王二霞的举动就觉得她是个坏人，就去叫公安去了。 路上赵丽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郑国庆说话，郑国庆慢慢地话也多了起来，说话也流畅了。 他好像平时并没有什么倾诉渠道，所以跟赵丽芳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却把自己的家庭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 郑国庆的父亲原来是南和县煤矿的工人，母亲去世得早。后来父亲也去世了，按当时的规矩，应该是郑国庆接班，接替父亲的工作当工人。但是郑国庆的叔叔婶婶求他，说他的堂哥比他还大两岁，还没有工作，找个对象都找不到，现在媒人介绍了一个姑娘，人家姑娘就要求是正式工，要不就得吹。 叔叔婶婶说，郑国庆才十四岁，他们养着郑国庆，先让堂哥接郑国庆父亲的班，好说对象结婚。等到郑国庆十八岁，就让叔叔退休，让郑国庆接班。 郑国庆脑子单纯，经不起叔叔一家的狂轰乱炸，就傻乎乎地答应了。 结果堂哥上班了，对象也有了，叔叔一家对郑国庆的态度就开始改变了。 等到堂哥结婚的时候，就把郑国庆从他的家里赶了出来，理由是这是煤矿分给工人的住房，郑国庆跟煤矿已经没关系了，他堂哥既然接替了郑国庆父亲的班，就应该享受郑国庆父亲同样的福利。 郑国庆报了警，公安去了，他婶婶的做派就跟王二霞一个样，拍腿撒泼，大声叫闹，什么道理都在她那边。 很多单位的福利分房都默认让职工家人住下去，但是规矩确实是职工不在了，这房子就应该由单位回收。单位和公安都没有办法，还是当时去处理出警的林大新给郑国庆找了个住处。 郑国庆知道自己被骗了，等到他十八岁，他叔叔也不可能退休让他接班。 “多亏干爹帮着我，我才能在这城里拉点活儿。”他说的干爹是一个孤寡老头，大家都叫他黄老头。 黄老头在县城看车，凡是进城的自行车、平板车都要指定地方存放，他坐在一边看着。黄老头给车主一个竹牌子，另一个配套的竹牌子挂在车上，走的时候凭牌子领车，交付五分一毛的看车费。 老头没有亲人后代，郑国庆也没了家人，两个人认识后，挺说得到一起，时间长了就认了个干亲，一块过日子了。 也是黄老头找了人，郑国庆才能拉着平板车，给供销社拉货卸货送货，拿个临时工的工资，养活自己。 “干爹说了，电厂回头要招很多工人，到时候我也去报名。”把东西都搬到了赵丽芳家里后，临别的时候，郑国庆抬起头对赵丽芳说，目光中充满了向往。 赵丽芳鼓励他：“你一定行。” 给钱的时候，郑国庆不好意思收，还是赵丽芳给他塞到手里的。 回到筒子楼，赵丽芳就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午饭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殷秀成和徐长辉走到了筒子楼下，就闻见了浓郁的香味。 徐长辉吸了吸鼻子：“局里家属中有高手啊，这味道快赶上专业大厨了。” 殷秀成提着一瓶二锅头：“别光记得吃！” “我知道，还要喝嘛！喝多了就开始执行计划嘛！”徐长辉对着殷秀成挥手，“我怎么看你比出任务还郑重呢？你媳妇难道是母老虎？” 殷秀成瞪了他一眼，徐长辉哈哈大笑：“放心，这么多年的搭档，你给的作战计划，我绝对执行到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殷秀成带着徐长辉刚走到自己家门口，就看见赵丽芳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她穿着乳白色的毛衣，腰间系着一条白底粉花的花边半截围裙，一手拿着锅铲，抬起眼来看见走在前面的殷秀成，就是盈盈一笑，像朵早春开放的小花儿，无比美好。 “回来啦，正好菜也做好了。” 看着小妻子的笑颜，听着她温软的招呼，殷秀成全身都像有电流通过一样，有一种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都熨帖的感觉。这才是他想要的，小妻子真正的笑，把他放在眼睛里，更要放在心里的笑容。 被人轻轻推了一把，殷秀成回头就看见徐长辉那张已经变得不苟言笑的脸，可是徐长辉眼神中的调侃却只有他这个老搭档才看得懂。 平时这个时侯，筒子楼的走廊上正热闹。大人下班，小孩放学，家庭主妇们做饭，各种声音汇成一片。可是自从徐长辉出现，整个走廊都好像被人按下了消音键，除了几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孩子还在门口对着喊话之外，就连家庭主妇炒菜都放小了动作。 “徐局，来我家吃饭啊。” “徐局，我这里还有好酒……” 几个自认有点脸面的公安闻讯从房间里出来，跟徐长辉打招呼，同时也对殷秀成有了更多的认识。 徐长辉是新调来的，平日里一张脸绷得紧紧的，脸上的法令纹更显得他峻刻冷肃，很难接近。原本前些年因为运动余波，公检法秩序崩塌，公安局内部也一言难尽，但是他一来，就大刀阔斧整顿，开除了不少不合格的人员，其中一些性质严重的，还直接送去审查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相当成功，整个南和县公安局没有一个人不敬畏他的。 有传闻说，他在上面和部队里都有很大背景。这次整顿，有些人背后的势力想要出头，全都被按死了。 之前有几个中层邀请徐局出来坐坐，他倒是去了，但是一杯酒没喝，一筷子菜没吃，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并且严肃声明，以后绝对不参加类似活动。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会跟着殷队来家里吃饭，真是不可思议。 以前有人说，殷队是徐局的心腹，是徐局特意调过来的，他们还不太相信，觉得徐局那样的钢铁硬汉，怎么会看重一个小白脸。可是现在看来，恐怕传闻无误。 否则，徐局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大中午的跑到殷队家里来吃饭，这明明就是要公开给殷队撑腰，告诉公安局所有人，他就是殷队的靠山。以后殷队开展工作，谁敢不配合，都得有麻烦。 眼见着徐长辉对他们点点头，就跟着殷秀成进了家，几个公安连忙都跟了上去。这个端盘菜，那个拎瓶酒，不管怎么说，这是难得的机会。 一进门，就看见殷秀成那个漂亮的小媳妇已经摆好了碗筷，桌子上满满当当都是菜。土豆炖肉、蒜苗肉丸子、玉米排骨、香煎黄金豆腐、肉末鸡蛋羹、白菜炖粉条、凉拌皮蛋，中间鱼盘上竟摆了一条卖相特别漂亮的清蒸大黄花鱼，旁边汤碗里是竹荪鸡汤。 这一桌子菜，就是现在去一般的国营饭店，都弄不出来啊。不仅材料不好找，关键这手艺一般人也没有。现在这年头，能吃饱肚子，一个月吃个两次肉，就算是过得不错了。吃都吃不到，谁还有能耐做成这样色香味俱全的大菜？ 很多人家买了肉，就直接切成大块在白水锅里一煮，撒点盐出锅，一家人就抱着碗啃，也照样吃得一点儿都不剩，骨头都啃的干干净净。 “殷队，你有福气啊，爱人长得漂亮，手艺还这么好！” “不行，今天中午得打土豪，我不走了！谁敢叫我走，我跟谁拼命！” “我有酒啊，好酒，咱们凑一凑啊，革命同志的情谊，就从并肩作战开始。” 敢跟着进来的，都是公安局里有点地位的，这会儿厚着脸皮用蹭饭的理由留下来，殷秀成也不好拒绝。不过，好在今天的事情也不怕人多，多几个人听着也许还是好事。 人嘛，是群体性的动物，很容易受到身边大环境的影响。多几个敲边鼓的，有利无害。 徐长辉显然也这么认为，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们也都是多大年纪的大老爷们了，来跟孩子们抢饭吃，要不要脸了？” “嗐，有这么多好吃的，还要什么脸？”局办主任刘国富跟徐长辉最熟，直接就把手里的酒一放，盯着满桌子菜一脸馋色。 赵丽芳看了看殷秀成的脸色，才笑着说：“哪有？孩子们的菜，我已经留好了，你们好好吃啊。” 她已经在小卧室放了小桌子和小凳子，炒菜的时候就准备了孩子们的一份，放在了里面，准备跟孩子们一起在小卧室吃。 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有点大男人思想，部队公安系统的男人尤其突出。赵丽芳虽然不吃这一套，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反思后，在单位领导和同事面前给殷秀成留个面子，她还是愿意的。 赵丽芳端了一大盆子馒头放在一边，跟男人们说了一声，就进了小卧室，掩上了门，和三个孩子一起吃饭。 殷冬雪盯着赵丽芳身上的背带裤，眼神中满是羡慕：“妈妈，我也想要。” “好，回头给你做一条。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殷冬雪鼓了鼓勇气：“妈妈，我也想自己做衣服。”就像妈妈这样，自己做出来的衣服，整个县城都没有同样的，穿着又漂亮，多好。 赵丽芳笑着问：“你想自己设计，自己剪裁，自己缝纫，做好了自己穿是吗？” 殷冬雪连连点头，就是这样，什么都是自己决定，想出来多漂亮的衣服都能变成真的，穿在身上，简直太美了。 “好啊，等你星期天放学了，我教你。”赵丽芳看了看盯着自己的殷小凤，逗她，“小凤也要学吗？” 殷小凤摇头。她才不会学这个，身边有趣的事情这么多，她的时间都不够用，用在做衣服上，那叫浪费。 殷小虎根本不管他们说什么，早就乖乖坐在凳子上，双手按在膝盖上，一会儿看看各种肉肉，一会儿看看妈妈，一脸等着投喂的表情。 母子四人开始吃饭，外面还一片热闹客套呢，无非是你推我让，谁坐上位下位的问题。赵丽芳才不管他们，反正她已经把饭菜弄好了，请客招待男人的事情就是殷秀成要负责的了。 吃着吃着，突然听见外面一片哄笑声。 “你们别不信，就殷秀成这小模样，刚进部队的时候，大家都小看他，觉得他小白脸，还挺骄傲的，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小姐’。”徐长辉的声音好像是喝多了点，开始揭殷秀成的老底。 “大小姐？”几个干部都笑了起来，殷秀成这长相白净俊秀，如果再骄娇二气俱全，叫一声大小姐，也不是不可以。 就连赵丽芳都偷偷笑起来，没想到大反派还有过这样青葱的岁月。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修炼到见谁都是一脸微笑，把真实情绪隐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发现的程度啊。 “不过，三个月后全军大比武，这小子把所有人都打翻了，得了个新兵个人全能第一。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这么叫他了。”徐长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补充。 客厅了安静了一瞬。几个干部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殷秀成。他们都是内行，知道这个第一的含金量。 “然后这小子就被选拔上去了，进了特种营。”准确的说，是特种营里的特殊部队，上面看中了他的综合能力。于是殷秀成开始接受专业培训，徐长辉就是他们那时候的培训教师之一。 从那之后，殷秀成就转入了特殊战线。 “我记得，有一次，小殷的队伍在阵线外十几里的地方，和敌人的小股部队遭遇。小殷一个人杀了一大半。” “为了保护队友，他被敌人从背后偷袭，差点一刀劈成两半。”徐长辉仰起花白的头颅，眼神中露出回忆的神色，“他硬是撑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援兵赶到，他的血都快流光了……” “好汉子！我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刘哥敬你一杯。”办公室主任刘国富对殷秀成举杯。 “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小殷是我特意调过来的，就是为了咱们南和县如今最大最重要的项目。” 治安大队队长陆爱军是个身材高大、脸膛发红的山东汉子，他也喝了不少酒，声音渐渐变大：“五六二！” 徐长辉的神色严厉起来，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数人的脸：“没错。五六二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再多说，大家心里都有数。我被调过来、小殷被调过来，都是为了这件大事！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别的事情我不管，只要碍着正事了，我亲自拿枪毙了你！” 殷秀成跟着冷笑了两声：“哪里用你这个老头子动手，我直接就把他给摁死。” 他平时都是微笑迎人，这会儿嘴角虽然还是同样勾着，可是那狭长的凤眼里一片冰冷杀机，俊秀的脸瞬间就被黑暗笼罩，那气势就像是从修罗场中走出来的浴血杀神，把这几个同样穿着制服、手里也见过几条人命的同事都给震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怀疑徐局那些话只是想捧捧心腹，收服他们的话，现在他们都能够确定，徐局没有撒谎。没有一百条人命，养不出这样的杀气。 赵丽芳听着从门缝里传进来的话，心中很是震动。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别以为我在吓唬你们。”徐长辉从事情报工作的时间比殷秀成长得多，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来这几个地方公安干部在想什么，“小殷的奖章加起来能把你们砸死，他在上面都挂着号呢，真要杀了你们，只要有证据，你们也是白死。” “这家伙杀心可重得很。那次敌人的小股游击部队杀了他的几个战友，他一个人一杆枪，潜伏山林半个月，把敌军整个侦察部队几百人全都弄死了。” “当然，只要大家团结合作，把正事办好，最后的功劳，每个人都有份。”徐长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用手指了指上空，“上面首长可是非常重视，只要表现突出，就会得到更多更大的机会，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一番话又是恐吓又是利诱，把这三个公安局主要的中层干部揉搓了一遍，让他们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他们明知道徐局这是什么手段，自己也经常对别人用这种手段，可是到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热血沸腾。 三个人争先恐后地拍着胸脯对徐长辉和殷秀成表示绝对配合，要啥给啥，尽力无遗。 他们三个人还曾有过怀疑，可是赵丽芳却对徐长辉的话深信不疑。她昨晚刚刚亲眼看见了殷秀成背上那条可怕的疤痕，那绝对不是假的。而且原著里殷秀成身上弥漫的阴鸷黑暗，也是无数鲜血和性命才能堆砌染成。 她以前只以为那是大反派害人太多，心理扭曲，才形成的气质，却从没想过，大反派也曾经是国之干城。杀敌太多，血气太盛，也是可能的。 她总是叫他大反派，不过是因为他在小说里男女主的感情发展中充当了一次次的破坏者，可她却忘记了，他还是一个功勋卓著的军人。 现在殷秀成还没有做任何大反派做的坏事，但仍旧是一个为国奉献多年的优秀军人，她却武断地用固定的印象给他套在身上，先入为主地给他贴了各种标签，这对殷秀成来说，太不公平了。 快到下午上学的时间了，刘国富他们三个起身告辞，赵丽芳也从卧室出来收拾残局。 桌子上的菜吃了个一干二净，杯盘狼藉。徐长辉微微闭着眼睛靠在小椅子上，殷秀成脸上也有些发红，看起来喝得都不少。 “别收了，一会儿我收。”殷秀成面带歉意，低声说，“辛苦你了。” “没事，那我先送他们去学校，你跟徐局休息一下。”赵丽芳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放在桌上，就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门。 等她从学校回来，筒子楼走廊里已经一片安静。 赵丽芳走到家门口，门没锁，殷秀成还没去上班？ “你没有告诉过小赵，你受伤很严重，如果治不好的话，也许活不了几年了？”赵丽芳推门的手停了下来。 “什么？”殷秀成皱起眉头，语气中没有多少波动，但是眼神却充满疑问地看着徐长辉。 他听见了赵丽芳的脚步声，就示意徐长辉开始，可没想到徐长辉一张嘴，说的话根本不是他们商量好的话。什么活不了几年了？ “你背上的伤，还有心口的伤，都没有好好治疗，就逞能出院去杀人报仇，留下了那么重的病根，有损寿命！”徐长辉声色俱厉，“你以为我非要把你调回来，仅仅是因为五六二吗？我是怕你再继续拼下去，把自己的命都拼完了！” 徐长辉给殷秀成使眼色，示意他配合。他可是这小子的老师，不比他懂得多？至少比他懂女人吧？ “你是不是担心告诉了小赵，她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当初都以为你牺牲了，小赵那样的人才，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娶回去，她还不是守着殷家，谁都不肯答应？你告诉了她，也好歹有个人分忧，不要总是一个人闷在心里，伤身体。” 殷秀成听着徐长辉语重心长的话，觉得自己跟这个糟老头子还真是有差距，至少心不够黑。 徐长辉瞪了他一眼，再次命令他配合。赵丽芳站在门口，这半天都没动一下，可见她也是非常关心小殷的。殷秀成这小子，杀人抓人是好手，哄女人就不行了。 求他帮忙上门演戏，居然就是让自己给他吹吹当初在部队的丰功伟绩，说小赵好像喜欢战斗英雄。叫他说，针对小赵这样的女人，就不应该只是让她崇拜，还应该让她怜惜！ 等到两个人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一样了，小赵就算是知道了，也顶多是骂他几句，拧他几下，还能真的把殷秀成打死吗？ 殷秀成叹了口气，两只手捂住脸：“我……” 抹了把脸，殷秀成的语气里带上了颓丧：“我知道，她不是那种人。所以我才这么矛盾。” 徐长辉对他竖大拇指。可以的，情绪很饱满很到位。 “我，不想她离开，毕竟，我们在前线拼命，不都是为了家人幸福吗？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怎么舍得放她离开？” “可是，我又怕耽误她，她年轻漂亮，人也聪明善良，你也看见了，这一桌子饭菜，谁家媳妇儿能做出来？她跟着我……” 徐长辉看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就叹了口气：“这是你们夫妻的事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至于小赵去电厂小学的事情，那边张书记是我的战友，我写封信给他，看看行不行。” 两个人听着门口有脚步声小声远去，才停了下来。 殷秀成打开门送徐长辉下楼，一边走一边低声抱怨：“你个老头子竟然擅自修改作战计划！” “你那计划太低级，老子给你免费修改，你还不满意啊？” “你这是坑我呢。”万一被她发现了，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徐长辉冷笑一声，还要反驳，就看见赵丽芳从外面走了过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还跟他们打招呼，“徐局，今天招待不周了。” “不不，小赵你的手艺是这个。”徐长辉对赵丽芳不吝惜笑容，竖着大拇指夸赞，“人漂亮，饭菜做得更漂亮，小殷是哪辈子积攒的福气，找了你这么个爱人啊！” 当着赵丽芳的面，他还故意回头叮嘱殷秀成：“别送了，今天不该让你喝酒的，唉，都怪我！下午你别去上班了，在家里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上楼梯的时候，殷秀成看着赵丽芳小心翼翼地走在自己身边，一副随时准备搀扶自己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想告诉她那全都是徐长辉撒谎，又怕赵丽芳挠他，更怕她一气之下又提起离婚的事儿。 在特殊战线骗人那是工作，跟赵丽芳最初时候的试探那也是为了肃清身边，可是到了现在已经确定她没有政治问题的时候，在夫妻关系上撒谎，殷秀成总是觉得有点不妥。 但是这种情绪在赵丽芳一脸温柔关切地照顾他时，就被殷秀成抛在了脑后。 尤其是一进屋，赵丽芳就关切地对他说：“喝酒了不舒服吧？要不躺下休息会儿？” 他躺在床上，她还用那滑嫩的小手摸他的额头，就像是对待一个生病的小孩子一样。那种感觉，殷秀成真的觉得，这会儿就算是再让媳妇儿挠两爪子都值！ 从三月一日初次见面，到现在三月六日，六天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温柔关怀过。 他开始抱着怀疑态度时候也就罢了，可是自从断定她不是敌特，而是上天安排给自己的小妻子之后，就再也按捺不住对她的那些念头。 偏偏她一门心思就是想离婚，想逃跑，还莫名其妙地哭……他试过逼迫她，可是看她难过的样子，他自己都下不了狠手。毕竟，他想要的是妻子，而不是仇人啊。 没想到今天徐老头子来了个损招，就这么管用？ 该说这糟老头子就是坏呢，还是说姜是老的辣呢？ 媳妇儿这么好，等会儿能不能多摸摸小手？晚上能不能…… 就在殷秀成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赵丽芳端着一杯热水进来了：“来，喝点水。” 瞧她那郑重其事的样子，简直不像是一杯水，而是一杯救命的神药一样。殷秀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还是乐滋滋地坐起来，享受这难得的待遇。 殷秀成就着赵丽芳的手喝了两口，赵丽芳温柔地命令：“喝完。” “这是什么呀，还规定必须喝完？”殷秀成小声说了一句，还是乖乖地接过水杯，一口也没剩，喝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他就看见赵丽芳返身出去，拿了两个盆子放在了床头，站在那里看着他。 殷秀成一脸茫然：“拿盆子干什么？” 赵丽芳不说话，就站在那里等着。 “你别站着了，过来坐。”殷秀成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伸出手召唤赵丽芳。 赵丽芳果然走了过来，坐在了床边，居然还伸手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殷秀成感觉着手掌中细长柔嫩的小手，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苦肉计就这么管用？他举起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那只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握着他的手，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泛着健康的粉红色。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转不过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赵丽芳柔声问他。 “没有啊。”不但没有不舒服，简直是舒服得要命啊！殷秀成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很想大声歌唱。 又过了半个小时，赵丽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她甩开了殷秀成的手，霍然站起。 ……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怎么那么傻，会相信殷秀成这个大反派！他有个毛毛的重伤，她的灵水都白给他喝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赵丽芳简直要被气死了。她还真以为殷秀成当初受伤严重留下了病根，特意给他准备了不少灵水，结果竟然是假的！ 她上辈子测试过，灵水能够帮助人排毒治伤，只要及时、灵水足够，就算是内脏衰竭，理论上也能救回来。只是，伤势越严重，用灵水救治的时候动静就越大。 像徐长辉口中所说的殷秀成的伤势，绝对是内脏受伤留了根，这样的伤势用灵水治疗起来，会让殷秀成痛不欲生。 有淤血会吐出来，骨骼、内脏有暗伤的话就会痛入骨髓，全身剧痛。 哪怕殷秀成意志如钢铁，也不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殷秀成和徐长辉串通起来骗她！殷秀成根本没有什么暗伤内伤！ 想想也是，他们是什么人？徐长辉她不了解，殷秀成那一肚子心眼，她不知道？他会在跟领导谈自己隐私的时候，让别人站在门外听个完整还一无所知？更别说徐长辉还把殷秀成的身手夸到天上去了！ 只能说她是被自己对人民子弟兵的爱戴和对殷秀成的愧疚迷了心窍，硬是没发现这么大的破绽，把这个谎话当成了真的，才会这么傻。 想象刚才自己对殷秀成鞍前马后的照顾，赵丽芳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她不是早就知道，殷秀成这种人，嘴里根本没有真话吗？相信大反派，她真是把真心都喂了狗！ 赵丽芳沉着脸不说话，提起地上的两个盆子就往外走。 虽然不知道赵丽芳是怎么看出来破绽的，但是无数次生死一线中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殷秀成，徐老头制定的作战计划失败了，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一跃而起，飞扑过去挡在了赵丽芳的面前：“媳妇儿！你别生气……” “谁是你媳妇儿？” “当然是你啊。” “离婚了就不是了。”赵丽芳的语气很平淡，可是殷秀成却感觉比她大声骂自己更可怕。 “不，媳妇儿，你听说我，这根本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徐老头自作主张！”殷秀成毫不犹豫地出卖队友，“你说他吃着咱们家的好饭好菜，居然还诅咒我重伤短寿，这人怎么能这么坏！” “不过，我想着他好歹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们还要用他的推荐信去五六二，所以就没好反驳他，不得不配合他说了几句。” 赵丽芳根本不看殷秀成，推开他就走出了卧室。殷秀成明明一身本事，可这时候竟然不敢硬拦，只能跟在比自己矮了一头的赵丽芳身后，脑子飞速旋转，想着解决办法。 “我去找徐老头算账！让他赶紧把推荐信写了，我开车送你去五六二，办正事去。”殷秀成努力收起方才紧张心虚的样子，恢复了平时的从容温和，走到赵丽芳面前对她微笑。 赵丽芳目不斜视，把两个盆子放好，然后转过身来：“殷秀成，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殷秀成有种不祥的预感：“让我抽支烟……”说着，他摸出一根烟，拈出一根火柴，向着门外走去。 谈什么谈？就是傻子也知道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一谈保证就是要再提离婚的事儿。他怎么可能答应离婚？谈不出个结果，她就会更生气，算了，还是战略撤退吧。 赵丽芳看出了他的意图，抱着胳膊挡在了大门口：“就在这儿抽吧。” “我这不是怕呛着你吗？”殷秀成左右看了看，走回了大卧室，“等我抽完，咱们再谈。”说着就顺手掩上了门。 赵丽芳冷笑一声，坐在了客厅中央的椅子上。 过了五分钟：“殷秀成，你还没抽完？” 没有人回答。 赵丽芳感觉不妙，起身走过去推开卧室门，卧室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半开的窗扇，告诉了赵丽芳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丽芳咬着牙走到窗边往下看，殷秀成早就不见了。 “居然敢逃跑？”赵丽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重重关上了窗户，“呵，难道你以后就永远不回来了？” 赵丽芳坐在客厅里运气，一边在心里开导自己。这样也好，现在殷秀成理亏，她提出离婚理所当然，正好抓住这个机会，离开这个大反派。 不生气，不生气，想想正事。 电厂的工作，她还是想要，但是不想通过徐局长来得到，这样感觉又欠了殷秀成的人情。她自己这么多的技能，难道还不足以在电厂找到一份工作？ 等到她找到工作，殷秀成迟早也要回来，两个人说清楚，她就可以慢慢从这个家退出去了。 以后，他们两个大道朝天各走一边，都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正是她的初衷吗？ 赵丽芳开解了自己一会儿，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拿出了殷秀成给她的户口本，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就装在自己缝制的蓝色花布手提包里，带上了钱和自己的常备随身物品，起身出了门。 赵丽芳先去了公安局一趟，在保安室留了个纸条给殷秀成，让他下午去接孩子，告诉他自己去电厂看看。 值班的又是前几天那个中年公安，他看着赵丽芳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 五六二电厂在南和县城西北方向的山里，距离县城有六十多里。不过从南和县城有专门的公交车直达五六二电厂，全程将近一个半小时，每到整点就发一班车。赵丽芳来到县城汽车站的时候，正好还有十分钟就要发车了。 因为不是星期天，这个时侯车上还有一半座位，赵丽芳比较谨慎，就选择在司机背后的第一排座位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售票员拿着一个硬底票夹子，票夹子上用绳子系着一支圆珠笔，站在车门口卖票。谁买了票，她就在车票上对应面值的格子后面画上一道，然后沿着夹票的金属夹子边缘一拉，撕下来给乘客。 到电厂是终点站，一毛五分钱一张票。 两点钟，公交车准点开动。 刷着蓝白色漆的公交车十分简陋，窗户还不是封闭的。只要道路稍微颠簸一下，窗户上的玻璃就丁零当啷响成一片。 不过，坐在车上的乘客们却都情绪不错，互相交谈着，车厢里一片热闹。 在五六二电厂没有到来之前，南和县城也不过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县城，最大的单位就是距离南和县城几十里外的煤矿。一家人能有一个煤矿工人，那就是周围邻居羡慕的对象了。 煤矿的工资高，福利好，雪白的毛巾和劳保用品都用不完，拿回家里都是好东西。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五六二电厂的规模和档次，根本不是一个中型煤矿能够相比的。随着五六二电厂的建设，各种资源都运送过来，南和县的基础建设和经济发展都搭上了顺风车，得到了飞快的进步。 更别说五六二电厂还面向整个南和县招收了不少工人，解决了很多城乡居民家庭的大难题，它俨然已经成了老百姓心中最喜欢的国家单位。 现在车厢里的主要话题就是讨论各家孩子在电厂的工作岗位。 赵丽芳不说话，只是在心里计划着等会儿见了小学领导该如何说服对方，让对方忽视自己没有毕业证的短板，招收自己当老师。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在电厂找个其他的工作，哪怕是普通女工都行，也省得天天看见殷秀成那张脸！ 想起殷秀成，赵丽芳就觉得自己牙痒痒。如果不是打不过他，真的很想暴打他一顿啊！ 县城外的道路上满是大坑小坑，那是常年经过的大型拉煤车碾压的结果。司机努力躲避，可终究还是无法完美驶过。坐在车上的乘客被上下抛掷，一个个抓紧了座位扶手。 等到公交车终于爬过起伏的山路，到达终点站后，赵丽芳觉得自己都快被拆散了。 站在公交站点，赵丽芳提着自己的布包，有片刻的茫然。 她走到公交站门口的调度室，向里面穿着制服的值班人员询问子弟小学的位置，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找到了子弟小学。 子弟小学是新建的，院墙上刷着淡黄色的涂料，贴着红色条幅，一边是“抓革命，促生产”，另一边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教学楼是一座红砖三层楼房，教学楼前面的空地就是操场。操场上有两个篮球框，边上是几个用水泥砖头砌成的乒乓球台。 周围环境看着还可以，赵丽芳走了进去，在教学楼一楼挂着“办公室”牌子的门口停下来，敲门。 “进来。” 赵丽芳推开房门走进去，一个中年女人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一脸威严：“你找谁？” 她大约三十多岁，穿着土灰色的上衣，扣子系得严严实实，留着刘胡兰式的短发，浓黑的眉毛皱在一起，手里捏着钢笔，看起来就很严肃。 “您好，我姓赵，我听说咱们小学在招老师，所以想来问问，看看我是否符合要求。”赵丽芳用最大方地微笑和最温和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中年女人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东西：“小赵同志，咱们学校是有国家正式编制的单位，不面向个人招收教师。” 赵丽芳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这是最坏的情况了。她尝试着再次努力：“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报名资格呢？” 中年女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我们招人之前会出通知的。你等着看通知吧。” 赵丽芳只好说了声“谢谢”，走出了办公室。 站在教学楼前，赵丽芳很不甘心。她期待的工作和未来，怎么能被两句官腔粉碎呢？这女人是办公室的吧，她要不要去找找校长，努力表现一下？ “你还不走，在这里干什么？”中年女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目光很不友善，根本没给赵丽芳上楼的机会。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赵丽芳提着自己的包，站在小学门口，背后是目光警惕的中年女人——她被人从小学里驱逐出来了，感觉十分狼狈。 赵丽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女人，让她对自己这么反感。 她忍着心里的不悦，对着中年女人微笑点头离开，得到了对方更加锐利的眼神。 赵丽芳离开了小学，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提着包在路边上慢慢走着，想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实在不行就去当个普通工人吧，至少不需要毕业证。在后山村三年那么辛苦她都熬过来了，工人的日子好歹总不会比那三年更辛苦。 “赵同志？”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人叫了一声，赵丽芳一扭头，看见叫她的居然是韩轩阳。 韩轩阳穿着一身蓝布工装，袖子卷到手肘，开着手扶拖拉机从后面赶上来。他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看背影就觉得像你，果然是你。” 赵丽芳有点诧异，她就是去韩轩阳那里买了一次鱼，又没留姓名，韩轩阳怎么就知道她姓赵？ “韩同志，你好。”她对着韩轩阳笑，但是笑容礼貌客气，一看就是那种对并不熟悉的人的笑容。 “赵同志你怎么在这里？”韩轩阳却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疏离，态度依然热情，“要去哪儿，上车来我送你去吧。” 赵丽芳摇头：“不用了，我随便走走。” 韩轩阳被她拒绝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哈哈笑了起来：“赵同志，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前山村的知青，离后山村近得很。你不是认识林大新吗？我跟他是朋友，还是他跟我提起你，说有事的时候让我帮着点你。” 他停下拖拉机跳了下来，站在赵丽芳面前，笑得一脸阳光：“再说了，你爱人不是殷队长吗？我敢把你怎么样，他可不会放过我。” 赵丽芳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她也不想跟原文男主有太多交集，就随口转移话题：“是这样啊，韩同志你怎么来电厂了？那边不做生意了？” “就是送点鱼去电厂党委，今天他们中层领导开会，各单位负责人都在那边，食堂晚上要加几个菜。”韩轩阳指了指自己的拖拉机车厢。 赵丽芳眼睛一亮。子弟小学的校长会不会也在党委开会？ 韩轩阳看出她的神情：“你要去党委吗？上车我带你去，正好顺路。” 赵丽芳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手扶拖拉机并没有多余的位置，要么坐在车厢里，要么就坐在驾驶员旁边的车轮盖上。车厢里都是鱼，又是水又是鱼腥气。车轮盖距离驾驶员太近，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彼此的身体，不适合陌生男女。 韩轩阳是个聪明人，接连被拒绝，也没有再提让赵丽芳上车的话，只是详细描述了去党委的路线，就开着他的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走了。 赵丽芳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原著里对这个男主的描述。原著说他是一个阳光开朗、坚持底线、坚韧不拔的男人，哪怕是经历了家庭变故，也始终不曾自怨自艾，更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不管在什么样的逆境里，都奋发向上，永不停止前进。 原文女主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现代人特有的凉薄和戾气，对于家庭和环境很不满意。还是在男主的影响下，她才变得越来越正能量，用自己的能力服务他人，帮助他人，没有陷入以恶制恶的泥沼之中。 要是殷秀成也这样阳光开朗多好。有什么问题都能摊在桌面上好好谈，然后列出各自的条件，寻求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最后各得其所，不是很好吗？ 偏偏她就穿越成了这个大反派的妻子，想要离婚都这么难。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同意离婚。一个女人都提出离婚了，他难道没有男人的自尊心吗？他工作好长得也不错，哪怕是有再多缺点，想要再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也不难吧？ 他当初根本就是第一天相亲，第二天结婚，然后和妻子总共相处时间不超过十天，他对妻子的态度说明，他根本就不爱她。 那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死活不同意离婚呢？就算是开始是因为享受到了家庭温暖不舍得放开，现在她态度这么明显这么坚决了，谁也能想到以后他们的日子就是貌合神离，他还有坚持的必要吗？真是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赵丽芳找到党委的时候，已经过了多半个小时。 她跟门口值班的大爷说要找子弟小学的校长，大爷说校长在里面开会，问她要介绍信才肯放她进去，赵丽芳哪里有？她把自己的包翻了翻，一脸焦急地说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然后带着哭腔求大爷放她进去。 “那不行。”老大爷一脸正气，“领导们都在开会，怎么能随便让人进去？保卫科可是每次都强调，电厂的安全工作最重要！” 要是被敌特混进去，搞个爆炸什么的，那不把电厂的领导给一锅端了？老大爷看着赵丽芳的眼神都已经带上了怀疑。 “杜大爷，这是咱们县城刑侦大队殷队长的爱人。”韩轩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笑嘻嘻地给老大爷递了根卷烟，“谁是坏人，她都不可能是坏人。女同志把介绍信丢了已经很难过了，你再说人家，人家都要哭了。” 赵丽芳连忙拼命眨眼，把自己弄得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大爷，求求您了，我真的有事。” 大爷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就在三楼会议室，估计马上也就开完了。” 赵丽芳也来不及多说，只对着韩轩阳说了声“谢谢”，就抱着包匆忙跑了进去。韩轩阳跟杜大爷点了点头，也跟了进去。 “你认识子弟小学的范校长吗？”韩轩阳个高腿长，很快追上了赵丽芳。 赵丽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等会儿我给你指一下。”韩轩阳走在赵丽芳身边，不急不忙地指了指办公楼一楼大门路旁的树，“我建议你不要上去，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开完会都从这里出来。” 赵丽芳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跑到三楼不合适，就在楼下等着领导们散会了，再追上去跟范校长说话，避开大家，会比较好。 “子弟小学现在主要缺音乐老师，范校长本人对艺术方面比较了解，喜欢传统文化。” 原著真的没有说错，男主真的是个小天使性格啊，又聪明又热情，连帮助别人都这么轻描淡写的。 “真的太感谢你了，韩同志。”赵丽芳真的不知道除了用语言感谢之外，还能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 “没什么，正好我知道嘛。”韩轩阳站在树底下，十分随意地说。北方的三月，很多树还都是光秃秃的，韩轩阳双手插在口袋里，树枝根本挡不住他，十分显眼。 两个人以前只见过一面，这会儿站在一起，赵丽芳总觉得有点尴尬。不过韩轩阳这明显是故意等着给自己帮忙的，她要是不理人家，就这么干站着，好像也不太好。 “你经常……” “你怎么……”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闭嘴，面面相觑。 韩轩阳挠了挠头发，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吧。” 赵丽芳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我就是说，你是不是经常往电厂这边来，好像这里的人你都挺熟的啊。” “是啊，我给电厂很多部门的食堂送鱼送菜。”韩轩阳也不隐瞒这种可能会被抓起来的行径，“其实是因为前山村那边，没人能学会开手扶拖拉机，只有我会开。” 然后他每次用拖拉机，都会给村里留下不少卖相不太好的鱼和菜，村支书和村长也都从他这里得了好处，所以整个村子才都不反对了。 除了农忙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能随便用拖拉机。 “我帮过杜大爷一点忙。”韩轩阳笑着，“他告诉我很多事情，我才能在这里找到很多客户。” 两个人聊了起来，尴尬感才慢慢消失。 等了十几分钟，一群人从办公楼中涌了出来。黑压压的，不是黑色就是蓝色的衣服，样式也基本统一，就连表情都大同小异。 “范校长。”韩轩阳示意赵丽芳跟上，冲着人群边上一个瘦瘦的男人走了过去。 “小阳啊，你怎么来了？”瘦瘦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看见韩轩阳就露出了笑，笑容很亲切，看得出来，他和韩轩阳关系很不错。 看见韩轩阳身后的赵丽芳，他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噢，你还带了朋友来啊，好好好，到我那里坐坐。” 赵丽芳上前问好：“范校长，你好，我叫赵丽芳。听说咱们子弟小学需要老师，我是想来应聘的。” 范校长“哦”了一声，韩轩阳接口说：“赵同志会弹琴，会跳舞，会画画，多才多艺，是个不可错过的人才啊。”刚才赵丽芳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特长，并且向韩轩阳咨询了不少内部消息。 她还对韩轩阳提起了那个浓黑眉毛的中年女人，韩轩阳也难得地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那是办公室主任李卫革。她啊，就看不得漂亮女人。” 像赵丽芳这样皮肤雪白娇嫩、气质清雅柔和的，李卫革都觉得不是正经人，恨不得把她们剪成阴阳头去游街。 听到赵丽芳的这些特长，范校长这才有了点兴趣，端着自己的搪瓷杯子，带着两个人回了子弟小学。 一进校门，就看见刚才那个中年女人像是狮子巡视领地一样，正背着双手在校园里溜达。 “你怎么又来了？”她一看见赵丽芳，脸色就沉了下来，“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回去等通知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赵丽芳看了看那个名叫李卫革的办公室主任，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容：“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已经找到范校长了。我会跟范校长好好谈的。” 你不是看见长相漂亮的女人就憎恶吗？我还偏偏就要笑得漂亮一点给你看。就不相信你还能当着范校长的面怎么着我，有本事上来挠破我的脸？ 果然，李卫革本来就不算白皙的脸更黑了，但是瘦瘦小小的范校长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问：“抓革命，促生产。李主任，本周的总结写完了吗？” 李卫革整个人的气势就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简直像是悬崖跳水一样的落差。她认识的字不多，能把报纸和文件读懂就已经很不容易，让她写东西，简直就是比杀了她还难受。可是作为办公室主任，写个总结汇报本来就是本职工作啊。 范校长带着韩轩阳和赵丽芳走到了教学楼东边的一排平房前面，掏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 房间很简单，门口窗边一张办公桌，北墙边两把长背竹椅，一张小桌子。最靠里的东墙边一张单人床，床头一个旧衣箱。南墙边是两个摆满了书的书架。 “小阳，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范校长似乎和韩轩阳不是一般的熟悉，不仅问了他的日常生活，还问他父亲在农场怎么样，问韩轩阳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韩轩阳全都回答完毕之后，范校长才把目光转向了赵丽芳。 “小阳说你能歌善舞，多才多艺……” 李卫革突然从门口冒了出来：“范校长！” 范校长不等她说完，就对她招了招手：“李主任你来的正好，我想测试一下赵同志的专业水平，你能为人民服务一下，把乐器室的手风琴搬过来吗？” 李卫革很生气地看着对她笑成一朵花儿的赵丽芳，硬邦邦地答应了一声，很快就抱了一台手风琴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风琴放在桌上，站在门口不走，显然是等着看赵丽芳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赵丽芳五岁开始学钢琴，高中时候拿到了十级证书。拉手风琴还是大学时候去乡村支教，在那边跟一位老教师学的。因为她本身的乐理和实践基础很扎实，掌握了琴键位置和拉风箱的技巧之后，赵丽芳很快就能上手了。 支教一年，她几乎是每天都要拉手风琴。有时候是给孩子们伴奏，有时候则纯粹是为了打发闲暇的时间，或者抒发自己心中涌动的音乐情感。后来回到城市，她还买了一台手风琴，没事的时候拉上一曲。 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已经将近三年没有触碰过任何乐器了。 这会儿把手风琴挂在身上，指尖重新触摸那些琴键，一种久违的感觉在身体里激荡。 赵丽芳微微平静了一下情绪，熟悉了一下键盘位置，刚要开始，李卫革突然问：“赵同志，你在哪儿学的拉手风琴？” 刚刚酝酿好的情绪被她突兀打断，赵丽芳有点不高兴。不过这个问题算是送到了她面前，赵丽芳一直等着这样的问题，也早就想好了答案：“我们村头的三叔公教我的。” “三叔公？”李卫革皱起了眉毛。 “嗯，三叔公以前是吹唢呐的，还会吹笛子，打鼓。”赵丽芳微笑着，“后来，他儿子回家时候带来一台手风琴，他就每天拉。我就跟他学了。” 赵家庄里有个给红白喜事吹唢呐的老头，论辈分原主得叫他三叔公。原主记忆里，三叔公那个参军的儿子复员回来，带了一台手风琴，那可是让这个半封闭的小村子热闹了小半个月。 原主跟三叔公最近的距离就是站在院子门口的人群中，和大家一起看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摆弄那个神秘的黑白色方疙瘩。但是现在三叔公都已经去世了，她拉他老人家出来当个名义上的师父，应该不会让他老人不高兴吧？ 李卫革的眉毛拧成了一个黑疙瘩，她转头去看范校长，发现范校长脸上也是愣愣的，显然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她顿时幸灾乐祸起来：“那就听听你唢呐老师教你的手风琴吧。” 赵丽芳一点儿也不生气，脸上笑容不改，细长莹白的手指在琴侧的按键上一一拂过，发出不成曲调却丝毫不影响悦耳的零碎乐声：“范校长，那我就拉一首《我的祖国》吧。” 这首经典老歌是她用手风琴拉奏最多的一支歌曲，哪怕已经多年不拉，当手指从一个个按键上跳过，依然有一种本能告诉她，它们就在她的身体里，等待召唤。 “好。” 赵丽芳微微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音符。果然，那些小精灵们似乎等待已久，迫不及待地从她的指尖和脑海中涌了出来。 柔和低沉的乐曲声最初还有点生涩，但是两个乐句之后，就明显的流畅了起来。 面容精致的女子神情沉静，眼眸半阖，手指在左右琴键上轻巧跳跃，身体随着风箱的推拉自然摇动。只是这样的画面，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更不要说她指尖流淌出来的乐声如此动听，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让人不由自主地沉入其中。 韩轩阳开始时低声地跟着哼唱，后来就干脆站起身来打着拍子大声唱了出来：“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范校长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椅子扶手，身体不动，脚尖却在地上无声地踏着节奏。 李卫革的脸色慢慢和缓下来，嘴唇偶尔也跟着蠕动，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一曲终了，韩轩阳毫不顾忌地鼓掌：“小赵同志拉得真是太好了！” 范校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站在门口沉默不语的李卫革一眼，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错。小赵同志，还会跳舞？” 赵丽芳：“嗯，我们村组织跳忠字舞的时候学的。” 这下就连韩轩阳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一瞬。 李卫革翻了翻眼皮，想要挑刺却无处下口。忠字舞，你挑个刺试试？ 赵丽芳心中偷笑。赵丽芳学舞蹈也是小学开始的，那种辛苦，真是无法对外人描述。所以当“别人家的孩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其实很大。 原主没结婚的时候，公社里举办活动，要求每个村都派出队伍跳忠字舞。赵家庄要挑十个女社员，凡是被选上的就可以不下地干活，工分九分，原主当然踊跃报名。作为赵家庄最漂亮的姑娘，她很轻松地就被选上了。 现在这就成了赵丽芳现成的借口。 忠字舞动作很简单，赵丽芳以前看过视频，加上原主还练过十来天，跳出来轻而易举。她的舞蹈功底在这里，动作优美有力，看起来就是比一般人跳得好看。 范校长点了点头：“我个人觉得，小赵同志的专业素养，足以胜任咱们小学的音乐教师这一岗位。” 李卫革绷着脸没说话。 “不过，工作上的事情，应该由组织决定。小赵同志，你留一个联系地址，回去等通知吧。”范校长并没有把话说死，“我听小阳说，你的介绍信丢了，下次来的时候，可一定要把介绍信拿好。” 赵丽芳大喜，这不就等于说会录取她吗？ “谢谢范校长！我记住了！”赵丽芳拿出包里的钢笔，在范校长办公桌上抽了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地址，就是家属院的收发室。 李卫革站在一边，看着赵丽芳写的字，脸色更臭了。 范校长倒是对着这行字点了点头，笑着问：“这字，也是你们村里的老人教的？” “扫盲班学的，大家都夸我学得快呢。”赵丽芳故意骄傲地挺了挺胸，“以前在路边捡了不知道谁扔的字帖，我反正无聊，就跟着描，就跟描花样子一样，很简单嘛。” 范校长“哦”了一声，盯着那一行字，笑眯眯地说：“那你们村儿还真是藏龙卧虎呀。” 赵丽芳见事情已经办完，时间也不早了，急着去赶六点半的末班车，就跟范校长道别，谢了韩轩阳，匆忙离开了学校。 她一走，没有了监视目标，李卫革也走了。 范校长看着赵丽芳苗条的背影和走路的姿势，回头问韩轩阳：“你跟人家熟吗？就那么卖力地敲边鼓？”语气比有人在的时候更加亲近。 “不算熟，第二次见面。”韩轩阳坦白。 “那你想干什么？”范校长指着他，“我警告你，可不要犯错误。” “永胜哥，你想哪儿去了？”韩轩阳无奈地摇头，“我就是看她一个人在这厂区里东找西问，可怜的很。她爱人的同事跟我是不错的朋友，托我有事帮一把，我就顺便帮个忙而已。” “这世道，女人活着多艰难。”他喃喃说。 范永胜纠正他：“这世道，每个人活得都艰难！”看他的样子，范永胜就猜到，他想起了谁。 要是没有这场运动，韩轩阳那就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哪里会每天弄得一身泥水开着个破拖拉机满山满地跑着吃苦？ 他的老师、韩轩阳的父亲那样的艺术家，哪里会在冰天雪地的农场里挖地开荒，连顿饭都吃不饱？ 就这个小赵赵丽芳，一看那气质就不是普通农村妇女，果然弹琴跳舞写字都很有功底，可是她却根本不敢说出根脚，只能把什么都推到村里老农的身上，又何尝不是时代使然？其中缘由，不需要她多说，作为过来人的范永胜都能猜到。 要不是电厂自成体系，领导强硬，他也不见得就敢选用这样一个音乐教师。 “我可跟你说，我看中也不一定就能通过，都要服从组织决定，尤其政审这一关，我是帮不上的。” “永胜哥，说了我只是顺便帮忙介绍一下，最后结果我也管不了。” 他们感慨的时候，赵丽芳已经一路小跑到了公交站，赶上了最后一班车，并且好运地得到了一个座位。 最后一班车上大半都是下班后赶回县城的电厂职工，座位紧俏得很。 赵丽芳在心中检查自己今天在电厂的经历和言行。 今天其实是有点冒险了，连介绍信也没开，如果没有碰到韩轩阳，她这一趟就是白跑。不过，在感激韩轩阳热心帮助的同时，赵丽芳也颇有点无语。 她听说子弟小学缺少音乐教师时，是有意透露了一点自己的特长，但是她的原话是：“我喜欢音乐。小时候在村里就弹过琴，还喜欢跳舞，喜欢画画。我上过扫盲班，老师说我学得很快，字写得也好看。不知道能不能去子弟小学当教师。” 可是到了韩轩阳的嘴里，就变成了她“多才多艺”，什么都很厉害一样——虽然事实上她确实是这样，可是韩轩阳其实根本不知道啊。他可能是好心，不过也把赵丽芳吓了一跳，生怕他作为男主也有什么特异功能，能一下子看穿她的真实身份和技能。 赵丽芳之所以冒险把自己的技能暴露出来，是想着只要她被录用，就会有一些认识她的人对此产生疑问。与其到了那个时候，被那些人在私下里乱猜，不知道得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结论，倒不如她事先自己主动放出风声，把舆论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 她的那些解释当然经不起认真的调查，虽然她用作借口的都是已经过世的人，但只要认真查下去，总会有人知道实情。 可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在乎的并不是事实的真相，他们更感兴趣的是事情的猎奇性。他们关注某件不寻常的事情，为的只是在茶余饭后增添一点谈资，而不是真的去探寻这件事情发生的缘由。 赵丽芳相信，只要她给出的这些理由传播开来，那些认识她的人谈起她当了老师的事情，大部分就是这样： “你知道吗？后山村那个寡妇，后来她爱人又活着回来的那个女人，现在当了电厂的老师了！” “一个农村妇女还能当老师？我才不信。” “我骗你干什么？我娘家表妹的爱人的表姑家的外甥在电厂上班，他告诉我的。你知道她怎么当上老师的吗？” “怎么当上的？” “听说啊，那个女人从小就聪明，跟村里那些老农民学了手艺。一个吹唢呐的教她拉琴，谁知道人家就靠这一手，当上了老师！” “我也听说过，说她嫁人后上了扫盲班，认字写字可快了，那个知青都说，要是让她从小上学，说不定早就成了大学生了。” 最恶劣的不过是摆出一副看透世情的样子，说赵丽芳长得漂亮，说她爱人现在当了大官，凭着脸或者凭着关系，占了这么个好岗位，故意在外面散播消息，说她会这个会那个来掩盖这种交易。 可是又有谁会脑洞大开，犀利地指出：“你们都说错了！赵丽芳根本就是换了一个灵魂！” 且不说绝大部分人想不到，就算是有人怀疑，他敢说出来，恐怕被批斗的就是他自己吧？牛鬼蛇神全都被打倒在地，唯物主义才是唯一解释世界的真理！ 除了殷秀成。 她现在的身份是殷秀成的妻子，殷秀成的工作又是刑侦，她呆在他身边，就像是老鼠睡在猫床边一样，每天都在担心。 现在好了，范校长已经流露出录用她的意思，她只要回去把介绍信什么的办好，成功入职，就迈出了离开大反派的第一步！ 即使是公交车猛烈的颠簸差点把她扔起来，也没有影响赵丽芳的心情。 等到丁零当啷的声音慢慢消失，客车终于驶进了终点站。赵丽芳跟着脚步匆匆的人流，走出了汽车站。 人们向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去，不知道为什么，赵丽芳猛然抬头，看向了车站门口路灯下。 在那里，停着一辆汽车，一个男人靠着车头背光站着，一点红光在空中明明灭灭。 看见赵丽芳停下脚步，男人起身，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 这是赵丽芳第一次看见穿便装的殷秀成。 殷秀成穿着一身淡烟灰色的中山装，同色的长裤，黑色皮鞋，上面口袋插着钢笔。明明和周围很多人的打扮都差不多，但是因为衣服非常合身熨帖，料子也笔挺有型，加上他俊秀的眉眼，双腿修长，在车站门口四散的人流中，就像是一片灌木丛中冒出来的一根青竹那样显眼。 他把烟头掐灭，大步走到了赵丽芳面前。 “累了吧？”殷秀成目光带笑，伸手去接赵丽芳的包，“这破车，能把人颠散架了。” 赵丽芳原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一点儿也没有计较她自己擅自跑去电厂的事情。不过，回过神来一想，她还没跟他算账呢！骗她说抽完烟就谈一谈，结果他居然从二楼窗户跳出去逃跑了。 在部队里锻炼出来的好身手，就是用来跳窗的吗？ 赵丽芳白了他一眼，不肯把包给他，自己拎着往前走。 殷秀成追在后面，笑容如初：“饿了吧？快回去吃饭吧。” “孩子们都想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带他们吃过饭了，就是他们还在家里等着呢，咱们得快点回去。” 虽然明知道这是殷秀成的手段，可是想到只有三个孩子在家，没有大人照顾，赵丽芳还是停止了和殷秀成斗气的行为，拉开了他的吉普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去电厂还顺利吗？”殷秀成调头驶上了大道，打着方向盘问。 “我猜你没带介绍信，本来想要给你开了送过去的，可是下午出现场去了，没有时间。” 其实他担心了半下午。他猜赵丽芳一气之下去电厂，估计是想不到或者出于某种担心不敢去开介绍信。电厂这样的地方，要是被人看出来她举止异常，她又拿不出来介绍信，说不定就能把她当成敌特抓起来。 就算是报告到他这里，他跟人家解释清楚了，这中间吃的苦头，可不是白受了？别看赵丽芳平时说话细声细气，又长得白净漂亮，做家务也很在行，好像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可是殷秀成知道，这个女人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她不争不计较，是她看不上不在乎。 和她朝夕相处这几天，殷秀成唯一一次见到她眼中闪过惊喜，是她看见当初南和县最大的地主胡老爷家留下的那座大宅院时。然后她就哭了——当时殷秀成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然后把她吓得更加要离开他…… 其他时候，就算是她提起电视机、洗衣机这些国内非常罕见的家电，也没有真的当回事。看看，后来他没有买，她也从没提起过。 这么一个骄傲的人，要是被电厂保卫科的当成敌特给当众按在地上抓起来，她恐怕是要气疯了吧？ 不过，骄傲的人大部分都有一种独特的纯真。就像是赵丽芳，明明在跟他生气，明明要跟他离婚，但是一提到三个孩子，她还是选择把孩子放在第一位，暂时放下其他。是不是在她的家乡，对小孩子特别珍惜重视？ 殷秀成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分析总结赵丽芳的性格和行动特点。 赵丽芳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对他的问题作了回答。 “对了，我帮你开了介绍信，还有徐老头的推荐信。”殷秀成目不斜视，一脸正经，“就在我右边口袋里，你收好吧。” 赵丽芳也直视前方，斜了一个死鱼眼给他。谁要去他口袋里掏信？男人的套路，哼。 车停在筒子楼下，赵丽芳下车后，殷秀成从座位上方的夹子背后取下两封信，心里有些遗憾。小猫学乖了，不上当了呀。 打开门，看见小凤在像模像样地翻连环画，小虎在玩木头枪，冬雪很有长姐风范地坐在他们边上写作业看着他们，赵丽芳的心才踏实了。 小虎跑过来，用木头枪对着赵丽芳，嘴里突突突地配着音：“缴枪不杀！” 赵丽芳把包放在一边，举起手配合：“我投降，我投降。” 小虎高兴地笑着跑开了，赵丽芳过去看了看冬雪的作业，夸了她字写得工整，然后走到小凤跟前，低头看她手里的连环画。 从她进门，小凤已经偷偷从连环画的缝隙里瞄了她好几眼，可是现在她走到跟前，小凤反而一脸认真地看着连环画，头也不抬，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回来了一样。 赵丽芳蹲下身子，从小凤举在眼前的连环画背后一点点冒出来，直到眼睛比连环画高了才停止。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小凤，直到小凤忍不住抬眼看她，赵丽芳就对她挤了挤眼睛。 原以为这样一定能把小凤逗笑，没想到适得其反。小凤丢下了手里的连环画，嘴巴瘪着，眼圈慢慢红了。 赵丽芳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抱住了她：“怎么了小凤凰？” 这一抱，小凤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下殷秀成也走了过来，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看起来也是一脸不解。 “小凤凰今天是不开心吗？”赵丽芳抱着小凤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用温和的语气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告诉妈妈吗？” 小凤哭了一会儿，赵丽芳就这样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也不追问。 殷秀成搬了个椅子坐在对面，不错眼地盯着她们两个。 等到哭声慢慢小下来，小凤才打着嗝抬起头，两只手抓着赵丽芳的毛衣，控诉地看着她：“妈妈不见了，我以为妈妈不要我了……” 赵丽芳顿时觉得心里揪揪地发疼。自己从一岁多点养到这么大的孩子，跟自己亲自生下来的，也没有太大区别了。教他们说话，喂他们吃饭，抱着他们尿尿……什么事情没做过？ 三个孩子中，小凤是最敏感的。她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今天放学没有看见赵丽芳，就觉得自己被妈妈抛弃了。 想着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姑娘心里藏着这么可怕的猜想，赵丽芳就觉得心疼。 但是，她是真的要跟殷秀成离婚的，就算是今天不走，以后也是要走的。赵丽芳又不愿意撒谎，只能掏出手帕帮小凤擦眼泪：“妈妈在这里呢，小凤凰不哭了啊。” 殷秀成无声地站起来，出去端了一直热在炉子上的蒸锅进来：“小凤，妈妈还没吃饭呢，先让妈妈吃饭好不好？” 小凤自己擦了擦眼睛，打着嗝乖乖地从赵丽芳腿上爬了下来。 赵丽芳是真的饿了，她洗了手过来，桌子上已经摆了两个菜，一个白菜五花肉，一个土豆肉丝，居然还蒸了米饭。 虽然菜的卖相不怎么样，但是味道还可以，在及格线以上。 赵丽芳惊讶地问：“谁做的饭？” 冬雪可能会煮玉米稀饭，可是炒菜蒸米饭她可是不会的。难道是殷秀成？ 殷秀成坐在一边，把小凤抱在膝盖上，对着赵丽芳点了点头：“做的不好，你将就下。” 还真是殷秀成做的，真是看不出来，他还会做饭？ “我会的事情还多着呢。”殷秀成拿起连环画和小凤一起看，头也没回地说，好像有透视眼看见了赵丽芳的表情一样。 吃了饭，陪三个孩子玩了会儿，赵丽芳发现，虽然只有小凤表现出了恐慌，但是其他两个孩子今天也很黏她，应该也是受到了影响。 花费了比平时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三个孩子哄得睡着，赵丽芳就看见殷秀成在门外拿着两个信封对自己招手。 “街道介绍信，还有徐老头的推荐信。”殷秀成把两封信递给赵丽芳，“如果明天有时间，我带你去电厂，一起去拜访一下张书记。” 赵丽芳接过两封信，打开找到了介绍信，把另一封还给了殷秀成：“谢谢。不过今天我已经见过子弟小学的范校长了，他说让我回来等通知，如果通过了，就拿着介绍信去办手续。” 户口农转非，她已经沾了殷秀成的光，找工作的事情，能不用他的人情最好还是不用。 想到这里，赵丽芳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我自己坐车去就行了，你工作也忙，不用去送我。” 殷秀成的脸色不太好看：“你知道今天我出现场，是什么案子吗？” 一个女知青，被人先X后杀，窒息而死，现场极其惨烈。殷秀成当场就根据现场的痕迹追踪下去，两个小时就找到了真凶，抓住了邻村的一个老光棍。 出事的村子，距离去电厂的公路没多远。 而南和县这种公交车，在路上抛锚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万一要是…… 其实，今天他处理完案子回来后，就有一种开车去电厂接赵丽芳的冲动，只是被他用理智按了下来。 他怕自己的这种关心，对赵丽芳来说却是步步进逼，让她跑得更远。 他在汽车站门外等她那三十分钟，心里无比烦躁，又是担心又是恼火，一连抽了三根烟，这种频率超出了他平时的记录。 然而看见她的时候，殷秀成还要控制情绪，不能用这样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 赵丽芳听了他对案子的讲述，也露出了几分惊色，不过还是拒绝了殷秀成送自己的提议。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一个人还不是都过来了？” 那时候，村子里的二流子和猥琐老男人总是盯着她，赵丽芳也不是没感觉。 她知道自己用灵水变美会引人注意，可是到了这个时代，她什么都失去了，难道还要把对美的执着也扔掉，彻头彻尾地变成一个手脚粗糙、头发稀疏发黄、脸色黢黑的农妇？ 而且，说实话，她就算是真的不保养自己，以原主的容貌，在农村里也是顶尖的，还是一样被人觊觎。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殷秀成却是头发都竖起来了：“谁他妈敢欺负你？” 赵丽芳不想再提，想要含糊过去，殷秀成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做情报这么多年，从刚才赵丽芳的话里就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怎么肯善罢甘休！ “就是那个，那个外号叫歪头的。”大名好像叫李荣，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就靠着偷鸡摸狗过日子，家徒四壁，房子都快倒了。二十三四了吧，连个说媒的都没有。 以前原主喜欢穿新衣服戴新发卡出门炫耀，每次李荣都要找个没人的时候，追上夸她两句。原主又是看不起李荣，又是喜欢听夸奖，乐滋滋地听完就摇着细腰走开，把个李荣给馋得半死。 但是他不敢造次，因为知道殷青山不好惹，那老头年轻时候可是杀过狼的。 后来赵丽芳穿越过来，整个人变得低调起来，穿衣服专捡破旧的，出门也十分注意，尽量不落单。有两次她自己一个人去后山小煤窑捡人家掉的煤粉炭块，李荣还追过来想跟她搭讪，都被赵丽芳远远躲开了。 就在殷青山摔断腿躺在床上养病后，李荣的胆子大了起来。有一次，他趁着赵丽芳独自回窑厂拿工具的时候拦住她，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想要上前动手动脚。 殷秀成听赵丽芳用淡然的语气讲述着这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将近三年的时间，她过的竟然都是这样的生活！看她心思单纯的样子，原来应该根本没有吃过苦，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一看就是娇娇女的她，把他一家老小都照顾得妥妥当当。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单腿跪在赵丽芳面前，把她搂在了怀里。 “对不起。”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 赵丽芳本来已经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听到殷秀成说“对不起”，才把手慢慢掏了出来。 殷秀成反应很快，赵丽芳把手抽出口袋的一瞬间，他已经把赵丽芳裤子口袋里的东西拈了出来。 看着自己两根手指间的那个白色粗布抽绳小口袋，殷秀成露出狐疑的神色。 赵丽芳都惊呆了：“别动！” 殷秀成先是轻轻捏了捏这个小孩拳头大小的口袋，感觉到里面是粉末，然后拿到鼻前嗅了嗅，眉毛就皱了起来。他抬起狭长的凤目扫了赵丽芳一眼：“你给我坐好！”什么东西都敢装在身上，也没想想后果？ 赵丽芳刚刚欠起身子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被殷秀成这一声命令，不由地坐回了椅子上。等她坐好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听话，就拧着眉毛气呼呼地瞪着殷秀成：“里面是石灰！弄瞎你眼睛别怪我！” 殷秀成已经轻轻抽开口袋上的绳子，捏出一抹白色粉末在指尖揉搓，头也没抬：“你知道危险，还带着它？要是不小心弄湿了裤子，怎么办？” “我有分寸。”赵丽芳伸手，“还给我。” 殷秀成把口袋上的绳子抽紧，抬起眼睛看她：“你就是用这个防身的？” “那你觉得呢？”赵丽芳给了他一个白眼，“碰见流氓，我一个弱女子，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了。” 殷秀成盯着她：“管用吗？” 赵丽芳不甘示弱，也盯着他，冷笑：“你说呢？”她的眼神往下移，“他捂着脸在地上打滚，然后被我狠狠踢了三脚，整个人痛得都叫不出声了。后来，他再也没敢跟我说过一个字废话，见了我就绕着走。” 听说歪头在他那破屋子里躺了两天多都没出门，还是邻居怕他死在里面去看他，才发现他狼狈不堪，眼睛差点瞎了，走路还夹着腿。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敢说实话，只说自己不小心摔跤了。 殷秀成领悟到她是在用这个例子警告自己，露出了真诚的微笑：“赵丽芳同志，你真优秀。”可惜这些手段对他是没用的。 小猫聪明是聪明的，就是心态还不够稳，逼得一紧心里就会乱，心里一乱破绽就多了。 赵丽芳想要回自己的防身包，可是殷秀成却把它收了起来。看着她生气的脸，殷秀成单膝跪在她面前，笑得温柔：“别急，等我给你弄点东西，比这个安全，还好用。” 他再次抱了抱赵丽芳，在赵丽芳发作之前，就松开手臂走回了卧室。不一会儿，殷秀成出来了。他走到赵丽芳跟前坐下，伸出手掌给她看。 赵丽芳看了半天，才看出来他的掌心似乎有几根细细的透明针。 “强效麻醉针，即时见效，一头老虎两秒钟就会昏迷。”殷秀成捏起一根举起来给赵丽芳，“透明隐形，很难察觉。使用前，用力甩动，针头保护层就会破碎，麻醉剂流入针头，就能用了。” 殷秀成把针尾的黑点给赵丽芳看：“看清楚，黑点这头是针尾，还有一个凸点。其他地方都是透明的。千万不要拿反了。划破一点皮，就即刻见效。” “平时可以藏在身上。放心，只要你不去参加跳高比赛或者短跑比赛，都不会让针头保护层破碎的。”他抓起赵丽芳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把那根透明针别在了赵丽芳的袖口，“你摸一摸，能找到针尾吗？” 赵丽芳已经彻底惊呆了。她穿越进来的是一篇年代文，而不是谍战文吧？这是七十年代无误吧？怎么还有这么黑科技的东西？ “我简直要以为你想我加入特工组织，然后利用美色去完成任务了。”赵丽芳看着自己的袖口，低声自语。白色毛衣袖口上那一点极其细微的黑点，恐怕是除了特殊工作者，谁也不会把它看在眼里当回事吧？ 殷秀成挑了挑眉毛，特工组织也就算了，用美色去完成任务是怎么回事？虽然历史上美人计很出名，但是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却很少用这个办法。尤其殷秀成自己，对这种手段更是不喜。 经过了专业培训，他能从做到潜伏时从心里到外表都表现出与敌人同一阵营，但是却始终不愿将肉体交给不是配偶的人。他始终记得一位牺牲的前辈说过的一句话：不要忘记自己的底线，否则，就会在光怪陆离的资本主义世界中沉沦。而他的底线，大概就是守住自己吧。 这么多年来，让他有控制不住抱抱的念头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个女人了。 也正因此，他在笑容和语言上下了功夫，争取让人在交谈中，就能够确立对他的信任关系。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这些年来，他凭着斯文可亲的外表，真诚亲切的笑容，在外界无往不利，可是在小猫面前，却总是被她弄得笑不出来。 赵丽芳在殷秀成的目光注视下，小心地伸出手指，在袖口慢慢摸索着，感觉到了那点与毛衣的柔软不同的地方。她动作缓慢地捏着那一点，缓缓抽出了一根自己都看不见的针。 殷秀成满意地点头，指导着她，看着她亲手把麻醉针别在了毛衣下摆上。 “就这样甩，零点五秒之内通过三十厘米的距离，就达到要求。”殷秀成空着手比划了几次，“你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所以遇到坏人不要正面敌对，而是要麻痹敌人，等到敌人放松警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动手。偷袭，明白吗？” 赵丽芳茫然点头，觉得眼前的一切好魔幻。 殷秀成严肃地强调：“赵丽芳同志，请你听好了！对你来说，遇到坏人，最好的选择是逃跑！不是斗智斗勇！” “我给你的这三根麻醉针，是为了以防万一，是在最坏的情况下，你逃跑失败的时候才用的。可不是让你去跟坏人作斗争的，你明白吗？” 赵丽芳用力点头。她再怎么看着大反派生气，也知道他这次的举动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他说的都是对的，她怎么会不听？ 有了这三根麻醉针，赵丽芳也没有再提去小卧室睡觉的事儿。殷秀成这么做，其实也是在表态，不经她的允许，他是不会对她做什么了。 听着赵丽芳在身边终于安稳下来的呼吸，殷秀成睁开眼睛，在黑暗的卧室里静静地看着她漂亮的侧颜轮廓。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翘起嘴角，闭上了眼睛。 天色亮得早了，筒子楼离街面不远，赵丽芳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隐约有人声和自行车铃声传进来。 殷秀成躺在床的另一边，老老实实地跟她保持着距离，赵丽芳心里松了口气。她其实很害怕殷秀成跟她耍心眼，趁她睡着了搞点什么早上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的花招，那就很恐怖了。现在看来，殷秀成这个人虽然一身缺点，但是一旦承诺了，还是有点点信用的。 她坐起身来，那边殷秀成也跟着醒了，而且非常自觉地披上外衣去走廊上开炉子。赵丽芳换好衣服，又开始了一天的主妇生涯。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九点多钟的时候，有人敲门，让她到街道办去一趟。赵丽芳不明其意，去到街道办，就被带到一个会客室，被颁发了一张奖状。 看着通红的奖状上“优秀军属”的字眼，赵丽芳一时回不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 “赵丽芳同志，你的事迹被南和县武装部上报，经过上级组织的审查，授予你H省优秀军属的称号！”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军装，笑容满面，伸出手握着赵丽芳的手用力摇动。 家属院所属的街道办主任连忙介绍：“这是咱们市武装部的田部长，专门从市里来给你颁发奖状的。” 田部长狠狠夸奖了赵丽芳：“小赵同志，你在殷秀成同志牺牲之后，为整个家庭所付出的一切，人民群众和组织都看在了心里。虽然殷秀成同志如今已经转业，但是你在他背后做出的贡献，人民解放军不会忘记！” 赵丽芳笑着应对，说了不少套话。但是田部长显然是真的很满意她的表现，直到临走还在夸她，说会号召全省军属向她学习。 田部长一行人走了之后，街道办杨主任看着赵丽芳的眼神也分外亲切，非常热情地留她坐下交谈，问她家里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街道办帮忙。 赵丽芳谢了他，杨主任看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今天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就意味深长地说：“小赵同志，有了这个奖状和表彰，以后不管是什么单位招工，你都是第一优先啊。” 昨天殷队长来开介绍信的时候，他可没想到人家有这么大的能耐，直接活动到了省里，拿到了这个级别的奖励。这下，就算是殷队长爱人是个农村妇女，南和县所有的单位，只要她想，基本上都能进去。真是，啧啧，手眼通天啊。 赵丽芳突然明白了，手中的奖状和奖牌好像一下子就重了起来。她还是和这个时代有隔膜，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样的荣誉有这么大的价值。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只盘旋着一个问题，这是不是殷秀成操作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29章 回到家里，看着那张红彤彤的奖状，赵丽芳突然恍然大悟。省级优秀军属，让全省军属都向她学习，她都被推到那么高的道德模范位置上了，还怎么跟殷秀成离婚？这不就跟那些网络小说里写的圣旨赐婚一样吗？殷秀成真是太阴险了！ 但是赵丽芳怎么想，也想不到对应的解决办法。 毕竟她根本没有什么人脉，而殷秀成却恰好相反，在部队这些年来暗中发展了很多中高层的关系。从政治和大局方面跟他斗，赵丽芳毫无资格。 但是赵丽芳有一个优势却是殷秀成不能比的，那就是她知道剧情。 既然殷秀成放了大招，那她也只能把杀手锏用出来了——上女主！ 等到殷秀成对女主一见钟情，恐怕要恨死自己今天的行为了吧？到时候就是他求着自己离婚了。那个时候，哼哼，赵丽芳冷笑了两声，心理得到了安慰。 今天殷秀成回来得很晚，他让人捎了口信，说局里有工作要加班。赵丽芳笑眯眯地感谢了来送信的年青公安，转过头就撇嘴，大反派准是心虚了，又开始逃跑！ 直到半夜十点多，赵丽芳都已经快睡着了，却突然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客厅的灯被打开，赵丽芳披上衣服起来，看见了一身疲惫的殷秀成。 他手里拿着大檐帽，脚上的皮鞋和裤腿都是斑斑点点的黄泥，俊秀的眉眼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倦意。 赵丽芳站在卧室门后，看着他动作沉重地放下大檐帽，从壶里倒水洗手洗脸，然后打开平时放着剩饭剩菜的橱柜，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他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赵丽芳转开头，不敢再看大反派的背影。好吧，她是故意没有给他留饭，谁知道他会这么晚回来还没吃饭？好歹也算是个领导，还能没地方吃饭？ 她悄悄摸回床上，躺在被窝里，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叫他先斩后奏弄个优秀军属把他们绑定！你这么厉害，你自己做饭吃啊！赵丽芳在心里念了三遍，告诉自己没有做错，用力闭上了眼睛。 客厅怎么没动静了？算了，不管他！ 在脑海里数了一千零八十六只羊，赵丽芳烦躁地翻了个身。又数了八百个，再次翻身。 最后，赵丽芳还是抓着头发坐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外看。 一身警服的殷秀成就那样趴在小桌子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他个子太高，桌子太矮，两条腿蜷曲着，一看就很别扭。 赵丽芳在卧室门口站了好大会儿，他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她皱着眉毛，返回身披上外衣，打开了卧室门。刚走到殷秀成背后，他就猛然坐起身来：“谁？”那一瞬间，他身上的凌厉气息把赵丽芳吓了一跳。 等到他看清楚是赵丽芳后，才放松了身体，一双凤目也和缓下来：“吵醒你了？” 赵丽芳心里很不是滋味，板着脸问：“你怎么不进去睡？吃饭了没有？” 殷秀成笑而不答。 赵丽芳瞪着他，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殷秀成才不得不低头：“下午开了个会，然后有案子，到下面出现场。地方有点偏远，来回不方便，没来得及吃饭。” 赵丽芳哼了一声：“那你还不赶快去换个衣服？”她走到橱柜面前，拉开柜门盛了面粉，拿了鸡蛋，“鸡蛋面条，吃不吃？” 殷秀成在她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样一个好媳妇儿，谁放走谁是傻瓜！ 葱花炝锅，香味扑鼻。鸡蛋手工面很快端到桌上，两大碗被殷秀成扫了个风卷残云，汤喝光了，碗底好像舔过一样。赵丽芳都惊呆了，看着殷秀成的眼神都隐藏不住同情，这是饿成什么了？ “星期天回去看看爹娘吧。然后，这几天把那个院子修整一下，回头把他们接过来住。临时户口的问题，我来解决。”洗干净锅碗，殷秀成无比满足，躺在床上跟赵丽芳聊天。 “也好，他们在村里应该也挺无聊的。” “我是说，回头你去电厂上班了，孩子没人带，把他们接过来帮个手，你觉得怎么样？” 殷秀成的话让赵丽芳不由翻了个身，本来背对着他的，这会儿变成了面对他。 殷秀成居然真的支持她去电厂上班？他那么多心眼，难道没有想到这样有可能让她脱离控制？不对，现在有了优秀军属这个荣誉，她走到哪里都被打上了殷秀成爱人的烙印，他当然不怕了。 想起这个，赵丽芳不由哼了一声。 “我听说了，你在范校长面前表现不错，范校长也向组织提出了考察你，看你是否适合担任子弟小学音乐教师的书面报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是经不起组织调查的？” 当时听到详细经过的时候，殷秀成都快要气笑了。 这小猫有时候是真天真，她所在的地方可能从来没有这么严格的组织审查程序吧？五六二电厂的重要性，她根本不知道。她没有介绍信就去电厂党委乱跑，没被抓起来已经是运气不错。她居然还胆大包天，在范永胜那里撒谎，真觉得把一切都推到死人头上就没有问题了？ 这天底下有谁是傻瓜呢？范永胜绝对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揭穿她。 范永胜的师母，也就是韩轩阳的生母，就是一个气质清雅、多才多艺的才女，只是在运动来临时，被迫和韩轩阳的生父离了婚。只怕是范永胜看着赵丽芳，想起了自己的师母，移情之下，对她有所照顾吧。 他们做情报的都知道，只要经过，就必然留下痕迹。她那些谎话，根本就经不起真正的推敲。 好在政审这种事情上，殷秀成的意见能占很大比例。他说赵丽芳是自己爱人，从农村出来不懂组织程序，脾气又犟，介绍信丢了也非要把事办完，见笑见笑之类的。对方也就了然地哈哈笑着，把这一幕揭了过去。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赵丽芳被他吓得心慌慌，她知道这个年代很可怕，有很多习惯和观念是她那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的，但是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组织真的会调查那么深入？ 殷秀成听出了她嘴硬背后的惶恐，心里软了好几分。 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温柔：“你应该给我一点信任。” 赵丽芳立刻呵了一声。你用什么来赢得我的信任？是凭你一回来就对我动手动脚，还是凭你在那院子里强吻我？要不是你总是耍流氓，我用得着这么着急去找工作？用得着做出这么多傻事？ “有什么事情，跟我商量一下，我会尽全力帮你的。”殷秀成锲而不舍。 “你有这么好？”赵丽芳讽刺。 “没有。” “因为我只对你好。” 赵丽芳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呸”他一口，居然还敢给她撩骚？ “你的好就是弄个省级优秀军属，把我绑在你身上？”赵丽芳终于忍不住质问。 殷秀成认真地说：“难道你不值得这个荣誉？你做得这么优秀，为什么不能得到相应的奖励？” “可是这样的奖励，是把我架在了道德高台上。以后我如果想跟你离婚，恐怕所有的部门都不会通过，否则这省级优秀军属的表彰就成了一个笑话。”赵丽芳冷静地说，“我只是跟从我的心，当初留在殷家是如此，现在要跟你离婚也是如此。” “这样的做法，对我来说，不是奖励，是惩罚。” 殷秀成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那几年那么苦，她都忍下来了，他一回来，她却坚持要走。 “为什么非要离婚？不是我吹嘘，离婚后，你不可能再嫁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了。”他不甘心。 赵丽芳回以冷笑：“女人就一定要嫁人？女人的价值就由她嫁到的男人是否优秀来决定？”她感觉自己当初的生活，比几个结婚嫁人的同学好友幸福指数都高得多。 她换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语气：“我愿意为了社会主义事业奉献自己的一生，没有多余的精力经营家庭。殷秀成同志，你能理解吧？” 殷秀成沉默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可能不太理解，人类社会的规则就是这样的。” 赵丽芳：呵呵。去tmd人类社会。让女主跟他谈去吧。 虽然夜谈会不欢而散，但是赵丽芳还是接受了殷秀成的建议，开始修葺那座他们买下来的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应该是从当初的大宅院后花园中隔出来的，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三间西厢房，隔壁就是人民公园。殷秀成找了几个人去把三间东屋也盖起来，把那些年久失修的地方都修理一遍，房顶上的瓦重新修补，然后修建厨房和厕所，赵丽芳就在一边监工，烧个热水，提个意见什么的。 周六下班，殷秀成接了三个孩子，开着车带着一家人往后山村去。 殷青山老两口看见他们一家，高兴坏了。老太太一把就把小虎抱了起来：“哎哟，小虎你又长胖了，奶奶都快抱不动你了！” 殷青山看见殷秀恒手里的麦乳精和水果，骂他浪费东西，嘴角却压都压不下去。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了饭聊了会儿，就各自睡下。 等到清早起来，村子里就有人大叫起来。赵丽芳没去看热闹，隔壁的大娘却看完了跑回来，专门过来殷家宣扬：“歪头不知道被谁打了，腿都断了，丢在渠里泡了一个晚上！啧啧啧，这次不知道他又干什么了，碰到厉害人了吧？” 赵丽芳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跟着猜测，没有去看身边的殷秀成。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30章 虽然没有看殷秀成，但是赵丽芳敢断定，把歪头李荣打成那样的，除了他没别人了。哪有这么巧，他一回来，歪头就挨打了？ 啧，还是公安呢，动用私刑，有没有法制观念啊？可见大反派从骨子里就有着黑化的潜质。 殷秀成坐在一边，把装着瓜子和水果糖的盘子往大娘面前推，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大娘吃得过瘾，八卦之火燃烧得就更加猛烈了，把歪头做的坏事都讲了一遍，直到上工铃声响了，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人们汇到胡同里，成群结队地向着大队办走去。村子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殷秀成站起身，招呼三个小家伙：“出去玩不？” “去，去山上抓坏人！”小虎兴奋地举着他的小木枪表示响应。这是爸爸刚给他买的礼物，他特别喜欢，回家也非要带着。 小凤又换了一本连环画，看得格外认真。听见双胞胎弟弟的声音，按惯例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继续看连环画。 冬雪还在门口和自己以前的小伙伴聊天，小伙伴非常羡慕她身上的新衣服，冬雪把自己的小发卡取下来送给对方，小伙伴又想要又不敢要，正在矛盾纠结。 殷秀成又来邀请赵丽芳：“出去转转，好久没回来了。” 看着殷秀成脸上难得的雀跃神色，赵丽芳想起他确实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上次回来也是匆忙来去，想要到处看看家乡也是难免。 赵丽芳一起身，三个孩子就都奔了过来，跟在她身边。跟老两口打了个招呼，赵丽芳就带着三个孩子跟着殷秀成出了门。 后山村位于一个小山边上，村子不大，只有一条泥土路南北贯通全村。村西就是山，村东则是田地和前些年修建的利民渠。 利民渠其实是从里面更高的山中流下来的，不过那些深山赵丽芳就没有去过了。 她听说，里面的山里还有狼。冬天下雪的时候，后山村里都有人发现过村里有狼的脚印。村里就有一个中年妇女，脸上满是疤痕，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殷老太说，那就是十几年前一个人在田里干活的时候，被狼咬的。 要不是殷青山正好赶上救了她，恐怕她就死在狼口里了。 殷秀成穿着便装，带着他们从村中唯一的道路向南走。一边走，他还一边跟赵丽芳介绍他小时候在哪里做过什么，跟小伙伴们干了什么坏事，三个孩子前后追逐，笑声不断。 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一群人从东边水渠的方向走过来，中间是一副门板，上面躺着一个人，吵吵闹闹地往这边过来。 殷秀成十分自然地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大队长李土根接过他递上的过滤嘴香烟，夹在了耳朵后面：“还不是歪头！天天偷鸡摸狗，不知道又干了什么事儿被人给打了，丢到水渠里，这半天才捞起来。” 主要是这歪头为人不好，聪明点的二流子就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去外村偷点摸点，在自己村里老老实实，见了人也叫人，村里人就算是不喜欢，也不会针对他。可是歪头在自己村里都不老实，谁家的东西都要顺点走，哪怕是看见小孩子都敢抢糖吃那种，谁不厌烦他？ 这天气虽然开了春，水里还是冷冰冰的，谁愿意为了这么一个货色下去泡凉水？ 李土根还是点了两个党员，才把歪头从水渠里捞出来。不过，看样子已经泡了半个晚上，这会儿都快没气了，还是赶快送去看看吧。 殷秀成上去看了看面色青白昏迷不醒的歪头，一脸不忍：“我的车就在下面，要不我把他送去县里医院看看吧。” 李土根很高兴，拍着殷秀成的肩膀：“还是秀成你觉悟高！”这大队里要是死了人，他这个队长也是要担责任的，哪怕是个二流子，也得给个交代啊。 赵丽芳斜着眼睛看殷秀成。黑，真黑，明明他才是真凶，这会儿却成了好人。回头就是歪头自己，也不会想到是殷秀成揍了他。因为只要殷秀成袖手旁观，歪头就很可能死在村口了。 于是，一群人抬着门板，顺着山路下去，来到了殷秀成停车的地方，也就是前山村村后。 刚把门板放在地上，前山村村里就走出来两个人，看见这一群人在这里，也好奇地走了过来。 赵丽芳不想看歪头那张脸，也怕三个孩子跑丢，就站在人群外高一点的地方看着，一眼就看见了这两个人。 一个是韩轩阳，另一个是个年轻姑娘。赵丽芳心里一动，仔细打量着这个姑娘，几乎立刻就确定，这就是那本年代文里的女主童檬！ 因为这个姑娘眼神中的那股子劲头，和走路时候挺胸收腹昂头的姿势，和一般的农村姑娘有着明显的区别。 那就是来自穿越者内心的某种自信吧。赵丽芳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照照镜子，审视一下自己，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露出了太多东西。 童檬看见了人群中的殷秀成，眼睛就是一亮，拽着韩轩阳就挤了过去：“公安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殷秀成已经和原文女主见过面了？赵丽芳盯着殷秀成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如原著所说，对童檬一见钟情。 感受到赵丽芳的目光，殷秀成回头对她一笑，一只手抓住了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小虎，把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这才对童檬点了点头：“你好。” “谢谢你啊，公安大哥，多亏你后来派人来看我，我爹我姑姑他们才没敢逼我嫁给那个老头子。” 童檬很感激，当时这位帅公安就那样骑着摩托走了，她清醒过来之后，觉得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想要逃走，可是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就在她绝望的时候，第二天竟然真的有乡里的公安来她家，严肃地警告了她的父母，吓得他们打消了用她换钱的主意。 “那是我应该做的。”殷秀成露出温和的笑容，然后对着韩轩阳点了点头，“谢谢你那天在电厂帮了我爱人。” 他对着赵丽芳招手，赵丽芳只好拉着两个女儿走了过来，跟韩轩阳打招呼。 “哇，嫂子好漂亮啊！”童檬双手交握，露出了一脸的羡慕。 似乎没有想象中那种见证了剧情重大发展的感觉…… 赵丽芳也对她笑：“你也很漂亮，五官很好看。” 童檬捧着自己的脸：“我也觉得，等我变白了，一定也会很漂亮。”她扭头看韩轩阳，“你觉得呢，韩哥？” 韩轩阳哈哈笑：“现在也很漂亮啊。” 赵丽芳偷偷看殷秀成，殷秀成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对她挑了挑眉毛。好像没发生化学反应？赵丽芳有点疑惑。 童檬看见了躺在门板上的歪头，大惊失色：“这人快不行了啊。”昏迷不醒，脑皮质功能发生了严重障碍，基本上已经到了完全意识丧失的程度，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殷秀成叹了口气：“嗯，我要送他去县城医院看看。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人？” 李土根看着一个年轻姑娘在这里叽叽喳喳的，不耐烦地对她挥手：“我们大队的社员！小孩子家，走开走开，别添乱！” 童檬还想说什么，却被几个男人推开，抬着歪头往车里送。 “喂，喂，不能这样啊！会死人的！”童檬急得跳脚，但是没有人搭理她，殷秀成把小虎放下来，交给赵丽芳，开着车带着李土根和另一个社员，一起把歪头往县城送去。 童檬耸了耸肩膀：“为什么他们都不听我的？” 韩轩阳安抚她：“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大概是老天爷都不想让你救他。” 赵丽芳想要回去，可是三个孩子非要在村口等殷秀成，她只好带着他们在村口的树底下玩着。童檬对赵丽芳非常感兴趣，总是盯着她的脸，夸她的皮肤好，五官好，搞得韩轩阳都不好意思了，找了个理由把童檬拉走了。 原以为要等好几个小时，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殷秀成的车就回来了。 歪头没有坚持到县城，就死在了半路上。因为昏迷不醒，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车上躺着的姿势不对，呕吐物堵在了嗓子上，被活活憋死的。后座上配着歪头的社员吓了个半死，一身脏衣服失魂落魄地跟着人回家去了。 李土根叹着气，叫人去准备给歪头办丧事，还谢了殷秀成。 赵丽芳看着殷秀成的眼神都有点变了，这才是大反派真正的面目吧？无声无息地就把人杀了，别人还要说他是好人。如果有一天，她也被大反派列为敌人，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遭遇？ 殷秀成看出了她的畏惧，无奈地走上前去：“你在乱想什么？”他压低了声音，“我只是教训了他一顿，让他全身疼痛，还把他脸打肿了。他的腿断和落水，都和我没关系。” 不过，他看出来歪头命不久矣，也知道大家根本没有急救知识会造成二次伤害，但是他没有提醒。仅此而已。 赵丽芳半信半疑，除了他还会有什么人对歪头动杀机？ 殷秀成也是眸光微寒，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就算是杀的是一个二流子，他也不会放过。 “我们去水渠那边看看。” 赵丽芳跟着殷秀成，看着三个孩子，来到了水渠边。殷秀成顺着地上的痕迹，找到了事发地点。 一株歪脖子柳树刚刚发出嫩芽，树枝垂在水面上，树下摆着一块造型像老虎一样的石头。 “就是这里。”殷秀成站在水渠边上，寻找着痕迹。 赵丽芳在他身后，却已经全身冰冷。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31章 歪脖子柳树，树下有一块像老虎一样的石头！这分明就是原著里面三个孩子出事的地方！ 赵丽芳站在那里，一股股冰寒从脚下升起，顺着四肢爬到心脏，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看书的时候就为几个孩子惋惜，但那不过是对书中虚构人物命运的一点同情而已。可是当她和三个孩子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把他们拉扯长到这么大之后，突然看见这个地方，那种感觉，就像是冬夜突然坠入冰窟，寒彻骨髓。 殷秀成偶一回头，看见赵秀芳面色惨白，全身颤抖，一个箭步冲过来就把她扶住了：“怎么了？” 赵丽芳控制着自己心中的惊惧，努力开口：“把，他们，叫，回来。” “冬雪，小凤，小虎，都过来！”殷秀成大声喊，小虎还要跑，被冬雪一把抓住小手，拽了回来。 小凤看了看周围，小跑着过来抓住了冬雪的另一只手。 “好了，咱们先回家。”殷秀成摸了摸赵丽芳的脉搏，看了看她的眼睛，确定她是受到了惊吓。虽然不明白她是被什么吓到了，殷秀成还是立刻弯腰抱起了赵丽芳，让三个孩子拉着手走在他前面，一起回家去。 等到坐到殷家自己的床上，赵丽芳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方才，她感觉就好像被什么噩梦笼罩了一样，总有一种悲剧会重演的可怕感觉。 殷秀成握着她的手，像她平时安抚几个孩子那样轻轻抚着她的背，发现她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以后，不要让他们去那里。”赵丽芳的声音嘶哑，紧紧抓着殷秀成的手叮嘱。 “好，我记住了，不让他们去。”殷秀成语气坚定地答应。 赵丽芳再次强调：“千万记住了。” “好。绝对不让他们去水渠边上玩。”现在是她说什么，殷秀成就答应什么。看着她的瞳孔慢慢恢复正常，脸色也有了点血色，殷秀成才松了口气。 “秀成啊，丽芳怎么样了？”殷老太端了一碗酸汤，在门口叫。 刚才殷秀成抱着赵丽芳回来，把老两口吓了一跳，连忙追问怎么了。殷秀成说，可能是看到歪头死了吓到了。老太太一听是他们俩跑去了歪头出事的地方，还带着三个孩子，气得抓起一把扫床的高粱杆小扫帚就打殷秀成。 老太太觉得这是因为死去的歪头鬼魂还留在水渠那里，赵丽芳火力弱，就被冲撞丢了魂。要不是知道这个年头不兴这个，老太太都要去给赵丽芳招魂去了。 既然不能招魂，那就烧碗热汤，喝了躺下蒙着被子发发汗，睡醒一觉就好了。这就是老太太的观念。 老太太把汤端进来，看着赵丽芳一口气喝完，瞧着她红彤彤的脸，笑眯眯地对殷秀成说：“照顾好你媳妇，三个孩子你放心，我跟你爹看着呢。” 赵丽芳躺在床上，盖着还散发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心里的恐慌一点点退去，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殷秀成的手。 她松开了自己的手，心中有些感慨。在刚才那个时候，大反派还真是格外有男友力啊。而且说实话，他的反应也确实给了惊恐的她极大的安全感。 赵丽芳把手缩回被子里，低声对殷秀成说了声“谢谢”，就觉得困意泛了上来。模模糊糊的，她好像看见殷秀成低下头对她说了句什么，但是她根本没有听清就被睡意淹没了。 殷秀成看着赵丽芳陷入沉睡，小脸已经变得红扑扑的，嘴角不由放松，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 “没良心的小猫。”害怕的时候抓着他的手紧紧不放，现在好了就一把丢开……唉。 坐直了身体，殷秀成的眼神冷了下来。居然有人敢让他背黑锅？他只是打了歪头一顿，可没有想杀人。因为他早就想好了，过两天就整顿城乡秩序，一波清扫下来，歪头这种偷鸡摸狗的绝对在被抓名单上。打他一顿不过是收个利息罢了。 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他之后杀了歪头，这一点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早上听见社员们议论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歪头倒霉，醒过来后不小心坠入水渠摔断了腿，因为他脸上的伤痕才被人误会成打断腿丢入水渠而已。 但是当歪头死后，殷秀成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尸体，才发现歪头的腿不是摔断的，是被人打断的。 而且下手很干脆，力气也够大，一看就不是新手。这样的手法，可不像是普通农民社员应该有的。 所以殷秀成才会想要到现场去看看，只是没想到，赵丽芳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吓成这样。也许是她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察觉了什么他没有看到的东西？ 殷秀成思考的时候，脸上是冷漠平静的，和平时温和微笑的他判若两人。他坐在小床上，梳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是昨晚十一点钟左右，他趁着赵丽芳睡熟的时候还悄悄起来，追着出去偷东西的歪头来到村口，直接一巴掌砍晕，然后把歪头提起来丢进路边的小树林中，好好招呼了一顿，保证歪头醒过来会全身疼痛，几天都不会停止。最后，殷秀成还给他脸上来了好几拳，打个鼻青脸肿，让他个记号，出门时候丢脸。 早上社员发现歪头的时候，他已经在冰凉的水渠里泡了好久。根据他身上衣服、温度和皮肉的泡痕，殷秀成推测歪头是凌晨一点到三点时候被打断腿丢进水渠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什么样的人，能够在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活动？ 至于社员们说的歪头是偷鸡摸狗被人发现打成这样丢水渠的猜测，殷秀成根本不认同。 第一，歪头醒来后，会全身上下到处疼痛，根本不可能还有精力和心情去偷窃；第二，如果是歪头偷窃被抓，对方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偷偷摸摸把他扔到水渠里，只需要在村里一声呼喊，全村男人就能一起上把他打个半死；第三，当然是歪头的腿被打断的手法有点专业，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这三点加起来，殷秀成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利民渠上游在山上，是从H省最大的河流郏贾河分出的一条人工水渠。这条水渠从南和县周围绕了大半个圈，从山中穿行而过，灌溉了无数良田，造福百姓。而利民渠的起始点就在郏贾河的南和县水坝处——这座水坝距离五六二电厂不过三里地。 这也是当初五六二电厂选择在南和县落户的一个重要原因，煤矿资源丰富，水力资源也不错。 所以，这就有意思了。 殷秀成眯起狭长的凤目，嘴角冷冷地勾起。罗网张好，就等着他们冒头呢。 看看赵丽芳睡得挺好，没有做噩梦的样子，他才起身去了堂屋。三个孩子知道妈妈累了在休息，一个个都很乖地在门口玩，没有一个人大声喊叫。 殷秀成走过去摸了摸他们的头，确定他们都没有受到惊吓。当他的目光落在小凤手里摆弄的东西上时，脚步一顿。 “小凤，这是从哪儿来的？”殷秀成学着赵丽芳蹲下身，平视着小凤的眼睛问。 小凤和他一模一样的凤目平静地回视：“刚才，水渠那里发现的。” 殷秀成抿了抿嘴，审视地看着小凤，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凤斜眼看他，动作和赵丽芳一模一样：“那个死人的衣服，破了，掉下来的布。” 殷秀成眼神渐亮：“所以，你不是随便捡的？” 小凤强调：“我说了，发现的！” 殷秀成越来越有兴趣：“那你还发现了什么？” 小凤看了看他，指了指他口袋上的钢笔：“给我用一下。” 她拿着笔的姿势有些不太熟练，但是却是正确的。殷秀成找了一张纸给她，小凤皱着眉头，在纸上划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条：“水渠。” 然后在线条某个位置画了一条竖线，上面又添了几条细小的线条：“树。” 树旁边涂了一个黑疙瘩，加上了四肢：“爸爸。”殷秀成无言，抬眼看小凤，人家的表情很认真，他只能闭紧嘴巴，继续看。 小凤的笔尖往线条另一边挪了一段距离，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四边形：“这里，石头缝里，有块布。” 殷秀成估摸了一下，大概就是当时三个孩子在水渠边追着玩闹的地方，距离他大约六七十米的样子。 案情其实他已经大概有了推测，现在对他来说，更大的收获是发现小凤竟然有这样的天赋。 “那你觉得为什么这块布会在那里呢？” 小凤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同胞弟弟小虎一样，觉得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问，要不是你是爸爸我是不会给你面子回答这么详细的：“打架了，把衣服撕破了，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殷秀成惊喜极了。 他继续询问小凤，小凤显然对他永无休止的问题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忍着一一回答。这下殷秀成才发现，小凤居然天生记忆力过人，那些她看过的连环画，学过的知识，到现在都能背诵如流，一个字都不错。 殷秀成继续测试，发现小凤居然在两岁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记忆！ 她还记得她跟姐姐和弟弟在院子里，妈妈在厨房给他们偷偷蒸鸡蛋羹，生怕被邻居发现的事情……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32章 赵丽芳醒来的时候，阳光正从厚厚的窗户纸上透进来，在地上留下一块方方正正的图案。 她有片刻的恍惚，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一个小脑袋从门框外伸进来，看见赵丽芳坐在床上，立刻扯着嗓子吆喝起来：“爸爸，妈妈醒了！”一边喊，一边冲过去熟练地爬上床把赵丽芳扑倒的，除了小虎这个调皮蛋还有谁？ 闻声而来的殷秀成一步上前，提着儿子的后衣领就把他丢到了一边：“都多大了，还跟你妈撒娇？” 三个孩子里，跟殷秀成闹矛盾最多的就是小虎，但是跟殷秀成最亲近的也是他。这会儿被殷秀成这么粗鲁对待，他也只是噘了噘嘴，哼哼着爬下了床，跑了出去。 不过，很快他就跑了回来，用自己的小木枪对着爸爸突突突地射击。 殷秀成不理睬小情敌的挑衅，关切地询问赵丽芳：“感觉好点了吗？” 赵丽芳点了点头，她刚才只是毫无准备，突然看见书上描写的三个孩子出事的地点，一下子被惊住了，仿佛有什么宿命的不祥预感降临一样。现在想想，书上写的那个时候早就过去了，三个孩子都已经长到这么大，不是当初那种懵懂无知的年龄，这种事情不可能再发生。她就是想太多了。 放下了这件心事，另外一件心事就浮上了心头。 “你，你认识那个前山村的姑娘？”赵丽芳试探着问，留意着殷秀成的眼神和脸色变化。 殷秀成意识到她说的是谁，表情很随意：“嗯，前几天见过一面。她向我求助，说她家人要把她换彩礼，我让人去给她家人讲了讲社会主义婚姻法。” “那，那你没觉得，她有点特别？” 殷秀成嘴角一勾：“你觉得她有点特别？” 童三妮何止是“有点”特别？童三妮第一次拦着他摩托车的时候，殷秀成就已经察觉出来她身上诸多不合理的地方，她的眼神、遣词用句、说话语气、肢体动作，都不符合一个农村姑娘的身份。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敌特试图接近他。但是在他让乡里的公安把她的一些资料送过来的时候，却遗憾地判断，她应该不是敌特。 因为没有敌特连最基本的自我隐藏都做不好的，在这一方面，他的小妻子都比童三妮强一点。如果不是他之前故意从多方面的压迫，小妻子恐怕还不会暴露出来这么多破绽。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小妻子还留着不少秘密，比如她现在的试探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而且在他的记忆里，她跟童三妮可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是现在的她却好像知道童三妮的什么秘密。 之前考虑到韩家那位在前山村插队，而且童三妮和那位关系看起来不错，殷秀成还是让乡里的公安留心点前山村的动态，定时总结汇报给他。童三妮身上的变化，和他的小猫有点像呢。 都是意外、昏迷、卧床，清醒后行事风格就变了。 他这位是从自私愚钝变得甘于奉献，聪明低调，一个人扛起了全家；童三妮是从懵懂无知变成泼辣犀利，非要把愚孝的父母从爷爷奶奶那里分裂出来，一个人杠上了全家。 揣测了一番，殷秀成轻飘飘地回答：“一个陌生人，你管她特别不特别？你是不是不喜欢她？要是这样的话，以后见了就不用搭理她。” 赵丽芳脸色古怪地看着殷秀成，这是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你真的没感觉她有什么……特别？比如看见她就觉得眼前一亮，觉得她很与众不同？” 殷秀成皱起了眉头，感到某种危机袭来，立刻非常毒舌地评价：“眼前一黑吧？”童三妮站在他的小妻子身边，整个人都黑了一号，对比鲜明得很。 赵丽芳的嘴角抽了抽，算了，看来这女主也是指不上了。 仔细想想也是，原文里大反派遇见女主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改嫁，家里人口凋零，正是满心凄凉的时候，才会被活力四射、自信满满的女主吸引。现在她改变了剧情，殷家一家都好好的，她这个糟糠妻子也在身边，大反派又怎么会对一个无关的女人产生感情？ 大反派有千万种缺点，但确实不是一个花心滥情的人。 殷秀成向前倾身：“在我眼里，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最特别，那就是——”他拖长声音，用手指点了点赵丽芳的鼻子，“我的爱人，赵丽芳同志。” 赵丽芳给他一个大白眼，挥手拍开他的手。滚开！莫挨老子。 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天天在这里用土味十足的情话撩骚。满打满算他们见面才一个星期，哪里来的那么多骚情？给她灌迷魂汤，就是怕她离婚是吧？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老太太热好了午饭，赵丽芳在堂屋吃饭，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殷秀成提起了让老两口过段时间去县城住的事情：“组织上表彰了丽芳，授予了她省级优秀军属的称号，并且准备给她安排工作，到时候三个孩子怕带不过来，爹娘你们过去住，我们正好彼此照顾。” 殷青山的腿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走，过上半个月就该彻底好了。 “我们买了个院子，房子快收拾好了，一家人还是在一起最好。” 殷秀成的话说得老太太直点头，他们两个人在村里，看不见以前每天都在眼前的孙子孙女，心里不知道多空。 “我们的户口都在村里，到城里没有粮本，什么都要花钱买……”殷青山担心生活花费会增加太多，给孩子带来负担。 殷秀成笑了：“爹你放心，你儿子难道连养活一家人的本事都没有了？还有临时居住登记，我都会办好的。” 听出儿子不缺钱，殷青山又开始担心另一个问题了。他瞪起眼睛，厉声教训殷秀成：“秀成，咱们可不能仗着手里有点权力，就去贪污受贿，为非作歹啊！到时候出门被人戳脊梁骨，把咱们老殷家的祖宗脸面都丢光了！” “还有！你现在当官了，风光了，可不要忘了你媳妇儿这几年在咱们家受的苦。要不是她带着三个孩子，还天天上工挣工分，回家伺候一家老小，咱们家早就垮了！你要是敢在外面有什么花花肠子，跟那些当官的不学好，老子直接就抽死你！” 殷青山嗓门很大，震得头顶上破旧的黄纸顶棚簌簌发抖，老太太一脸不高兴：“喊什么？显你嗓子大怎么着？咱家秀成是那种人吗？” 殷秀成却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来，对正在吃饭的赵丽芳深深鞠了一躬，把赵丽芳吓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殷秀成慢慢直起身子：“赵丽芳同志，对于你这三年的辛苦和付出，我深深感激并且敬佩。忠诚和责任，是我人生的信条。我非常骄傲，我的爱人，也拥有这样美好的品质！” 他转向殷青山，认真地说：“爹，娘，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向你们和殷家列祖列宗发誓，我殷秀成这辈子，绝对不会辜负这个与殷家共患难的媳妇儿！” 赵丽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到地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殷青山这才满意地点头，老太太给他们父子一人一巴掌：“一惊一乍的，咧咧啥呀，好不好的，不在嘴巴上。”说着，她又想起了今天早上殷秀成干的事，瞪着他骂，“再敢带着丽芳和孩子去水渠边，真抽死你！” “那边以前就淹死过人，好几年晚上都看见那边冒鬼火，咱村里就没人敢让妇女孩子过去的。人家是看见村里的小孩去都要拦着的，只有你这傻大胆，自己带着人过去！把丽芳的的魂儿都吓掉了……” 老太太嘟囔着，赵丽芳的神色却慢慢变了，捏着筷子的手逐渐用力。要是村里人都不会让孩子们去那儿玩，那原著里，三个孩子是怎么从殷家穿过村子，跑到那么远那么偏僻的水渠边去的？ 她是了解这三个孩子的，哪怕是殷冬雪三四岁的时候，也乖巧得让人心疼，根本不是那种为了玩不顾一切，不听话地带着两个弟妹跑到危险的水渠玩的性格。就算是龙凤胎当时也不过是两岁多不到三岁吧，他们更不会有这种意识和要求。 书里他们出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一个可怕的猜想从赵丽芳的心底冒了出来。 赵丽芳心神不定地吃完了饭，收拾碗筷往厨房去，殷秀成跟在她身后，观察着她的脸色。直到她洗碗时候差点把碗摔了，殷秀成才伸手接过来，一边洗一边问她：“又想到什么了？” 跟水渠有关系，跟孩子有关系？殷秀成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在心中推测，应该是后者。说实话，赵丽芳对三个孩子可比对他好多了…… “我想去水渠边看看。”赵丽芳沉默了半天，突然说。 殷秀成擦干净手：“你不怕了？” 她害怕的是孩子们的命运会重演，又不是怕水渠。 不敢让老太太知道，殷秀成只能偷偷跟老太太说，要跟媳妇儿单独出去玩会儿，让她看好三个孩子。老太太笑得一脸“我懂的”的表情，挥着手让他们赶快出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33章 还不到下工时间，村子里面人不多，殷秀成和赵丽芳并肩向着水渠方向走去。 正如殷老太说的那样，那些在村子边上奔跑玩闹的小孩，没有一个往水渠跑的。 殷秀成心里越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只怕是当初电厂选建在南和县的消息还没确定下来，敌特就已经得到了某些消息，在南和县展开了活动。说不定当初在这水渠边上淹死的人，都不一定是真的意外。 而殷老太口中那些晚上冒出来的鬼火，多半就是敌特故意弄出来吓人的，这样更没有人往水渠最角落的这一段来，对他们的私下接头有好处。 殷秀成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身边赵丽芳的反应。 赵丽芳的脸色很平静，只是眼神里仿佛跳动着两朵火焰，昭示着她心中的怒气。 如果原本三个孩子出事不是意外的话，那么凶手就太丧心病狂了！她也想到老太太说这里曾经死过人，现在又有歪头出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系？同一个地点连续死人，如果是偶然也就算了，如果是同一个凶手，那就说明这里隐藏着凶手不欲为人所知的秘密！ 如果是后者，这个凶手会不会和孩子们出事有关，甚至就是害死孩子们的凶手？ 虽然这些都是推测，可是赵丽芳却不敢掉以轻心。不是说，你所担心的最坏的事情，几乎一定会发生吗？她承受不起这个万一。 走到歪脖子柳树下，目光从那块像是一只卧虎的石头上掠过，赵丽芳站在水渠边上的栏杆旁往下看。 水面有十几米宽，因为是从水坝放下来的，所以不算太浑浊，能看见河底的石块、水草，偶尔还能看见几条鱼儿出没。现在上游水位没有什么压力，所以水渠中的水位也不太高，估计有两米多的样子。 殷秀成站在她的身边，给赵丽芳指了指栏杆下方呈斜坡状的堤岸，上面还留有大量脚印，无疑就是社员们打捞歪头的时候留下来的。 现场早就被踩得一塌糊涂，殷秀成也没有试图下去找什么。 “歪头当时应该就是躺在那里。”殷秀成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看着现场的痕迹也能推断出个七七八八。歪头躺在斜坡上，双腿被打断，下半身浸泡在水中，度过了五个小时左右。农村的医疗条件又不好，送不到县城他就得死掉。 之所以没有直接把歪头丢在水里淹死，应该是敌特考虑到这里已经淹死过人，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可能会引起政府的注意。而一个二流子被人打断腿丢进水里，一般就不会被人和淹死的人联系在一起了。 算是心思细腻了。 赵丽芳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这里是水渠拐弯的地方，两岸种着密密的灌木丛，如果有人藏身其中，很难被人发现。 确实是个适合做坏事的地点。 殷秀成却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跟着自己往前走，走到了小凤说的那块石头附近。这里在拐弯处的上游，距离拐弯处大约七十多米。岸边的灌木丛里，有一块不显眼的石头。殷秀成蹲下来，还能看见小凤的脚印。 他用手把小凤的几个脚印全都抚平，然后自己站过去，看见了灌木丛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空地，只够一个成年男人落脚。 殷秀成跨进其中，向着水渠探身，看见了自己想要的痕迹。他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掏出白手套和小镊子，把灌木丛和栏杆之间的东西捡了起来，用手帕包好，放在了自己口袋里。 到此为止，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差不多清楚了，剩下的就是把那个人揪出来。 赵丽芳看了半天，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只是从感觉上判断这里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更多的就无从下手了。 她看着殷秀成从灌木丛中跳出来，忍不住问：“有什么发现吗？” 殷秀成含笑：“有。” 赵丽芳大喜：“发现凶手了吗？” 殷秀成看了看她：“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情？” 赵丽芳语塞，过了会儿才说：“我觉得，这人的存在太危险了，以后要是哪天被孩子们碰到了……” “不会。”殷秀成抬起下巴，“他没有机会了。” 赵丽芳睁大了眼睛望着殷秀成，有没有这么嚣张啊？ 殷秀成点了点头，就是这么嚣张。 两个人返身回去，迎面遇上了一群人，原来是乡里的公安下来处理歪头死亡的事情的。哪怕是个二流子，被人打断腿丢进水渠致死，也是刑事案件了。 “殷队！”为首的葛公安看见殷秀成，十分惊喜，连忙上前打招呼。 殷秀成把他叫到一边，低声交代了案情和自己的判断，把自己发现的证物给了他，让他按照自己的命令去做。 葛公安立刻转身，把自己带的几个公安叫到跟前，四个人骑着摩托车沿着后山村的山路向着山里的村子驶去。 陪着葛公安的李土根和大队会计一时反应不过来，殷秀成叫李土根去动员村里的民兵和青壮，把从里面郜山寨下来的路全都堵上。 李土根一个机灵：“这是怎么？有反动分子？” “应该是杀歪头的凶手。”殷秀成说，“葛公安他们带人去抓了，不过我们也要提前准备，不能让他跑了。” 李土根别看一把子年纪了，跑起来还是飞快。没多大会儿，村里就响起了集合的钟声。 这时候每个村子里都有民兵队长，平时训练不断，还有实弹训练，有的地方还有女民兵，完全不比男人差。 说起来抓坏人，谁都不畏怯。有枪的拿枪，没有枪的就拿着棍棒锄头铁锹，把从山里面出来的各条大路小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殷秀成让赵丽芳回去呆着，他也必须上最前方去。 赵丽芳虽然心里担忧，可是也知道自己去了只是添乱。 “你注意安全。”她放缓了声音说。 殷秀成眼睛里浮现笑意：“你担心我啊？” 赵丽芳板起脸：“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当然不开玩笑，我说真的。”殷秀成低下头，把脸伸到她面前，“你亲亲我，我就……” 赵丽芳伸手就挠，殷秀成飞快一躲，对着她摆了摆手：“快回家去。”就笑着大步向北而去。 赵丽芳回到家里，把院门关上插好，把三个孩子都叫到堂屋，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坐好。殷青山感觉到异常，起身下地，把自己的弓箭拿了出来。 老太太也是经过事儿的，从厨房里拿了菜刀过来，一家人关好屋门，就在房间里等着。 大白天的关着门，小虎有些奇怪，不过看着爷爷居然在窗户底下摆弄弓箭，他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殷青山就低低地跟他讲过去自己打猎的故事，小虎好奇地摸着弓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听见村头一阵欢呼叫好的声音。很快，人们的脚步声和议论声就越来越近，钟声再次响起，男人们的声音在各处响起：“没事了，反动分子抓住了！” 老弱妇孺才都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整个后山村的社员都赶到打谷场上看热闹。 殷青山、老太太、赵丽芳三个人一人牵着一个孩子，跟着人流来到了打谷场上。 打谷场上里三层外三层，不过看见他们，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不少人对着殷青山竖大拇指：“老叔，你家秀成好样的！” “厉害，不愧是你老猎人的儿子！” “老子英雄儿好汉啊！” 这些对殷秀成赞不绝口的，基本都是参加围捕坏分子的民兵和青壮。 别人听了都十分好奇，纷纷拽着他们问个究竟，这些人一个个口若悬河，把刚才那个坏分子怎么凶残，怎么抢枪试图冲出去，被殷秀成一脚把枪踢飞，一拳就打中要害，当场倒地丧失战斗力的事情讲得天花乱坠。 赵丽芳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也是笑着摇头。 殷秀成站在打谷场中央，在他身边，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跪在地上，手腕铐着手铐背在背后，身上满是泥土灰尘，十分狼狈。 “这不是县医院的马股长吗？”有人认出了他，惊讶地问。 马股长他们刚刚见过啊。昨天县医院和县卫校的计划生育宣传队还在前山村表演呢！ 马股长就是宣传队的领导，见了人很亲切，还跟他们讲：未婚的人要适当推迟结婚年龄，已婚的人要采用科学方法避孕，不想生育的人，可以通过手术绝育——听得他们又是新奇又是害怕又是不好意思的。 “怎么把马股长抓起来了？是不是抓错人了？”一个妇女大声问。 民兵队长立刻瞪着这个发问的社员：“你是不是他的同伙？昨天晚上一点到三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他娘的在你爷爷被窝里！”已经快五十岁的农村妇女，比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彪悍多了，一句话就把民兵队长回得脸都红了。 殷秀成拍了拍手：“马兆达，就是昨天晚上杀害李荣的凶手。”这下子，社员们纷纷议论起来。 摩托车声响起，葛公安一行气冲冲地从车上下来，走进了打谷场：“这个马兆达，还真是狡猾，听见我们的摩托车声音就把白大褂一脱跑掉了！”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殷秀成：“要不是殷队，这次行动就失败了。” 赵丽芳却大惊失色。马兆达，这个名字她知道！他不就是在原著里和原主赵丽芳被捉奸在床的那个奸夫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34章 原著里，原主赵丽芳改嫁给了南和县供销社主任的幼子周卫红，过上了好日子。但是这种好日子在殷秀成活着回来之后，就到了尽头。 先是原主和别的男人被捉奸在床，身败名裂，紧接着就是周卫红的父亲被发现贪污受贿，数额巨大，判处死刑。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殷秀成的报复，但是殷秀成背景强大，出手有据，谁也没办法。 而那个和原主一起被捉奸在床的，就是南和县医院的股长马兆达。 赵丽芳盯着那个低着头，只能看见额头前一缕凌乱头发的男人看，这绝对不是巧合！他肯定就是原著里那个奸夫！ 她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虽然她还没理清楚这条线，但是已经感觉到，某种潜藏在原文背后的东西似乎正在浮出水面，露出真面目！ 葛公安让人把马兆达架了起来，赵丽芳终于看见了他的长相。 那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丢在人群里完全没有存在感。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盯着殷秀成的目光特别凶狠，就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饿狼。 赵丽芳打量着他，心中有些疑惑。原主嫁给了周卫红，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为什么还会和别的男人搅和在一起？ 而且，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看出来，原主有点轻微颜控属性。殷秀成很俊秀，周卫红有点残疾，不过长得还算白净端正，但马兆达的外表实在是拿不出手。 就在她打量马兆达的时候，马兆达突然转头，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准确地落在了赵丽芳脸上。 他盯着赵丽芳，阴阴一笑：“殷队长，那是你爱人吧？长得可真不错……” 殷秀成眯了眯眼睛，心中泛起杀机。 赵丽芳被马兆达的眼睛盯着，感觉全身粘腻，听了他明显有着下流意味的话，立刻就怒了。她一回头，从身边一个社员手中抢了棍子，大步走到马兆达面前，狠狠一棍子砸到了他膝盖上！ 她本来就在怀疑，原著里孩子们出事是不是和马兆达有关系，结果这垃圾居然还敢挑衅！ 马兆达的膝盖发出咔嚓一声，估计骨头都得碎了。几个公安面面相觑，就连殷秀成都没想到赵丽芳发起火来下手会这么狠。 “好，够劲儿，我喜欢……”马兆达站都站不稳了，还咧着嘴笑，目光盯着赵丽芳的脸不放，好像要用眼睛把赵丽芳吃到肚子里一样。 赵丽芳飞起一脚踢在了他两腿之间。 这下马兆达硬气不起来了，缩着身体叫得凄惨无比。 在场所有男人都不由自主夹了夹腿，他们怎么从来不知道殷家媳妇儿这么泼辣？这几年来，他们都以为赵丽芳不爱说话，不爱串门，性格很腼腆呢。 殷秀成对着葛公安挥了挥手，让他们把人带走。再不走，说不定他也忍不住要打人了。 葛公安是他在林大新之前就已经筛查过的基层外围人员，所以刚才殷秀成就已经告诉了他凶手很可能是敌特，现在更是叮嘱他一定要把人看紧，送到公安局去，亲自交给徐局长。 葛公安刚才就失利了一次，现在几乎是满脸通红地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押着马兆达的摩托车离开了后山村。 社员们有的回家，有的意犹未尽，还在打谷场上聊着今天的事情。在他们平静简单的生活里，这已经是少有的娱乐了。 殷秀成表扬了今天的民兵和参与者们，感谢了大队的配合，许诺回去就发一封表扬信来，把李土根几个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么一折腾，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上学，提前吃了晚饭后，殷秀成就又带着妻儿返回了县城。 三个孩子玩了一天，都有点累了。小虎趴在窗户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小凤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冬雪坐在中间，一手一个，把弟弟妹妹搂在身上，六岁多的小姑娘，沉静得像朵睡莲。 赵丽芳也很安静，她一直在思考问题，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这个世界到底是一本书，还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她在书里看到的东西，真的就是完整的真相吗？ 马兆达这个人，在书里提到的不多，只是因为和原主被捉奸才出现在读者面前，而后他的结局，原著里根本没有提起。怎么在她的经历中，马兆达就成了杀害歪头的凶手了呢？ 赵丽芳今天还在怀疑杀害歪头的凶手会不会和原著里孩子们出事有关，结果出来却是在原著里曾经和原主通奸的奸夫。他真的和孩子们有关联！ 这是不是说明，原著里孩子们出事真的可能是人为？是马兆达害了他们？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马兆达的动机是什么？ “马兆达为什么要杀歪头？”赵丽芳突然转头，认真地问殷秀成。 殷秀成思索了一下：“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赵丽芳没有生气，而是认真看了看殷秀成，慢慢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你以前认识他吗？” “素未谋面。” 这个时侯，赵丽芳发现自己的脑子特别好用。 殷秀成不能说的，也就只有涉及国家机密的事情了。所以，马兆达所做的，可能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这样就对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马兆达看着殷秀成的目光会那么凶狠，因为殷秀成不仅是抓捕他的公安，更是敌特。 所以他故意用言辞和眼神羞辱赵丽芳，目的就是报复殷秀成。 要是这样的话，马兆达在原著里，也是一个特务？他和原主赵丽芳通奸，是不是也带着恶毒念头？他会不会因为对烈士仇恨，所以对三个孩子产生报复的念头？ 赵丽芳越想越是可怕。 要是三个孩子真的是被他害的，那么原著里殷秀成对于马兆达和原主赵丽芳的捉奸，就不仅仅是报复，更是一种隐秘的抓捕！ 人人都以为殷秀成是为了私人恩怨出手，而实际上他做的全都是为了公务？隐藏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不惊动和马兆达连线的其他特务吗？那么原主改嫁后的公公被抓是不是也是公务，而不是殷秀成的报复？ “就这样大张旗鼓地把马兆达抓了，不会惊动某些人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这次殷秀成的做法完全不同了呢？ “马兆达杀了歪头，而我正好在村子里，歪头还死在我送他去医院的路上，整个事情已经暴露了，该惊的已经惊了。” 从马兆达杀歪头开始，事情就已经超出他们控制，马兆达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所以他才会听见摩托声就开始逃。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马兆达恐怕只是特务组织里一个并不重要的小角色。 只是一个负责传递消息的信鸽而已。马兆达知道的东西，不会太多。 徐长辉是老资格，审讯马兆达无需他插手。 殷秀成把睡着的小虎抱进了卧室，安顿好妻儿，就去了公安局。 没过几天，供销社主任周永富就被人贴了大字报，揭发他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轰动了整个南和县。很快，周永富就被公安带走，周家人乱成了一团。 当赵丽芳询问情况的时候，殷秀成挑了挑眉毛，笑着给她来了一句“无可奉告”。 赵丽芳心中的猜测再次得到了印证。和原著一样，马兆达被抓之后，周永富紧接着被抓，这就证明了，周永富很可能就是马兆达招出来的同伙。 她看着殷秀成的目光复杂起来。 她对殷秀成的大反派印象全都是从原著里来的，因为他为了追求女主，给男主和女主的爱情发展制造了很多障碍，同时又做了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多次欺骗女主，好几次都害得男主女主差点出事，偏偏每次事后他都能给自己找出借口，重新得到女主的信任。 很多读者都对他又爱又恨，包括赵丽芳自己对他也是印象深刻。 可是现在看来，这些印象都不一定是真的。那么，大反派就不一定是反派了，他追逐女主是真的因为爱吗？ 怎么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崩碎重组了一样……到处都是真真假假…… “怎么这么盯着我？”殷秀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不是突然觉得你男人特别俊特别好看？” 殷秀成原以为赵丽芳会像以前一样嘲笑他一句，没想到赵丽芳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挺好看的。”单单作为一个男人来看，殷秀成长得是挺不错。至少在这个时代，他是赵丽芳见到的最合乎自己审美的男人。 诧异地看了赵丽芳一眼，殷秀成搬动椅子挪到赵丽芳跟前，抬起下巴：“给你多看几眼。” 赵丽芳白了他一眼，回卧室睡觉去了。 白天去新院子里忙活，晚上回家里陪着孩子们休息，赵丽芳接连忙了半个月，总算是把新院子弄好了。 看着眼前整齐秀雅的小院子，赵丽芳很有成就感。 进门是一条十几米的青石小路，小路尽头是月亮门。进了月亮门，石板小路两边竹篱掩映着修竹，面前是白色影壁墙。夜宴桃李园的壁画被铲了下来，赵丽芳偷偷收藏了，等环境好了拿去修复一下。 影壁墙前摆着几盆盆栽，赵丽芳打算以后再慢慢找些更好看的花种，把这里堆成一个小小的花海。 绕过影壁墙，就是整个院子了。地上的水磨青石块地板是原来就有的，不需要再处理。屋顶的瓦片都换过了，外墙内墙重新粉刷，面貌焕然一新。 三间堂屋、三间东屋、三间西屋，足够三代人同住。 厨房在东南角，厕所在西南角。再也不用跟人挤在黑乎乎的走廊里做饭，也不用每天早上起床就先提着痰盂去公厕了。 把殷青山老两口接过来之后，她就可以放心地等着去上班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35章 殷青山夫妻看见新院子的时候，不由相对唏嘘。 老太太这边摸摸，那边擦擦，嘴里念叨着：“没想到我老婆子这辈子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赵丽芳决定不去提醒她，前没多久去筒子楼的时候，她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殷青山背着手站在月亮门口，腰板挺直，语气颇有点感慨：“这是以前胡半城家的花园。”他年轻的时候还往这里送过野味，当时一个穷小子站在胡家大宅的小门外，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住进来。 老太太哟了一声。胡半城啊，那可是以前南和县最大的地主，出了城一眼望去，能看见的田地，都是他家的。 不过人民当家作主之后，胡半城一家就被镇压了，全部家产归公，田地宅院都被分给了贫苦百姓。 相对于这些事情，老太太更关心的是，这院子里的空地太少了，那些石板能不能刨开几块让她种点菜。这次进城，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养了好久的几只鸡也送给了邻居，老太太觉得还是要等天气好了抓十来个小鸡来养着，到时候儿子孙子吃鸡蛋也方便啊。 三个孩子更高兴了。筒子楼里地板雪白、电灯锃亮，确实很新鲜，可是活动的空间却别在农村小多了。现在有了这么大的院子，还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三个人乐得在留给他们的三间东屋里跑进跑出，兴奋得满脸通红。 殷青山老两口住堂屋，殷秀成和赵丽芳住西屋，三个孩子住东屋。 堂屋和西屋都是三间屋子同一个门进出，而东屋是新盖的，直接就是三个门相互独立的格局。 房间大部分都是赵丽芳布置的，所以她不吭一声地把西屋收拾了两间卧室。中间的房间可以作为待客之处，北边那间是自己的卧室，南边那间留给殷秀成。 殷秀成看见这样的布置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看了赵丽芳一眼。 他不着急。这些天小妻子对他的态度软化了很多，说明他现在的节奏是正确的。侵略性太强，会让她感到危险，想要逃跑。 看见殷秀成没有表示反对，赵丽芳心里松了口气。她就怕殷秀成把事情闹出来，到时候还要跟殷青山老两口和孩子们解释，现在看来他可能也是不想打破这个家庭的和谐，他们算是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至于以后她和殷秀成离婚后，殷家老两口和三个孩子会多伤心，赵丽芳有点不敢想。老两口通情达理，三个孩子乖巧可爱，这几年同甘共苦，感情是真的一点点积累起来，和真正的家人没有区别。 可是，她又做不到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同床共枕，绑上自己的一生。哪怕现在赵丽芳已经发现，她以前对殷秀成“大反派”的印象可能太过片面，可是殷秀成对她来说依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还是一个一见面就摸她的脸、把她丢在床上欺负她的男人——赵丽芳咬了咬下唇，这些事情对她造成的惊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能理解殷秀成多年不见妻子的某种需求，但是不能接受他这种粗暴自私的行为。 算了算了，不开心的事情不去想！赵丽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笑脸，举起拳头为自己鼓劲。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距离自由的生活越来越近了！继续加油！ 3月25日，一家人正式搬入了新住处，原来的筒子楼房间就退回了公安局。 晚上殷秀成下班回家，还没有走到月亮门，就听见院子里欢声笑语，十分热闹。走进去一看，院子中央摆着刚买的大饭桌，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殷青山老两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孩子玩闹。 赵丽芳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鱼汤，笑着跟殷秀成打招呼：“你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了。” “今天这么多菜？”殷秀成拎着公文包，扫了一眼桌子，六菜一汤，其中好几个都是大荤菜，今天她一定又去黑市了。 “这不是搬新家第一天吗？庆祝一下啊。”赵丽芳笑盈盈地说。 殷青山也跟着点头，要不是怕太招摇了给儿子惹麻烦，他还想放一挂长鞭炮呢。殷家世代贫穷，在儿子这一代有出息了啊。儿子当上了公家人，孙子辈都成了城里人，连他们也跟着享福，住进了这么好的院子，该去祭祖禀告祖宗才对。 听了他的话，殷秀成像变魔法一样，手掌一翻，拿出了一小瓶白酒：“那就陪爹喝一杯。” 殷青山大喜，连声说好。他性好饮酒，可是受伤这么多天，根本没有沾到一星半点，实在是馋得很了。 今天殷青山比较兴奋，拉着儿子一边吃饭一边慢慢喝，大家都吃完了，他们还在聊天。酒倒是喝得不多，一人也就是一二两，关键是老爷子谈兴正浓。到最后天色黑了，他们还没结束，赵丽芳就打开了挂在院子里大树上的电灯，让他们爷俩说个尽兴吧。 老太太在厨房里帮着赵丽芳收拾碗筷，弄完之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被灯光照亮的崭新院子，和那两个一会儿举杯碰一下喝一口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 三个孩子每人一间屋子，房间格局和家具布置都是一样的。 小凤坐在自己桌子前，开着台灯看书——赵丽芳看了，居然是一本《西游记》，这会儿又没有全拼音彩图无障碍阅读版本，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反正看得很认真。 小虎拿着枪在院子里跟假想的敌人作战，一会儿藏在抄手游廊的柱子后面，一会儿躲在大树后面，一会儿跳进姐姐的房间里，一会儿藏到爸爸背后，露出个脑袋隐蔽地射击，嘴里自配音效。 冬雪前些天跟赵丽芳学做衣服，赵丽芳还以为她坚持不下来呢，没想到她居然是认真的，现在正拿着一块自己剪好的蓝色棉布，在堂屋踩着缝纫机鼓捣，说要给爸爸买的布娃娃做一件上衣。 赵丽芳坐在自己房间里，打开窗户正好能看见院子。她托着腮帮子，微笑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烧了热水，准备等会儿大家用。 等到孩子们洗洗睡了，那边父子俩终于喝完了。 殷秀成虽然步履稳定，可是俊秀白皙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他敲了敲赵丽芳的房门，走了进去。赵丽芳已经换了睡衣，正拿着梳子慢慢梳理着长发，听见动静就转头看他：“怎么了？” “跟你说个事儿。”殷秀成的声音还是清醒的，“我想这个星期天，请几个同事朋友来咱家吃个饭。你有没有空招待他们？” 他补充了一句：“都是比较熟的，小范围的，自己人，战友。” 赵丽芳想了想：“几个人？几个菜？” “五个人。菜就跟今天晚饭差不多就行，多蒸点馒头。”殷秀成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在部队的几个手下调了过来，打算也让他们来认认门，认认家人。他们这些在特殊战线的队友，平时生死都是系在一起，比兄弟也不差什么了。 能活到现在，活着回到和平的国内，何其难得。 “好。”赵丽芳答应了下来。 殷秀成对她一笑：“媳妇儿，谢谢你。辛苦你了。” 赵丽芳跟上准备去关门，照例给他两个大白眼。这样子，还是有点喝多了。 殷秀成走到门外，看见赵丽芳跟着要关门，不由笑了起来。他转过身，一只手按在门框上：“这么怕我？” 赵丽芳哼了一声：“是啊，很怕，你是不是很自豪？” 殷秀成露出无辜的表情：“为什么？我没欺负你啊。” “呵。”赵丽芳送他一个嘲讽的笑，用力关门。殷秀成一只手撑着门，伸着头重复：“我没欺负你。”当初是为了检查她是否被人冒充了，虽然手法是有点恶趣味……可是如果他想做什么的话，她那点小力气够干什么的？ 赵丽芳关不上门，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推在殷秀成胸前，推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用力关上门，从里面插上了插销。 殷秀成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媳妇儿其实已经不怕他了呀…… 殷家搬家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是3月30日。大清早的赵丽芳就开始忙乎了，殷老太给她打下手。两个人弄了两桌子菜，一桌放在院子里招待客人，一桌放在堂屋赵丽芳他们自己吃。 十一点钟的时候，殷秀成带着人回来了，这次来的人里面，赵丽芳认识徐长辉、林大新，还有那个红旗乡的葛公安，其他两个就不认识了。 赵丽芳已经换上了新衣服，珊瑚粉色的薄毛衣配着黑色背带裙，脸上浅浅涂了点粉，嘴唇上点了一点唇膏，眉眼清灵，唇角含笑，站在影壁墙前面迎客，让人看见就眼前一亮。 “嫂子真是漂亮，秀成你有福气啊。” “嫂子还有没有妹妹啊，我还没对象呢。” 两个陌生男人看起来都是外向的性格，笑嘻嘻地跟殷秀成和赵丽芳开玩笑。 殷秀成介绍了一下，一个高壮的是袁英俊，现在在五六二电厂保卫科当副科长。另一个瘦点的是崔立军，刚刚调过来，跟殷秀成以前是战友。 赵丽芳跟他们说了几句场面话，徐长辉带着他们去拜见了殷青山老两口，殷家人就自觉退去，把院子留给了他们。 殷秀成提前准备了好酒，一群人推杯换盏，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赵丽芳出来给他们添菜，就听见有人敲门。 赵丽芳打开了门，门口站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瘦瘦弱弱，袅袅婷婷：“请问这是殷队长的家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36章 赵丽芳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一米六左右的个头，瘦瘦弱弱的体态，一根大辫子垂在胸前，发色微黄，肤色有点黄皮，不过下巴尖尖，眼睛好像总笼着一汪春水，给人一种楚楚动人的感觉。 姑娘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袖口和裤子膝盖上缝着补丁，不过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衣服的腰身收得很好，非常贴身，更衬托出主人纤细的身形。 从某种同性雷达中，赵丽芳感受到了一种微妙。尤其是当这姑娘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这种微妙感觉就更浓烈了。 她脸上的笑容更甜更亲切了：“你找秀成啊，他在呢，快进来吧。” 赵丽芳陪在她身边，穿过月亮门，绕过影壁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笑着：“秀成，这位女同志找你。” 殷秀成穿着便服，正跟身边的袁英俊说着什么。袁英俊人不如其名，高高壮壮像头熊，腮下的胡子像是一根根钢针，看起来很有威慑力。不过在殷秀成面前，他的服从姿态十分明显。 听见赵丽芳的声音，殷秀成回头一看，就看见赵丽芳笑意嫣然，那种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赵丽芳的笑容，看起来好像灿烂的花儿，可是殷秀成的直觉却感觉到某种潜伏在花瓣下的凌冽气息。 殷秀成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他就看见跟在赵丽芳身边的姑娘眼睛一亮，向着自己就跑了过来：“殷大哥！我可找到你了！” 赵丽芳对着殷秀成挑了挑眉毛，耸了耸肩膀。她刚才的感觉真的没有错，这姑娘对她的敌意是真的，就像她看见殷秀成时那亮闪闪的眼神那么真。 殷秀成被赵丽芳的反应弄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就像是在战场上被敌方狙击手瞄准了一样。他果断起身，脸上带着无比虚假客气的笑容：“对不起，你是哪位？” 赵丽芳发誓她听见了这位小姑娘心脏碎裂的声音。 正如同小鹿一样欢快奔向殷秀成的姑娘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捂着胸口，声音带着哭腔：“殷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盈盈啊，潘盈，你见过我，还夸我漂亮可爱的，你想起来了吗？” “我哥哥是潘盛，你最好的战友和搭档。”提到“潘盛”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真的哭出来了。 “我哥哥说过，你们是最亲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潘盈就这样捂着胸口，一颗颗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泪眼朦胧地望着殷秀成，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 整个院子一片安静。徐长辉的脸色铁青，林大新和葛公安都不说话，袁英俊皱着眉毛，看着身边的崔立军。 崔立军打破了这种压抑的宁静，他站起身来，向着无声抽泣的潘盈走过去：“盈盈啊，你不是在开北市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潘盈去根本不理他，而是向着站在桌子后面挂着冰冷微笑看着自己的殷秀成走去：“殷大哥，我爷爷奶奶都不在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瘪了瘪嘴，控制住自己的泪水，“所以，盈盈来找你来了。殷大哥，你会照顾我的对不对？” 她仰着头，目光带着仰慕和希冀：“殷大哥，多亏你前些年给我家寄的那笔钱，爷爷奶奶才能支撑这么久。你对我们家的恩情，盈盈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殷秀成左右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淡淡说：“潘盈同志，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给你寄过什么钱。” 崔立军跟过来解释：“老大，那是……”殷秀成摆了摆手。 不需要他说，殷秀成也能猜到。恐怕是当时潘盛牺牲的消息传出来后，队友们一起凑了一笔钱，给他家寄了过去。队里所有人都知道，潘盛的家乡非常穷，而潘盛家里有一个多病的爷爷，一个目盲的奶奶，和一个年幼的妹妹，根本没有什么壮劳力，家境在当地都是最差的。 殷秀成曾经去过一次，对潘盛家的穷印象深刻。 就算是有了潘盛的烈士津贴，这一家人也很艰难。这就是队友们捐钱的缘故吧。 他因为接了任务在外潜伏，并没有参与其中。不过说实话，如果他在场，殷秀成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会捐款。 殷秀成看了看徐长辉，又看了看崔立军，得出了结论。他对崔立军勾了勾手指：“自己惹的事情，自己处理好。” 崔立军松了口气，赶快拦在了潘盈面前：“盈盈，是这样的，寄钱是我们整个队所有人一起做的。而且，殷队长当时出任务，并没有参与。” “我们这么做，只是想要……” 潘盈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信！我见过那张汇款单，上面写着殷大哥的名字！你不要骗我！” “殷大哥，你是不是害怕嫂子不高兴，所以才要瞒着？” 崔立军顿感不妙：“我们写老大的名字是……”是因为老大是他们的队长啊，写谁的名字都不合适，当然选择写队长的。 “殷大哥，我去跟嫂子解释，让她不要误会。还有，这笔钱，我会慢慢还的！”潘盈根本不听崔立军的话，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咬着嘴唇看殷秀成。 殷秀成连忙看向赵丽芳，却发现她抱着胳膊看得正高兴。他笑着点了点林大新：“林大新同志，你是咱们这片的公安，看见陌生人应该怎么办，需要我教你吗？” 林大新正在默默看戏，突然被顶头上司点名，连忙起身。 “潘盈同志，我是南和县治安大队公安民警林大新，现在需要检查你的介绍信。”林大新一脸严肃，潘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发现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解围，只能抽泣着从自己肩上背着的军绿色挎包中取出介绍信给林大新看。 “那么，你是否已经到当地户籍部门进行了临时居住登记？”林大新检查了她的介绍信，继续严肃脸询问。 潘盈含泪摇头。林大新平时嬉皮笑脸的，见了漂亮姑娘就想上去说两句话，这个时侯却仿佛根本没看见她的楚楚可怜一样，板着脸说：“那么，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没有登记暂住情况，将会被遣返回乡。” 似乎没有想到殷秀成和林大新会这么无情，潘盈睁大了眼睛：“我，我是来投奔殷大哥的！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 殷秀成再次点名：“林大新，你带她去办暂住手续。崔立军，事情是你弄出来的，你把人带走。不把事情处理干净，就在公安局扫一辈子办公室！” 两个被点名的人立刻立正。尤其是崔立军，他跟了殷秀成一年多，知道他这种语气已经是不容反驳。 在场的这么多人，不是老情报，就是老战士，或者老公安，对于潘盈的那点子心思，一眼就能看透。在他们面前玩心计，不是自取其辱吗？现在老大还是看在潘盛的份上，对她有所包容，如果等会儿老大恼了，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崔立军上前推着潘盈的肩膀把她往外带，潘盈还不肯走，扭着身子对着赵丽芳喊：“嫂子，嫂子，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没有亲人了，殷大哥是我哥哥最好的战友……” 赵丽芳给了她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转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潘盈的声音越去越远，徐长辉终于发作了：“这是谁在搞鬼？”他不信潘盈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一个人从村子里开了介绍信，坐了这么远的火车、汽车，跑到几百里外的陌生县城，然后准确地找到殷秀成的住处。 袁英俊沉声说：“成功了，就让老大夫妻反目，在老大跟前留下一个眼线；失败了，也能恶心恶心老大。” 不过，只要稍微了解一点老大的人就知道，这样的手段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那就是为了恶心恶心老大？谁跟老大有这样的过节，宁愿花这么大的力气来恶心他？ 殷秀成心里却隐约有了一点猜想。 徐长辉看了他一眼，也想到了些什么。 “好了，散了吧。”徐长辉拿起自己的包，“派人跟着潘盈，她不会甘心失败的。”就算是背后有人教唆，也需要潘盈心里有这个欲望。看样子她惦记殷秀成不是一年两年了。跑了几百里找到殷秀成，她怎么会甘心就这么离开？ 男女之事是小事，但也是大事。多少英雄，栽倒在这样的小事上。 殷秀成把人送走，关好了院门，收拾了桌子，才去西屋找赵丽芳。 赵丽芳坐在桌子前，拿着红宝书在看。可是殷秀成却看得出来，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好奇，多想问个清清楚楚。 殷秀成无声一笑，站在桌边：“赵丽芳同志，我想我需要解释一下，我跟潘盈同志没有任何关系。” 赵丽芳当然看出来这一切都是潘盈单方面的，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没想到殷秀成仿佛来了兴致，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靠着桌子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她的哥哥潘盛，是我最好的战友和搭档。” 殷秀成的声音低沉下去：“在他从背后用枪射向我的心脏之前，确实是这样的。” 赵丽芳手里装模作样的红宝书一下子掉到了桌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37章 赵丽芳对殷秀成身上的两个疤痕印象深刻，一个就是那道斜着划过殷秀成整个脊背的伤痕，另一个就是擦着殷秀成心脏下方射过的子弹疤痕。 可是她没想到，那个几乎能一击致命的子弹疤痕，竟然不是敌人，而是殷秀成的亲密战友、好兄弟制造出来的。 这是身心双重暴击啊。 这一刻，赵丽芳真是有点替殷秀成难过，这真是太惨了。真不知道当时的殷秀成是怎么挺过来的。 殷秀成却不说话了，他就那样呆呆地靠着桌子，两只手向后按在桌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秀成，你没事吧？”过了好久，他还是不动不语。赵丽芳不得不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去看殷秀成的脸。 殷秀成的眼珠是棕褐色的，平时配上他的笑容，显得十分温和近人，但是当他不笑的时候，那双狭长的凤目眼尾挑起的线条明显起来，眼神冷淡下去，那双棕褐色的眸子就显得分外漠然疏离。 现在的殷秀成就是这个样子。 赵丽芳叫了他好几声，他的眼珠才慢慢转了一转，然后终于落在了赵丽芳的脸上。 盯着赵丽芳的脸瞅了半天，他好像才认出了她：“媳妇儿。” 赵丽芳还没来得及给他翻白眼，殷秀成就已经一连串地叫着“媳妇儿”，一声比一声委屈。 “真是喝多了。”赵丽芳嘀咕了一句，“走吧，回你屋睡会儿。” 殷秀成站在原地不动，赵丽芳上去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外带。他倒是挺乖的，跟着赵丽芳走回了自己房间。赵丽芳让他坐下，他就坐在床边，让他脱鞋上去睡觉，他就乖乖地脱了鞋子躺到床上，拉开被子盖到自己的肩膀，只露出一张脸。 看着像是一个大玩偶一样，对自己的命令不折不扣地执行的殷秀成，赵丽芳有点好笑。平时掌控一切的殷大队长，这会儿倒像是个三岁幼儿一样，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简直是小虎的脸突然放大了。 忍住笑意，赵丽芳站在床头用安抚的语气说：“闭上眼睛，睡一觉吧。醒来就什么都好了。”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是痛得要死，也只能咬着牙硬抗，没有人能帮你经历。当初她在后山村，拿起农具干活的时候，每个晚上都是这样开导自己的。 多大的痛苦，都会成为过去。相信殷秀成这样的人，并不需要她的开解，只要他睡一觉醒来，酒劲过了，就又会成为那个温和却强势的殷队长。 赵丽芳顺手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刚想转身离开，却被殷秀成拽住了手。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从背后对我开枪吗？” “因为有人跟他承诺，只要杀了我，就保他升官，再也不用过这种危险的生活。” 作为最精锐的行动组精英，他和潘盛已经成功配合完成了不少任务，共同经历了好几次生死，成了比亲兄弟更亲的搭档。在休假的时候，潘盛还特意带他到自己的家乡去看过，见过他的家人。 所以，潘盛才会对他的家人说，殷秀成是他最好的兄弟，以后如果他牺牲了，有什么抗不过去的事情可以找殷秀成帮忙。当时殷秀成也点头做出了承诺，如果搭档牺牲了，他的家人就是自己的责任。 今天殷秀成说他不认识潘盈——那怎么可能？记忆人脸是他们的基本功，哪怕是几年前见到的潘盈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他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潘盛那一枪，把他们所有的感情和诺言都射成了粉碎。 赵丽芳看着他眼睛里的痛苦，骂他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语气柔和：“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殷秀成固执地说，“我一直记得。” 他轻声喟叹：“太痛了。” 他和潘盛是行动组的精英，被派到敌占区执行任务。没想到敌占区的情报组织出了问题，他们一到就被敌人发现。就在双方交火的关键时刻，本应是他最可靠的同伴的潘盛，却从背后对他射出了致命的一击。 要不是殷秀成直觉极其敏锐，那一瞬间汗毛倒竖，本能地躲避了一下的话，这一枪就会正中心脏，让他当场毙命。 但是让他更加震惊和痛苦的则是，回头看见对自己瞄准的，是潘盛。 殷秀成坠入水中，但是他还是执着地盯着潘盛。潘盛看懂了他的眼神，对着他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他被在河上捕鱼为生的渔民救了，靠着自己的体质硬生生熬了过来。 刚能下地走路，他就匆忙赶去联络点，才发现整个敌占区情报组织都被连根拔起，而他却因祸得福，得以逃脱罗网。 那个时候，殷秀成就想到，组织上一定以为，他也在牺牲者之列。然而，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哪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也没有放弃的习惯。 当他超额完成任务返回大本营向组织汇报时，却没有提起潘盛偷袭他的事情。 为什么？因为潘盛用口型告诉他的那个名字，来历不凡。在他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不但不能将对方绳之以法，还会让对方对他更加警惕，更加加强对方将他除掉的决心。 殷秀成只告诉了徐长辉。这个既是他的老师、又是他的领导和上线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 只是他也没想到，徐长辉会背后替他运作，接下了抓捕乌鸦的任务，带着他一起转业回到了家乡。这样既躲避了那位根基都在军中的大少，也让他和亲人团聚。只是，徐长辉等于是牺牲了自己前途，他原本很有可能再进一步的。 “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太痛了。”殷秀成抓着赵丽芳的手不放，赵丽芳叹了口气。也难怪原著里，殷秀成会表现得那么阴郁邪气，那里面有一半是为了任务的伪装，恐怕还有一半是他真实的感受吧。 原主改嫁倒是小事，如果马兆达真是杀害三个孩子的凶手，而他杀害三个孩子的理由或者手段和原主有关系的话，殷秀成会怎么看待原主？就算是她，都有可能黑化吧。 也难怪他会说，忠诚和责任是他最在乎的品质。 “媳妇儿，别离开我。”殷秀成难得露出了脆弱的神色，“不要离开我。” 赵丽芳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睡吧。” 小虎从门外探进头来，赵丽芳对他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下，他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跑了出去。 “爸爸在睡觉，妈妈在陪他！”小小侦察兵对堂屋里的爷爷奶奶汇报。 殷青山老两口才放下心来。他们刚才也看见那个不认识的姑娘在院子里闹事了，生怕儿子媳妇因为这个姑娘闹误会，吵架。现在看来，两个人挺好的，那就好。 “爸爸妈妈累了，别去那屋捣乱。”老太太想得更多一点，这儿子这么多年没回家，怎么也得多跟媳妇亲近亲近。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不过，他们没那么多讲究，又不用下地干活，管他白天晚上呢。 等到殷秀成睡着了，赵丽芳才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轻轻抽出来，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反手给他带上了房门。 刚才殷秀成讲的那些，虽然关键地方经常一句带过，但是她也听出来了，不像是正面战场的作战。所以，殷秀成可能是特殊部门的？他前几天还在抓特务……这才是他真正的工作？ 如果是最初猜到殷秀成的身份是这个，赵丽芳可能会十分害怕，怕殷秀成发现自己的身份后送她去切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赵丽芳心中竟然没有那种强烈的恐惧了。是因为这一个月和殷秀成相处得多了？还是因为她现在已经对原著有了新的认识，对殷秀成的印象也改观了？ 赵丽芳一出来，三个孩子就围了上来。 冬雪是做小衣服遇到了问题，赵丽芳就在院子里石榴树下的桌子上给她用粉笔画出印记，教她怎么修改。小虎不甘心被忽视，爬到赵丽芳腿上，赵丽芳只好一边搂着他一边跟冬雪说。 小凤搬着小凳子，坐在距离他们几步外的树下，一脸淡然地继续看《西游记》。 老太太抱着一个簸箕，坐在堂屋走廊下，一点点把买来的大米中的小石头挑出来。 殷青山早就背着手去隔壁人民公园溜达去了。他憋了这么多天，全身都难受，公园就在隔壁，不正好去散步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丽芳打开了院子里的电灯，上午的剩菜加上晚上刚炒的菜，也是一大桌子。 她刚想让小虎去看看殷秀成起床了没有，就看见殷秀成已经站在西屋门口，手撑着门框，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看见赵丽芳发现了自己，殷秀成的嘴角慢慢翘起，凤目微弯，目光专注：“媳妇儿。” 赵丽芳从来不知道他能笑得这么苏！ 她控制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干巴巴地吩咐：“起来了，还不去洗手准备吃饭？”说着就扭头往厨房走去。 殷秀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媳妇儿的耳朵都红了，真可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第38章 赵丽芳在厨房站了好大会儿，冬雪进来拿筷子，发现她手里拿着抹布在擦灶台，脸色却红红的，就担心地向她招手：“妈妈，我们碰碰头。” 这是以前赵丽芳测试他们是否发烧时候用过的动作。赵丽芳笑着弯腰，冬雪双手抱着她的头，认真地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嗯，没发烧。”小姑娘对她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妈妈脸这么红，是不是太干了，要多喝热水啊。” 就连说话的语气和用词，都和赵丽芳平时一模一样，赵丽芳忍不住笑了：“好，谢谢小雪花，妈妈知道了。” 看着小姑娘拿着筷子出去，感觉到脸上的热度消失，赵丽芳才走出了厨房。 果然，睡了一觉起来，殷秀成就恢复了正常，脸上又带着和平时一样的温和笑容，让人根本想象不到他刚才那种委屈脆弱的模样。殷青山看了他一眼，顾及到孙子孙女都在，就没有教训他。 等吃完了饭，老头子才把殷秀成叫到堂屋，问他跟中午来的那个姑娘有没有关系，还训他说，如果他敢干对不起儿媳妇的事情，就把他的腿打断，让他不当官回家去像儿媳妇那样上三年工养家，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殷秀成好不容易解释清楚，出来看见在石榴树下抿嘴偷笑的赵丽芳，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可见这几年她对家里老小真心实意，否则不会让老两口和三个孩子都这么信赖亲近。 “出去走走？”殷秀成帮赵丽芳收拾干净桌子，对她发出邀请，“我还没去过咱们这儿的公园呢。” 小虎噌的一声跑过来抱住了爸爸的腿：“噢，出去玩喽！” 殷秀成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腿上的小挂件儿。这要是他的老部下，立刻就会掉头找个借口闪人，可惜的是，小挂件儿没有点亮这个技能，只是仰着头露着牙齿笑得开心。 小凤坐在自己的书桌后面，透过打开的窗户不冷不热地问：“殷小虎，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做完了吗？” 殷秀成愕然，不是才上保育院吗，还有作业？ “把一到十的数字各写一行。”赵丽芳解释，然后蹲下身来问小虎，“小老虎，你下午是怎么说的？” 下午小虎说，他玩了解放军战士打败敌人的游戏之后，就去写作业。结果，到现在都没写？ 小虎抬起头，试图对爸爸妈妈卖萌：“我写了，但是作业本被坏人偷走了！” 殷秀成皱起了眉头，提着他走到了他的屋子里，从他的小书包中找到了作业本：“好了，公安同志帮你把作业本找回来了。如果你现在写，还来得及吃等会儿爸爸带回来的好吃的。如果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你还没写完，可就没有机会吃了。” 小虎沉思了一会，果断回答：“那我不吃了。” 赵丽芳看着殷秀成的脸色，差点忍不住捧腹大笑。大概殷大队长还没被人噎成这样过吧？ 小凤站在门口凉凉开口：“蠢蛋。” “你才是蠢蛋！” “你不是蠢蛋，怎么连十个数字都不会写？” “谁说我不会写？我就是，懒得写！” “还是不会写吧。”小凤又补一刀，“写得还丑。” “殷小凤！”小虎气得脸都红了，“跟你说过了，黄一安比我写得还丑！不许你说我写得丑！” 小凤呵了一声，转身回自己房间继续看书去了。 小虎气得跳脚，冬雪过来摸他的头：“乖啊不生气，你写了给姐姐看，看看到底丑不丑？” “好！”小虎用力地拽出铅笔，打开台灯，气呼呼地开始写字。 殷秀成和赵丽芳互相看了一眼，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出声来，轻轻地走了出去。 “冬雪安抚小虎的样子，跟你几乎一模一样。”殷秀成笑着看赵丽芳，她已经在这个家里到处都留下了她的印记，谁也不能替代。 赵丽芳想起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可是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三个脏兮兮瘦嶙嶙的小孩，从高到低排在床前，一声接一声地叫“娘”，她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 那时候老两口还没从噩耗中恢复过来，老太太倒在床上哭，殷青山心神恍惚，原主倒在床上好几天也不吃不喝，三个孩子没人收拾，看着简直像非洲难民照片中的小孩。 可是现在，冬雪沉静大方，小凤聪明，小虎活泼，一个个被养得白白净净、健健康康，放在城里也不比任何人家的孩子逊色，这其中所耗费的心血和感情，真是无法向任何人描述。 殷秀成看出了赵丽芳嘴角笑容中的满足，心中暖暖的。即使是孩子的亲妈，恐怕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两个人并着肩，沿着大宅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的院墙往前走。 因为是星期天，春天晚上又不太冷了，有不少人吃了晚饭在外面散步，看见他们两个就跟他们打招呼。 殷秀成虽然才调来没多久，但是知名度已经比较高了。一是因为他长相出众，二是因为前段时间周永富被抓的案件他亲自出马，当时围观者很多，其中不乏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把殷秀成和周卫红之间的某种似有似无的恩怨播撒出去。 老百姓一边骂贪官，一边聊八卦。说当初都以为殷秀成牺牲的时候，周卫红还让殷秀成爱人娘家嫂子去提亲，结果殷秀成一回来，周卫红这家就垮了。这是什么啊？压低声音说，“这就是报应”。 还有人说，殷队长的爱人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脾气不好，大白天地就在公安局门口大喊，逼着殷队长去给她买缝纫机，还有什么电视机，洗衣机。电视机那多贵啊！还有洗衣机，洗衣服还要什么机器？机器要是能洗衣服，还要女人们干什么？ 漂亮的女人啊，都不好伺候。 当然，也有人替赵丽芳说话，说她辛苦照顾一家老小，太不容易了。买点东西就买呗，只要有钱就行了嘛。 赵丽芳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大家眼中虚荣贪财的漂亮女人的代表，她还跟着殷秀成一起，向认识不认识的打招呼的人微笑。 两个人从公园大门进去，正对门就是一座巨大的假山，假山两边两条环形道路，应该是连通绕着公园走一圈的。 随便沿着右边的道路往前走，路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就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 再往前走，就是一座拱桥，架在湖面上。这座拱桥看起来很有点年纪了，全都是用大石块搭建而成，侧面的石头缝里已经生出了不少青苔。 “这是当初胡半城的后花园。”殷秀成站在拱桥上，伸手画了个圈，把整个公园都包括在内，“全都是。” 赵丽芳无法想象这么庞大的后花园是什么情景。 再往前走，居然还看见了一座猴山。赵丽芳有点惊讶，这不应该是在动物园里才会看到的吗？她离铁丝网稍微近了点，一个猴子突然从下方扑起，向着她的脸就抓了过来。 赵丽芳啊了一声，直接就被殷秀成拽到了怀里。 那只猴子的爪子抓到铁丝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赵丽芳惊魂未定：“它干吗？” 殷秀成搂着她往边上走了两步：“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赵丽芳按着自己的心口：“吓了我一跳。” 殷秀成一只胳膊搂着她，另一只手在她背上上下轻抚：“不怕啊乖。”这语气，显然又是跟她学的。 赵丽芳这才发现，自己被殷秀成搂在怀里，整个人都扑在他胸前。天气渐暖，大家穿的衣服都少了，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肌肉起伏。咚咚咚，是谁的心跳声这么明显？ 殷秀成不说话了，原本抚摸着赵丽芳后背的手也滑落下来，两只手扣在了她的腰上，低着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 赵丽芳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向后退。殷秀成笑了笑，松开了手。 接下来，气氛变得很古怪，每次抬头，都能看见殷秀成带笑的眼神，赵丽芳觉得自己简直都快不会走路了。 “我们回去吧，孩子们该睡觉了。”赵丽芳找了个理由，殷秀成点了点头，并没有揭穿这个时间距离平时孩子们睡觉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 他在公园门口推着手推车的老太太那里买了一些米花糖。卖米花糖的老太太五十来岁，头发都白了，笑眯眯地给他们添了一块。 走在回家的路上，殷秀成说：“这位大娘夏天卖冰棍，冬天卖米花糖，以前是偷偷在农村跑着卖东西换票。我小时候就见过她，没想到现在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干这个，现在还到了县城，也不用票了，看来风气是真的松了。” 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殷秀成自己笑了起来：“小时候家里穷，每次卖米花糖的大娘来了，娘都骗我说，那米花糖是用她的口水和鼻涕粘到一起的，不能吃……” 赵丽芳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手里油纸包着的米花糖。都这么说了，她待会儿还怎么尝一尝？ 殷秀成被她的眼神逗得笑了起来：“说都不能说吗？好吧，好吧。” 回到家，小虎颠颠地迎了上来：“爸爸，我把作业写完了！”叫的是爸爸，眼神却粘在殷秀成手里的油纸包上，拔都拔不出来。 殷秀成把油纸包给他，他立刻抱着飞奔去了堂屋：“爷爷奶奶，爸爸买了好吃的！” 殷秀成看了赵丽芳一眼，两个一起笑了。不管怎么调皮，知道有吃的先去给爷爷奶奶，就没有长歪。 时间就在家长里短里飞逝，终于，赵丽芳等到了印着“五六二电厂”字样的信。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39章 这是一封公函，电厂人事处通知赵丽芳去办理入职手续。 赵丽芳小小的欢呼了一声，拿着信封快步走回了家里。听说赵丽芳能去电厂上班了，老两口也很高兴，殷秀成也没有表现出不悦，三个孩子则还没有意识到这对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殷秀成非要亲自送赵丽芳去电厂：“还要去张书记那里拜访一下，以后你在电厂有事也不会被人欺负。” “不太好吧？”赵丽芳有些担心，“别人会不会说我们是找关系进来的？” 殷秀成打着方向盘，似笑非笑地斜着眼看赵丽芳：“本来我都安排好了，你非要自己去。只要你自己有实力，用什么办法进去不都是一样的？” 他当时就在想，小猫的世界里是不是什么都要靠自己，所以被逼急了之后，想到的办法竟然是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去找工作？ 其实按照殷秀成的计划，优秀军属的奖励下来之后，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有表彰大会。到时候，赵丽芳就要去省城开会。到时候让她在省城呆上几个月再回来，那时候有什么变化，都可以推到这次出门上，就说是她开了眼界，是组织上教育培训的结果。 他也没想到赵丽芳会那么急着找工作，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这幸亏是范永胜因为自己的经历，对她有一种同情的心态，否则说不定当场就把她当成可疑分子报告给电厂保卫科了。 吉普车在山路上疾驰，很快来到了电厂的办公大院里。殷秀成的车有电厂的通行证，杜大爷直接就放他进去了。 人事处的涂处长亲自接待了赵丽芳，让她填写各种表格。而在赵丽芳填表的时候，涂处长已经和殷秀成互相介绍，交谈了起来。 赵丽芳一边填表一边空出一只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发现殷秀成在外面和在家里真的不是一张脸。在外面的殷秀成，对于交谈的气氛和距离控制得特别合适，就连做人事的涂处长跟他谈话都兴致高涨。 到赵丽芳办完手续离开的时候，涂处长已经约好了，有空的时候和殷秀成一起去钓鱼。 因为兴致很好，他还握着殷秀成的手，拍着他的胳膊说，要不是怕他吃醋，他都想把赵丽芳安排到厂办，专门负责接待重要的客人和专家，还夸殷秀成娶了个漂亮大方的妻子，实在是好福气。 虽然知道这只是商业互吹，赵丽芳的心情也一片灿烂。 吉普车驶进了子弟小学的校门，正在校园里溜达的李卫革看见车中下来的殷秀成和赵丽芳时，脸色一下就变了，扭头就进了办公室。 赵丽芳笑盈盈地敲开了办公室的门，把自己的报到表放在了李卫革的桌子上：“李主任，我来办一下手续。” 李卫革黑着脸，却没有多说什么，公事公办地把公章盖上，用了没有五分钟的时间，就把赵丽芳的手续办完了。 赵丽芳完全不受她脸色的影响，笑眯眯地向她道谢。 出了门，她就翘着鼻子哼了一声，对殷秀成说：“她还不是只能给我黑着脸？我偏偏就要笑给她看，还非要笑得漂亮，笑得灿烂，笑得妩媚！” 殷秀成觉得赵丽芳这个娇俏任性的样子很可爱，让人很想捏捏她的小鼻子。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赵丽芳猛地瞪大眼睛，凶狠地看他：“敢摸大王的鼻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殷秀成笑着举手投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你怎么得罪她了？” 赵丽芳就把自己上次来找工作的经历给殷秀成讲了一遍，其中可谓是波澜起伏，一会儿愁，一会儿喜，一会儿担心，一会儿着急的。殷秀成时不时瞥她一眼，看她的眉毛在脸上起起伏伏，嘴巴吧得吧得的，翘起的嘴角始终没有落下去过。 “她不是就看不得漂亮出众的女人吗？就为这个就无缘无故地给我甩脸子，非要破坏我找工作的机会？我以后天天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她眼前晃，看她能把我怎么着。”你自己想要泯灭性别特征，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不能因为这个就否定那些女性魅力明显的女人啊。我不歧视你，你也尊重我，不好吗？ 反正赵丽芳是不能想象自己像李卫革那样，就算是在恶劣的条件下，她也要尽可能的美。这不是虚荣，也不是不识时务，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认可。她就是这样的人。 殷秀成把车子拐入一个小院中：“那我觉得，你就算是不打扮，她看见你也得生气。” 赵丽芳对他挤了挤眼睛：“你这是在夸我吗？” “不。”殷秀成把车子停在一边，开了车门下车，“我只是陈述事实。” 赵丽芳忍不住大笑起来。被殷大队长拍马屁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小院子就是电厂党办所在地。电厂书记张之杭的办公室在三楼。党办的秘书听他们报上了来历后，微笑着请他们在大办公室等了十几分钟，才把他们带到了张之杭的办公室内。 张之杭的身上有着明显的军队痕迹，四十多岁的他依然腰板笔直，声音洪亮，见了殷秀成就大声打招呼，问他徐长辉的近况。 他当初和徐长辉是要好的战友，不过后来两个人调到了不同的队伍，徐长辉从事特殊工作，平时的联系少了很多。只是没想到几十年后，竟然又在同一个县城相见了。 殷秀成拿了徐长辉的信给他，介绍了赵丽芳的情况，说她以后就在电厂子弟小学教书。赵丽芳也站起身跟张之杭问好，简单打了个招呼。 张之杭打开信看了就哈哈大笑：“小赵同志这样的人才，就算没有老徐的推荐，咱们电厂也是强烈欢迎的。” 和张之杭聊了一会儿，留下了带来的礼物，两个人就离开了。 “我就不喜欢这样跟人应酬。”赵丽芳靠在车座的后背上，“说着客套的话，挂着虚伪的笑，好累。” 殷秀成没有看她：“那你在家，我养着你啊。” “才不要。”赵丽芳对着后视镜看自己，一只手理了理有点凌乱的碎发，“依附他人，能有自由吗？” 殷秀成挑了挑眉毛。自由啊…… 赵丽芳突然指着路边：“你看，那个是不是潘盈？” 殷秀成早就看见了，但是现在还是仔细看了一眼，表示自己并没有比媳妇儿更早看见别的女人：“有点像。” “她怎么在这里？”赵丽芳看着潘盈身上的工作服，“这好像是电厂的工作服吧？” 袁英俊已经把事情跟殷秀成汇报过了。他确定潘盈身后确实有人在推动，目前来看，为潘盈办理进电厂手续的是劳资科的一个副科长，这个副科长前段时间突然变得高调起来，据说是搭上了省里的大人物，一时很是嚣张。 到了这里，不需要继续调查下去，殷秀成都已经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 “应该是。” 对于潘盈这样的小棋子，殷秀成没有多说的兴趣。吉普车从潘盈的身边驶过，扬长而去。 “不过，你既然出来工作了，我就要提醒你一句。”殷秀成的脸色严肃下来，“我的仇人不少，你很可能会被我连累，被人当成对付我的工具。” “就像潘盈，她的到来，并不是真的要对我做点什么，而是针对你。如果你上了当，跟我闹，夫妻吵架，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赵丽芳原以为是一个暗恋殷秀成的小姑娘百里迢迢来投奔他的故事，怎么到了殷秀成的嘴里，却成了一个报复他的阴谋？ 殷秀成的目光有点冷：“因为那位大少爷觉得，我破坏了他的幸福。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想尽办法破坏我的幸福。” 那位曾经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女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经过组织审查，却发现他的女朋友极有可能是敌特。那位不听，认为这是一种污蔑，是一种派系斗争的手段。而当时受命抓捕他女友的就是殷秀成。 殷秀成被他带着自己的手下拦住，他的女友却趁机从大桥上一跃而下，嘴里喊着“我爱你”。那位大少爷当场跪地大哭，撕心裂肺，然后一边让人下水救人，一边指着殷秀成和他的队员骂：“你们都该死！我要你们都死！”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只是奉命执行任务，他却迁怒于你，认为是你逼死了他的女朋友？”赵丽芳很生气。 “他脑子有没有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种疯狂。”潘盛当时也在场，所以那位大少爷收买潘盛，让潘盛暗杀他，不仅是想要他的命，还想要他体会那种失去重要人物的痛苦吧。 后来，他回来之后，有个当初的队员偷偷告诉他，大少爷几乎对每一个队员都开出了同样的条件，只要杀了殷秀成，就提拔他们，让他们升官，离开凶险的前线，以后就跟他混。可见，这位大少爷对殷秀成恨到了骨子里。 “所以，从现在开始，电厂的任何一个人，你都不能完全相信，知道吗？”吉普车爬上一个山坡，超过了长长的公交车，“哪怕是张书记，哪怕是范校长，哪怕是对你很友好的同事，都不能相信，记住了吗？” 赵丽芳在心里骂了句粗话：“他这样的怎么不去死！” 殷秀成抿了抿嘴，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低沉：“他会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40章 为了赵丽芳的安全，殷秀成警告她的时候，不免把事情说得更加严重了一些。那位大少的主要根基都在军中，到地方上就有些鞭长莫及，否则不会只用潘盈这样的小人物来恶心他。 但是五六二电厂现在的环境太复杂，赵丽芳身份特殊，不排除敌特会从她身上下手，所以殷秀成必须事先把可能存在的危险告诉她，免得她满心天真上了人家的当。 赵丽芳却在仔细回想她看过的原著，想要找出对付那个神经病大少的办法。 “那个神经病叫什么名字？”知道名字才能看看原著里他是什么结局。 殷秀成看了她一眼：“管嘉林。” 赵丽芳眉毛一抖。管嘉林！这不是二号反派吗？ 管嘉林虽然姓管，实际上却是原文男主韩轩阳的叔叔。说是叔叔，管嘉林也只比韩轩阳大两岁。 韩家老爷子在老家娶过一个原配，生了一儿一女，后来参加革命，胜利之后和原配离婚，和一个战地医院照顾过他的护士结了婚，又生了一儿一女。韩轩阳的父亲就是原配生的儿子，而管嘉林就是后来的护士生的儿子。 运动开始没多久，韩家老爷子就被打倒，护士妻子和儿女立即跟他划清了界限，而且还上台痛哭控诉他的种种反动罪行，并且为了表示和他这个走资产阶级路线的反动派彻底断绝关系，他的儿女连姓都改了，都跟母亲姓管。 因为表现优秀，被当时的大人物当做典型表扬，管嘉林不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成了新贵，以前韩老爷子的手下有的义愤填膺，恨他不忠不孝，但也有不少为了自保或者富贵，选择投到了他的麾下。 管嘉林气焰嚣张，处处跟韩轩阳过不去，还几次对女主下手。而最后帮助女主出头，把管嘉林收拾了的，就是大反派殷秀成。 想到这里，赵丽芳不由看了殷秀成一眼，还是大反派的战斗力更强一些啊。 殷秀成感受到她眼神中的变化，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恐怕是有点沾边。小猫大概是动用了什么手段，确定了某些东西。 不过，只要她知道守口如瓶，一般人也不会往这方面猜想。 “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像是冰山，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太阳一出来就会化为流水。”赵丽芳慢慢说。 在原著里，殷秀成就是等到了运动结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证据，一脚把管嘉林踩在了脚下，管嘉林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但是管嘉林不甘心，带着枪冲到殷秀成面前，声称要和殷秀成同归于尽，说殷秀成毁了他的一切。 结果就是，在他用枪顶着殷秀成的头时，被闻讯赶来的狙击手一枪爆头。 当时赵丽芳觉得，大反派真够镇定的，被人用枪顶着头，还笑容不改。现在想来，这应该是殷秀成设下的陷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杀了管嘉林，永除后患。 不过，原著里可没有提到过潘盈，也不知道是没有出现，还是没有起到什么影响就消失了。有可能没出现，毕竟当时大反派没有妻子，没人喝醋，闹不起来啊。 自从知道潘盛杀他是管嘉林的意思之后，殷秀成就已经开始着手收集情报对付管嘉林了。他可不想等到冰山自己消融，他宁愿自己埋下炸药，把冰山炸成粉碎。 但他还是用力点头：“媳妇儿说得对。” 为了赵丽芳上班方便，殷秀成还陪她去供销社买了一辆凤凰女士自行车，最新出的二六型号包链式的。到时候赵丽芳先骑自行车到车站，然后坐公交车去电厂，下班的时候也可以直接从车站骑车回来，不用步行太久。 “在你去上班之前，我们这个星期天一家出去玩一玩吧。”殷秀成提议。赵丽芳也觉得有道理，以前是殷秀成不在，三个孩子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家庭集体出游的体验呢。 三个孩子听了都很高兴，就连平时最淡定的小凤都丢下书来加入了讨论。 “我想去动物园。”冬雪想去看看传说中会开屏的孔雀。 “图书馆能对小孩开放吗？”殷秀成的回答让小凤有点失望，县城的图书馆早就名存实亡了。不过他答应以后会经常给小凤买各种书刊阅读。 最后得到通过的是小虎的提议，他说要去爬山。春天爬山踏青，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山上住了一辈子的殷青山老两口表示，他们对此没有兴趣，宁愿在院子里种种菜喂喂鸡，去隔壁的公园里溜达溜达。 星期天，殷秀成开着吉普车带着妻儿来到了南和县城北的停乐山，据说这里曾有仙人飞升，仙乐袅袅，至此停息而去。这是南和县周围风景最好的山，也是周边百姓游玩最多的地方。 这里距离五六二电厂也就是隔着一个山头，不过风景比那边要好多了。北方的山少了秀美，多了巍峨，山上多石少水，只有停乐山这里，还有一个难得的瀑布，所以吸引了不少人来游玩。 吉普车性能不错，越过崎岖的山路，开到了瀑布附近。 路上还遇到一些同样往瀑布方向去的行人，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穿着打扮不错的老人。 殷秀成选了一个视野开阔、距离瀑布不远不近的地方，从吉普车后备箱里取出了两个包丢在了地上：“同志们，要不要来搭帐篷？” 这下就连赵丽芳都感到惊喜：“哇，你还准备了帐篷？”三个孩子更是全都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是帐篷。 殷秀成把包装附带的帐篷照片给他们看：“就是这样，搭在草地上，像个小房子，可以让你们休息。” 他拍了拍小虎的脑袋：“爸爸以前出去做任务准备打仗，有时候就要在野外搭帐篷，等着敌人出现。” 小虎的劲头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也要！” 殷秀成笑眯眯地看着满脸跃跃欲试的赵丽芳：“赵丽芳同志，要不要比赛一下？” “比什么？” “一人一个帐篷，看谁搭得又快又好。” 赵丽芳鄙视他：“我才不上当，你是专业的，我可从来没弄过，怎么比得过你？” 殷秀成大手一挥：“你们四个人一队，我自己一队。怎么样？要是你们赢了，我随便你们处置，要是我赢了，你们就要听我的命令，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虎急得跳脚：“妈妈，妈妈，我们快开始吧！” 赵丽芳一脸无语的表情，一个大菜鸟加三个小捣蛋，怎么可能比得过殷秀成那种级别的专家？ 小凤斜着眼：“殷小虎，组织有个任务需要你去执行，你能不能完成？” 小虎受不得她这个表情，立刻喊了起来：“怎么不能？我要是完成了，你怎么说？” 小凤对着殷秀成抬了抬下巴：“组织命令你加入爸爸的队伍，专门负责给他搞破坏，拖后腿，不让他搭起帐篷。你能做到吗？” 殷秀成哈哈笑起来，赵丽芳也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公然讨论怎么坑爹。 小虎苦恼地挠头：“我不要，那不就是坏人了？” 冬雪低声说：“可是现在爸爸是我们的敌人，打败敌人，不仅要靠拳头，还要靠脑子。” 小凤撇嘴：“殷小虎什么时候有脑子了？他肯定做不到。” 小虎看看殷秀成，又看看赵丽芳，再看看两个姐姐，觉得这个选择有点困难。 冬雪严肃地看着他：“小虎，作为一个解放军战士，是不能害怕任务困难，就临阵退缩的，对不对？” 小虎用力点头。 “打败敌人，你就是最厉害的解放军战士了。”冬雪继续，小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战士殷小虎，一定完成任务！” 殷秀成就看见小虎颠儿颠儿地跑到他跟前：“爸爸，我帮你搭帐篷！” 殷秀成很无语，你这是当你爹没长耳朵吗？你们就在我眼前讨论的好不好？ 不过他还是笑着点头，接受了这个小间谍。一家人出来玩，不就是为了开心吗？ 两个女儿一看殷秀成开始拆包，立刻紧张起来：“妈妈，我们也开始吧！” 赵丽芳笑着打开包装：“如果我们赢了，你们想要爸爸做什么？” “让爸爸给我买大木枪！”跟在殷秀成背后偷偷摸摸不知道想从哪里下手的小虎第一个回答。 殷秀成叹气，这可怜孩子大概还不明白，他现在跟自己是一队的，到时候他就是失败的一方，什么奖励也跟他没关系啊。 除非他的两个姐姐替他要枪当奖励。 冬雪抿着嘴笑：“做什么都行。”她蹲在赵丽芳身边，轻轻地说，“我只要妈妈高兴。” 赵丽芳没想到小姑娘会这么说，心里顿时柔软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凤笑而不语。 赵丽芳吃力地把包裹里的东西拖出来，看着说明书试图把帐篷搭起来，但是很多东西看着容易，操作起来却总是出错，眼看着那边殷秀成那边帐篷主体都已经站了起来，她还在跟一堆零件作斗争。 “妈妈，这个。”小凤捡起零件递给赵丽芳，指了指她一直没有解决的地方。 两个女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赵丽芳彻底沦为一个人形工具，在她们的指令下操作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搭起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帐篷。 再看那边，殷秀成的帐篷精神十足，像个专业士兵，而他们的帐篷看起来就像是村子里没有骨头的二流子，随时想要躺下去睡觉一样。 赵丽芳捂住了脸。 小虎期期艾艾地挪了过来，把手里的几个零件拿给两个姐姐看，表示自己并没有怠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还是那么快，帐篷还是那么稳。 殷秀成抱着胳膊，看着一大三小蹲在地上蔫哒哒的四个宝宝，笑得很是得意：“哟，看起来好像是我赢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第41章 四张表情相似的委屈脸一起抬起头看殷秀成，他差点笑场。 殷秀成今天穿的是一身军绿色作战服，脚上踏着绑带短军靴，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飒爽利落的气质，和平时那种温和斯文的形象大不相同。 小虎看见的时候羡慕得不得了，还是殷秀成答应回头给他买一套小孩穿的，他才心满意足。 殷秀成抱着胳膊伸着长腿站在那里，带着坏坏的笑容，看着四个手下败将：“好吧，现在你们自己说，我应该让你们做点什么？” 三个孩子全都扭头看赵丽芳，赵丽芳灵机一动：“爸爸搭帐篷辛苦了，去给爸爸捶捶背吧。” 三个小狗腿立刻响应，跑过来就把殷秀成给围住了。可是殷秀成太高，他们够不着，小虎抓着殷秀成的衣角蹦：“爸爸，你坐下来，我给你捶背。” 殷秀成似笑非笑地看了赵丽芳一眼，还真的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三个小家伙你捏胳膊我捶背，忙得不亦乐乎。 冬雪一边给他揉胳膊一边问：“爸爸，你累不累？” “还好吧。” “你要是不累的话，就帮我们把帐篷修理一下吧。”冬雪柔声细语地请求，殷秀成笑着看了她一眼，答应了下来。他还是从特训营出来之后，才开始学着用笑容和语言来让别人满足自己的需要，小不点这是天生就会啊。 小凤捏了几下，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姐妹两个拉着手去一边草地上摘野花去了。 只剩下小虎还在使劲捶着殷秀成的背，捶得嘣嘣响，你别说，这么点小东西，力气还真不小。就连殷秀成都有点弄不明白，这孩子是真实诚，还是故意报复了。 “好了，列兵殷小虎同志，你已经完成任务，可以自由活动了。”为了不被儿子捶吐血，殷秀成不得不给他下了命令。 小虎一个立正敬礼，就准备离开。不过，走了一步又拐了回来，在殷秀成的脸上亲了一口，偷偷地表达了自己对爸爸的崇拜：“爸爸，你真厉害！” 殷秀成带着笑，转头去看那边在吉普车后备箱旁边兴奋大叫的赵丽芳：“哇，殷秀成，你这是要烧烤吗？” 虽然看起来和她那个时代的烧烤架子不太一样，但是加上旁边的碳和肉以及各种工具，很容易就能猜到这都是干什么用的了。 真没想到，殷秀成准备得这么周到。 殷秀成叉开腿坐在石头上，双手手肘支在膝盖上：“赵丽芳同志，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赵丽芳一脸无辜茫然：“没有啊。” 殷秀成站起身来，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揉搓着：“败兵之将，还不履行承诺？你不帮我捶背，那我可就要帮你按摩了。”说着，他就露出一个反派的典型笑容，一步步向着赵丽芳逼了过来。 赵丽芳吓得起身就跑，一溜烟地钻到两个女儿跟前去了。回头一看，殷秀成并没有追过来，而是开始从后备箱往下搬烧烤用的各种东西，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偷偷地对着殷秀成的背影哼了一声，赵丽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等殷秀成把烧烤架子支好，炭火点着，蔬菜和肉备好，摆开架势开始烤肉的时候，赵丽芳才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回来。 冬雪和小凤头上都带着赵丽芳编的花环，小虎看了也要，赵丽芳给他编了一个草环，告诉他可以用来隐蔽自己，不被敌人发现，他喜不自胜。 殷秀成烤肉的手艺倒是比做饭的手艺高上一筹，吃得几个孩子无比满足。 吃了烤肉，烧了点热水喝，殷秀成就把赵丽芳她们母女的二流子帐篷重新整理了一番，帐篷下面铺上了军用的防潮垫，两个帐篷就这样相对着挺立在草地上。 两个帐篷的门都掀了起来，赵丽芳坐在帐篷里，看着殷秀成带着三个孩子在两个帐篷中间的草地上放风筝。 放风筝对三个孩子来说，也是一件新鲜事，所以哪怕是小凤，都仰着头看着殷秀成手中的老鹰风筝在空中越飞越高，眼睛闪闪发亮。 小虎跟在殷秀城背后，像个小尾巴一样，嘴里“爸爸”、“爸爸”叫个不停，眼神中的崇拜都快要装不下了。 “爸爸，风筝飞得好高啊！” “爸爸，我也要放风筝。” “爸爸爸爸，给我给我！” 就连小凤的死亡视线，都无法阻止小虎同志追求高飞的坚决意志。 殷秀成把风筝线放在他手里，教他怎么控制。原以为他一接手就得把风筝给放飞了，谁知道当殷秀成慢慢松开后，小虎还真的像模像样地控制着风筝往上飞了一段时间。 小虎兴奋地尖叫着在草地上跑，两个姐姐还有妈妈都在给他鼓掌，他觉得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然而乐极生悲，他只顾高兴不看脚下，一脚绊住了一块小石头，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殷秀成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他的腋下把他接住，才避免了他脸朝下摔倒的命运。 可是手中的线已经被风筝带着飞走了。 小虎看着越飞越远的风筝，放声大哭。 赵丽芳刚想起身去安慰他，就听见殷秀成大声喊：“列兵殷小虎同志！立正！” 身高一米刚出头的列兵抽抽搭搭地站直了身体，把揉着眼睛的手垂在身侧，含着两泡眼泪看着殷秀成。 “革命战士，只流血不流泪！”殷秀成也用立正的姿势站在他对面，“列兵殷小虎同志，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呜呜……嗝……” 赵丽芳哭笑不得地看着小虎就这样被殷秀成带着去跑步去了，等他们跑了两圈回来，小虎真居然的不哭了。好吧，男人有男人的沟通方式大概。 玩了半天，三个孩子都累了，两个女儿跟着赵丽芳在一个帐篷休息，小虎跟着殷秀成在对面帐篷休息。 春天的中午，阳光和煦，鸟语花香，瀑布的声音也隐隐传来，躺在垫子上，盖着绿色的军被，赵丽芳和两个女儿一起睡着了。 下午又玩了一会儿，一家人才心满意足地开车回家。 第二天就是星期一，四月七日，也是赵丽芳第一天去子弟小学上班的日子。赵丽芳已经提前跟三个孩子说了，以后上学放学都是爷爷奶奶和爸爸接送，她要赶着六点钟的首班车去电厂上班了。 赵丽芳匆忙吃了早饭，殷秀成把她送到门口，叮嘱她注意安全：“东西带在身上，平时小心些。” 昨天晚上殷秀成就已经提醒过她，让她把那三根麻醉针别在衣服上，事事小心。在电厂如果有事，第一个去找袁英俊。那是他带出来的队员，绝对值得信任。 赵丽芳答应了一声，对他挥手，让他回去吃饭：“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放心吧。” “下了班就赶快回来，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知道啦！”赵丽芳已经翻身上了自行车，翩然离去。 县城里有不少像赵丽芳这样赶着去电厂上班的人，所以还不到六点，车站门口的自行车就停了一片。一个个头不高的老头忙着给存车的人发放竹牌，赵丽芳锁好车，也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牌子，匆忙走进了车站。 早班车已经坐了一半人，赵丽芳找了个位置坐下，把自己的包放在腿上，再次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来到了电厂子弟小学。 范校长亲自把她带到了教师办公室，其实就在他的办公室隔壁那排平房里，全都是教师办公室。 五个年级五个大办公室，然后音乐、美术和体育三个老师各自有一个自己的小办公室。因为他们都有一些器材和场地要求。 这三门副课是跨年级的，每个老师要负责全校的该门课程。就比如赵丽芳是音乐老师，那么一到五年级的音乐课程全都由她担任，每周每个班一节音乐课，五个年级十个班，赵丽芳一周就是十个课时。 范校长带着赵丽芳，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把她介绍了一遍。基本上的意思是说，赵丽芳同志品德优秀，是省级优秀军属，今后担任咱们学校的音乐教师，大家都认识一下。赵丽芳就跟着微笑，请大家多多关照。 大部分老师都表现得很热情，也有少部分反应平淡，这些赵丽芳都不太在意。她又不准备在这里工作一辈子，也不打算发展什么关系争权夺利。 范校长让赵丽芳去办公室领取自己的办公用品，然后到自己办公室来谈一谈她的工作任务。 不出意料的，李卫革看见赵丽芳的时候，脸色还是那么黑。 赵丽芳今天穿的是自己改造过的黑色列宁装，主要改动的地方是领子和腰身。领子改成了双层重叠小翻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腰上加了一条腰带，下面是同色小脚裤，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莹白，身形更加窈窕，又不失职业气息。 李卫革的眼神从赵丽芳的衣服领子到腰带上掠过，脸皮绷得紧紧的，拿东西的动作都大了不少。 “谢谢您了。”赵丽芳清点了一下东西，没有错误，就对她嫣然一笑，拿着办公用品走了。 把东西放到自己办公室里，赵丽芳敲开了范校长的门，听他跟自己交代教学任务。 “音乐方面，并没有现成的教材。”范校长皱着眉头，“你自己能编制教材吗？不需要教什么深奥的乐理知识，只要能够陶冶情操，提高审美品位，就行了。” 赵丽芳点了点头：“我先列个大纲给你过目吧。” 范校长对她的反应比较满意，接着说：“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组织咱们学校的师生，在即将到来的全厂五一劳动节汇演中，出一个节目。”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42章 电厂刚刚建立没多久，还有很多地方仍旧在施工，但各部门干劲都很大。因为很多地方的宿舍楼都没有盖起来，很多工人都是自发地在旁边的山上挖了小小的窑洞居住，不管条件多简陋，也要继续为电厂贡献力量。 所以这次中层开会的时候，厂领导特别强调，这次五一劳动节是电厂第一次过劳动节，一定要把劳动节演出办得热烈激扬，给所有的工人阶级庆祝节日，赞扬他们的奉献精神。每个部门、单位都要出节目，到时候排名次。前面的给奖励，排名倒数的要受批评。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范校长这么容易就同意赵丽芳来工作的原因，因为子弟小学的音乐老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都是抓着美术老师兼任。平时上课就是老师在台上挥着胳膊打拍子，带着学生唱歌，但是真的上台表演还能这样吗？ 范校长正在发愁怎么办，赵丽芳就自己找上门来了，真是雪中送炭。 “范校长，你能不能说说这节目有什么要求？”赵丽芳担心自己跟这个时代有代沟，抓不住重点是小事，闹出什么政治问题就是大事了。 范校长找出了一份厂办的文件给了赵丽芳，让她拿回去自己看。 赵丽芳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先是做了卫生，然后读了文件，心里大致有了一点想法，才开始列教材大纲。 列好教材大纲，就是教学大纲，然后就是给下午的两节音乐课备课。 忙忙碌碌中，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赵丽芳才合上了自己的教案本，揉了揉眼睛。 有人在门外叫她：“赵老师，去食堂吃饭了。” 赵丽芳出门一看，是原来兼任音乐课的美术老师方老师。方老师二十出头，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两根辫子上系着小花手绢，看起来十分活泼。而且赵丽芳也能看出来，方老师身上的衣服都不是供销社里的常见款式，质量和样式都很不错。 “终于能有个女老师能和我一起去食堂了。”方老师拿着饭盒笑眯眯地站在门外等待。 小学里女老师不多，或者说整个小学的教师都不多。每个年级办公室里，也就只有该年级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他们两个人合用一间大办公室，其实也只比副课老师的小办公室大那么一点而已。 五个年级十位主课老师，三位副课老师，加上校长、办公室主任、打杂的，整个学校的工作人员总共十六个人。 但在当时，这种配置已经算是比较豪华了。很多乡村小学只有一位老师，担任所有课程。也只有电厂这样的单位，才会把小学老师都配得这么整齐。 子弟小学十六位工作人员里，一共有六位女同志。但是二十多岁的，却只有方老师和赵丽芳两个。 赵丽芳应了一声，把办公桌整理了一下，拿出了自己的饭盒，跟着方老师一起去食堂。 刚才从李卫革那里领的办公用品里，就包括这个月的饭票。赵丽芳来电厂工作后，她的人事关系、劳资关系、粮油关系等都随之转入电厂，就可以从单位领取兑换好的饭票，直接去食堂吃饭了。 “赵老师，你的衣服样式可真洋气。”方老师应该是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从哪里买的？是不是上海那边？” 赵丽芳笑着夸她：“你的这件上衣料子可真不错，一看就不是咱们南和县能买到的。” 两个人先进行了一波商业互吹，互相试探了一番，发现对方比较好相处，才放开了聊天。等到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 方老师跟赵丽芳介绍，电厂有三个食堂，距离他们小学最近的是第二食堂，不过她觉得味道最好的还是第三食堂。 从方老师介绍第三食堂美食时候脸上的表情来看，这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可惜的是，她还是不得不去二食堂，因为第三食堂太远了。 经过了一起吃饭、一起点评食堂饭菜的过程，两个人的友谊明显加深。 下午上课前，赵丽芳把自己的教学大纲和拟定教材大纲给范校长看了一遍，得到了他的认可，就按照自己的准备去上音乐课。 当她带着手风琴走进课堂的时候，学生们都很兴奋。赵丽芳选了一首《学习雷锋好榜样》作为这节课学习的内容，先是一句句教，然后慢慢合唱，最后弹琴配乐合唱。剩下的时间，就让班干部带着大家一起唱。一节课也就这样过去了。 范校长在窗户外面听了一会儿，确定赵丽芳没有怯场之后，就离开了。 下课后，赵丽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先喝了半杯水。 接下来就是第二节课，不同的年级和班级，但是内容相同。这可比她当初的教学内容简单多了。 放学后，跟方老师在校门口告别——方老师就住在电厂刚刚完工一小部分的家属区里，能够优先入住的，当然是电厂地位最高的一批，但是赵丽芳没有多问。 赵丽芳赶着六点钟的车回了县城，至少比上次七点钟的末班车早了一个小时。一群和她同样经历的人从车站里面涌出，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散向了县城的四面八方。 “怎么还来接我？”赵丽芳看见了站在车站门口的殷秀成，这次他没有开车，就那样站在树下，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安静地等候着。 赵丽芳推着自行车走到他面前，殷秀成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才回答她的问题：“怎么不能来吗？” “我不是怕你上班辛苦了吗？” 殷秀成没有回答，只是从她手里接过自行车，长腿一伸坐在了车座上：“走。” 赵丽芳侧坐在后座上，被他载着走上了县城的大道。 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但是这个时候的风中已经多了一种春天专有的柔和，拂面不寒。 自行车车轮在光洁的柏油地面上滚动，两个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忽长忽短，变化不定。 赵丽芳的心慢慢踏实下来，整个人都莫名舒展了。 回到熟悉的小院子里，看见三个孩子扑上来的时候，赵丽芳眼神一片柔和。 去到学校里，赵丽芳就忙着组织五一劳动节的节目。经过范校长同意，这次节目拟定为童声合唱《我的祖国》，赵丽芳从各年级挑出了十名条件比较适合的学生，每天中午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加练一个小时。因为这支歌曲有点难度，合唱层次需要非常注意，必须好好练习。 还有就是要订做统一的服装，女生白色短袖衬衫红色背带裤红领巾，男生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背带短裤红领巾。当赵丽芳把范校长签字的报告交给李卫革的时候，李卫革很不高兴：“这样的服装穿到舞台上，不是鼓动资产阶级作风吗？” 赵丽芳对她笑了笑：“李主任，离表演日期很近了，如果到时候服装做不出来，可不是我的责任。” 李卫革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会亲自去联系人订做的！” “那就麻烦您了。”赵丽芳笑着离开了。 方老师看她从办公室出来，偷偷从自己的办公室探出头来向她招手：“你这样子还敢往她跟前跑？” 赵丽芳低头看了看自己：“我怎么了？难道我有什么不对吗？” 方老师看着她身上的白色对襟开衫和色彩鲜艳的碎花长袖连衣裙，对着赵丽芳摇头：“你这是故意去气人的。” 赵丽芳笑了笑：“也算不上吧。”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喜欢，如果没事，她也不想去看李卫革的黑脸。 “其实，李主任这人呢也挺惨的。”方老师看了看周围没人，低声对赵丽芳讲起了李卫革的经历。 李卫革是大地主胡半城家的家生子，当时名字叫榆钱。从小就开始在胡半城家当小丫头，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被胡半城和他的儿子先后欺负了，也没有人能替她做主，只能忍气吞声。 赵丽芳大吃一惊。要是这样的话，李卫革对男人产生了仇恨和畏惧的心理，然后用消除性别自己特征的方法塑造安全感，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后来解放了，胡半城被镇压，开了批斗会，无数受过他荼毒的贫苦百姓上台痛骂指控他的罪行，其中就包括当时才十五岁的榆钱。她一边哭，一边讲述自己的遭遇，下面的老百姓听了恨得牙痒痒，拿着各种东西往跪在台上的胡半城身上砸。 胡半城被枪毙了，家产被全部充公。政府工作人员同情榆钱的遭遇，鼓励她学习文化，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一个能顶半边天的女人。榆钱就改回了本姓，叫李玉倩，认识了字，参加了工作。 大概是害怕自己的过去被人笑话，李玉倩一直非常努力，而且在打扮上特别保守。后来大运动开始，她又跟着改名李卫革，电厂筹建的时候，被上级派遣过来担任办公室主任。 “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好像。”赵丽芳捂着额头自我检讨，以后对李卫革要尊重一些，从那个时代走出来的女人，太苦了。 “李主任成家了吗？” 方老师叹气：“这就是我说的，她这个人命苦啊。好不容易快三十岁结了婚，爱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没过两年好日子，她爱人就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彻底瘫痪了。” 不过李卫革对她这个爱人还是挺照顾的，做饭洗衣，从不假手他人，哪怕是上班再辛苦，也要赶回来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 “好吧，以后她再对我黑脸，再对我凶，我也不跟她生气了。”赵丽芳往方老师面前凑了凑，“还有什么我需要了解的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43章 方老师实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八卦源头，别看她年纪小，对于整个学校所有人的事情几乎都能说上个一二三，赵丽芳真的是很想问她，你家人是不是电厂专设的信息统计部的程序员，所有人的情报都被输入了你家的系统里…… 李卫革虽然对赵丽芳要求的统一服装表示了不满，但是一旦决定，工作效率倒是挺高，半个月时间就把十套服装都拿了回来。 赵丽芳给合唱队员们试了试衣服，尺码和样式都没有问题，就放了起来。 不过，眼看时间就要到四月下旬的时候，范校长有点不好意思地来找她，说厂办想要让赵丽芳去当这次演出的主持人，问她是不是愿意去。赵丽芳有点惊讶，电厂这么多人，为什么会找到她头上？ 范校长解释说，这是人事处涂处长提出来的建议，因为原来预定的女主持人怀孕了，虽然她很想像铁娘子那样继续工作，但是她的爱人，也就是副厂长的儿子并不同意她这么做，所以女主持人现在就出现了空缺。 临时找一个能够主持大场面的女主持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涂处长就想起了赵丽芳。他对赵丽芳的印象十分深刻，坦白地说，赵丽芳不仅长得漂亮，身上那种从容自信的气质，也比原来的女主持人更加大方，关键是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能符合这三条的年轻女性，在整个电厂已经是凤毛麟角。 虽然虚荣心有些小小的满足，但是赵丽芳想了想，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我爱人的身份特殊，我不想给他的工作带来麻烦。”范校长对此表示了理解。 赵丽芳是怕自己接手这一次之后，以后就会经常被人抓壮丁，填这样的坑。毕竟她来这里是想要有点自己的空间，也能经济独立，目标还是考上大学离开，而不是出风头。 晚上回家的时候，殷秀成照例在车站门口等她。这些天，只要殷秀成不加班，就绝对会准点出现在这里，县城里很多人都已经在拿这个开玩笑了，说公安局的殷队长对自己的爱人实在是好得不得了，天天等在车站门口接人，好像生怕别人把他爱人抢走一样。 赵丽芳随口提起了主持人的事情，殷秀成轻笑了一声：“他们还挺有眼力的。” 殷秀成的长腿踩着二六女式自行车，不得不向外微微撇着，就以这种稍显古怪的姿势把赵丽芳带回了家里。 “这套演出服是谁设计的？”方老师看着换上演出服在学校会议室彩排的合唱队，连声夸赞，“这种背带裙子的样式很新颖啊。”背带不是同样宽度，上宽下窄，看起来很洋气；裙子分片剪裁，腰身线条优美。和现在能看到的背带裙虽然只是有些细节上的差异，可是效果却好多了。 “我就是随便想想的，还是人家裁缝的手艺好。”赵丽芳谦虚了一句，却被已经很熟的方老师扑上来摇晃，非要她给自己画一个适合自己尺寸的背带裙样式，陪她去做一条同样的背带裙。 被她缠得没办法，赵丽芳只好同意。于是趁着上午没课的时间，两个人请了个假，赵丽芳陪着方老师去找裁缝铺做背带裙。 去裁缝铺之前，先去了一趟方老师的家。“我有一块小姨从上海寄过来的布料，垂感很好，颜色也好看，原来还没想好做什么，今天一看，绝对适合做背带裙。” 电厂现在的家属楼只盖起了三栋，方老师家就在其中一栋的一楼。赵丽芳站在门口等，却被方老师拉了进去。 进去一看，里面是三室一厅的格局，铺着木地板，家具一看就是根据房子大小定制的。和她平时的推测差不多，方老师家庭条件很好。 “赵老师，好看吗？”方老师从房间里跳出来，身上斜披着一块浅粉紫色的布料，这个颜色非常梦幻，做衣服确实不太好配色。不过如果是做裙子的话，配上白色打底上衣，会显得很清新朦胧，而且绝度不会撞衫。 赵丽芳毫不吝惜赞美：“颜色很美，料子也很好。做裙子一定很好看。”价格想必也不会便宜。 方老师很高兴，拿了挎包，用干净的布把这块布料包好放了进去：“走！” “李主任去的那家裁缝铺我知道，是咱们电厂最有名的，里面那位老师傅听说以前在大上海干过，手艺确实很不错。”方老师兴致勃勃地拉着赵丽芳，在家属院大门外面找到了这家挂着“上海老手艺”牌子的裁缝店。 裁缝店里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老人戴着眼镜，在窗前量着布，年轻人则低着头，正在收拾一地的布料碎片。这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攒起来做个书包、缝个垫子，都是很有用的。 方老师显然也认识他们，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把料子拿给老裁缝看。 老裁缝头发已经一片雪白，但是个子高瘦，腰杆挺直，五官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美，一开口就是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料子不错，就是小方同志你好像又胖了。” 方老师哀嚎起来，举着胳膊让老裁缝给她量尺寸。 赵丽芳笑着打量店里。裁缝店面积不大，窗前光线最好的地方是大大的操作台，上面堆着几块颜色不同的布料，放着各种工具。操作台旁边就是缝纫机。 最里面墙上的架子摆着一块块布料，年轻的男子刚刚打扫完地面，正在把这些布料抱起来，清扫着架子上的灰尘。 赵丽芳听着方老师和老裁缝商量着裙子的事情，就无聊地四处打量，无意看见桌角的布料里露出了一片彩色的图案。她随手一拽，居然拉出了一本彩色封面的书。 书的封面上画着一个非常时髦的女郎，手中拿着样子古典的电话按在耳边，头上的发型是放在后世也不过时的短卷发，身上穿着大地色系的改良列宁服呢子大衣。面庞丰腴，樱桃小口，正是最符合此时审美的相貌。 “真漂亮啊。”赵丽芳翻开书页，发现出版日期竟然是刚刚建国没多久的时候。她真的很惊讶，没想到那个时候就有这么精美时髦的打扮了。 她兴致大增，翻开书页仔细看，里面有不少彩色图画，画的都是男女老少各种年龄的服装样式，每种样式都有编号，然后每个编号都有对应的裁剪图和裁剪手法。而这些样式，真的一点都不过时！ 赵丽芳自己也经常做衣服，看来看去竟然看得有点沉迷，直到方老师叫她，赵丽芳才回过神来。 她意犹未尽，不得不放下这本书，跟着方老师离开了裁缝店。 “你啊，连人家裁缝店的书都能看得这么入迷，没发现人家小徒弟都看了你好几次了吗？”方老师取笑赵丽芳。 赵丽芳有点不好意思：“是吗？那是不是不让别人看啊？他怎么不叫我一声，提醒一下？” “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话说回来，老裁缝年轻时候应该挺帅的吧。”赵丽芳被方老师的话噎了一下，突然想起老裁缝那张脸，八卦大王方老师应该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吧？ 果然，方老师不负所望：“是啊，据说老丁师傅年轻时候在上海，可是很多贵妇的座上客，那时候请他做衣服的贵妇们排着队。” “不过后来，他也是因为这张脸得罪了人，不敢在上海呆下去，只能跑到乡下躲灾。这么大年纪了，也一直没成家。还好当初从上海跑出来的路上，他捡了一个婴儿，一直养到了这么大，现在也能跟他做个伴，以后也好照顾他给他养老。” 赵丽芳也跟着感慨了两句，两个人就赶回学校，下午继续上课。 铰链式公交车在山路上丁零当啷地行驶着，坐久了赵丽芳也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和声响。窗户半开着，车窗外的风吹在脸上，把一天的辛苦也吹走了不少。 突然一声爆响，公交车猛地向着一边歪去，司机大声叫骂起来：“谁他妈这么缺德，在路上扔这么多钉子！”等他好不容易控制着爆胎的公交车停下来，车头距离一侧的斜坡已经只剩下不到一米。 司机吓了一身冷汗，满车的乘客也都吓坏了，纷纷从前后门下车，躲向安全的位置。 赵丽芳也被吓了一大跳，跟在其他乘客身后小心翼翼地下车，向着路对面走过去。 就在这个时侯，赵丽芳突然觉得脚下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量拖着她向下坠去。 她大声叫了起来，根本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从路边的山坡滚了下去。 “有人掉下去了！” “快救人！” 赵丽芳本能地挥舞着手脚，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固定自己，但是却一再失败，反而把两只手臂都划得火辣辣的痛。 一路上不知道都撞到了什么，反正是痛得她眼泪直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直到最后，她终于停了下来时，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快要破碎的布娃娃。 赵丽芳侧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尝试着动动四肢，发现自己一条手臂已经骨折，好在两条腿都还没有出事。她用完好的右臂支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脚步声。 夜风吹过来，赵丽芳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控制着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尽量不发出动静，躲在了树后的阴影里。 咔嚓，咔嚓，踩在落叶积累层上的声音节奏如此明显，一听就知道不是动物，而是人类的脚步声！ 赵丽芳一只手在自己的衣服上小心地摸索着。 这个时侯出现在这里的人类，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44章 傍晚的微光被嶙峋的山石和参差的树木遮挡，周围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中。 赵丽芳把身子尽量缩小，藏在树后的阴影里，希望那个不知道身份的人只是偶然路过，哪怕她心里清楚，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光在地上摇动。 赵丽芳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透明的不存在的。 光芒摇动，黑影在赵丽芳藏身的树前停下了脚步：“出来吧。” “我看见你了。” “赵老师。” 这是一个陌生的年青男人声音，赵丽芳完全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声音，但是对方对她的身份却清清楚楚。所以，这不是意外，而是一次有意针对她的阴谋？会是谁？潘盈？管嘉林？或者其他她不知道的什么人？ 即使如此，赵丽芳也仍旧安静如鸡，藏在原处一动不动，绝对不会被人两句话就诈得跳出来逃跑。 面前的灌木丛被人粗暴地踩下，一双穿着雨靴的脚出现在她的眼前。赵丽芳慢慢抬头，看见了一个身形壮实、居高俯视自己的男人身影。他手里拎着一盏马灯，身上穿着深色雨衣，脸孔藏在雨衣的帽子里，根本看不清楚。 赵丽芳啊的一声尖叫起来，猛的向后一跳，连滚带爬地后退，右手在空中飞快地挥动着，歇斯底里地喊着：“别过来，别过来！救命，救命呀！” 赵丽芳的反应似乎取悦了对方，这个提着马灯、面孔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猫捉老鼠的得意：“赵老师，你再喊也没有用。” “这里距离上面的公路远着呢，他们根本听不见。” 他举起马灯，把这个全身颤抖、衣衫凌乱的女人看得更加清晰了。她的发辫在刚才的坠落中散开了，带着弧度的长发在肩头披散开来，发丝缕缕贴在她雪致的面颊上，看起来脆弱而又狼狈。 蓝色碎花衬衫已经撕破了好几处，微微带着点喇叭口的裤子也开了线，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见那些裂开的衣服下闪烁的白皙。 她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那只裸—露在外的小脚沾了不少泥渍和腐叶，可是却也越发显得纤弱白嫩。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感到一种火热的气息从小腹部位涌上来。这样漂亮而精致的女人，他只在义父口中听说过，那些旧上海大都市中的贵妇千金们想必也不过如此了吧。 赵丽芳蜷缩着身体，小步向后退，脸上露出恐惧哀求的神色：“你想要什么？要钱？要票？只要你提，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伤害我……”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男人语气中的轻浮越来越浓，向前逼近的步伐也开始加快。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个美人在自己身下哀求辗转的姿态了。 先好好玩玩，然后再杀了她。义父知道了，也不会怪自己，毕竟这是殷秀成的妻子，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们，没有任何不对。 “你别过来！”赵丽芳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对，尖叫着躲避，“你知道我爱人是谁吗？你要是敢伤害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要不是因为你是殷秀成的爱人，你还不会有今天的遭遇呢。” 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几步走到了已经无路可退的赵丽芳面前，伸手掀开了自己的帽兜，露出了自己的脸。 赵丽芳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是你？” “你不是哑巴？” “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眼前的男人正是上海老手艺裁缝店的年轻人，方老师说他是哑巴，可是他的口齿不知道有多清晰！赵丽芳的震惊不是假装的，她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和这个男人今天第一次见面，连话都没有说过，更不要说得罪他了，他怎么就会对自己下杀手？ 在生死一线的关头，赵丽芳的脑子转动得飞快。今天公交车的爆胎不是偶然，就是为了让她从车上下来，哑巴就藏在山坡下，趁机用某种手段把自己拽了下来，扔到了山坡下，然后还要追踪过来，务必亲手杀了她才放心。 这样的手段，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做到吧？ 而且，他已经在自己面前摘下了帽子，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显然是不会放过她了。 心里飞速思索着，赵丽芳脸上还是一片震惊和恐惧，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好像都傻掉了。 哑巴呵呵地笑了起来：“怪只怪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怪只怪你是殷秀成的爱人。” 赵丽芳脑子里灵光一闪：“那本服装样式的书！” 裁缝店里有本服装样式的书，实在是太正常了。就算是从角落里被人拿出来翻看，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是偏偏她是殷秀成的爱人，这两个特务——对，除了特务没有别的可能——就产生了怀疑，害怕她从中发现什么，泄露给殷秀成，所以决定把她除掉。 “你很聪明，也很漂亮，死了真的很可惜。”哑巴伸出手，用力地抬起了赵丽芳的下巴，眼睛里却满是兴奋。 “你，你们是特务，你们想在电厂干什么？”赵丽芳颤抖着问。 哑巴原本端正的脸现在丑陋得令人恶心：“美人，现在我只想——干你。” 赵丽芳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哑巴根本没有把她的动作放在眼里。他就算是一只手，也足以对付这样一个文弱纤细的女人了…… 然而手腕一闪而逝的轻微刺痛感，让他顿时感到了不妙。他立刻把手伸向腰间，但是却发现自己全身沉重，下一个瞬间，他就已经轰然倒地。 赵丽芳紧绷的心脏猛地放松，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力气，扑通一声跪坐在哑巴的身边，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真的害怕自己刚才露出破绽，被哑巴提前发现，也害怕在刚才滚落的过程中，麻醉针出了问题，扎了也没有效果。 幸好，殷秀成还算靠谱。幸好，殷秀成提前给了她麻醉针。否则对付这种专业特务，她的石灰撒眼手段，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她记得殷秀成说了，一头老虎被刺中，都会昏迷十二个小时，普通男人二十四小时才会醒来。那么，如果老裁缝没有一起来的话，她的危机就暂时解除了。 虽然是这么猜测，赵丽芳却还是不敢放松，她咬着牙，用完好的右手拖着哑巴的腿，用尽全力把他拖到一个茂密的树丛里，捡了些树枝把他的身子盖住，又用马灯照着，把明显的脚印拨乱抹平。 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危机过去，赵丽芳的左臂越来越痛，全身到处都是火辣辣的，丢了鞋子的左脚更是钻心的疼。但是她不敢在这里呆下去，万一要是有什么野兽虫蛇怎么办？ 赵丽芳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有了点力气，就拄着一根树枝提着马灯往坡上爬。 山坡上到处都是碎石树枝，赵丽芳的脚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她爬一会儿，歇一会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刻躲起来观察周围，生怕哑巴还有同党。幸好每次都是虚惊一场。 好几次赵丽芳都想要放弃，想要靠在树上睡一会儿再走。但是理智告诉她，万一要是睡着了，伤口发炎引起发烧，在这样的环境里，要是没有人及时救援，她说不定就会死掉了。 赵丽芳咬紧牙关，像蜗牛一样慢慢挪动。她告诉自己，我赵丽芳穿越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就这样悲惨死掉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对不对，赵丽芳觉得越来越冷。咯咯咯咯的声音响起，她才发现是自己的牙齿在不停碰撞，身体也无法控制地抖动着。 完了，她还是发烧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赵丽芳隐隐约约看见无数灯光在眼前晃动，很多人在喊着她的名字：“赵丽芳，赵老师！” 在那些光线交错中，有人向着她奔跑过来，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丽芳！”这声音好熟悉，是爸爸吗？ 温暖有力的怀抱，抚平了她的寒冷和恐惧，赶走了她的孤独和无助。赵丽芳用力地抱着他，眼泪不停地往外流：“爸爸，我好想你，我想回家……我好痛……好害怕……” “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有液体落入她的脖子，爸爸也哭了？是啊，她去了别的世界，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一定特别想她吧？ “妈妈呢？我好想妈妈……”赵丽芳抽泣着，“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 “丽芳乖乖啊，我带你回家。”温暖的怀抱都在颤抖，声音更是带着无比的怜惜。 赵丽芳趴在这个怀抱里，把今天晚上的恐惧全都哭了出来，在哭泣中失去了意识。 绿色吉普车飞驰在山路上，殷秀成脸上的笑容被杀机取代。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第45章 赵丽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她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殷秀成在哪里。 “赵老师，你别多想，昨天是殷队长亲自抱着你冲进医院来的，他可担心你了。”小护士以为赵丽芳醒来没有第一时间看见爱人不高兴，连忙帮殷秀成解释。 “他是一直等到医生检查结果出来，说你没有大碍，看着你打针睡安稳了，才走的。”小护士对殷秀成观察得相当仔细，“应该是有工作，我看见一个公安同志来找他的。” 是殷秀成把她送到医院来的？赵丽芳想起自己烧得迷糊的时候，那个叫她名字的男声好像真的是殷秀成的声音。那他有没有听见自己叫爸爸妈妈说想家的那些话？如果听见了，他肯定会怀疑的。因为原主叫自己的父母都是叫爹娘，从来没叫过爸爸妈妈…… 但赵丽芳还是托小护士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告诉殷秀成自己醒了，让他尽快过来一下。 不到半个小时，殷秀成就推门走进了病房。他的神情有些憔悴，身上的警服也不像平时那么笔挺干净，走近了还能看见他眼睛里的血丝，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可是看见赵丽芳的时候，殷秀成还是露出了一缕微笑。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心中一动，给了她麻醉针护身，否则这次她很难逃脱。就连想想失去她这种可能，殷秀成都觉得内心暴戾翻滚。 “你感觉怎么样？”他的语气分外温柔，让跟在身后的小护士眼睛直冒红心，恨不得藏在门口多听几句。大家都说殷队长对她爱人特别好，真的没说错！ 赵丽芳用完好的手臂对着殷秀成招了招，示意他把头凑到自己嘴边，低声问他：“那个哑巴抓住了没有？” “抓住了。”殷秀成柔声回答，“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裁缝店里有本书，有问题。”赵丽芳贴着他的耳朵，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殷秀成一边听一边点头。 “好，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殷秀成弯着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赵丽芳，温柔地应答。 她骨折的手臂被固定住，裹得比大腿还粗；受伤的那只脚也被缠上了绷带，变成了一只球；脸上还残留着一条条细痕，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可怜。殷秀成记得当时看见她的时候，她目光迷离，神情恍惚，身上的衣服都破了，露在外面的皮肤到处都是血痕，脚上还在不停地流血。 他当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爆胎，偷袭，追杀，这种手段都是他曾经用过的，殷秀成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意味不对，他想要亲自抓住那个家伙把他千刀万剐！ 但是赵丽芳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还抱着他哭个不停，殷秀成心急如焚，只能叮嘱袁英俊，务必按照赵丽芳上来的路线，找到她坠落的现场，细细搜查，自己却飞快地开车把赵丽芳送到了电厂的职工医院。 果然，他回去就听到袁英俊汇报，在现场发现了被麻醉昏迷的哑巴。袁英俊亲自带队去上海老手艺裁缝店，却发现裁缝店门没关，老丁裁缝却不见了。 邻居说，老丁裁缝十分钟前出了门，笑着说去买点小酒，酒喝完了。大家都知道他喜欢喝酒，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在裁缝店的搪瓷盆里，发现了刚刚烧过的灰烬。 殷秀成连夜调查周围居民，确定了老丁裁缝的逃离方向，花了半夜的时间找到了他逃跑时候留下的痕迹，派出人手追踪搜查，并向各城乡部门发送了协查通报。 他相信，慢了两天，快了一天，那个老裁缝就得落网。毕竟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不是一个人就能潜渡过去的。 在调查情况的时候，殷秀成就听邻居说过，那天上午赵丽芳去过裁缝店，当时就怀疑是不是她做了什么引起了敌特的杀机，现在一听，居然是可能发现了密码本？该说是赵丽芳运气好还是不好呢？ 赵丽芳详细描述了这本书的样子，那么老裁缝烧掉密码本就是白费力气了。如果时间来得及，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你别操心这些了。好好养养身体。” 赵丽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这刚上班没多久就要请假……”幸亏节目排练得差不多了，可是她这样子也没法上台去伴奏了啊。 殷秀成哭笑不得，她还真的挺热爱工作啊：“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你放心养病吧！” 赵丽芳“嗯”了一声，偷偷看了看殷秀成的脸色：“是你把我从山里抱出来的？” “嗯，是我。”殷秀成在车站外面没等到赵丽芳，却等来了跑步过来通知他的同事。同事告诉他，电厂保卫科打电话过来，说赵老师不小心坠落到公路外的山坡下了，当时殷秀成就飞车赶去现场，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当时电厂群众已经开始自发搜寻赵丽芳，但是殷秀成的速度和眼力是他们所不能比的，很快就越过众人，冲到了山下。他看出来赵丽芳的坠落并不是失足，而是被人偷袭，心里无比焦急，甚至有一丝丝恐惧。 他很害怕自己看见的是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赵丽芳。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专业人士的手笔，在他赶来的这段时间里，足够他们杀掉赵丽芳一百次了。 幸亏老天有眼，没有把他最珍爱的人带走。在看见她凄惨模样的那一刻，殷秀成的眼睛都红了，心里也不知道是心疼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 “那，我有没有说什么，胡话？我觉得我发烧了，做了很多梦。”赵丽芳给自己打补丁。 “没有。”殷秀成终于翘起了嘴角，“你就在那儿哭了，哭得不知道多惨。” 赵丽芳心里松了口气，也是啊，看殷秀成取笑她的样子，哪里是起了怀疑的态度？她立刻坦然了起来。 “你好好休息，等这件事情忙完了，我有话要跟你好好谈谈。”殷秀成临走时候说的话，让赵丽芳有些疑惑。这么郑重其事，他有什么要跟自己好好谈的？难道是关于离婚的事情？是不是觉得他连累了自己，所以开始考虑和她离婚？ 虽然觉得这个念头有点匪夷所思，但是赵丽芳却又找不出什么比这个更有可能的事情了。 果如殷秀成所料，一天一夜的时间，老丁裁缝就被山里的两个社员抓住了，送到了公安局。 之前被抓的马兆达对大陆的敌意很深，根本不肯招供。但是哑巴丁念国就不一样了，他醒来之后，只是熬了一个晚上，就开了口。 裁缝丁子晋被送来的时候，丁念国已经把他所知道的都撂了。一旦有了突破口，接下来的工作就容易多了。 赵丽芳住在医院里，拒绝了老太太来照顾她的提议。这年头医护人员很尽职，何必折腾这把子年纪的老太太呢？ 殷秀成几乎每天都会开着车跑过来，陪她坐上一个半个小时，有时候带着一朵花，有时候带着小点心，有时候带上一本书。经常照顾赵丽芳的小护士羡慕得不得了，问她殷秀成还有没有兄弟，给自己介绍一下。 这一天殷秀成来的时候，看起来格外精神。赵丽芳歪着头打量了好大会儿，才发现他不但换了一身全新的中山装，头发好像还抹了发胶？ “打扮得这么英俊，是有什么大事吗？”赵丽芳笑着调侃他，殷秀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五月的阳光分外明媚，殷秀成把赵丽芳放在轮椅上，在医院楼下围着花坛散步。 赵丽芳好久没有到室外来了，她夸张地吸了口气：“哇，外面的空气好新鲜。” 殷秀成好像格外沉默，一直把赵丽芳推到了医院角落的小树林里。 赵丽芳终于发现了气氛有点不对劲，她挥动着自己完好的手臂问：“来这里干什么？人家都是处对象的才来这儿呢。” 殷秀成把轮椅固定住，绕到了她的面前，嘴角带笑：“那我们是夫妻，不是更理直气壮？” 赵丽芳看了他一眼，莫名地觉得他好像全身绷紧，十分紧张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头：“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殷秀成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了。 他原来的打算是循序渐进，采用蚕食战略，一点点占领她的生活她的心。但是那天的事情发生后，他抱着全身血痕、呼吸都烫手的赵丽芳，心中却非常懊悔。如果她就这样离去，他却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向她表明…… 所以想了好几天，他终于决定先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哪怕她还没有开窍，对他还没有那种爱恋，他也要让她知道。 但是殷秀成知道，她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因为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而是她的爸爸妈妈。她哭着喊着要回的家，不是他们在县城刚刚修整好的小院子，而是她自己那个不在这里的家。 哪怕这段时间她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可她应该还是不曾放弃离婚的念头。 这个时侯向她表白，回答是什么，可想而知。 殷秀成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这真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难题。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第46章 可能是为了让病患心情开朗，有益治疗，医院楼下的小树林里种了不少花树。五月里，各种粉的白的黄的花朵在枝头热热闹闹地开放着，整个空间都显得明亮而温暖。 赵丽芳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看殷秀成，一脸的好奇。殷秀成看见她平时白嫩无瑕的脸上，到现在还能隐隐看见一些细痕，心疼地蹲下身子，扶着轮椅扶手问她：“还疼吗？” 赵丽芳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问自己的伤口。她摇了摇头：“不怎么疼了。” 其实她很想自己偷偷多喝点灵水，早点痊愈，就不用在医院呆这么久了。但是考虑到被殷秀成和医生盯着，违反常理的痊愈速度可能会招来麻烦，她只能每天滴上一小滴，让自己比一般人痊愈速度快上一点点。 伤口的疼痛也比别人少那么一点点。 殷秀成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又收了回去，怕她误会自己只是因为这张脸才喜欢她。想说三个孩子在家里好几次强烈要求要来医院看她，又怕她理解成自己用孩子来绑架她。 “你今天很奇怪啊。”赵丽芳审视地打量殷秀成，“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殷秀成精神焕发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可是要是好事，他为什么迟迟不开口？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亏欠你太多了。”当殷秀成看见她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眸时，心中却突然沉静了下来。 既然早就知道，她很可能不会回应自己，甚至还会旧事重提，要求离婚，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和她全身火烫、在自己怀里控制不住抽搐的那天晚上相比，她还能表情鲜活地坐在自己眼前，还有精力和他对着干，都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对于殷秀成这句话，赵丽芳表示完全赞成。她诚实地点着头：“你这话说的没错。” 她又不是原主，能帮着他养活父母和儿女，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熬了快三年，这绝对是还清了这具身体的债务了吧？现在还因为是他的妻子，就被特务追杀，差点就丢了性命！ 要是把殷秀成给她的——城市户口，再加上一部分找工作上的帮忙吧——和她给殷秀成的放在天平两端，她给殷秀成的都是无价的性命，而殷秀成给她的虽然珍贵，但却都是有价的。 所以赵丽芳觉得，殷秀成欠自己的，这个论断是基本成立的。 她一边点头，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殷秀成：“所以呢？”总不是就这么一说，就把欠她的勾销了吧？ 看着赵丽芳的小表情，殷秀成的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一下放大：“所以，我想问问赵丽芳同志，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赵丽芳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怎么还？”给钱买断？当牛做马？还是给她自由？ 殷秀成蹲在她面前，目光和她持平：“把我还给你，好吗？” “所有工资都交给你，保证对你一辈子忠诚，绝无二心。早上做早饭，晚上端洗脚水……”殷秀成看着赵丽芳的双眸熠熠生辉，低沉的声音让赵丽芳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生气了哄你高兴，你不高兴了随便你打随便你咬……” 赵丽芳一只手努力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这个时侯的殷秀成格外危险。那双斜飞的凤目紧紧盯着她，让她有一种下一秒钟就要被他吃掉的感觉。 “停！后退！别离我这么近！”赵丽芳惊叫起来，她就知道，这是当牛做马的套路！那些喊着要给女孩子当牛做马的男人，其实都是想翻身做主人，占满女孩子全部身心的大猪蹄子吧！ 更重要的是，殷秀成用这种眼神逼近的时候，她全身都紧张，脑子都吓得不会转圈了。 殷秀成举起双手，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树下的石头长椅上，和赵丽芳保持距离。 赵丽芳绷紧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你，这是向我表白？”赵丽芳冷静了一下，突然发现了这个事实。她眼睛一亮，歪着头问。 看见赵丽芳脸上的表情，殷秀成心中就开始苦笑，知道自己预料中的结果就要来了。但他还是非常配合地点头：“对。” “为什么呢？因为我在你牺牲的时候没有离开，把爹娘和孩子们都照顾得很好？因为我长得漂亮？因为我……聪明可爱？”自从大反派回来，她就一直被大反派欺凌压制，因为各方面都不是他的对手，赵丽芳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苟着到考上大学离开。 没想到大反派也有这一天，居然向她表白！噢，难怪这些天他天天去车站接她下班，原来是在追求她？ “都有吧。”殷秀成看出她小脸上的得意，怎么会不明白她现在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不但没有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猜到自己牺牲的消息会传回来，当时就觉得，我的妻子肯定不会继续留在殷家，等我回家的时候，可能三个孩子都已经改了姓叫着别的男人爸爸。我还担心，爹娘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们年龄大了，身体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 “可是我回家一看，却发现一家人都好好的，爹娘精神十足，孩子们活泼可爱，这都是你的功劳，让我拥有了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殷秀成着重了“你”的发音，可是赵丽芳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而且，你确实又漂亮又可爱又聪明又乖巧，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女孩子。” “我喜欢上你，实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不对？” 赵丽芳笑意盈盈地听着殷秀成的话，对于他的结论毫不犹豫地点头认可。 殷秀成自觉地把刀递给了赵丽芳：“所以，你能接受我吗？愿意和我共度余生，成为一对永远并肩前行的革命战友吗？” 果然，他看见小猫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容，下一秒钟，她就摇着头：“不能。” “你说你感激我给了保持了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可是你一回来，就不顾我的感受，对我动手动脚。” “你说你喜欢我漂亮可爱聪明乖巧，我觉得，还有很多男人也会喜欢。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殷秀成，如果你真的想要报答我，就早点同意和我离婚，让我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哪怕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回答，殷秀成还是感到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枪，那种痛，再次从他心底升起。他的手禁不住按在了心脏下方的伤口处，呵，小猫挺狠的啊。 过了好一会儿，殷秀成的手摸了摸上衣口袋，拿出了一包香烟，抽了一根在手心敦了敦，抬头问赵丽芳：“我想抽根烟，行吗？” 赵丽芳的脸色已经变了，从刚才的得意变成了自责羞惭。 她可以拒绝殷秀成，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刻薄轻浮？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可从来没教过她这么做人。 上辈子她也拒绝过不少追求者，但是态度都是温和而坚定，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来往人心口捅刀子。刚才自己是脑子出问题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回应殷秀成的表白？ 就算他根本不知道他口中赞不绝口的不是他以为的妻子，而是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灵魂，就算她认为殷秀成的喜欢来得太快，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没有弄明白，这样的喜欢太过廉价，可他也不至于遭到这样的对待。 赵丽芳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己真的太丑陋，太丢脸。 殷秀成一只手捏着香烟，一只手拿着火柴盒，等着赵丽芳的回答，却看见她把头埋到了自己的怀里，低声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 “没事，你说的也没错。”从她的角度来看，自己的那些举动确实堪称恶劣。 “不过，那时候我真的不是想要占你便宜。”殷秀成把烟又塞了回去，“我是……刚从战场回来，职业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只想着确定一下你的身份，害怕你是被敌特冒充，才摸了你的脸，检查了一下你身上的疤痕……对不起，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手段粗暴，是我的错。” 赵丽芳愕然抬头。 “以我对妻子的了解，她是做不出来留在殷家吃苦的选择的。”殷秀成的话，让赵丽芳恍然大悟之余，心里又咚咚乱跳，他怀疑过她的真假？用那种手段是在检查她是不是真的原主？幸亏她是魂穿，所以没有被发现，所以过了关？ 那他有没有怀疑妻子换了芯？ 赵丽芳心里很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检查了？”赵丽芳虽然还是抱怨了一句，但是心中那种怨气，还是消失了一部分。 “对不起。”殷秀成并不辩解，而是十分诚恳地认错。 “我也为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赵丽芳坐直了身体，“殷秀成，你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以后也可能是个很好的丈夫，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和你和平离婚。” 殷秀成捏着口袋里的那支香烟，指尖不知不觉地用力，把香烟捏成了粉碎。 “我明白了。” “不过，如果离婚了，你准备怎么过？自己一个人，在电厂这样的环境里，会有很多狂蜂浪蝶，也可能有敌特伪装接近你，你怎么应付？”他的眼神露出关切担心。 赵丽芳只想到可能会有别的男人追求，却没想到还会有敌特。那天晚上的恐惧让她脸色不由发白。 “我，我……”她总不能说自己知道以后会恢复高考，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就能从头开始了吧。 殷秀成笑了起来：“这样吧，现在也不是离婚的好时机，我们先等一等。等条件成熟了再说，好不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第47章 赵丽芳知道殷秀成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无非是想着用缓兵之计拖着，拖到有一天她喜欢上他，改变主意。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暂时瞒着爹娘和三个孩子，尽量减小对他们的伤害？” 殷秀成连忙点头：“对对，我刚想跟你说，没想到你都想到了。”他对赵丽芳竖大拇指，“婚姻是一种社会性的关系，并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事。在离婚之前，我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善后的问题。” 赵丽芳终于能够把似笑非笑的表情还给他了：“你直接说你不想离婚就行了。” 殷秀成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想离婚。” 赵丽芳现在明白小虎那种一句话噎死人的本领是从哪里来的了。 “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因为你要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但是这和离婚没有必然关系啊。有婚姻不等于幸福，但是没有婚姻也不等于快乐。婚姻是好还是坏，才是你选择保留还是放弃婚姻的唯一标准。我知道以前在咱们这段婚姻里，我付出的太少，让你感觉不到幸福，但是我现在已经在努力了，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弥补吗？” 殷秀成刚开始说的时候，赵丽芳听得还很认真，但是听到一半，她的眼皮就垂了下去，把那双黑溜溜的眼珠盖住了大半。殷秀成就知道，这是对他说的话不满意，但是又不想跟他多说的意思。 可是他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是尽力端正态度了，到底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针，完全摸不到头脑啊。 赵丽芳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不高兴，总之是情绪有点低落：“我会好好想想的。你能推我回病房吗？谢谢。” 走在路上，赵丽芳突然想起又一件殷秀成做过的坏事：“你说你摸我的脸、掀我的衣服是想检查我是不是被敌特冒充的，那你怎么解释你在院子里强吻我！”别说你还能分辨出来你媳妇儿和敌特吻起来的感觉是否相同！ 殷秀成推着轮椅，心中翻涌着一股无法控制的情绪。他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失态？因为她在哭，她的眼神仿佛透过眼前的一切，怀念着一个她再也无法见到的人。她的神情那么悲伤，是因为那个人对她非常非常重要吧？所以她才会那么难过，才会在他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向他提出离婚吗？ 她心里有一个男人，她深深地爱着那个男人。这种猜测让殷秀成无法理智面对，那一刻那种嫉妒的情绪，是他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他当时几乎想要把她狠狠扣在自己的身体里，把她按在自己身下，逼她哭着承认，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 然而当他强行触碰她的嘴唇时，她哭得更伤心了，殷秀成差一点给自己一个耳光。他那时候都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会有那么强烈的嫉妒和占有欲。而且，就连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这才是他做的最错误的事情。无法辩驳。 “所以，其实就是这样，你对我一直缺乏尊重。”等不到他的回答，赵丽芳的声音淡然，“所以你才会在怀疑我可能被冒充的时候，根本没有跟我商量，直接用最粗暴的手段来检查。所以你才会想吻我，就用强的。你虽然看起来对我各种好，可是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 哪像原著里，他对女主说的那样，只要看着人家就心满意足，根本不敢动人家一根手指头？ 真的好气！她是脸上就写着好欺负三个字是不是？ 赵丽芳心里堵成一团，连抬头跟殷秀成吵架的兴趣也没有了，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到了病房里，不等殷秀成抱她，赵丽芳就自己一只腿跳着到了床边，坐在床上对他说：“谢谢你，你回去忙吧。” “赵丽芳同志，我错了。”殷秀成觉得媳妇儿说的有的对，有的不对，他开始的时候是有些不太尊重她，但是后来都在改了啊。现在可是一点儿都不敢冒犯，哪里还有那种胆量不尊重她？ 可是既然媳妇儿不高兴了，那就是他错了。不是刚刚跟媳妇儿许诺，她不高兴了就哄她，哄不好挨打都行？他决定切实履行承诺。 “你别生气，你打我几下？”他挺起胸膛对着赵丽芳。 赵丽芳被突然变成老实人的殷秀成烦死了，她爬到了床上，拉开被子盖着，翻了个身背对着殷秀成，用行动表示不想理他。 “要不，你咬我两口？”殷秀成绕到她面前，把手伸过来。 “你好烦啊！”赵丽芳竖起了眉毛，坐起来命令，“你赶快走，别在这里罗嗦了！” 殷秀成叹了口气，失落地走了。 赵丽芳气哼哼地坐了一会儿，一头栽到枕头上，把被子拉得高高的盖住了自己的头，什么都不想看，也不想去听。 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气憋在她的胸膛里，四下冲突，却找不到出口。其实殷秀成说的没错，她真的应该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他一口，一直一直不松口，咬掉他一块肉。 他真的太欺负人了。 凭什么这么不尊重她！ 赵丽芳抓着被角，用力地咬在嘴里，还把头甩了几下，仿佛那就是殷秀成的手一样。 过了好久，她才重重地吐了口气，塌着肩膀钻在被窝里，整个人都变得没精打采，什么都不想做。 都是殷秀成的错！所以，她就要认真复习，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以后一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他！ 就在赵丽芳给自己鼓劲的时候，她头顶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量，蒙着头的被子被人掀开，殷秀成的声音传了进来：“怎么把自己蒙在里面？不闷的吗？” “哟，还在咬被子？几岁了？” 赵丽芳坐起身来，斜着眼睛看殷秀成。这男人可以的，出门一趟回来，一切情绪就都没有了，现在又是一脸温和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围着她摇尾巴的不是他一样。居然还取笑她？ “怎么又回来了？有事？”赵丽芳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一脸淡定从容，好像咬被角被抓现行的不是她一样。都是成年人，谁还不会装腔作势咋地？ “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冬雪他们育红班不是第一小学的附属机构吗？一小发了个通知，说六一儿童节快要到了，他们准备准备举办一个运动会给孩子们庆祝。既然是孩子们的运动会，就不能真的办成田径赛一样。为了把这个运动会办好，一小让每个孩子的家长提出一个有趣的运动项目。我提了几个，都被冬雪他们否决了。” 殷秀成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冬雪和小凤说，如果妈妈在，一定会有很好的办法。我看，也只能麻烦你了。” 赵丽芳死鱼眼：“噢。知道了。” 这个时代，大家也想不出什么有趣的亲子运动，不过在后世，几乎每个幼儿园、小学甚至综艺节目都会有些类似的项目，随便找个就能解决。 赵丽芳也懒得跟殷秀成多说，就随便讲了几个两人三脚、踩气球之类的给殷秀成，殷秀成记了下来，然后把自己藏在背后的花拿出来，插在了赵丽芳床头的玻璃瓶里。 一看就是从刚才小树林里的花树上摘的，连树枝都还带着呢。不过殷秀成的审美还不错，仔细摆弄了一会儿，还真的摆了一个高低错落的造型出来，看起来有几分意趣。 “赵丽芳同志，我刚才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我当时，就是想亲你，但是太紧张了，忘了征求你的同意。以后我绝对不会这样了。” 看着赵丽芳的脸色好了一点，殷秀成连忙把自己想出来的借口说了出来。 赵丽芳对他冷笑，哦，原来冬雪学校的六一运动会只是借口，他是下去溜达了一圈找理由去了：“我知道了，再见。”洗不干净，哼！还有以后？做梦比较快。 殷秀成知道自己没有过关，只好帮装睡的赵丽芳拉了拉被子，围着她转了两个圈，找不到借口，不得不出了门。 坐在吉普车上，殷秀成一只手捂在脸上。老天爷给自己送媳妇儿来的时候，为什么不通知自己一声啊！如果早知道有今天，那时候他就不把媳妇儿当猫逗了啊！现在可好，哄也哄不回来，唉！ 第二天，方老师来看赵丽芳。她这段时间也经常来医院给赵丽芳送东西，因为她很内疚，觉得赵丽芳遇到这样的事情，主要是因为她非要拉着赵丽芳去做衣服。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裁缝铺那对父子其实是敌特，潜伏在电厂想搞破坏。而赵老师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被敌特下手暗杀，结果敌特失手摔晕了，赵老师逃了出来。 所以方老师隔三差五地给赵丽芳送汤送饭，表达自己的愧疚。 赵丽芳夸赞了她提过来的骨头汤。“我炖了一个下午呢！”方老师高高兴兴地接受了她的赞美，“我听说，厂里正准备给你发一个奖状，表彰你勇敢和敌人斗争的精神。” “啊？”赵丽芳觉得自己离这个描述相差的有点远。她哪里有那个能力和敌人勇敢斗争啊！要不是殷秀成提前给她准备了麻醉针，她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了。 “等厂里表彰你的时候，你不如跟领导提个要求，让厂里给你批一间宿舍，如果有事就住在这边，免得太晚了还要赶回去，遇到危险。”方老师的提议让赵丽芳心中一动，这个办法不错啊！ 有了一间宿舍，就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以后也能慢慢减少出现在殷家的频率，一点点拉开和殷秀成的距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第48章 赵丽芳脚上的伤并不太严重，只要伤口没有感染严重，恢复得就很快。能正常行走后，赵丽芳开始强烈要求出院。 倒是她手臂上的骨折需要小心点，如果没有接好长好，说不定就会落下残疾。还好赵丽芳没有那么倒霉，医生检查了说恢复情况不错，只要不用力，好好养着就没问题。 所以感觉自己都快要在医院长蘑菇的赵丽芳，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解放。 殷秀成开着吉普车来接她，回到家的时候，赵丽芳享受的简直是顶尖待遇，不仅三个孩子在门口翘首盼望，两位老人也在影壁墙前面转着圈。 三个孩子跟在赵丽芳腿边，一步不离，但是又不敢碰她。爸爸说了，妈妈跟敌特搏斗受了伤，骨头还没长好，碰到就可能再受伤。 赵丽芳看见站在影壁墙前面的两位老人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加快步伐：“爹，娘，这里太晒了，快进屋去吧。” 这院子当初应该是庭树葱葱，但是赵丽芳搬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树都已经被砍光，只剩下一棵枯萎殆死的石榴树，以及门口生命力顽强的小丛翠竹。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半中午就已经阳光火辣，没有树荫，站在这样的石板地上，两个老人怎么受得了？ 殷青山上下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就背着手走进去了。老太太却上前仔细看着赵丽芳，也不敢碰她，嘴里骂了几句敌特太不是东西，又埋怨赵丽芳：“在家里好好的不行吗？让秀成上班养着你不是该的吗？非要出去跑那么远，碰见那些东西，这下好，受了这么大的罪！” 听着老太太的絮叨，赵丽芳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厌烦，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赵丽芳往堂屋里一坐，三个孩子就把她围了起来，三双一模一样的凤眼一齐盯着她。小虎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妈妈，你是哪只手受伤了？” 看着三个孩子小心翼翼的眼神，赵丽芳笑了：“妈妈是左手手臂骨折了，不过现在已经快好了。医生说了，只要这段时间不要拿重物，不要用大力气，慢慢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的。” “不用这么小心。”赵丽芳逗小虎，“只要小老虎你不往妈妈身上撞就行了。”要知道，把坐在床上的赵丽芳扑倒打滚，可是小虎最喜欢的游戏项目之一。 小虎却没有精力去理会赵丽芳的玩笑，他挪到了赵丽芳的左臂旁边，伸长脖子对着她的胳膊呼呼吹气：“奶奶说，呼呼就好了！” 小凤照例无法直视小虎的智商，这样的把戏，他都五岁了还信？ 冬雪很认真：“妈妈，那你不要做家务了。饭让奶奶做，打扫卫生我来做。” 小凤也跟着点头：“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别掉以轻心。” 赵丽芳这些天的憋闷和不爽，被三个贴心小宝贝一句话一句话给全都扫干净了。三个孩子十几天没有看见她，粘她粘得厉害。主要是小虎在叫，小凤拿着书在边上一边听一边看，冬雪把作业抱过来在堂屋做。 殷秀成把赵丽芳的床铺好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赵丽芳被众星捧月一样围在中间，一脸温柔的笑意，看着眼前跟自己讲话的小虎。 可是下一秒当她看见殷秀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刷的就变了。也不是说不笑了，而是皮笑肉不笑的。 殷秀成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看见自己总是这个表情，好像自己背着她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他迅速地在心里把这些天自己做的和赵丽芳有关的事情过了一遍，不可能被她知道！ “床铺好了，你要不要去休息会儿？”殷秀成笑容不变，关切地问。 赵丽芳对他摆摆手：“谢谢，不过我没事，想跟他们多说会儿话。”她对着三个孩子招了招手，“来，让妈妈一人亲一个。妈妈在医院的时候，可想你们了！” 三个孩子立刻排着队，乖乖地把小脸蛋伸过去，被赵丽芳在两边腮帮子上一边嘴一下，然后也一个个在赵丽芳脸上亲一口，笑得一脸满足地继续忙各自的事儿。 殷秀成站在旁边，一脸幽怨：“难道爸爸没有吗？” 小虎非常诧异地抬头看他：“爸爸，你天天在家，还要我亲亲？”而且解放军战士不是都要坚强，不能撒娇的吗？当然，他殷小虎例外，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呀。 小凤看了爸爸一眼，又看了妈妈一眼，最后看了小虎一眼，然后继续看书。 冬雪头都没抬，继续写作业。 殷秀成盯着赵丽芳，赵丽芳对着他摊了摊手，他大声叹了口气，塌着肩膀走了出去。 赵丽芳突然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噢，有一次他加班回家，自己生气没给他留饭，他打开空空的橱柜的时候就是这个动作。本来宽宽的肩膀好像能扛起所有责任，往下一垮，就显得特别萧索可怜。 咦，这么说，那时候说不定他就是在演戏？他早就听见自己穿鞋起床的声音了，猜到自己在卧室偷看，所以故意装可怜？要是这样的话，后来他趴在客厅桌子上睡觉，也是假的？那她愧疚得去给他做鸡蛋面，岂不是上了当？那时候殷秀成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赵丽芳差点爆粗。殷秀成你真是个心机男！ 殷秀成不明白，为什么赵丽芳看见自己的时候，皮笑肉不笑又变成了冷笑…… 晚上睡觉的时候，殷秀成真的给赵丽芳端了一盆洗脚水过来：“你胳膊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洗？” 赵丽芳毫不感动：“谢谢，不过不用了。” 殷秀成看着赵丽芳把脚放到水中，站在门口问她：“媳妇儿，为什么你看见我就不高兴？” “不知道，反正看见你的脸就不爽。”赵丽芳头也没抬。 “那这样你看行不行？”赵丽芳一抬头，看见殷秀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口罩，把大半张脸都盖住了，只剩下一双凤眼和眉毛露在外面，还在问她，“好点没有？” 赵丽芳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殷秀成什么时候这么逗比了，太受不了了！ “小心点，小心点！”殷秀成冲过来，紧张地伸着胳膊，“别摔了！”这要是再摔到胳膊，就麻烦了。 赵丽芳笑了半天才指着殷秀成的脸说：“你怎么不买个头盔把眼睛也罩上？傻不傻啊？” 傻就傻吧，反正能把媳妇儿逗乐就行了，要不天天那样看着自己，好瘆人啊。 接下来，殷秀成是真的做到了他那天在医院表白时候的承诺。早上起来做早饭，晚上给赵丽芳端洗脚水，接连弄了几天之后，赵丽芳都不好意思对他横眉冷眼了。 赵丽芳送孩子学校的时候，小凤突然问她：“妈妈，你不怕爸爸了？” “我什么时候怕他了？”赵丽芳昂着头。 小凤却一针见血：“爸爸刚回来的时候。” 那时候的妈妈看见爸爸，就好像是看见了一个有威胁的陌生男人一样。就是搬进城里以后，妈妈看爸爸的眼神还带着警惕。可是现在，妈妈天天对着爸爸吹鼻子瞪眼，看着爸爸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赵丽芳想了想，那时候她确实是很怕殷秀成的，害怕殷秀成发现她是假的，发现她魂穿过来，把她送去实验室切片。还害怕殷秀成阴狠残忍，下手毒辣，自己不小心惹到他会被报复。 现在她好像真的再也没有这些想法了。 前一个害怕的理由没有了，是因为殷秀成已经检查过了，她过关了不是吗？后一个则是因为她发现，殷秀成根本不是原著里那个残忍暴戾的大反派，他是一个为了国家和任务披着反派外衣的战士。 好吧，以后对他好一点。但是，不能让他误会自己喜欢他。 殷秀成发现媳妇儿又变回来了，温柔客气，礼貌疏远。 女人啊，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赵丽芳暗自期待的表彰在五月底到来了，殷秀成非要亲自送她去电厂办公室去领奖。 五六二电厂的厂长亲自接见了赵丽芳，表扬了她爱厂护厂、勇于和敌人斗争的精神，亲手把奖状发给了赵丽芳，然后告诉赵丽芳，如果有什么事情，以后可以直接来找厂办孙秘书。 得到了这么一个许可，也就是说赵丽芳又多了一个重要资源，厂长大秘，在五六二那也是个人物了。 孙秘书三十出头，相貌堂堂，亲自把赵丽芳送了出去。赵丽芳偷偷问他，能不能申请一间宿舍，免得以后再发生类似的危险。孙秘书笑得非常得体，说会向上级反映，研究一下再通知她。 殷秀成在楼下等她出来，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厂办大院，迎面就遇到了大熊一样的袁英俊。 袁英俊惊喜地挽留他们，非要请他们在这里吃中午饭。赵丽芳知道他跟殷秀成关系是真好，反正她现在也不上班，随便殷秀成安排。 “就在这。”殷秀成按照袁英俊的指点，把车停在了一条非常热闹的小街口上。 刚下车，就听见那边有人吵架。一对情侣模样工人吵了起来，仔细一听就是因为两个人想结婚，结果连一间单身宿舍都申请不到。他们应该都是住在自己挖的窑洞里，那些窑洞都是多人居住，根本不能结婚。 “难道你让我跟你一起去挖个窑洞结婚？”女孩子气得哭了。 “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男人笨拙地解释，“我叫人去挖，很快就能好。” “你也不看看，窑洞那边是什么环境，周围都是什么人？” “可是，厂里确实困难，宿舍楼那么少，工人这么多，大家不都在排队等吗？” 赵丽芳的脚步慢了下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第49章 殷秀成看似在和袁英俊聊天，实际上眼角余光却一直紧紧盯着赵丽芳的表情。正如他这段时间所观察的一样，赵丽芳本性温良，听见这对情侣因为分不到宿舍结婚而发生争吵后，神色果然变得沉重起来。 显然，医院小护士跟他随口提起的话是真的，那个教美术的方玉萍，真的建议赵丽芳申请宿舍了。 赵丽芳根本不知道电厂住房这么紧张，现在知道了，才会为自己抢占职工的资源而感到自责。 这说明刚才去厂办的时候，她真的向厂办领导提了申请宿舍的事儿。现在就看她是不是会回头去找厂办领导，收回自己之前的申请了。 吃完饭之后，赵丽芳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去厂办咨询一下，殷秀成问都没有问，就把她送到了厂办。 赵丽芳进去之后，殷秀成摸起一根烟在鼻子下慢慢嗅着，心中对于赵丽芳的规划有了新的判断。 她每次提起离婚的时候，都有一种后顾无忧的勇敢，似乎从来没有担心过离婚之后她怎么生活这样的问题。殷秀成知道，这是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赵丽芳，她有着很多能够生存下来的技能。 但是殷秀成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就那么肯定，她的未来规划中不能有他呢？似乎这个家谁都可以被她列入未来中，爹娘可以，儿女可以，唯独他殷秀成不可以？仿佛如果没有他，她就会带着一家人一直快快活活生活下去一样……偏偏他回来了，她就非要离婚！ 殷秀成知道，即使他直接去问，她也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答案。所以他改变了策略，从别的角度去探寻。 比如说，赵丽芳口口声声她想要过的生活，是在什么地方度过？原来他以为是在电厂，否则她不会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也非要去电厂找工作。 可是当他提起电厂可能还有敌特的时候，她虽然吓得脸都白了，却也没有改变主意。殷秀成就产生了怀疑，这可不像是准备在电厂长期安家的态度。 这次申请宿舍的事情，正好是个机会，让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现在，答案已经出来了。赵丽芳去找厂办的人，只能是取消自己的宿舍申请，也就是说，她并没有把电厂当成最终扎根的地方。否则，要是自己真的同意离婚了，她住在哪儿？ 别说她会在县城租房子，然后继续来回赶车奔波，以殷秀成对她的了解，这小猫狠起来，是真的能做到恩断情绝的。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她的性格，多半就是转身离开断个干净。哪里还会在县城居住，跟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头？ 明知道宿舍紧张，选择申请还是不申请，就是电厂生活在她规划中重要程度的直接表现。 现在看来，电厂生活估计也只是一个过渡。 在她心里，还有他不知道的最终选择。是因为这个最终选择，所以容不下他？殷秀成把烟放回烟盒中，眼神微冷。这天下之大，他哪里去不得？他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老天爷给安排的媳妇儿，怎么也不能放手！ 回到家，没有人盯着，赵丽芳就开始给自己用灵水治疗手臂，内服外敷，双管齐下，恢复速度飞快。 殷秀成出差了，赵丽芳感觉家里清净了许多。在家里被“看管”了这么多天，她也想要出去走走，就以去供销社买点料子给大家做夏服为理由出了门。 供销社的售货员换了好几个，当初那个对赵丽芳很不满意的售货员不见了。赵丽芳听说，供销社主任周永富被抓起来之后，咬出了很多人，包括一些曾经给他送礼当上售货员的，这些人全都被处分清退了。 虽然换了一批售货员，但是大供销社的地位仍旧独一无二，所以微笑服务之类的，也是不存在的。 赵丽芳打算给三个孩子两个老人每人做两身，正在柜台挑选布料的时候，就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膀：“赵老师！” 回头一看，竟然是方老师。赵丽芳有点惊讶，今天好像不是周日？方老师看懂了她的眼神，脸上有点羞涩，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一个高大的小伙子走了过来。 “这是我对象，孙志远。”方老师挨着赵丽芳，小声说，“我们快结婚了，来买点东西。” 孙志远高个子，国字脸，皮肤略黑，但也算相貌堂堂，见了人有点腼腆，只是含笑问好。赵丽芳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对方老师挤挤眼睛：“你这藏得挺严实的啊，在学校可从来没有听你提过。”也没有见到孙志远来接她或者找她玩。 方老师笑了笑：“他工作忙，一年四季在外面跑，提他干什么？”语气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赵丽芳可不想接这个话，就岔开了话题，问她要买点什么，需不需要自己帮着参谋参谋。方老师立刻高兴起来，说赵丽芳审美好，正好帮她看看。她问孙志远意见的时候，孙志远都是一个回答，“你喜欢就好”，跟没问一个样。 赵丽芳就说她，这明明是炫耀吧？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把柜台上的布料挑了不少。赵丽芳买好了一家子的布料，方老师十分诧异：“你居然要做这么多衣服？是你亲手做吗？” 赵丽芳点头。 “怎么不去裁缝店？自己做太辛苦了。”说起裁缝店，方老师又想起了什么，“你看，就连李主任那样的条件，都是去裁缝店做衣服呢，你不比她宽裕吗？又不差那点钱。” 孙志远在方老师背后对赵丽芳露出带着歉意的笑，赵丽芳知道方老师家庭条件好，估计是不太知道一些穷人的生活方式。她以前也不知道，但是从她来到后山村之后，就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后山村，条件不好的人家，一年做一次新衣服都很难，哪里还会额外花钱去请裁缝，都是自己动手。实在不会的，就请邻居、同村的人帮忙，然后送一点吃的用的表示感谢。 赵丽芳原来就有在社团做衣服的基础，来了之后又跟着殷老太学着实践，两者结合起来，实践次数越多，手艺就越好。现在给家人做衣服，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享受。 “送去裁缝店的，不是不喜欢做衣服，就是没时间做。我现在可是大把时间，正好用这个消遣一下。”赵丽芳却没有长篇大论地去讲什么道理，而是非常随意地回答。 方老师却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也是啊。你手艺那么好，审美也好，自己设计自己制作，想穿什么样子都行，我要是有你这个本事就好了。” 说着，方老师就凑到跟前看赵丽芳买的料子：“这个颜色，殷队长穿也太老气了。”她一转头，就对一边忙着聊天的售货员说，“把那个，对，就那个银灰色的料子拿下来。怎么着？怕我们买不起啊？” 看她的衣着和说话语气，就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售货员翻了个白眼，还是把她指定的那块银灰色料子抱过来，重重地放在了柜台上。 “这大概就是县城供销社最好的料子了。你看，做一套夏天的常服给殷队长，一定特别有味道。”方老师捂着嘴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赵丽芳确实没有给殷秀成买料子，他天天都是警服，还用做衣服吗？刚才方老师说颜色老气的，那是给殷青山买的。 不过方老师就这么热情，赵丽芳也没办法说她不管给殷秀成做衣服的话，干脆就一起买了。 陪方老师买了一堆零碎的小东西，孙志远在她背后，大包小包地占满了两只手，看起来倒是没有半点怨言，拎的也不算吃力。赵丽芳偷偷对方老师夸她找了个好对象，能有勇气跟着女朋友逛街，从头到尾无怨无悔的，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男同胞。 方老师笑得又羞涩又甜蜜，从刚买的喜糖里抓了一把给她：“我们六月八日星期天结婚，到时候你一定要去啊。” 赵丽芳连声答应。 眼看就要中午了，赵丽芳就邀请方老师到自己家吃个午饭。方老师推辞了一下，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一踏进那条青石小径，方老师就叫了起来：“哇，你家这么漂亮，怪不得你不申请电厂的宿舍呢。” 她从入门，到月亮门，到绕过影壁墙，都在不停地夸赞：“县城里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房子，我得让爸爸买一套！” “赵老师，你们周围还有没有一样的？我买了跟你做邻居吧！” 三个孩子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客人，都一个个有礼貌地问好，把方老师给乐得不停地笑：“赵老师，你家孩子太漂亮了吧。而且长得都跟殷队长一个样儿，一看眼睛都能认出来！” 孙志远在背后一脸无奈。 好在方老师虽然爱说爱笑，却也知道先去问候长辈，还拿了点心做礼物，礼节上没有差错。听说她是赵丽芳的同事，老两口也很热情，招呼他们留下吃饭。 赵丽芳亲自下厨，方老师非要跟她打下手，跑到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其实我就是不太会跟长辈相处，所以跑出来躲一下。” “我爹娘挺开明的，没那么多讲究。”赵丽芳把葱姜丢进油锅翻炒，香味迅速蔓延到厨房各处。 看着赵丽芳动作熟练，很快就铲出了一盘色香俱全的回锅肉，方老师更羡慕了：“赵老师，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赵丽芳笑而不语。把你丢在后山村，不自己做饭就得吃咸菜，不到一年，你就得学会各种做饭的手艺。 “是不是当人家媳妇，就得什么都会？”方老师好像很担心。 “哦，对了，我爸妈不知道怎么听说了你，跟我说让我请你有时间去我家做客呢。”还没等赵丽芳想出怎么开导她，方老师自己就跳了话题。 赵丽芳：“请我去你家做客？”这好像有点隆重吧？ “嗯，还骂我，说我没脑子，乱出主意，我干什么了就骂我？”方老师很委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第50章 赵丽芳细细一想，跟自己有关系的事儿——方老师好像就给自己出过一次主意，就是让她趁机申请一间单人宿舍，有时候不回家了可以在那边休息。方老师家人就为了这个批评她，说方老师乱出主意？ “你家人大概是觉得，我刚刚因为敌特的事情受伤，电厂环境复杂，怕我住进宿舍又遇到什么事情，让你承担责任吧。”赵丽芳笑着继续炒菜，“其实这个不能怪你，你只是提供了一个消息给我，是否申请单人宿舍，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后遇到了什么问题，也是我自己的责任。” 方老师不好意思地说：“我爸说我嘴巴太松，什么都往外说，迟早会惹出麻烦来。” 赵丽芳笑：“可我觉得跟你聊天很有意思啊，你什么都知道。”不过方老师其实还是有分寸的，比如她家的情况，她就从没提过。但是既然方爸爸这么说了，赵丽芳以后也要注意，不能告诉方老师的事情一定要捂严实。 “真的吗？”方老师一脸惊喜，然后喜滋滋地说，“我也觉得跟赵老师你聊天好舒服，说什么你都懂，也不嫌我烦。” 赵丽芳看了一眼堂屋的方向，方老师就这样把人家孙志远丢给了两个陌生的老人家，自己跑出来了？ “我看孙志远同志对你挺好的，肯定不会嫌你烦。” “那个呆子就只会点头，嗯嗯，好好，对对，是是……”话是这么说，方老师脸上的笑容可做不得假。 “你到底都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消息？”赵丽芳也有点好奇，“比如说我不申请单人宿舍这样的事情，才几天时间，你就知道了？” 说到这种事情，方老师立刻神采飞扬：“嘿嘿，只要留心，什么消息打听不到？不过，你这个消息，来的就很容易了。” 她卖了个关子，赵丽芳配合地追问，方老师得到了满足，就痛快地给出了答案：“孙志远的哥哥在厂办工作嘛，第一手消息。嘿嘿。” 赵丽芳恍然大悟：“孙秘书？”难怪她看见孙志远就觉得有点面熟，他和孙秘书长得是有点像。孙志远的哥哥竟然是厂长大秘，方老师的家庭背景就更清晰了，五六二电厂总工就姓方。 “唉，你别说，孙秘书长得跟呆子那么像，可是每次看见他，我心里就发虚害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幸亏我们结婚以后，不会跟他哥哥一起住，要不我可怎么过啊？” “跟你说哦，就是他跟我爸告的状。那天他跟我爸在书房说完之后，他一走，我爸就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通。”方老师噘着嘴，“你说他怎么管得那么宽呢？而且他怎么知道我跟你说什么了？” 赵丽芳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能当上五六二电厂这种规模的单位领导大秘，孙秘书的城府一定不会浅了，她是猜不出人家心里在想什么的。 不过，方老师这么害怕孙秘书，居然还敢从他哪里打听自己的事情，可谓是为了八卦奋不顾身了。 方老师把赵丽芳炒好的菜端去了堂屋，很快就跑了回来：“你公婆真的很好相处啊，他们对那呆子亲热得很。真是奇怪了，好像他走到哪里，都特别招老人家喜欢。”赵丽芳暗笑，这个时代的老人家，喜欢的都是相貌堂堂、老实勤快的小伙子，孙志远显然就是这种。 别看方老师在赵丽芳面前活泼话多，但是到了堂屋饭桌上，就立刻显得乖巧起来，笑不露齿，话不多说，看起来简直变了一个人。 吃完饭，老太太让赵丽芳去陪同事聊天，方老师跟着赵丽芳去了西屋，坐在西屋中间的房间里吃水果，对赵丽芳家的这个院子赞不绝口。孙志远终于第一次开口跟赵丽芳正式说话，问赵丽芳这院子多少钱，还能不能买到类似的。 方老师一脸惊喜地看着孙志远，眼神甜蜜得简直要滴下来。 赵丽芳捂着脸把这对撒狗粮的送走，答应回头帮他们问问院子的事情。 六月一日，县城第一小学举办儿童节运动会。因为冬雪提交的家长建议被学校采纳了，所以学校特意指明邀请冬雪的家长来参加，还给赵丽芳安排了一个第一排的座位——就是操场上摆放的一堆小板凳中第一排的一个，但也算是一种荣誉吧，至少冬雪有点小骄傲。 因为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操场上没有什么遮蔽，老人小孩来了不舒服，所以赵丽芳就自己过来了。 不过，小学校长刚刚上了主席台准备讲话，赵丽芳身边的小凳子上突然坐下了一个人。赵丽芳眼角余光只看见一双黑亮的皮鞋，和看起来很不错的被长裤包裹的修长小腿。看着那种因为凳子太矮而不得不向外伸长腿的坐姿，赵丽芳心中一动，抬头一看，果然是殷秀成。 他看起来是刚洗完澡，发根还带着潮湿的气息，白短袖黑长裤黑皮鞋，整个人精神焕发，正微笑地侧头望着她。 如果给他打个领带，再戴上一副金丝眼镜，那就是妥妥的一个都市精英、斯文败类。随时可能从黑暗中出现，一低头，两道光线噌地从镜片上闪过，就冒出一片坏水那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赵丽芳想起自己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殷秀成还没回来，这不过半个小时他就来了，“怎么也不在家休息休息？”出差可不是个舒服的事情。 “想你了，来陪你。”殷秀成把头凑过来低声说。一走就是七八天，是真的想她了。 赵丽芳瞪了他一眼，把脸转到一边去，托着腮看主席台上校长讲话。 殷秀成嘴角微勾，盯着她的侧脸曲线，目不转睛，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的睫毛是真的长，又翘又密，像是一对骄傲的翅膀，不高兴的时候，连施舍一个眼神都不肯。但是，有时候，却只是假装生气。那时候，这双小翅膀就会幅度极小地忽闪着，透露着主人内心并不安静的情绪。 就像现在。 赵丽芳看似认真地在听讲话，实际上她的睫毛却在轻轻抖动着，眼珠也下意识地轻轻转动。 殷秀成一直盯着她，赵丽芳觉得自己对着殷秀成那边的脸颊都快被他的视线射穿了！她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后脑勺对着他。 赵丽芳感觉到自己的小凳子被人轻轻踢了踢，她气呼呼地转过头，没等她开口，殷秀成抢先说了：“你的后脑勺好可爱。” 这是有病吧？出差去了病毒区传染了脑残病毒吗？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羞耻的话？谁家的后脑勺能看出可爱来？ 赵丽芳的脸无法控制地红了，可是身后都是学生家长，她只能用凶狠的眼神表示不满。偏偏殷秀成这家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被她这样瞪着，竟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是那样笑意晏晏地看着她，眼珠都不转一下。 倒是赵丽芳自己招架不住，把头转过去，假装不知道来求一个清净。 校长讲完话，小朋友们排队入场，包括冬雪他们所在的育红班，也在其中。然后教师和学生分别表演了非常具有时代风格的节目，运动会就开始了。 最常见的项目比如跑步、跳高、跳远都有，冬雪报了一个跳绳，一个踢毽子。赵丽芳和殷秀成当然要去现场给她加油助威。 爸爸妈妈站在一边观战鼓掌，冬雪的脸有点泛红，但是很快就集中精神开始比赛。跟其他小朋友放在一起一比较，冬雪那种沉静稳重的气质就特别明显了。 跳绳组有个小男孩很专业，翻着花的动作眼花缭乱，连赵丽芳都不由赞叹，觉得自己比不上。和他相邻的小女生受到影响，跳了一半就把绳子掉在了地上，哭着扑进了家长怀里。 冬雪却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并不追求花样加分，也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临时提速增加竞争力。到了最后，那些想办法提速或者加花样的小朋友纷纷中途落马，反倒是她拿了个第二名，那个小男孩第一名。 赵丽芳扑过去抱着冬雪转圈：“哇，小雪花，你真是太棒了，心态稳得很，厉害！” 殷秀成趁机上去，伸长胳膊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搂在怀里：“加油！” 踢毽子的时候，冬雪身形轻灵的优势就占了上风，那只鸡毛毽就像是粘在了她身上一样，不管是头顶还是脚后，膝盖还是肩膀，全都是毽子飞舞跳跃的舞台。 赵丽芳简直看呆了，她从来不知道冬雪还有这样的本事。六岁多的女孩，神色宁静，嘴角带着微笑，眼神专注，动作轻盈优美，在毽子飞舞中盈盈旋转。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褪去了颜色，只有她那么鲜明美丽。 这一刻，赵丽芳相信，等冬雪长大，绝对是一个迷倒无数男人的优雅美女。 冬雪得到第一名，毫无悬念。 殷秀成和赵丽芳都用力鼓掌，冬雪红着小脸过来的时候，殷秀成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站在赵丽芳面前：“冬雪，你真是给了爸爸妈妈一个惊喜！” “我练了好久了。”冬雪难得腼腆，“想给你们看。” 赵丽芳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看着冬雪跑进班级队伍，殷秀成转头看着赵丽芳：“你把三个孩子教得都很好。” “谢谢你。”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很郑重，赵丽芳也不由自主认真起来：“不用。”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为了不被大反派回来报复，才去照顾这三个孩子，但是时间长了，她也对他们有了真正的感情，和自己亲生的没有什么区别。 “殷队长，赵同志。”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马上就是你们提议的游戏项目了，来参加一下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第51章 赵丽芳就是一怔，提议的项目被采纳了，还要去参加？ 这时冬雪的班主任高老师走了过来：“殷队长，赵老师，你们提议的项目可是被咱们学校全体通过的，都说非常有趣，适合家长参加。作为提出这个项目的家长，你们可要带个头，积极参与啊。” 赵丽芳转头去看殷秀成，当时她在医院里，心情也很乱，就随便跟殷秀成提了些常见的项目，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写成书面建议给冬雪带去学校的了。 殷秀成站在她身边微笑：“就是两人三脚，脚后绑上气球，场内混战，气球被踩爆就被淘汰，最后剩下的气球完好者就是胜利者。” 赵丽芳一头黑线，两人三脚比赛跑步就算了，你还把踩气球融合在了一起？ 看到赵丽芳犹豫，高老师就继续劝说：“咱们班家长来的很多都是爷爷奶奶，总不能让老人家去参加吧？太危险了。其它的年轻家长，很多都是单独来的，像你们这样夫妻两个都来的不多。”更重要的是，这对夫妻长得好看啊。每个班都要出一对家长代表参加，他们育红班不说得第一名吧，至少占个最漂亮也行。 赵丽芳不能不给高老师面子，只能求助地看向殷秀成。殷秀成果断点头：“好。” 我是让你想办法拒绝，不是让你答应！赵丽芳无语了。殷秀成看着高老师高高兴兴地去安排了，就安抚地拍了拍赵丽芳的肩膀：“你放心，都交给我。” 算了，答应了也没办法后悔，反正重在参与嘛，只要不摔跤出丑就行。赵丽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底蓝点连衣裙，里面有衬裙，不怕透光；穿着自己做的安全裤，只要小心就没事。 “那你注意点，别把我摔倒了。”赵丽芳还是叮嘱了一句。 殷秀成笑容顿减，媳妇儿也太小看他了吧！他负重越野都没问题的人，能把她给摔了？等会儿就让她看看他的能耐！ 小朋友的比赛结束了，但是这次居然还有家长们的比赛，这种新颖的安排吸引了所有家长和学生，就连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也充满了好奇。 操场中间被腾了出来，所有学生按照班级坐在周围，家长们也按照班级分别排队列坐，一个个都等着看热闹。 第一场比赛是勇抢红旗。家长背着自己的孩子，孩子背上插着一只小红旗，要抢夺别人的红旗，同时保护自己的红旗。红旗被抢当即被淘汰出场，最后一个留在操场中的组合胜利。中途跑出操场的也算淘汰。 这种游戏规则，和赵丽芳以前见过的一些亲子游戏规则很像，但是节目名称很有时代感。 赵丽芳饶有兴致地站在准备参赛的家长区观战。 小学五个年级十个班，育红班一个班，一共十一个班级。 每个班级选派一个组合，家长胸前贴着本班的标记，孩子背上粘贴着红色小旗，在操场边缘一个个站定，彼此之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背着孩子的家长们立刻进入了紧张的战争状态。 接下来赵丽芳是一路哈哈哈看完了整个比赛的，和她一样，整个操场上空都回荡着各种各样的笑声。因为这些家长的表现实在是千姿百态，观众们永远也想象不到他们被淘汰的姿势和理由。 大喇叭里响起了下场比赛的提示：“本场比赛勇抢红旗已经结束，接下来进行的比赛是团结前进！有请各班班主任，安排好下场比赛的家长，做好参赛准备。” 当高老师拿着气球和红绸带向赵丽芳走过来的时候，赵丽芳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团结前进，就是她所说的二人三脚踩气球啊？名字棒棒哒，紧跟时代，可是她刚才还在看别的家长笑话，现在就要轮到她上去被人看笑话了！ 四五百米的环形操场，四周满满当当地都是人，现在还不断有人闻声赶来，自发地进来看热闹。她真的要进去耍猴子一样踩气球去吗？ 殷秀成从高老师手中接过红色绸带，一条腿和赵丽芳贴在一起，弯下腰去把他们两人脚腕绑在一起。 赵丽芳把自己的辫子往后放了放，看了看周围，发现似乎所有参赛家长都在看自己。她低声对站起身的殷秀成说：“他们好像都在看我们？是不是都认识你？” 殷秀成环视周围，其他十个组合有八个是两个男人的组合，只有两对是夫妻组合。男人看见赵丽芳，恐怕都要多看几眼。 就她往那儿一站，所有人都比她黑两度，能不招人眼吗？更别说今天她穿的这条裙子，看起来就是白底蓝色圆点的图案，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穿在她身上，那腰身线条那么优美，殷秀成总觉得自己两只手一掐，就能把她的小腰完全包拢在内。 殷秀成不动声色地赵丽芳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挡住了那些男人的视线：“他们恐怕是在估计咱们的战斗力，看看等会儿下场了是不是要首先冲咱们下手。” 赵丽芳吓了一跳，难怪她觉得那些人的目光那么锐利！ “八个组合都是两个男人，我怕我拖你后腿啊。”赵丽芳心里有些不安。 殷秀成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没事儿，只要你听我指挥，咱们绝对会赢。” 赵丽芳也想起了一些自己参加类似活动的经验：“那我们先配合一下，走两次。你来喊口令。” 于是殷秀成低声喊着一二一，两个人就在空地上提前排练了一下。 对手们也很快跟着效仿，一个个在那里练习配合节奏。 很快，大喇叭再次响起，让所有参赛家长准备下场。高老师跑过来给他们脚后系上了气球，并且鼓励他们加油。殷秀成感觉到赵丽芳的紧张，握了握她的手：“你看，冬雪在那边看你呢。” “嗯！我可不能给小雪花丢人！”赵丽芳一下子有了力量，冬雪今天表现这么好，她这个当妈妈的却连镇定大方都做不到吗？ 殷秀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就知道，用孩子们激励她绝对有效。 赵丽芳和殷秀成并肩站在操场边缘，她昂首挺胸收腹，决定用最美好的姿态面对挑战。哪怕失败，也要败得光荣。 “开始！”裁判一声令下，所有组合都向前迈步进入场地，操场边当即就响起轰天大笑，原来是一对组合第一步就没有配合好，直接摔倒了。 好在他们附近没有其他组合，他们的气球也没有爆掉，摔倒的地方还在操场里，不算淘汰。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爬了起来，旁边的一对组合却已经迅速靠近，趁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啪的一脚踩下去，气球炸开！ “你小子……”被淘汰的人回头一看，认出了这偷袭自己的人，笑着骂了一句退了场。 殷秀成嘴里念着一二一，和赵丽芳统一步伐。实际上他却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监听着周围的动静。最后一个被踩爆气球就算赢，所以没有必要一上来就跟人正面硬碰硬，主要是注意不要被人接近，就能保证不败。 “对，不要急，保持节奏。”两个人就在操场上没有人的地方转悠，根本不给人接近他们的机会。 “殷队长太狡猾了！”观众们有人看出了他的意图，大声叫了起来，“上啊殷队长！” 赵丽芳在场地里差不多转了个大圈，心里也踏实多了，也敢向周围打量了。 她这一打量，还真的发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殷秀成，你看那个，不是那个郑国庆吗？”郑国庆今年十七八岁吧？他也能是家长？ 殷秀成早就看见了郑国庆，那小子不知道偷看他媳妇儿多少眼了。被殷秀成当场抓住，冷冷注视他，他才低头转过去一边，不敢再看。 “专心点。”殷秀成淡淡提醒，赵丽芳连忙收回了目光，连郑国庆冲她摆手都没敢回应，生怕自己不小心摔跤让那么多人笑话，让冬雪失望。 郑国庆他们组的风格却和殷秀成截然相反。郑国庆和他的同伴年龄相近，身手都很敏捷，反应也快，他们喜欢默默跟随，到了一定距离内之后就突然加速，发动进攻。 接连成功了两次之后，操场周围的观众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每次他们一开始行动，就会有很多人鼓掌大叫，为他们加油，弄得两个小伙子更加兴奋起来，战意高涨。 “转头！”殷秀成突然命令，手臂轻轻一推，赵丽芳就身不由己地转了半圈，正好调了个方向，而眼前却神奇地出现了一个组合的背影，他们脚上那个粉色的气球正对着赵丽芳蹦蹦跳跳地发出邀请。 “一二一，踩！”殷秀成低声喊着节奏，赵丽芳感到自己全身都充满了一种让人膨胀的力量，右脚用力踩下！啪的一声脆响，粉色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正在正面和郑国庆对峙的组合，根本没想到被殷秀成偷袭，回头看见殷秀成夫妻已经离开好几步的背影，气得直跳脚：“殷秀成你真阴险！” 周围的观众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赵丽芳也乐得合不拢嘴，一只手抓着殷秀成的胳膊：“殷秀成，你棒棒哒！加油！” 殷秀成低头看她，凤眼中光芒耀眼：“赵丽芳，你也棒棒哒！加油！” 殷秀成绝不冒进，没有机会就等待机会，但绝对不会给人从背后接近自己气球的机会。所以半个小时过去后，操场上只剩下了郑国庆一组和殷秀成这一组。 观众们纷纷叫嚷起来，让他们不要继续躲下去了，否则这么大的操场谁也够不着谁，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郑国庆挥动拳头，大声喊：“殷队长，一决胜负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52章 天气炎热，郑国庆和他的搭档都已经满头大汗，衣服也湿透了。搭档想要脱衣服，却被郑国庆阻拦：“这么多小朋友，像什么话。” 对面殷秀成短袖长裤皮鞋，仿佛不知道天有多热一样，而赵丽芳一身连衣裙娇俏窈窕，引人注目，就算是郑国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看起来非常搭配。 这样一对比，他们要是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显得多粗鲁。 郑国庆和搭档配合默契，迈着相同的步伐向操场中央走去。 殷秀成握紧了赵丽芳的手：“害怕吗？” 赵丽芳笑着对他摇头。这个时侯她才发现，自己基因里似乎也有一种好战的成分，在她踩爆那个粉色气球的时候，它们仿佛从禁锢中被释放了出来，现在正在她的身体里狂奔乱涌，寻找宣泄的机会。 “冲吧殷队长！”赵丽芳对着殷秀成比了比拳头，“必胜！” 周围观众们此起彼伏地喊叫声、加油声，和刚才郑国庆大声邀战的中二台词，似乎也激发了她的斗志。现在的她，再也不记得刚才入场前的犹豫和担心，只想着和殷秀成一起，赢得最后的胜利。 殷秀成的凤眼愉悦地弯了起来：“媳妇儿你放心！”正好让郑国庆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清醒清醒，认清楚和自己的差距，别老盯着自己媳妇儿。 两个壮小伙都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身形壮实，肤色黧黑，满眼斗志；他们对面的夫妻两个，殷秀成身形修长，白净斯文，赵丽芳腰肢纤细，皮肤娇嫩。这两对面对面站在一起，对比实在鲜明。虽然大家都知道殷秀成是公安，可是当队长的，也许只是擅长动脑子破案，而不擅长动手呢？ “郑国庆，加油啊！打败殷秀成！”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句，引起了人们的哈哈大笑。 “殷队长小心啊！郑国庆力气很大的！” “殷队长很聪明的！” “聪明有什么用？现在就剩他们两组了，还能偷袭不成？你看看郑国庆他们两个，都是壮小伙，殷队长还带着他爱人……”说话的观众摇着头，“他爱人就像个陶瓷人儿一样，一碰恐怕就碎了，怎么比？” 两对组合根本没有心思去听观众们的议论，他们在操场中央相隔数米，正面相对。 郑国庆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去看赵丽芳了，他看见赵丽芳和殷秀成双手握在一起，相对一笑的样子，心里的战意更加高涨。 他们搭档本来就有默契，刚才又淘汰了那么多对手，更称得上经验丰富。两个人对视一眼，郑国庆一声口令，两个人就一起迈出了被绑在一起的腿，一步一步向着前方走去。 他们的步伐并不快，但是充满自信。方向也很明显，并不是殷秀成他们的正面，而是赵丽芳这边的侧面。意图毫不掩饰，那就是转到殷秀成夫妻身后去找气球。 这就是逼着对手躲避，双方在追逐转动时，心态不稳，默契不够的就很容易摔倒——那就是分出胜负的时刻。 可是这样屡试不爽的招数在对付殷秀成夫妻的时候却没有起到效果。殷秀成反应很快，而赵丽芳又全身心听从他的指令，哪怕是有时候好像出现了一点配合失误，殷秀成手掌一推一拽，赵丽芳的步子就神奇地调整到位了。 这一点，赵丽芳能感受到，但是郑国庆和观众们却基本上没人能看出来，只是以为这对夫妻生活久了，配合默契也很高。 郑国庆他们连续三四次进攻，都被殷秀成轻描淡写地化解。不管他们怎么加快节奏，始终都无法转到殷秀成夫妻的背后，也不能让他们步伐混乱，出现破绽。 搭档忍不住了：“国庆，撞吧！” 侧面进攻能躲开，正面撞击的时候，绑着两条腿的人是怎么都无法提高速度躲开的。他们两个的力气和体重，绝对能把对手撞倒一个。不管是殷队长还是赵老师，只要倒一个，他们就输定了。 郑国庆有点犹豫：“把赵老师摔倒了怎么办？” 搭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下了场不就已经做好摔跤的准备了吗？” 观众们也等得急了，这边喊“殷队长加油”，那边喊“郑国庆加油”，突然，一个小姑娘的喊声在加油声的缝隙里冒了出来：“爸爸妈妈加油！” 赵丽芳听见了冬雪的声音，脸上笑意变大：“听见了吗？” 殷秀成握着她的手，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心情无比美好：“女儿在给我们加油呢，我们怎么能不胜利？” 郑国庆的目光和殷秀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郑国庆用力挥了挥拳头，殷秀成凤目含着笑意，对郑国庆轻轻点头：“加油！” 一股火焰噌地就从郑国庆的心底冒了出来：“撞殷秀成！”他低声跟搭档说。 看着郑国庆这对组合步伐统一，直直地向着对手冲过去，操场周围的观众们全都激动了起来。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也都明白这下子殷秀成夫妻是必须正面面对了。眼看结果就要出来，所有人都用力鼓掌，大声喊着“加油加油”。 从他们第一步迈出，殷秀成就从他们的脚尖方向看出了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他假装看不出来，和赵丽芳一起小步调整位置，实际上却让赵丽芳更加远离对手，保证只有自己站在对手的前方。 郑国庆口中的口令越来越快，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殷秀成面前。随着郑国庆一声“冲啊”的命令，两个身躯壮实的年轻小伙子一起用肩头撞向了殷秀成。 啊！观众们齐声叫了起来。 殷秀成却只说了一句：“抓紧我。”赵丽芳立刻双手抱住了他的胳膊，殷秀成和她绑在一起的腿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稳稳地踩在地上，另一条腿猛然抬起，像是圆规一样做了一个向外划的动作，恰好躲过了两个冲过来的小伙子。 哇！观众们简直是目瞪口呆，殷队长居然有这样的身手？ 就在观众们震惊的目光中，殷秀成刚刚向外划走的那条腿向后一摆，正好扫在两个对手的腿弯上。 两个壮实小伙子一下子就被扫得向前一冲，啊啊叫着趴在了地上。 “赵丽芳同志，交给你了！”殷秀成笑眯眯地说。赵丽芳一脸惊叹地和他调整方向，毫无难度地走了两步，把郑国庆他们脚后的黄色气球一脚踩爆！ 掌声如雷，观众们脸上也全都是兴奋。 “我就说了，殷队长一定会赢。” “殷队长看着斯文，没想到这么厉害，就刚才那个动作，我越看越难学。” “行了行了，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你也去公安局当队长了。” 郑国庆在地上趴了好大会儿，搭档都已经坐起来解开了他们脚上的绳子，他还没有动。 “起来啊国庆，不会是哭了吧？”搭档调侃他。 “滚蛋，你才哭呢。”郑国庆闷声闷气地说。他就是想赢殷秀成一次，让赵老师看看他，怎么会输得这么狼狈呢？ 突然，他听见搭档说：“殷队长，赵老师，你们怎么过来了？” 果然，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和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小脚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郑国庆连忙坐了起来，殷秀成伸出手，郑国庆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搭在殷秀成的手上，借着他的力气一跃而起。 “你们很厉害！”殷秀成一脸真挚，“我是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 搭档很高兴：“殷队长才是真厉害！” 殷秀成轻轻拍了拍郑国庆和搭档的肩膀：“加油！” 赵丽芳对郑国庆微笑：“上次郑国庆同志帮了我的大忙，这都好久没看见你了。没想到今天你们也来参加小学的运动会，咱们还做了对手。” 郑国庆低着头，太近了反而不敢看她的脸：“他弟弟在小学读书，我们来，当家长。” 殷秀成又非常真诚地感谢了郑国庆帮助“他的”爱人，才和赵丽芳一起离开。 他们走到冬雪的班级前，果然看见了一脸兴奋的冬雪。殷秀成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崇拜，心中也很有成就感。一只手抱着女儿，一只胳膊搂着媳妇儿，左边亲了一口，又去右边偷袭了一口。虽然被赵丽芳瞪了一眼，但是却没有损害殷秀成心中的喜悦。 等到运动会结束，三个人拿了三个奖状回去，三个孩子都很高兴，简直像是得了什么世界大奖一样。 平时话不多的冬雪今天特别兴奋，跟弟弟妹妹描述了好几遍爸爸妈妈的英姿，还意犹未尽地跑去了赵丽芳的房间里。 “妈妈，爸爸今天好像全身都在发光。”她趴在赵丽芳的肩膀上，低声地笑。 “有一个这样的爸爸，好像真的还不错呀。” 赵丽芳按了按她的额头：“怎么，爸爸还能挑挑拣拣吗？” 冬雪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赵丽芳：“爸爸刚回来的时候，我就想了，要是他对妈妈不好，我们就不要他，只要妈妈。” 下一秒，小姑娘脸上就浮现出喜悦的表情：“但是现在我们发现了，爸爸还是挺不错的，对妈妈挺好，对我们也好，还挺有用。妈妈，要不我们就收下他吧？” 赵丽芳哭笑不得：“你们是指谁？” “我和小凤啊，小虎根本就没用。” “噢，你们还商讨家庭大事，制订未来规划呢？”真是人小鬼大，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商量的。 冬雪自得地点头：“那当然了，这个家是咱们的家，妈妈带着我们这么辛苦，我们都知道的。”她抱着赵丽芳的脖子，“我跟小凤早就商量好了，要是爸爸不好，我们都跟着妈妈，不要他！等我们长大了，我们给妈妈养老，就像妈妈对我们做的一样。”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第53章 冬雪和小凤的贴心让赵丽芳非常感动，她抱住了冬雪，把冬雪柔软的身体搂在胸前，心里有波涛起伏。 孩子们是最单纯的，她对孩子们的好多少都包含着其他因素，可是孩子们对她的感念却是百分百毫不掺假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个才这么大点的小姑娘，却已经商量着要保护她了…… 如果她真的跟殷秀成离婚了，却把他们都丢给了相对陌生的殷秀成，他们会有什么感觉？他们会觉得自己被亲爱的妈妈抛弃了吧？妈妈不要我们了，是我们哪里做错了吗？ 想象着那时候三个孩子的眼神和心情，赵丽芳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捏着，疼得厉害。 可是，她又是为什么要顶着别人的身份过着属于别人的生活呢？别人的孩子也就算了，她已经有了感情，继续养着也不是不可以，为什么还要把别人的男人也接手过来呢？ 只怕是在那个男人心里，还觉得他运气很好，随便娶了个媳妇，就又漂亮又贤惠又忠贞又聪明，对他死心塌地，哪怕他牺牲了都要无怨无悔地为他守一辈子吧！ “冬雪真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赵丽芳的夸奖让小姑娘的面颊飞起一缕红晕，飞快地从她的怀里跑了出去。 赵丽芳站在屋门口，看着冬雪放慢脚步，走到自己屋子门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那个沉静稳重的大姐，不由微笑起来。冬雪还是很注意形象的嘛。 回到自己房间里，赵丽芳躺在床上，头放在床边，把头发从床沿垂下来，脚踩在贴了白纸的墙上晾头发。 大热天的搞这么激烈的对抗赛，大家都出了一身汗，回来就洗澡了。刚才还是因为冬雪过来，她才没好意思放飞自我。 殷秀成敲了敲门，进来看见她这个姿势，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现在是越来越……好吧，反正私下没有别人看见。 “怎么了？”赵丽芳倒着看殷秀成，他也刚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湿气。身上难得地换了一件白背心，露出了白皙有力的手臂，肩宽腰细，身材不错。 殷秀成把赵丽芳的毛巾拽下来，搬了凳子坐在床前，十分自然地开始给她擦头发：“今天我们赢了吧？” “嗯。” “所以我说了，只要你肯听我的，保证没问题。” “噢。” “你应该学着信任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讲。” “哦。” 殷秀成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轻轻给她按摩着头皮，力道适中，揉得赵丽芳慢慢地竟然觉得有点困了。 她爬起来钻到枕头上，背对殷秀成挥挥手：“谢谢。”然后把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送客的意思非常明显。 殷秀成坐在床边，看着她这种用完就扔的坏蛋样子，无奈摇头：“那妈妈就收下爸爸吧，好不好？” “嗯……嗯？”赵丽芳翻身过来，伸出头看殷秀成，“你偷听我跟冬雪聊天？” 殷秀成坐在凳子上，笑意浅浅：“正好倒水的时候路过门口，不是故意的。” 赵丽芳再次倒在枕头上：“不收。” “为什么呢？你看，爹娘你收下了，孩子你收下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殷秀成一脸委屈。 赵丽芳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背对他：“不高兴，就不收。” 身后突然贴上一个坚实的身体，殷秀成隔着被子抱住了她：“媳妇儿，求你了。” “不收不收就不收，我要睡觉了！”赵丽芳气呼呼地挣扎，像是一条被裹在树叶里的毛毛虫，“你快走开！” “你不收我就不放，抱着你睡！” 赵丽芳简直没眼看殷秀成现在的样子：“你们公安局的同事知道你这么赖皮吗？” 殷秀成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徐老头昨天晚上刚被他爱人拿扫帚揍了一顿！” “你就在这里编排人家吧！”赵丽芳都快被他气笑了，“人家一大把子年纪了，还是你领导，你就不能尊重人家一点？” 殷秀成在心里嘁了一声，他跟徐老头多少年的生死交情了，彼此互相挖苦算什么？ “媳妇儿说得对。” 赵丽芳困意上升，她伸手拍了拍殷秀成的胳膊：“回你屋去，我要睡觉了。” 殷秀成放松了手，看她真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好给她拽了拽被子，自己把屋子收拾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夏天很容易一觉睡很久，醒来的时候经常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赵丽芳睁开眼睛躺在床上迷瞪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坐了起来。 出去洗了把脸，精神抖擞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老两口去公园里乘凉聊天去了，三个孩子也在房间里呼呼大睡，殷秀成的房间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赵丽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衣箱里往外抱衣服。她终于把所有人的夏天衣服都做好了，其中包括殷秀成的一套。只是当初急着搬家，没有来得及定制家具，家里还是用旧式的衣箱放衣服，所以这些衣服都要再熨烫一下。 在把这些衣服抱出来的时候，赵丽芳又看见了压在箱子底下的那些衣服和一个首饰盒。那是原主留下的东西。 她站在衣箱边上，静静地低头看了两分钟，然后伸手把那个漆成红色的首饰盒子拿了出来。 坐在桌子边上，赵丽芳慢慢打开了那个首饰盒。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首饰，当初殷家的彩礼大部分都被原主的娘家留了下来，这里面都是些原主嫁过来之后，拿了零花钱买的一些发卡、头花之类的。 首饰盒分成三层，以前赵丽芳只是简略地看过第一层，里面大红大绿的头花和手绢，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她也就没有继续往下看。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赵丽芳突然有一种想要把这个盒子全部看一遍的念头。 她掀开第二层，里面放着红头绳、一把精致的木梳子，还有几个塑料发卡，一把黑色小夹子。 第三层只有一个蝴蝶结发卡，粉红色的，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赵丽芳盯着它，好半天才伸出手去，把它拿了出来。 托在手中，就像是托着什么重物。心口闷闷的，仿佛有巨石压在那里，推不动，移不走。 过了好久，赵丽芳才重重吐了口气，把这个粉红色蝴蝶结发卡用力拍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殷秀成从门口出现，手中端着一个大瓷碗，碗里放着几支冰棍，“来，刚买的冰棍，吃个解解暑。” 赵丽芳看了他一眼，从递到自己眼前的大碗中抓了一根冰棍，撕开包装纸就是狠狠一口。 殷秀成看出她脸色不佳，再想想刚才她好像是把什么东西摔到桌子上。眼光一扫，就看见了桌上的那个蝴蝶结发卡，顿时脸色一僵。 “你见过？你认识？”赵丽芳顺口就问了出来，问完却突然想起，这个发卡好像是殷秀成第二次回乡探亲的时候，买给原主的，她顿时心里就更憋闷了，“走走走，别站在这里，挡风。” 殷秀成感到气氛不对，非常识时务地往后退了几步：“我去给他们拿冰棍吃。”迅速闪人。 赵丽芳用力咬着冰棍，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个蝴蝶结发卡，在原著里出现的时候，是在冬雪的头上。人们发现了冬雪的尸体，她的头发上就戴着一个粉红色蝴蝶结发卡。书中只是一笔带过，赵丽芳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谁想到这个夏日午后，她竟然会突然从原主的首饰盒里看见一个“粉红色蝴蝶结发卡”？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发卡可不多，应该就是同一个。 赵丽芳心里特别难受。冬雪这么懂事乖巧，为什么在书里会有那样的悲惨命运？ 殷秀成在窗户外偷偷打量赵丽芳的表情，发现她神色阴郁，吃冰棍的样子简直像是在咬谁的肉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睡觉之前还好好的啊，难道是因为那个发卡？ 说起来，那个发卡他好像有印象。那是他准备出发去敌占区的时候最后一次回家探亲，战友们都在给家属买礼物，他也跟着买了一个发卡。回来的时候拿给当时的赵丽芳看，她好像非常高兴，那几天天天戴在头上。 殷秀成突然有点心虚，她是不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因为他给原来的赵丽芳送礼物不高兴？可是，又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在他心中萌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她也喜欢他？才会为了这个吃醋？可是她又不能说穿，只能自己生闷气？ 赵丽芳却又想到了更深的方面。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对这发卡非常喜爱，因为样子漂亮时髦，而且还是殷秀成送给她的。那么她离开殷家的时候，会把它留下来表示跟殷家完全断绝关系，还是带走做个纪念或者就是纯粹喜欢拿着继续使用？ 赵丽芳想来想去，觉得原主把这个发卡带走的几率更大一些。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发卡又怎么会出现在死去的冬雪头上呢？就算是原主没有把这个发卡带走，冬雪也不是一个翻箱倒柜找个发卡戴的性格，这个发卡出现在她头上，依然是一个不合理的事情。 赵丽芳伸出手，再次拿起那枚发卡，神色郑重。 如果是这样的话，冬雪他们的意外，很可能真的和原主有关系…… 殷秀成看着赵丽芳拿着发卡，脸色阴沉的样子，觉得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媳妇儿……” 赵丽芳回头看他，目光冷厉得像把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第54章 殷秀成从来没见过赵丽芳有这样的眼神，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加快了脚步，一把抱住了她：“媳妇儿，你怎么了？”能让性格这么纯良的她露出这种眼神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赵丽芳恨恨地瞪着殷秀成，在书里他那么厉害，那么牛掰，怎么连自己的孩子们都护不住？天天阴郁变态暴戾残忍有个屁用！三个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别人不认识那枚发卡，没有发现冬雪戴着有什么不对，难道你大反派回来就没有重新调查这个案件？就没有认出来这枚发卡是你送给你妻子的？就没想到它不应该出现在冬雪头上？就没有顺藤摸瓜去查背后的原因，把真正的凶手抓起来千刀万剐？ 天天跟着女主，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一边帮女主扫清前路，一边去给男主下绊子，忙得很呢！ 她一把拨开殷秀成，毫不留情地说：“要你何用？” 殷秀成完全懵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么评价过……他干什么了就没用了？ 赵丽芳却不管他，而是大步走了出去，去看三个孩子去了。还好她来了，还好三个小宝贝都好好的。靠男人，全家都要死绝了！ 本以为今天已经有了一大进步的殷秀成，看着媳妇儿和三个孩子腻歪在一起，完全不看自己一眼的样子，顿时感觉天空一片灰暗。 这一切肯定还是和那个发卡有关系。 只是以前送的礼物，不至于引起媳妇儿这么凶残的眼神吧？还是关于这个发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殷秀成突然想起有时候，赵丽芳仿佛对某些从未见过的人，或者本不应知道的事情会非常了解，就比如那次抓住马兆达的时候，她看着马兆达的眼神就很奇特。而马兆达故意挑衅时，她的反应也过于激烈，似乎对马兆达有种隐隐的憎恨，当时那一棍子是根本没有留力。 是不是这枚发卡也是这样，她知道一些与其有关的事情，让她产生了激起强烈的恨意？ 这种事情不弄清楚，就会是永远卡在他们之间的刺。想要弄明白这一点，其实并不难。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不再畏惧自己，某些话也可以说出来了。 白天的太阳把院子里的地板晒得火烫，傍晚的时候，赵丽芳洒了很多水，让温度降低一些，一家人在院子里吃晚饭。 吃完晚饭，就出去乘凉。 屋子里太热，大家都喜欢把自己家的竹床搬出去，在路边排着，一边用大蒲扇扇着风，一边聊天休息。 不过赵丽芳不太喜欢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躺着，都是老两口带着三个孩子在门口乘凉。 老的小的出去了，殷秀成用湿毛巾把竹床擦干净，又用干毛巾擦一遍，搬到了院子里，让赵丽芳在院子里乘凉。 院子里的电灯关了，夜空中的星星露出了脸，满天都是闪闪的星辰。 赵丽芳仰望着星空，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她曾经怀疑过的那个问题：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书吗？周围的一切都这么真实，所有人都活生生的，还有很多颠覆她印象中原著剧情的事情发生…… 三个孩子的意外可能不是意外，还可能跟他们的妈妈有关系；大反派竟然不是真的大反派，而是一个受到巨大打击的爱国战士；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和她以前所知道的不一样呢？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殷秀成躺在另一张竹床上，和赵丽芳只有一胳膊的距离。 赵丽芳不想理他。她有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原主和殷秀成第一次见面，是在原主家里，媒人带着男方去女方家相看。殷秀成的相貌和气度征服了原主，殷秀成家的条件和彩礼征服了原主的家人——一切都那么顺利，以至于第二天他们就举办了婚礼，入了洞房，成了夫妻。 呵呵。 “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殷秀成却不肯罢休，继续聒噪。 赵丽芳抓起身边的扇子就丢了过去：“闭嘴！”谁有兴趣陪你温习你和原主的恋爱史啊！ “我记得很清楚呢。”殷秀成却不停嘴，反而笑了起来，赵丽芳烦躁得翻身坐起，踩着鞋子就往屋里走。他这还是没完没了了啊！ 殷秀成猛地坐起，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赵丽芳转身，瞪起眼睛就准备骂他。非要烦得人火起才满意吗？ 殷秀成握着她的手腕，仰头看着她：“我记得你说，俺心里只有秀成！别的男人，俺都不要！” 星光洒落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你看，你一见面就这么热情表白，我怎么能放开你让你走？” 赵丽芳张开的嘴巴就那样固定住了，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殷秀成搞错了，或者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不可能，谁会有这么大脑洞，会觉得殷秀成活着回来那天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要不就是殷秀成失忆了，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说不定……或者他被别人穿了是吧，所以才会说那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妈呀脑子好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什么意思？”赵丽芳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殷秀成用力一带，身不由己地就扑入了他怀里，被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殷秀成双手环抱，把赵丽芳圈在自己腿上，低头看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赵丽芳努力冷静下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明明是在我家，在赵家庄！” “我也没跟你说几句话，就是媒人在那里介绍了。” “你说那些，不都是今年的事儿吗？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赵丽芳越说越是有底气，她又不是没有记忆，也没有换过身体，有什么好怕的？不管殷秀成怎么猜，她不承认就行了！ 不过，既然被殷秀成怀疑了，离婚的事情就不能再拖了。她以前害怕伤害孩子们，可是现在看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赵丽芳不由低下了头，心中很难过。今天冬雪还在说，如果爸爸不好，她们都宁愿跟着妈妈，可是现在她就要选择离开她们了吗？ 看出她眼神中的黯然和痛楚，殷秀成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轻轻端起了赵丽芳的下巴，让她正面看着自己。 赵丽芳垂着眼皮，就是不肯看他。 “你再不看我，我就亲你了。”殷秀成笑着威胁，“而且还要亲着你的小嘴亲半个小时。” 赵丽芳吓了一跳，习惯性地瞪眼：“你是不是有毛病？”欺负人上瘾是怎么着？ 殷秀成看着她微红的眼圈，知道她心里舍不得这个家，那就等于舍不得自己，四舍五入那就是她早就喜欢自己嘛！ 他放柔了声音，生怕自己语气稍微强硬一点就让她多想：“你在想什么呢？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分不清楚你是谁？要是这样的话，我还当什么公安？” “我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儿，就是在哪儿；而且你别想反悔，是你主动先向我表白的，可不能在我也喜欢上你之后，你还想跑。” 殷秀成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听在赵丽芳耳朵里，却像是一声惊天霹雳，轰的一声把她炸蒙了。 “你说什么？” 赵丽芳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殷秀成这是说，从开始她的身份就暴露了？她还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通过了殷秀成的检测呢！所以这么久以来，殷秀成一直都知道她不是原主，一直看着她在哪里努力掩饰却假作不知？ 那他看自己是不是像看一个傻瓜一样？ 想想自己那些自以为是聪明的举动，都被殷秀成冷眼旁观，赵丽芳真是又羞又气。她把殷秀成往后一推，自己起来就想走。 “别生气，别生气。”殷秀成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放她走？但是他又不敢太过强硬，只能起身挡在赵丽芳面前，伸长胳膊拦着她，“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赵丽芳深呼吸了几次，尽力平静下来，然后坐在了自己的竹床上，一语不发。 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是谁，自以为是隐藏最深的大秘密突然被揭开，都免不了惶恐震惊。 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堆疑问：殷秀成早就发现她不是原主了！他原来一直没有揭破，为什么今天突然说穿了？他想干什么？ 至于说以前担心的，殷秀成知道她是魂穿后会把她送去实验室切片的事儿，赵丽芳现在根本就没有想。 殷秀成看着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的样子，知道她心里不平静。 他想了想，慢慢地开口：“媳妇儿。” “我不是你媳妇儿。”赵丽芳闷声回答。 “你是我媳妇儿。”殷秀成坚定地强调。 “不是。” “是。” “你真无聊。” 殷秀成笑了：“我很幸运。”如果是在他婚后，遇到了像媳妇儿这样聪明可爱善良的女孩儿，他就是再动心，也不会有任何行动，因为他必须对自己的家庭和配偶负责。可是现在，媳妇儿自己从天而降，那就是老天安排的媳妇儿！ 赵丽芳恹恹地说：“说吧，你想怎么样吧。” 殷秀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看她的表情：“媳妇儿。” 赵丽芳不理他。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第55章 “我就想让你当我媳妇儿，一辈子都是我媳妇儿。”殷秀成蹲在赵丽芳面前，仰着头看着她说，那双平素总是用笑意隐藏着真实意图的凤眼，此刻无比认真。 赵丽芳双手按在竹床边缘，低着头看他，看了足足一分钟，眼珠子才转了转：“要是我不当呢？” “那我就等到你愿意当。” “那我要是一直都不愿意呢？” “那我就一直等。” “有意思吗？”赵丽芳把腿收了起来，盘腿坐在竹床上，一只手支在腿上托着脸，看着蹲在竹床前的殷秀成。 “有意思。”殷秀成知道这个时侯非常关键，他只要稍微松懈，媳妇儿就得飞走。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答应，只有一条不能商量，那就是必须当他媳妇儿。 他的平静和坚持，让赵丽芳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平定了下来：“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殷秀成脸上的笑刚刚放大一点，就听见她说：“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么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为什么非要离婚了。” “既然我已经看出来了，那你也没有离婚的必要了。”殷秀成直接坐在了赵丽芳的身边，控制着咬她一口的冲动。怎么什么时候都要把离婚挂在嘴边上？以前是怕在自己身边被看穿，所以惦记着离婚，现在已经被看穿了，还说？ 他低下头，正看见赵丽芳的脚。赵丽芳穿着自己做的棉布七分裤，盘腿坐在床上，细细的脚腕和白生生的脚正好伸在他的身边。殷秀成伸出手指飞快地挠了几下她的脚心，突然被偷袭的赵丽芳猝不及防，叫了一声就笑得倒了下去。 “殷秀成，你干什么？”赵丽芳缩回脚，坐起身来拍打殷秀成。本来好好地谈事儿的，竟然突然挠她脚？ 殷秀成十分满意这次偷袭的效果，这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吗，活泼泼的，刚才那种老气横秋的架势像什么？ 他笑着抓住了赵丽芳的手：“媳妇儿，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赵丽芳一抬头，就看见殷秀成含笑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热情，和平时殷秀成装出来的温和亲切截然不同。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不好”，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来了。 “你别看我。”赵丽芳一只手捂住了殷秀成的眼睛把他推开，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殷秀成的眼睛能这么好看，这么……吸引人……被他这样看着，赵丽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有点乱，拒绝他也变得很困难。 殷秀成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她，心爱女孩这种羞涩的样子，哪个男人能移开眼去？她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他有多大吸引力，更不知道他一直等到现在，不去碰她，用了多少自制力。 “可是我只想看着你。”还想抱着你，疯狂地亲你，要你……殷秀成身体紧绷，说话的声音都低沉了下来。虽然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盯着赵丽芳的眼神，却已经把他的意思都说了个清楚。 这样的眼神太有侵略性，赵丽芳觉得好像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把自己狠狠吞进肚子里。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她心跳飞快，下意识地起身就走，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她刚刚红着脸小步跑进了西屋，就被跟来的男人从后面抓住手臂，把她转了个圈，按在了墙上。殷秀成伸长手臂，挡住了她往自己屋里去的方向，身体几乎和她贴在一起，低头在她耳边问：“脸怎么这么红？” 赵丽芳瞪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热的！” “不是怕我？”男人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热气吹拂在她的耳朵上。 赵丽芳忍着颤栗的冲动，狠狠地瞪他：“殷秀成，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什么壁咚什么撩人什么的，她，她都懂，才，才不会上当！ “那你吃什么？”殷秀成看着她明明十分紧张却非要张牙舞爪的模样，心里更是控制不住，他侧了侧头，用唇轻轻碰了碰她粉红色的小嘴，“这个要不要吃？” 赵丽芳惊呆了。 和上次在院子里被殷秀成强吻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次同样只是两人的嘴唇轻轻触碰，可是却好像有一股细小的电流从唇间诞生，瞬间游走到她全身各处，那种感觉……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对大反派有感觉？ 殷秀成看着她的反应，棕褐色的眼眸渐渐深沉，毫不犹豫地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过了好久，赵丽芳才清醒过来，她张大嘴巴，气息紊乱，看着眼前贴着自己呼吸粗重的男人，心中乱成了一团。 用力推开殷秀成，赵丽芳飞快地跑回了自己房间里，从里面把门反锁好，一头扑到了床上。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先是殷秀成突然揭开了她的身份，然后就是——他们接吻了，还是那么热烈的深吻……赵丽芳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声哀嚎，她一定是被殷秀成的美色给迷惑了，否则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完全违背自己人生规划的事情？ 亲成这个样子，还怎么提离婚的事情？ 第二天起床，赵丽芳顶着两个黑眼圈，殷秀成和她相反，春风满面，精神焕发。早上吃饭的时候，赵丽芳根本不敢看殷秀成，殷秀成却十分殷勤地给她端饭夹菜，让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直到殷秀成去上班离开，赵丽芳才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的衣服都熨烫好了，赵丽芳一一给他们放在房间里，可是轮到殷秀成的时候，赵丽芳拿着那套衣服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又放回了箱子里。这会儿给他，好像是告诉他，她对昨天的事情很满意，所以给他做衣服当奖励一样！ 中午三个孩子放学，发现了妈妈给他们做的新衣服，一个个都开心地穿在身上出来展示。两个女儿的裙子，小虎的短袖短裤，殷青山老两口的七分袖衣裤，各个都做的很用心，只有殷秀成什么都没有。 殷秀成站在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目光落在赵丽芳身上，神情无比幽怨。 为什么又是没有他！ 赵丽芳的心情突然美好起来，故意不去看殷秀成，招呼着大家一起吃饭。殷秀成一直盯着赵丽芳，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问他说：“秀成啊，你不吃饭老盯着丽芳干什么呢？” “娘，我看看我媳妇儿都不行啦？”殷秀成大声说，“我媳妇儿这么漂亮，怎么能不看？” 老太太看看赵丽芳低头不理睬殷秀成的样子，猜到这小两口不知道在耍什么花腔，笑眯眯地说：“那你快吃完饭，去你们屋里慢慢看。” 赵丽芳却根本不回西屋，而是在冬雪的屋子里给她讲解这条裙子的做法，殷秀成看出来她的想法，知道她大概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就笑着站在一边看她们母女比比画画，直到下午上班时间到了才走。 晚上为了不跟殷秀成独处，赵丽芳破天荒地跟着大家到门外乘凉去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殷秀成的房间熄了灯，赵丽芳才放下心来。 可是她进了西屋，刚插上门栓，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赵丽芳吓了一跳，背后却传来殷秀成委屈的声音：“媳妇儿，你一天都没理我。” “停！”赵丽芳阻止了他的继续发挥，“先放开我。” 殷秀成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赵丽芳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灯：“来，坐。” 殷秀成乖巧地坐在了凳子上。 “我们好好谈谈。”赵丽芳一脸正经，眼睛里带着警惕，“我警告你，不许用美男计。” 殷秀成差点笑出声来，但是看着赵丽芳的表情，立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跟着赵丽芳点头。 “殷秀成，我一直想跟你离婚，一个原因是害怕被你发现我的变化，另一个原因就是，你对我来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赵丽芳坐在殷秀成的对面，低声却严肃地说着自己的理由。 殷秀成不高兴地看她：“昨天晚上你那样子可不像……”明明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就连身体都很合拍，不但没有陌生的感觉，反而像是天生注定要在一起的灵魂伴侣！ 赵丽芳瞪起眼睛：“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你说。”殷秀成重新乖巧状。 “我是说，我不想和一个陌生男人莫名其妙地做夫妻。”赵丽芳看了他一眼，“而且，你不好奇我是谁？” 前半句殷秀成还在认真思考，后半句却让他顿时失笑。 “媳妇儿，你知道你男人是做什么的吗？”他在生死边缘走了多少年，从祖国到敌占区到外国都去过，见过更多更离奇的事情。 “更荒谬更可怕的事情，我都见过。”殷秀成向前探身，“而且，媳妇儿你一点儿也不荒谬，不可怕。你，非常可爱，非常——甜。”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第56章 殷秀成说到这个“甜”字的时候，声音拖长，像是把这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才慢慢吐出来一样，眼睛也紧紧盯着赵丽芳，嘴角翘起，仿佛在回味什么。 眼看着赵丽芳的耳朵红了，眼睛又要瞪起来了，殷秀成连忙转移话题：“老天爷发给我的媳妇儿，我怎么能上交国家呢？” 赵丽芳让他严肃点，就算是殷秀成胆子大见识广不害怕，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你三月份回来，到现在不过三个多月，我们之间的了解还太少，我不能接受一个并不了解的男人做自己的丈夫。” “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很了解了。”殷秀成坐直了身体，谁说只有三个月就了解不够的？ 殷秀成当然不是如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种善男信女，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对待一个来历离奇的妻子，选择缠着她不放，当然是基于对这个全新妻子的全面了解。从他牺牲消息传来后她在殷家的所作所为，到他回到家中亲自体验到的她的一言一行，殷秀成不知道反复品味了多少次。 而对她的喜爱，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反复品味中慢慢滋生的。 当他还没有回家的时候，就已经从案卷中看到了她的那些行为。组织通过对后山村大队干部和社员的询问，已经将一个活生生的赵丽芳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个时候，他是感动的，也是困惑的，不符合人物性格的行为，必然会有其原因。所以他才会在返回家中时，对她动用了一些手段，想要逼出她变化的理由。然而，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一天天喜欢上了这个小妻子。 三个月才能真正亲到她，已经是他努力压制的结果了。 “你了解我什么？”赵丽芳哼了一声。 “你以前的生活很好，富足优裕，衣食精美，出行方便，生活顺心。而你聪明却个性单纯温良，不爱与人一争长短，应该是在一个人事关系简单的环境中长大。你喜欢粉嫩的颜色，喜欢精致古典的风格，你有很好的文学艺术素养，可能从事过与之有关的学习或工作。” “你尊重规则，相信一切靠自己，不喜欢损人利己。你非常重视孩子们的感受，尊重他们。这些应该是你从父母家庭中学来的。” 赵丽芳震惊地看着殷秀成，她暴露了这么多？ 殷秀成眯起眼睛看她：“你……恋爱经验不多，应该没有对象或者爱人……”对不对？ 赵丽芳看着他灼灼的眼神，突然想笑，却绷住了脸：“谁说的？” 殷秀成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起来，他这么说也只是自己的感觉，而且还想要试探一下，在当初的院子里，赵丽芳那仿佛跨越时空的眼神，是不是在想别的男人。 “我有一个谈了三年恋爱的男朋友，我们都快要结婚了。”赵丽芳抱着胳膊，仰着头看着房顶编造故事，掩饰着自己的眼神，“如果我没有来这里，我们现在一定已经结了婚，说不定也生了……” 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有力的手臂，赵丽芳被人抱着按在了床上，殷秀成的脸出现在她的眼睛上方：“别说了！” 赵丽芳双腿垂在床侧，人被按在床角，男人炽热的躯体紧紧压着她，锐利的眼神狠狠盯着她的眼睛：“不许你想他，不许你提他！” “凭什么？”赵丽芳哼了一声，“你能有妻子，为什么我不能有男朋友？” 殷秀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跟女人吵架就是傻瓜，不如用行动让她忘记。 过了好大会儿，赵丽芳用力挣脱出来，推着殷秀成的胸膛：“你，你走开！”别在这里对着她发情！ 殷秀成被赵丽芳从房间里赶了出来，跑去院子里洗凉水澡去了。不过他显然心情不错，一边洗澡一边哼哼着什么歌儿。他也想开了，就算是媳妇儿以前有个对象，现在也是他媳妇儿，那个男人也碰不到，他生什么气？ 第二天赵丽芳才想起来，她跟殷秀成的谈话根本就没有谈出个什么名堂，全都被这个只惦记着那些东西的男人给破坏了。 不过没等她去找殷秀成，殷秀成却趁着没人的时候很正经地跟她说：“媳妇儿，只要你不离婚，你想了解多久，我就等你多久。你想去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 赵丽芳瞥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你都帮我？做坏事呢？” “得看是什么坏事。”殷秀成低声凑过来，“比如说谁欺负你了，让我打他一顿，我保证帮你。还有你要是想要偷偷溜到我屋子里陪我，我绝对给你留着门儿。” “呸！你怎么想得这么美？谁会偷偷溜去你屋子里？” “那我偷偷溜去你屋子里，你给我留个门儿？”殷秀成被赵丽芳拿着大蒲扇追杀了出去。 六月八日是方老师和孙志远的婚礼，赵丽芳给她准备的礼物是一条她亲手做的样式新颖的连衣裙，大红色的。 在婚礼前一天，殷秀成开车送她去电厂，准备把礼物提前送去，同时问问方老师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虽然和方老师的交往不能算特别深入，但是她已经是赵丽芳在这个世界最熟悉的朋友了。 吉普车快到电厂的时候，赵丽芳看见前面路边有个女人，拎着一个鼓鼓的包袱在路边走，看背影像是李卫革。 “殷秀成，你看那个是不是子弟小学的李主任？”赵丽芳坐在副驾驶上问，“她的包袱好像挺大的，要不要捎她一程？” “你说了算。” “那就问问她吧。”赵丽芳其实有些犹豫，要不是方老师跟她说李卫革挺惨的，她这会儿绝对就当看不见李卫革。 吉普车在李卫革面前减速，赵丽芳降下车窗，露出笑脸：“李主任，上车来把你带回去吧。” 李卫革向后猛地一退，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像是被他们吓了一跳。 看清楚是赵丽芳之后，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不用了。谢谢。” 赵丽芳也有些尴尬：“你的包袱挺重的吧，还要走半天，上来坐吧。” “不用了。”李卫革恢复了平时的黑脸表情，“这包袱看起来大，一点儿也不重。就是些棉花，我爱人经常弄脏被褥，平时就多收一些放着。你们走吧，谢谢了。” 赵丽芳看了看她，又劝了几句，李卫革却坚持不上车，赵丽芳只好跟她说了再见。 吉普车启动，后视镜中的李卫革看着他们的车子呆了一会儿，又开始慢慢走了起来。 “真的好尴尬。”赵丽芳低声说，“以后我还是不要跟她说话了。” 殷秀成面上的笑容不变：“你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 赵丽芳把方老师跟她讲的事情讲了一遍：“我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变成这个样子也是身不由己，所以不想跟她敌对了。” 殷秀成勾唇一笑：“算了，你这样的脸这样的打扮，往人家面前一站就是一种仇恨，根本起不到化解恩怨的作用。” 赵丽芳横了他一眼。 因为上次方老师还提起她家人说过邀请赵丽芳来做客的事情，所以赵丽芳这次来还带了一些礼物。 方老师没想到赵丽芳会提前一天来，高兴地拉着她进了门：“赵老师，我怎么觉得才多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赵丽芳笑她：“我倒是觉得你这个准新娘更美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方老师的父亲果然是五六二电厂的总工程师方彦昌，母亲是一位文工团的歌唱演员。让赵丽芳没想到的是，方彦昌和殷秀成竟然认识，两个人见面就很熟悉地彼此握手问好。 “殷队长怎么会认识我爸爸？”方玉萍把赵丽芳带到自己房间里，不解地问她。 赵丽芳也摇头：“我不知道，没听他说过呀。” 赵丽芳把装在布包里的连衣裙拿出来给方玉萍看的时候，方玉萍简直要尖叫起来：“哇，太漂亮了！” 她把连衣裙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跑到里面穿上又跑出来给赵丽芳看：“很合适啊，好看吗？” 方玉萍皮肤稍微有点黄，但是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相比，已经算是比较白皙了。正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的皮肤多了一份血色，气色顿时鲜亮了很多。 “好看。”赵丽芳看着她在穿衣镜前转来转去，也是跟着夸赞。 方玉萍跑到客厅，向父母展示自己刚刚收到的礼物，方彦昌和妻子看着她的样子，都是宠爱地看着她笑，夸了她好看，更是感谢赵丽芳有心。 “我经常听小萍提起赵老师，一直觉得赵老师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那次听说她自己取消申请宿舍的要求之后，就更加觉得赵老师品德高尚。”方彦昌对殷秀成说，“我们这个丫头，每天就知道吃吃穿穿，脑子简单得很，我都怕她出去惹祸，多亏赵老师不嫌弃她，还跟她做朋友。” 他跟殷秀成早就见过，只是那时候，殷秀成跟在一位大人物身边，他们并没有过多交谈。还是后来他调到五六二电厂，才知道负责五六二电厂安全工作的，竟然是殷秀成。 作为五六二电厂的总工程师，方彦昌必然是敌特的重点目标，所以他们之间有过两次关于安全知识的交谈，主要是殷秀成教他平时应该如何应对意外，紧急情况下怎么做。 方彦昌当然要跟殷秀成保持良好的关系，不管是因为公务还是因为家庭安全，他都需要殷秀成的关照。现在女儿能跟殷秀成的妻子做朋友，这是一件他喜闻乐见的事情。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第57章 方玉萍正在客厅里旋转，让大家欣赏自己的新裙子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打开门一看，门外是高高壮壮的袁英俊。 殷秀成走过来：“怎么样？” “老大，我亲自去检查了，李卫革购买棉花是得到县城供销社批准的。”袁英俊垂在腿侧的手捏了个手势，“因为她身份特殊，是当初得到组织认可的先进革命分子，家庭环境也确实特殊，所以特别批准她购买这么多棉花。” “那就好。”殷秀成目光一扫，和袁英俊对视一眼，“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事情说完，袁英俊扭头就走，方彦昌挽留他吃午饭，都被他拒绝了。 赵丽芳听了个一头雾水，购买棉花都要批准？殷秀成看了她一眼，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不知道？ 直到在方家吃完午饭离开，殷秀成才在车上告诉赵丽芳，从建国之后，棉花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战备物资，整个国家都是统购统销。收购后的棉花，全都掌握在国家手里，一般人是不能私自买卖的。哪怕是黑市上，也很少有人敢倒卖棉花，抓起来比一般物资都严重。 “为什么？”赵丽芳惊讶地问。每年的布票这么少，为什么不放开让老百姓自己种植棉花，纺织土布做衣服呢？就算是战略物资，多种点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和粮食算好比例，让大家吃饱穿暖就行。 在后山村里，条件差的人家有的一件棉袄能穿一年四季，听说再往里面的山沟里，一家人合穿一条裤子的也有。 而且供销社里，大部分都是些化纤原料的料子，比如最流行的的确良，穿在身上一点儿都不舒服。赵丽芳还是喜欢棉布。 殷秀成打着方向盘，嘴角带笑，猜她就不知道：“因为，棉花能制作弹药啊。” 棉花居然能做弹药？赵丽芳突然想起今天袁英俊和殷秀成的对话：“所以，你才让袁英俊去检查李主任家里？” “嗯，总是要核对下的。”殷秀成没有多说。 李卫革提了那么一大包军用战略物资，能够制作弹药的原料在路上走，难怪殷秀成会注意到。不过，她能得到供销社的批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她要是有问题，敢那么大张旗鼓地提着上路吗？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李主任有问题呢。” 殷秀成皱了皱眉：“不管她有没有问题，你少跟她打交道。她的性格已经被刺激得不正常了，她最不喜欢你这样的，你就别往她跟前凑。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受不了了对你做出什么来。” 赵丽芳点了点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第二天，方玉萍和孙志远的婚礼在五六二电厂的二食堂举行。仪式简单朴素，两个人穿着绿色军装，厂长是证婚人。在数百名亲友和职工的共同见证下，新婚夫妻对着伟人像许下诺言，要一起为建设伟大的共产主义贡献自己的一生，共同进步，永远扶持前行。 赵丽芳和殷秀成站在一旁，心中感叹。 婚礼并没有大摆宴席，而是就此结束。方玉萍拉着赵丽芳到自己家去，殷秀成自然也一同前往。出现在方家的，除了殷秀成夫妻之外，就是新郎的哥哥、厂长秘书孙志高了。 “殷队长怎么又认识他？”方玉萍看着殷秀成和孙志高见面时候的样子，大惊失色地问赵丽芳。 赵丽芳只能摇头，她从来没问过殷秀成在外面的事情，上次见到孙秘书的时候，人家也没提过认识殷秀成啊。 “幸亏我家呆子没有那么多心眼。”方玉萍庆幸地看了那边笑得灿烂的孙志远一眼，又偷偷同情地看了赵丽芳一眼。殷队长这种人，别人可能会以为很斯文有礼，她可是看得出来，那绝对是一肚子心眼的，也不知道赵老师跟他生活累不累。 孙志远在地质勘探队工作，一年倒有三百多天在野外，这次结婚都是趁着假期举行的。赵丽芳也不能老是占用人家难得的团聚时间，聊了聊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三个孩子还没放学，两位老人去了公园溜达，赵丽芳洗漱了一下就想休息会儿，殷秀成却跟了进来。 “媳妇儿。” 赵丽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干什么？” “听说，你上次也给我买了料子。”殷秀成一脸幽怨，“为什么大家都有新衣服，我就没有？” 天气热了，既没有空调又没有电扇，赵丽芳也懒得跟他纠缠，一只手摇着蒲扇，另一只手对着衣箱一指：“里面。” 殷秀成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打开衣箱一看，果然有一套熨烫过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灰色棉布衣服放在上面，样式和老爷子和小虎的都差不多。只是老爷子的是七分袖，他和小虎的都是短袖。 等他换好衣服转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赵丽芳已经睡着了。 殷秀成笑着摇摇头，捡起了一边的蒲扇，坐在她身边轻轻扇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殷秀成明显忙碌了起来，经常加班到一个晚上都不回来，偶尔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疲惫。 因为五六二电厂主体机组准备在七一正式启动，作为对党的生日的献礼。不仅技术部门跟着加班加点地忙碌，包括殷秀成在内的所有公安也都进入了最紧张的状态。 赵丽芳看他辛苦，每次都在殷秀成的水里偷偷放一点灵水。殷秀成不知内情，还抱着她说：“媳妇儿，每次回家看见你，我就觉得精神百倍，什么累啊辛苦啊都忘光了！” 夏日炎炎，赵丽芳平息暑热的办法就是坐在书桌前默写自己以前背诵过的经典名篇，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然后在休息的时候，买一根从胡同里吆喝走过的老太太的冰棍吃。 刚吃完一根冰棍，就听见有人敲门，赵丽芳还没走到门口，经听见门外大嗓门喊了起来：“芳妮儿！快出来！” 赵丽芳眉毛一抖，听出来这是原主亲妈的声音。当初可是跟王二霞说过，要是赵家有人敢不经她允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把王二霞夫妻按过手印的保证书送去公安局，还抄成大字报贴到红旗乡公社里的。 怎么着了这是，赵母今天竟然敢来找她？ 赵丽芳心里盘算着，打开门一看，门外果然是原主的亲娘，还拉着一个小孩，是王二霞的儿子，赵家如今的一根独苗，赵小毛。 赵母看见赵丽芳，立刻就是眼前一亮，拉着赵小毛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打量左右，嘴里啧啧地说着：“这女婿当了大官就是不一样，芳妮儿你都住上了这么好的大院子大房子了。” 看见影壁墙后的大院子和房子，赵母脸上的贪婪更是明显：“芳妮儿，还是你聪明。当初你守着这家我还说你傻，现在周永富倒台了，周卫红连工作都没有了，女婿却活着回来，当上了大官。咱家芳妮儿就是有福气！” 赵丽芳也没让他们进屋，直接把他们带到堂屋走廊下的小桌子跟前，搬了两个凳子坐下：“你们怎么来了？” “咋了？我是你娘，还不能来了咋了？”赵母挺起脖子，“你跟女婿可都是公家人，不能干这种不孝顺的事儿。” 赵丽芳心里冷笑了起来，合着是仗着这一条啊：“王二霞没跟你说？” “咋地？你还能把你哥送去坐牢咋地？”赵母拍着小毛的背，“那是你哥，是小毛的爹，是咱们赵家的顶梁柱，你可不能昧良心，把你哥害了。” 赵丽芳面无表情：“所以呢？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赵母看了看周围，松开了抓着小毛的手，压低声音凑了过来：“我听说了，你在电厂小学当老师，那是女婿给你找了关系进去的吧？你给你哥也在电厂找个工作，端个铁饭碗，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她原来是不敢来的，因为王二霞和赵勇吞吞吐吐地说过，他们有把柄落在了赵丽芳手里，要是再去就得被公安抓进去。 可是前两天赵家庄在电厂工作的人回来，提起五六二电厂总工程师的女儿结婚，赵丽芳和她女婿都是站在主席台边上的重要客人。这话传了一圈，传到赵母耳朵里的时候，都已经变了形，说殷秀成特别有本事，不但给不识字的赵丽芳找了个当老师的工作，还和电厂的领导都是自己人，能耐大着呢。 就有人当面讽刺赵丽芳娘家人，说起当初他们怎么逼着赵丽芳改嫁，每年赵丽芳回来走娘家的时候，全村人都能听见赵母和王二霞一唱一和挤兑赵丽芳。现在人家赵丽芳女婿回来了，还当了大官，这老丈人家一次都没来过，赵家人也别想沾光，真是没有福气。 “芳妮儿，娘知道以前是娘错了，可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殷秀成没死啊，娘不是为了你好吗？”赵母装模作样地抹着眼睛，“你好歹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只想你过好日子啊。” 想起来之前家人的叮嘱，赵母连忙改变了态度，向赵丽芳认错。 “现在你过上好日子了，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哥哥天天就在农村上工吧？” 赵丽芳还没想好怎么收拾赵家，就听见哗啦一声，抬头一看，小毛从东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洋娃娃。 “奶，奶，你看！”小毛一下子就把洋娃娃身上的绿色军装给拽了下来，“这衣服还能脱呢。” 看着小毛脸上伸缩自如的鼻涕，黑漆漆的手指，指甲缝里的黑泥，赵丽芳的脸也跟着黑了下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第58章 赵丽芳当时就怒了，那可是冬雪特意给小虎准备的礼物。 冬雪终于会做成件的衣服了，所以给两个弟弟妹妹用零碎的布头做了两套娃娃的衣服，小虎的是一套军装，小凤的是一条裙子，准备做完了给他们一个惊喜。 可是现在小毛不经允许就从冬雪屋子里翻出了娃娃，还用脏兮兮的手把娃娃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在那里挥舞着，冬雪的一番心思就这样白费了？ 她狠狠瞪了赵母一眼，起身就走过去，冷着脸对小毛伸出手：“给我。” 小毛看了看赵母，猛地扭头就向着外面跑去：“娃娃是我的！” 赵丽芳真是讨厌这种熊孩子：“把东西放下，谁让你随便拿别人东西的？” 小毛看她追过来，一溜烟就跑到了门口：“奶说了，姑姑有钱，喜欢什么就拿走！”他吸溜了一下鼻涕，站在门口叫，“奶，奶，你看姑姑要打我！” 赵母也追了上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芳妮儿，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一个小玩意儿，给小毛玩玩又怎么样？” 听了赵母的话，小毛拉开门就跑到了外面，对着赵丽芳做了个得意的鬼脸：“玩玩又玩不坏。” 赵丽芳眯起眼睛看着赵母：“我看你还真是想让赵勇和王二霞去坐牢了。” 赵母惊疑地看着赵丽芳：“芳妮儿，你咋这么说呢？那是你亲哥啊！” 赵丽芳不想跟她浪费口舌，加快脚步去追小毛。 要是别的东西她也就不管了，直接把赵母和小毛赶走，然后收拾赵勇夫妻让他们知道害怕，可是那个洋娃娃身上的军装是冬雪一点点偷偷做好的，现在被小毛拎在手里甩着，赵丽芳心头的火气真是控制不住。 小毛估计在村里没有少被人追，赵母对他做了个手势，他就沿着这边围墙一溜烟地跑走了。赵丽芳追到拐角，突然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把她拽进了一个小门里。 几乎就在同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 赵丽芳大惊，拼命挣扎，对方却好像早有准备，捏着她的脸就把一团布塞进了她的嘴里。 刚才把赵丽芳拽进来的是一个相貌很普通的男人，他立刻从一边拿出绳子，熟练地把赵丽芳捆了起来。 这下子赵丽芳明白过来了，对方是早有预谋，专门针对她的！ 敌特！ 院子门一响，赵母拉着小毛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的笑容在看见赵丽芳被捆的时候顿时僵住了：“你们干什么？你们不是说，有事要请芳妮儿女婿帮忙的吗？” 赵丽芳背后的男人走出来，一巴掌砍在赵母脖子上，把她打晕。小毛睁大了眼睛，刚想叫喊，就被另一个男人捂住嘴巴绑了起来。 “真是蠢货。”赵丽芳背后走出来的男人身形瘦高，面色苍白，对着地上的赵母嘲讽地说了一句，“还真以为我们要给殷秀成送礼呢。” “可不是给他送礼吗？好大的礼，绝对能让他惊喜得不得了。”相貌普通的男人嘿嘿笑着，眼睛看着赵丽芳。 赵丽芳缩着身体，全身颤抖，一副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眼睛乞求地望着两人。 “黑狐还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相貌普通的男人看着苍白男人笑，“可比你运气好多了。” 苍白男人脸色有点难看：“废话怎么这么多？快点干活，别被那些狗发现了！” 赵丽芳看着他们从院子角落里拉出来一辆板车，车上放着四个大缸，散发着一股恶臭，顿时明白了他们是干什么的。掏粪的！ 现在不管城市还是乡村，使用的大部分都是旱厕。旱厕粪池是封闭的，需要定时清除其中的粪便，所以就有了专门的掏粪工。 掏粪工把旱厕清理完毕，把掏出来的粪便运送到指定的地点，一般是某些乡村中，用来给庄稼施肥。 现在他们就是要用这装粪便的大缸把赵丽芳他们转移出去！赵丽芳闻着这股味儿就开始反胃，蹲在地上想吐。 “呵，还真是娇贵啊。”两个男人嘲讽地说着，毫不犹豫地把赵丽芳塞到了一个大缸里，然后在她身上盖上了油布，哗啦哗啦撒上了很多东西，臭气冲天，赵丽芳被熏得直接吐了，可是嘴巴里还塞着布，恶心得她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过来，发现自己仍旧被绑着，坐在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嘴巴里的布没有了，但是身上的臭味却熏得她自己都喘不过气。 赵丽芳安静地缩在角落里，清理了一下思绪。 两个男人应该是敌特，他们绑架了自己，是冲着殷秀成来的。目的，应该和五六二电厂七一献礼有关系。赵母和小毛是被他们利用了，他们骗赵母说有事拜托殷秀成，要给殷秀成送礼，找了不知道什么理由，让赵母把她骗出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要杀了自己报复殷秀成还是用自己威胁殷秀成。 虽然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也不排除他们在失败的时候狗急跳墙对她下杀手。 殷家人很快就会发现她的失踪，殷秀成也会很快知道，到时候公安会四处寻找她。这些人会怎么应对？ 她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公安身上，还是要想办法自救，那就要降低这些敌特对自己的防备，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个没脑子没胆子的蠢女人…… 赵丽芳靠在墙上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突然，一个小孩子尖叫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奶，奶，有鬼啊！奶，哇哇哇，鬼要吃我了……” 赵丽芳吓了一跳，才发现这是小毛在叫，那赵母应该也在这里了。果然，小毛嚎啕大哭没多大会儿，赵母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毛？小毛你怎么了小毛？这是哪儿啊？有人吗？有人吗？” 赵母的喊叫、小毛的大哭加上赵丽芳的低泣，很快把人给招来了。 赵丽芳听着动静，看见前方有微弱的光芒出现，一个人影从上空慢慢下来，顿时明白了，这是地窖。难怪她靠着的墙上全都是土。 那个相貌普通的男人举着一盏简陋的煤油灯走了过来，赵母一看见他就大叫起来：“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说有事请……” 男人大步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劈脸扇了她一个大耳光：“闭嘴！” 这一巴掌听着特别响亮，应该是用了不小力气，直接把赵母的脑袋都扇得往边上甩了出去。 小毛吓得大叫起来，男人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滚。 “看看，还是咱们殷队长的爱人聪明，估计早就明白了，哪像你们这两个蠢货，到现在还在大叫大嚷。”男人普普通通的脸上带着残酷的表情，“再敢乱叫，我就杀了你们，反正留着你们也没有用！” 赵丽芳吓得全身发抖：“求你，别，别杀我娘，别杀小毛，你想要什么，你就说……我，我……” 男人往赵丽芳跟前走了两步，可是闻见她身上的味道，又停了下来：“赵老师，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估计也猜到了我们的身份。”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听我们的，帮我们完成任务，我们就放你回去。” 赵丽芳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听说殷队长很爱你，对你好得不得了，我们就想看看，在五六二电厂和你之间，他会选择谁。”男人冷冷地笑了起来。 赵丽芳震惊地看着他：“我，我怎么能和五六二电厂比？你们想怎么样？” “哎呀，那样的话，你可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我们也只好把你处理掉了，赵老师。”男人把煤油灯放在墙上的格子里，语气中带着一种掌控别人生命的自得。 “你们是特务？”赵母这才明白过来，肿着半张脸震惊地问，“你们想破坏五六二电厂？” 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是啊，我们的目标就是——轰的一声，五六二电厂七一献礼，放一朵大礼花，够不够惊喜？” “你是坏蛋！”小毛声嘶力竭地喊，“奶，奶，我要回家，我肚子好疼，我想回家……” 男人烦死了这样鬼哭狼嚎的小孩，上去又是一通拳打脚踢，打得小毛再也不敢叫喊，只能躺在地上低低抽泣起来。 赵母后悔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收了点好处，答应把女儿骗出来，结果会变成这样。那个男人明明说的是有事求殷队长，但是不敢登门，才拐着弯求到她门上，谁知道他们竟然会是特务！ 现在不但女儿被抓住了，她和孙子也被牵连。赵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怎么去见祖宗啊？ “别打了，别打了。”赵母哭着乞求，“他还是个小孩，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赵丽芳也跟着哭着求情：“大哥，那是我亲哥哥唯一的儿子，是我们赵家的独苗，你千万不要伤害他，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对，对，芳妮儿才是殷队长的媳妇儿，殷队长心疼她，你跟她说，跟小毛没关系啊！” 男人看着她们母女乱成一团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给殷秀成写封信！让他过来跟我们见个面！”他指着赵丽芳命令。 “我，我不太会写字……”赵丽芳怯怯地说。 “放屁！你蒙谁呢？”男人冷笑着，“你会写字，还写得不错，以为我们不知道？我警告你，别跟我们耍花招，我们观察你好久了，你的事情我们全都清清楚楚。你要是不配合，我也不介意把你的手指或者耳朵送给殷秀成！”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第59章 赵丽芳脸上显出惊惧的表情，心中也是真的一凛。敌特怎么知道她会写字，而且写得不错？这件事知道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殷秀成、范校长、韩轩阳和李卫革，以及殷家三个孩子。敌特是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 她醒来之后一直在回想原著里的内容，但是原著是以原文女主童檬的视角展开的，前期讲述的是童檬在前山村和极品家人斗智斗勇以及和韩轩阳逐渐相知的故事。在这期间殷秀成出现了，但是所占篇幅不多，更没有提过殷秀成是如何与敌特斗争的。现在赵丽芳怎么也想不起来能够利用的信息。 “我怎么说，你怎么写，不要自作主张，知道吗？” 赵丽芳含着眼泪点头。男人上前解开了赵丽芳身上的绳索，嘿嘿笑着说：“要是殷队长知道自己爱人一身粪臭味，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赵丽芳把麻木的双手放在身前用力揉搓着，缩着脖子一副胆怯的样子，什么也不敢说。她也不是不恶心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倒是臭烘烘的更安全一些。 男人从身上掏出钢笔和白纸，蹲下来递给赵丽芳。 “就写，最亲爱的秀成同志，今天晚上十点钟，到圪垱山大槐树下见面。若你不来，我命休矣。”男人似乎觉得自己的用语很幽默，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拿着赵丽芳写好的纸，他仔细看了好几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准备起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又转头回来说：“我不绑着你，是不想让你那双好看的手断掉。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可不是丁念国那个傻小子，会被你暗算！到时候我就浪费点水把你洗干净，弄你一个晚上！想必黑狐的女人，味道会比别的女人更好一些？” 赵丽芳吓得连连摇头：“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男人拿着煤油灯，从地窖口那儿爬了上去。 地窖里恢复了黑暗，赵丽芳在心里念叨着“圪垱山大槐树”，那是南和县城正南大概有六十多里的一个山坡，以前山上大槐树下曾经有个小庙，香火鼎盛，后来被破四旧砸了，很多老太太在私底下还惋惜不已。赵丽芳就是从殷老太口中听到的。 那时候小虎生病发烧，老太太非说是丢了魂儿，还说起来当初生了小虎后想去大槐树庙里还愿没法去的事情，赵丽芳才记住了这个地方。 五六二电厂在南和县城北边五六十里，圪垱山在南和县城南边五六十里。不用别人说，赵丽芳都看得出来敌特这是想要把殷秀成调开，好实施他们的破坏计划。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殷秀成会不会上当。 就在赵丽芳心里难过的时候，赵母压低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芳妮儿，你快去看看小毛怎么样了，顺便把小毛身上的绳子给解了！” 小毛刚才还以为有他奶奶撑腰，和平时一样狂呼乱叫，结果被那个男人拳打脚踢教训了一顿，就不敢再闹，只敢缩在一边。现在连点声音都没有了，赵母非常担心。 “我怎么去？”赵丽芳一想到自己落到敌特手里全是拜他们祖孙所赐，就很难给她什么好脸色。 那个特务虽然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可是脚上的绳子却没有解开。赵丽芳倒是想解开，但是刚才那个特务的警告还在耳边，解开了也没有办法逃跑，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倒不如先观察环境，找到机会再说。 “你傻啊，你不会把脚上的绳子解开吗？”赵母都快要骂人了。 赵丽芳语气胆怯：“我不敢，我怕。” 赵母在一边骂骂咧咧，数落赵丽芳胆小没用，赵丽芳不理她，当她不存在。最后她只能自己一点一点蠕动过去，凭着记忆挪了半天才碰到了小毛，低声呼唤：“小毛？小毛？” 小毛应了一声，赵母才放了点心：“小毛，你怎么样了？” “奶，我好疼，我怕，我要回家……”小毛不敢大声哭，但是又忍不住，只能躺在地上抽抽搭搭的。 赵母心疼得要命，却又没有办法，只能空口安慰孙子：“小毛不怕啊，没事儿的，很快公安就会来救我们了。” 小毛哭了好大会儿，慢慢没有了声音，把赵母吓坏了。她趴在一边听了半天，确定小毛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赵母就开始骂赵丽芳，说她连累了他们，说赵丽芳嫁给殷秀成，他们赵家没跟着沾上光，却跟着倒霉。敌特抓赵丽芳就够了，根本没有必要抓他们，要不是赵丽芳，他们哪里会碰见这种事情。 赵丽芳根本不理她，一杯水都没有，还不知道有没有饭吃，她有力气就尽管骂去。 她在黑暗中偷偷确定了一下身上的麻醉针还在，心里好歹有了点底。但是对方最少也有两个人，她不能在地窖里贸然动手，否则就算是麻醉了一个，她也打不过第二个，要是对方有了警惕，也许她连近身都做不到了。 所以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地窖里一点光线都没有，时间仿佛凝固了起来。人在这样的环境呆下去，压力特别大。赵丽芳还能在心里背诵自己以前学过的文章，提醒自己不要被环境逼得失去控制，但是小毛不行。他一醒就大哭起来，哭着喊饿，说害怕，要回家。赵丽芳也跟着哭泣。赵母骂累了，这会儿也是悔恨交加，加入了哭泣的队伍。 那个男人提着煤油灯又下来了，脸色很不好看：“再敢乱叫，就把你们嘴巴都堵上！” 看见赵丽芳只敢哭，连脚上的绳子都没敢解开，他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把手里的罐子放在地上，给赵母解开了绳子，让赵丽芳也把脚上的绳子解开：“吃饭吧。” 所谓的饭，就是一人一碗稀饭，稀饭里泡着半个馒头，男人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吃完，把东西收得干干净净，又从地窖口上去了。 “奶，我想尿尿。”男人走了，小毛才敢说话。赵母带着小毛，到地窖另一边去解决。赵丽芳慢慢地摸着墙壁，走到地窖口往上看，上面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点非常微弱的光，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覆盖着。 地窖出去并不需要梯子，因为地窖口并不大，两边墙壁上挖着小洞，一个成年人完全能够轻松踩着上去。 但是现在根本不知道上面有几个人，一切都不了解，就算是从这里爬上去，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而且怎么想都知道，对方不可能就这样任由他们上去的。 赵母拉着小毛摸着墙壁往回走，摸到地窖入口的空洞时，突然精神一振：“芳妮儿，咱们爬上去逃跑吧！” 赵丽芳嘤嘤嘤地说：“我怕，我不敢。” “怕什么？你先上去，就算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还要用你威胁殷秀成，也不会怎么你的。要是没人发现，我们不就跑了？” “难道你不想回去？你不怕这些敌特突然把你杀了？” “你就是不想想我，也想想小毛啊！小毛可是咱们赵家唯一的金孙，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还有脸回赵家吗？” 不管赵母怎么说，赵丽芳就是一个态度，“嘤嘤嘤，我不敢，嘤嘤嘤，我害怕”。她有那么傻吗，用自己的命去给他们两个探路？ 赵母气得想要去给赵丽芳一个巴掌，可是周围黑漆漆的，她也找不到赵丽芳在什么地方，只能气得半死。 说到底，她自己也不敢去冒险。 赵丽芳靠在角落的墙上，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困意上来就打个盹，醒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地窖口突然传来了动静，赵丽芳立刻睁开眼睛，也只有从地窖口的光线才能判断出现在的时间了。现在显然是晚上，光线很暗，那个男人扛着绳子提着煤油灯下来了。 “都起来！”他首先把赵丽芳给绑了起来，塞住嘴巴拉到地道口，把空中垂下来的绳子绑在她身上，上面有人把赵丽芳提了上去。 果然，外面是一片夜色，周围静悄悄的。赵丽芳环顾四周，看见两个人影站在一边，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就是当初绑架自己的那个苍白脸色的男人，矮的那个提着一盏油灯，看不清楚脸。 他们现在好像是在郊外的某个偏僻院子里，借着微弱的光线，能够看见几乎倒塌的房子和满院高高的杂草。 “走。”赵母和小毛也同样被塞着嘴巴绑着手拉了上来。 苍白脸色的男人从腰里掏出一把，对着三人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威胁：“谁要是敢闹出动静，我就一枪崩了谁！” 赵丽芳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在地窖里就想过，如果敌特再把她绑起来该怎么办，所以她估量了一下手被绑在身后的位置，特意把麻醉针挪到了附近。可是现在有三个人，还有枪，她的计划恐怕是行不通了。 三个人在三个敌特的威逼下，从院子倒塌的墙上走了出去。这是在往山里走，赵丽芳在后山村生活了好几年，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就能判断出这一点。果然，脚下的路越来越高，身边的树越来越密，他们已经进入了山林之中。 矮个子的敌特提着灯走在前面，苍白脸色的敌特走在赵丽芳身后，时时紧盯着她的举动，小毛跟着赵丽芳，赵母走在他后面，经常下地窖的敌特走在最后。 小毛大概是太害怕了，一脚踩空，摔了一跤。手被绑着，挣扎了好大会儿也爬不起来，赵母急得不得了，可是自己也没办法去伸手，只能唔唔唔地求救。 “鹧鸪，把他拉起来。”苍白脸色的男人冷冷地吩咐，等到小毛站好，他将枪口顶在小毛额头上，“再来一次，要你小命。” 赵丽芳却盯着前面矮个子的敌特，那分明是李卫革！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第60章 李卫革的背影，前没多久赵丽芳才刚刚看过，那时候她提着一大包棉花在路边走，赵丽芳还问她要不要搭车。后来殷秀成还告诉赵丽芳，说棉花是战略物资，不能私人买卖，所以让袁英俊去调查了一下，袁英俊说李卫革没有问题，是得到特批的…… 可是现在赵丽芳却看见李卫革和这两个敌特混在一起，说到底她还是敌特！袁英俊是怎么做事的？这么明显的事情都能弄错？ 在的威胁下，三个人战战兢兢地跟着他们进了山，来到了一个山洞里。 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山洞门口被浓密的藤蔓遮挡着，从外面很难发现。山洞门口的石头上铺着铺盖，里面还有一个拐弯的小洞穴，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酒瓶和烟头扔了一地。显然是一直有人在这里住着。 李卫革沉默地把煤油灯放在一个高台上，苍白脸色的男人注意到了赵丽芳的眼神，冷笑起来：“要不是你多事，我们的计划也不会提前启动！” 赵丽芳一脸茫然无辜。 李卫革垂着手站在苍白脸色身后，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两个怎么办？”跟在最后进来的敌特很是不耐烦地看了赵母和小毛一眼。留着他们太麻烦，消耗物资不说，平时目标也太大，小孩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随时可能惹麻烦。 苍白脸色坐在石头上，看着满脸焦急不停摇头的赵丽芳，再看看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赵母，呵呵地笑了起来：“昨天送了信，殷秀成不是不当回事吗？把这个老女人的手和这个小崽子的手切了，给他送过去。告诉他，要是还不来赴约，下次砍的就是赵老师的手了。” 赵丽芳吓坏了。她之所以一直假装非常在乎赵家祖孙，确实是存着让敌特误以为自己会因为他们被威胁，让这对祖孙为自己分担伤害和注意力，可是当敌特真的要这么做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接受。 她用力摇着头，眼里泛起了泪花。赵家人是贪婪是愚蠢，但是这样的结果太残忍了！ 似乎对她的痛苦非常满意，苍白脸色摆了摆手，笑着看赵丽芳：“这就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当初我的家人都经受了什么？” 他脸上的笑瞬间被狰狞取代：“我的祖父祖母、父母叔伯、兄弟姐妹……所经受的比砍手要可怕得多！” 代号鹧鸪的特务已经把小毛拉进了里面的小洞穴里，赵母疯狂地啊啊叫着追了进去。赵丽芳听见一声闷闷的惨嚎，赵母的叫声更加疯狂了。赵丽芳全身都哆嗦起来，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他们竟然真的这么做了！赵丽芳的泪水疯狂涌出，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她崩溃地痛哭，李卫革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铮少……” “你还有脸说话？”苍白脸色的男人呵斥她，“要不是你大模大样地提着棉花在路上走，能引起殷秀成的关注？” 李卫革轻声辩解：“袁科长去家里看了，不也没看出什么来吗？周永富给办的证还管用呢。”这都快一年了，一直没有什么事儿，她想着越是坦荡越是没人怀疑，才会公然运送。 “你以为我胡铮傻，还是殷秀成傻？你以为黑狐的绰号是白叫的？他盯上你能叫你察觉？”苍白脸色气得差点给她一巴掌，这个女人真是蠢的可憎，要不是为了借着她的身份潜伏，他早就把她给杀了！ 要不是他知道殷秀成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黑狐，他也会觉得袁英俊上门只是一个普通程序，但那是黑狐，怎么小心都不过分！这不，刚刚把信送出去，公安就追到了他们的安全屋，逼得他们连夜转移到了山里。 赵丽芳身体一抖，胡铮？这个名字，她在原著里见过！ 可是那个胡铮是在改革开放之后，从国外回来的华侨，是原女主童檬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啊！也许是重名？ 这时候，鹧鸪拿着一个透着血的布包走了出来：“老大，怎么说？” “让她给殷秀成再写一封信。”胡铮冷冷地看着赵丽芳，“要是殷秀成还是不上当，那她留着也没用了。我就允许你随便处置她。” 鹧鸪眼神猥琐地打量着赵丽芳，尽管她身上臭烘烘的，但是他可知道，平时这女人又娇气又漂亮，根本不是他能接触的。这次他们是全部人手都调动起来，完成这次行动之后，就全都撤离大陆，走之前快活一把，也是应该的。 害怕赵丽芳做手脚，鹧鸪口述，让赵丽芳按照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更改，又写了一封信。约定的地点又改了，但还是在南和县城南边的位置。 赵丽芳被塞着嘴巴，连话都不能说，写完信就被命令去山洞墙角坐着，也不知道赵母和小毛怎么样了。 鹧鸪带着信和流血的布包离开了，胡铮让李卫革看着赵丽芳，自己躺在门口的石头上拉开被子休息。 赵丽芳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李卫革，李卫革把头转了过去，不敢看她。 在冰凉的角落里，带着恐惧和不安的心情，赵丽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中她被胡铮用枪指着头，逼殷秀成丢下投降，殷秀成真的这么做了，胡铮立刻给了他一枪……赵丽芳吓得猛地一弹坐了起来，才发现这是一个梦。 眼前那张苍白的脸把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赵丽芳又吓了一跳，梦中他向着殷秀成射击的一幕刚刚过去，赵丽芳唔了一声，用力向后缩去。 “也不过如此。”胡铮冷哼一声，黑狐看女人也只是看脸罢了，还以为他爱若珍宝的女人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你猜，殷秀成会不会来救你？” 看着恐惧的赵丽芳，胡铮忽然来了兴趣，他坐在石头上，俯身向前，笑容阴冷：“明天就是七一，现在有人带着炸药去了电厂机组，有人带着毒药去了电厂专供的供水管道，还会有人在县城放火吸引注意力。而殷秀成，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接到了两只手和你的信，让他去远离电厂一百多里的地方救你。” “你觉得，他会怎么选择呢？” 胡铮探身把赵丽芳口中的布拽了出来，笑容带着明显的恶意：“赵老师，你觉得他会来救你吗？” 赵丽芳觉得这个胡铮性格有些不正常，可能是如他所说的，他的家人遭受了一些比较悲惨的事情，刺激了他。 在这种有变态倾向的人面前，最好是情绪平静一些，不能用对待常人的办法对待他。 “我也不知道。”赵丽芳想了想，一脸茫然地说，“毕竟，我只是一个女人。” “你们男人心里，都是装着大事的。”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胡铮的什么地方，他居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对，若我是殷秀成，也要以大局为重，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放弃前程。他那种人，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怕也不在乎多自己妻子一条。毕竟，若是没了前程，便是有个美貌的妻子，也没有什么快活的；若是有了前程，不知道有多少美人投怀送抱呢。” 鹧鸪蹲在门口望风，却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话，听到这里就转头接口：“老大，既然明知道黑狐不会来，不如等会儿把这女人洗洗干净，咱们兄弟享用享用。回头回了岛上，兄弟们说起来，享用过黑狐女人的，咱们怕也是头一份儿啊。” 赵丽芳吓得脸都白了，盯着李卫革轻声乞求：“李老师……” 李卫革抬起头看胡铮：“铮少，你跟殷队长有仇，杀了赵丽芳就行了，何必再侮辱她……一个女人……受了这种侮辱，还怎么活下去？” 她还是穿着一身极为保守不分性别的土色制服，扣子扣得严严的，平时古板严肃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痛楚。 胡铮还没说话，鹧鸪就已经笑了起来：“老大，咱们都要撤了，你还用得着敷衍这个女人吗？这么多年，你在她家藏着，天天看着那张黑脸，还不够憋气啊？我都快忘了当初南和县城响当当的风流小公子是什么模样了，我就不信，看着殷秀成女人，你还能忍得住。” “闭嘴！”胡铮骂了鹧鸪一句，鹧鸪缩了缩脖子，继续在门口藤蔓后望风。 李卫革神色凄然地看着胡铮，胡铮别过头不理她，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对她招了招手。李卫革立刻小碎步走上去，站到了他的面前：“铮少。” “别听他瞎咧咧。”胡铮放缓了声音，“我都陪了你十几年了，我的心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当初我早就跟着大部队撤退了，还会回来找你，过着隐姓埋名的苦日子？” 李卫革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子扑到了胡铮的怀里。胡铮皱着眉头拍了拍她的背：“快起来，都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李卫革站直了身体，伸出了胳膊：“炸药给我吧。” 胡铮一愣。 “不是要让我去炸机组吗？也该出发了。”李卫革神情坦然，“你把炸药绑在我身上，哪怕是我死了，也会帮你把事情做完的。” 赵丽芳惊叫起来：“李老师，你别想不开啊！他不值得你这样！”她看得清楚，胡铮看着李卫革的眼神里，哪里有什么爱意？刚才李卫革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躲避，然后才不得不忍着抱住了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第61章 赵丽芳这么做，倒不全然是因为心疼李卫革。 李卫革自己心甘情愿被骗去死，而且还是从事这种恐怖活动，可恨之处倒比可怜更多一些。但是赵丽芳害怕李卫革这个唯一的女性走了，这两个男人就没有了顾忌，为所欲为，所以才想要尽量把她拖住。 可是李卫革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听了赵丽芳的话，居然回头对她一笑：“我自己乐意，就值得。” 山洞里灯光昏暗，李卫革这一笑，居然很有几分妩媚。赵丽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明明李卫革还是那张古板的脸，还是那身保守的土色衣服，可是眉目之间的细微改变，却仿佛让赵丽芳看到了她年轻时候的俏丽。 胡铮却看着赵丽芳冷笑：“不愧是黑狐的女人，到现在还要挑拨离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丢给了李卫革，“喂她喝下去。” 李卫革显然知道这是什么，却没有犹豫。她打开纸包，把里面的白色粉末挑了一点洒进粗瓷碗里，倒了点凉水搅拌起来。 “这是什么？”赵丽芳颤抖着问，“你，你们要毒死我吗？” 胡铮冷冷回答：“大鱼还没有上钩，你这个鱼饵怎么能死？不过，要是二十四小时没有解药，你可就要七窍流血而死，谁也救不了你。” 他好像瞬间变得心情不好了，说话的腔调冷冰冰的：“快喝。是不是要鹧鸪过来用嘴巴喂你喝？” 赵丽芳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李卫革把碗递到她的面前，赵丽芳抬着头看李卫革，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帮助。 李卫革难得地笑着：“赵老师，对不起。”她把碗递到赵丽芳手里，“不过，女人的命运，和她的男人是分不开的。你同情我选择了铮少，可你自己不也是一样？” 赵丽芳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三个人，抽泣着接过碗，一点一点地把药喝了下去。 “别拖延时间了，没有用。”胡铮站起身来，叫鹧鸪过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出发了，你留在这里，守好后路。要是情况不对，你就先撤。” 鹧鸪点了点头，跟胡铮道别：“老大，多少年的兄弟，但愿能平安返回，再次相见。” 胡铮跟他拥抱了一下，就带着李卫革和赵丽芳离开了山洞。赵丽芳已经喝下了毒药，就没有必要再绑着手。而李卫革却有点不解，之前胡铮明明是计划让她用性命去炸电厂机组的，为什么现在还不给她炸药？如果再拖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有人去炸机组。”胡铮温和地对她说，“你跟着我就行了。” 李卫革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胡铮会如鹧鸪所说的那样，在她现在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把她抛弃，可是现在胡铮明明是要把她一起带走！她死死地抓住了赵丽芳，绝对不允许计划出任何纰漏。 站在山上，看见山下有火光点点，胡铮有几分得意：“看见了吗赵老师，县城里已经着火了，接下来会有很多人中毒。在殷秀成焦头烂额的时候，你的信会被送到他的手中，他就算是不准备来救你，也会方寸大乱。而在这个关键时刻，机组会轰的一声爆炸！这就是我们为他们送上的七一献礼，你觉得怎么样？” 赵丽芳被李卫革抓着一只手，跟在他身后：“你好像很恨他？” 胡铮冷笑起来：“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嫁的是一个什么人吧。” “如果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你还能跟他睡在一个枕头上吗？你不怕他晚上做梦，把你当成敌人给杀死吗？” 他既然是一个战士，杀敌就是他的任务。杀敌多，那是他的荣誉和功劳。赵丽芳在心中反驳。敌人的憎恨，就是对一个战士最好的赞美。 “偷袭，狙击，下毒，放火……为了完成任务，他什么手段都用过。我的一个侄子，才刚刚二十岁，上了战场不到一个月，就死在他的手里。你说，他是不是一个恶魔？” “要知道，那可是我胡家最后的一根独苗了。”胡铮声音里的恨意越来越明显，“你说，我不该恨他吗？” 赵丽芳幽幽地说：“想要平安，不是应该远离战场吗？”自己选择了当兵扛枪，还不允许敌人杀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而且号称自己是大善人的胡半城，其起家过程，充满了无数残酷血腥的压榨——咦？ “你所说的胡家，不会就是胡半城家吧？” 胡铮冷笑：“没错，你现在住的房子，当时不过是我家后花园的一个偏僻角落，我小时候还去那里爬过树掏过鸟蛋。” “现在住的都是一群泥腿子，把那意境幽远的园林糟蹋成了什么模样！” “那你是胡家的……”赵丽芳惊疑地问。 李卫革接口，语气自豪：“铮少就是胡家最小的少爷，读过洋学堂，先生们个个夸赞他有出息，整个南和县谁不知道胡家小少爷又有才又有貌！” 看胡铮现在的样子也四十多岁了，刚解放的时候恐怕也就是二十左右。胡铮的相貌确实不错，当时身家富裕、意气风发的时候，想必迷倒了不少少女，其中应该也包括正当年轻的李卫革。 甚至到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李卫革还是对他死心塌地。 “别那么多废话，小心脚下。”胡铮手中握着枪，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山林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只凭着微弱的星光根本看不清楚道路。因为害怕被公安发现，他们又不敢点灯，只能摸黑前行，山路崎岖狭窄，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他刚说完，李卫革脚下就被绊了一下，拉着赵丽芳一起滚到了一边树丛里。 赵丽芳心中一喜，这就是她等待的机会！她趁机挣脱了李卫革的手，向着更深处的树丛里钻去，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嘴巴：“别叫，是我。” 听见殷秀成的声音，赵丽芳心中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两个人……” “放心，我来解决。你躲在树后面。”殷秀成摸了摸她的脸，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赵丽芳根本没听出来他离开的声音，只能躲在树后面，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榆钱儿？”胡铮听见后面的动静，转过身来，却看不见李卫革和赵丽芳去了哪儿，顿时意识到不对。叫了一声没有听见回答，胡铮立刻拉开了保险，举起了手中的枪，小心翼翼地对着四周检查。 “黑狐？是不是你？”胡铮找不到人，却依旧不见李卫革回应，立刻猜到了可能是殷秀成来了。 有人在他背后冷笑：“告诉你我是黑狐的人，难道就没有提醒你……”胡铮猛然转身，对着声音的方向就是两枪。 “不要在山林中和我作对？”殷秀成的声音却再次从他的背后响起。 胡铮再次转身射击，冷笑声再次在他脑后响起。一只手扭住了他的手腕，只是一拧一拨，胡铮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松开，枪被人轻松取走。 后腿弯被人一脚踢中，胡铮跪地，双臂被人一拢，拷在背后。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胡铮就已经被缴械束缚，跪在了地上。到了这个时候，胡铮才明白暗线发来黑狐的情报时，用三个大叹号强调“此僚凶残，务必小心”是什么意思。 “黑狐，你就算是再厉害又怎么样？你心爱的女人已经服了我的毒药，我等着看你抱着她的尸体哭！”胡铮跪在地上，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殷秀成砰的一脚把他踢得栽倒在地：“解药呢？” 胡铮趴在地上，鼻子撞得火辣辣的疼，有液体流出，可是他却笑得非常得意：“解药早就被我扔到山沟里了！二十四小时，她就得死！她会死在我前面，能看见你那张哭丧脸，我胡铮就是死也值了！哈哈哈哈！” 赵丽芳正蹲在树后呕吐。她给自己喝了灵水，果然感觉到全身发麻，尤其是胃部翻涌，这是身体在排除毒素。只要不是立刻致死的毒药，灵水都能驱除。当时她的哭泣和乞求，都只是伪装而已。 殷秀成看着趴在地上狂笑的胡铮，抽出信号枪发射了信号。红色信号弹飞上夜空，宣告着这次行动的收网时刻到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所有计划都失败了，你还笑得出来吗？”他从胡铮身边经过，连看都没有看胡铮一眼，高傲冷漠。 “媳妇儿，你怎么样了？”可是一走到赵丽芳跟前，殷秀成的画风就变了。 “我没事，那个药对我没用。”赵丽芳想起了还在山洞中的赵母和小毛，“快去救他们！”希望还来得及，不要流血太多出了人命。 说起这两个人，殷秀成就心中恼怒。他其实专门安排了几个公安，每天定时在殷家周围巡逻，注意着殷家的动静。防的就是敌特绑架人质，针对性地报复他。可是谁能想到，赵丽芳的亲生母亲会是敌特的帮手呢？ 赵丽芳出门追小毛，然后被人绑架，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公安发现了，根据小毛丢下的那个洋娃娃找到了赵丽芳被人挟持的院子，发现了拉粪车出城，一路追下去，在一个荒地里找到了粪车，却没有找到赵丽芳。 如果不是赵母，陌生人进入殷家很快就会引起周围公安的注意，根本不会给敌特带着人质转移的时间。 “放心吧，那边有人去了。”殷秀成上前想要抱抱赵丽芳，却被她伸出手阻止。 赵丽芳连连摆手：“别过来，我太臭了！”她自己都闻不下去了！ 殷秀成哭笑不得，猛地扑过去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训练时候，潜伏时候，比这更脏更臭的环境他都经历过，媳妇儿能平安，就是再臭他也受得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第62章 星星点点的灯光从山脚下亮起，警犬的叫声和人声交杂在一起，山林的平静完全被打碎。陷入人民海洋的战争是完全没有悬念的，胡铮趴在地上，久久才问了一声：“榆钱儿呢？死了吗？” 殷秀成把被他打晕的李卫革从树丛里拉出来，同样铐上了手铐。 赵丽芳松了口气，整个人就完全被疲倦淹没了。她这几天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每一刻都在担心都在伪装，吃饭吃不饱，睡觉不敢睡太沉，现在终于安全了，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公安和民兵过来，把胡铮他们三个押走的时候，赵丽芳就已经摇摇欲坠。殷秀成把枪插回枪套里，弯腰把她背了起来，一步步向着山下走去。 赵丽芳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趴在一个坚实的脊背上，熟悉的气息让她分外安心。 回到家里，已经是后半夜了。老两口被惊醒，看见赵丽芳好好地回来，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几天几个孩子追问妈妈去哪儿了，殷秀成骗他们说赵丽芳去电厂开会了，暂时住在电厂，得好几天才能回来。小凤显然不太相信，盯着殷秀成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小虎晚上哭闹了几次，被两个姐姐带着玩游戏转移了注意力。 殷秀成没有瞒着两位老人，老两口听说是赵母把赵丽芳骗出去，害得赵丽芳被敌特抓走的时候，就连殷青山都拍着桌子骂了起来。还好赵丽芳吉人天相，老两口绷了好几天的心弦也能松下来了。 赵丽芳虽然很困，但是身上太臭了，硬是刷了半天牙，洗了三遍头发，换了三次水，香皂都洗得小了一圈，觉得身上里里外外没有臭味了，才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 她睡了，殷秀成却不能休息。案子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要抓紧时间审讯，把敌特组织连根拔起。他匆忙洗了个澡，跑去看了看沉睡的赵丽芳，偷偷亲了一下她的小嘴，才开着车赶去了公安局。 胡铮根本没有硬扛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末日将至，毫不在乎地把所有的情况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他在大陆潜伏了二十多年，眼看着共党就像是篦子梳头一样，把大部分潜伏的同伴清理出来。一个能够发动百分之九十九民众的政府，有多可怕，他是亲自领教了。 为了生存下去，他想到了更名为李玉倩的榆钱儿。李玉倩因为表现良好，被作为妇女自强的典型代表进行表扬，这样的人，谁也想不到她会藏匿包庇当初的施害者。 虽然当初批斗胡家的时候，榆钱儿声泪俱下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胡铮有把握，榆钱儿心里不会忘记他。因为他是榆钱儿的第一个男人，是榆钱儿从小就暗恋的铮少。 果然，当他再次出现在榆钱儿面前的时候，榆钱儿眼睛里的光芒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她装作憎恨他的样子赶他走，威胁他说如果他不离开，就去政府举报。 但是胡铮抱着她告诉她，他心里真正喜欢的女人一直是她，父亲当初欺负她，是因为他跟父亲说，想要娶她为妻。父亲怎么劝他骂他打他都没用，才用了那种手段来阻止他。胡铮流着眼泪跟她道歉，为了自己当初的懦弱。 他说当时他无法面对选择远离逃避，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那种绝境，深深伤害了她，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离家之后，他加入了军队，想要用这种危险的生活让自己忘记这种痛苦，但是在大撤退的时候，他忽然后悔了。如果再丢下她一次，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他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放弃撤退的机会，回来找她。 “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和几滴眼泪，她就上当了。女人，真是蠢得可怜。”胡铮翘着二郎腿，嘲讽地笑着。 他说自己冒着危险穿越大半个中国回来找她，就是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告诉她，这样的话，就算是他死了，心里也再无遗憾。李玉倩就哭倒在了他的怀里，让他赶快走，不要被政府发现了。 但是胡铮的目的就是留下来，利用李玉倩的身份保护自己，怎么会走呢？于是，没过几天，李玉倩下班回来的时候，胡铮就一脸焦急地告诉她，李玉倩的丈夫发现了他，他不得不把李玉倩的丈夫打晕了，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胡铮一步步的诱导之下，李玉倩同意了他杀人灭口的计划。那个男人是个司机，两个人把男人抬到车上，伪造了一个车祸现场。 男人断了腿，昏迷不醒，被李玉倩养在家里。幸亏那个男人没有什么近亲，两个人在风头过去之后，就杀了男人，胡铮就顶着这个男人的身份留了下来。人人都知道李玉倩的丈夫残疾不能行动，无法出门，本来就内向的人现在更加孤僻，天天躺在床上，连人都不愿意见，大家也都能体谅。 后来，五六二电厂筹建，胡铮的潜伏时间结束，接受了破坏电厂的任务。他就鼓动李卫革调动工作，理由是两个人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就不怕被人发现他是假的了。李卫革找了人，调到了电厂子弟小学，胡铮也就在电厂潜伏了下来，跟自己手中名单上的同伴联系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搏。”胡铮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其实，上面早就放弃了我们，能让我们这些废子发挥一点作用，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赚了。” 当初奉命潜伏下来的人，到现在已经十不存一。有的是被举报发现，也有不少是自首的。潜伏二十多年后，有多少人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为台湾那边办事？与其让他们慢慢变成顺民，倒不如让他们最后折腾一番，给共党能造成多少伤害都是白赚的。 那些上面的人，可从来没想过，他们能隐藏身份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更不会在意他们的暴露有多可惜。 “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把黑狐你的家人杀光，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胡铮狠狠地瞪着殷秀成，“看你的样子，赵丽芳的药物还没有发作？我相信，等你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疼得捂着肚子打滚了。我真想看看她在你面前七窍流血而死的时候，你会是什么表情！” “其实，我一直想要杀掉的，是你的三个儿女！只可惜，我没有找到机会……马兆达太没用了……”两年前，他第一次得知殷秀成是黑狐的时候，就已经给马兆达下了命令，让他想办法除掉那三个孽种。因为马兆达的身份特殊，经常要到后山村去，行事方便。谁知道马兆达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一直没有成功！ 殷秀成凤目弯弯，对胡铮微笑：“你应该早就习惯各种遗憾了。满门被灭，家产充公，断子绝孙，事事不成，你也不是第一次失败，还有必要如此激动吗？” 胡铮看着殷秀成，突然冷笑起来：“我等着你求我向我要解药的时候！” “所有的罪责我都认，至于李卫革，只不过是一个蠢笨如猪的女人，你们自己看着处置吧。”他闭上了眼睛。 殷秀成表面上十分镇定，心里却还是很担心。重要的事务处理完毕之后，他就匆忙赶回了家，第一时间跑到赵丽芳的屋子里看她怎么样了。 看见赵丽芳睡得正香，殷秀成松了口气。按照胡铮的说法，这个时侯药效应该已经发作，赵丽芳应该开始腹中剧痛才对，但是现在赵丽芳根本没有任何疼的样子。 所以她当时说这种药对她没有作用，并不是撒谎。 这就好。 天色已经放亮，殷秀成做了早饭，三个孩子起床听说妈妈回来了，第一时间都跑到赵丽芳床前。确定妈妈真的回来了，才在殷秀成“嘘”的手势下，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殷秀成亲自把三个孩子们送到了学校，回来跟父母说了一声要休息，就钻进了赵丽芳的房间里。 媳妇儿被绑架的这三天多，他总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现在只想抱着媳妇儿好好睡一觉。不抱着媳妇儿，总有一种不安心的感觉。哪怕媳妇儿醒了挠他咬他，他也认了。 赵丽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很暗，而自己正被躺在一条有力的胳膊上，被人搂在胸前，硬是被热醒的。 赵丽芳挣扎了一下，抱着她的殷秀成就醒了，眼神瞬间从迷蒙变得清晰：“媳妇儿，你没事吧？” “没事啊，有什么事儿？” “胡铮说，你吃了他的毒药，二十四小时就会死人。” “没事。”赵丽芳当时就已经吐了，灵水的功效她还是很信任的，“这会儿有多久了？” 殷秀成伸出手从床头的衣箱上摸起手表看：“二十个小时以上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怎么在我床上？” 殷秀成皱着眉头，满脸忧虑：“胡铮说，你会腹疼如绞，媳妇儿，你真的没事？”说着他伸出手去，隔着睡衣轻轻揉着赵丽芳的肚子，“真不疼？” 赵丽芳摇头：“不疼。” “那这里呢？” “也不疼。” “这里呢？” “殷秀成，你给我把爪子挪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第63章 天气很热，房间里更热。 赵丽芳抓着殷秀成那只不听话的爪子，却感觉到身边男人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周围静悄悄的，窗外有明亮的月光，洒在床前，像是一池浅水。 背着月光，殷秀成侧起身子，眼神炽热。赵丽芳的心脏狂跳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直到他火热的吻把她淹没。 这是一个狂风暴雨一般的吻，赵丽芳无从招架，丢盔弃甲。 殷秀成把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嵌在自己身体里。他这几天都不敢合眼，生怕自己闭上眼睛，看见的就是她失去生命的模样。他知道，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从事这个职业了，他有了自己的致命软肋。 如果不是媳妇儿有着自己的特异之处，他这个时侯很可能已经失去她了。他不能让她一直这样跟着自己生活在危险里。 “媳妇儿，等这个案件结束，我调个工作好不好？”殷秀成伏在赵丽芳的耳边，控制着自己奔涌的情绪，哑声询问。 “为什么？” “我回来本来就是为了处理电厂的事情，现在这个案件基本上告一段落了。我想换个地方，调个工作，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我……娘和小毛怎么样了？”赵丽芳的脑子慢慢清醒，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在哪个医院治疗？他们的手……” “他们的手好好的呢。”殷秀成哼了一声。鹧鸪原来是街头艺人出身，会点小把戏，他招认说是为了恐吓赵丽芳，让赵丽芳乖乖听话，假装切下赵母和小毛的手。其实那不过是他经常用的一种障眼法而已，山洞里灯光很暗，赵母和小毛根本分不清楚真假，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后来公安和民兵围住了山洞，鹧鸪想要杀了他们祖孙两个，却被公安一枪打中了手臂活捉了，赵母和小毛也被平安解救了出来。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事了，殷秀成绝对不会允许差点害死他媳妇儿的人活得好好的，不受惩罚。 当初就是因为赵丽芳对待王二霞夫妻的反常态度，让殷秀成心中的谜团霍然开解，想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那就是赵丽芳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个灵魂。虽然这个结论很违背唯物主义思想，但是却能够完美解释她身上发生的所有变化。 原本看在赵家是三个孩子的外家份上，殷秀成只打算不搭理他们。可是现在赵家变本加厉，如果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以后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到什么地步。而赵丽芳也正好以此为理由，彻底和赵家分割开来。 赵丽芳松了口气，没有真的被砍手，那真是太好了。昏暗山洞中那一幕，是她两辈子以来最可怕的经历。就算是她很厌恶赵家人，也不想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像鸡鸭一样被人随意残毁躯体。 殷秀成转过脸，嘴唇从赵丽芳的面颊上一点点辗转过来，终于又从嘴角开始，含住了她的唇。 “你怎么没完没了？”赵丽芳转动脑袋，躲避着他的进攻，殷秀成就顺着她的面颊吻向她的脖子，被赵丽芳用力推开，“热不热？一身都是汗，回你屋睡去。” “不回去，抱着媳妇儿才安心，我怕一睁眼你又不见了。”殷秀成固执地抱紧她，“媳妇儿，别赶我走，我这几天都不敢闭眼，简直像是被人用刀子扎在心上一样。” “好热！” 殷秀成连忙从床边拿起蒲扇给她扇风：“媳妇儿，你受苦了，一定也很害怕，我陪着你睡觉，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赵丽芳突然想起了什么：“胡铮说你是黑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他很恨你，我感觉对他来说，好像对付你比破坏电厂都更重要。” 殷秀成心中冷笑。他是黑狐的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而胡铮更不应该知道。但是胡铮就是知道了。 正如赵丽芳所说，胡铮知道之后，就把针对他当成了更重要的事情。他想过派人去害三个孩子，幸好家里人看得紧而马兆达又有别的心思，所以没有成功。这次赵丽芳被绑架，也是他针对自己的行动。 能够打听到自己是黑狐，又有动机把这样的机密泄露给敌特的，除了管嘉林也没有别人了。 国内的政治环境即将发生大变化，也是时候把管嘉林的那些材料捅上去了。管嘉林这些年仗着后面的靠山，四处扩大斗争，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只要一个火星，这些仇恨就足以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你要是调动的话会去哪儿？”赵丽芳有些惋惜，她刚刚有了工作，结果只上了那么短的班，就要换地方了？ 殷秀成也不瞒她：“我准备去京城。”徐长辉在京城有关系，他也有一些人脉。如今京城风云正起，公检法正在恢复秩序，他准备在关键时刻入场。 赵丽芳瞥了他一眼：“看样子你很有把握。”语气中充满自信，完全不像是因为这次危机而退缩，倒像是赶赴新的战场，并且还很有胜利的信心。 “是有点把握。” “这么有能耐，我以后想离婚不是越来越难了？”赵丽芳翘起嘴角问。 殷秀成恶狠狠地扑下来：“不许提离婚！”他掐着她的细腰，用力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起来，面对着面吻她，逼得她张开嘴接纳自己，用行动宣布自己的决心。 赵丽芳羞恼地捶打着他：“你怎么……这个样子？脑袋里天天想的都是……这些？” 殷秀成双眸燃烧着火焰，深深呼吸着控制自己，脸上满是笑容：“媳妇儿，男人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你以为男人脑袋里都是什么？” 赵丽芳哼了一声：“我怎么听人家说，真的爱一个女人，只要她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殷秀成搂紧赵丽芳，低声笑了起来，赵丽芳伏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是真的觉得这句话很好笑。 “说这种话的男人，不是骗子就是傻子，当然，也可能他和听这个话的女人，一个是骗子，一个是傻子。”殷秀成含着赵丽芳的耳垂，轻声在她耳边说，“我都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相信有哪个男人会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当圣人。” “像你说的这种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骗子。没有别的理由，他只是不想碰这个女人而已。” 赵丽芳眼波流动，看着贴着自己脸颊的男人，那漂亮俊秀的脸，那双炽热如火的凤眼：“那你可就是个大骗子。” 殷秀成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只以为自己一些不能告诉她的事情被她察觉了。只是现在媳妇儿半娇半嗔的样子太美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辩解，只能捧着眼前妻子的脸，辗转亲吻，怎么都不够。 赵丽芳原来一直抵触殷秀成，一个是因为先入为主，觉得大反派性情不定，喜怒莫测，不知道他哪句是真话，没有安全感，无法信任他；另一个则是觉得他迟早会爱上女主，是女主的男人，心中膈应。 但是这些天的相处，她一点点发现，殷秀成和原著里的大反派相去甚远，在他把你当作敌人的时候，他的手段确实很令人反感，可是当他认真去做一个丈夫的时候，赵丽芳也看到了他的诚意。 随着赵丽芳对殷秀成的了解，和对原著中那些被隐藏的情节浮出水面，当初笼罩在殷秀成身上的反派黑影一点点被剥离，暴露出来的殷秀成却是一个背负着暴戾阴郁之名的隐藏战线的战士。 殷秀成说起胡铮对他的恨意，不仅发泄在赵丽芳身上，更曾经试图发泄在三个孩子身上。他庆幸三个孩子都好好的，没有出事。可是赵丽芳心里却是一阵后怕，幸亏当初她因为原著的情节，每天都盯着三个孩子，上工的时候也让殷青山老两口随时跟着三个孩子，才没有给马兆达出手的机会。 而在原著里，没有人这样严密保护，原主更是丢下了孩子离开，很可能马兆达就是拿着原主的蝴蝶结发卡，诱哄三个孩子去水渠边见妈妈，然后对他们下了毒手。 那样的话，胡铮的报复是真的成功了啊！ 原著里，那个归国华侨胡铮，就是南和县城曾经大名鼎鼎的胡半城的儿子，也就是现在这个敌特胡铮。他害了三个孩子之后，竟然安然离开了大陆，而且还在改革开放之后以华侨的名义公然返回南和县！ 殷秀成可能一点儿都没察觉吗？他追逐的怕不是女主，而是披着归国华侨身份保护外衣的胡铮吧！ 以他的个性，怎么会做出为了一个别人的女朋友赴汤蹈火的事情？ 如果他是以此为掩护，实际上暗中调查报复胡铮的话，整个事情就都合理了。 心中的死结一点点解开，而今夜的月色又太过美丽，殷秀成的温度和气息如此诱人，赵丽芳终于伸出手臂，搂住了眼前男人的脖子，尝试着回应他的热情。 殷秀成感觉到她的回应，经过无数次残酷训练的身体竟然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怀中的女人，仿佛要把她的模样死死地刻在心底。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第64章 赵丽芳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仅有的知识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所以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抱紧殷秀成的脖子，生涩地配合他的吻，但这已经足以使殷秀成疯狂了。 殷秀成一边品尝着她的甜美，一边贪婪地注视着怀中的小女人，似乎要把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深深刻印在心底。 得到了她的回应，简直比之前一次次拼尽全力完成那些高危任务都更有成就感。那种感觉，既是心甘情愿的臣服，也是志得意满的征服。他从来不知道，她只是这样抱着自己的脖子，送上她娇嫩的小嘴，就能让他如此激动，几乎失控。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摸一摸，想知道这小坏蛋是不是真的长着尾巴，是不是一个专门修炼来迷惑人心的小妖，否则他此刻为什么会有一种甘愿为她做任何事的冲动？ 过了不知多久，殷秀成放开已经眉目含情的小妻子，用最大的毅力把她放在枕头上，给她盖上薄薄的被单，隔着被单把她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他是很想现在就把她吃到肚子里，可是她现在却不一定是真的想要。 他已经等了几个月，等到了她心甘情愿投入自己怀抱，也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等她愿意和他做真的夫妻。耐心，才能得到最美味的果实，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赵丽芳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连手臂都被裹在被单里，像个鸡肉卷一样被殷秀成抱在怀里，就忍不住想笑。她从殷秀成怀中抽出双臂，把手按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还未彻底平息的心跳。 殷秀成被她扭来扭去的动作引得全身火热，额头沁出一片汗珠，偏偏她还好奇地揉搓着掌下的肌肤：“殷秀成，你身材很不错啊。” 他只穿了一件白背心，她这样的动作和直接摸他的胸膛有什么区别？殷秀成眯起了眼睛，露出危险的笑容：“媳妇儿，你再摸下去，我可就刹不了车了。” 赵丽芳见好就收，乖乖地把手放在一边，一脸纯良无辜的模样。殷秀成知道她在调皮，但是这种乖巧的样子还是让他心里爱得不得了，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差点又控制不住。 堂屋响起了开门声，习惯了早起的老两口已经起床，殷秀成看了看手表，也到了他平时起床的时候：“你再睡会儿，我去帮娘做早饭。” 一觉睡了二十多个小时，赵丽芳这会儿也精神了起来，她坐起身来也准备起床。这几天老的小的都没有看见她，一定担心得不得了，她去跟他们说说话，让他们看看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他们才能安心。 果然，三个孩子起床后，看见赵丽芳笑盈盈地站在院子里，顿时一起飞扑过来，像是三只投林乳燕一样，嘴里叽叽喳喳地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赵丽芳把他们三个抱在怀里，四个人的脑袋顶在一起，感慨地说：“妈妈这几天好想宝宝们啊，宝宝们想妈妈了没有？” 小虎用力拱着脑袋回答：“想了，特别特别想。” “嗯，小虎都哭了。”小凤补充了一句，“哭得可丑了。” “你才丑！”小虎气得跳脚，“我想妈妈，不行吗？我是小孩，小孩都会哭的！哪像你，就知道在屋子里看书，门都不出，一点儿都不想妈妈！你就是白眼狼！”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到的词儿，用在了小凤身上。 小凤哼了一声，抬起了下巴，一脸不和你这样的蠢货废话的表情。转过身去，眼圈却有点红。 赵丽芳拍了拍小虎，让他去吃饭，自己却从背后抱住了小凤：“妈妈知道，小凤凰也很想妈妈，只是小凤凰不喜欢说，对不对？” 小凤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抬起手摸了摸赵丽芳脸上被树枝划破的伤痕：“妈妈还疼吗？” 赵丽芳看着她的眼睛，恍惚竟觉得小凤似乎知道什么。她抓住小凤的手笑：“那小凤给妈妈呼呼一下，妈妈就不疼了。” 小凤一脸“你怎么也这么幼稚”的表情，却还是对着赵丽芳脸上的伤口呼呼吹了两下，摇着头一脸无奈地走开了。 冬雪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笑，等弟弟妹妹都走了，才上前抱了抱赵丽芳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就开始督促弟弟妹妹收拾书包吃早饭准备去上学。 殷秀成和赵丽芳一起把三个孩子送去了学校，又把赵丽芳送了回来，带着她一起到堂屋和殷青山老两口说事。 殷秀成想让自己父母出面，亲自去赵家庄一趟，把赵家庄的村长支书、赵家族里的长辈、当家的男人叫到一起，跟赵家说道说道。从他们当初逼着赵丽芳改嫁，到后来年年过年挤兑赵丽芳，到后来偷窃殷家存折被抓个现行，再到现在贪图便宜差点害死赵丽芳，全都摊开来说，让大家做个见证，从此之后，赵丽芳跟赵家断绝关系。 当然，如果赵家配合，就给他们一笔赡养费，一次买断，算是还了他们对赵丽芳的生恩。要是他们耍泼哭闹，那就要好好算算赵母勾结敌特、王二霞夫妻偷窃巨额财物的账了。 老两口有些震惊，看了看赵丽芳的脸色，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同样作为老人，他们确实不能理解赵母的所作所为。 说起来赵家也没有什么有出息的儿女，赵丽芳排行老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在土里刨食。以前他们以为殷秀成牺牲了想要赵丽芳改嫁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殷秀成回来了，还在县城当了官，老赵家不上前巴结，反而做出这种蠢事，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丽芳，你是什么意见？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小心地询问。 赵丽芳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殷老太听得他们家小毛都是这个样子，就连连摇头。这样下去，整个赵家是没有一点希望出人才，以后还会不断给赵丽芳找麻烦。 贪心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又贪又蠢，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便宜能占，什么东西不能拿。随便一个人上门请托，提出这样的奇特要求，赵母就敢相信，用尽心机把赵丽芳骗出家门，她的脑子里就从来没想过，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要是赵家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惹下弥天大祸，到时候连殷秀成都要受连累。 赵丽芳早就对赵家没了耐心，闻言也是叹息，只说自己非常伤心失望。在赵母眼中，她就是一个给赵家赚好处给哥哥送钱接济娘家的工具，赵母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日子能不能过下去。可是那是她的亲娘，她又能如何呢？她倒是想跟娘家断绝关系，却又怕世人误解，只以为她是不孝，发达了连娘家都不要了。 既然赵丽芳的态度都是这样了，殷青山夫妻自然也不会为赵家说情，没有了这个拖后腿的娘家，殷家的日子还舒坦点。 这种事情，赵丽芳和殷秀成是小辈，都不方便出面，确实殷青山夫妻出面比较合适。 赵母还被扣押在看守所里，而小毛因为年纪太小却已经被放回了家中。 王二霞夫妻已经在家里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倒不是担心赵母和小毛的安危，而是担心他们这么久没有回来，是不是因为赵丽芳生气了，准备像以前威胁他们那样的去做，把他们夫妻偷窃存折的事情公布出来。 直到小毛被公安送回来，王二霞夫妻才知道那个上门请他们帮忙的老实男人竟然是敌特，而且赵丽芳和赵母、小毛三个人都被敌特绑架了好几天，才刚刚解救出来。 “公安同志，我娘被敌特绑架了，耽误了好几天工分，咱们政府就没有补贴吗？”王二霞追着来送人的公安问。 公安看着王二霞冷笑：“有啊，要是查明了她是敌特同伙的话，政府免费提供食宿，安排工作。” 这是跟着殷秀成忙碌了好几天的崔立军，就因为在巡逻时候没有保护好嫂子，他已经被殷秀成狠狠修理了一通，让他又想起了当初被老大支配的噩梦。这会儿看见王二霞他们明显也是知情人，却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悔改之意，也没有问过一句赵丽芳的安危，心中更是厌恶。 王二霞大喜：“公安同志，你是不是说错啦？要是敌特同伙，还能有这么好的日子？” 门口的社员们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好的日子，王二霞你咋不去过呢？你想要判个几年？要不要在监狱里待到老啊？” 王二霞才知道情况严重，简直不敢相信：“这有啥啊？咋就要住监狱呢？那是俺婆婆和她亲闺女，又不是想害她。咋的说都是亲娘呢，咋能弄成这啊？公安同志，是不是搞错了啊？” 崔立军懒得跟她废话，把小毛丢给他们就走了。 王二霞夫妻追问小毛，小毛一说起来就吓得哇哇哭，只说有人要砍他的手，把王二霞夫妻给心疼得不得了，在家里一个劲地骂，明明受罪的是他们小毛，为什么政府也不管管。 就在王二霞夫妻愤怒不满的时候，殷青山老两口来了赵家庄，按照殷秀成的说法，直接去找了大队长和村支书，把来由一说，赵家庄的领导也是象征性地劝了两句，就叫来了赵家族人，以及王二霞夫妻，在大队部说事。 老太太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殷青山拿出了殷秀成拟好的脱离关系声明，条件说的很清楚：答应脱离关系，签下声明，从此各不相干，殷家就给赵母一百块钱养老，不答应脱离关系，那就公事公办，赵母要严格审查是否投敌，如果是投敌反动分子，赵丽芳跟她断绝关系那就连征求赵家同意都不用了，当然养老钱也没有了。 老两口虽然没有提起王二霞夫妻签的那份保证书，但是话里话外也在暗示，要是跟赵家算账，王二霞夫妻也要倒霉。 不少社员前来围观，虽然也有少数人觉得殷家和赵丽芳做得太绝，但是大部分人还是非常理解人家的做法的。毕竟赵家的风评如何，同村的人都心里有数。 最后的结果是养老钱加了十五块，王二霞夫妻在脱离关系声明上按手印画押，赵家庄众人都做了见证，从此之后，赵丽芳和赵家再无关系。 于是，赵母在看守所里就见到了这份已经按了手印画押的脱离关系声明，她按了手印，就能以被敌特欺骗蒙蔽的人民群众的身份出去，如果不按，公安还需要一段时间继续审查她是否和敌特勾结的事情。 她的选择可想而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第65章 和赵家脱离关系的事情，赵丽芳并没有瞒着三个孩子。在吃完晚饭之后，赵丽芳非常认真地跟三个孩子说起了这件事。 三个孩子跟赵家打交道不多，每年过年的时候，赵丽芳都是自己独自回娘家，明知道回去没有好话听，她怎么会带着孩子们去受罪？王二霞带着小毛去过两次后山村，去了两次就抢了两次龙凤胎的东西，被赵丽芳轰了出去。 所以三个孩子对外婆家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静静地听着。 赵丽芳并不隐瞒赵家人的所作所为，小孩子并不像很多人想得那样无知，只要你详细讲明，他们往往能够有自己的理解。 赵丽芳严肃地说：“妈妈今天告诉你们这件事，一是让你们知道，赵家已经不是你们的亲人了，如果以后遇到要保持距离，必要时还要提高警惕，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二是告诉你们，血缘关系是一种缘分，而不是胁迫。哪怕是母子父女，兄弟姐妹，都需要用心维持，互相付出，才能使彼此之间的感情永不衰竭，而不能仗着天生的血缘联系就为所欲为。” “否则，就算是血缘关系也有被现实切断的时候。” 说到这里，赵丽芳点了小虎的名字：“小虎，你想想今天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小虎没想到话题会落到自己头上，他愣愣地坐在凳子上，一脸茫然地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不明所以。 殷秀成坐在赵丽芳身边，对着小虎挤眼睛，表示他也爱莫能助。 “你今天早上，说二姐姐是‘白眼狼’，应该这么说吗？”赵丽芳严肃地发问。 小虎委屈地低下了头，半天不说话，赵丽芳也不催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好久，小虎才慢慢地说：“不应该。” “为什么？” “因为二姐姐，其实，也很想妈妈。”小虎看了小凤一眼，低声说，“二姐姐，很害怕，我能感觉到。” 小凤和小虎是龙凤胎，有人说龙凤胎是异卵双胞胎，不像同卵双胞胎那样有心灵感应。但是赵丽芳养龙凤胎的时候却感觉并非如此。 她喂这个吃玉米糊糊，那个就在边上吧嗒嘴；这边拉了粑粑屁屁还没擦干净，那边一个也开始要拉。就连感冒发烧，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起进行。不过说起来长相，他们姐弟也就是眼睛非常相似，其他就差别比较大了。 小虎说他能感觉到小凤这几天很害怕很想妈妈，应该也是双胞胎之间的某种联系。 “那你为什么说二姐姐是白眼狼？”赵丽芳严肃却温和地问。 小虎吧嗒吧嗒走到小凤面前，拉着她的手：“二姐姐，我错了，我，我是故意气你的。” “你不是白眼狼。” “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 小凤看了他一眼：“我不生气。” “你学会一个词不容易，我不跟你计较。” 小虎完美错过了这句话的重点，只抓住了后半句，顿时轻松起来，抓着小凤的手摇晃着：“二姐姐最好了，晚上还给我讲孙悟空大闹天宫好不好？” 殷秀成握住了赵丽芳的手捂在自己脸上，这个儿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小虎认了错，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说自己的家人，就自觉地翻了篇，跑到门外跟小朋友捉迷藏去了。 冬雪对赵丽芳说：“妈妈，我懂你的意思，我们三个是亲姐弟，以后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不要像外婆家一样，只想着占便宜，反而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赵丽芳觉得冬雪太懂事了，她摸了摸冬雪的头：“小雪花，你要记得你是个小孩子。就像小虎说的那样，小孩子是有哭闹任性的权利的，别把大人的责任都背在你的身上，那样的话，我们做父母的也太失败了。” 冬雪趴在她肩上笑了起来：“太丑了，我才不要。”她也要像妈妈一样，不管有多苦多难，都永远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做一个美丽的女人。 为什么要哭哭闹闹呢？小虎就喜欢哭，他哭起来的样子冬雪印象深刻，太难看了。 就像爸爸天天眼睛都追着妈妈，难道是因为妈妈哭哭闹闹吗？当然不是，是因为妈妈漂亮又温柔，还会讲道理。她可是看见了，妈妈在教育他们的时候，爸爸看着妈妈的眼睛都快要发光了。 冬雪看出来赵丽芳有话要跟小凤说，就看了小凤一眼，也跑到门外去了。 “小凤，你这么聪明，能猜到妈妈要跟你说什么吗？”赵丽芳让小凤站在自己面前，柔声问。 小凤咬了咬嘴唇：“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总是嘲笑弟弟了。” 赵丽芳欣慰地把她搂在了怀里：“这世界上聪明人很多，但是很多真正的蠢事往往都是自以为聪明的人做的。真正的聪明人，可不是把聪明挂在嘴上，也不是用锋芒去刺伤别人。” “我知道了。” 赵丽芳亲了亲她的面颊：“妈妈也要跟你说对不起，这次事情让小凤凰担心了，是妈妈不对，妈妈以后会加倍小心的。” 小凤搂紧了赵丽芳的脖子，把头埋在她肩上，赵丽芳感觉到脖颈里的湿意，知道这次真的把小姑娘吓得不轻。和其他两个孩子不一样，小凤估计看出来殷秀成是在撒谎，猜到她是有危险，可是又不敢说出来，怕更给大人添乱，怕吓到姐姐弟弟，小人儿心里估计煎熬了好几天了。 殷秀成叹了口气，过来抱起了小凤，他那几天太忙了，竟然没有发现小女儿那么敏感。 等小凤红着眼圈不好意思地回了自己房间，殷秀成突然抱住了赵丽芳：“媳妇儿，遇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也是孩子们的幸运。” …… 乌鸦被捕，敌特破坏五六二电厂的计划被彻底粉碎，七一当日，五六二电厂机组正式运营成功，改变了华北地区的整个经济政治环境，意义重大。 各大报纸和电台都报道了这个新闻，而相关工作人员也都得到了各自的奖励和表彰。殷秀成自然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员，而他也向徐长辉表达了自己调动工作的意愿。 “当初你为了护着我，从那位置上退了一步，来到这样一个偏僻小城当了个公安局长，不过也正好躲过了那些糟心的事情。如今局势即将明朗，我们也该进场收获了。” 殷秀成坐在徐长辉的办公室里，虽然姿势仍旧随意，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个先不要说，你小子先跟我说说，这把媳妇儿救回来了，就这么高兴？整个人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精神焕发啊。”徐长辉调侃他。 “怎么着，小猫挠得你这么舒服？” 殷秀成斜睨他一眼：“你这个老头子，真是为老不尊，小猫也是你叫的？” “啧啧啧，真是媳妇骗进房，媒人扔过墙。”徐长辉摇着头。 “嘁，上次差点被你害死，你还好意思说？”想起那次起伏跌宕的经历，殷秀成还忍不住要跟徐长辉算账。 也不知道媳妇儿是用什么办法察觉他在撒谎的，好歹他黑狐也不止一次去过敌占区潜伏执行任务，被他骗过的人成百上千，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媳妇儿识破了呢？这是一个一直在殷秀成心里盘旋不去的疑问。 “你自己演技不过关，能怪到我的头上？要是黄盖像你这样的，直接进了曹营就被砍头了！”徐长辉当然不承认是自己的计谋有问题。 两个人扯皮互贬了一通，才开始谈论正事。 “你小子现在想进京，是觉得到了动手的时候了？”徐长辉也深深憎恶管嘉林这种为了个人私利在军队和特殊战线搅风搅雨的行径，这些把自己的性命全都献给国家的战士，死在敌人手里算是死得其所，可要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而被出卖害死，那就是整个特殊战线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 管嘉林已经丧心病狂，为了报复殷秀成，竟然把他的身份信息泄露给敌特，这样的行为不管是谁，都不能再包庇他！ “现在管嘉林的靠山即将倒塌，韩家还未复起，正是除去他的最好时机。” 徐长辉点了点头：“林大新给你的报告里写了吧？潘盈最近似乎有动弹的意思。你说，她想干什么？” 潘盈平时在电厂表现得很安分守己，干活也勤快不偷懒，长得又不错，嘴巴也甜，那些开始对她还有些意见的同事都慢慢对她有了不错的印象。不过，袁英俊还是例行要监察她的行动，定期汇总给林大新，由林大新把整个南和县情报网的信息汇总起来，递交给殷秀成。 就在乌鸦他们落网之后，潘盈就去找了那个帮她进厂的劳资科副科长，然后那个副科长就去了电厂电话房打了个电话，号码是京城的。电话员听见他说“失败了”、“没有”、“都没出事”、“一定办好”。 然后殷秀成就以怀疑他泄露国家情报为理由，把这个副科长扣押了起来。只是这个副科长心怀侥幸，只说自己是在给老领导家里打电话，根本不提管嘉林，也不提潘盈，所以现在还在看守所里住着呢。 听见徐长辉的话，殷秀成轻轻一笑，看起来十分和善，可是十分熟悉他的徐长辉却看出了他眸中的杀机。 “就给她个机会蹦跶，看看她能做什么。”只要她敢跳，他就敢把她按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第66章 为了庆祝七一献礼成功，上级文工团受邀来五六二电厂进行慰问演出，这对于一个地处穷乡僻壤的国有企业来说，可是一场难得的盛事。 演出地点就在电厂的工人大礼堂前方的广场上，殷秀成拿了好几张票回来，说想要带着全家去看。这下不仅三个孩子兴奋，就连老两口都好奇起来了。 等到了演出当天的傍晚，整个电厂都热闹起来了。除了那些因为值班不能去看的工人之外，几乎所有的人不分老小都赶到了广场上。 广场前方搭好了舞台，舞台后悬挂着伟人画像，用红色绸子装饰着，庄严华丽。 舞台正前方是一排桌子，这是领导们的座位。 桌子后面是十排椅子，这些座位都是有编号的，为各位中层、有一定影响力的干部准备，殷秀成拿的票就是这里面的座位。 其他地方就全都是空地，工人和家属们早早地就搬着自家的板凳占领了位置，卖瓜子、冰棍、汽水儿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孩子们仿佛到了天堂，咯咯咯地笑闹追逐着。 文工团的演员一出场，整个广场就安静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各种唱歌、舞蹈、戏剧等节目的时间。 大部分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但是赵丽芳却没有太大兴趣，只是以一种旁观历史进程的角度，看着这些明显带着时代烙印的节目。 殷秀成的心思也不在节目上，他看见袁英俊在场外比划的手势，就站起了身。他一动，挨着他的赵丽芳就仰起头看他。殷秀成早看出她的百无聊赖，看见她此刻眼神中的好奇，心中一动，低头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热闹？” “好啊！”赵丽芳欣然应允，两个人跟殷青山夫妻交代了一声，把三个孩子丢给他们，就弯着腰从场地中溜了出来。 走到没人的地方，殷秀成悄悄握住了赵丽芳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似乎专门找没有路灯的地方走，周围也不见人影，和方才热闹沸腾的广场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们去哪儿？刚才那是袁英俊吧？”赵丽芳抱着他的手臂，小声问。 “你跟我来就行了。”殷秀成放轻声音，“我让袁英俊通知我的。” “上次袁英俊不是去检查李卫革，说没有问题吗？怎么后来，李卫革却是敌特的同伙？”赵丽芳想起了这个问题，表示深深的不解。 殷秀成轻笑起来：“怎么会没有问题？只是为了不惊动敌特，所以假装什么也没发现而已。” “那又何必去检查一趟，多此一举呢？” “你说，我都碰见了李卫革，看见了她手里的棉花，连问也不问一声，是不是不符合我的性格特征？这种反常，同样会惊动敌特。”殷秀成耐心地跟赵丽芳讲，手臂却慢慢地滑到了她的腰间，把她半搂到了自己怀里。 “所以，袁英俊发现了不对，假装没有发现，去给你汇报的时候也说没发现？”赵丽芳正被这种全新的领域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靠在了殷秀成胸前。 “我们的联系方式可不仅仅是嘴。”嘴里一套假话，手势一套真话，对他们来说，是太常见的交流方式了。那天袁英俊放在身侧的手做出的手势，和他嘴里所说的话恰好相反。 乌鸦非常敏感，就是这样小心的并不超出平时常规的检测，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不对，所以提前发动了计划。 赵丽芳口中赞叹了一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殷秀成面对面搂在了怀里，周围是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她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根手指按在了嘴上，殷秀成先还是用这个手势阻止她出声，这会儿手指感受着她柔软的唇瓣，心里却有些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殷秀成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来，贴着赵丽芳的唇轻声说：“别出声。” 但是他的行动可和他的话完全相反。他让赵丽芳不要出声，自己却在她的唇上轻舔慢吮，流连不去，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要跟这双唇厮磨到天荒地老。 知道这家伙是存心耍坏，赵丽芳掐起他腰上的一丝肉皮，拧了半圈。殷秀成的身体僵了僵，却不敢出声，只能忍了下来。 对于赵丽芳这样凶残的手法，殷秀成选择用更加热烈的吻来报复。 就在两人难分难解之时，另一个人影踩着重重的脚步走了进来，和之前来的黑影汇合到了一起。 “是不是敌特碰头？”赵丽芳现在满心都是敌特，看见这样鬼鬼祟祟的两个人见面，就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殷秀成轻轻咬了她的下唇一口，在她耳边回答：“这次大清扫，全国的敌特都没剩下几个了。你怎么不说，这是一对偷情的男女呢？” 赵丽芳轻呼一声，这个时代还有人这么大胆豪放？这里距离广场也不过是隔了一条路，只要动静大一点，就会有无数人听见，他们也不害怕？ 就算是光线暗淡，连身边殷秀成的脸都看不太清楚，但是从那边传来的声音还是印证了殷秀成的猜测。 “需要亲的这么响亮吗？”赵丽芳喃喃地问，隔了这么远还能听见，这是有多激烈多热情啊。 殷秀成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要不我们回头也试试？” 赵丽芳刚想要揍他，就听见那边突然叫了起来，一个女声叫得格外惨烈：“不要！不要！救命啊！” 饱含着愤怒和绝望的女声高亢尖锐，把毫无防备的赵丽芳吓得猛地一震，直接抱紧了殷秀成的腰：“这是干什么？” 殷秀成顺势把她整个人全部抱在怀里，语气悠悠：“且看看就知道了。” “救命啊，殷队长要强奸我！救命啊！” 赵丽芳愕然抬头，还有第二个殷队长吗？殷秀成抱紧了她，嘴角在黑暗中冷冷勾起：“这戏唱得还挺投入。” “什么人？”手电筒的光芒闪动，照在那边的男女二人身上，袁英俊带着几个电厂保卫科干事冲了过来，看着灯光下两个人的脸庞，惊讶地问，“庞主任？潘盈同志？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潘盈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长相时，就知道自己上了当。这个占了自己大便宜的男人，根本不是殷秀成，而是电厂革委会主任庞学兵！ “潘盈同志，刚才是你在喊强奸吗？”袁英俊板着脸厉声问。 庞学兵从衣衫半露的潘盈身上爬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裤子，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几个保卫科干事：“误会，误会，我们是在处对象。刚才潘盈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惊动了你们，真是对不起。” 袁英俊盯着潘盈的脸问：“潘盈同志，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盈左右为难，现在还想把殷秀成拖下水是根本不可能了，如果说庞学兵强奸，庞学兵当然不会承认，一定会跟她争个你死我活，她在电厂也别想混下去了。 她为了离开那个贫穷的小村子付出了这么多，已经没有回头路，怎么能够失去这份工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庞学兵虽然好色，年龄也比她大不少，但却是丧偶，不会背上搞破鞋的罪名。 “我，我，我说着玩的。对不起。”潘盈终于低下头，承认了庞学兵的话。 “就算是在处对象，也不能夜半在这里耍流氓。”袁英俊板着脸的时候，配上他这大熊一样的块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庞主任，你在这方面比我们觉悟要更高才对。” “是，是，袁科长说得对，我们只是在这里交流一下学习革命思想的心得，并没有做什么。”庞学兵心里十分尴尬，自己也知道今天恐怕是被人拿出来挡灾了。但要是真的是殷秀成在搞自己，他也只能认了。 在袁英俊几人的注视下，庞学兵拽起潘盈，急匆匆地向着另一个方向消失了。 这里距离大广场太近了，要是待时间长了，随时可能被人围观，事情就闹大了。 赵丽芳也看出来了其中的蹊跷，她把殷秀成的脑袋拽下来，贴着他的耳朵问：“又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不是提前就跟你说了，让你来看戏的吗？”殷秀成弯着腰配合着她的身高，小声回答。 赵丽芳哼了一声：“这个女人，贼心不死啊！”这明显是想要勾引殷秀成，然后中途大喊强奸，把人都引过来，牺牲自己也要毁掉殷秀成。她跟殷秀成有多大仇恨，让她这么不惜代价来害殷秀成？ “她不过是管嘉林的一条狗。想要啃到骨头，自然只能满地打滚，出卖自身。”只是这种低级的手段来对付他，不觉得可笑吗？可见管嘉林也真的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来恶心他了。 “你会因为她只是一条狗就放过她？”这可跟她了解的殷队长不太像啊。就这样让潘盈轻松过关了？ 殷秀成轻笑起来：“打死一条狗太容易，没有什么意思。让那狗去反咬狗主人，不是更好玩一些吗？” 他低下头堵住了赵丽芳似乎还有很多疑问的嘴，心情愉悦地用力吻她。 袁英俊听见动静，警惕地转身，手电筒光芒从黑暗种划过：“谁？敢在这里耍流氓，就带你回保卫科！” 眼看着从树丛里走出来的人身材修长，穿着银灰色七分袖七分裤的家居服却自有一种凛然气势，尤其是看见平素俊秀斯文的老大双唇红润，身后还藏着一个娇俏身影的时候，袁英俊立刻熄了手电，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那一刻，他很想说，老大您跟嫂子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第67章 赵丽芳坐在座位上，对着窗外站台上的殷秀成挥手。火车拉响汽笛声，缓缓驶了出去，站台上的殷秀成身姿笔挺，转身目送着列车离开。 因为是夏天，殷秀成的警服变成了上白下蓝，配上红色领章，戴上他的大檐帽，那张总是挂着斯文微笑的脸竟多出几分禁欲气息。赵丽芳第一次看见他换装的时候，还在内心吐槽了呢。 赵丽芳侧着身子，手按在窗户玻璃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过头来坐正，心里竟然有种淡淡的不舍。 女人啊，真是善变。当初每天想的都是跟大反派离婚，远走高飞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现在真的有机会离开了，却还没走出多远，就已经有点想他们了。想三个可爱的小宝贝，还想那个完全不符合斯文有礼外表找到机会就要亲亲抱抱的大反派，虽然只有一点点。 不过想起早上送她赶火车时殷秀成的脸色，赵丽芳又忍不住偷笑。还不是怪他自己，当初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搞了个优秀军属的荣誉，结果现在快到八一建军节了，省里召开表彰大会，赵丽芳也接到通知要去参加。 殷秀成这些天正黏糊媳妇儿的时候，当然不舍得让赵丽芳去省城开好几天的会，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找的事儿。 火车开始行驶后，车窗外吹入的风将车厢中的闷热驱散了不少，车厢上空响起了柔和的轻音乐，女播音员在介绍本次列车的信息。 去H省省会盛城，坐硬座需要六个小时，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近比较方便的旅程。 这个时候的交通远不如后世发达，对很多人来说，出趟远门是大事。往往大清早天不亮就得起床，然后坐着汽车一程一程转车赶往目的地，路上还很可能遇到各种突发状况。如赵丽芳这样，能被专车送到地市火车站，然后直接乘坐火车抵达目的地的，算得上体验良好的出行了。 殷秀成本来还想给她买卧铺票的，但是赵丽芳拒绝了。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多，又不需要过夜，没有必要托关系去买卧铺票。 赵丽芳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自己的水杯——罐头吃完后洗干净的玻璃瓶子，因为有盖子，赵丽芳觉得出门用比搪瓷缸方便点——喝了点水，把杯子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目光在窗外的田野中流连。 “轰隆隆隆隆……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穿过峻岭越过河……阳光灿烂照车厢，车厢里面真热闹……” 广播里开始播放歌曲，赵丽芳身边的乘客也跟着唱了起来：“嘿，快乐歌声冲云霄！” 赵丽芳被他那一声“嘿”打断了思绪，不由转过身来。她这是三个人的座位，挨着她坐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穿着一件熨烫得十分笔挺的白色衬衫，腿上放着一个公文包，公文包上印着一排白色的字，是他们市里纺织厂的名字。 这个年代这种打扮，多半都是厂子里的采购员。 看见她回头看自己，小伙子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冲着赵丽芳笑：“你好。” 赵丽芳对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回了一声“你好”，就把头转了回来。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看起来不是一家人。 中年夫妻中的女人脸色有些蜡黄，精神不振，靠着窗户半天也没有说过话，男人从包里掏出一个搪瓷缸子，嘴里说着：“你这坐汽车晕车，坐火车还晕车，以后还是别出门了，出门净受罪。” 靠着过道的姑娘看模样像是个知青，手里拿着一本书，她也是和赵丽芳同一个站上车的，这会儿正带着笑打量四周。看见赵丽芳看她，也对着赵丽芳笑了笑。 小伙子并不在乎赵丽芳的疏远，兴致勃勃地问她：“同志，刚才送你上车的是你爱人吗？” “对。”刚才殷秀成把她的行李箱提上来，帮她放在上方的行李架上，叮嘱了她几句才下车。 “那你们可真好。” 赵丽芳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感触就是，这个时代虽然有很多不足，但是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很好，哪怕生活条件再艰苦，他们每天也都是乐颠颠的。哪怕是后山村的社员们，一见面也都是开着各种玩笑，上工时候也是欢声笑语一片。 这时候的人们思想很单纯，没有太多的欲望，在经历了旧社会漫长的苦难之后，他们觉得现在已经非常幸福。哪怕是陌生人，彼此之间也十分热情真诚，互相帮助。 就像现在这个采购员，根本就没有察觉赵丽芳这种后世人特有的距离感，而是继续热情地夸赞殷秀成“精神”，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公安同志。 就在赵丽芳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热情的陌生人时，突然响起的小孩哭声解救了她。 原来坐在赵丽芳这个座位靠过道位置的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妇女，她怀里抱着一个顶多一岁的婴儿，手里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女孩就哭起来了。 周围的乘客都很热情，纷纷帮忙哄小女孩，不过小女孩有点怕生，抓着妇女的衣角不肯动，嘴里直叫“妈妈”。 听得赵丽芳心里一软，想起了自己家里那三个小宝贝。她从包里抓出来几颗奶糖对小女孩递了过去：“乖，不哭了，吃糖。” 小女孩不敢接，妇女连忙转过头对赵丽芳道谢：“谢谢你，她不吃。” 小女孩把头埋在妈妈衣角上，偷偷地看了看赵丽芳手上的奶糖，又把脸埋了下去抽泣起来：“妈妈，我饿。” 妇女有些窘迫，吃力地弯腰。看着她抱着孩子辛苦的样子，采购员连忙帮她从座位下面拽出了一个花布包袱，解开后，在几件衣服里面放着一个蓝布小包袱。 蓝布包袱里，放着一个掉了不少漆的搪瓷缸，搪瓷缸里是六七个煮熟的鸡蛋。 采购员帮她把搪瓷缸放在小桌子上，又把大包袱弄好，重新塞到了座位下面。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天到晚气死个人，啥也不干一张嘴就要吃！”妇女数落着，从搪瓷缸里拿了一个鸡蛋给小女孩，小女孩立刻不哭了，自己拿着鸡蛋在桌子上磕了起来。 赵丽芳也看出来，这个妇女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她身上的衣服还缝着补丁，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更是很不合身，头发稀疏发黄，一看就是营养跟不上。 看着小女孩举着鸡蛋吃力的模样，赵丽芳真怕火车一个减速，她就得栽到地上。 赵丽芳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水杯，把小包挎在肩上走了出去：“来，阿姨出去一下，你坐这里。”采购员往里挪了一下，把小女孩抱起来放在座位上，这下她磕鸡蛋就方便多了。 过道上也站着不少人，赵丽芳不想让小女孩母女尴尬，就往车厢尽头走了过去。 走到车厢连接处，赵丽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在车门前的过道上，靠着墙壁看窗外的风景。 有人走了过来，脚步停下，犹疑着叫：“赵同志？” 赵丽芳转过头，看见的竟然是韩轩阳。她也有些诧异：“韩同志？” 韩轩阳手里捏着烟，看样子是想找个地方抽烟：“没想到碰到你，赵同志这是去哪儿？” 上次在子弟小学韩轩阳帮了不少忙，赵丽芳也只是口头感谢了一下，现在再次见面，她也不能表现冷淡，就笑着回答：“我去盛城，你呢？” “我回家一趟。”韩轩阳叹了口气，“我爷爷生病了。” 赵丽芳知道韩轩阳的爷爷是一位影响很大的老将军，韩轩阳的男主光环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这个爷爷。在原著里，殷秀成屡次和韩家过不去，以前赵丽芳以为他是为了打击情敌韩轩阳，现在却知道了他是向韩轩阳的小叔叔管嘉林报复。 韩轩阳爷爷韩老将军今年也不过是六十岁，在原著里他可是活到了九十多岁，所以想必这次也不过是一次小病吧。 赵丽芳心里这样想，嘴里也只能安慰韩轩阳：“应该没事的，你这是请假回去看他？” 韩轩阳平时的开朗乐观全都不见了，神色不安，叹着气点头。从京城拍来的电报说爷爷病重让他速归，显然这次爷爷的病不轻。 他刚刚接到家里的信，说父亲被从农场释放，能够回京了。信中隐晦地提起，可能整个环境都要变了，韩家的劫难即将结束。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就接到了爷爷病重的电报。 赵丽芳看他手中揉搓着香烟，猜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不好意思抽烟，就准备换个地方。她刚要走开，穿着制服的列车员就从前边车厢走了过来。 列车员手里提着几个热水壶，谁需要了就给谁倒上热水。而且身上还带着针线包、小药包，发现乘客衣服破了、扣子掉了，都主动上前去帮助乘客缝补，非常热情。常见的头疼脑热的，列车员就从小药包里取药给乘客吃，如果是严重的病症，就需要用广播向整个列车播报，看看乘客中有没有医生能帮忙了。 这种热情的服务，让列车员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笑声和热闹气象。 列车员站在车厢头上，居然开始组织大家唱歌。 赵丽芳站在列车员背后，都有点愣住了。列车员还有这种工作内容的吗？ 可是其他乘客却都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并在列车员的指挥下合唱了起来！ 韩轩阳也笑了：“怎么？第一次坐火车？” 赵丽芳点了点头。第一次坐这个时代的火车。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遇见敌特了，还有点担心。现在看来，你精神还是挺不错的。”韩轩阳上下打量着赵丽芳，她一点儿颓丧受惊的痕迹都没有，面色红润，眉目含笑，看起来过得很顺心。 赵丽芳没想到韩轩阳居然还会关心她的动态，就礼尚往来地询问他现在在忙什么。 “我有朋友说，国家可能会恢复高考。”韩轩阳看了看四周，凑近了一点，低声说，“你各方面都有基础，不如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考个大学，整个命运都会改变。” 赵丽芳一惊，猜到这肯定是原文女主童檬告诉韩轩阳的话。不过，这么机密的事情，韩轩阳怎么会告诉自己呢？ 韩轩阳以为她不相信，小声解释：“相信我，我这朋友说的话很准的。” “噢，谢谢你。”赵丽芳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这样的消息他就这样随便告诉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人，那就不能算是小天使程度了吧？ “你这样告诉我，合适吗？”赵丽芳皱着眉头，“万一要是真的，大家都知道了，你的朋友会生气的吧？” “我相信你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赵丽芳无语，明明随便告诉别人的是你啊。 “我也只跟你说了。”韩轩阳看着赵丽芳脸上的表情，摆了摆手，“你别有压力，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在农村呆一辈子埋没了。” “谢谢你了。”赵丽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是应该感谢韩轩阳看得起自己呢，还是懊丧于自己明明知道的事情还要承一个人情呢？ 唉，总之和这个原文男主相处总是感觉怪怪的，她真的很不习惯这种毫无所图对人付出的雷锋性格，一直当索取这一方的感觉并不好。所以她被殷秀成这种小心眼黑心肝的欺负，纯属心甘情愿？这个结论让赵丽芳自己心里抖了一下。 车厢里的乘客唱了好几首歌，气氛非常活跃，列车员才继续向下节车厢走了过去。赵丽芳是真心佩服他的工作态度。 赵丽芳跟韩轩阳随便聊了几句，就找了个理由回到自己座位跟前。小女孩大概是吃饱了，居然已经趴在妈妈身上睡着了。 抱着孩子的妇女看见赵丽芳，连忙要把小女孩叫起来，赵丽芳阻止了她。 采购员站起身来，说要去抽个烟，让赵丽芳坐。赵丽芳知道对方是故意给她让位子，就道了谢，走进里面坐了下来。 赵丽芳看见这个妇女神色憔悴，眼圈泛红，想了想，还是问她要去哪儿。 妇女不知道忍了多久，被她语气温和地询问，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她说她叫侯丽红，这是去男人部队。她男人在部队当兵，前段时间受了伤住院，她要过去探病。可是家里婆婆身体不好，带不了孩子，她只能把婆婆托给亲戚，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坐火车过去。 这也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带着行李，赶了汽车赶火车，已经在路上走了一天了，又是害怕又是辛苦。想着男人受了重伤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妨碍，以后能不能继续当兵，吃不下睡不好。 说着说着，侯丽红的眼圈就红了。 赵丽芳听了也深有感触，侯丽红这情况比她刚来的时候还差。她当时虽然要照顾三个孩子，但是殷青山老两口能帮忙啊，家务事上她有人分担，又知道殷秀成三年后就会回来，所以她能坚持到最后。 像侯丽红这样的，基本上全靠她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那才是真的辛苦。在这种情况下，她对孩子也不会有太多耐心，只要能把他们养活下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周围的乘客都很同情侯丽红，一路上都主动照顾她们母女，侯丽红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不少。 侯丽红和赵丽芳一样在盛城下车，赵丽芳拉着侯丽红的大女儿，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侯丽红抱着小儿子，背着包袱，跟着赵丽芳下了火车，出了车站。 看着眼前巨大的广场，侯丽红两眼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汽车去丈夫部队。 赵丽芳问她，侯丽红拿出了一封信，是部队战友替她丈夫张光荣写来的，上面写了去部队的路线。 赵丽芳按照信上的地址，带着她找到盛城汽车站，把她送上了去部队驻地的汽车，才跟她挥手告别。 等到赵丽芳找到位于军区招待所的表彰大会报到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好在会议包食宿，否则赵丽芳这会儿就该急了。因为这个时侯住旅社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赵丽芳同志，这是会议资料，明天上午八点钟，就有第一场会议，请你到时候准时出席。”赵丽芳签了名字后，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看她的脸色就郑重了许多。 赵丽芳接过资料，拿着自己的胸牌和房门钥匙，找到了位于自己的房间。 当她看完会议资料后，就明白为什么那个工作人员看见自己签名后，神情就郑重起来了，实在是——这资料里把她吹成一朵花儿了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第68章 这次H省拥军优属表彰大会是由省军区和省革委会联合举办的，会场就设在H省军区大院内的礼堂。 军区招待所的环境比外面的招待所好不少，虽然仍然简陋，但至少干净很多。房间里有两张床，另一张床上放着一本红宝书，应该是有人了。 赵丽芳把自己行李箱里的床单被罩枕头罩拿出来，给另一张床上收拾好，又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在墙边的衣柜里，这才打开了工作人员给她的资料。 看完这些会议资料，她明白了为什么她刚才签到后，那个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和表情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在数百人的表彰名单中，三位省级优秀军属是被放在非常靠前的位置的，而且还有详细的资料介绍。 而关于赵丽芳的资料里，把她夸成了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全心全意为他人付出从来不考虑自己私利的人。 当然，资料上并没有进行这样直接的夸赞，但是列举的一系列事迹却全都是这些赞美的注脚。 丈夫牺牲之后，拒绝改嫁到县城富裕家庭，一心一意照顾公婆和三个年幼的儿女。上工时从不偷奸耍滑，下工后勤快照顾家庭。就连殷青山执意不肯躺在烈士津贴上吃老本，非要劳动的事情，也被安在了她的头上。 在劳动之余，她还一直积极学习，追求进步。她不仅进了扫盲班，从一个文盲变成了一个能够自己读书看报苦练书法的准知识分子，还私下跟农民艺术家学习各种技能，全面提高自己文化艺术水平。 当然，更传奇的是，她的丈夫活着回来了！然后，她还勇敢地和敌特作斗争，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五六二电厂的安全！在敌特组织被剿灭的过程中，她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这资料更新速度够快的啊，这其中要是没有殷秀成的手笔，赵丽芳就跟他姓。 这样一个伟大高尚的妻子和母亲，一个意志坚定的革命群众，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军属。不认识赵丽芳的人，看了这些资料，当然会对她肃然起敬。 原来我这么了不起的吗？赵丽芳一脸懵逼地将封面上印着“为人民服务”、“H省1975年拥军优属表彰大会”字样的会议资料放在一边，把代表胸牌和房门钥匙装好，挎上小包出了门。 代表胸牌是一个方形软塑料片，背后有一个别针，能够别在衣服上。正面是红色的，上面印着金色字体：H省拥军优属表彰大会代表。工作人员说了，凭这个胸牌，能够到军区食堂免费用餐，也能够进出军区，在军区内部对外开放的区域参观活动。 在军区食堂吃了晚饭，又在盛城大街上溜达了一圈，领略了一下七十年代省会的风采，赵丽芳回了房间，看见房间里另一张床上坐了一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审视，赵丽芳对着她点头淡淡微笑：“你好，我是赵丽芳。” “哦，我是王欣茹。” 这个名字赵丽芳有点印象，和她同样是省级优秀军属，排名在第一位，今年应该是四十出头，这样看起来的话，保养得还算不错，不显老。 赵丽芳看资料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王欣茹应该有一定的背景。 她是H省高盘市档案馆的干事，丈夫是一位团长，她没有随军，而是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残疾的公婆，一边培养两个孩子读书。后来，团长丈夫在战场上受伤截肢，她无怨无悔，一个人负担起来家庭重任，并鼓励丈夫勇敢面对困境继续奋斗，继续为革命贡献自己的生命。 王欣茹的主要亮点在于她写了一本书，讲述了一个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的少女是如何背叛自己的阶级，和旧家庭划清界限，勇敢地加入了革命队伍，并嫁给了一位比她大了十岁、出身贫下中农的军人，然后和自己的军人丈夫如何忠于革命忠于党，克服各种困难的故事——几乎就是她的自传了。 这本书被H省革委会点名表扬，王欣茹也因此名声大噪，成为了今年H省的优秀军属。 另一位优秀军属则是一位铁娘子类型的，不但担起自己的小家庭，还是当地的乡镇三把手，工作风风火火，成绩赫然。 跟她们一比，赵丽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特别小家庭小女人的存在。 现在王欣茹见了她并不热情，赵丽芳也就没有什么跟她攀谈的兴致，自顾自地洗漱换了睡衣上床睡觉。 在她擦脸揉脸的时候，王欣茹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再看看赵丽芳床上明显是自己带来的床品，她终于忍不住在赵丽芳拉上薄被准备休息的时候说：“赵丽芳同志，我们是军嫂，不是资产阶级小姐，应该艰苦朴素，而不是追求物质享受，滋长骄娇二气。” 赵丽芳背对着她“哦”了一声：“王大姐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没当过资产阶级小姐，从小就是贫下中农的孩子，不是很懂那种生活。” 王欣茹气得用力拉了一下床头的电灯绳子，啪嗒一声把灯关了。 看着挺小挺嫩的样子，还挺牙尖嘴利的。不过是教育她一句，还不是为了她好？居然就这样讽刺自己的出身！真是不明白了，现在什么人都能评上优秀军属了！生了孩子自己养不是应该的？供养公婆，不过是想让两个老人给她帮忙带孩子罢了！像赵丽芳这样的军属一抓一大把，凭什么会评上她？ 赵丽芳可不管王欣茹在心里怎么骂她，她发现在陌生的地方，她竟然有点失眠。 招待所的墙上没有窗户，她面对着上白下绿的墙壁看了半天，然后又数了半天的羊，热乎乎的出了一身汗，想洗个澡也不方便，非常苦逼地睡着了。 但是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还是按时叫醒了赵丽芳。 她起床的时候，王欣茹还没有醒，赵丽芳轻手轻脚地倒水刷牙，结果刚刷了一半，王欣茹猛地坐起拉亮了灯，顶着一头乱发恨恨地瞪了赵丽芳一眼，就开始穿衣服。 赵丽芳懒得理她，自己加快速度洗漱，然后提着自己的包拿着东西出了门。 吃完早饭，拿着胸卡找到军区礼堂，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坐好，赵丽芳拿出工作人员提前发放的纸笔，一脸认真。她来之前就想好了，殷秀成给自己弄这个荣誉一定是托了关系，自己要是表现不好，殷秀成找的那个人也跟着丢脸，那不是就连累人家了？ 所以不管会议内容如何枯燥，赵丽芳都要用最虔诚最认真的面貌来证明，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优秀军属。 人们慢慢进场，赵丽芳坐在第二排，身边很快坐满了人，左边是另一位优秀军属，那位铁娘子，再往左就是王欣茹。 第一排应该是某些领导的位置，现在还空着不少。 舞台上摆着一溜桌子，桌子上搭着红色金丝绒的布，摆着几只话筒，穿着军装的工作人员在上面忙碌着。 当台下台上的领导们鱼贯而入的时候，赵丽芳知道，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概天下所有的官方会议都是一样的，哪怕是隔了几十年，也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赵丽芳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奋笔疾书，把领导们的讲话重点全都记在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里。 她右边的人不停地看她，赵丽芳都没有空多管。 直到会议中场休息，赵丽芳松了口气，才听见旁边有人幽幽地说：“你，有必要这样吗？” 赵丽芳终于有空转头看这人，原来是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脸色有点发青，眼圈发黑，唇色暗淡，一看就是那种睡眠不好的人。要不是现在这个年代不是后世那种纸迷金醉的时候，赵丽芳都会怀疑他是纵欲过度。 如果排除掉他的脸色和眼圈，这个男人长得还算不错，眉清目秀的。 “怎么没有必要？领导们传达的都是最新的指示，是最宝贵的革命思想，不记下来，怎么回去好好领会中央精神，进行正确的革命斗争呢？”赵丽芳又不认识他，又要竖立自己的优秀军属人设，话说得格外冠冕堂皇。 黑眼圈非常无言地看着她，赵丽芳给了他一个无比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我说的哪里不对？ 坐在赵丽芳前面的人笑了起来，回过头来：“记的什么革命思想？能不能让我拜读一下？” 这个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军装，上衣四个口袋，就是军官的打扮。这个时侯军衔取消了，无法从外表看出他的身份，但是他身上的那股气质，说话时候那种无需多说就理所当然的架势，一看就不是低级军官。 赵丽芳当然不会反对，让领导们看见才能证明组织没有选错人啊。 她站起身来，双手把笔记本递过去：“随便记的，让您见笑了。” 不知名的军官笑着接过笔记本，本来只是随便一看，不过很快就点起了头：“不错，不错。”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错，他翻了几页，说了两个不错，就把笔记本还给了赵丽芳，还温和地鼓励她，让她加油。 赵丽芳很客气地道谢。这期间，身边这个黑眼圈的眼神一直上下打量着她，赵丽芳却没有太大的兴趣跟他多说。 赵丽芳左边的铁娘子也好奇地把赵丽芳的笔记本借过去看，一看就满口夸奖起来，什么字写得好看，记得好整齐又有条理之类的，把挨着她的王欣茹烦得都快坐不住了。要不是前面都是领导，王欣茹都要开口讽刺赵丽芳了。 一个农村文盲，半路出家的玩意儿，能写几个字就忘了自己两腿上的泥了吗？ 王欣茹的祖父可是当初著名的大商人，她小时候家里请的私人教师，教她弹琴插花，书法画画，什么没学过？要不是天翻地覆，那乡下土包子是连她脚上的皮鞋都不配摸一摸的。 带着满心的不平，王欣茹也拼命地记录上面各位领导的发言讲话内容，然后等到再次中场休息的时候，起身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走到第一排前面，双手捧到刚才看赵丽芳笔记本的军官面前：“龚将军，我叫王欣茹，这是我的会议记录，请您指点。” 赵丽芳就坐在龚将军背后，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原来还是个将军？那确实是个人物。而且王欣茹绕过其他人专门来找他，恐怕在这些人当中，这位龚将军的地位也是最高的吧？ “喂，她这是跟你争呢。”黑眼圈笑嘻嘻地跟赵丽芳说，连声音都不肯放低，前面的龚将军和王欣茹都听到了。 龚将军纹丝不动，并没有接王欣茹的本子，而是对王欣茹点了点头：“继续努力。”说完就不看王欣茹了。 王欣茹没有得到期望中的赞许，本来就是羞愤的时候，又听见黑眼圈这大声说出的话，把她藏在心里的一点私心揭穿了，直接就迁怒在了黑眼圈和赵丽芳身上。亏得她还记得这是会议现场，不能闹事，只是狠狠瞪了赵丽芳和黑眼圈一会儿，对着他们的方向哼了一声，踩着皮鞋哒哒哒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赵丽芳瞥了黑眼圈一眼，她当然知道王欣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是这黑眼圈明显是挑拨是非，看戏的拼命垒台，根本对她也没有善意。 接下来，不管黑眼圈怎么跟她搭话，赵丽芳都只是淡淡应上一个两个字，根本不跟他多说。 上午的会议结束时，赵丽芳觉得非常累，不仅是手指手腕累，而且耳朵也累，心也累。 黑眼圈只要有时间，就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问东问西，王欣茹更是时不时投来刀子一样的眼神，就好像她抢了王欣茹的什么宝贝一样。 午餐是集体到食堂吃的，黑眼圈打了饭，毫不在意赵丽芳的冷淡，非常自然地找到赵丽芳对面坐了下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嘉。”黑眼圈笑嘻嘻地跟赵丽芳说，“你的名字我知道，我看见你的笔记本上写了，赵丽芳。” 赵丽芳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点了点头：“林——嘉——你好啊。” 中午回招待所午休的时候，黑眼圈终于消失了。和赵丽芳一起步行回去的铁娘子看着赵丽芳问：“那个林嘉是不是看上你了？你可注意点，你现在是优秀军属，要是……”要是惹上了这种事情，被传出去麻烦就大了。 赵丽芳轻轻一笑：“怎么会？你看看他那脸色，那眼圈，恐怕每天晚上都忙着呢。这种男人连我爱人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我能看上他？” 铁娘子啧啧了两声：“也是，听说你爱人牺牲你都不肯改嫁，现在你们夫妻团圆了，就更不会有别的男人的事儿了。”她是一个短发利落、身体壮实的女人，性格也很直爽，“不过，我要是个男人，我也喜欢你这样的。又漂亮又贤惠，还聪明有文化，多好。” 赵丽芳笑了：“男人喜欢有什么了不起？能让女人喜欢的女人，才是最厉害的。”她用肩头撞了撞铁娘子，“就比如你，我就挺喜欢的。” 铁娘子愣了楞，哈哈大笑起来：“看不出来，赵丽芳你这么有意思。”开会的时候那么一板一眼，简直就像是一个狂热信徒，可是私下说话却这么有趣。 王欣茹没有回房间午休，赵丽芳躺在自己的床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林嘉？呵呵。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第69章 王欣茹不在，赵丽芳正好午休起来冲个凉，然后去会场。 领导们在上午讲完了话，下午就是表彰领奖的环节。除了优秀军属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奖项，省内各地在拥军优属工作中做出突出成绩的单位和个人，都在表彰之列。 赵丽芳跟着王欣茹、铁娘子上台，接受了优秀军属的表彰，省军区的领导和她们三个一一握手，鼓励她们继续加油。三人捧着奖状站在台上，还有专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然后王欣茹代表她们作了讲话，在主席台上念到王欣茹的名字，她起身上台时，还用骄傲的眼神看了赵丽芳一眼，走路的姿势都有力了很多。 赵丽芳大致明白她的心态，不过坐在她身边的林嘉还是低声跟她说：“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又老又丑，怎么会让她上台讲话？我觉得你比她好多了。” 赵丽芳笑：“你觉得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领导。” “我不是领导，可是我认识很多领导啊。说实话，你这样的人才，在一个小县城太浪费了，我帮你找找人，把你调到京城工作怎么样？” 赵丽芳一脸严肃：“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的家就在小县城。” 不管怎么拒绝，在会议结束之后，她和林嘉说的话已经明显多了起来。 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林嘉照例还是坐在赵丽芳的对面，吃完了饭，还邀请赵丽芳一起去外面逛逛：“你来省城一趟，难道不要给家里人带些礼物吗？” 赵丽芳婉拒，林嘉还不甘心，跟着她一起从食堂出来，还是没有说动她。 铁娘子见他终于没有跟上来，才松了口气，看着赵丽芳摇头：“这个林嘉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连个胸牌也没有，偏偏在会场里来去自如。现在看来，他是真的缠上你了，你可要小心点。” “原来长得漂亮了，还有这种麻烦。” 赵丽芳笑了起来：“明天不就回去了吗，我就不信他敢跟着我回家。” 刚说完，一辆小轿车从后方驶来，在赵丽芳身边减速滑行，车窗降下，露出了林嘉那张黑眼圈的脸：“赵丽芳同志，我带你去转转吧。” 这个时侯能开上小轿车的，可比后世那些豪车更拉风。这就像是花花公子开豪车约小姑娘出去兜风一样吧？赵丽芳笑着摇头：“谢谢，不过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招待所那么小气，房间里连电风扇都没有，回去能休息好吗？”林嘉执着地劝说，“车里凉快着呢，走吧，我们兜一圈回来。” 赵丽芳脸上带着微笑，拒绝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 林嘉开着车跟在她们身后，眼睁睁地看着赵丽芳的身影消失在招待所门内，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鼓起了青筋。 “怎么能让这种人参加表彰大会呢？”铁娘子旁观了整个过程，感到非常气愤。林嘉的目的太明显了，就是仗着他有车，还可能有什么关系，专门盯上了漂亮年轻的赵丽芳。这可是军区开的表彰大会，赵丽芳是优秀军属，在这种环境下去勾搭诱惑军人家属，这人的品德太恶劣了！ 他就不怕被人告一个破坏军婚吗！ 赵丽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王欣茹还没有回来。她洗漱之后躺到床上，在心中猜测着林嘉的用意。 林嘉，这个名字一出口，她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今天见了这辆挂着京城牌照的小轿车，就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在原著里，管嘉林曾经化名林嘉，只是原著里对管嘉林的描写从来没有说过他有这么严重的黑眼圈，脸上更是一片青白，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丽芳听着他一口京片子，也没有往管嘉林身上去想。 直到他自己说自己叫林嘉。 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林嘉就是管嘉林了。他出现在表彰大会上，目标就是自己。 管嘉林对殷秀成恨之入骨，宁愿叛国泄密，把他的身份告诉敌特，也要给他的女友报仇，弄死殷秀成。他出现在赵丽芳身边，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意。 也许他是想要勾引自己，给殷秀成戴绿帽子？也许他是想要把自己骗出去杀了，让殷秀成也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赵丽芳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慢慢跟他多说几句，也是想要套出管嘉林的真正目的。但是赵丽芳是不可能跟着他出去，更不会跟他单独相处，把自己放在危险的环境中的。 在军区里，管嘉林也不敢把她公然怎么样。明天会议结束，会务把票发了，她就离开盛城，管嘉林有胆子跟她去南和县的话，殷秀成一定会好好教他做人。 赵丽芳都快要睡着了，王欣茹才回到房间，带着一股幽幽的香气，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赵丽芳，赵丽芳？”王欣茹走到赵丽芳床前，低声叫她。赵丽芳懒得理她，闭着眼睛不说话。 见赵丽芳没有动静，王欣茹蹑手蹑脚地走到赵丽芳床头，打开了她放在床头柜上的布包。赵丽芳听见了纸张的声音，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第二天的会议是分组讨论，为拥军优属工作提出更好的意见和建议，所有人都要提交一份发言稿，并在小组讨论中发言。 赵丽芳认真地引用着伟人和昨天的领导讲话，写出了一份非常主旋律的发言稿，用一种严肃热情的态度完成了整个环节，还获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今天王欣茹看着赵丽芳的眼神再也没有了那种明显的反感，反倒像是胜利者一样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面对她这种眼神，赵丽芳只是微笑。而且还非常友好地去夸赞王欣茹发言稿写得好，向她借过来学习了半天。 王欣茹得意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中午会议结束，会务人员把赵丽芳的火车票发到了她的手里，车票是晚上九点的，到达市里就是凌晨时分。这个时代的火车不多，赵丽芳也没有太大的选择，还是要给殷秀成打个电话，让他跑一趟去接她。 军区招待所总台就有电话，赵丽芳刚刚抵达招待所的时候，用这个电话给殷秀成报过平安。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殷秀成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你好。” “殷秀成，是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赵丽芳竟有些羞赧紧张，殷秀成那张脸不由浮现在脑海里，只是一两天不见，竟然有一种陌生却又奇异的亲近感。 “你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殷秀成的声音带着幽怨。她当天到达盛城后打了一次电话，第二天他等了一天都没有动静，今天会议结束了她才又打电话，这中间她是玩得太开心，把自己给忘光了吧？ 赵丽芳笑了起来：“今天晚上九点的火车，你记得去接我。” 殷秀成在那头哼了一声：“到时候收拾你！” 赵丽芳把车次时间车厢说了一下，殷秀成也没有缠着她多说，现在的电话都是公家的，还有接线员能听到，不适合说一些隐秘性的话题…… 回到房间里，王欣茹不在，不过她的书和笔记本都放在床上。 赵丽芳在房间里收拾了东西，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然是管嘉林。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管嘉林换了理由，“我想给我妈买点礼物，但是不知道买什么，你们女人比较懂，能不能帮我参考参考？” 赵丽芳是打定主意不会跟他出去，以自己要复习会议精神，提高革命思想为由拒绝了他。管嘉林悻悻而去。 没过多久，房门又被人敲响了，赵丽芳还以为是管嘉林去而复返，开门一看，竟然是两个公安。 “你就是赵丽芳吗？”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安大声喝问。 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一左一右从两边围住了她，目光炯炯，赵丽芳顿时感到有些不对。 “我就是赵丽芳，公安同志，有什么事情？”赵丽芳不卑不亢地问。 年青公安大声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怀疑你从事特务活动，现在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赵丽芳第一个就想到了管嘉林。当初殷秀成抓捕他女友的理由就是他女友有敌特嫌疑，所以现在他也想用同样的罪名来抓捕自己，报复殷秀成吗？ 看着面前两个人身上的公安制服，赵丽芳顿时有了想法：“你们是什么单位的？请出示一下你们的工作证件。” 站在前面的公安二十来岁，听了赵丽芳的话十分生气，用手指着赵丽芳的鼻子：“你还挺嚣张的啊！人民公安都敢怀疑？”而站在后面的年近四十的公安则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赵丽芳。 赵丽芳冷静地说：“我是H省军区和革委会共同表彰的省级优秀军属，我的丈夫是从军多年杀敌无数的优秀军人，敌特对他恨之入骨。我不能轻信陌生人，万一要是你们是假的，把我带走杀了报复我的丈夫怎么办？” 赵丽芳本来就住在二楼，她的声音故意放得很大，下面的招待所服务员听得很清楚，连忙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然后噔噔噔上了楼。 “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招待所的领导也来了，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两个公安，这两个人有点脸生，不像是辖区公安。而且一般情况下，公安系统不会插手部队事务，就算是有人举报优秀军属，也应该先给军区打招呼，然后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而不是就这样贸然前来带人走。 这个流程就不对。 “我们是盛城公安厅的。”年纪大的公安上前解释，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为了不让嫌疑人逃走，所以赶得匆忙了一些。” “赵丽芳同志，这只是一次调查。你要相信组织，相信群众，只要你是清白的，组织绝对不会冤枉你。”年纪大的公安语重心长地说。 “你这么做符合组织程序吗？”赵丽芳反问，“对于破坏组织程序的人，我不相信他能够代表组织。” “而且，举报我的证据是什么？难道只要一张嘴空口白话就能举报别人有敌特嫌疑？你们就不进行甄别，不分真伪，只要有人举报，就把被举报者带走调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年青公安气得脸都红了：“我们怎么工作的，用不着向你汇报。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如果你非要拒绝，那就不要怪我当你拒捕了！” 赵丽芳蔑视地看了他一眼：“那我现在举报你有敌特嫌疑，有意迫害优秀军属，存心挑拨军民关系，对有功军人心存恶意！” “你以为你是谁？你说我有敌特嫌疑，我就有了？”年青公安冷笑。 赵丽芳也对他冷笑：“那我请问，举报我的人是不是身份特殊，他说我有敌特嫌疑，我就有嫌疑？他的证据呢，你看过了吗？检查过真假了吗？” 年青公安从身上取下手铐：“我没有必要在这里跟你废话，走吧！”说着，上前就要给赵丽芳铐上。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问话：“住手！什么时候公安系统能够直接到军区抓人了？” 公安系统原来是从军队内部分出去的，这些年大运动之中乱成了一团，近年来才刚刚有所起色，平时根本没有插手军队内部事务的先例。 两个公安回头一看楼下进门的十来个军人，脸色就僵住了。 “谁让你们来的？唐剑锋现在能耐了，居然敢派人来抓军区表彰的优秀军属了？他这是忘了自己也曾经当过兵了吗？”问话的人脸色不怒而威，说出来的话却把两个公安震得不敢作声。唐剑锋正是他们公安厅的老大，以前也是军人出身。 赵丽芳心里松了口气，她努力拖延时间，总算是等来了援兵。她猜的没错，公安和军队两个系统，彼此之间不能随便干涉对方的内部事务。公安直接派人来军区抓她，军区是不会同意的。 而且，这群军人簇拥的领导，正好还是那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龚将军。 两个公安刚才的气焰已经完全消失，年纪大的公安上前解释，还是说事关重大，所以为了保密没有通知军区，为此道歉，但是敌特嫌疑人不能放走，否则就是对国家和人民的不负责任。 赵丽芳有了底气，寸步不让，要他们把证据拿出来，否则就是诬陷。 “你们是不是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属好欺负？我是个女人家，别的不懂，我只知道爱国爱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像我这样安分守己的军属都被你们想怎么诬陷就怎么诬陷，扣上一个敌特的罪名就能随便抓走，到了你们的地盘来一个严刑拷打，让我把所有莫须有的罪名全都承认，那天下还有哪个军属能安心照顾一家老小，给自己的爱人一个安定无忧的后方？军人们在前线打仗，还要担心自己的爱人被人陷害，还怎么能忘我牺牲，为国奉献？” “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什么居心？你们这是想要毁掉我们的子弟兵，毁掉我们的国家吗？” 不管两个公安怎么斥责，赵丽芳还是口齿清晰、情绪悲愤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当初为了上讲台苦练的基本功，在这个世界竟然用这种方式派上了用场。 “你别乱扣大帽子！”年青公安气得跳脚。 赵丽芳针锋相对：“所以扣大帽子是你们的特有权利吗？” 年纪大的公安看着原本严肃的抓捕被搅和得变成了乡间吵架，脸上一片苦涩。他现在很后悔，真不应该为了一点私心，接受了上面的暗示，来趟这一趟浑水。 原以为只是一个农村女人，没有什么见识，只要厉声恐吓就能把她吓蒙带走，没想到这女人这么刁钻，把事情弄得这么大，现在别说抓人，想要收场都难了。 他拉了拉年青公安的胳膊：“小李，我们回去吧。” 年青公安还不情愿，但是看着老公安的眼色，最后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 “不行，你们不能走。”赵丽芳走出来拦住了他们，“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军区当成什么地方了？省级优秀军属，你一张嘴就说有敌特嫌疑，你把省军区和省革委会的领导当成了什么？今天不说清楚，你们别想走！” 年青公安眼珠都红了：“你还没完了！”他指着赵丽芳大喝，“有本事你让我们搜一搜！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嫌疑！” 赵丽芳心中冷笑，果然来了。她咬着嘴唇一脸为难的样子，没有说话。 年青公安看她不说话，顿时觉得占了上风，冷笑着说：“害怕了？要不是军区领导在这里，我早就……” 赵丽芳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年青公安喊：“你冤枉人还没完了吗？你想搜什么？我的包让你搜，房间也让你搜，搜不出来东西，你今天怎么办？你给我道歉！给军区道歉！你敢不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第70章 老公安感觉不对，但是还没来得及阻止，年青公安已经一口答应：“好！” 赵丽芳比他还干脆，扭头冲进屋里，提起自己的随身小布包，打开口冲下就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在了自己床上：“请！” 老公安越发感觉情况不对，这女人一会儿刁钻一会儿委屈，这会儿又好像气得自己把机会送到了他们手里，可是他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给他们交代任务的人确实说过，证据就在赵丽芳的包里，但是之前赵丽芳各种拖延时间，现在军区的领导来了，她却又气得失去理智给了他们机会？ 可是小李已经被赵丽芳气得失去了冷静，一看她居然主动让他搜查，立刻兴奋地走了过去。 招待所领导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龚将军。龚将军就是在进门的时候发了火，把这两个公安给镇住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脸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就那样看着赵丽芳一个人对阵两个公安。 看着龚将军站在门口，身边十来个精悍的战士左右排开，把走廊堵了起来，今天的事情，估计是不能善了。招待所领导消息灵通，对这位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龚将军心中十分敬畏，这会儿也就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最后的结局。 年青公安把赵丽芳倒出来的东西都检查完了，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还不甘心，把赵丽芳的包颠来倒去地翻看，仍旧一无所获。老公安在心中叹气，自己刚才的感觉没有错，这个女人绝对是早有防备，否则本应该出现在她包里的东西不可能不翼而飞。 刚才那种种愤怒不甘，全都是装的！ 搜都搜了，这会儿想走？不可能。没看见门口都已经被战士们堵住了吗？那些战士看着他们的眼神，可都是充满了怒火。在军区诬陷军嫂……老公安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赵丽芳站在一边，看着年青公安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笑着问：“搜完了吗？搜完了我可以把东西装起来了吗？” 小李黑着脸打开了衣柜，仔细检查着，连抽屉的角落都不放过。突然，他兴奋地叫了起来：“看，这是什么？”他站起身来，手中捏着一个粉色信封，对着赵丽芳摇晃着。 赵丽芳一脸奇怪的表情：“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别嘴硬了！”来的时候，上面就是让他们从赵丽芳包里找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里面有赵丽芳进行敌特活动的证据。刚才他还以为这次任务要失败了，谁知道竟然在柜子抽屉里的书里面发现了目标！ 小李得意洋洋地打开信封，大声念了起来：“我最亲爱的管嘉林……同志……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是我这一生最快乐幸福的……时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变得犹豫起来，这是情书吧？ 管嘉林是谁？是这个女人的丈夫？就算是夫妻之间，这样的信件也太过火了吧？ 龚将军的眼神带着没有人察觉的笑意，落在了赵丽芳脸上。 赵丽芳一脸迷茫：“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突然醒悟，“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拿了别人的情书公开读出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不会是准备说，这封情书是怀疑我是敌特的证据吧？”赵丽芳笑得满脸嘲讽，“我还真是开了眼界，回头我得跟我爱人说说，让他学习学习省城公安的先进办案方法。” 小李有些尴尬，老公安也看不下去了：“小李，好了，到此为止，我们该走了。” 赵丽芳抱着胳膊：“到此为止了？那我到底是不是敌特，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两个公安都哑口无言。承认和不承认，都说不出口。 小李举着那封信，突然叫了起来：“先不说别的，你爱人叫什么名字？” “殷秀成。怎么了？” “那你怎么给管嘉林写情书？”小李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个大把柄，就算是证明不了赵丽芳是敌特，一个优秀军属给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写情书，也足以让她丢个大脸。 老公安无奈地叹气，这个小李真是蠢，要是这真是赵丽芳给奸夫写的情书，在他拿到那封信的时候，她早就吓得惊慌失措了。看看赵丽芳现在这样子，一点儿慌张都没有，这怎么可能是她给奸夫写的情书呢？ “什么管嘉林？你说这是我写的？你看见我写了？”赵丽芳不放过一个讽刺小李的机会，“我还以为省城公安都懂得什么叫做拿贼拿赃呢。” “大家都看见了，这是我从你的柜子抽屉里找到的！” 赵丽芳笑了一声：“那个抽屉可不是我的。”她走过去，打开了另一个抽屉，“这个才是。”赵丽芳从里面取出了一叠会议资料以及自己的记录和心得，给小李看资料上写的名字。 小李茫然：“那，这是……” “也许是我同屋的。”赵丽芳随意地说。 龚将军淡淡开口：“检查完了吗？” 两个公安都知道，算账的时候到了。 “走吧。”龚将军只说了两个字，几个战士上前去左右一站，两个公安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小李还不甘心地回头看了赵丽芳一眼，赵丽芳给了他一个甜美的微笑。 龚将军站在门口，看着赵丽芳。赵丽芳乖乖地上前去道谢，要是没有龚将军镇场，她嘴巴再厉害，也没有用。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龚将军看着赵丽芳，露出一丝笑意，“原来多实在的姑娘，都被殷秀成给带坏了。” 赵丽芳“啊”了一声：“龚将军，您认识我爱人？” 龚将军笑而不语，赵丽芳突然明白了，殷秀成弄这个优秀军属走的估计就是龚将军的门路！难怪龚将军专门要她的笔记本看，还夸了她两句，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写得不错呢，原来龚将军是故意给她撑门面的。 今天龚将军来这么快，应该也是早就派人关注着自己呢。 “我们给您添麻烦了。”赵丽芳不好意思地说。 龚将军摆了摆手：“你比殷秀成那小子乖多了。好好休息，晚上的火车是吧？到时候我派人送你去火车站。” “不用了。”赵丽芳更加不好意思了。 龚将军不容她拒绝：“要是你在我这地盘上出了事，那小子可不得把我这天给捅个窟窿出来。算了算了，还是把你囫囵送上火车更安全。” 他从桌上拿起那个粉色信封对着赵丽芳摇了摇，塞到了自己口袋里：“后面的戏你就别管了。” 赵丽芳的心思全都被龚将军看穿，红着脸低下了头。 昨晚王欣茹在她的包里塞了一个粉红色信封，赵丽芳一晚上都没睡好。 等王欣茹一睡着，她就把信封转移到了王欣茹的抽屉里，还好晚上并没有人闯进屋里来抓她。 早上早早起床后，赵丽芳把信封又取了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军区地形图！图上标注了领导办公室、军需仓库等敏感位置，把赵丽芳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用说，这是想要给她扣上一个敌特的帽子，赵丽芳一下子就想到了管嘉林。 管嘉林的女友就是被怀疑是敌特，跳水自杀的。他肯定是想把同样的罪名给赵丽芳安上，让殷秀成尝尝他当初绝望痛苦的滋味。 而王欣茹则被他用某种手段收买，帮他栽赃陷害自己。 赵丽芳早就对管嘉林十分憎恨，现在看破了他的阴谋，当然想要反击。仅仅是把证据毁掉自保，她并不满足，但是赵丽芳也没有什么能够把管嘉林置于死地的办法，所以干脆就恶心他和王欣茹一把。 她借了王欣茹的发言稿观看，发现王欣茹写的是非常标准的宋体字，不得不说，王欣茹是下了功夫，写得就像是印刷体一样。这样的手写体给人的感觉是非常稳重可靠，但是却也因为没有个性，非常好模仿。 赵丽芳就在休息的时候跑到厕所，偷偷地用宋体写了一封信，一封以王欣茹的口吻写给管嘉林的情书，还套用了王欣茹资料里介绍她那本书的一句话，然后把信放在了那个粉色信封里，塞到了王欣茹抽屉中的书本中夹着。 就算是那个公安不搜查，赵丽芳都要激得他全屋搜查。也就是那个小公安年轻气盛，被她针锋相对一番之后就失去了理智，一步步地按照她的计划走进了陷阱，成功地把那封信找了出来。 用情书恶心管嘉林这种手段，在龚将军这样的人眼里，大概就像小孩子玩闹一样吧……但是龚将军就这样站在门口，一个字也没说，他的存在却逼得两个公安不得不低头，现在对她的小把戏也只是宽容一笑。 赵丽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越想越觉得羞窘。 龚将军转过身准备走，又停下脚步：“小姑娘，干得不错。”这样才是咱们特殊部队的家属嘛！ 赵丽芳猛然抬头，看着龚将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 王欣茹逛了一圈盛城，买了两瓶平时不舍得买的面霜，回到军区招待所的时候心情十分愉悦。然而，她一进门，就被总台的服务员拦住了：“王欣茹同志，有人找你。” 王欣茹一转头，两个战士从一边走了过来：“王欣茹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 坐在面色严肃的军区审查小组面前，王欣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发誓：“这真的不是我的，我没有写过这封信，也不认识什么叫管嘉林的人！” “那你说说，昨天晚上你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王欣茹立刻哑火了。 最后，她还是顶不住压力，承认了她昨天晚上和人见了面，收了人家的钱和香水。 “林嘉只是让我把信偷偷藏在赵丽芳包里，他说他喜欢赵丽芳，想约赵丽芳出去玩，赵丽芳却不去，所以他只能写了情书给赵丽芳，让我偷偷地塞进她的包里。等她发现了，也已经回了南和县，不会来找我算账的。” 王欣茹承认，她觉得自己才是军嫂中最出众的一个，可是赵丽芳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还得到龚将军的夸奖，她的风头都被抢光了。所以明知道林嘉追求赵丽芳是不对的，她还是答应了帮忙。 “我就是想让她丈夫发现，跟她吵架，让她没那么得意。”不是说赵丽芳的丈夫现在是刑侦队长吗？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然后怀疑赵丽芳在盛城和别的男人偷情，说不定还会打她耳光！看她还能不能天天卖弄风骚！ 王欣茹哭着承认错误，拼命辩解自己并没有恶意，更不认识什么叫管嘉林的人。 “管嘉林，就是林嘉。”坐在桌子后面的军人语气平淡地告诉她，“所以，你跟管嘉林晚上独处了半个多小时，却告诉我们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王欣茹张大了嘴巴，泪水都滑到了嘴里，也忘了闭上。林嘉就是管嘉林，这到底是什么鬼？ “而且，你看看这笔迹。”王欣茹接过那封信，一看字迹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为了跟那个从小学过书画的资产阶级小姐身份划清界限，特意练习的宋体字，周围那些没有文化的人都夸她的字像是报纸上印出来的一样整齐好看，单位领导也经常夸她，所以她就把标准的宋体字当成了自己的一个长处一直坚持了下来。结果现在一看，这封信里的字迹也是标准得不能更标准的宋体字，就算是送到她的单位里，大家也都会相信是她写的啊！ 更别说这信里还引用了她出版的那本书里非常著名的一句：“过去的沉重和黑暗，我已经决心抛弃，而你就是我一心追求的光明。”她在书里用来表明自己追求革命的决心，在这里却被用来表达她抛弃家庭和管嘉林在一起的决心？ 这是谁干的这么狠？这简直是让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啊！ “如果你真的和管嘉林有不正常关系，我们要考虑取消你的优秀军属荣誉，并且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对你背叛军婚的作风问题进行追查。” 几个军人站起来走了出去，门后传来了王欣茹撕心裂肺的喊声：“我没有！不是我！别这样啊！” “我都四十多岁了，他才多大？我哪里会有这种念头？” …… 龚将军的办公室里，赵丽芳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坐吧。”龚将军脸上表情不多，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但就是有一种让赵丽芳敬畏的气质。 “王欣茹那里，我让人吓了吓她。”龚将军简单地说。 王欣茹其实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随意无辜，她说只是嫉妒赵丽芳抢了她的风头，所以才会答应管嘉林送情书去挑拨赵丽芳的夫妻关系，这应该是真的，但却不是全部。其实她恨赵丽芳，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省军区之前做了一个调查，发现很多军属过得非常艰难，就算是有了军属补贴，也还是面临着巨大的经济压力。因为家里缺乏主要劳动力，造成了大部分军人家庭的贫困。想要解决他们的贫困，当然是提高军属补贴。 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的国家面对着各种困难，财政上根本没有办法拨出这么一大笔款子，只能给了政策，允许省军区自己想办法。 省军区开了会，又和省革委会通了气，决定军区自办企业，赚了钱给军属们提高补贴。 这个企业挂在军区名下，负责人已经定了下来，但是下面的中层还没有确定。王欣茹想要把她的丈夫活动一下，调到这个企业里当个中层干部。 王欣茹能够评上优秀军属，是因为她在革委会里有关系，认了省革委会某个领导的爱人当干姐姐，过年过节送礼问候，平时巴结得好。加上她确实有点手段，写了本书被革委会大力表扬，也就成功通过了选拔。 可是给她丈夫调动工作的事情却不是革委会说了算的，主要还是龚将军来把关。王欣茹来开会之前，就打听到了这一点，所以早就想好要找机会在龚将军面前表现，谁知道龚将军对她不理不睬，却对赵丽芳温言嘉奖。 王欣茹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失败，都是因为赵丽芳抢走了龚将军的注意力。也许赵丽芳也是想把自己那个在乡下小县城工作的丈夫调到盛城来当干部呢？ “所以说，还是我连累了你啊。”龚将军微笑。 赵丽芳根本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的利益，听了连忙摇头：“这跟您没有关系，心地不正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觉得别人挡了她的路。” “王欣茹不用再讨论了，她的事情会有人去处理的。现在我就想问问你，赵丽芳同志，你有没有兴趣来咱们军区这个筹备中的企业里来工作？” 赵丽芳惊讶地看着龚将军：“我？” “对。”龚将军点了点桌子，“我觉得你很合适。” 聪明机灵，警惕性高，敢于反击，能写字会写文章——情书也能看出来水平啊——关键还是殷秀成的爱人，正好把那小子也带过来，太划算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第71章 “部队人才济济，哪里轮得到我？”赵丽芳谦虚了一句，不准备贸然答应。龚将军这是什么级别的人物，手中随便扒拉扒拉就能有不少人才，她这点小聪明算得了什么？而且听龚将军的话，这军办企业的水不浅，她这种外来人可不敢随便往里跳，一不小心淹死了可没人负责。 “再说了，这种大事，我一个人也不好决定。”虽然很感谢龚将军的照顾，但是赵丽芳还是没有轻易答应他的邀请。殷秀成之前跟她说过计划调去京城，她就算是想答应，也应该跟殷秀成商量一下。 龚将军理解地点头，毕竟家里还有老有小的，是不能那么随意就决定。 “将军，唐厅长他们来了。”龚将军的勤务员进来汇报。 龚将军把那两个公安扣了下来，打电话让省城公安厅的唐剑锋来领人，结果那边的人现在才到。 赵丽芳站起身来，龚将军却示意她留下。 既然是给自家人的家属出头，当然是要把事情办个完整。人家当事人小姑娘都有这个心气，一直挺着腰板要道歉，自己却把人放走了，连个错都不认，以后他还有脸去见这些特殊部队的老部下吗？ 唐剑锋的脸色很难看，他站在门口，对身后的人冷笑：“霍主任，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说，我们公安厅庙小，担不住你这大手笔。” 使唤他手下的人，顶着他单位的名号去得罪龚秋林！龚秋林那是什么人物？当初在特殊战线都是有名的狠人，别看他这十几年好像在军区里安安稳稳没有太大存在感，但是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有几件大事都是他在幕后推动的。 唐剑锋以前好歹在部队里好歹也跟龚秋林认识，不算有交情也多少有点香火情。他刚调到H省公安厅，正在整顿整个省厅的风气，树敌不少，可不准备再跟龚秋林对上。 谁想到省革委会的副主任霍胜天，打得好一副算盘。用公安厅的人去军区抓优秀军属，有了功劳是他的，得罪人就让他唐剑锋上？怎么想得那么美呢？所以唐剑锋接到电话之后，就直接去革委会抓着霍胜天拽了过来，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干净！ 一个四五十岁、发际线很高的矮胖男人一脸尴尬地走了进来：“老龚，你看这，都怪我工作做得不仔细，只想着快点抓到敌特，保护国家利益，才弄出了这个误会……” 龚将军根本不接他的话，就那样坐在桌子后面，冷冷地看着霍胜天的表演。霍胜天脸皮再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有点挂不住。好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还是勉强撑了下来。 两个公安也被带了过来，霍胜天连忙让他们向龚将军道歉。 “不是向我道歉，是向被他们诬陷的无辜军属赵丽芳同志道歉。”龚将军面目威严，“一位省级优秀军属，就这样被人毫无证据地诬陷，这种事情性质太恶劣了。如果传了出去，所有军人和军属都会受到严重的感情伤害，军队的尊严和信誉也会遭到极大的破坏！” 现在是龚将军说什么，那边的人应什么，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在军区地盘上找事还失败了，再敢多说直接被扣下来拖一段时间，被好好招待一番，谁还能替他们出头不成？ “赵丽芳同志，对不起……”年青公安满脸羞窘，简直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之前有多么愤怒正义，这会儿就有多么羞耻愧疚。 唐厅长正在整顿公安厅的风气，据说他也在被整顿之列，为了以后的前程，他才接受了霍主任的暗中指使，来军区冒险抓捕赵丽芳。但是他是真的认为赵丽芳有敌特嫌疑的！就算是程序有点不对，但是结果却是正确的。谁知道到最后，程序是错误的，敌特嫌疑也全都是捏造的！ 刚才被扣押起来之后，看守他们的战士非常愤怒地给他们讲了赵丽芳的事迹，一个这么善良优秀的军属，被他们这样诬陷，年青公安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所以当被要求道歉的时候，他确实是真心实意地认错赔礼。 老公安就和他不太一样了，老公安的神情认真，道歉的话语也很流畅，但显然并没有太多真情实感。 他跟小年轻不一样，从开始就闻到了这次抓捕行动中的阴谋气息，而斗争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现在他们失败了，就老老实实当个失败者。 两个公安道完歉，赵丽芳板着脸点了点头，目光却转向了霍胜天：“霍主任是吧？是有人向你举报我从事特务活动？现在既然事实证明这是一种诬陷，那么也请你把这个诬陷军嫂的反动分子交出来吧。” 她跟霍胜天素不相识，霍胜天没有理由来陷害自己，他只是管嘉林派出来咬人的狗罢了。既然龚将军给她撑腰，赵丽芳当然要继续追究下去。 霍胜天怕龚将军，可不怕一个小军属。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丽芳：“举报的群众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革命事业，主席说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证明了小赵同志你没有嫌疑，也是一件好事。至于举报群众，就不用你操心了。” “霍主任这么说的话，明天我就去举报你贪污受贿，盗窃国家机密。放心，以您的党性和品德，组织很快就会证明您是清白的，这也是一件好事，让广大群众对您更加信任尊敬。当然，我也是为了保护咱们的伟大事业，并无私心，希望霍主任到时候不要怪我。” 霍胜天气得用短粗的手指指着赵丽芳：“你，你，你敢？” 赵丽芳一脸恭敬：“本来是不敢的，不过霍主任刚才说的话点醒了我。我也有一腔为革命事业奉献的热心，相信您能够理解我的好意，并且像对待举报我的群众一样对待我。” 霍胜天冷笑起来：“小赵同志很有想法，那我就等着你的举报了。”一个小小的军嫂，要不是在军区，他分分钟就能收拾她！ 赵丽芳看出他的不以为意，转头去问龚将军：“龚将军，我能把举报信交给您吗？” 龚秋林点头：“当然。” “那您会认真对待我的举报吗？” “对待群众举报，我们一贯严肃认真，一查到底。”龚将军的话让霍胜天刚才还带着狠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赵丽芳的话他能够当成耳旁风，但是同样的话从龚秋林嘴里说出来，分量可就大不相同了。 真要是让龚秋林去查他，他自己身上这么多破事儿，绝对要弄个身败名裂。但是霍胜天这次出手对付赵丽芳，也不是他自己乐意的，而是被那位给逼的。当初他落了大把柄在人家手里，现在不得不还债。事情没办成，霍胜天已经心里忐忑了，怎么还敢把那位给牵扯出来？ 他眼珠一转，决定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缸。 “其实，举报的群众也……” “举报赵丽芳的，就是我。”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手指间夹着燃烧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走到龚将军面前的烟灰缸上按灭，“龚秋林，你枪毙我啊？” 管嘉林穿着一身军装，一脸的无所谓，把头伸到龚将军面前，一只手指顶在自己太阳穴上：“来，我看看你敢不敢……” 整个办公室都静了下来。 管嘉林身份特殊，如果没有铁一般的证据，在座的就算是龚将军也不能真的把他给杀了。 龚将军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管嘉林丝毫不肯退缩，就那样冷笑着伸着头，他不相信龚秋林真敢打死他。龚秋林可不是那种冲动的年龄了，要是龚秋林敢真的一枪崩了自己，受损失更大的还是龚秋林这一系。一个实权中将，兑一个少校，明摆着吃亏的生意，龚秋林怎么会做？ 到了这个时候，不就是比一比谁更狠吗？ 就在这时，管嘉林的头发被人猛然一拽，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一贯心思深沉的龚秋林都一脸震惊，看着那个站在管嘉林面前的窈窕身影。 管嘉林耳朵被扇得嗡嗡作响，努力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打自己耳光的竟然是赵丽芳。他愣了楞，随即大吼起来：“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赵丽芳针锋相对，“像你这样的小人、叛徒也配穿军装？你穿着军装诬陷军属，你不觉得良心有愧？” “你居然还有脸来军区耍无赖？你怎么不回家去抱着你妈的腿告状呢？告诉你妈说，妈妈，我在外面做坏事被人揭穿了，他们竟然敢怪我，你快来帮我！” 管嘉林被她劈头盖脸耳光加痛骂搞得有点懵，他站直了身体，摇了摇脑袋，看了看周围，才清醒过来。 赵丽芳这一耳光用了全身力气，这会儿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痛，提醒着他刚才被这个女人打了的事实。 管嘉林深陷的眼窝里一片阴鸷，死死地盯着赵丽芳：“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打过我耳光。” 龚秋林对一旁满脸警惕的两个警卫员使了个眼色，警卫员上前护住了赵丽芳，生怕管嘉林突然动手打她。 龚秋林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赵丽芳，她是真的机灵，发现自己进退两难的时候，就直接冲出来给他解了围。反应快，胆子还大，比一般的男人都胜过几分。 既然小姑娘这么仗义，他就不能让人家在自己这里吃了亏。而管嘉林这样的公子哥儿，大概以为这世间最可怕的事就是死吧？以后他会让管嘉林知道，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的。 赵丽芳被警卫员护着向后退了几步，管嘉林却冷笑起来：“你倒是聪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还假装不知道，逗着我玩很有趣是不是？” “你有什么身份？你不就是林嘉？不就是那个纠缠我好几天却没有成功的无耻之徒？就因为我不肯坐你的车出去兜风，不肯接受你的邀请出去溜达，你就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报复我？你还要不要脸？在军区勾搭军属，被拒绝了就诬陷我是敌特？” 有两名精悍的警卫员在身边护着，赵丽芳心里无所畏惧。 不知内情的霍胜天、唐剑锋、两个公安以及其他战士，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管嘉林。弄了半天，他污蔑人家是敌特，就是因为人家军嫂不肯被他勾搭？这样的人真的不配穿这身军装，真是道德败坏，又黑又毒。 年青公安小李更是后悔得不得了，他对着管嘉林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赵丽芳同志，对不起！我真是……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能跺了跺脚，一脸羞愧地扭头离开了。 老公安看了看周围的情景，觉得这样的神仙打架，他没有资格掺和，也跟着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霍胜天和唐剑锋，唐剑锋呵呵一笑：“老龚，对不住了，这事儿是我没管好手下，回头请你喝酒。”唐剑锋也走了。 霍胜天苦着脸，看看管嘉林，再看看龚秋林，两个林他都惹不起啊。 “我，我，管少，咱们也走吧。”他的把柄还在管嘉林手里捏着，最后只能来劝管嘉林。 管嘉林狠狠地瞪着赵丽芳：“好样的，你有种，赵丽芳，我记住你了。” 他扭头想走，赵丽芳却不让他走：“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管嘉林气得都笑了：“我给你道歉？”他恨不得弄死殷秀成的女人，没有成功他只觉得遗憾，要不是龚秋林护得紧，刚才他就想狠狠扇回去。现在还要他道歉？ “你想得美！” 赵丽芳挑了挑眉毛：“我长得美，当然想得美。哪像你，心黑，眼圈也黑。” 管嘉林刷的一下从腰间拔出了枪，对着赵丽芳的方向：“你信不信我现在打死你，大不了我给你偿命，也让殷秀成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赵丽芳被黑洞洞的枪口瞄着，整个人都被恐惧笼罩了，她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口齿清晰地说：“那你就开枪啊！”要是管嘉林有给她偿命的勇气，早在第一次见面就能把她打死了，还用等到现在？ 两个警卫员瞅准时机，猛地扑上去，一个人扭住了管嘉林的胳膊缴了他的枪，另一个人把他按在了地上。 赵丽芳双腿发软，踉踉跄跄走了两步，不顾形象地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心脏跳得好像要从胸口冲出来一样。 “管嘉林，你擅自使用枪支，威胁首长安全，请跟我们接受调查。”龚秋林的心腹军官连忙上前，让人把管嘉林押了下去。 之前没有把柄，现在管嘉林动了枪，事情就闹大了。 赵丽芳缓了口气，一个水杯递到了她的手中，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龚将军亲自给她端过来的，连忙想要坐起。龚将军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她不要起来，自己也在赵丽芳身边坐了下来：“小赵同志，你很不错。” “您就别夸我了，我都快吓得站不起来了。”刚才被管嘉林用枪瞄着的那一瞬间，赵丽芳是真的觉得自己要被死亡吞噬了。两辈子都没有见过枪的普通人，真的快要吓死了好吗？ 龚秋林笑而不语。一些上过战场开过枪的，在这种时候也未必有这种勇气，一个女人，就更难得了。 “管嘉林的事情，你别管了。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让人送你上火车。” 将军就是将军，派了车把赵丽芳送上火车后，还给她调了个软卧的位置。列车员把赵丽芳当成贵客，特别尊敬。 软卧车厢只有赵丽芳一个人，她躺在座位上，心潮起伏。 管嘉林这样的人，真是罪大恶极。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竟然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要是有办法，她一定要搞死管嘉林！可恶！ 不过这一次，管嘉林的所作所为可是等于在H省军区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她就不信H省军区的这些领导都是菩萨性子，不跟他计较。 列车晚点了半个小时，到达市里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半多了，列成员非常殷勤地帮赵丽芳拎着行李箱，把她送上了站台。 赵丽芳一眼就看见了站台不远处那个修长的身影。 后半夜的站台上，接站的人不多，殷秀成还是穿着那身上白下蓝的夏季警服，身姿笔挺地站在高高的路灯下，目光注视着前面的车厢，显然是在搜寻赵丽芳的身影。 赵丽芳提起行李箱，向着他走了过去，越走脚步越快，很快变成了小跑。 殷秀成察觉到了动静，转头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灯光下，他的眼睛明显弯了弯，嘴角的弧度也不由变大。 看着夜风中裙角飞扬着向自己跑来的赵丽芳，殷秀成也迈动两条长腿迎了上去，还张开了双臂，准备在她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把她抱起来，嗯，还可以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来个旋转…… 然而就在距离他只有两步的时候，赵丽芳收住了脚步，仰着头看着他笑：“你怎么还没弄死管嘉林？”大反派一号应该是克制二号的吧？ 呃，殷秀成的手臂慢慢垂下来。管嘉林！又是你！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第72章 殷秀成期待中的抱抱不翼而飞了。他拎着赵丽芳的行李箱，跟在赵丽芳身边，全身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上了车，殷秀成本来想给媳妇儿系个安全带，也能找到机会抱一抱亲一亲，结果赵丽芳动作利落得很，咔嚓咔嚓就系好了。 后半夜的公路上十分安静，吉普车疾驰而过。 赵丽芳坐在副驾驶上，侧着头看殷秀成，总觉得他身上在冒冷气呀，是她的错觉吗？赵丽芳托着腮，大反派的侧面曲线还挺好看的，额头饱满，鼻梁秀挺，下巴弧线优美，配上白净的皮肤，斜飞的凤眼，啧啧啧，皮相真不错。 殷秀成被她这样盯着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好看吗？” 赵丽芳连连点头：“好看。” “好看也没见你亲亲我。”殷秀成幽怨的气息都快要溢出来了，“你这是在盛城玩得开心了，把你男人都忘到脑后了吧。” 说起盛城，赵丽芳就又想起了那个可恶的管嘉林：“刚才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什么时候才能把管嘉林弄死？那个人真是太可恶了，又黑又毒。” 殷秀成皱起了眉头：“他又干什么了？”他已经把资料托人送去了上面，按照他的估计，现在就应该已经起效了。管嘉林这个时侯应该焦头烂额才对，不会还有心思去对付赵丽芳吧？ 赵丽芳把她遇到管嘉林化名的林嘉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然后就第一次看见殷秀成脸上露出满面冰寒的表情。当听到赵丽芳扇了管嘉林一个耳光的时候，殷秀成也是一脸震惊。他还不知道赵丽芳有这么彪悍的一面呢！这么看来，当初媳妇儿只是挠了他一爪子，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他跟管嘉林对立这么久，也没有能扇管嘉林一个耳光啊。 还来不及对赵丽芳竖大拇指，就听见赵丽芳说，管嘉林用枪对着她威胁她要打死她——吉普车猛地一个刹车，甩着尾巴停在了路边。殷秀成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眼睛都瞪起来了：“你！你！” 他真是没有话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虽然现在赵丽芳好好地坐在他面前，但是想起当时的情景，殷秀成还是满心后怕。管嘉林这个人，从当初江美娜跳桥而死之后，就差不多疯了。如果是个正常人，做事还会考虑利害，但是疯子是不讲这一套的！ “你以后给我离他远点！”殷秀成喝了一声，然后狠狠地握紧拳头，“不行，明天我就去京城一趟，非得弄死他不可！” 以前管嘉林还只是因为赵丽芳是殷秀成的妻子而顺手对付她，从这次开始，说不定管嘉林就会专门针对她了。不能给他机会，别的不说，管嘉林是有枪的，万一他觉得无路可走的时候，想要拉赵丽芳垫背怎么办？ 原本是不想惊动军区首长的，但是这次看来必须启用这个特殊通道，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了。 而且这次管嘉林又得罪了龚将军这边一系人马和H省军区，中立的人都越来越少了，他的靠山刚刚倒台，直接弄死以绝后患最好。 殷秀成想清楚之后，转过脸来看着赵丽芳：“以后不能这样冒失了，你根本不知道管嘉林会不会发疯！” 赵丽芳哼了一声：“那他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再说了，当时他就用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子，把头伸到龚将军跟前，让人家打死他。龚将军打死他也不合适，退让就没有了气势。龚将军要是退了，谁给我撑腰？没人给我撑腰，说不定我当时就得被他们压着追问调查，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殷秀成看着她的小嘴又开始得吧，气得都笑了。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身过去就堵住了她的嘴。 “走开！走开！”赵丽芳用力推他，“就会这一套！” 殷秀成捧着赵丽芳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想到你被他用枪指着的场景，我就害怕。”他抓起赵丽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现在还没缓下来呢。” 说着，殷秀成挪了挪身体，整个人都移到了副驾驶座前，双膝分开跪在赵丽芳身体两侧，嘴巴一下一下啄她的脸：“你个小混蛋，让你一个人出去一趟，真是要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他只想着在龚秋林的地盘上，开个表彰大会，两天的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谁知道管嘉林这个疯子竟然不顾京城的危机，亲自跑去盛城找赵丽芳麻烦去了。而这个女人，明明猜到了管嘉林的身份，却不给他打电话求援，自己一个人在那儿鼓捣鼓捣，要跟管嘉林硬碰硬！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小猫…… 赵丽芳被殷秀成紧紧压在座位上，按在他胸口的手感觉到薄薄的衣服下有力的心跳声，眼看着他的脸一点点逼近，感到唇上温柔的触碰，不由闭上了眼睛。 以前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恋爱中的男女动不动就喜欢接吻，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唇舌之间的辗转，呼吸交错，毫无缝隙的紧紧拥抱，紧紧贴在一起的心跳声，是真的能够传递感情的。 那是语言无法表达的一种感受，只能用最直接的身体接触来体会。 就如现在，明明殷秀成什么也没说，但是他从温柔到狂野的吻，就已经把他对她的珍惜和渴望表达得清清楚楚。 有一个男人，打开自己的所有防御，用最直接的亲密接触邀请你加入他的生命。而这个男人，又正好是你心中喜爱的，那么这种肌肤接触的快感就会成倍叠加，让人无法抗拒。 赵丽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当殷秀成隔着警服抓着她的手，满目情潮地在她耳边哑声说“媳妇儿，别急”的时候，她才突然清醒过来，红着脸去推他：“快去开车！” 殷秀成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砰的一声撞到了车顶，发出了一声哀叫又倒在了她的身上：“我……让我缓缓。” 赵丽芳感觉到他的情况，咬着嘴唇忍着没有笑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殷秀成才用看负心人一样的眼神看了赵丽芳一眼，自己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绕回驾驶座上，发动了吉普车。 开了两个小时回到县城，路上已经有了早起的行人。 赵丽芳刚进门，堂屋就亮起了灯。老太太安排着要给她做个饭让她吃了睡，赵丽芳说要自己去做，殷秀成却不吭一声，跑到厨房去给赵丽芳下了碗鸡蛋面。 跟老太太说了几句开会的趣事，说龚将军认识殷秀成，她还以为龚将军表扬自己是因为自己笔记做得好，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殷秀成，听得老两口咧着嘴巴乐。不管什么时候，儿子总是比儿媳妇更重要的，夸殷秀成一定会让他们高兴的。 “他们三个什么时候起床？”赵丽芳在窗户外听了听三个孩子的动静，还睡得香着呢。 殷秀成回答：“这不是放暑假了吗，也没怎么拘着他们，冬雪起床最早，大概七点钟，小凤七点半左右，小虎总是要磨蹭到八点多。” 想想这个暑假，赵丽芳前所未有的忙碌，先是被敌特绑架，然后又是养伤，又是开会，竟然没有太多时间陪着三个孩子。好在殷秀成大部分时间都能定时回家，还能弥补一些赵丽芳缺席的生活。 “你别等他们了，去睡吧。” 等赵丽芳洗了上床，殷秀成就跟她说自己准备去请个假，上京去把管嘉林的事情处理完，让她在家里带着孩子小心点。 “我会让林大新和崔立军提高警惕的，有事就去找他们。”殷秀成叮嘱了一番，看着赵丽芳睡着，就回到自己屋里写材料去了。 赵丽芳在盛城的经历也要写个资料备着。这段时间他可没有闲着，乌鸦那些人的口供，物证，潘盈那边的口供，物证，管嘉林和这些人联系的链条都捋清楚，配上确凿的证据。这些已经送去了上面。 还有赵丽芳在赵家庄和后山村的举动，所有她那些破绽都要小心缝补。好在他精通话术，社员们又淳朴简单，原本模糊不清的印象，被他刻意暗示描述之后，基本上都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说多了他们自己都会以为这就是真相，是他们自己的记忆，以后再有什么人去调查，也只能听到殷秀成给他们塑造的这些内容。 殷秀成当初立功太大，从敌占区回来之后，受到了专门负责特殊战线工作的三号首长的亲自接见和表彰，只是那些表彰只能躺在档案袋里，不能拿出来公之于世而已。 以前他只想着利用政局变化，将管嘉林弄下去。但是现在管嘉林既然对赵丽芳动手了，他就必须动用雷霆手段了。 天色渐亮，殷秀成洗了把脸，带上东西跟父母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出差，就离开了家。 赵丽芳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对着窗外叫了一声“宝贝们”，三个孩子就立刻应召而来，争先恐后地爬到了床上。 赵丽芳坐在床上，手中拿着蒲扇扇着风，笑着问他们暑假怎么过，接下来的一个月暑假时间，她能够陪他们一起度过了：“你们的暑假作业呢？” 只有冬雪有暑假作业，龙凤胎没有。 “我的作业早就写完了！”冬雪知道妈妈这段时间事情多，一直没有说什么，现在看着妈妈有了空，高兴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跟妈妈学着做衣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前段时间已经能够用碎布头做出小衣服了，她想学着做一套真正能穿的衣服。 赵丽芳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行。” 小凤的要求就是给她买点书看，然后想学习毛笔字，赵丽芳也答应了。 “我想去游泳！”终于轮到小虎了，他举着手在床上跳，“去河里游泳！” 赵丽芳思索了一下：“等爸爸回来了，让他陪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妈妈一个人带着你们三个，害怕照顾不过来，不安全。” 小虎“哦”了一声：“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赵丽芳耸了耸肩膀，她也不知道，只希望殷秀成一路顺利，早点把管嘉林按死，早点回来吧。 殷秀成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十几天的时间，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但是迈进院子的步伐却充满力量。 小虎第一个发现了他，兴奋地冲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爸爸，你可回来了！”殷秀成丢下手里的公文包，抓住他架在了脖子上，小虎抱着他的头咯咯笑，“妈妈，妈妈，我们能去游泳了！” 赵丽芳从厨房走出来，系着围裙：“你就记得游泳。”这些天，小虎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去游泳…… 殷秀成把小虎放在地上，原来对他这么亲热不是想他了啊！ 夏天太热，大家都没有太大胃口，赵丽芳擀了面条，煮熟之后过水，然后配上黄瓜丝、蒜泥、醋和香油，倒是都吃了不少。 吃了饭，大人们都要午休，孩子们却精神百倍。但是因为之前赵丽芳被绑架的事情，大人们都不许他们中午乱跑，只能插上院门在家里自己玩。 冬雪和小凤在走廊底下抓子儿玩，就是用瓦片敲碎磨成一个个圆形小块，用各种手法把这些小块抓起来的游戏。小虎跟在一边凑热闹。 “怎么样？事情顺利吗？”看出来殷秀成的疲惫，赵丽芳倒了一杯温水，加了一滴灵水，递给他。 殷秀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还是家里的水好喝。”他把水杯放在桌上，往后一倒躺在了赵丽芳床上，“累死我了，这些天我就没闲着。” 他换上了赵丽芳给他做的银灰色家居服，长手长脚地一躺，把赵丽芳的床都快填满了。 赵丽芳坐在床边，看着他，等着他讲下去。 殷秀成展颜一笑：“总之，上边的首长亲自批示了，说管嘉林叛国害民，罪大恶极，必须严惩。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关起来了。” 殷秀成亲自去送了管嘉林一程，亲自看着载着管嘉林的囚车进了京郊著名的监狱里。一旦进去，要么就是死刑，要么就是终身监禁。 管嘉林看见殷秀成的时候，差点从囚车中跳出来。隔着铁栅栏，管嘉林挥动着带着手铐的手对殷秀成大喊：“殷秀成，我就知道是你个王八蛋！当初你害了美娜，现在你还来害我！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全家死绝！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殷秀成，我一闭眼睛，就看见美娜从大桥上跳下去的那一幕！这么多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从没有忘记过，你所做的一切！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放过你！杀不了你，我总能杀了你家人，杀了你的那些小王八蛋！” 看着管嘉林疯狂的样子，殷秀成觉得自己赶到京城惊动军区首长真是做对了。按照管嘉林这样的思维方式，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殷秀成害了他一辈子，他永远不会悔过，不会放手。 “所以他就这样鞠躬下台了？”赵丽芳点了点头，很好，果然还是要大反派一号出手，才能对付大反派二号。 殷秀成发出两声带着疲惫的鼻音，慢慢闭上了眼睛。 赵丽芳看他累了，就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肚子，走出了房门。 赵丽芳一出去，殷秀成的眼睛没有睁开，手指却十分灵活地解开了自己的上衣扣子，把衣角往上拨开，裤腰往下拽了拽，嗯，这样的姿势和角度，漂亮的腹肌就都露出来了吧？上次在吉普车里，他可是发现了，媳妇儿很喜欢摸他的八块腹肌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第73章 赵丽芳坐在走廊上看着三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又和冬雪一起挑了块布料，教她怎么裁剪，跟他们讲了讲自己在盛城的一些趣事，直到老两口午休起来，三个孩子也都跑进堂屋去了，她才回自己房间看了看。 殷秀成侧着身子躺在她的床上，长腿微微弯起，盖在肚子上的被单早已掀到了一边，就连衣服下摆也往上翻了起来，露出了一截肚皮，清清楚楚的八块腹肌！ 赵丽芳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这么近距离地看见八块腹肌，以前都是在网络照片视频中看见，她突然想起那天殷秀成接站时，他们在车里接吻，自己好像就是一直摸着殷秀成的腹肌不放手，直到把殷秀成摸得眼睛都冒火差点忍不住…… 心里有点羞涩，还有点甜蜜。殷秀成对自己的克制，赵丽芳都看在眼里。他越是克制自己的欲望，越说明他对自己的爱重。明明好几次，他的眼神都想把她吃掉，他也已经箭在弦上，赵丽芳自己也迷醉于其中，他完全可以趁着那个时候……可是每次都是他自己刹车，生生停下来。 赵丽芳自然也明白，殷秀成这样是在等什么。他是在等她清清楚楚心甘情愿的时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赵丽芳的脸有点发红，逃跑一样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匆忙走出了房间。 殷秀成听着她的脚步明显变了节奏，心中又是愉悦又是遗憾。小猫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害羞的，只有抱她入怀时，才能感觉到她那么热情而坦诚。他实在是喜欢那种被她全心信赖、毫无保留把一切交给他掌控的感觉，但是从他怀中离开后，她就又变回了那种亲近却保持距离的状态。 他想要她，想要和她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都亲密无间…… 小虎一直惦记着去游泳的事情，他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爸爸回来，就开始催着赵丽芳履行承诺。赵丽芳只能跟殷秀成商量，看看去哪里比较好。 因为最高领袖喜欢游泳，多次横渡长江，也掀起了民间的游泳热潮。南和县这样的小县城都有专门的游泳池，门票相当便宜。 “游泳池的水太脏了，除非是换水当天去。”殷秀成说。 游泳馆的水一个星期换一次，开始的时候还算干净，但是慢慢地就越来越脏。游泳的人太多，有的人根本不会游泳，就在里面泡着，把游泳池当成了澡堂子。还有小孩在里面撒尿……到最后两天的时候，水都变绿了……但是很多人还是乐滋滋地在里面游泳。 赵丽芳被他说得全身发毛，但是去外面河里游泳，又怕孩子们出事。最后决定，星期一换水，趁着水还干净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去游一游吧。 想去游泳，还要先去检查身体，办理一个证件，证明自己没有皮肤病传染病等。然后还要买游泳衣，赵丽芳又专门跑了一趟市里，买了游泳衣和游泳圈。 终于等到了周一，也已经是八月下旬了。 游泳池是露天的，等到中午就太晒了。殷秀成还在上班，赵丽芳带着三个孩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游泳池，买了门票进去，一人发了一个游泳圈，就看着他们在最浅的区域玩水。 “赵老师！”赵丽芳刚教了三个孩子一点手脚配合划水的动作，那边就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方老师方玉萍。 方玉萍和一个同龄女子已经换上了泳衣，套着游泳圈走了过来：“我还怕我认错了，不过一看见这三个孩子，就知道绝对是你！” 赵丽芳有点惊讶，电厂专门建有游泳池，方玉萍怎么跑到县城来游泳了？ “电厂的游泳池周三才换水，这会儿正脏呢。”方玉萍抱怨着，介绍了一下同伴，是她在电厂认识的技术员，“上次我听说你出事了，去你家看你，殷队长说你在休息，都不让我看你。小气的男人。” 说着，方玉萍就打量着赵丽芳，满眼羡慕：“赵老师，你是怎么保养的，皮肤这么好？” 赵丽芳穿了一件珊瑚红色泡泡泳衣，样式很普通，就是背心短裤的常见款式。只是她皮肤本来就白皙嫩滑，被这套泳衣一衬，颜色对比鲜明，就更显眼了。 方玉萍平时很爱打扮，可是这次穿的泳衣却十分保守，袖子和裤腿都比普通的泳衣长了不少。 赵丽芳眼睛盯着三个孩子，嘴里跟方玉萍聊了几句，方玉萍就跟同伴去深水区游泳去了。 小虎玩出了兴趣，他抱着游泳圈翻了个身，仰躺在水面上，两条短腿飞快地踢腾着，人就被推得向后退去，顿时感觉自己成了游泳高手，得意地大叫：“妈妈，妈妈，我会游泳了！” 两个姐姐被他引得都跟他一样躺着蹬水，乐得咯咯笑。 幸亏这时候游泳池里人少，不会干扰到别人，赵丽芳才没有阻止他们。 游泳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闹了半个小时，三个孩子就有点累了。赵丽芳让他们坐在游泳池边上晒晒太阳，自己才甩开胳膊去游了两圈。 “妈妈游得好漂亮！”小虎拍着手喊。 赵丽芳游到他们面前，从水里抬起头来，三个孩子都满脸赞佩。他们虽然不懂，也看得出来赵丽芳游泳姿势好看。 “是吗？那妈妈给你们看个更漂亮的！”赵丽芳来了兴致，已经很久没有游泳了，都快要忘掉游泳的感觉了。 她跃进水中，双腿在水中如波浪般摆动，双臂向下划水，然后同时破水而出，在水面上伸展开来，就像是一双翅膀在水面上飞翔一样。当初为了学会蝶泳，可是费了不少精力呢，不过现在只是从泳池一头游到另一头，就累得不行了。 赵丽芳从水中浮起，扒着泳池边缘喘气。 “你本事还真不少啊。”有人在她跟前蹲下来，轻声说。 赵丽芳一抬头就看见了殷秀成似笑非笑的脸：“你不是在上班吗？” “嗯，来游泳池巡逻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做坏事。”殷秀成衣着整齐，领口的扣子都系得严严实实，一双凤目扫过赵丽芳雪白肌肤上滚落的水珠，再看看游泳池里几个男人的目光，棕褐色的眸子微微暗沉。 赵丽芳现在早就不怕他了，不但没有被殷秀成的笑容吓到，反而转过身把手臂架在池边，仰着头笑意盈盈地问他：“那到底有没有人做坏事啊？” 殷秀成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就你在做坏事，再不回家我就把你铐回去局里。” “然后呢？关在殷队长的办公室里？”赵丽芳给他抛了一个媚眼，“然后殷队长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坏人？” 发现了殷秀成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做某些事之后，赵丽芳心里已经放肆了不少。现在她穿着泳衣背心，殷秀成却衣冠整齐，赵丽芳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要让他这种斯文禁欲的外表破裂的冲动。 殷秀成挑了挑眉毛，讶异地看着赵丽芳。这是胆儿肥了？居然还敢挑衅他了？不过想想赵丽芳描述的场景，还真是有点让人无法拒绝……“要不，今天晚上我们试试？你看我怎么处——置——你。” 赵丽芳听出来他最后一句中蕴含的意味，一下子就溜进了池子里，像一条美人鱼一样甩着尾巴游走了。 三个孩子抱着游泳圈跑到殷秀成面前，七嘴八舌地问爸爸要不要游泳，殷秀成只能跟他们说着话，看着赵丽芳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就是不往他跟前来，心里恨得牙痒痒。 殷秀成是抽了时间过来看看的，一会儿就走了。 三个孩子再次下水，不过这次都是围着赵丽芳让她教他们游泳的。 方玉萍游了几圈，也过来跟赵丽芳泡在一起，羡慕地看着赵丽芳露在外面的皮肤：“赵老师，我好羡慕你的皮肤啊。” “你的皮肤也不错啊。”赵丽芳看着三个孩子在跟前练习，回头看了方玉萍一眼。方玉萍肤色微黄，但是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不出痘不见疤痕，有什么不好的？ 方玉萍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没人，掀开自己的衣袖给赵丽芳看：“你看，这么大一个疤，穿泳衣都不敢穿无袖的。” 赵丽芳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方玉萍肩头有一个巴掌长的疤痕，看起来很吓人。如果露出来，确实很不美观。 “唉，还不是以前……” 这个疤游泳不敢露出来，结婚后都害怕孙志远看了不喜欢。“亏得他工作忙，没有时间留在家里，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到时候的眼神。” 方玉萍叹气：“我要是能有你这样好的皮肤就好了。” 赵丽芳眼神微动，她的灵水能治疗这种疤痕。 当然，她不可能就这样把灵水拿出来，只是这好像是一条致富途径啊。以前她试过自己在家制作精油，如果她现在用灵水加入精油，以治愈疤痕的功能吸引客户，是不是能够打出一片市场？ 她去子弟小学上班没多久就出事请假了，接下来殷秀成如果调到京城，也不知道会给她安排什么工作。来自二十二世纪的女性，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信条，那就是只有经济独立才能精神独立。依附他人的生活，没有自由可言。 要不要从这里赚自己的第一桶金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第74章 心中没有拿定主意，赵丽芳也不敢透露风声，只能安慰了方玉萍一番。在阳光热辣起来之前，赵丽芳带着三个孩子扛着游泳圈回了家。 赵丽芳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是经济自立的诱惑，另一方面是使用灵水的风险。在两者之间，赵丽芳选择暂且观望，毕竟距离改革开放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了，到时候各种能人异士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涌出，她再出手也就不太显眼了。 晚上吃完饭，孩子们出去玩了，赵丽芳在院子里洒了热水，小院里一片清凉。经常被赵丽芳的洗脸水浇灌，院子里原本已经半枯的石榴树又恢复了生机，长出了全新的绿叶。 殷秀成站在树下，看看赵丽芳，再看看石榴树，这个时侯，就总觉得媳妇儿是从山林中走出来的小妖精。 不但是个小妖精，还是个没良心的小妖精。上午在游泳池的时候，明明还对他发出了邀请，现在就忘了个一干二净。殷秀成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手铐，很有一种把她铐上押回自己房间处置的冲动。 门外的大喇叭在播送新闻，赵丽芳听见播音员提到本月初的国防工业重点会议上，副主席做了《关于国防工业企业整顿的讲话》，提出了一系列整顿国防工业企业的措施。新闻说，在这份讲话的指导和推动下，很多军工企业的工作有了很大的改进。 听到这些，赵丽芳想起了之前龚将军邀请她去省军区的企业中任职的事情，就跟殷秀成提了起来。 “嗯，这次我在京城，也遇到了龚将军。他跟我说起来这件事情，我已经替你拒绝了。”殷秀成坐在她身边，用蒲扇给她扇着风，淡淡地说。 龚秋林一直想要把殷秀成调过去，但是殷秀成却有自己的规划。这次管嘉林的事情更让他认识到，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 既然他要去京城，赵丽芳当然不能留在H省。 赵丽芳有点不高兴：“那你回来怎么没跟我提起？”她还记得要回来跟他商量，只是当时殷秀成走得太急，没有来得及说。可是殷秀成就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直接做了决定。 “一点小事，我没想起来。”殷秀成笑着解释，“再说了，难道你还想咱们分居两地吗？” “我是不想答应，可是你也不能替我决定啊。”赵丽芳觉得这事情是不大，但是真的有点让人不高兴。 “好好好，下次我不擅自替你决定，一定跟你商量，好不好？”殷秀成无奈地认错，“那我现在有个问题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赵丽芳同志，你一定要认真地考虑一下。” 赵丽芳不说话，看着殷秀成。 殷秀成从腰后摸出一副手铐对她晃了晃：“上午你邀请我的事情，现在还算数吗？” 赵丽芳板着的脸一下子崩裂：“殷队长你想干什么？”这样下去你真的要变成斯文败类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第75章 赵丽芳捡起了自己崩裂在地的脸部碎片，咬牙切齿地回答：“让我铐着你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结果殷秀成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把手铐递了过来。 比不过比不过，惹不起惹不起，赵丽芳愤而起身离场。 殷秀成望着她的背影，还好还好，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要不然，她很可能真的就因为自己替她下决定的事情发脾气呢，记下来，记在小本子里。要列为第二条重要禁忌事项。 第一条是要自由，第二条是要自主。啧啧啧，还真是要小心点，毕竟小猫的生活环境和风俗观念和他们不太一样啊，如果不小心随时可能踩到她的尾巴。被挠两爪子都是小事，就怕她一生气就跑了。 所以，殷秀成内心无比期待调令的到来。 幸亏这次有上边的首长插手，各部门的效率明显快了很多，殷秀成终于在国庆节前等到了调动命令。 “回部队？”赵丽芳很吃惊，殷秀成不是退役了吗？怎么还能再回部队？ 殷秀成凤目微弯，笑意和煦：“其实只是来执行一个特殊任务，假借公安部门的身份用一下而已。任务结束了，当然还是回归部队。”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只能说徐长辉是个老狐狸，他当初安排这一手就是一个进退自如的选择，如果管嘉林一直得势，他们就躲在南和县继续抓敌特；若是情势逆转，把任务一交，找到上司运作一下，就能以特殊部队特殊任务的理由归队。 就是一个活扣。殷秀成也不得不说一句，姜还是老的辣。他还以为徐老头真的舍弃了大好前途陪他来一个小县城养老，差点被他搞得满心悲情，现在才发现，又被这个糟老头子忽悠了。 这些内情他当然不会告诉赵丽芳，他高兴是因为另一个理由：“媳妇儿，咱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军婚了！” 赵丽芳学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抱着胳膊看他：“怎么，你还害怕我离婚啊？” “怕。”殷秀成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除非你跟我说，这辈子就跟着我，一起到白头，到老了死了都躺在一个棺材里，我才放心。” 赵丽芳“嘁”了一声，昂着头走了。 殷队长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媳妇儿这些话呢？他只能摇着头，去安排工作交接的事情。 赵丽芳也要去子弟小学办理调动事宜，把各种关系都转到京城去，同时三个孩子的户口和学籍也要跟着转过去。 倒是殷青山老两口不能跟着一起过去。现在城乡户口界限分明，国家对户口管制非常严格，他们两个的户口在后山村，在南和县城住这么久是因为殷秀成在公安局工作，办理暂时居住登记相对容易一些。但是到了京城就没那么方便了。 所以以后大概就只能去京城暂住一段时间，而不能长期定居了。 殷青山安慰儿子儿媳，说他们其实早就想回后山村去住，毕竟那边是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周围都是熟悉的乡亲，平时有人说话作伴。 “就是这院子怎么办呢？”殷青山问。孩子们都走了，他们也要回村里，这么好的院子，就这么空着？孩子们去了京城，什么东西都要重新置办，肯定不少花钱，“要不卖了？” 殷秀成和赵丽芳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都看出对方眼中对这座小院的不舍。虽然在这里只是居住了半年的时间，但是在这半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的第一次亲吻，第一次交心，都是在这里发生的。 殷秀成忘不了当初赵丽芳看见这个小院子时眼睛里的喜爱，也忘不了她被自己强吻时流泪的情景，更忘不了她在自己怀里羞涩沉迷的模样……这样有意义的地方，怎么能卖给别人？ “不卖。”殷秀成微笑，“留着爹娘什么时候进城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万一过年我们回来，还能住呢不是？到时候我让人看着点，经常来打扫打扫。” 办理各种手续用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方玉萍听说赵丽芳要跟着殷秀成进京，又是不舍又是羡慕。第二天，她带了一条大红色羊毛围巾送给赵丽芳，作为分别的礼物。 赵丽芳还专门去找范校长向他道谢，送给他一块殷秀成找来的古砚。如果她当初和殷秀成闹翻了，范校长的仁厚宽容，就是她惟一的生路了。 “去吧，去吧。”范校长很是感慨，“现在我们的祖国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小赵同志，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发挥自己的才华，为建设祖国、建设社会主义贡献自己的能力，不要因为曾经经历过一些不顺利，就对我们的祖国母亲产生不满。” 赵丽芳连忙摇头：“我没有，范校长。” “没有就好。”范校长很是欣慰，“小阳已经接到了回城的通知，这些天也会回京。也许我们都走了一些弯路，但是我们还是要认准方向，努力前行啊。” 赵丽芳不知道为什么范校长总担心她对过去不满，只能点头答应。 回到家里，赵丽芳还跟殷秀成说起范校长。明明范校长才是那个被错待的人——他是韩轩阳父亲的弟子，赵丽芳看见范校长练笔的作品，那才是真正书法家的水平，加上他的素养心胸，绝对不应该只是一个电厂子弟小学的校长——可是他却毫无怨尤，还劝她不要记恨过去，要努力建设祖国？ 殷秀成沉默了一会儿：“范永胜确实值得尊敬。” “如果是你呢？”赵丽芳问他，“如果你在前线为了国家出生入死，回家之后却发现，家人……因为各种原因……” 殷秀成紧紧盯着赵丽芳，看得赵丽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她转身想走，却被殷秀成拉住了手拽了回来。 殷秀成笑得云淡风轻：“问啊，问一半就走，是想让我今天晚上睡不着？” 赵丽芳看了他一眼，殷秀成嘿了一声：“我要是睡不着，一定把你的门端了，钻到你床上去。” 看着殷秀成表情正常，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赵丽芳做出一副随意想起、随便说说的样子：“就是假设的问题，至于的睡不着吗？” “假设什么？”殷秀成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起来，抛出一句引子，“假设我当初牺牲的消息传回来，然后妻子改嫁……” 赵丽芳“嗯”了一声：“妻子改嫁，孩子丢在家不管，爷爷奶奶伤心欲绝，三个孩子……反正你回来之后就发现家里一团糟，痛不欲生，你会怎么样？你会恨吗？恨这个世界？恨这个国家？” 殷秀成把手背在身后，双手握在一起，因为用力太大，手背上的血管全都凸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吗？如果是假设，她根本不会吞吞吐吐，更不会提到三个孩子！在她跳过去的那部分里，一定隐藏着非常残忍可怕的内容！ “冤有头债有主，谁欠的债谁来还，为什么要怪世界和国家？”他淡淡一笑，“归根结底，家里人的命运都是受到了我的连累，要是怪的话，首先怪的就是我自己才对。” “当然，要是这其中有人插手推动，那谁插手就砍谁的手，谁要了我家人的命，我就要谁的命。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殷秀成的笑容没有变，赵丽芳却觉得他的表情很瘆人。 她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会这么莽撞，提起了这种让人不舒服的事情。那些都是原著里的情节，现在再也不会发生了！ 赵丽芳上前一步抱住了殷秀成的腰：“别这样，这只是一个假设，现在咱们一家团团圆圆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她踮起脚尖亲了亲殷秀成的下巴，“别假笑了，听话啊，殷队长。” 殷秀成背在身后的双手被赵丽芳的手握住：“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 过了好大会儿，殷秀成才慢慢松开手，抱住了身前的女人。是啊，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只因为她来了。所以说，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赵丽芳却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思考着，这个时代的人们就算是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也始终没有失去过对祖国的热爱，对未来的向往。大运动一结束，全国上下就爆发出令人震惊的力量，所有人都在拼命努力，追求着自己生命的灿烂。 那么，她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祖国一员，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 在他们临走之前，徐长辉、袁英俊、崔立军和林大新又在院子里和殷秀成一起喝酒吃饭。这次算是送别酒，徐长辉和殷秀成都要进京了，两个人的位置和军衔都提了一截。 军区首长点名要殷秀成回归特殊部队，担任教官的职位。特殊部队的番号和具体工作内容，都是不能向外泄露的，包括赵丽芳这个妻子，都不能知道。 而徐长辉也提升为特殊部队的领导之一，直接接受军区首长指挥，也是殷秀成的顶头上司。 这主要是殷秀成上次斩首行动的大获成功以及这次缉捕乌鸦、保护电厂的任务完美完成的缘故。 徐长辉曾经开玩笑说，如果换一个人来南和县，估计不会这么容易成功地抓到乌鸦。因为乌鸦对殷秀成的恨意太深，不顾一切地报复殷秀成个人，以至于轻重不分，将整个组织都掀起来，却一败涂地。 如果不是殷秀成，乌鸦应该会理智很多。 “那么，就感谢管嘉林吧。”殷秀成举起酒杯，和几个伙伴碰杯。他的笑容浅浅，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将管嘉林送进了重犯监狱。 殷秀成叮嘱其他三个人继续努力，他到那边安定下来，就要把他们几个都调过去。他需要心腹，毕竟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一个教官，而是实权将军！只有那样，才能把这个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做什么的小猫保护周全，才能让家人都过上安心踏实的生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第76章 夜深了，客人都走了，孩子们睡了，老两口也被提前送回了后山村，院子里一片安静。 殷秀成坐在石榴树下，看着赵丽芳收拾。他今天喝的有点多，刚才想要帮忙，差点把碗碟给摔了，被赵丽芳勒令坐在一边，不许插手。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少有的经历。在外面的时候，他可从来不敢放任自己喝醉。 赵丽芳收拾完了，洗了手出来，殷秀成拍着长条凳让她过来坐：“来，媳妇儿，陪我说会儿话。” 听着他和平时绝不相同的语气，赵丽芳嗔怪起来：“喝这么多干什么？我给你做个醒酒汤去。” 殷秀成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一把抱住了赵丽芳的腰，把脸埋了上去：“媳妇儿，我是高兴。” 他早就发现赵丽芳对某些人、某些事有一种预见一般的态度，明明不认识的人，比如马兆达、比如管嘉林，她却似乎早已了解。这个秘密藏在他心里，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是默默地观察着，等待着。 而今天，赵丽芳假设他回家后发生的事情，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她肯定知道，如果她没有来，他和一家人的命运会是什么。 那个女人会改嫁，他并不意外，但是她居然会连孩子都不要，却是让他有些惊讶。不过回头再想想，却也不是那么惊讶了。她娘家嫂子提亲的对象不是周永富的小儿子周卫红吗？那边男方条件好，她想过好日子，当然不能带着三个拖油瓶给自己减分啊。 所以，爹娘年老又遭受丧子的打击，照顾不好三个孩子，让他们生病了？出事了？总之不是什么好结果……而且那个时候，乌鸦已经潜伏在南和县，管嘉林仍旧会报复他，会把他是黑狐的秘密告诉乌鸦，乌鸦仍旧会把对他的仇恨发泄在孩子们身上……殷秀成都不敢想，三个孩子会遭受什么！ 周永富招供说，他因为贪污受贿被马兆达抓住了把柄，不得不给马兆达传递情报、提供方便，从此成了马兆达手中的傀儡，事事听命无法逃脱。 马兆达对党和军队恨之入骨，甚至会逼着他去诱骗一些独守空房、家境困难的军属供他发泄折磨，那么嫁给周卫红的那个女人，能逃脱马兆达的魔爪吗？恐怕那个时候，那个蠢女人才知道后悔，却已经没有人能够救她了吧。 殷秀成还想起了赵丽芳看着那只蝴蝶发卡的眼神，以及骂他“要你何用”的语气，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也只有因为孩子们的经历才会出现在她眼中了。以前他怀疑她是敌特冒充的时候，故意用恶劣的手段逼迫她，她都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蝴蝶发卡和孩子们的经历有关系，而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她，这些可能就是他们一家的命运。殷秀成再一次感到庆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才把媳妇儿派了过来，让他们一家平安团圆。现在他能够拥有这样幸福的生活，全都是媳妇儿的功劳。 殷秀成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得很，他抱紧了赵丽芳的腰：“媳妇儿，你真好。” 赵丽芳让他抱了一会儿，才拍了拍他：“好了，去洗洗睡吧。” 殷秀成立刻坐起了身，大步去了厨房。然后赵丽芳就看见他端了一盆洗脚水出来，直接端到了赵丽芳的房间里——都醉成这样了，还记得要给她端洗脚水，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人也是个倔脾气，说了做早饭端洗脚水，就一直坚持到现在。 赵丽芳检查了一下门窗都关好了，才回到自己房间里，发现殷秀成就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等着她回来。 “你快去睡吧，水等会儿我自己倒。”赵丽芳看着他的样子，像是一只大狗在等待主人一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不要。”喝醉了的殷秀成非常固执，坚持坐在洗脚盆前等待。 赵丽芳无语，只好脱了鞋把脚放到了水盆里。谁想到殷秀成竟然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认真地帮她洗了起来！ “你干什么？”赵丽芳吓了一跳。 “我给媳妇儿洗脚。”殷秀成很认真，“媳妇儿对我好，我也对媳妇儿好。” “不用了！”被人抓着脚揉搓的感觉太奇怪了，赵丽芳浑身不舒服，非常希望殷秀成马上离开。 殷秀成根本不理她的意见，一只手抓着赵丽芳的脚，一只手给她清洗，甚至连脚趾缝都要搓一搓。赵丽芳的脸都开始发烧，这种感觉太亲密了，本来应该隐藏在黑暗中的隐秘都被人探索的感觉，很有点羞耻。 她双手按着床边，咬着牙催殷秀成放手。 殷秀成不但不放手，还抓着那只小巧白皙的脚凑到嘴边，亲了亲她的脚背：“媳妇儿，你的脚小小的，好可爱。” 赵丽芳忍不住了，脚上发痒，心中羞臊，她用力踢脚，想要甩开殷秀成的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殷秀成一晃身，就从凳子上逼到了她面前，直接把她压倒在了床上。殷秀成的手还抓着她的脚，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赵丽芳的腿也被举了起来。 殷秀成用这个姿势压在赵丽芳身上，他结实坚硬的胸膛和充满男人味道的气息将赵丽芳完全笼罩，把她吓得低声叫了起来：“殷秀成，你个醉鬼，快走开！” 殷秀成顺手把自己举着的那条腿往自己腰上一搭，俯身抱住了她的脸：“媳妇儿，我没醉，我就是……就是觉得，有你太好了。” 赵丽芳的脸红红的，使劲瞪他。可是在殷秀成眼里，她那双大眼睛仿佛含着一池春水，不但没有威力可言，反而分外妩媚动人。 他轻笑起来：“媳妇儿，我给你洗一辈子脚，好不好？” 赵丽芳突然想起来，他的手刚才还在自己脚上摸来摸去，现在又开始摸自己的脸！“把你的臭手拿开！” “你怎么连自己都嫌弃。”殷秀成咕哝着，“一点儿都不臭，香香的，不信你闻闻。” 赵丽芳看他真的把手伸过来，连忙扭头躲避：“讨厌死了，走开走开你走开！” 殷秀成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传递到赵丽芳身上，让她忍不住转头回来看他。赵丽芳一直觉得殷秀成的笑容像是一个面具，一种武器，但是这一次，他的笑却截然不同。 狭长的凤眼弯成了月牙一样的形状，棱角分明的嘴唇也大大张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眼神中的温柔和热切更是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以前赵丽芳总觉得那些小说里说的，看见某个人笑了，整个世界都亮了，是一种虚构而夸张的文学描写，可是这一瞬间，赵丽芳才知道，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殷秀成笑了，整个世界仿佛都亮了。 赵丽芳看得呆了。 直到一个热吻落到了她的唇上，她才从刚才的状态中醒过来。赵丽芳一只手搂着殷秀成的脖子，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热烈地回应着。 哗啦一声，洗脚盆被殷秀成一脚踢翻，水流了一地。赵丽芳从沉迷中惊醒：“怎么了？” 殷秀成堵住了她的嘴，把她往床里边挪了挪，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在这个时候，只要房子不塌下来，他就不会允许她分心。 夏末初秋的夜，风中已经多了几分凉意，可是房间里却比盛夏更加炽热。 殷秀成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仿佛处身于火焰山中。心中奔涌的情感，无法控制地燃烧。不管事情有多么离奇，事实上就是，这世间真的有奇迹，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能够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人，遇到这样一个纯真的妻子，这辈子，他已经再无所求。 尽管他现在就想彻底拥抱她，拥有她，但是殷秀成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微微的凉意让赵丽芳睁开了迷离的双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的疑问声。她当然知道殷秀成忍了很久，也知道他期待了很久，更知道自己已经准备默认接受他，为什么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殷秀成的声音因为隐忍而暗哑：“媳妇儿，我，我想，给你一个结婚仪式。”他俯视着赵丽芳的眼神中跳动着火焰，“我想把你娶过门。”然后再和她洞房花烛，结为真正的夫妻。 当初的结婚对象，不是她。她用着那个女人的身份，在家里为他养育儿女，奉养父母，辛苦操劳，改变了他一家人的悲剧命运。她给了他这么多，而他能回报的太少太少，甚至还连累她两次都差点失去性命。 尽管他现在想要她想得要命，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没有任何交代就和她做夫妻。 他早就想好了，去了京城，他要带着她去拍个最时新的结婚照，然后办个仪式，当着领袖画像、在天地见证之下，发誓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只对她一个人好，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 那个时候，才是他们真正洞房的时候。 赵丽芳的眼神慢慢清醒，久久凝视着他。慢慢地，她的嘴角翘了起来，眼睛里却涌上了雾气：“你这个……傻瓜……”怎么大反派还有这么傻的一面呢？他不应该一直是嚣张阴郁自私自我的吗？ 殷秀成伸出大拇指，轻轻擦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水痕，笑着不说话。对媳妇儿和对敌人，能一样吗？ 赵丽芳推了殷秀成一把，想要翻身起来，却只是把他推得晃了晃。她娇嗔起来：“你给我躺下去！” 殷秀成不敢反抗，只好乖乖躺下，看着媳妇儿爬起来坐在了自己小腹上。 “你，不难受吗？”赵丽芳这动作引得殷秀成连连倒吸冷气，不停求饶。就说了，媳妇儿肯定是山里出来的妖精！ “你求我啊。”赵丽芳得意地俯视着一脸忍耐的殷秀成，“求我我就帮帮你。” “媳妇儿，求你了。”殷秀成毫无心理压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第77章 赵丽芳是在殷秀成怀里醒来的。她感觉到殷秀成的手搭在自己腰上，自己的腿缠在殷秀成腿上，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衣服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这种姿势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这么一想，脑海里全都是昨晚她放飞自我后的骚操作，赵丽芳连忙从殷秀成怀里挣扎出来。 头顶响起低笑声，殷秀成醒了半天了，一直看着媳妇儿的小脸出神，把赵丽芳醒过来之后的神情变化看了个一清二楚。 媳妇儿怎么就那么可爱呢？昨晚真是像个小妖精，太阳一出来又变回去了？ 赵丽芳像逃跑一样跳下了床，随便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殷秀成侧着身子伸长双腿，悠然地看着媳妇儿手忙脚乱穿衣服的样子。明明是个新手，非要装得好像能掌控全场的样子，结果嚣张了不到一半就累倒在床上，还不是要他自力更生？这会儿又害羞了，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赵丽芳穿好衣服，一回头就看见殷秀成赤着上身的样子，立刻捡起一边的上衣给他丢了过去：“还不快穿上？一会儿孩子们都该起床了。” 殷秀成光着膀子从床上跳下来，从后面抱着她亲了一口，才笑着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去。 吃完早饭，两个人坐在走廊下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殷秀成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首长让我回去做教官，但是我想过一段时间就找机会转入战斗序列，去带特务团。”这个特务团不是间谍团，而是最精锐的作战单位，平时是首长们的警卫团，作战时就是最前锋的侦查团。 在这方面能够和他竞争的人不多，殷秀成很有把握。这样，他能够用最快的速度立功，也不会连累妻小。 赵丽芳紧张地看着他：“太危险了吧。”她记得过不了几年，就会有一次比较大的战争，有不少战士牺牲。 “抱歉，媳妇儿，要让你担心了，但是我想要拥有能够保护家人的力量。”如果只是做教官，也许过上十几年二十几年也会有这一天，但是他不能等那么久。 别的不说，管嘉林的事情可不一定随着管嘉林入狱就能划上句号。管嘉林的母亲管秀容四处寻人捞他出来，如果不能成功，会不会把恨意发泄在他的家人身上？管嘉林的生父眼看着就要恢复职位，他会怎么做，殷秀成心里也没有底。 而小猫的来历虽然被他有意修补，却也不一定就能够逃出所有明眼人的观察。 想要护住她，护住整个家，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足够强大，站在足够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敬畏，不敢去冒犯她一丝一毫。 而升职最快的，就是军功。 只是这样一来，家里的很多事情又要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赵丽芳看着殷秀成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很难劝他改变主意了。而且，一个战士去卫国杀敌，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殷秀成望着她，认真地问。她想要自由的生活，只要她不离开，他愿意努力为她撑起最大的天空。 赵丽芳思索了一会儿：“那天，在去盛城的火车上，我遇到了韩轩阳。他告诉我，过不了两年，国家就会恢复高考。我想要去参加高考，考一个好大学，好好读书，以后也能为国家做些事情。” 殷秀成也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他说的也有可能。”这些年知识分子的地位大大降低，但是国家建设、社会发展，离开知识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一切错乱的秩序都会回归正轨，考试取才这种在中国历史上延续了千百年的制度，也会重新回到人们生活中。 “那我们就约定好了，我们一起努力。”殷秀成握住了赵丽芳的手，“我先去京城，然后把手续办好，再回来接你们。” 殷秀成去了京城，赵丽芳带着孩子们去后山村住了一段时间，让孩子们和爷爷奶奶亲近亲近，也许这次分别，再相见就需要很久了。 她自己则拿着纸笔，在周围的村庄地头观察记录。她想要知道，现在这个国家是什么样子的，不仅仅是通过数据，更是通过自己的亲眼目睹，通过这些活生生的社员自己的叙述，了解这个国家最底层的人们心中所想，未来所盼。 开始的时候，社员们还开玩笑，说赵丽芳当了老师了就是不一样了，拿着笔写字的样子就像个文化人。后来当他们听赵丽芳说，她想把他们的生活和心里话记下来，以后说不定会给国家领导人看，给整个国家的人民看的时候，社员们都严肃了起来。 有时候赵丽芳晚上在家，都有人找上门来，要跟她讲讲自己的心里话。 殷青山老两口不知道赵丽芳想要做什么，赵丽芳说，她想写写老百姓的生活，让京城的人和全国的人人都知道他们红旗乡的社员们每天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殷青山和老太太不太明白，但是也觉得这好像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到最后，赵丽芳要写一本记录红旗乡社员生活的书的事情，甚至都传到了红旗乡领导耳中。乡里的领导专门来找她，让她去乡里参加座谈会，赵丽芳虽然诧异，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把座谈会的内容记了下来，并且收到了厚厚一摞资料。 殷秀成是十月下旬回来的，一进村就有人冲他喊：“秀成啊，你媳妇儿厉害哩，你跟她说，在书里可把你大伯写得好一点！” 就连平时不太出门的另一家军属粉花嫂子都笑着跟殷秀成打招呼：“秀成，你家丽芳可真是文化人了，都要写书了！” 殷秀成一头雾水，进了家门就看见几个女人围着自己媳妇儿，叽叽喳喳地讲得正带劲呢，看见他回来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走了。 “怎么回事？你要写书？我怎么不知道？”殷秀成一脸茫然地问赵丽芳。 赵丽芳也是叹气。她只是想要调查一下大运动末期基层社员的生活方式和内心需求，用来写一个调查报告，结果不知道怎么一传十十传百，就变成了她要写一本记录红旗乡社员生活的书。 赵丽芳想了，她的灵水不方便暴露人前，可能惹来危险。去做生意吧，她那辈子也不在行，没这方面的经验。她最擅长的是什么？读书，育人，以及写作。 看到范永胜，看到殷秀成，看到那么多为了这个国家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都无怨无悔的国人，赵丽芳觉得自己也应该尽自己的能力，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做什么呢？她想在离开红旗乡之前，走遍地头民间，了解最真实最原始的基层百姓，写一份客观的调查报告。 等到时机成熟了，国家走向改变的时候，可以作为一份资料，为决策者提供参考；也可以留给后人，让他们知道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作为历史资料鉴证古今。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不过，哪怕是有些尴尬，被某些人用哗众取宠的眼神看待，赵丽芳也没有中止这个调查活动。既然决定了，就要坚持到底。 殷秀成看了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赵丽芳好一会儿，才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他从来没想过媳妇儿还会有这样大的心胸计划。“媳妇儿，好好写！我支持你！” “那边手续都办好了，房子也分下来了，就在军区大院里。”殷秀成现在是上校军衔，在他这个年龄来说，已经是非常破格罕见的了。但是并没有什么人提出反对，因为他身上的功劳是实打实的。 徐长辉也赞同他当上一年半年教官，然后转入特务团当团长的发展规划。 “大院里有小学，也有幼儿园，非常安全方便。”殷秀成让老两口放心，“就是儿子不孝，不能在你们膝前尽孝了，爹娘要保重身体，等到放假了，我们回来看你们。” 老两口擦着眼泪，将殷秀成夫妻和三个孩子送到村口，看着他们上了车，在村口站了好半天才互相搀扶着慢慢走了回去。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只是又加上了赵丽芳这二十多天收集的一箱子资料。 清晨时分，袁英俊开车把他们送到了市里火车站，殷秀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准备。”他那边也安排得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久，就能把袁英俊调回去。 从市里坐六个小时的火车到盛城，在火车站等三个小时，然后再坐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到京城。 刚刚上车的时候，第一次坐火车的三个孩子十分高兴。趴在车窗边上，看着电线杆、建筑飞速后退，听着两辆火车会车时候的虎虎风声，都能兴奋半天。不过，几个小时过去之后，新鲜劲儿就过去了，小凤坐在下铺窗边看自己的书，小虎在过道上探险，冬雪偎着妈妈看着窗外的风景。 在盛城火车站外国营饭店点了几个菜，几个孩子精神头儿就又起来了。 再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就躺在卧铺上睡觉，赵丽芳抱着小凤睡中铺，冬雪就在赵丽芳对面的中铺，殷秀成搂着小虎睡下铺，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不过只看他那身军装，基本上也就没什么人敢来捣乱了。 列车晚点半个小时，将近七点钟的时候到达了终点站京城，站台上已经有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年轻等着了。看见殷秀成，他立刻跑过来立正敬礼：“上校！” “这是我的勤务员，小秦。”殷秀成双手提着行李，小虎拽着他的衣角，小秦连忙上前接过了赵丽芳身上的大包，赵丽芳挎着挎包，拉着两个女儿，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了火车站。 京城，我们来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第78章 三个孩子睡了一觉，精神奕奕，坐在车子里东张西望。 “妈妈，这就是京城啊，路好宽啊！”京城的大马路确实比南和县城宽阔多了，不过路上的汽车还是不太多，自行车却比比皆是。人们大都穿着灰色的列宁装，忙忙碌碌地向着自己的工作单位前去，汇成了一大片海洋。 “爸爸，那个是什么？” “哇，你看那个汽车！” 娃娃脸的勤务员小秦听得一边笑一边开车，他是部队分配给殷秀成的勤务员，如果表现好了就能转正成为殷秀成的通信兵，也算是未来特殊部队的候选一员。别看殷秀成现在只是教官，但是他的军衔和战功在这里，待遇自然也跟着提了上来。 殷秀成担任总教官的第一天，就把一众心高气傲的特殊部队成员全方面碾压了一遍。在之后的训练中，不管是潜伏改装套话审讯，还是搏斗射击负重越野，都让人心服口服。小秦跟着他不到一个月，已经把殷秀成当成了自己的崇拜对象。 今天看见殷秀成妻子这么漂亮，孩子们这么可爱，小秦也跟着觉得自豪。不愧是殷上校啊！ 军车驶入了军区大院，在一排带院子的平房前面停了下来。 一排大约有五六个院子，全都扎着半人高的竹篱笆，木头门有的开有的关。透过篱笆能够看见，几乎每家院子里都种着各种蔬菜植物。 殷秀成下了车，打开了其中一座院子的大门，小秦连忙把行李都搬了进去。 三个孩子跟着赵丽芳走了进去，小虎高兴地问：“爸爸，这就是咱们的新家了吗？” 殷秀成打开房门，笑着对他点头：“是啊，小虎喜欢吗？” 房子是青砖瓦房，门口有几级水泥台阶，连通着一条水泥路，直通院子门口。路两边的土地看起来刚刚翻过，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 小虎冲进了房内，顿时叫了起来：“哇，妈妈，房子好大啊！” 赵丽芳站在门口一看，果然，比在南和县公安局的筒子楼那套房子大多了，虽然院子没有南和县他们买的那套房子院子大，但是房间面积却比那套房子的堂屋大不少。 走进去看了看，是三室两厅的房间，前后都有窗户，通风照明都很好，厨房和卫生间也布局合理。 虽然地面是水泥的，但是墙上刷得干干净净，厨房收拾得很整齐，各种厨具都已经备齐，米面和常用调料都有，基本的家具也都摆放就位。 赵丽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底子不错，用点心收拾收拾，就是一个温馨漂亮的家了。 殷秀成却没有时间休息，只把钥匙和一些常用票证的位置交代了一下，就带着小秦走了：“中午如果我不回来，就会让小秦来告诉你的。” 想要镇住那些自认为精英的特殊部队成员，必须比他们更狠更凶残。殷秀成有了目标，就会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赵丽芳烧了热水，给三个孩子洗了洗手和脸，让他们在屋子里自己玩，自己就开始检查厨房和整个家，拿着小本子记录需要添置什么。 她走到门外，站在房檐下打量院子，左手边的院子里就有人跟她打招呼：“你是殷同志的爱人吧？今天刚到？” 赵丽芳笑着走过去，隔着篱笆回答：“是啊，刚过来，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姓朱，你叫我朱大姐就行。”朱大姐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个头不高，面色微黑，浓眉大眼，说话很利落，带着北方口音。她自我介绍男人姓谈，是个团长，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 “咱们军属都不容易，都是互相帮助的。”朱大姐给赵丽芳讲了不少注意事项，“今天下午有肉供应，你拿着本，跟我去割肉去啊！” 赵丽芳精神一振，割肉是大事啊，不管在哪里，肉都抢手的很。 中午殷秀成没有回来，小秦跑过来说了一声，赵丽芳让他留下吃饭，他连连摇头，飞快地跑走了。 厨房里的菜不多，只有几个鸡蛋，赵丽芳下了几碗面条，母子几个吃了，赵丽芳让他们三个在家不许乱跑，自己就跟着几个军属去买肉买菜。 一排平房的几个家属一起去，在路上聊会儿天，彼此熟悉一下，排队的时候你排买肉的，我排买糖的，互相帮忙带一份，很快就熟悉起来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个邻居军嫂还给赵丽芳家里端菜过来，幸亏赵丽芳也做了好几个菜，一家回了一份。邻里之间，就是这样来来往往，就建立起了友好关系。 殷秀成晚上回来的倒还是不算太晚，正好赶上吃晚饭。看见赵丽芳跟两边的邻居有来有往，也放了点心。 第二天，赵丽芳带着三个孩子去学校办理手续。 冬雪上一年级，龙凤胎上幼儿园。小学和幼儿园就在一条路上，相距不过两百米，距离赵丽芳家里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军区大院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持枪士兵站岗，学校里的孩子都是部队上的，十分安全。 不到一个星期，赵丽芳母子也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除了每天看见的人大部分都穿着绿军装，就连孩子都喜欢穿着小号军装背着绿色军用挎包之外，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军区小学和幼儿园的老师都很负责，冬雪的班主任是一个姓董的年轻女老师，跟赵丽芳年龄差不多，第一个星期结束后，还专门来赵丽芳家里家访，跟赵丽芳反馈冬雪在学校的情况。 董老师对冬雪赞不绝口：“殷冬雪同学非常聪明懂事，有礼貌有自制力，学习基础很好，尤其是字写得非常好，是不是在家里练过？” 赵丽芳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小的时候在家里学过一点。” “看见冬雪妈妈，我就知道为什么冬雪会是这个样子了。”董老师真心实意地夸赞着，虽然说殷冬雪的妈妈是从下面迁进来的，但是看得出来整体素质很不错。冬雪接人待物时候的表情和笑容，几乎和她妈妈一模一样，客气礼貌却保持距离。 幼儿园的老师在面对赵丽芳的询问的时候，却有些想要叹气。 “殷小虎同学，太活泼了。殷小凤同学，又太安静了。”这对龙凤胎如果能够互相中和一下，大概就比较完美了。 小虎在幼儿园上蹿下跳，屁股上就像是长了针一样，根本不能安生地坐上十分钟，就要开始左扭右扭。一到室外活动时间，他就疯了一样飞跑起来，几个年轻老师都差点拦不住他。 而小凤呢？基本上不太理睬别人，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要么是拿着玩具、积木之类的摆弄，要么是皱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小朋友去逗她，她只是冷冷地瞥人家一眼，根本就不愿意跟人家玩。结果有个调皮的去拽小凤，还被小虎给打哭了…… 赵丽芳只好让小虎跟人家小朋友道歉，然后让老师跟那个小朋友说，不能动手去拽别的小朋友，回家还要跟小凤谈心，看看是为什么她不愿意理睬别人。 其实想都不用想，赵丽芳都知道一定是小凤嫌弃那些同龄的小孩无聊，玩的游戏没意思。小凤是个超出同龄人的聪明孩子，甚至也许可能是一个天才，但是赵丽芳不想让她从这么小就走上孤独的道路，只能告诉她这个世界一定会有人能跟她做朋友，但是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拒绝所有人的话，也许就会把这个朋友也拒之门外了。 唉，每天处理完孩子的事情，赵丽芳才能去整理自己记录采集的资料，从中提炼出自己的观点，一一罗列出来，然后勾出大纲，搭建报告的框架。 好在小凤和小虎这几天很安生，没有再闹什么风波，赵丽芳的报告进度就快了一些。 没想到的是，刚平静了一个月，赵丽芳就被老师请到了学校，只是不是龙凤胎的老师，而是冬雪的班主任。 “什么？冬雪把人打哭了？”赵丽芳站在董老师的办公室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是说小凤打人了，都比冬雪打人更让赵丽芳容易相信点。 董老师也是一脸无奈。 赵丽芳看着办公室墙边站着的冬雪，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来，小雪花，告诉妈妈，为什么打同学？” 冬雪抬起头来，脸上十分平静：“他揪我辫子，我不理他。他就把我的蝴蝶结拽掉了，还在地上踩。我就打他了。” 赵丽芳无语，站起身来拉着冬雪的手看董老师：“董老师，冬雪说的是真的吗？” 董老师叹着气点头。 “说实话，董老师，我知道打人不对，可是……这种揪辫子拽人人蝴蝶结扔地上踩的行为……”换了她，她都忍不住想要胖揍这样的熊孩子啊！ 董老师苦着脸：“冬雪妈妈，这孩子是班上最调皮的，入学几个月以来，他不知道欺负哭了多少同学，我跟他们家长反映了，家里也是管教了，他不改啊！他被人打哭，这还是第一次！” “我会跟对方家长把事情讲清楚的，冬雪同学打他是有原因的。但是你也要知道，对方不一定能接受。” 毕竟不是所有的孩子打人都能像军人一样，上去一个锁喉，然后一脚踹在肚子上，把人踢得在地上打滚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第79章 嘎？赵丽芳受到了第二次强烈冲击。什么？锁喉？踹肚子？打的人家满地打滚？这个世界有点玄幻吧？这是冬雪做出来的事情吗？ 根本不用想，赵丽芳就猜到了冬雪这样的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殷秀成原来每天都会在院子里练拳，有时候小虎跟他捣乱，殷秀成就会逗着他玩，随口跟他讲一些搏斗技巧。小虎学没学会不知道，冬雪显然是记在心里了。 果然，赵丽芳一问，冬雪就理所当然地说：“爸爸不是说了吗，不动手就算了，只要动手就必须让敌人第一时间失去反抗能力。” 赵丽芳不得不跟冬雪说明，同学不是敌人，不能用锁喉这样的手段。小孩子打架是难免的，但是千万不要往致命的部位攻击。比如插眼睛、掐脖子、踢下身这些手段，绝对禁止。 冬雪非常冷静：“他拽我辫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提醒过他了。”跟他说了，再乱动她的头发就揍他。结果他不放在心上，还变本加厉，拽了她辫子上的蝴蝶结扔在地上踩，一边踩还一边冲着她得意地笑。这样的坏蛋，就是敌人。 赵丽芳第一次发现，乖巧懂事的冬雪一旦固执起来，也是让人头疼得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一个衣着得体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董老师，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赵丽芳连忙跟着董老师走了过去，猜他们可能就是被冬雪打了的同学和家长。 年轻女人面庞白皙，杏眼桃腮，穿着一件列宁装样式的呢子上衣，低头对她手里牵着的男孩说：“肖巍巍，快跟你同学道歉。” 肖巍巍个子比冬雪高一两厘米，长的倒也是白净清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恶劣，好像对什么都看不顺眼一样。他一听要道歉，立刻就用力挣脱了年轻女人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大叫起来：“我不道歉！明明是她打了我！” 年轻女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你爸爸还没回来，要是他回来了，你还这样子，他又要揍你了。” 肖巍巍似乎对挨揍有点害怕，站在原地犹豫了起来。年轻女人走过去拉他：“来，跟同学道个歉，跟老师认个错，保证以后再也不要欺负同学了。” 赵丽芳也把冬雪叫了过来，让冬雪跟同学道歉。冬雪语气十分平静：“肖巍巍，我打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请你原谅。” “不过，你下次如果还拉我辫子，还拽我头花，我还揍你！” 赵丽芳想要捂脸，目光和肖巍巍家长的目光碰到一起，都露出了同病相怜的表情。 肖巍巍气得冲着冬雪喊：“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玩？” “我为什么要跟你玩？”冬雪的不屑毫不掩饰，“你那么霸道那么幼稚，跟你有什么好玩的？” 赵丽芳轻轻拍了拍冬雪的肩膀，让她注意言辞。两边家长都检讨了自己的问题，说自己孩子有不对的地方，希望以后能够团结互助等等，事情才算是过去了。 看到两个家长都十分克制，没有把事情闹大，董老师也松了口气。 一个爸爸是二十七岁的上校，一个爷爷是刚刚平反的老革命，这两边要是闹起来，她这条小鱼难免要跟着遭殃。以后再也不能把这两个学生的座位安排在一起了，必须调的远远的。 冬雪放学之后，赵丽芳非常严肃地跟她谈了谈。她发现冬雪的心智确实比很多同龄人更加成熟，本来这个年龄就是女生发育比男生早，她这样子就更看不上同龄的幼稚男孩，不想跟他们一起玩了。 “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就不跟他们玩，这一点我理解并支持你的自由。但是，成熟的表现不是为所欲为，而是自我控制。”赵丽芳抱着冬雪慢慢说，“你看，你嫌弃肖巍巍幼稚，不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懂得控制自己，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哪怕用让人讨厌的办法也要得到吗？你想想你自己的行为，和他有有多大区别呢？” “拒绝不一定非要用这么激烈极端的办法。当然，如果肖巍巍或者其他同学，还用动手的办法来骚扰你，妈妈也支持你动手打他们。”赵丽芳小声地说，听得冬雪转过头来看着她笑。 赵丽芳眨了眨眼：“笑什么？” “就像妈妈打爸爸一样？”冬雪居然也会调侃别人了。 赵丽芳赧然：“那是你爸爸让着我呢。”她在家里有时候会打殷秀成两下，难道她才是教坏冬雪的罪魁祸首？天哪！ 但是赵丽芳还是强调，就算是真的要打，也不能再用那种可能出危险的办法了。 殷秀成下班回来，听赵丽芳哭笑不得地讲了冬雪的事情，倒是乐得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 他只以为小虎以后有希望加入特种部队，却没想到那么乖巧的冬雪还有这样的潜质，关键是她打了人还十分冷静，有着自己的逻辑和判断。这样的性格和天赋，完全可能成为一个优秀女兵。 赵丽芳听他好像要把儿女都送进部队，就给了他一个白眼：“孩子们有自己的爱好，你可别当封建家长。”想参军的她不阻拦，但是不想参军的，也要给他们追求理想的自由。 殷秀成摸着下巴，觉得等到寒假应该把三个孩子丢到军营里训练一下，看看他们适不适合参军。嗯，这个计划先不告诉媳妇儿，免得她心疼。 冬天很快就来了，冬至那天是冬雪的生日，赵丽芳提前买了肉，剁了馅，包了饺子。还给冬雪买了一块呢子布料做礼物，让她自己做一件大衣试试。 殷秀成没有赶上冬雪的生日，直到1976年的第一天才赶回来，送给冬雪的是一只他亲手用子弹壳做的坦克模型，冬雪抱了抱爸爸，亲了他长出了胡茬子的脸一口：“谢谢爸爸，我很喜欢。” 但是殷秀成和赵丽芳都看得出来，冬雪喜欢这个礼物，是因为这是爸爸亲手做的，而不是因为这是一个坦克模型。 赵丽芳在背后笑殷秀成：“看来，你想要冬雪当兵的念头，是不可能实现了。” 殷秀成也只是笑笑，现在他们还小，谁知道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又会有什么打算呢？但是，不管以后要不要当兵，学一些防身的本领总是应该的。 “女孩子就是要厉害些。”殷秀成当着全家的面这么说，“碰见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尽管动手打。打出问题了爸爸负责！” “还有你，殷小虎同志，你要好好跟着爸爸锻炼，以后两个姐姐都要靠你保护了。” 赵丽芳瞥了他一眼：“那我呢？” “妈妈当然由爸爸来保护。”就算是当着三个孩子的面，殷秀成依然一脸笑容地宣布着自己的所有权。 赵丽芳逗他：“那以后小雪花和小凤凰也会有自己的爱人，也会有人来保护的。” 殷秀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两个漂亮可爱的女儿，想到过不了多少年，就会有一群小子追在女儿们身后纠缠不休，还想抱抱亲亲……呸，简直不能忍受！ “都跟我学拳去！女孩子更要学！” …… 1976年，是中国历史上极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伟人们的先后逝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背负着浓重的悲伤和怀念，人们继续前行。 赵丽芳让殷秀成帮忙，托人在上海寻找那套后世很多人都知道的《数理化自学丛书》。那是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在六十年代组织多位具有丰富教学经验的中学教师编写的一套丛书，全套17册，总价格不到二十元。但是刚一出版就被打倒批判，不能公开发行，很多书直接被当作废品处理了。 在刚刚恢复高考的时候，考生能够得到这套丛书中的一两本，都会如获至宝，珍惜备至。 殷秀成的战友在上海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找全了这套书，给赵丽芳寄了过来。在信中说，这套书基本上全都是在废品收购站发现的，价格十分便宜。 赵丽芳抚摸着清扫过包好了书皮的封面，也是一声长叹。 距离恢复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的调查报告也终于正式完成。 一个箱子的资料，五次修改，到最后浓缩在了三十多页的报告中。赵丽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真的能够做出一份富有社会科学意义的调查报告来。她最初的设想很简单，觉得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人，对于未来的社会和国家走向了然于胸，先有观点，然后用材料支持，就能够轻松完成一份报告。 但是当她真正开始写的时候，才发现她对于社会科学、政治文化方面的理论了解太少，没有理论支撑，所有的数据都只是一种无力的罗列。 于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殷秀成辗转托人，给她找了好几本难得的社会学著作。赵丽芳一边读书一边写作，把自己原来干瘪轻薄的草稿一再修改，终于有了一定的成果。 这份最终命名为《1975年H省红旗乡社员生活调查报告》的一摞稿子，第一个真正的读者就是殷秀成。 殷秀成用了三天时间读完了这份报告。 “赵丽芳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殷秀成表情很严肃。赵丽芳在报告里，列举了详实的数据，说明了当时的公社制度的不合理性，认为想要解放生产力，就需要对这种制度进行改革。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第80章 “我当然知道。”赵丽芳坐到了殷秀成身边安抚他，“你别紧张，我又不准备现在就把这些递交给什么人看，只是让你看看而已。如果时机成熟了，我会拿出去。如果环境不合适，就压在箱子底下。”她并不是那种想要与世界为敌的热血动漫主角，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殷秀成看了她好大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把她搂在了怀里。归根结底，还是他不够强大，无法给她自由飞翔的天空。 他能看出来，赵丽芳这份报告里的好几个观点都很有见地，对于国家未来的发展方向也很有参考意义。但是他却不能让她光明正大地把报告提交上去，因为在国家政治舞台上，他的分量实在太小，小到可以被忽略，以至于如果她被某些势力打击，他根本没有信心护住她。 殷秀成把这份报告收了起来：“我给你放着。”他要把这份报告锁在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如果没有，就只能让它尘封于其中。 赵丽芳也并没有把报告立刻交给上层，然后怎么样怎么样的想法。她只是想要做这么一件事罢了，殷秀成收着就收着吧。 又过了一个月，学校放假了。赵丽芳带着龙凤胎去接冬雪的时候，又看见了肖巍巍。这次陪着他的除了之前见过的年轻女人之外，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男人一米八的个头，面色微黑，目光如鹰，一身铁血气息，肖巍巍站在他身边，乖巧如鸡。 赵丽芳觉得肖巍巍的表情有点意思，明明那次看见他的时候还是一副“这个世界我看谁都不顺眼”，现在却变成了“世界看我不顺眼我是一个小可怜”——这是何等的反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年轻女人看见了赵丽芳，跟高个男人说了句什么，高个男人就看了过来，然后他拉着肖巍巍就走到了赵丽芳母女面前：“我是肖刚，肖巍巍的爸爸。这是肖巍巍的妈妈，田曼秋。” 肖巍巍在下方转过头，背对着爸爸翻了个白眼。 赵丽芳身边站着三个孩子，对他们一家点头微笑：“你们好。” 肖刚是来道歉的：“这兔崽子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昨天我休假回来才听说，狠狠修理了他一顿。”赵丽芳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小可怜一眼，根据肖巍巍的表情，赵丽芳推测肖刚所说的“修理”程度估计不轻。 “听说这么多被这兔崽子欺负的同学当中，只有你们家姑娘把他打哭了。干得好！”肖刚伸出一根大拇指，赵丽芳感觉他的拳头都要比冬雪的脸还大。 人家爸爸这么说，赵丽芳却不能顺着接话，只能也跟人家道歉，说小孩子动手没轻没重，回去也跟冬雪沟通了，让她以后注意方式。 肖刚拉着肖巍巍走的时候，肖巍巍回头看着赵丽芳一家人的眼神，真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赵丽芳回家，发现殷秀成也回来了。 “终于能够休息一段时间了。”殷秀成忙了一年多，从去年国庆后到今年腊月里，基本上都没有休息几天。这次一下子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殷秀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军区大院也明显热闹了起来，周围的邻居们家里男主人也差不多都休了假，家家都响起了欢声笑语。 听赵丽芳说了肖巍巍和肖刚的事情，殷秀成“哦”了一声：“肖老将军的儿子和孙子啊。”肖老将军是最早参加革命的一批人，战功赫赫，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很大。 肖老将军大运动中后期被打倒，可是那些小将们都不敢上门去闹事。为什么？肖老将军是敢直接提着刀出门的，把当初在战场上不知道砍过多少敌人头颅的鬼头刀往地上一插，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肖刚是肖老将军惟一还活着的儿子。他们原本兄弟四个，三个都死在了战场上，如今的肖刚仍旧在最前线战斗。 “肖刚的妻子在肖老将军被打倒的时候，受不了压力，上吊自杀了。”殷秀成语气有些冷，“现在肖刚身边的那个女人，你说的那个叫田曼秋的，应该是肖巍巍的表姨。” “据说是为了照顾肖巍巍，和肖刚结婚还不到半年。”赵丽芳看了他一眼，这样的剧情，总让人浮想联翩。 “好样的啊大闺女，你连肖老将军的孙子都揍了，爸爸不如你啊。”殷秀成跟冬雪开玩笑。 冬雪歪了歪头，她才不管什么将军不将军，肖巍巍就是肖巍巍，敢惹她就得做好挨揍的准备。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段时间，肖巍巍再也没有揪同班女生的辫子，没有打同班的男声生，所以说，揍他一顿还是很有效的。 殷秀成回来的第二天晚上，下起了大雪，早上醒来，卧室窗外一片白茫茫的，赵丽芳才发现是下雪了。出门一看，院子里已经盖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也不知道那些菜苗会不会冻死。 三个孩子穿着棉袄裹得圆滚滚的，在没有人走过的小路上踩来踩去，直到殷秀成提着工具出来铲雪才消停下来。 刚吃完早饭，赵丽芳就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在外面喊“殷冬雪”，透过客厅的窗户，赵丽芳看见篱笆外面站着四五个小姑娘。咦，冬雪居然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啊。 “都是我们班的同学。”冬雪显然也很想出去玩，赵丽芳给她戴上了毛线帽子、手套和围巾，看着她脚步轻快地顺着打扫干净的小路跑了出去，加入到门外的小团体里，顿时有种我家女儿长大了的感觉。 赵丽芳只叮嘱冬雪不要出军区大院，也不要跑到别人家里去，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要在大院里，就没有什么安全问题。不过马上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小孩子去了添乱。只要在外面玩一玩就好了。 小虎眼巴巴地看着大姐姐跟着一群朋友笑着走了，羡慕地站在院子里看了半天。他也想跟着她们去玩，可是大姐姐她们不带他。二姐姐呢，又每天坐在那里看书！他幼儿园的小伙伴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雪化了，也已经到了腊月二十，殷秀成弄了一辆车，带着一家人出去转转。 “来了京城这么久，也没有去过天安门，没有爬过长城，怎么跟人家说在京城呢？”殷秀成开玩笑说。 这个时侯的天安门游人不多，殷秀成、赵丽芳和三个孩子请了附近一家照相馆的老师傅给他们照了一张全家福，特意让他多洗几张出来，过几天寄回老家。 长城上也完全不是后世人山人海的样子。游人们包着头巾，在寒风中登上城墙，远眺俯瞰，若有所思。 长城上有人打扫过，但是山岭中仍然有厚厚的积雪留存。 三个孩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像三个小球，在殷秀成和赵丽芳两人身前身后边跑边叫。 赵丽芳嘴角带着笑意，这是八达岭段的长城。她曾经跟着人流爬上过这里——赵丽芳走到一个城垛跟前，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在墙砖上寻找起来。 “吴氏梅媛与夫常进楠同游。民国十二年六月。”果然，找到了这个。当初她看见这几行字的时候，还在想，民国的人也喜欢在墙上刻“到此一游”吗，只是没想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居然也能看见这两行字。 那么，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书吗？如果是一本书，怎么可能有着和她记忆中相同的世界痕迹？如果不是，殷秀成、韩轩阳和童檬他们又是怎么回事？赵丽芳不由陷入了沉思。 殷秀成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边，对着专门在长城上负责照相的照相馆工作人员招手，请他来为他们拍个合影。 赵丽芳转过头来，面上还有几分恍惚。殷秀成目光扫过她刚才紧盯的地方，用力把她的手握紧。 从长城下来，已经是半下午了。殷秀成开着车，居然又把他们拉到了一家照相馆门前。 这家照相馆门脸很大，是一个白色的三层小楼。小楼外墙上固定着几个铜字“京城照相馆”，房顶装饰着一排飞翔的鸽子造型，楼顶上还装了霓虹灯，看起来很上档次。 赵丽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殷秀成。殷秀成笑得意味深长：“进去看看？” 赵丽芳低头打量自己，她今天就梳着麻花辫，为了保暖，穿着黑色棉大衣，系了一条红色围巾：“不行不行，我，我根本没准备！” 殷秀成注视着她：“可是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哇，我们又要照相吗？”小虎跳下车来，仰着头看着照相馆，他已经认识不少字了。 殷秀成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向赵丽芳伸出了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第81章 赵丽芳坐在座位上，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再看看车外凝视着自己的殷秀成，终于还是伸出手搭在他的手上下了车：“长城上风那么大，头发都刮乱了。”她嘀嘀咕咕地说。 “照相馆里有梳子。” “脸也吹红了。” “白里透红的，多漂亮。” 赵丽芳被殷秀成拉着手拉进了照相馆的大门，听着他流利的回答，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正说什么你都有话。” “那是因为我媳妇儿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 冬雪和小凤拉着手走在自己爸妈身后，对视了一眼，一起露出无奈的眼神。别人家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吗？平时还好，爸爸一旦哄起妈妈说起好听话来，根本就看不见他们这些小孩了。 国营照相馆生意不错，尤其是快到过年的时候，有不少顾客排队，就是想要拍个合家福。 还有两对明显是来拍结婚照的，男女都穿着崭新的军装，只是没有领章，这是目前最流行的结婚照服装。婚纱照还要再等几年才能出现。 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轮到他们。 “师傅，我们照一个全家福，再给我们俩单独照一张合影。”殷秀成跟拍照的老师傅递了根烟，“麻烦您给我们照得漂亮点。” 老师傅看着他们一家就笑了：“解放军同志，你们一家就没一个丑的，想照不好看都难啊！” 赵丽芳在一边的镜子面前摆弄了半天。把辫子重新梳了，又用梳子把头发倒着梳一梳，让辫子蓬松自然，显得不那么呆板。嘴唇涂了一点甘油，增加点光泽。脸上揉了两把，肌肉放松放松。 两个小姑娘的头发也重新梳理了一下，毛线帽子什么的都脱掉放在一边。 先是拍全家福。 背景是西湖春晓的幕布，赵丽芳和殷秀成并肩坐在凳子上，龙凤胎被他们抱着，冬雪站在两人中间，大灯小灯对着他们一家。老师傅站在蒙着金丝绒布的大镜头旁边对着他们举起手：“来，都看这里！笑一笑，对，女同志的肩膀放松一点，对对对，好，准备了！一，二，三！” 等到拍两个人合影的时候，赵丽芳莫名地有些紧张。她站起身来，把外面的黑色棉大衣脱了，露出了里面的红色毛衣，又摆弄了两下辫子，才走回去坐在了殷秀成身边。 “很好，靠的近一点，对，男同志的笑容很好，女同志放松一点，对对，这就好多了。”老师傅钻在镜头后，咔嚓一声，结束了这次拍摄。 赵丽芳松了口气。 从照相馆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殷秀成把车开回大院，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晚饭。 到了平时休息的时间，赵丽芳还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开着台灯低头看书。军区大院最舒服的一点就是有暖气供应，虽然每个月都要多交一部分取暖费，但是性价比实在太高了。晚上看书学习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冷，可比在南和县的冬天舒服多了。 殷秀成已经洗漱完毕，换了厚睡衣过来，一边掀被子一边问：“怎么还不睡？” 赵丽芳头都没抬：“我把这几道题做了，你先睡吧。” 殷秀成笑得肩膀直抖：“行了，行了，别吓成这样，快睡吧。”他走过去关了桌上的台灯，伸手捏了捏赵丽芳的鼻子，“今晚放过你。” 赵丽芳的脸腾地红了，飞快地收拾了桌子，跑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不过躺进被窝后，赵丽芳却主动钻进了殷秀成的怀里，趴在他胸膛上小声说：“我，我不是不乐意……就是……就是……”就是觉得有点紧张，有点害怕，虽然其实也有点期待…… 殷秀成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背，把她搂在怀里：“既然这样，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赵丽芳抬头瞪他，殷秀成笑出了声：“好吧，不逗你了。”他怎么会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胆怯？这小坏蛋居然还敢骗他说，她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都同居几年就差结婚了——就她那点水平，还敢撒谎。她就不知道，人除了嘴巴会说话，一举一动都会发出无声的信号，来透露自己的秘密吗？ 他们亲热的时候，她的反应可比她说过的话可信得多。 没有经验的小妖精，理论知识再丰富，在第一次实践的时候也免不了忐忑畏惧。对于很多女人来说，这不仅仅是放开身体，更是放开内心的第一步。所以殷秀成想要给她足够的信心，让她心甘情愿地敞开自己的心扉。 第二天早上，殷秀成出了趟门，带回来不少食材，很多是军区都没有供应的，恐怕是去了京城的黑市吧？ “中午请徐老头他们吃饭。”殷秀成说，“你不用管，我弄个锅子就行了。”大冬天吃锅子，热腾腾的还方便，不用媳妇儿在那里忙着炒菜蒸米饭的那么辛苦。 赵丽芳帮他收拾着，随口问：“都有谁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庆祝吗？” “还是他们几个，袁英俊、崔立军、林大新，还有小秦也过来。”殷秀成抬头看赵丽芳，笑眼弯弯，“就是庆祝我娶媳妇儿了嘛。” 赵丽芳把手里的蒜头砸了过去：“人家得说你疯了，孩子都三个了，怎么又娶一回？” 殷秀成接住蒜头：“那我还用跟他们解释？有他们酒喝有他们肉吃，还有那么多废话？” 这一年时间里，殷秀成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袁英俊他们几个都调了过来。袁英俊和崔立军回来比较容易，因为他们当初就是殷秀成以工作需要为理由调过去的，林大新的工作调动就难了点。 但是殷秀成觉得林大新这个人在搜集民间情报这方面很有天赋，而他手里还真缺乏一个这样的基层眼线，所以还是执意要帮他运作。 好在徐长辉也帮了忙，林大新终于在冬天的时候，调到了京城一个派出所，一家人都跟着迁了过来成了京城人。林大新感激涕零，干活越发努力了。 这到了年根，三个人都是殷秀成的嫡系，在殷秀成家里聚聚，总结过去，商量一下来年的目标，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徐长辉呢，却是殷秀成亲自登门请来的，目的就是让他他当一个见证人。 小秦来的很早，帮着摆桌子做卫生，黄铜锅子中间点上无烟煤炭，高汤底料弄好，就等着客人来。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殷秀成去门口等着，把袁英俊他们三个带了进来。又过了半个小时，徐长辉自己进来了。 屋子里热闹了起来，小孩子就呆不住了，他们接受了一堆礼物和夸赞之后，就匆忙吃了饭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冬雪不说了，就连小虎，都跟邻居家的小朋友建立了友谊，有了玩伴。 小凤自己在房间里关着门，估计又去看书了。来到京城后，能够买到的图书多了很多，小凤每天看书的时间不比赵丽芳少。 徐长辉带了两瓶茅台，袁英俊带了一只烤鸭，崔立军带了两斤卤肉，林大新拿的是家里自己炸的丸子、年糕，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 “来，媳妇儿，你也坐。”殷秀成专门给赵丽芳留了座位，让她来自己身边坐。 赵丽芳刚刚进去换了一身新衣服。上身穿一件米色蓝色菱形图案的毛衣，下面配一条浅米色呢子长裤，头发盘了起来，鬓边还簪了一朵自己做的蓝色头花，整个人亭亭玉立，淡雅秀美。 殷秀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知道媳妇儿这是也把今天当成了一个重要的日子。 听见殷秀成叫自己，赵丽芳也没有推辞，带着微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殷秀成给自己倒了酒，赵丽芳也把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往前推了一推。“媳妇儿？”殷秀成疑问地看了赵丽芳一眼。 赵丽芳对他笑了笑：“给我倒一点。”她酒量一般，不过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怎么也要喝一点。 殷秀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小半杯。 徐长辉挑了挑眉毛，对着殷秀成勾了勾嘴角，殷秀成横了他一眼，老头子就放尊重点，不要挤眉弄眼的。 “今天请大家来吃个便饭，感谢大家这些日子来对我们夫妻的照顾和帮助。”聊了聊，吃了吃，喝了喝，桌子上的气氛差不多起来了，殷秀成才举杯正式开口。 “客气啥？” “都是老大照顾我们。” “对对对。” 几个人举着酒杯七嘴八舌地回应，殷秀成却站了起来：“我媳妇儿大家都认识，我就不多说了。我殷秀成这辈子，能娶到我媳妇儿，是我最大的幸运。” 几个人都愣住了，徐长辉却无声笑了起来。 “今天请大家做个见证，我殷秀成在这里发誓，这辈子疼她爱她护着她，只对她一个人好。” 徐长辉哈哈笑着开始鼓掌：“好！好！” 几个年轻人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噼里啪啦地拍着手，林大新还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老大你这一招可不赖！” 你看看嫂子那表情那眼神，绝对是被殷老大给哄得死心塌地啊，老大不愧是老大，他还是得跟着学啊。 赵丽芳红着脸站起身来：“谢谢大家，以后我也会，对他好，一辈子。” 林大新又是跺脚又是拍手，徐长辉向着殷秀成竖大拇指，你小子，可以的。 殷秀成在赵丽芳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扭着头看着她，唇角笑意难掩，眼睛里好像有星光闪动。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酒杯在空中碰响。赵丽芳喝了杯中酒，从心底到脸上，暖意如春日降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第82章 不知道是酒劲儿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赵丽芳有些醺醺然。她躺在卧室的床上，听着客厅里隐隐约约的对话声，觉得一切都变得遥远虚无，慢慢进入了梦乡。 殷秀成送走了客人，回到卧室看见的就是小妻子伏枕而眠，面颊绯红的样子。她眉目舒展，唇角挂着甜甜的笑，就连睫毛都好像在散发着某种甜美舒悦的气息。殷秀成在床头站了好大会儿，心底软成了泥，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嘴角的笑容和弧度，与此刻的赵丽芳非常相似。 孩子们像是鸟儿一样，在外面玩了一个下午，到了暮色降临时，才盘旋着飞回了窝里。 看见赵丽芳的打扮，冬雪眼睛一亮：“妈妈今天好漂亮！” 赵丽芳眼神微闪，抿着嘴笑。殷秀成从后面按了按冬雪的头：“妈妈哪天都漂亮。” 冬雪对着殷秀成做鬼脸，爸爸是个马屁精。 下午的时候，小伙伴还说他们家人有的在爸爸手下训练，说他们叫爸爸“笑面虎”，笑得越和善，下手越凶残。冬雪没有反驳她们。如果让她们看见爸爸在家里笑成这样，一点儿也不凶残，冬雪觉得可能会影响爸爸的形象。所以还是保密的好。 吃了晚饭，一家人照例坐在客厅里听收音机，这个时侯也是一家人最放松的时候。两个女儿靠在妈妈身上，小虎坐在爸爸怀里，一家人挤在赵丽芳特意定制的长沙发上，懒洋洋的却又十分温馨。 沙发是木头做的三人位长椅，赵丽芳自己缝了一些垫子铺上，背后就是暖气片，所以也不觉得凉。 赵丽芳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手却被殷秀成拽了过去握在手心里。赵丽芳挣了挣，他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收音机里放着革命歌曲，孩子们跟着小声哼唱，殷秀成的手指在赵丽芳手心里轻轻划动，赵丽芳瞪他。孩子们还都在，偷偷摸摸的像什么话？殷秀成却向着她眨眼，快活得像个成功偷走小鸡的狐狸。 直到现在，他眼前还不停闪现出中午小妻子红着脸说要对他好一辈子的画面。真的，只要一想起来这一幕，殷秀成就觉得他这么久的等待是值得的。 木头座钟的指针嘀嗒嘀嗒跳动，时间一点点地向前走。 孩子们洗漱上床睡觉，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殷秀成问，赵丽芳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这不是很常见的问话吗？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问过，为什么今天听起来就觉得仿佛有什么特殊的意味一样？ 她故作镇定：“你先洗吧。”殷秀成不想再逗她，怕把小猫逗急了，适得其反。 赵丽芳坐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淅沥水声，脑子里各种念头此起彼伏。 来到这个世界快要五年了，她终于决定要跟这个男人共度一生。当初对他的种种偏见和畏惧，现在想起来是多么可笑。 他也许是真的有着令人畏惧的一面，但是他在自己面前一直在不断改变，用他最大的忍耐和自控，包容和等待，来对待自己。 她虽然无法保证，未来的一切真如他所说的那么笃定不会变化，但是至少她现在有了和他一起面对的勇气。就算是有一天真的发生了什么，让他们都失去了初心，至少在现在他们都是用最真诚的心来对待彼此。珍惜当下，握紧此刻，就够了。 赵丽芳突然站起身来，小步跑进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衣服，迅速地跑回客厅沙发上原位坐好。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赤着上身的男人跨了出来。他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毫不在意地暴露出自己肌肉紧实、腹肌更加鲜明的身躯——这一年多来，他的训练程度比以前又加大了不少，他可不是一个会隐藏战果的人。 “热水我给你放好了。”殷秀成看着妻子不由自主追着自己转动的眼神，满意地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走进了卧室。 殷秀成躺在被子里，听见赵丽芳的脚步声来到门外，有片刻的停顿。然后，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她走了进来。 靠在床头的殷秀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背对着房门的小妻子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低着头，长发披在肩上，双手交叉捂在胸前——她竟然只穿了一件大红肚兜！ 粉光致致的手臂和长腿露在空气中，像一朵刚刚从池水里冒出来的修长莲花，轻盈而娇羞。 殷秀成眼底的火苗瞬间爆燃，他两步跳下床去，一把锁上门，抱起了小妻子就跑到床上，用被子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冷不冷？” 赵丽芳在他怀里幅度极小地摇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什么时候准备的？”殷秀成的手在肚兜上摩挲着，低头在赵丽芳耳边问。他看见了，肚兜上的图案是很经典的鸳鸯戏水，在这个夜晚格外地适合。这说明了什么？殷秀成上翘的嘴角按都按不下去。 赵丽芳才不会告诉他，那是在他那天强行控制自己的欲望，跟她说要举办一个仪式请人见证之后再洞房之后，她才去专门花了钱请一位专门做肚兜的大嫂订做的。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想要把自己交给他了啊。 看着小妻子死死地把头埋在自己胸前，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殷秀成也不再追问。 “媳妇儿，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赵丽芳讶异：“今天不是二月九号吗？”明天就是北方的小年，腊月二十三。 “对，你记住，今天是公元一九七七年二月九日，这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是我殷秀成，和你……”殷秀成用力把埋在自己怀里的赵丽芳的脸抬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报上自己的真名。 赵丽芳慢了两秒钟才明白过来：“赵丽芳。” “是我殷秀成和你赵丽芳，正式成为夫妻的一天。”殷秀成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一股微小的电流从赵丽芳脚底升起，一直涌到头顶，头皮都在发麻，她全身都感受到了那种毛发颤栗的感觉，心脏也跟着绷紧。 “嗯。”赵丽芳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我，记住了。” 两双眼睛久久凝视着对方，殷秀成把赵丽芳往上抱到自己的枕头上，慢慢靠近她的脸，赵丽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冬夜，有风吹过，狂野而恣肆。 天和地都消失了，只剩下冬夜风中的呜咽久久不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第83章 殷秀成起床的时候，赵丽芳还是睁开了眼睛。只是当殷秀成把脸凑过来亲她时，她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神情，把脸转到一边，不想理他。 她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殷秀成在原著里的大反派名声全都是假的，以为他真的就是这些天表现出来的这种耐心宽容的样子，结果呢？ 结果就是她被这个家伙翻来覆去折腾了几乎一个晚上！ 赵丽芳算是看透了，殷秀成骨子里还是那个恣肆疯狂的大反派，只是没有条件黑化，所以一直没有把性格中这一面表露在外，而她，却不幸地成为了他展示真正自我的对象。 被嫌弃的殷秀成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他不急不慢地站在床头穿衣服，提裤子，系扣子，动作一丝不苟，可是全身上下却都洋溢着一种餍足的气息。 耐心等待后得到的果子，果然胜过世间所有美味。让他感到极度欢愉的，不仅仅是把心爱的女人抱在怀中轻怜蜜爱，恣意品尝，更是她情动时毫无保留的信赖，以及与自己同攀高峰时候的极美表情。 经过了昨夜的实战，殷秀成更能确定，这个小坏蛋嘴里的那个同居过的男友完全是子虚乌有。她的态度热情可爱，可是表现却十足地青涩稚嫩。男人特有的某种占有欲，让他的心情更加美好了几分。 所以哪怕是大清早就被小妻子嫌弃，殷秀成仍旧心情极佳地起床做了早饭，带着三个孩子吃饭玩耍，让赵丽芳好好休息。 赵丽芳一直睡到十一点多才再次醒来，身上那种疲惫总算是消退了一些。她想要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肚兜早就不见了踪影，昨天晚上的某些画面也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踩在地上，双腿的酸痛让赵丽芳忍不住吸了口气，在心中又骂了殷秀成一遍。憋了几年就这么饥渴吗，简直是要把她给撕碎吃掉一样。 刚骂了两句，卧室门就被推开，被她骂着的那个人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赵丽芳连忙从衣柜里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你干什么？” 即使她动作再快，殷秀成也已经看清了她娇嫩身躯上的点点痕迹。他眼眸深沉，自然也想起了那些痕迹是他如何亲自制作而成。 他几步走近，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里衣，那是赵丽芳平时最喜欢穿的：“快穿衣服，别着凉了。” 赵丽芳已经很久没有再感觉到他逼近时候那种压迫感了，但是这次这种感觉却又鲜明起来。 她拽着身上的衣服，仰着头看着一只手撑在衣柜门上，把自己围在墙壁、衣柜和床三面包拢中的男人，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清早的就装，快给我出去。”壁咚你个头啊！难道这样就能让我发现你的英俊，忘记你昨天晚上的禽兽行径吗？ 殷秀成提起床上的上衣：“媳妇儿，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穿吗？” 赵丽芳坐回被子里，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衣服：“想得美！” 殷秀成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站在一边看赵丽芳穿衣服。 “冬雪他们呢？”赵丽芳听着外面很安静，不知道三个孩子都在干什么。 殷秀成随口说：“今天小年，隔壁谈团长他们出去逛街，我给了他们点零钱，他们三个跟着一起去玩了。” 虽然现在不讲究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了，但是京城的很多风俗还是保留了下来。小年这天，大街上也有一些小摊，卖点零食甜嘴，小孩子们最喜欢了。 谈团长家里有两个小子，比冬雪大了两三岁，倒是挺愿意带着他们三个小家伙一起玩的，刚才在隔壁叫他们一起出去。殷秀成看冬雪想去，小虎更不用说，就连小凤都难得地表示愿意出去玩，就拜托了谈团长照顾他们三个，给了他们三个一点零钱，让他们去大街上玩了。 赵丽芳在殷秀成的注视中自己穿好了衣服，洗脸刷牙。不管她走到哪里，殷秀成都跟在她身后。赵丽芳终于烦了，回头冲他发脾气：“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我怕你摔倒啊。”殷秀成一脸委屈。 赵丽芳哼了一声：“我为什么会摔倒？”腿是有点累，但是她可不想像个病号一样被人照顾，再说了，谁知道殷秀成会怎么照顾？说不定趁着孩子们不在，把她又给照顾到床上去了也未可知。 “你不累吗？腿还好吗？”殷秀成小心翼翼地问。 赵丽芳坐在沙发上用指腹在脸上打圈圈，闭着眼睛不看他：“还行，不太累。”不要在我这里寻找一夜八次郎的优越感了。 殷秀成一下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语气雀跃：“真的？那我就放心了，我们晚上再来！” 赵丽芳抓起垫子给他糊在了脸上。 …… 距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随时都能听到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军区大院的红灯笼也悬挂了起来，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二十四，扫房子。殷秀成在家，就成了劳动主力。拿着扫把将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打扫一遍，几个孩子跟着扫地倒垃圾。有时候大人们在院子门口碰见，平时的铁血军人们此刻都是一身的烟火气息，相视而笑。有时候孩子们在门口正好碰到，一起跑到垃圾车旁边，叽叽喳喳聊着一起回来。 赵丽芳则负责拆洗被褥窗帘，殷秀成不让她洗，只让她把拆下来的东西堆在房檐下，他扫了房子吃了中午饭之后，用热水兑上凉水自己蹲在门口搓洗。 隔壁的军属在篱笆那边开玩笑地说：“小殷同志，你怎么在洗衣服？小赵呢？” 殷秀成抬眼看着她笑：“嫂子啊，我平时都不在家，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帮她做点家务，让她休息休息。” “男人家可不会干这个。” “哪有会不会干？就是想不想干吧。”殷秀成笑着说，“不信，嫂子你把胡营长叫出来，我让他替你洗衣服。” 那边屋子里的男人坐不住了，隔着门对自己女人喊：“叫你拔根葱蘸酱，你磨蹭个啥！” 赵丽芳站在门口，看着隔壁的军属脸上挂不住，匆忙拿着两根大葱进屋去了，才慢慢走出来坐在了殷秀成身边：“你也不怕军区大院的人都知道你在家洗衣服，大家都笑你？” 殷秀成站起身，把洗干净的窗帘用力拧干甩开，搭在院子里的架子上，拉开拽平：“有胆量，就笑。”敬畏他的人，就算是知道他做家务，就有勇气不怕他了？呵呵。军人的名声和荣誉，难道是靠在家摆架子挣来的？ 再说了，他媳妇儿优秀军属的荣誉还在这里放着呢，谁还敢挑她毛病？ 殷秀成搬着大盆放在屋檐下，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进了房间，赵丽芳像只小鸟一样扑过来给他擦手，还啄了他脸颊一口。殷秀成笑了，做个家务能有这样的报酬，也不错呀。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炖白肉。 二十七，宰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去拜年。 虽然时代所限，一些老风俗已经被人们改变，但是备年货准备好好过年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军区大院的人们生活都算是不错的，军区供应部门也调动了不少糖果点心、肉蛋粮油、鱼肉奶粉，还有一些蔬菜鲜果，务必保证大家都能过个不错的春节。 年画都是富有时代气息的，赵丽芳买了两张穿着军装的胖娃娃抱鲤鱼的，贴在门上，也是喜气洋洋。春联是殷秀成写的，“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别说，殷秀成的字儿干练劲瘦，跟他平时的笑脸反差挺大。 赵丽芳买了不少年货。肉自然是多多益善，就算是不能一次吃完，也可以腌了挂起来。瓜子糖果点心装在盘子里，万一有冬雪他们的同学朋友来了，可以拿出来给小朋友吃。 军区还组织了不少电影放映，《阿诗玛》、《李双双》、《桃花扇》，甚至一些外国的影片，比如日本的《追捕》、英国的《女英烈传》、法国的《巴黎圣母院》等都进入了军区大院的大礼堂，开始公然放映。 1976年的大运动结束，对整个国家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殷秀成抢了不少门票，几乎每天都会带着一家人去大礼堂看电影。 三十晚上，周围的鞭炮声越来越密，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噼里啪啦的爆响淹没。 殷秀成看了看手表，也提起了自己买好的一长串鞭炮：“走，放鞭炮去！” 小虎拍着手跟着爸爸跑出了门，赵丽芳连忙拿起帽子围巾追了上去，给他戴好。回过头时，冬雪也垫着脚给她戴上了厚厚的毛线帽子。 赵丽芳左手拉着冬雪，右手拉着小凤，站在房檐下，看着敞开的木门外，殷秀成用香烟点燃了引信，随手把鞭炮丢在了晾衣服的绳子上。 砰砰乓乓的鞭炮声响起，小虎捂着耳朵往回跑，殷秀成退了两步，俊秀的侧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他转过头，看着檐下的母子几个，唇间的笑浅淡而动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第84章 大年初一，殷秀成早上起来就去拜年。 徐长辉那里，还有几个关照过他的老上级，都要去拜访。关系和人脉就是这样维持下来的。 袁英俊、崔立军和林大新三个人也都到殷秀成这里来拜年，赵丽芳招待了他们。 “嫂子，这是你们刚照的照片啊？”林大新看见了客厅墙上挂着的相框。相框里除了一张殷秀成满脸青涩的一寸照之外，就是两张刚刚洗出来的彩照——就是用彩色颜料涂了嘴唇、脸蛋和衣服的彩色照片。 赵丽芳刚拿到照片的时候，对着自己被涂得殷红的嘴唇笑了好半天。不过说实话，黑白照片确实能够凸显相貌上的特点，掩去一些小瑕疵，看起来多了几分意境。 袁英俊和崔立军也挤了过来：“好看，好看。老大照得好，嫂子更好看。” “这师傅肯定很为难。”林大新一本正经地看着照片叹气，“这对夫妻都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才能拍出来更好看，让他们满意呢？太难了。” “不像英俊，随便怎么拍，都会比本人更英俊。” 袁英俊哈哈笑着，一巴掌拍在了林大新肩膀上，把他拍得全身都抖了一下。 三个人都已经熟悉了，互相损几句，你一拳我一掌的，都是一笑而过。 “赵阿姨。”在门口叫人的是隔壁谈团长的大儿子谈振华，他端了一碗饺子过来，“我妈让我送饺子过来。” 这也是北方的一种风俗，过节的时候都要给长辈、好友家里送饺子，赵丽芳谢了他，把饺子倒在自己家的碗里，把碗还给谈振华，给他抓了一把糖，让他一会儿过来玩。 谈振华是个十一岁的小男孩，正是抽条的时候，小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年特有的痕迹。 他彬彬有礼地谢了赵丽芳，端着空碗离开了。 北方过年，饺子是永远的主角。在这个年代，能够吃到肉饺子，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赵丽芳提前准备了两种饺子馅，韭菜鸡蛋和猪肉大葱，袁英俊他们三个人也洗了手来一起包饺子。 等到殷秀成回来的时候，第一锅饺子正好滚了三滚，可以出锅了。 赵丽芳让冬雪端了猪肉大葱的饺子给这一排的几个邻居家里送过去，冬雪也收获了两个口袋的小零食回来。 晚上，冬雪早早地就吃了晚饭，戴着毛线帽子和手套围巾，跟她的小伙伴们去大礼堂前面的广场上看电影去，根本没有叫上爸爸妈妈一起的意思。 过了这个年，冬雪就八岁了，不管是外表还是行事都越发像个大姑娘。她似乎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和小团体，每天在外面和小伙伴们一起玩的时间越来越多。 赵丽芳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军区大院很安全，每次冬雪回来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就努力接受。孩子们总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永远钻在父母家庭的羽翼下。 小虎也有了自己的小伙伴，那是一群公认的调皮小子。不过好在军人家庭管教都比较严，他们也没闯出什么祸，只是每天在大院中呼啸叫闹狂奔乱跑爬高上低罢了。 和他们相比，赵丽芳更担心小凤。小凤每天的生活就是看书看书看书……赵丽芳真担心她小小年纪就近视了，为此不得不每天定好时间，自己也放下复习，抓着小凤在大院中转圈散步。 就像今天，大年初一晚上放电影，孩子们都跑去看，冬雪和小虎已经出门了，小凤仍旧是抱着自己的书在看。殷秀成过年给她买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她看得很投入。 “小凤，你不出去玩会儿？”赵丽芳温声问，“外面很多小朋友。” 小凤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妈妈，你又在担心什么？” 赵丽芳哑口无言，殷秀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媳妇儿，你自己还不是每天看书？你跟周围的人也不是多融洽，可是我觉得你很好啊。”能够不在乎外界评议的，都不是一般人。媳妇儿外表柔弱娇嫩，实际上内心很强大。在这方面，殷秀成觉得两个女儿都很像她。 其实他自己内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好吧，你们父女说的也有道理。赵丽芳点了点头，提醒小凤注意眼睛，看一会儿书就要休息一会儿，就也回到自己房间看书去了。 过年后没多久，就收到了老家寄来的包裹，里面还有一封信。 殷青山老两口请村里的会计写的信，告诉殷秀成和赵丽芳，他们寄过去的钱和年货都收到了，看见他们的合家福，老两口很高兴。现在后山村的日子也比以前好了，大家都很幸福。老两口的身体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好好工作，为国家做贡献。 过完年没多久，殷秀成就接到命令，紧急归队，一个月的假期根本就没有用完。赵丽芳帮他收拾了衣服，把他送到门口。 “没事，媳妇儿不用担心。”殷秀成安慰她，“部队上都是这样的，只要有时间，我就回家来吃饭。没时间的话，会让小秦告诉你的。” 赵丽芳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抓住了殷秀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要转入战斗序列了？” 殷秀成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就算是转了也没事儿，你男人有多少本事，你不知道？再说了，现在也不用上战场，怕什么？” 赵丽芳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以为自己看不出他的笑容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吗？就这种标准的笑容，就是在忽悠人！ 什么不用上战场！现在是1977年，越南从75年统一之后，就开始过河拆桥，搭上了老大哥的船，开始排华运动，心甘情愿充当老大哥的马前卒，想要一点点蚕食中国，谋夺利益。1978年末到1979年，就会爆发中越之战。 殷秀成如果转入战斗序列，到时候很可能就要上前线了。 在那场战争中，牺牲了很多中国战士！ 赵丽芳的脸色让殷秀成也严肃了起来：“媳妇儿，我也不想让你担心，但是我既然穿了这身军装，有些事情就是我必须去做的。”如果真的牺牲在了前线，也只能说这就是一个战士的宿命！ 殷秀成用力把赵丽芳抱在了怀中，他也不想有那么一天。他都跟老天发过誓，要照顾媳妇儿对媳妇儿好一辈子了，怎么能够在半路弃她而去？ 赵丽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好，你去吧，好好训练。家里都有我，你不用担心。”她补充了一句，“但是，去前线之前，一定要告诉我。” 殷秀成看了看周围没有人，飞快地亲了她一口：“这是当然。” 松开了赵丽芳，殷秀成大踏步地走出了院子，坐上了小秦驾驶的军车。 一坐到驾驶室里，殷秀成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他在思考的时候，脸上一贯是漠无表情的。小秦看了他一眼，立刻吓得转过头去，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总是微笑着的殷上校变了模样。 殷秀成却在思考着赵丽芳刚才的表情。他说起现在没有战事，不用上战场的时候，她的反应明显有问题。结合之前小妻子的表现，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很可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场比较大规模比较危险的战役。她才会担心成那个样子。 而根据如今的国际政治形势和中国周边环境，殷秀成很容易就能推导出，这场战役发生在什么方位哪个国家的可能性最大。 殷秀成得出了结论，脸上的笑容渐渐恢复。他这就要去写一份报告，将自己的推理论断和应对方案交上去，并且向上级申请出战！ 那个小国家，不过是被自己的国家喂养救活的一条狗，结果吃饱之后竟然敢反咬一口。不把它满嘴牙敲碎，让它未来只能苟延残喘，又怎么对得起祖国人民勒紧裤腰带为它们提供的那些物资！ 赵丽芳看着军车消失在道路拐角，不顾邻居家的军属故意扯着嗓门说什么“小赵同志你们夫妻感情真好”之类的话，转头就回了房里。 如果殷秀成真的要去战场，她也只能尽自己的能力，提高他活着回来的几率了。 忧伤担心都没有任何意义。 晚上殷秀成回来的时候，原以为还是会看到一个忧心忡忡的小妻子，没想到赵丽芳却好像已经把上午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提也没有再提。 晚上上床之后，赵丽芳却主动抱住了他，手指在他的背上滑动。殷秀成含笑看着她，结果却听见赵丽芳问他：“殷秀成，你这个伤口还痛吗？” 她按的正是当初潘盛暗算殷秀成那一枪留下的伤口。 那一枪几乎命中他的心脏，殷秀成能活下来，真的是命大。 当时在敌占区岛上，也没有什么医疗条件，渔民能拿出来消炎药就已经是尽了全力。殷秀成全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才熬过了这一关。 回来之后，军医来看过，说这一枪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还是对心脏周围的血管等造成了伤害，建议他几年内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以免加重心脏负担。 “不过，自从回到南和县之后，我就觉得身体慢慢好了很多，现在训练也不觉得有什么影响。”殷秀成任由赵丽芳的手指在自己背上抚摸着，难道是家乡的水土对他有什么治疗作用？ 赵丽芳若有所思，原来徐长辉那时候也不算是全部撒谎，殷秀成体内不是淤血暗伤，而是血管受损，还是心脏部位的。难怪当时殷秀成没有吐出淤血，也没有感到剧痛。 修复受损血管，确实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第85章 赵丽芳当初被徐长辉的话吓了一跳，以为殷秀成内伤严重，有损寿数，给他喝的水里面加了不少灵水，结果发现殷秀成既没有吐出淤血，也没有清理内伤时候那种剧痛的感觉，才发现是受骗了。 没想到殷秀成是血管受损，那是最需要时间修补的伤势。好在那杯灵水没有白费，还是起到了作用，要不殷秀成可能只能转文职了——运动一剧烈心脏就承受不了，还怎么去战斗？ 平时赵丽芳每次做饭都会放一点灵水，这两年来也应该在不知不觉中修复着他的伤势，不过这种速度太慢了。 想要加快恢复速度，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用灵水按摩伤口，让灵水从伤口渗入体内。灵水会自动选择修复最近的伤势，而不是像那些口服的灵水一样会随着人体循环系统走遍全身，分配给心脏附近的就会少很多。 赵丽芳心中思考的时候，手一直在殷秀成背上摸来摸去，摸得殷秀成眼中火焰渐起，终于忍不住把她拽过来：“抱好，让你摸个够。” 赵丽芳看见他拿出印着“桂林乳胶厂避孕套”字样的小纸袋，才意识到这家伙要做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这些？”她明明是在想正事，这家伙却满脑子都是那种黄暴的东西！ 殷秀成动作不停，嘴里却说：“媳妇儿你都暗示了这么久了，我不配合一下，怕你生气。” 他看得出来赵丽芳是在担心他的身体，这个时侯解释是没有用的，不如一起做点快乐的事情，让她没有精力多想。 赵丽芳被他翻过来翻过去，喘气都开始变重，果然没有力气跟他多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结束后，赵丽芳全身发软地躺在那里，心里不停地在骂殷秀成。现在她看得出来，这家伙肯定恢复得不错，不然不会每天在部队里训练那么辛苦，回来还有这么好的体力。 就冲着他这样折腾自己，以及在做的时候掌控欲那么强的表现，真不想管他！ 想归想，赵丽芳还是在殷秀成帮她清洗完之后，伸手抱住了他，倒是让殷秀成有几分意外。基本上每次做完都会被媳妇儿骂禽兽的人，怎么今天待遇变得这么好？ 赵丽芳是想等到殷秀成睡着了，这个姿势正好偷偷把灵水滴在他伤口上。结果却是她自己先睡着了…… 等到她醒了，还没动一下，殷秀成就也醒了。要么就是她醒了，殷秀成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 赵丽芳苦恼着，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毕竟殷秀成这样的人，不可能醒的时候发现不了背上有水的，到时候怎么解释？而她现在，还不敢把灵水的存在告诉任何人。 接连几天都享受着这种“媳妇儿一上床就主动伸手要抱抱”待遇的殷秀成，也感觉到媳妇儿有点问题，好像是在计划着什么。 而这种计划，显然和他的伤口有关。但是殷秀成什么也不说，就等着看赵丽芳要干什么。 果然，今天晚上媳妇儿的计划调整了，以前目标是背上的伤口，今天改成了胸前的伤口。 殷秀成非常配合地脱了上衣，任由媳妇儿的小手在心脏附近的伤口周围来回抚摸。这可比摸背感觉更强烈，再加上看着媳妇儿小脸上的红晕，完全控制不了啊。他也没有理由控制是不是？ “是不是很舒服？”殷秀成把媳妇儿搂在胸前，轻轻咬了她耳垂一口。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微微绷紧，殷秀成满意地发出低笑声。 “闭嘴。”媳妇儿娇娇软软的斥责太可爱了。 殷秀成怎么可能闭嘴？他贴着媳妇儿的耳边继续问：“媳妇儿现在越来越热情，难道不是因为每次都很舒服？” 果然，恼羞成怒的媳妇儿又开始拧他了，殷秀成配合地哀叫着求饶：“媳妇儿，我错了，不说了，我不说了。” 赵丽芳刚放开他，就被他抱回去，这个禽兽一边用力还一边得意地宣告：“不说了，直接做！” 每到这个时候，殷秀成都满足得只想叹息，恨不得把怀中人融合到自己身体里，永远都不要分开。 赵丽芳接连几天计划受挫，这一次又是同样的结局，心中十分恼怒。她睁开眼睛往上看，正看见殷秀成凤目半眯，紧紧盯着自己，满脸迷醉。 赵丽芳心中一气，直接扑上去，一口亲在了他的伤口上。就不信他还能分出来是口水还是额外的灵水！ 殷秀成毫无防备，深深吸了口气，一下子定住不动了。 赵丽芳感觉到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故意抬起头对殷秀成飞了个媚眼，然后再次低下头去，舌头在伤口周围一点点舔过。 殷秀成一向自豪的自控力瞬间崩塌，赵丽芳得意地笑，换了手指在他的伤口上来回抚摸，趁机把灵水滴到了伤疤上，轻轻按摩着。 殷秀成把小套套扔在地上，又换了一个新的，恶狠狠地俯视着赵丽芳：“小妖精，你还翻天了！”今天非要好好收拾她不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第86章 赵丽芳算是找到了不被殷秀成察觉使用灵水的办法，同时也报了之前总是被殷秀成掌控全局的仇。殷秀成则处于被“媳妇儿到底想做什么”和“媳妇儿好热情实在是让人兴奋又感到折磨”这两个问题造成的矛盾处境里，幸福地纠结着期待着。 结束了这场夫妻战争的，是殷秀成突然紧张起来的训练节奏。他开始三五天里就有一天不能回家，小秦已经成了家里常客，每次来都是告诉赵丽芳同样的消息：“嫂子，上校今天忙，不能回来了。” 殷秀成虽然没有说什么，赵丽芳也感觉到了风暴即将来临的气息。 袁英俊、崔立军和林大新往殷秀成这里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殷秀成回家的日子里，几个人常常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赵丽芳一般就是给他们倒上茶水，自己就到院子里坐着看看书，或者摆弄摆弄院子里已经开始抽芽的蔬菜。 春天又来了，人们身上的厚棉袄脱了下来，供销社里的布料花样变多了，孩子们的衣服也随之变得色彩斑斓。军区大院道路两边的树木都染上了绿意，寒冬终于远去了。 赵丽芳在院子里拆棉袄，殷秀成难得休假，坐在一边帮她洗衣服。 把衣服晒在门外大树之间扯着的晾衣绳上之后，殷秀成搬着洗衣盆回家。 “上级领导已经同意把我转到战斗序列了。”殷秀成虽然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媳妇儿总是对他的伤疤那么热情，但是却知道这绝对跟自己说过的伤势有关。他终究是有几分歉意，虽然这是一条实现目标最快捷的道路，但是他这么做，还是会把压力转嫁到媳妇儿身上不少。 之前，殷秀成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斟酌修改，终于把名为《关于越南未来局势发展的分析及应对方法》的报告提交了上去。在报告中，他非常肯定地认为，中越之间近几年必有一战，因为两国之间的共同利益正在不断减少，越南投靠老大哥，反咬中国，势在必然。对此，殷秀成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殷秀成的解决方案考虑到了两个超级大国的利益和可能反应，列出了三种不同的选择。当然，他本人更倾向于将越南所有用中国捐助物资修建的基础设施全都毁掉，采用最决绝的手段，以最快的手法最狠的手段毁灭越南继续发展的所有可能，使其偷鸡不着蚀把米，一朝回到解放前，永绝后患。 不久之后，他就被军区首长点名叫了过去。殷秀成趁机提交了申请书，提出想要转入作战序列，上战场。 军区首长对殷秀成的经历已经做了了解，对于他之前在特殊战线上的功劳表示了赞许，表扬了他善于思考、勇于提出建议的精神，至于调动的问题，让他等组织研究后的结果。 而现在，调令终于下来了。 殷秀成要调去南方军区，在南方边境的一支部队里当团长。虽然不是殷秀成原来瞄准的特务团，却是一个历史悠久、名声很大的加强团，也是一支劲旅。 “你们就不用跟着我去了。”殷秀成也想好了，冬雪也二年级了，龙凤胎上了一年级，也不能老是跟着他跑来跑去。反正大院的房子他还符合条件，继续住着也没问题。 袁英俊要跟着殷秀成去加强团，崔立军决定继续留在特殊部队，林大新则已经在京城基层发展了一些关系，和崔立军两个人负责收集各方情报，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殷秀成。 赵丽芳早有预料，但是听见殷秀成要调去的地方时，还是控制不住变了脸色。 那是中国最南方的边境，与越南毗邻，一旦战争爆发，就是最前线！ 她看着殷秀成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他根本就知道那里可能有战争爆发，他就是有意要去前线。他说过，要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家人。而获得力量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战场拼命。 他之所以知道那边可能有战争，当然是因为他从她的表现中看出来了什么。 赵丽芳望着殷秀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知道那些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该责备他，既然知道那里危险为什么还要偏向虎山行？ “你……”赵丽芳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现在她有点理解为什么殷秀成代号是“黑狐”了。大概在他心里，只要符合自己喜好和需要的，他都能接受？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这头黑狐心里还有底线，还没有黑化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殷秀成看着她怔怔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就安慰她说：“你放心，一个弹丸小国，有什么好怕的？” 赵丽芳想起自己以前听说过的一些关于这场战争的惨烈故事，皱着眉头提醒他：“狮子搏兔也要拼尽全力，你要是从开始就抱着这种心态，可是要吃亏的。” 殷秀成连连点头，听着小妻子一脸严肃地给自己讲了好几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小看妇孺，却被人利用善良之心欺骗伤害的事件，向赵丽芳保证自己一定会对所有越南人提高警惕，绝对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殷秀成走的时候，是四月六日，星期三。 三个孩子都去上学了，赵丽芳把他送到门口，帮他整了整衣领，抬起头看着殷秀成的脸。和第一次见面相比，男人的脸色黑了不少，少了几分俊秀，多了几分刚毅，只有脸上的笑容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赵丽芳的手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耳朵，把殷秀成拽得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说：“殷秀成，你要是敢死在外边，我就嫁给别的男人！” 殷秀成抱紧了她，咬了她耳垂一口：“还敢挑衅？等我回来弄死你！” 殷秀成从车窗往外看，自己的媳妇儿又漂亮又热情，又聪明又可爱，现在更是被滋养得全身上下都透出风情妩媚，他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被别的男人宠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第87章 殷秀成走了，日子还是一样要过。 不管在什么环境中，赵丽芳都不喜欢伤春悲秋，她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切都会变好。当初在后山村那样的环境里，她刚来的时候，晚上偷偷在被窝里哭，白天还不是咬着牙拼命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做好？ 和那个时候相比，在军区大院的生活条件要好多了。孩子们长大懂事了，环境更安全，供应更丰富，手里的存款也更多，赵丽芳自己也有了考大学的目标，对殷秀成大反派的恐惧也彻底消失，从物质到精神都比原来更丰富了，她为什么要颓丧呢？ 殷秀成选择了那条危险的路，是为了一家人的未来。赵丽芳也隐隐感觉，他是害怕自己的一些秘密被人发现，才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好护着她不让她被人伤害。那样的话，她就更应该努力奋发了！ 赵丽芳在心里修正了一下自己以前的人生规划。以前她只想要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早点占据好位置和资源，过着自由富足的生活。现在她的想法也改变了，她要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一个有分量的人，让有心人在对她出手之前必须考虑再三、最后觉得付出代价太大而不得不放弃的人。 殷秀成一到驻地，就给赵丽芳寄了信，在信中简单描述了驻地与北方差别极大的气候环境，也表达了对赵丽芳和孩子们的思念。赵丽芳拿着信，突然有了一种和笔友通讯的复古感觉。要不是殷秀成所在的地方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话，其实这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如果不是殷秀成在信末委婉地暗示，每次通信都会有组织专门检查的话，赵丽芳说不定就真的给他写一封甜蜜的情书了。 即使如此，赵丽芳还是在信里详细描述了三个孩子听说了爸爸又不能跟他们一起生活的反应。对三个孩子来说，刚刚和这个爸爸建立了感情，爸爸就走了，这让他们很是情绪低落了几天。 至于她，赵丽芳含蓄地说，总觉得家里空落落的，很不习惯。但是想起他在外保家卫国，就觉得非常自豪。她也会努力学习，好好提高自己的。 在信中还附上了三个孩子一起写给爸爸的信。 冬雪的字娟秀工整：爸爸，你在部队要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我们都很想你。 小凤的字还不太成型：百战百胜！ 小虎的字最大，张牙舞爪：爸爸，我想你，你早点回来！ 后来，小凤又拿过去那张纸加了一句：我们会照顾好妈妈。 殷秀成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晒黑的脸上笑意无法掩饰。他把信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外面哨声响起，才把信仔细装好，放在抽屉里，抓起军帽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来回几封信的时间，春天就过去了。赵丽芳已经把《数理化自学丛书》中的数学部分基本吃透，知识点全都了然于胸。 每天收听新闻，关心时事，写一篇作文；做数学习题，背诵史地知识，温习自己默写出来的经典文学篇章。闲暇无事的时候，她还有兴致去画两笔国画，写几张大字，从容地等待着高考的消息传来。 暑假来临，蝉鸣声中，赵丽芳听见半导体收音机里传来了期待已久的报道：“十届三中全会召开……恢复党的工作和一切党内外领导职务……” 赵丽芳手中的毛笔一挥，在桌上那幅《荷花图》上涂上了一点秾丽的红色。她勾起嘴角，换了一支笔，细细勾勒出一朵重瓣盛放的荷花。 八月份，教育座谈会召开，武大教授提出恢复高考制度，得到与会者的热烈支持。 十月份，国务院批准通过了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向全国宣布，从1977年开始，恢复高考！ 这个消息让全国翘首以盼等待最后结果的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就是军区大院中，大部分人见面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高考展开的。十一年没有举行高考，哪家哪户没有个符合条件的考生呢？ 为了不耽误宝贵的时间，今年的高考就定于冬天举行，距离宣布恢复高考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且考虑到很多老三届毕业生此时都已经三十岁左右，成家生子，国家还特意放宽了这次考试的限制，“对实践经验比较丰富并钻研有成绩或确有专长的”，年龄可以放宽到三十岁，婚否也不限制。 殷秀成专门打电话给赵丽芳，告诉她自己已经托了徐长辉，让他找人给赵丽芳开了证明，把她列入这种“实践经验丰富”“有专长”的人群中，并请五六二电厂子弟小学的范校长和方玉萍以领导和同事的身份写了证明书信，加上她与勇于与敌特斗争、保护集体利益的事迹，和她的省级优秀军属荣誉，绝对能够光明正大地参加高考。 “你还操这个心呢？”赵丽芳嘴里调侃他，心里却暖暖的，这个男人就是远隔几千里，也还在关心她的高考呢。她只以为去报名参加考试就行了，殷秀成却早就在考虑如何应对，以防万一。 殷秀成在那头笑：“自己的媳妇儿自己不操心能行？”他可不是那种害怕媳妇儿飞高了失去控制，就把媳妇儿翅膀掰断的笨蛋。那么做的男人该有多缺乏自信？媳妇儿飞得高，才能和他并肩翱翔，不比那些每天都在井底斤斤计较的蠢妇好得多吗？ 赵丽芳去照相馆照了证件照——照相馆生意太好了，排着长队，一大半都是来照照片准备报名参加高考的考生。赵丽芳也不是没想过提前去照，但是跟着殷秀成时间长了，她也学了一些东西，细节暴露秘密。平时没事的时候照什么证件照呢？等到通知出来和大家一起挤一挤，免得被有心人发现破绽。 拿着照片去距离最近的报名点报了名，领了准考证，赵丽芳就回家准备高考了。 三个孩子都知道妈妈要考大学，小虎在家里说话声音都小了，走路都轻手轻脚的，赵丽芳看着他的样子乐得笑出了声。我家的三个宝贝怎么这么可爱啊！ 考点距离不近，但是幸好军区大院出来就有公交车，赵丽芳穿得厚厚的，去参加了考试。三个孩子都暂时在朱大姐家里吃饭，谈振华和谈爱国兄弟两个对此表示十分欢迎。 赵丽芳报的是文科，要考政治、语文、数学、史地四门。坐在简陋的考场中，赵丽芳心情平静、认真细心地把自己的答案一一写在了考卷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第88章 1977年的冬天分外火热，高考点燃了所有国人的热情。赵丽芳记得后世统计的数据，今年参加高考的共有五百七十多万人，而录取比率却不到百分之五，是建国之后高考竞争最为激烈的一年。所以就算是她比一般人都准备得更早更充分，也不敢掉以轻心。 12月的冬日十分寒冷，考场设施简陋，学生年龄参差不齐，但是所有人都是满脸认真，奋笔疾书。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是能够改变他们命运的一次重要机会。 为期三天的考试结束时，有的考生围在本校老师身边，互相对照答案，有的考生神色恍惚，看起来十分失落。赵丽芳心情平静中带着一丝兴奋，收拾东西去赶公交车。她已经发挥了自己的最大实力，接下来能做的也就是等待通知了。 回到军区大院，赵丽芳首先就提着礼物去隔壁朱大姐家里感谢了他们一家。这三天考试期间，多亏了人家对三个孩子的照顾。 “小赵，考得怎么样？”朱大姐要留赵丽芳母子吃饭，赵丽芳拒绝了，朱大姐就问起了她的考试情况。 赵丽芳表情平静：“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尽力了。” “尽力了就行。”朱大姐把他们送到门口，“说起来多亏你借书给我弟弟，他说整个老家都找不到一本复习参考书，昨天收到信说，他感觉那几本书太宝贵了，全乡的考生都跑去他那儿抄书，让我好好谢谢你啊。” 朱大姐的弟弟也想参加这次高考，跑到乡里打电话请她帮忙找复习资料，但是现在的京城已经在为高考疯狂，新华书店门口买高考资料的人排成长龙，就是愿意花时间也不一定能买到书。很多排队的人都是排到跟前，有什么书就买什么书，根本没有选择。 赵丽芳就把《数理化自学丛书》里的几本物理化学的书借给了朱大姐，反正她考文科，不需要考理化。 朱大姐也是亲身体会了如今高考资料有多么稀缺，对于赵丽芳帮忙十分感激，对三个孩子照顾得更加尽心。 回到家里，赵丽芳脱下厚厚的棉衣，好好炒了几个菜，让冬雪给朱大姐家里送了一碟，母子几个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生活再次回归了正轨。 冬至是冬雪九周岁的生日。 这半年来，冬雪明显长高了，也更加成熟了。她有意识地把一些家庭责任接到了自己手中，比如妈妈考试的时候，冬雪其实是准备自己做饭给弟弟妹妹吃的，但是赵丽芳怕她一个小孩动刀动火伤到自己，才把他们拜托给了朱大姐。 现在一些简单的家务活儿，比如扫地擦桌子，根本不用赵丽芳动手，冬雪就已经做好了。 赵丽芳总是觉得小孩子就应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子，但是每次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冬雪就只是笑不说话，显然她有自己的主张。 赵丽芳一边感动一边感慨，决定冬至晚上给冬雪办一个小小的生日聚会。虽然没有生日蛋糕，但是多做几个菜，准备好各种零食糖水，让冬雪请自己的朋友到家里来吃饭，一定也很热闹。 冬雪听见这个安排的时候，吃惊地看着妈妈：“有必要吗？”她们班上好像还没有谁这么办过，一个小孩子的生日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赵丽芳笑吟吟地回答：“当然有必要。”她希望孩子们的童年留下的是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小小年纪就为家庭操劳的记忆。 冬雪看见妈妈这个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她一脸无奈地过去抱了抱赵丽芳：“好的，谢谢妈妈。” “那小雪花不要亲亲妈妈吗？” 冬雪非常听话地亲了亲赵丽芳的脸颊。 冬至是要吃饺子的，大人们总是会对小孩说，冬至不吃饺子，会把耳朵冻掉。 不过晚上的时候，赵丽芳就炒了一桌子菜，准备好了零食水果和糖水，门口还挂了两盏红灯笼，等着迎接冬雪的同学。 小朋友们显然也很兴奋，三五成群地来了，把客厅塞得满满的，有不少还带着自己的礼物。虽然可能只是一支笔一个本子一根头绳，但是冬雪还是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今天晚上的冬雪特别漂亮。 赵丽芳给她准备的礼物是一条粉色蓬蓬裙，这是她特意买了厚实的布料，亲手做出来的。为了让裙摆蓬起来，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 冬雪的头发被赵丽芳从左右鬓角各编了一根小辫子系在脑后，头上戴着大大蝴蝶结的发卡，穿上蓬蓬裙、白裤子、小皮鞋，就像是一个小公主。 “殷冬雪，你的裙子好漂亮！” “蝴蝶结发卡在哪儿买的？真好看。” 小女生们看见冬雪的打扮，就一个个尖叫起来，爱美真是女人的天性，这么一丁点儿的小女孩，已经开始露出端倪。来的基本上都是女孩，没有男生，整个屋子都被她们兴奋的叫声填满了。 赵丽芳把东西准备好之后，就穿上棉袄出了门，她在家里，这些小朋友一定都放不开。 她准备就在大院里走走，可以去大礼堂看看有没有新的电影，过上两个小时再回家。 一出门，正好被隔壁院子里的谈振华看见。谈振华一直是个很有礼貌的少年：“赵阿姨，你出门散步吗？” “对，我出去走走。振华你吃饭了吗？” “刚吃完。阿姨你家怎么这么多人？”两家房子离得近，赵丽芳家的动静这边也听得清楚。 赵丽芳笑着说：“冬雪今天过生日，请了同学来家里玩。你要是没事儿也去坐坐啊。” 谈振华“啊”了一声：“那我没有给冬雪准备生日礼物呢。” 赵丽芳说了两句“不用不用”“人去了就行”的客套话，就跟谈振华道别，往大礼堂的方向走去。 大礼堂放映的是《追捕》，赵丽芳买了一张票，花了一个多小时在黑暗中把它看完，然后慢条斯理地往回走。 刚拐上自家门前的那条路，赵丽芳就看见有一个人影在她家门外转悠，仔细一看好像还是一个小孩。她走过去，正在门口徘徊的小孩抬起头，看见她顿时愣住了，结结巴巴地叫了声“阿姨”。 赵丽芳认出来这是谁了，这不是当初被冬雪打哭过的肖巍巍吗？ “你好啊肖巍巍，你找冬雪吗？怎么不进去？” 肖巍巍低着头，声音沮丧：“阿姨，殷冬雪过生日为什么不叫我？我都给她准备礼物了。” 赵丽芳有点想笑，可是考虑到那一颗少年心，还是忍住了：“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她。” 肖巍巍犹豫了一下，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东西递到了赵丽芳面前：“阿姨，这是我给殷冬雪的生日礼物，你帮我转交一下好吗？” 赵丽芳想了想：“这样吧，你跟阿姨进去，或者阿姨让冬雪出来跟你说，你觉得怎么样更好？” 肖巍巍收回了手，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那麻烦阿姨叫她出来一下吧。” 赵丽芳笑着让他等一会儿，自己就进了房间。 客厅里已经只剩下两个小姑娘，都是和冬雪玩得最好的，三个人正挤在沙发上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看见赵丽芳进来连忙坐直了身体。 赵丽芳把冬雪叫到卧室，低声跟她说了肖巍巍在门口等着给她送礼物的事。冬雪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他还欺负你吗？” 冬雪摇摇头：“那倒没有。”明明一年级的时候，肖巍巍老实安分了好一段时间，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一年级下学期，他就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整天在学校里打架惹事，老师管都管不了，他妈妈急得哭也没办法。 “妈妈你不用管，我去跟他说清楚。”冬雪不喜欢这样对待自己人生的人。她是亲眼看着妈妈怎么在后山村那样的环境里都从不放弃一步步走过来的，肖巍巍拥有无数人羡慕的起点，却毫不珍惜。 赵丽芳看她心里有数，也就没有多说。 没过多久，冬雪就回来了，两个小女孩也告别走了，龙凤胎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母子几个一边聊天一边收拾，小虎说下次他过生日的时候，也要邀请同学们来玩，让妈妈也帮他做菜招待，赵丽芳答应了。 过年的时候，殷秀成也没有回来。大年三十的晚上，赵丽芳带着三个孩子去徐长辉的办公室跟他通电话，殷秀成语气中带着歉意，向他们保证过一段时间就回家看他们。 赵丽芳跟他说，给老两口的年货和信已经寄出去了，每个月的汇款也没有少过，老两口前两天来的信里也说他们身体很好，后山村也有很大变化，让他们放心。 三个孩子都说了想爸爸，殷秀成语气温柔极了，跟他们聊了好大会儿。 赵丽芳带着孩子们贴了年画和春联，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迎来了新的一年。 1978年2月上旬，赵丽芳收到了军区大院收发室转来的一封挂号信，大大的信封上面印着“京城大学”的字样和图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第89章 送信过来的收发室工作人员满眼期待地看着赵丽芳，他特意过来，就是猜出来这是京城大学的通知书，想要亲眼看一看。 赵丽芳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虽然她有自信比绝大部分考生都要考得好，毕竟她准备得那么充分，不可能考不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忐忑。 现在手中的大号信封基本上已经宣告了这次高考的录取结果，赵丽芳心中也难免情绪起伏。她拿出剪刀小心地剪开了信封，掏出了信封中的纸张。 果然是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京城军区革委会转赵丽芳同志，经学校录取，京城高校招生委员会批准你入我校历史系中国古代史专业普通班学习……下方还盖着红彤彤的京大印章。 收发室的工作人员伸长了脖子，看见印刷好的录取通知书上手写的“历史系”，眼神有些遗憾，却还是笑着恭喜赵丽芳：“赵同志，你太厉害了，居然考上了京大，恭喜恭喜啊！” 赵丽芳却不知道他心中在为自己没有去上那些理科专业而感到遗憾，她心里很满意，因为这就是她填写的第一志愿。 她原本是想要考社会学系的，因为殷秀成帮她借来的几本非常罕见的社会学书籍对她有很大启发，让她产生了对社会学理论和实践的兴趣。但是现在京大和清大都没有开设社会学系，赵丽芳又已经读过了文学专业，所以思考之后选择了历史系。 也许在现在很多人的眼中，理科的前景远胜文科，学文科是因为学不好理科，但是赵丽芳不这么想。以史为镜可以知兴废，同样能够从另一个方面实现她的理想。 听着对方真心实意的恭喜，赵丽芳抓了一把奶糖，非常感谢对方送来喜信。 工作人员走到门口还在说：“赵同志，你这是我们收发室收到的第一个京大录取通知，真是不一般啊。以后你可就是京大大学生了，一定要给咱们军区争光啊！” 就像是往安静的水里丢了一个大石头一样，左右邻居立刻被炸了出来。 “小赵考上京大了？”朱大姐掀开门帘走出来惊喜地问。 “京大这么好考？”胡营长的家属却上下打量着赵丽芳，满脸犹疑。每天衣服都不重样，天天带着三个孩子在家里玩，家务都让男人和孩子做，也能考上京大？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啊。 工作人员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自豪地在门外大声回答：“是啊，赵丽芳同志考上了京大历史系！这是咱们军区大院收到的第一个京大录取通知！” “哎哟，这可是大喜事！” 赵丽芳也不管谁是真心恭喜，谁是满腹酸气，凡是来恭喜自己的，都抓了糖果瓜子花生给人家，满面笑容地感谢对方。心里嫉妒的人，只要她不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赵丽芳也懒得跟她多说。 跟那些眼界狭小的人计较，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和境界。对付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大步前进，让她们只能看着自己的背影，到最后连背影都看不见。 中午把三个孩子接回来，赵丽芳告诉了他们自己考上了京大，很快就要去京大上学的事情，三个孩子都高兴极了。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妈妈每天怎么认真读书做题的，现在妈妈的辛苦付出有了回报，当然是件好事了。 殷秀成走后，赵丽芳特意订做了一个巨大的书桌和一个顶天立地满面墙的书架，就安放在客厅。 每天放学之后，孩子们回家最常看见的一幕就是妈妈在客厅看书或者练字。赵丽芳就是想用这种场景，对他们潜移默化地产生影响，让他们习惯读书，知道学习是一件永远没有尽头的事情。 不管什么时候，读书都会让一个人受益无穷。 这种做法还是很有效的。 小凤本来就喜欢读书，现在更是如鱼得水，每天盘踞在自己的专用座位上沉浸在书海中。冬雪从来没让赵丽芳操心过，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读书、写作业、出去玩，哪边都不耽误。就连小虎这个坐不住的性子，都慢慢能做到先做完作业再去玩，偶尔也会抓一本小人书在书桌前面像模像样地看。 下午，赵丽芳去徐长辉的办公室借电话，告诉殷秀成自己被京大历史系录取了。 殷秀成毫不意外，他从来没有担心过妻子考不上的问题：“媳妇儿你真棒，回头好好犒赏你！”赵丽芳呸了他一口。 电话里也不方便多说，只是说了开学时间，然后问殷秀成是不是要把老两口接过来照顾三个孩子，毕竟这个时候京大可能不会允许走读。 “我媳妇儿也是大学生了，了不起啊。”殷秀成满脸自豪地挂了电话，立刻下了命令，“今天心情好，给大家加餐！” 徐长辉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或者说，他对赵丽芳考试的情况知道的比赵丽芳更早更详细。现在大部分考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分数，更不知道自己接到的录取通知书背后是经历了怎么样的调节变化，徐长辉却对其中的很多细节了然于胸。 他关注高考，一个是出于职业习惯，一个是因为自己的心腹、生死之交殷秀成。 殷秀成和赵丽芳之间感情的发展变化，他是了解最多的那个人。殷秀成开始对赵丽芳的怀疑，后来对赵丽芳的信任，再后来对赵丽芳的宠爱，徐长辉全都看在眼里。殷秀成可能会因为情爱而失去理智，徐长辉想默默地做他最后的那一道防御。 赵丽芳参加高考的资格证明是他找人开出来的，他去关心赵丽芳的成绩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当他在京城大学的熟人把赵丽芳的考试成绩告诉他的时候，徐长辉还是吃了一惊。 语文98，数学96+20，政治96，史地99——文科及格容易，但是成绩这么高却比理科更不容易！毕竟理科答案大部分就是客观的，会就是会，就能拿高分，而文科很多题目主观性太强，阅卷老师能够给出这样的分数，说明赵丽芳的答案几乎完美！ 他的熟人可是意味深长地说：“这样的水平，不说京城，就是全国，都是状元了。”十年运动，学生们早就把课本丢在了脑后。现在只是用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复习备考，能考出六十多分的成绩都算是不错的，能够每科都考到九十分以上的，全京城，他就只见到了这一个。 虽然今年高考不是全国统一试卷，但是这样的水平，他相信全国绝对不会有第二个。 说实话，只看赵丽芳的履历的话，京大、清大这样的重点院校是不太喜欢接收这个学生的。没有正规教育经历，底子太薄，年龄又大，还是家庭主妇，带着三个孩子，以后发展潜力不足。 当时录取时候，超过25岁的考生分数线就会往上提几十分，有些考生成绩够了但是年龄过大，就被重点院校放弃，被调剂到其他高校去了。 赵丽芳完全是靠着自己几近完美的成绩，杀入了京大招生办的视野，抢到了这份录取通知。谁能相信这是一个来自农村从未正式接受过学校教育的军属考出来的分数呢？ 徐长辉把殷秀成给他的借口拿了出来：“那个小姑娘从小就聪明好学，就是家庭条件不好，重男轻女，没有上学的机会。后来结婚之后，条件好点了，就特别勤奋好学，自己在家里跟着村里的老人学了不少本领。现在国家给了她机会，相信以后她能够回报国家更多。” 徐长辉心中有无数猜测，但是既然殷秀成接受了这个妻子，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继续努力。”徐长辉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支金笔，作为礼物送给了赵丽芳，“这是我当初在战场上的战利品，送给你，祝你学业有成，早日报效祖国。” 赵丽芳双手接过，非常认真地道谢。徐长辉帮了她很多，虽然殷秀成嘴里总是“徐老头”“死老头”的叫，但是能看出来他是把徐长辉当成自己人的。 赵丽芳考上京大的消息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登门拜访求教的人络绎而来。 第一次高考失败，但是第二次考试的时间马上又要到了，大部分人都是准备再战一场。 应届高中生还好，他们还能在学校里接受老师的辅导，有老师从各种途径找来题目复习，但是社会上的考生就没有这个条件了。他们要么去参加什么补习班，要么就是组成一个小团体一起复习。学习这个东西，对于资质普通的人来说，有人指点就能明显进步，无人点拨就是一团迷雾。 开始来的求教者还都有点拐弯抹角的关系，这个是殷秀成曾经的战友的亲戚，那个是隔壁邻居的亲戚的朋友。赵丽芳态度很好，并没有任何骄傲自大的样子，就在自己家里的大书架前跟来人探讨各门课的知识点和难点，很多人都觉得茅塞顿开。 没过多久，来赵丽芳家里求教的人就越来越多，赵丽芳的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被很多考生借去传抄，赵丽芳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就在赵丽芳即将开学的前几天晚上，一个修长的人影推开了她家院子的大门。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第90章 二月的京城还处于寒冷之中，幸好暖气要一直送到三月多，房间里一片温暖。 赵丽芳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忽然被敲门声惊醒。她侧耳听了听，确定是有人在敲自己家房门，才惊讶地披上外套，走到门口问了一声“谁”，门外有人回答：“你男人！” 赵丽芳一打开门，殷秀成就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抱住她就把她按在了门上：“媳妇儿，想死我了。” 前几年没有女人也忍下来了，但是跟媳妇儿正热情如火的时候调到外地，每次想起媳妇儿香香软软白白嫩嫩的身子，殷秀成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一样，怎么忍都忍不住。 赵丽芳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好半天才把他推开一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想你了。”殷秀成贪婪地吻她。 “轻点儿，别把孩子们吵醒了。”赵丽芳被他折腾得没有脾气，只能小声提醒。 殷秀成一把抱起她，三步两步就冲到了卧室里，结实的木床都被他弄得吱吱响了起来。 早上是殷秀成做的饭，也是他把三个孩子送去的学校。回到家里没多久，就有人陆续上门，把殷秀成弄得迷茫了好一会儿。 还是隔壁的朱大姐跟他讲了，殷秀成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找自己媳妇儿请教的。 之前每天白天都有不少考生前来请教，弄到最后他家客厅的大书桌旁边已经坐满了人。有不少考生是每天上午下午准时来报到，就像是上班一样。如果不是军区大院访客有限制的话，估计来的人会更多。 赵丽芳始终温和大方地接待来人，不管饭但是热水管够，书可以抄但是不能拿走，只要不吵不闹，她都允许这些考生在这里看书讨论。 殷秀成也是一脸笑容，告诉他们赵丽芳身体不太舒服，就让这些考生继续在客厅看书。他也大致猜出了赵丽芳的想法。 赵丽芳一方面确实想要帮帮这些满心憧憬的考生，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借此刷刷声望，以此护身。反正二月二十二日开学，这些人顶多再呆几天也就来不了了。 中午吃饭之前，这些人都十分自觉地离开了。赵丽芳这才走出卧室，梳着头跟殷秀成讲三个孩子的趣事。 三个孩子每天都看见这么多人在自家客厅看书，都有些惊讶，尤其是小虎简直是极为震惊：“妈妈，他们为什么都在咱们家看书？” “因为他们想要多学习知识，考上一个好大学，实现自己的理想，为建设祖国做贡献啊。” “不是，我是说他们为什么不在自己家看书？” “因为他们家没有那么多书，因为书也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资源。” 赵丽芳问小虎：“你想想，在后山村，在南和县城，你看见过谁家里有很多书的吗？” 小虎想了半天，使劲摇头。 赵丽芳指了指还空了不少的书架：“妈妈的一个理想就是，把这个书架填满，然后把整个书架的书都读完，成为一个知识渊博的人。” 小虎哇了一声，觉得这个理想很了不起的样子。他又扭头看看自己的双胞胎姐姐，难怪二姐姐一直这么喜欢看书，就是因为这个吗？ 虽然赵丽芳有准备，但是人多起来，问题也多，她还是挺忙的。小虎明显被震撼了，晚上客人不来的时候，他也开始坐在大书桌旁边看起书来。 殷秀成看着客厅的书架和书桌，心中暗暗决定，有条件了一定要给媳妇儿专门装修一间大书房，三面墙上都是书架，中间摆一张大书桌，把媳妇儿想要的书都买过来，让媳妇儿的理想得到满足。 “我让小秦去老家接爹娘过来了。”这都来了京城两年了，也该让爹娘过来住了。到时候赵丽芳平时在学校读书，家里有爹娘看着，他也放心。军区大院里什么都有，上学买菜都不用出去。到了周末，赵丽芳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带爹娘他们四处看看。 赵丽芳点了点头，家里有老人帮忙，还是能减轻不少负担。否则她去上学，请保姆花钱不说，主要是不放心。 “你这是休假还是怎么？”不吭一声就跑回来了，大半夜的吓人一跳，逮住人往死里弄，简直是禽兽。赵丽芳对他翻白眼，表示不满。 殷秀成被媳妇儿瞪得全身舒爽：“我请假回来的，送你去上学。”媳妇儿这么漂亮，谁知道大学里那些男生会有什么想法，他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赵丽芳有主了！要不是报到当天不是周末，殷秀成还想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浩浩荡荡走在京大校园里，绝对引人注目。 嗯，周末的时候去接媳妇儿，可以把孩子都带上。 赵丽芳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专门为这个请假跑几千里太兴师动众了。她又不是小孩子第一次离家，还需要人专门去送？ 过了两天，小秦把殷青山老两口护送到了京城，殷秀成开着车去火车站把他们接回了军区大院。 赵丽芳把房间收拾了出来，买了菜包了饺子，在家里等着他们到来。 老两口很高兴，两年多没有见到孩子们，现在终于能见面了。而且还听小秦说，儿媳妇考上了京大，以后就是京大的大学生了，那要是旧社会，可都是文曲星才能做到的事儿！ “丽芳啊，你放心去读书，家里的事儿有我跟你爹，你不用管！”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这门亲事真是做得太好了，一个好媳妇儿管三代啊，有了这样的娘，以后三个孩子也都不会差了！ 儿子升官了，媳妇成了大学生，以后出来国家也分配工作，这个家是再也不用担心了。 2月22日，正月十六，元宵节刚刚过去，就是京大开学的时间。 殷秀成没让小秦跟着，他开着车来到京大南校门外，亲自提着赵丽芳的行李陪着她走到红色条幅“迎新站”前。他是来宣示主权的，又不是耀武扬威的，带着勤务员，让勤务员提着行李，像什么样子？ 即使如此，在前来报到的新生中，殷秀成的存在也是极其显眼的。无他，他身上的绿军装有鲜艳的红领章，头上的军帽有鲜艳的红五星，腰间系着武装带，是现役军人的打扮。加上他身姿笔挺修长，面容虽然晒黑了不少，但是目光锐利五官俊秀，和周围这些从农田、学校、橡胶场等走出的学生气质截然不同。 而且和殷秀成并肩走过来的赵丽芳肤白如雪，眉眼秀雅，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白色高领毛衣，黑色细腿长裤，脖子上松松地搭着一条大红色围巾，在整个冬天暗突突的背景中，是一抹最亮眼的色彩。 这两个如此出色的人并肩前来，怎么能不吸引众人的目光？ 殷秀成一只手提着赵丽芳的被褥，另一只手提着装着脸盆香皂等日常用品的网兜，站在一边，看着赵丽芳上前去排队登记报名。 迎新站前人来人往，有人推着自行车，有人推着平板车，有人提着手提包，有人拎着行李箱，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脸上全都带着充满希望的笑容。 这一刻，殷秀成深深地感受到，这个国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也许，他可以尝试着去试探一下上面的口风，看看能不能把媳妇儿的报告拿出去了。 这个时侯的大学迎新和赵丽芳那个时代可是截然不同，并没有什么学长学姐等着给你指路介绍之类的，一个个新生自己拿着行李按照分配好的名单去寻找自己的宿舍和教室。赵丽芳空着手，殷秀成轻轻松松地拎着行李走在她身边，步入了这所中国考生心目中的圣地——京大校园。 校园道路两边是一株株久经风霜的槐树，此刻还未绽放绿芽。但是树下不绝的人流，分明已经带来了春日的消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第91章 赵丽芳的宿舍在28楼312。28号楼总共也只有四层，从外表看来还不算太破旧，不过进入楼道中，光线就有些暗。楼道里是水泥地面，暗红色的门框和木头房门，在走廊两边相对展开。 宿舍门虚掩着，赵丽芳敲了敲门。虽然她也是宿舍一员，但是现在带着殷秀成这个男人，举动还是要稳重点。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姑娘站在门内，赵丽芳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你好。”她先走进去看了看了房间里没有什么不能看的，才回头对殷秀成示意，让他提着东西进来。 房间里已经有了三个姑娘，殷秀成一进来，立刻吸引了她们的目光。殷秀成站在门口，几乎要顶着门框，身姿如竹，面目俊秀，绿色军装红色领章是这个时代姑娘们最喜欢的制服。 “媳妇儿，哪个是你的床铺？”殷秀成这一声叫得响亮，三个姑娘又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到了赵丽芳身上。 宿舍面积不大，赵丽芳目测十平方出头。正对门的墙中间是一扇暗红色木框的窗户，窗户两边的墙边各放着两张上下铺。上下铺是木床，床板也涂成和门窗同样的暗红色，只有上铺的金属扶手和上下的梯子是蓝色的。 两张床中间的地方不大，几张木桌挨着排成一字，留给人活动的地方就只能转个身了。 赵丽芳看见靠窗一张上铺贴着自己名字，就走过去点了点：“这里。” 殷秀成立刻过去，先把网兜放在靠窗的桌子上，然后就身手利落地上了上铺。清扫床板，垫上报纸，拿出一块赵丽芳准备好的浅色碎花布钉在了床头和床里边的墙上。他用图钉钉布的时候动作轻松极了，仿佛宿舍的墙全都是土坯砌成的一样。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上铺就变了模样。 接下来，铺床叠被放枕头，全都是殷秀成一力完成，动作利索，神情自然。 铺好床之后，殷秀成从网兜里往外掏东西，一边掏一边叮嘱：“接热水的时候要小心，别烫着自己。装满水的水壶放的时候动作别太大。” “毛巾挂在这里了。你的衣服怎么办？要不我给你弄个架子，挂在上铺床头？” “水果你可要抓紧时间吃，别放得不新鲜了。” “吃饭时候不要挑食，要是嘴馋了就出去吃，票都给你放在这里了。” 赵丽芳含笑看着殷秀成戏精上身，她在家里什么没做过？接热水还接不好？她什么时候挑食了？殷秀成这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什么形象？一个被男人宠爱得没有自理能力的娇宝贝吗？ “等周末了，我带着孩子们来接你。”殷秀成把东西整理完毕，叹了口气，“三个孩子好几天见不到你，不知道会不会闹。” 赵丽芳看着宿舍里三个姑娘竖起的耳朵和毫不掩饰的好奇眼神，不得不阻止了殷秀成的表演：“行了，咱们下去看看校园，找找食堂和教室吧。”还有图书馆、自习教室等大学学习的重要资源位置。 赵丽芳对着三个姑娘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先出去了。” 三个姑娘连连点头，赵丽芳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一个姑娘叫了起来：“这个解放军同志是赵丽芳同学的爱人啊！” “是啊，长得真好看。”赵丽芳给了殷秀成一个鄙夷的表情，堂堂加强团团长在小姑娘面前演戏，就是为了得到这个效果？ “赵丽芳同学也好看啊，还很洋气。你看她穿的那件大衣，多漂亮。” 赵丽芳摇了摇头，不管什么年代，女孩子关心的问题都不会改变太多。 两个人下了楼，沿着校园大道向前走。京大的校园曾经被胡适称为最美丽的校园，其中有很多历史建筑古迹，也有很多优美的景致。 赵丽芳知道，京大校园一个非常著名的景点是“一塔湖图”，未名湖是和砷留下来的，博雅塔是20世纪20年代燕大建造的，图书馆是京大1975年刚刚建成的。三个分属于不同时代的建筑，汇聚在同一个校园里，古今文化荟萃于此，正是京大校园的一个特点。 未名湖畔是京大校园里最著名的地方，两个人随着人流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湖畔。 还未恢复绿色的柳条垂在湖面上，随着微风抖动，在湖面上点出一圈圈涟漪。 殷秀成看着湖边学生们脸上的自信和希望，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念头：“媳妇儿，你的那份报告，我想找个机会，给军区首长看看。你觉得呢？” 赵丽芳想了想，今年年底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就会提出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这个时候上面应该已经开始进行这方面的调查考证，在这种形势下，她那份小小的报告就不会招来太多攻击了。 “可以。不过我那份报告现在想来还是太单薄了。”赵丽芳原来只是一种自发的念头，想要以红旗乡社员们的生活为实例，给管理者们一个借鉴。现在想到了改革开放，她那份报告的角度和高度就有些明显不足。 殷秀成笑了笑：“单薄未必不好，也许正适合你现在的身份。”一个聪明却没有足够眼界的农村军属，写一份这样的报告已经足够了。太过完美，反而是破绽。 赵丽芳心里决定，这段时间在图书馆里多查资料，把自己对于改革开放的认识写出来。正如殷秀成所说，现在的自己是京大的学生，有了更高的层次，有了更好的环境，写出更加深刻全面的报告，也是非常合理的。 “赵同志！”夫妻两个低声商量了一下，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午饭时候，就从湖边离开，准备去食堂看看。刚走了几步，就迎面碰上了韩轩阳。 韩轩阳一脸惊喜，几步跑到他们面前：“赵同志，你这是……考上了？”他当初提醒赵丽芳复习备考，是希望她这样的才华不要埋没乡间，却没想到会在京大校园遇到赵丽芳。难道她真的考上京大了？ 赵丽芳也有些惊讶：“韩同志？你这是……” “我考上京大了！”韩轩阳神采飞扬，“经济系的，你呢？” 赵丽芳伸手挎住了身边笑容变冷的殷秀成：“我是历史系的。” “那太好了。以后可以经常交流交流。” “好的，好的。”明明殷秀成笑容不改，但是赵丽芳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不爽气息，她对着韩轩阳笑了笑，“我们有事，先走一步。” 韩轩阳这才看见她和殷秀成挽着手臂神态亲密，连忙对他们摆手：“好的，再见。” 殷秀成被媳妇儿挎着胳膊，心里的不悦才少了一点。这个韩轩阳真是有问题，他这么大的一个人看不见吗？虽然他没有跟韩轩阳直接打过交道，但是在南和县的时候，如果他想要找韩轩阳麻烦，那真是抬抬手指的事儿。 难怪当初韩轩阳要替媳妇儿在范永胜面前说好话呢，说不定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媳妇儿不怀好意了。否则恢复高考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告诉媳妇儿？但是，媳妇儿是自己的媳妇儿，别人怎么也抢不走！ 当初听说自己牺牲了，媳妇儿都不舍得走，现在自己对媳妇儿这么好，媳妇儿更不会走。 想到这里，殷秀成心中自豪起来。自己媳妇儿漂亮乖巧不说，高考成绩还这么拔尖，谁能比得上？而且还一心一意地跟着自己，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自己媳妇儿更好的女人了。 殷秀成转头一看，却看见赵丽芳正在出神，目光没有焦点，完全是靠着自己在走路。 他的心情刷地就掉下去了——这是在想韩轩阳那个小子呢？ 赵丽芳确实是在想韩轩阳的事情。 她记得原著里，韩轩阳回城之后可没有上大学，而是开始接手韩家的产业。韩老爷子被平反，重回高位，韩家的各种资产被收回，管嘉林在部队站稳了脚根，韩轩阳这个大孙子就开始管理家族产业，以红三代的身份涉足商界，在女主的帮助下用最快的速度席卷了大量资金，成为商界最新崛起的一颗明星。 怎么现在韩轩阳却来京大上学了？ 这都是因为她的到来吗？她做了什么影响到了整本书的剧情发展，连男主角的命运线都变了？ 殷秀成挂着冰冷的微笑，带着赵丽芳走到了一个树丛背后的亭子边上，才停住了脚步。 赵丽芳这才回过神来，向着周围看了看：“这是哪儿？咱们不是去食堂吗？” 殷秀成一把抱住了她，哼了一声：“刚才在想谁？” 赵丽芳眨了眨眼说：“韩轩阳啊。”看着殷秀成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赵丽芳突然醒悟，殷秀成这是吃醋了？ 她伸出手抱住了殷秀成的腰：“韩轩阳长得挺帅的，据说家庭背景也很好，现在居然还考上了京大经济系，看起来也挺聪明……” 殷秀成看着赵丽芳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但是听着从她嘴里说出表扬别的男人的话，还是让他觉得满心不爽。有生以来第一次，殷秀成明白了什么叫做妒忌。 他狠狠堵住了媳妇儿让人生气的小嘴：“信不信今天晚上求饶我也不放过你？” 殷秀成决定了，今天晚上绝对要把以前他不舍得让赵丽芳做的姿势都做一遍！ 赵丽芳嗲嗲地对他眨眼睛：“啊哟，小哥哥，人家好怕怕喔……可是今天晚上我睡宿舍呀……” 殷秀成僵住了，他怎么忘了，媳妇儿以后工作日都要住校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第92章 被现实狠狠打击的殷秀成差点抱着媳妇儿汪的一声哭出来，赵丽芳哄了他几句，两个人才又走上了去食堂的方向。 “那小子哪里帅了？”殷秀成想起赵丽芳刚才的话，还是有点不服气，“鼻梁太高，眼窝太深，满脸桃花相，在南和县招惹了好几个女孩，你不要跟他走太近。” 徐长辉当初去南和县的时候，韩家人还托他照顾点韩轩阳。因为他身份特殊，殷秀成也分了注意力在韩轩阳身上，当初童三妮出头的时候，殷秀成还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敌特想要接近自己或者韩轩阳。 林大新跟韩轩阳比较熟，所以韩轩阳的一些举动殷秀成都比较了解。虽然韩轩阳只是一个知青，但是前山村包括红旗乡为他着迷的农家姑娘和知青可不少，为了韩轩阳还引发了一些女人的战争。 赵丽芳看过原著，当然知道原著里有几个女配为了韩轩阳争风吃醋，还陷害针对韩轩阳另眼相看的女主童檬，没想到这样反而推动了女主和男主的感情发展。 这些事情赵丽芳并不关心，她更关心韩轩阳人生轨迹的改变，会不会对她或者殷秀成造成什么影响。 “韩家现在怎么样了？韩老爷子也该平反了吧？上次韩轩阳说，韩老爷子病的不轻，现在好了吗？” 殷秀成对这些方面非常敏感，一贯关注，所以回答得很快：“韩老爷子是平反了，但是身体确实也出了问题，现在正在疗养院养病。” “管嘉林的母亲管秀容天天去找他哭诉，他不开口答应把管嘉林捞出来，就被管秀容纠缠不休，他这是躲了起来。” 管嘉林的事情是殷秀成让崔立军和林大新重点盯着的，所以他虽然远在南方，这方面的情报却没有落后。 管秀容改嫁的那个人倒了，管秀容故技重施，想要和对方离婚划清界限，结果对方可不是如韩老爷子这样的磊落汉子，反咬一口，宁死也要拉着管秀容垫背，把管秀容搞得十分狼狈。 这个时侯，韩老爷子这个前夫、管嘉林兄妹的生父，就成了管秀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当然会抓住不放。 当初在战场上都不曾后退一步的老将军，这会儿竟然被自己曾经的女人逼得躲到了疗养院里，也是让殷秀成心中冷笑。 赵丽芳跟着呵呵：“不知道韩老爷子心里有没有后悔，后悔当初抛弃发妻，娶了这个年轻貌美温柔解语的小妻子。”韩轩阳的父亲才是韩老爷子的大儿子，但是他学了艺术，倒是管嘉林这个小儿子被送去军队，谁都看得出来，当初韩老爷子心中属意的继承人是谁。 可惜的是现在管嘉林进了监狱，解语花变成了荆棘丛，倒是韩轩阳考上了京大。 “韩家的产业都发还了吗？”赵丽芳想知道现在负责韩家产业的是什么人，还是不是韩轩阳。 殷秀成对这个问题是想了想才回答的：“应该发还了一部分吧。”当初韩老将军没有置办什么产业，但是他的族人兄弟借着他的身份，积攒了不少家业。这些家业，有的被人抢走了，剩下的应该会随着韩老爷子的平反而归还韩家。 殷秀成已经发现了，赵丽芳对于韩家的关注度有些超常。 “那现在这些韩家的产业你知道是谁在负责打理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然是每家自己管理自己的。”殷秀成和赵丽芳走到了食堂门口。 赵丽芳上大学户口可以不迁出去，但是粮油关系等都转到了京大。京大每个学生每个月补助12元，食堂的饭菜也比外面饭店价格便宜。 把钱兑换成细粮、粗粮、饭票、菜票，在不同的窗口有不同的饭菜供应，如果节俭一点的话，一个月吃饱肚子是不成问题的。 殷秀成看了看，小锅菜的窗口一个菜大概是三四毛钱，大锅菜一个菜就是一两毛。他直接给赵丽芳买了五十块钱的饭票和菜票，两个人点了两个肉菜，一个素菜，买了几个馒头，也就是花了一块多一点。 吃了饭，赵丽芳把殷秀成送到大门外的车旁边，殷秀成转过身：“媳妇儿，我不管韩轩阳这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你不许跟他多来往！” 赵丽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抓住了他的手：“知道了。”她向前迈了一步，低声笑着说，“除了我家男人，别的男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殷秀成被“我家男人”四个字取悦到了，美得从心底冒泡，恨不得把媳妇儿捧起来好好奖励一下。可惜的是，大门外路边人来人往，什么都不能做。 “还有，潘盈去年被推荐成了工农兵大学生，就在京大。你见了她不用理睬她。要是她敢作妖，你就跟我说，自然有人收拾她。”殷秀成又想起了一件事。 潘盈亲手写了管嘉林怎么威逼利诱她来陷害殷秀成的说明书，按了手印签了名后，殷秀成就放了她一马，把她丢在五六二电厂不管了。谁知道潘盈还有几分能耐，跟革委会的庞学兵真的搅和在了一起，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是让庞学兵给她抢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推荐到了京大。 要是潘盈聪明点，就装作和他们从不相识，井水不犯河水，不妨碍她未来还有自己的前程。要是潘盈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殷秀成早就给林大新交代过，只要把她的消息往管秀容那里一送，管秀容就不会放过她。 管嘉林入狱，可是有潘盈的一份功劳。赵丽芳这边有人护着，管秀容现在不敢找她麻烦，可是潘盈却是什么靠山都没有。 能交代的都交代忘了，殷秀成再舍不得也要走了。他用力握了握媳妇儿滑嫩的小手，满脸不舍地又叮嘱了几句，说周六下午放学就来接她，让她在宿舍等着自己。赵丽芳站在路边，对着车里的男人挥手，看着他终于开车离去，心里也有点失落。 赵丽芳回到宿舍，发现宿舍里快坐满了，床上桌前都是人。 “赵同学回来了，咱们312的人就齐了。”一个年龄大一些的女生坐在上铺说，“咱们都互相介绍一下，认识认识吧。” 312八个女生，三个是历史系的，两个是哲学系的，还有三个外语系的。 赵丽芳本来以为自己的年龄在这届学生中都算是大的了，她算是一九五零年出生，今年二十八周岁。没想到宿舍里还有一个已经三十岁的大姐，也就是提议大家互相介绍一下的那位，哲学系的茅爱红。 茅爱红说自己原本是京城人，插队到了东北，在那边结了婚生了孩子，这次能考上京大非常高兴，希望能够和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也不知道是谁提议按照年龄排序，茅爱红就成了老大，几个年纪小点的小姑娘叫得笑嘻嘻的，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赵丽芳可不喜欢被叫成老二，但是她就是宿舍里年龄第二大的…… 她坐在自己床下靠窗的位置，说起自己今年二十八岁的时候，舍友们都不能相信。 “我觉得你比我还小呢！”今年二十二岁的杜小倩直接叫了起来，“你怎么可能二十八岁！开玩笑的吧？” “我已经结婚好多年了，我爱人是个军人，我们有三个孩子。”赵丽芳的位置正挨着暖气片，她把手按在粗糙的暖气片上，语气很正经。 “老二你爱人很帅，而且对你很好啊。”当时给赵丽芳开门的红棉袄就是历史系的何玲玲，被排在老五的位置。赵丽芳对于老二的称呼很无语，只能说“还好吧”。 其他几个没有见到殷秀成的很好奇，就向当时在场的何玲玲、茅爱红和曹晓燕打听。 何玲玲很爱说话，把殷秀成狠夸了几句，还是茅爱红阻止了她：“咱们八个人住在一个宿舍，回头得排个值日表，打扫一下卫生。” 大家纷纷响应，最后决定让老大姐茅爱红担任宿舍舍长，所有人都要配合舍长的工作。茅爱红就开始安排值日时间和内容。 虽然赵丽芳对这种排座次的方式不是很感冒，不过其他人却是兴致勃勃，到最后还是满宿舍都是“老大”“老二”这样的称呼。 赵丽芳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教室了？” “对对对。”三个系的方向各不相同，历史系的就是赵丽芳、何玲玲和曹晓燕三个人。按照入学通知上面说的，上午报名之后，下午就要到教室开会。 历史系的方位上午赵丽芳和殷秀成已经去过了，所以她从床上拿下自己的背包，就带着其他两个同学一起出发了。 何玲玲看着赵丽芳的挎包，惊奇地问：“老二，你这个包是哪里买的？”现在的人喜欢背军用挎包，上面如果别上一枚导师像章，那就是很时髦了。可是赵丽芳的包却是自己做的，虽然也是挎包，但是白红双色几何拼接，看起来很特别。 赵丽芳原来还想过做一个双肩包，但是想起太过超越时代也不好，就改成了挎包。 “我自己做的，家里做衣服剩下的布料，废物利用。”赵丽芳说得冠冕堂皇。 “还挺有意思的。”何玲玲赞叹了两句，曹晓燕只是笑，话不多，跟在她们两个身边。 历史系这一次招生一共也就十个，七个男生，三个女生。辅导员来了就安排班长和班委，班团支部。总共十个人，几乎每个人都有职务，逃都逃不了。 赵丽芳既不是团员也不是党员，最后被辅导员安老师安了一个学习委员。班长是一个高个子男生，何玲玲是文艺委员，曹晓燕是生活委员。 当了学习委员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往黑板上抄本学期的课程表。 赵丽芳拿过油印的课程表，站在黑板前，一笔一划地把内容全都抄了上去。安老师站在边上捏着下巴看。抄完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竟然响起了一片掌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第93章 因为人少，这次开会是在历史系二楼的一个小教室里。房间中央是一张大木桌，围绕着大木桌有十几张凳子。一边靠墙放着一排玻璃书柜，另一边墙上就是黑板。 房间不大，暖气挺足，进来的同学都把外套脱了下来。 赵丽芳此时只穿着白毛衣黑长裤，衣着简单，但是身形窈窕，姿态落落大方，加上她容貌秀美，站在黑板前就是一道风景。 赵丽芳平时自己裁剪衣服的次数太多，划线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拿起粉笔，根本不需要什么工具就在黑板上画出了几条笔直的线条，然后一笔一划，把所有课程的时间地点抄了上去。 略微有些行楷意味的字体，娟秀灵动，像是一个个漂亮的小姑娘跳到了黑板上。懂行的能看出来其中的起承转合颇见功底，不懂行的也能感觉到这笔字很好看。 掌声响起，赵丽芳转过身来，虽然有些讶异，却不见羞涩窘迫，而是环视四周微笑颔首：“谢谢。” 安老师走过去，夸了一句：“不错不错。” “课程表大家都抄一下，以后就按照课程表上课。”安老师说，“这个小教室就是咱们77级历史系本科生专用的，以后没有课的时候，可以来这里上自习。” “柜子里的书，如果大家需要借阅，可以找我登记一下，办理借阅手续。” 安老师把注意事项都讲了一遍之后，就散会了。 赵丽芳穿上大衣，围上围巾，拎起自己的书包往外走，后面追上来一个男生：“三位女同学，你们谁要入团啊？” 刚刚被安排了组织委员职位的年轻男生许建军跑到她们身边，等着她们三个的回答。 赵丽芳笑了：“我超龄了。” 何玲玲说：“我是团员。” 曹晓燕终于开口了：“我能申请入团吗？” 许建军找到了一个发展对象，非常高兴：“当然能，当然能，你写个申请表啊。” 走到楼梯口，赵丽芳停下了脚步：“我想上三楼看看，你们要不先回去？” “三楼看什么？” “我听说咱们系资料室在三楼，想去看看。”何玲玲和曹晓燕也动了心，现在距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不如一起去资料室看书。 几个男生听见了，也拐了方向，跟在她们身后上了三楼。 资料室很大，书架一排排延伸到房间深处，在书架旁边隔了过道，摆着一张张桌椅，已经有一些师生在里面看书了。 得到资料室老师的允许后，大家把书包放在门口，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找了各自想要的书籍，坐在桌边阅读起来。 晚上吃了饭，打了热水回宿舍，发现大家基本上都是这样度过的。没有哪个女生觉得自己上了京大就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开始放松玩耍。似乎所有人都有一种紧迫感，觉得时间不能浪费，一定要把它们用在学习上。 就连睡觉的时候，赵丽芳都发现对面上铺的茅爱红钻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书。 赵丽芳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的方向，进入了梦乡。 生物钟准时把赵丽芳叫醒，看看手表，六点刚过五分钟。对面的茅爱红正在起身穿衣服，动作很轻。 赵丽芳有些感慨，当初她在现代社会也是定上一串闹钟都未必准时醒来的人，但是来到这个时代后，她已经被生活改变了太多。 尽量动作很小地穿好了衣服，赵丽芳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跟在茅爱红身后出了门，两个人才相视一笑，一起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去洗漱。 等赵丽芳洗好脸回去，宿舍里已经又有人起来了。 赵丽芳背着书包去食堂吃早饭，发现食堂里灯火通明，已经有了不少学生。 吃完早饭过去，历史系的楼门已经打开，赵丽芳上了二楼，推开教室门，发现许建军竟然已经在里面看书了！ 互相问好之后，赵丽芳就把昨天从资料室借来的专业书拿出来看，许建军也埋头写写画画，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两人偶尔的翻书声和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声音。 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全班同学就已经都到齐了。 上课的时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讲记笔记，下课时候，围着老师问问题的同学也很多。赵丽芳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可没有这种积极劲儿。这个时代的人们，都有一种时不我待的危机感吗？ 原本就有自己计划的赵丽芳，被周围的氛围感染，给自己做了一个非常详细的作息表。 除了上课认真听讲、课外时间多看专业书之外，赵丽芳还划出了一部分时间，专门去围绕自己关于改革的主题寻找各种历史资料，选取对自己有用的提炼出来备用。 她现在不能去做社会调查，那就从历史角度，来看看中国各朝各代是如何进行改革的吧。 周末很快就到了，宿舍里茅爱红和卢月娥原来就是京城人，但是茅爱红不回家，卢月娥在收拾东西，赵丽芳收拾好了东西，就在宿舍里等着殷秀成来接。 笃笃笃，宿舍门被敲响了，挨着门最近的何玲玲刚打开房门，就下了一跳，三个白白嫩嫩的小朋友站在门外：“妈妈，妈妈，我们来接你啦！” 小虎看见了何玲玲身后的赵丽芳，立刻就冲了进来，扑过去抱住了赵丽芳的腿。 冬雪拉着小凤对何玲玲笑：“谢谢阿姨。” 何玲玲叫了起来：“啊，老二，这是你家的孩子啊？哇，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赵丽芳拍了拍小虎，过去拉着两个女儿对大家笑：“是啊，亲生的！” “妈妈，爸爸在下面等我们呢。我们快回家吧！”小虎拽着妈妈的手往外拉。 “好，跟阿姨们说再见。” 三个孩子一起对着房间里的女生们挥手说“再见”，然后拉着拽着赵丽芳走了。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老二和她爱人？”过了一会儿，趴在窗口的蔡敏突然叫大家过来。几个女生从窗户往下看，正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高个男人从车上下来，跟赵丽芳笑着说话，三个孩子围在他们身边。 何玲玲认出来了殷秀成：“是他，开学时候就是他来送老二的。老二就站在边上，她爱人把什么事情都做完了，还叮嘱她这样小心，那样小心，不知道多关心。” 殷秀成给赵丽芳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让她坐进去。赵丽芳突然待遇提升，斜着眼睛看他。 “你们宿舍的人都在看，我得让她们羡慕羡慕你。”殷秀成开着玩笑，关上了车门。 做他这一行的，要是被那么多人盯着都没感觉，早就被人暗算死了。 “妈妈，你上学开心吗？”小虎非常好奇这个问题。他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可是自从上了小学，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幼儿园老师讲话的时候，他起来就跑两圈，顶多是被老师拉回去哄着坐好，可是小学老师就不这么温柔！上次老师讲课的时候，他站起来围着教室跑了两圈，被老师狠批了一通，罚在墙角站了一节课。 妈妈这么大了还去上课，要是也被老师批评了，她会不会也不高兴？会不会哭？老师会不会打妈妈手心？哇，还是打屁股？妈妈被打了，爸爸会不会生气？爸爸有枪，会不会去打老师……小虎越想越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 赵丽芳哪里知道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火星，非常顺口地就回答了：“开心啊。” “为什么？”小虎是有点不太理解，他要是成了大人，绝对不会再去上什么学。看书也就算了，还不许人动，不许人跑，无聊得很。 “因为妈妈喜欢学习啊，感觉学习了以前不知道的知识很有趣。” 小虎皱起了眉头，觉得妈妈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学习不知道的东西很有趣，但是坐在那里一动不许动的时候又很难受。到底该怎么办呢？真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小虎心中这个大难题。 殷秀成的假期就要结束了，晚上他抓着赵丽芳解锁新姿势，把赵丽芳那天给他灌醋的仇报了一半，终究还是没舍得继续折磨她。 搂着心肝宝贝一样的媳妇儿，殷秀成提起了那份红旗乡社员生活的调查报告：“我已经把它交上去了。” “而且，你的高考作文会在三月份的人民日报上刊登出来。”这是徐长辉的内部消息。 赵丽芳高考时候的作文题目是《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 赵丽芳素来习惯“小题大做、大题小写”的写作手法，从自己作为一个军属的日常生活切入，笔下写的是生活小事，最后却升华为每个普通群众都用自己的方式为了这个国家和社会主义事业而不停战斗，我们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贡献给这个伟大的事业。 虽然有些唱高调，但是扪心自问，赵丽芳觉得这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想法。这个时代虽然物质贫瘠，但是精神却极大丰富，在不知不觉中就让人去追随这个时代的脚步和精神。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第94章 那篇作文赵丽芳当时写的很认真，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刊登在那么高大上的报纸上。“你确定没有去给我找关系？”殷秀成不会是想要给自己镀金，所以走后门了吧？ 殷秀成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有那么大本事？”就算是有，他也不会用在这种地方。 如果赵丽芳没有真本事，他找门路把她推出来，不是招祸吗？ 星期天，一家老小一起在京城玩了一整天。殷秀成夫妻陪着老两口又去看了天安门，拍了照片，上了长城，逛了公园，照了全家福，吃了全聚德，把殷秀成最后一天假期也用完了。 晚上，殷秀成开车把赵丽芳送到宿舍楼下，在赵丽芳准备下车的时候，又把她拽回来狠狠亲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要放她走。他抓着赵丽芳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舍：“媳妇儿，这次……要是我真的牺牲了，你……如果有合适的……”说到这里，殷秀成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痛苦地转开了头。 “不，我不想你改嫁，哪怕是我牺牲了，都不想你改嫁……”他背对着赵丽芳，低声说。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想到有一天她可能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让别的男人欣赏品尝她的甜美，殷秀成就想杀人。想一想都不行！ 赵丽芳拽着他的耳朵把他拽了回来：“你是不是想挨打？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敢牺牲试试？你不是说了，你早就知道，如果你牺牲了，你媳妇儿就会改嫁，孩子们全都会叫其他男人爸爸？我告诉你，你敢牺牲，我就敢让这些变成现实！” 殷秀成嗷的一声抱住了她：“不行！不行！”明知道媳妇儿是在吓自己，但是真是听了都难受。 “知道不行就小心点，好好地回来，一家老小都等着你呢。”赵丽芳放柔了声音，给他揉了揉耳朵，然后温柔地亲了他一口，“我亲爱的殷团长，我相信你一定能凯旋归来，成为我最爱的英雄。” 殷秀成“嗯”了一声，低下了头亲了她一口，看着赵丽芳对他笑了笑，推开车门下了车。 赵丽芳走进了楼，回头望时，殷秀成也下了车，站在车前望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 明天，他就又要回到南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上战场……赵丽芳转过身，在殷秀成惊讶的目光中又走到了他面前，小声对他说：“等我一会儿。” 然后殷秀成就看见赵丽芳小跑着进了宿舍楼，他靠着车头，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弯了起来。小媳妇儿是真的爱他呀，他也是这么地爱着这个可爱赤诚的媳妇儿，怎么都舍不得放手。 没过多久，赵丽芳就从楼上跑了下来，拉着殷秀成的手：“走。” 殷秀成坐在方向盘前，侧头看她：“去哪儿？” “随便你。”赵丽芳眼波流转，语气轻柔，“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小声补充了一句：“我跟舍长说过了，如果有人查宿舍，让她替我说一声。”就说她爱人要回部队了，她去送一送，大家都是有人情味的，不会揪住不放。 殷秀成深深地看了赵丽芳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媳妇儿都这么说了，他一个男人当然是要奉陪到底的。 车子在夜色下的京城中穿行，赵丽芳也不认识他走的是什么路，只知道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路边的树越来越密。到最后，殷秀成停下车的时候，周围全都是密林灌木，听不见一点人声。 车子里也陷入了寂静，殷秀成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赵丽芳，仿佛准备进食的猛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赵丽芳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鸡心领毛衣，白色衬衫的领子从里面翻出来，配了一条黑色长裙，麻花辫绕到肩上垂在胸前，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时一派温柔秀雅。可是当她转动美目，看向殷秀成的时候，目光中的水波和唇角的微笑，却透露出十分的妩媚。 殷秀成克制着自己，仔细地欣赏着妻子身上的每一份美丽。就算是她只是坐着不动，也无法掩饰她的吸引力。只要看见她，他就有一种狠狠要她的冲动。 他更能确定以前的赵丽芳从未和男人有过什么亲密的经历，所以直到他们在一起之后，她身上才开始散发出这种迷人的成熟气息。以前的她如果说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的话，现在的她却已经盛放，展露出让所有男人都移不开眼睛的迷人姿态。 被殷秀成用这种火热的目光注视着，赵丽芳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她向前倾身，第一次主动吻上了殷秀成的嘴唇。 殷秀成闭上眼睛，双手垂在身侧，配合地接受了妻子的热情，把控制权交给了她。 赵丽芳被殷秀成少见的乖巧姿态迷住了。尤其是殷秀成的眼睛，平时总是给她一种能看穿她所有小心思的压力，这会儿静静地合拢，让殷秀成整个人的压迫感顿时减少了大半。他的脸部轮廓线条在车内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柔和俊秀，整个人都变得无害起来。 闭着眼睛的男人，乖巧地靠在椅背上任由她摆布，赵丽芳心中也升起了一种火热的情绪。她爬过去跪坐在殷秀成身上，双手从他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肆意揉捏一番。 学着殷秀成经常做的动作，赵丽芳含着他的耳垂，轻声询问：“殷团长，你以前是不是怀疑我是敌特？” 殷秀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双手在身边轻轻握拳，控制着自己起身把她压倒的念头，轻轻用鼻子“嗯”了一声。 赵丽芳移动身子，满意地发现他全身绷紧：“殷团长把情报给我，我就陪你睡一觉，怎么样？” 殷秀成明白了她的玩法，恨不得打她小屁股一巴掌，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小坏蛋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因为努力克制欲望而变得嘶哑暗沉：“只是睡一觉？你知不知道，我会让你根本下不了床？” 赵丽芳眼波更是要滴出水来，嘴唇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游移不定，让殷秀成的呼吸都乱了。 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我要搜一搜，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携带武器。” 赵丽芳趴在他肩膀上笑：“别乱摸，好痒。” 殷秀成一旦开头，可就不会轻易停止。他板着脸：“你总得让我相信你交易的诚心才行。”两只大手从上到下检查着，“万一要是有武器，你可就不是陪我睡觉，而是想刺杀。” 赵丽芳嘤了一声，扭了扭身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那人家自己就是武器，怎么办？” “那就让我试一下，看看这武器怎么样。”殷秀成动作稍微有点大，座位空间太小，根本施展不开，他直接打开车门，抱着缠在自己身上的武器下了车，一把把她按在了车头上。 …… 赵丽芳软倒在车头上，殷秀成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结束了这次武器和情报交易工作，把这个敌特抱进了车里，给她整理好衣服头发。 赵丽芳恢复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殷秀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小套套！”她是不是又被这个黑狐狸给套路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第95章 殷秀成开车把赵丽芳再次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赵丽芳仔细整理了衣服，确定没有问题后，再次叮嘱他注意安全，经常写信联系，然后下了车，裙摆翩然，走进了宿舍楼。 进了312，赵丽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边往下看，果然殷秀成的车还在原地。赵丽芳打开窗户对着下方挥了挥手，汽车才发动起来，调了个头慢慢远去。 “老二，你不是去送你爱人了？”和赵丽芳共用一张桌子的茅爱红在对面站起来往下看，这车还是她爱人的车啊，到底是怎么个送法？ “他非要又把我送回来。”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情报交易，赵丽芳的语气和表情不免还带着几分娇俏，茅爱红啧啧了两声，上下打量着赵丽芳。这么一个娇美人儿，也难怪男人宠着惯着了。 赵丽芳把包放好，先去洗了洗脸，然后回来宿舍涂抹着雪花膏：“你今天没去上自习？” 学校十点半熄灯，上个星期基本上312所有人都是在最后半个小时回宿舍洗漱，茅爱红更是钻在被窝里都要开手电看书，怎么今天九点多就在宿舍里了？ 茅爱红眼神微微黯淡，哈哈笑着：“这不是大家都出去了，宿舍这么安静，我就偷个懒，没去自习教室。” 赵丽芳也没多问，每个人都有隐私，茅爱红这么大年龄了，更是不需要她多管闲事。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开始列大纲。 殷青山老两口来了之后，给他们讲了红旗乡的变化，感慨万分，赵丽芳也听得津津有味。 1976年粉碎“四人帮”之后，全国上下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红旗乡也不例外。原来的革委会主任可是在整个红旗乡一手遮天的人物，但是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他飞快落马，被揭发出了一连串令人震惊的罪行。贪污受贿、逼奸妇女、以权谋私、打击报复……很多曾经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批斗游街，根本都是他个人喜好决定的。 赵丽芳那几年也是小心翼翼地求生，观察到了不少细节，配合上老两口的讲解，有很多谜团都被解开。其中跌宕起伏的情节，人生命运的转折，真是比小说还精彩。 赵丽芳说到“现实比小说还精彩”的时候，老太太突然问她：“丽芳啊，你不是说要写咱们村的书吗？我来的时候，村里的社员们可都在问呢，你写好了吗？他们可都想知道，你把他们写成什么样儿了。” 呃，她只写了一篇调查报告，并没有着重塑造乡亲们的人物形象啊。 “这要是真的写出来，咱们后山村是不是就出名了？”老太太还在念叨，赵丽芳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除了调查报告之外，她也许真的能够写一本小说出来？ 在这个时代，即将出现一批被称为“伤痕文学”的作品，这是一种时代文学现象。 《红旗乡的社员们》，这个标题一下子就跳到了赵丽芳的脑海里，让她想起了《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这本著名的农村伤痕文学小说。 她在后山村生活了多年，脑海中那些人物形象根本不需要多想就栩栩如生，他们的家庭、经历、立场，全都清清楚楚地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加上当时为了调查而做的记录，资料都是现成的。 赵丽芳先列出了主题：以红旗乡社员们的悲欢离合，反映这十年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和灾难，以此直面历史真实，反思大运动的错误路线。 主要写作手法还是她习惯的以小见大，将目光聚焦在后山村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中，选取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几个人物，关注他们的命运变化，将一个个本来完全不应该出现的悲剧展现在读者面前，折射出整个国家和社会的政治发展，反映出整个时代的风云变化。 赵丽芳准备写九到十万字，每一万字一大章，按照起承转合的发展，定好小高潮和大高潮，一一填补高潮之间的联系情节。 也许是因为她对后山村的社员们太熟悉了，所以在选取人物和故事素材的时候几乎没有阻碍，一切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而然地从她的笔下倾泻了出来。 一直到熄灯，赵丽芳才意犹未尽地收起了笔上了床。 躺在被窝里，她还在心中构思着，比平时入睡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第二天早上起来，给自己水杯里加了一滴灵水，整个人才恢复了精神。 周一的前两节课是古代汉语，她们和文学系、哲学系一起在阶梯大教室上课，必须去早点才能有好位置。赵丽芳和何玲玲、曹晓燕一起吃了早饭，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教室，即使如此，前三排中间的位置都已经有了人。 茅爱红来得更早，她占了第一排左边的几个位置，向着赵丽芳她们招手，解决了她们的座位问题。 给他们上古代汉语课的老师是一位著名教授，在赵丽芳所在的那个年代里，他编著的古代汉语教材是所有中文系本科生必读、考研必考的那种。 赵丽芳坐在教室里，听着他微微有点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很有一种梦幻感。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笔尖在纸上滑过的声音是教室里最大的动静。赵丽芳听得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她当初就是古代文学专业的硕士，专业课成绩很优秀。 因为对这门课程比较了解，她的笔记就写得十分精炼而又全面，释例全都记了下来，还加上了自己的一些心得领悟。下课时候，挨着她坐的卢月娥看了就不舍得放开手，几乎全都抄到了自己的本子上。 两节课讲完，老师布置了一个小作业，夹着讲义离开了教室——是的，他们现在还没有统一的教材，这门课用的是老师的讲义。赵丽芳看着其中熟悉的内容，心中有些感慨。也许这就是那本经典教材的雏形吧？ 接下来两节课，赵丽芳就要回历史系的小教室上专业课《中国古代史》，老师姓纪。 纪老师看起来四五十岁，个头不高，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开始就先问了一些问题来确定他们的水准，然后直接在黑板上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让他们课下去读。 “学习委员是哪个？” 赵丽芳站起身来：“老师，是我，我叫赵丽芳。” 老师点了点头：“如果大家读了书有什么心得体会，写下来交给学习委员，然后学习委员每周五给我送去办公室，下周一上课，我来给大家点评一下。”大家都飞快地抄写着书单。 上完课，又到了午饭时间，三个女生一起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 赵丽芳打了一个土豆排骨、一个小炒藕片，拿了两个白面馒头。何玲玲的饭盒里是米饭和青椒肉丝。曹晓燕饭盒里是一个清炒白菜和米饭。 赵丽芳上周就发现了，曹晓燕家庭条件可能不太好，不管是吃饭还是日用，都明显要差一点。 曹晓燕来自江省一个农村，是宿舍里最小的一个，刚刚二十岁，性格比较内向，在宿舍里很少说话。 赵丽芳跟她相处几天后就发现，曹晓燕并不掩饰自己的贫穷，提起来的时候也十分坦荡，直接说自己父母都是农民，弟弟妹妹多，家庭负担重，基本上全靠着学校补贴生活，并不因此而感到羞耻，也没有因为畏惧别人的眼光而故意躲避集体行动，变得不合群。 赵丽芳倒是对她另眼相看，能够直面现实的人，内心是强大的。现在能够考上京大，拥有强大的内心，只要好好努力，未来一定有不错的成就。 三个人坐在一起，何玲玲盯着赵丽芳的饭盒叫：“排骨啊！老二我跟你换点好不好？” 赵丽芳说“好”，何玲玲就夹了一块排骨过去，让赵丽芳夹自己的肉丝，然后又要和曹晓燕换，曹晓燕笑了起来：“不用这样，谢谢你们。” 何玲玲夹了一筷子肉丝给曹晓燕，赵丽芳也给曹晓燕夹了块排骨，从她那里夹了白菜。三个人说说笑笑地把午饭吃完，在食堂外面的水龙头洗饭盒。洗完了往网兜里一装，上课的时候丢在课桌抽屉里，下课的时候就能直接去食堂。 三个人都不准备午睡，就一起往历史系走去上自习。 刚走了几步，一个男生就抢过来拦住了她们的路：“同学你好！我是中文系的韩晓军，我们正在排练一个新的话剧，缺少一个女主角，我觉得你非常合适，你有兴趣吗？” 何玲玲和曹晓燕对视一眼，根本不需要看，就知道这个男生是在跟赵丽芳说话。说实话，虽然赵丽芳已经二十八岁了，但是皮肤比她们更白更嫩，五官秀美，偏偏还有一种她们都说不清楚的女人味，走到哪里都有不少男生注目。只是敢上来搭讪的，这个韩晓军还是第一个。 “谢谢，不过我没有兴趣。”赵丽芳脸上的笑容变得公式化起来，她对着眼前的男生点了点头，绕过他走下了食堂的台阶。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第96章 “喂，同学！”男生还不肯放弃，追在赵丽芳身边，急声劝说，“同学，我是中文系外国文学专业的，你可以看看我的学生证……” 赵丽芳没有再看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何玲玲和曹晓燕也跟了上去，把这个男生挡在了一边。 “老二，你真的不去试试吗？”何玲玲挽着赵丽芳的手臂，“这个男生好像在中文系很有名的，他们都说他是个才子。” 赵丽芳对她一笑：“我对才子不感兴趣。”不管是真才子还是假才子，都跟她没关系。 何玲玲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就对军人感兴趣！”曹晓燕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宿舍谁不知道，赵丽芳跟她的军人丈夫感情特别好。 赵丽芳在教室里预习了一下下午的课程内容，下了课就去资料室借书，把老师列的书单里的书借了两本。于是她的课余时间就被分成了三份，一份时间用于学习课程知识，一份时间用于拟写关于改革的论文，另一部分时间用来写《红旗乡的社员们》。 在这三者之中，最后一个对于她来说几乎是一种休闲，那些人物和情节简直就像是自己跳到她的脑海里，自己抢着从她的钢笔笔尖下涌出来一样，每次写作都感觉时间飞逝，草稿纸上的字一行行就写满了。 最吃力的就是写论文了，赵丽芳对于历史的了解原本只是浮于表面，只是看过一些通史，现在带着这样的大题目去寻找资料，感觉特别辛苦。但是这件事情意义重大，而且对于她来说更是一种锻炼，赵丽芳努力坚持，决不放弃。 课程方面倒还是比较轻松，赵丽芳当初也是一个小学霸，有着自己的系统学习方法，加上上辈子的底子，比大部分同学的基础都更扎实。历史系还好，听说理科有些同学现在还在复习初中高中的知识呢。 在后山村的几年辛苦生活将赵丽芳的韧性锻炼了出来，当她决定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时候，就能够专心致志不怕苦不怕累。如果累了，也不过是喝杯加了灵水的水，再次精神起来投入学习之中。 周四体育课的时候，历史系又是和中文系、哲学系一起上课。因为领袖曾经说过“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所以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民非常重视体育健身。前几年，中国乒乓球选手庄则栋与美国选手的私交，更成为了中国领导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的契机，打破了为期二十二年的中美外交冰层，被称为“乒乓外交”，是当时世界瞩目的一个政治事件。 体育老师高大健美，带着大家跑了两圈，做了热身运动，就开始教男生打篮球，女生打乒乓球。赵丽芳站在乒乓球台边上，看着几个女生你来我往地打球，脑海里却又开始思考已经写了两章的《红旗乡的社员们》接下来的故事情节。 一个女生观察了她一会儿，慢慢走到赵丽芳身边：“你好，我是中文系的。” 赵丽芳看了她一眼，面露疑惑。 “我们排练了一个话剧，需要一个女主角，你的外表和气质非常符合……”女生一脸恳请。 赵丽芳对她笑了笑拒绝了她：“对不起，我没时间。” “只要每天课后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了。”女生急忙解释，“这部话剧会在全校表演，如果效果好的话，还可能登上更大的舞台！” 赵丽芳突然觉得这个情节有点熟悉，她想了想：“你们的话剧叫什么名字？” 女生顿时看到了希望：“《日出》！讲述的是……” 赵丽芳点了点头，就是这部话剧，著名戏剧家的经典作品，在原著里是女主震惊四座的一次惊艳亮相。说起来，按照原著的剧情，这个时侯女主也应该考进了京大医学系了啊。 “谢谢你，不过我真的没有时间。”赵丽芳对着女生笑容真挚，“京大人才辈出，你们可以再去看看其他同学，祝你们演出成功。” 赵丽芳并不准备跟女主抢什么机会，她们之间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就行了。 女生还是有点不甘心，韩晓军说的时候她还不信，可是现在看见了真人，她才发现这个女同学身上那种矜持秀美夹杂着妩媚风情的气质，非常符合他们剧中女主角的要求。更别说这个女同学本身就长得漂亮，上了台绝对会让所有观众受到强烈冲击。 “平时上课的话，周末的时候也可以排练啊。” 赵丽芳嫣然一笑：“不行啊，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都等着我周末回去呢。” 女生被她“三个孩子”的说法给惊住了，赵丽芳顺手接过何玲玲递过来的球拍，去跟人打乒乓球去了。 周末的时候，赵丽芳自己坐公交车回了军区大院。 一个星期不见，赵丽芳原以为小虎会扑上来抱自己，没想到小虎居然站在门口，非常稳重地说：“妈妈，你回来了，你辛苦了。”声音根本不是以前那种高八度兴奋大喊，而是低沉斯文，把赵丽芳吓了一跳。 赵丽芳加快了脚步，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小虎不悦地后退：“妈妈，我好好的，没发烧！” 赵丽芳把外套脱下来挂好，问老太太：“娘，小虎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他们班主任换了，以前是个小姑娘，现在换成了一个大块头男老师！” 冬雪也抿着嘴笑，说以前的洪老师要生孩子了，小虎班上新换了班主任，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六的大块头男老师，姓雷。 小虎那天不知道怎么兴奋起来了，上课时候在教室里又跑了起来，雷老师当时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回去坐好。下课之后，别的同学都去玩了，雷老师提着小虎就去了操场，两个人一起跑了四十分钟，小虎累得快趴下啦，还是雷老师把他扛回家里来的。 别说，从那以后，雷老师说什么，小虎就听什么。一个星期过去，小虎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几岁。 赵丽芳听了也是哈哈大笑：该！ 小虎气得对着满屋子幸灾乐祸的女人呲牙，吃了饭就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 三月份的时候，赵丽芳的高考作文真的在RM日报上刊登了出来——《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作者：京城军区考生赵丽芳。 殷青山特意去买了一份报纸，用一个玻璃相框装起来挂在了墙上。在他和老太太眼里，能够在这么高级的报纸上发表文章，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足以传给后世子孙。 学校里也有人发现了这篇作文，立刻联系到了赵丽芳身上。 说实话，京大77级学生就这么多，其中最漂亮的女生也就那么几个，不管是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男生看见了都难免说上几句，聊一聊当做谈资。比如外语系的简珍，中文系的方黛华，医学系的童檬，以及历史系的赵丽芳，都是男生提起最多的名字。 但是在这四个女生当中，最不好接近的就是赵丽芳，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学习之外的心思，所有的时间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学习。有人说赵丽芳已经结婚了，爱人是个军人，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但是很多男生不肯相信。她的年龄相貌根本不像结婚当妈的样子啊！ 别人不管怎么想，但是312的人一看见这篇作文，就确定这个赵丽芳就是她们宿舍的老二。H省，军属，三个孩子，一边带孩子一边复习备考，用全部身心为了建设共产主义社会而战斗，全都对上了。 辅导员安老师也专门来找赵丽芳谈话，问她想不想入党。在这种时代，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得到赵丽芳肯定的回答之后，安老师也很欣慰，就让赵丽芳回去准备申请书。 赵丽芳想了想，在递交申请书的时候，把自己写了四万字的小说手稿也拿给安老师看。安老师代表的是京大官方，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她接下来的计划都会顺利很多。 过了一周，安老师把赵丽芳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听赵丽芳详细讲述了自己创作这本小说的意图和主题，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 “咱们京大以前办过不少文学杂志，前些年都停了。”安老师意味深长地说，“正好，今年六月准备复刊，准备起名为《六月》，每逢双月六日出版发行。你这篇稿子，我给《六月》的主编看了，他非常喜欢，认为扣准了时代的脉搏，反映了当下人民最关心的问题，是最真实的时代声音。” 赵丽芳心跳加速，《六月》！她知道，在她那个时代，《六月》已经是整个中国最有影响力的文学杂志之一！能够登上《六月》的都是思想和艺术兼备的优秀作品！如果她这篇小说能够在《六月》上刊登，可以说以后的文学史上，必然会不会漏掉她的名字！ 安老师看出了她的激动，也笑了起来。他还以为赵丽芳这个同学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风轻云淡呢，现在这样才像是一个年轻人嘛。 “安老师，谢谢您。”赵丽芳平静了一下情绪，认真地向安老师道谢。她没有给安老师任何好处，安老师却愿意这样帮助她，这种老师，怎么不让人尊敬？ “不用谢我。京大自己的杂志，京大自己的学生，作品又这么有深度，当然要优先刊登了。” 赵丽芳回到宿舍楼下，才努力揉了揉脸，让自己不要流露太多情绪。接下来，她一定要精雕细琢，把整部小说写得更加完美。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第97章 赵丽芳把激动的情绪收拾干净放回心中，回到了宿舍里。安老师提出的几条意见都很有见地，比她的最初构思更贴近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所以赵丽芳就在宿舍里修改了起来。 宿舍里三个外语系的女生正在换衣服弄头发，一边兴高采烈地聊天。听起来她们是准备去看芭蕾舞表演，来自日本的芭蕾舞团访华演出。赵丽芳扫了一眼，看见了陈琳琅桌子上放着的十六开彩色节目单，封面上是一对芭蕾演员摆出小天鹅姿势的照片。 芭蕾舞倒是在运动期间仍旧在发展，出了不少样板戏，是国人非常熟悉的一种艺术舞蹈。陈琳琅这次弄到了几张票，准备和杜小倩、蔡敏她们一起去看。三个人打扮了好大会儿，才满意地出了门。 宿舍里安静了下来，赵丽芳开始修改自己的稿子，然后又写了几千字，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周末回家的时候，赵丽芳还是继续埋头写作，把最后的结尾也写了出来。老太太听说已经把写社员们的书写好了，高兴地说，等到拿到了书，一定要给家里乡亲们寄上两本！ 星期天下午，赵丽芳回到学校，发现校园里的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感觉非常奇怪。走近宿舍楼的时候，原本应该打开门的一间间宿舍也都锁着门，人影无踪。她这是错过了什么？ 赵丽芳有点摸不着头绪，只好在宿舍里继续修改稿子。六月份就要出版发行，现在已经是三月底，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务必要把整个故事都修饰得更加流畅完美。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整个学校才又热闹起来，宿舍楼里满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赵丽芳看着自己宿舍的舍友们像是排队一样一个个走进来，不得不从桌前抬起了头：“请问各位姐妹，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 卢月娥第一个回答：“游行去了！” 赵丽芳被这个答案惊住了：“为什么呢？” “那些工农兵学员，没事找事呗。”杜小倩坐了下来，“动不动就是大字报、游行、批判会，以为还是当初他们那个时候呢？游行谁不会啊？我们这些凭着真才实学考上的大学生还能怕了他们？” 蔡敏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喝，深有同感的样子：“谁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是怎么被推荐成工农兵大学生的？谁不知道他们是靠的什么进的京大？怎么还有脸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进入北大的工农兵学员全都是各地革委会推荐的，其素质良莠不齐，可能会有一小部分比较优秀的人才，不过大部分学员的整体素质确实不高。 “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啊。”蔡敏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手让大家注意听。 据说伍豪当初就曾经批评过京大新招收的工农兵学员，因为《RM日报》头条刊登了一条时政新闻，“外交部长姬鹏飞到机场迎接来访的客人”，然后京大的工农兵新生竟为此发生了一次争论，到底外交部长叫“姬鹏飞”，还是“姬鹏”……有相当一部分学员认为是后者，外交部长姬鹏，飞去机场迎接来访的外宾。 伍豪很是生气，京大的大学生应该是整个中国最有文化的一批人，可是却连这么一点常识都没有，每天忙着造反革命，就是不去学习知识文化，这样下去中国怎么办？ 宿舍里的姑娘们都笑了起来，杜小倩拍着床板问：“不会吧？这种句子他们都能产生分歧？真的假的啊？” 陈琳琅捂着嘴巴笑：“我也听说过，应该是真的吧。” 何玲玲也接口说：“是啊，听说他们上课时连老师讲什么都听不懂！有的直接就是小学毕业就来京大了！连课堂笔记都不会做！” 茅爱红看了赵丽芳一眼：“行了别说了，赶快收拾收拾洗洗手脚休息吧。” 赵丽芳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可不会那么敏感，觉得她们议论的话题会扫到自己身上。就算是她真的从来没上过学，现在能够和她们在一个宿舍一个教室里，就已经代表她和她们站在了相同的高度。 周一的时候，赵丽芳把全部的手稿都带去找安老师，安老师看了看就说下午去找《六月》主编郭老师，然后再给她消息。 周三下午没有课，安老师带着赵丽芳去见郭老师。 《六月》的编辑部还没有挂牌，不过已经在京大未名湖畔的一栋古典小楼中开始了筹备工作。郭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已经春色明媚的湖水和垂柳。 郭老师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儒雅男人，看见安老师带着赵丽芳进来，就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和赵丽芳热情握手。 “赵丽芳同学，你的大作我已经拜读，能见到你非常高兴。”郭老师和安老师是京大同学，彼此之间很熟，他听安老师说过写这部小说的是今年刚刚入学的历史系新生，一个女生，但是没想到是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生。 赵丽芳虽然心情激动，但还是保持了落落大方的姿态。 “咱们就直接点，讨论一下《社员们》这部小说，对这部小说我很看好，但是其中也有一些小细节值得商榷。”郭老师把他们带到办公桌前，拿出赵丽芳的手稿开始认真地和她讨论。 首先，郭老师建议赵丽芳把故事发生的地点虚构一下，不要使用红旗乡后山村这样真实的地名，以免惹来一些麻烦。毕竟这部小说中总是要有反面人物的，如果使用真实地名，难免会有人寻找原型，往具体某个人身上套，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赵丽芳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虽然这样的话，可能不能让村里的乡亲们看见熟悉的名字，但是也避免了伤害和他们之间的乡亲感情。 于是故事就改成了发生在五星公社石头堡。 五星公社石头堡是个北方的偏僻山村，但在那十年运动中也未曾逃过劫难。 石头堡大队长孙丰收去公社开会，公社革委会主任潘永红命令所有队长必须提交一个本村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否则就是对革命的不忠诚不重视。 孙丰收没有勇气反抗，不得不把石头堡家庭条件最好的桑伯远写到了名单上，理由是“富农”。原本家境不错、生活平静的桑家，命运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桑伯远是一个勤快节俭的老农，他相信只有土地不会欺骗自己，新社会的政策让他非常高兴，对未来生活充满了憧憬。谁知道突然一个晴天霹雳，他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坏分子，被押到公社批斗游街，被人们凌辱殴打，他的世界崩溃了。 他的大女儿桑青青初中毕业，聪明漂亮，刚刚被分配到公社小学工作，却一下子失去了工作，未婚夫林奋让她跟家庭划清界限，桑青青拒绝后，未婚夫和她分了手。桑青青十分痛苦。 桑伯远的儿子还在上小学，也被同学歧视嘲笑，哭着回家，书包和衣服都破了，再也不要去上学。 桑伯远的妻子拍着腿在村口骂，被民兵抓起来绑在了树上，成为了桑家反动的实例。 大队长孙丰收心中愧疚，偷偷地照顾桑家，却被林奋揭发，免除了职务。林奋巴结上了潘永红，和潘永红的侄女谈对象，成功当上了石头堡的大队长，在村子里推行各种假大空的口号和左倾路线，把原本一片安宁幸福的石头堡弄得鸡飞狗跳，引起了社员们的集体反对。 故事发展到这里，赵丽芳的设计是让桑青青去找上级揭发林奋和潘永红的罪行，但是郭老师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应该在这里加入一个上级干部，让这个干部来到石头堡，亲眼目睹林奋对石头堡乡亲们的祸害，产生了强烈的愤怒，认为这根本不是一个党员干部应该做的事。 于是这个上级干部采取了行动，在桑青青的配合下，将林奋和潘永红绳之以法，让石头堡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迹。 这个思路确实更符合主旋律，赵丽芳并不觉得抓紧主旋律有什么可耻，她立刻就开始修改接下来的大纲，而且把这个上级干部写成因为反对大运动中的左倾路线，所以被排挤发配到了偏僻的石头堡，心中也充满了矛盾。正是石头堡的现状让他产生了斗争的勇气，明白了身为一个共产党人应该具有什么样的责任，让他勇敢地站出来和错误路线作斗争。 然后林奋感觉不妙，反手揭发潘永红，把潘永红的各种罪证都交到了上级调查组手里。为了证明自己改过自新，他还去找桑青青乞求复合，被桑青青断然拒绝。 最后的结果是，上级调查组查清了整个事情，为桑伯远平反，抓捕了潘永红和林奋。桑青青站在村口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石头上，望着东方天际升起的朝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新的一天开始了，她要去好好工作，为建设共产主义社会而努力。 一起把整个大纲又捋了一遍，郭老师对赵丽芳更加满意了。 这个女生态度不卑不亢，平和宁静，勇于接受批评，还能举一反三，一点儿也没有很多有才华的年轻人难以避免的傲气自大，实在很难得。 “很好，赵丽芳同学，你这部小说，我有感觉，一旦发表一定会引起各界强烈反响。努力吧！”郭老师鼓励地说，“你很有灵气，文笔有伤感有反思却没有戾气，故事有深度有温暖而没有怨气，这也反映了你的内心是冲和淡泊却又充满希望的。希望你坚持下去，未来的文坛，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第98章 1978年的春天，似乎比之前每一个春天来得都更热烈明媚一些。 未名湖畔的文学系活动室里，一片忙碌景象。几个男生抬着道具，来回摆放，几个女生挤在一起对台词，改编剧本且身兼导演职能的韩晓军指着台上的布景在喊：“这是什么？不是说找了个水平很高的同学帮忙画的吗？这画的还不如我八岁时候的涂鸦！” 负责整体统筹的女生李瞿从舞台旁边冲过来：“那你给我涂鸦一幅啊！” 韩晓军似乎也习惯了她这种态度，耸了耸肩膀：“我去做布景的话，你来当导演？” 李瞿毫不客气：“既然你不做布景，就别瞎比划！我这是请了艺术系的老师帮忙画的，你看这线条，这色彩，象征了旧社会的黑暗终究会被日出驱散，新的时代必将……” 韩晓军被她说的头晕脑胀，只能对着她拱手表示投降，转去几个演员对台词的地方，抬眼一看就发现了问题：“怎么回事？女主角还没来？” 拿着台词本的女生一下子就哄笑起来：“大导演，你记性可不怎么好啊。” “可不是，人家又不是第一次迟到，你用得着这么惊讶愤怒吗？” “对呀，你都应该习惯了才对嘛。” 韩晓军板着脸：“你们话这么多，所有的台词都背下来了吗？感情都到位了吗？有没有到舞台上走位试试？” “哈，光让我们练有什么用呢？女主角一来，什么都要重新开始，我们都要配合她重新调整，背了练了不也是浪费时间？” 一个男生看不下去了：“行了你们，别老是拿着童檬迟到做文章。童檬是医学系的，课程繁忙，实验课也多，时间紧张，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互相体谅一下不就好了？” “瞧你说的，就好像我们每天都无所事事一样。她忙她就别接受邀请啊，既然接受了邀请，约定好了每周排练两次，那就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好，不要总是让所有人等着她一个。” “对啊，难道只有她的时间宝贵，我们的时间都可以随便浪费吗？” “也只有你们男生，看着她的脸就把什么都忘了。”一个女生酸溜溜地说，“人家历史系的赵丽芳，不比她好看？不比她更适合这个角色？但是人家就知道自己学习没时间，直接就拒绝了。哪像她，明明答应了，却每次都迟到。” “对啊，韩晓军和李瞿当初看上的都是赵丽芳，可惜人家没空，他们两个亲自上门邀请，都被拒绝了。” “赵丽芳的容貌和气质比童檬合适多了，真是可惜。” “人家知道时间安排不过来就拒绝了，哪像有的人，明知道自己课程紧张，拖着大家浪费时间也要来当女主角，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男生反驳：“你说出这样的话，正说明你自己心里，参加这次表演是为了虚荣心。可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他的话一下子把几个女生给激怒了，有人冷笑起来：“童檬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这么急切地要替她说好话？” “给他什么好处？不就是多给了他几个笑脸，多跟他说几句话，多在他面前装几次可爱吗？我跟你说，你别觉得这样就是她对你有什么意思，医学系有两个男生都为她打起来了，都说她喜欢对自己笑，觉得她对自己有意思，结果童檬说了，她只是把他们当成同学，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你们瞎扯什么？”男生被几个女生叽叽呱呱地抢白，脸上挂不住，起身去了另一边，几个女生看了看时间，心中更是怨气丛生。 “都四十分钟了还没来！” “哼，真是太过分了！每次都让这么多人等着她一个。” 活动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红色背带裤的女孩子快步走了进来：“对不起大家，我又迟到了。” 正是刚才他们争论的女主角，医学系77级新生童檬。 童檬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在前山村那个黑黑瘦瘦的样子，而是皮肤白净，满脸阳光笑容。她剪着齐耳短发，发梢被她用钳子烫了向内的弧度，看起来温柔乖巧，和那种刘胡兰式的女英雄感觉完全不同。加上颜色鲜亮的白毛衣红色背带裤，整个人都显得分外自信活泼。 刚才还在议论她的几个文学系女生脸上有点尴尬，谁也没有说话。韩晓军过来问童檬台词背得怎么样了，童檬语气自信地回答全都背下来了，韩晓军的脸色好了很多，开始指挥大家准备排练。 童檬站在舞台中央，和几个配角开始搭戏演出。如她所言，她确实已经将所有的台词都记住了，只是在情感方面还不是很到位。韩晓军把她叫到一边，跟她讨论人物感情变化和表达的方式，其他几个女生在一边冷眼旁观。 不用猜，童檬就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刚才她们所说的话，她在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那话语中酸溜溜的味道直冲天际，无非是嫉妒她一个医学系的外来者居然能在文学系排练的话剧里担任女主角。 败犬的哀嚎，whocare？ 倒是她们提起来的那个名字，赵丽芳，让童檬有些好奇。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些天关于历史系的赵丽芳的议论到处都是。 大家说赵丽芳漂亮有气质，非常热爱学习，前些天《RM日报》上还刊登了她的高考作文。正是这篇作文，让童檬想起了自己当初在H省红旗乡认识的那个后山村小媳妇儿，也叫赵丽芳，老公也是军人，家里也是三个孩子——这么多相同之处，应该不是巧合吧。 但是一个连小学都没有上过的农村妇女，在家带着孩子自学，竟然能够考入京大这样的顶尖学府，这种可能性也太小了。童檬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个小媳妇儿，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是对方的容貌气质确实非常出众，根本不像是那种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当时站在人家身边，童檬都觉得自己快被比成黑炭了。 如果是她的话，也许也不是那么奇怪？或者说，童檬猜想，她也和自己一样，有着奇特的来历？这样的话，就能完美解释为什么她从来没有上过学，却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了。 韩晓军跟她一点点分析着女主角的性格，却发现童檬正在走神，禁不住恼怒起来。他把手中的剧本一摔：“童檬，你这样下去，整个节目的进度都会被拖慢的！” “这是五一劳动节要在全校公演的节目，你要是不想干，趁早提出来，让我再去找想干的人！” 童檬听见旁边那几个女生幸灾乐祸的笑声，脸上涨得通红，咬着牙向韩晓军道歉。 她的课程很忙，却还是接受了这次演出的邀请，就是想要打出自己的知名度，寻找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在即将到来的改革开放中，抢到最早的机遇，迈上致富的道路。 五一劳动节的表演，会有很多领导和已经毕业的校友回来观看，她绝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只凭着手术刀，当然能够衣食无忧，甚至成为某些领导的座上贵客，但是童檬想要的却是身家千万，畅享人生。 改开之初，遍地黄金，她有无数想法，但只靠自己只能小打小闹，只有找到财力雄厚、身份特殊的合作伙伴，才能乘着好风直上青云。 童檬集中精神，听着韩晓军的分析，不停尝试着调整着自己的表演，直到两个小时的排练时间结束，韩晓军才放她离开。 童檬身心疲惫，口干舌燥，喝了杯水，上了个厕所，回来却听见几个女生又在背后嘲笑她，说她演技太差，没有悟性，一个医学系的为了虚荣非要硬着头皮上文学系的节目，拖累大家。 她踩着皮鞋哒哒哒地从楼道拐弯处走了出来，正对着几个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呆滞的脸，冷笑着说：“就是因为文学系都是你们这样只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小人，你们系的节目才不得不去请我这个医学系的来当主角。” 童檬提着书包，把几个呆若木鸡的女生丢在身后，大步走出了楼外。 她想去历史系找赵丽芳，看看赵丽芳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是不是和她一样，同样来自未来。如果是的话，她就有了一个天然的伙伴，她们能够联手做出一番大事业！ 童檬去了历史系，向门口的老大爷询问了77级的教室，上到二楼找到了地方，听了听没有老师上课，就轻轻推开了门往里望去。 几乎是第一眼，童檬就看见了赵丽芳。 尽管赵丽芳正低着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但是三个女生中，她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赵丽芳……”童檬在门口对着抬起头来的赵丽芳招手，真的是那个后山村的小媳妇儿！ 赵丽芳皱着眉头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女生，过了几秒钟才把笔盖好，把书合了起来，轻轻走到了门外。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第99章 “你好。你找我？”赵丽芳走出教室，面带疑惑地问。 “你不认识我了？”童檬想起自己这两年来的外貌变化，连忙解释，“我们以前见过啊，我是前山村的，我现在叫童檬，柠檬的檬。” 赵丽芳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噢，我想起来了，你是前山村的，对！那天我们在村口见过……”她笑了起来，“童檬是吧？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童檬点了点头，示意赵丽芳跟自己走到走廊尽头无人的角落里：“老乡啊！” 赵丽芳“嗯”了一声，看着她等她说话，童檬看了看周围：“你的微博号是什么？有多少粉丝？” 赵丽芳有点迷茫的样子：“围脖？粉丝？你是要吃粉丝？家里有些红薯粉丝，不过没带过来……” 童檬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好大会儿：“你还记得你的手机号码吗？” “什么手——机——号码？”赵丽芳的表情更困惑了，“童檬你在说什么？什么机器的号码吗？” 看着赵丽芳的表情，童檬心中犯起了嘀咕。难道她真的不是穿越者，真的是靠着自学考上了京大？这也太神奇了吧？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天才？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一下。”童檬随口找了个理由，“我还以为你们家装了电话呢。” 赵丽芳摇头：“没有装。”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童檬你现在也是在京大上学吗？我记得你们村那个韩知青跟你挺熟的，开学那天我碰见他了，他也没跟我提起。” 提起韩轩阳，童檬的脸色有些古怪：“韩知青啊，我也好久没有跟他联系了。” 赵丽芳装了好久的“我对你们一无所知”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不对吧，这可是男女主啊，怎么可能不联系了呢？ 在她记忆里，原著写的是韩轩阳当初回城的时候，曾经委婉地向童檬表达自己的感情，并且表示能够把她带走，去京城远离童家的地方生活。但是女主没有同意，她说她不能接受依附男人的生活，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后来恢复高考后，她果然考入了京大医学系，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学生。韩轩阳对于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入京大的女主更加尊重和爱慕了，他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产业，在女主的鼓励帮助下，韩轩阳整合了整个韩家的资产，开始做生意。 他们的第一桶金是利用军车从南方沿海运输电子产品，那时候海上有不少亡命之徒走私各种物品，韩轩阳和管嘉林联手，只做了一年就赚了个饱，然后在国家大力打击之前及时收手，把赚到的钱投入了正经商业领域中。 有了这笔资金，韩家的势力加上女主提前知道大势的优势，双方联手几乎是无往而不利。女主坐享百万分红，开始买买买的超爽人生，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就开始钻研医学，把未来的知识提前拿出来，治疗了一个个在当时让医疗界束手无策的疑难病症，让京大医学系的师生大为惊叹，认为她是一个医学天才。 直到最后，女主既有钱，又有名，还有势，曾经看不上女主的韩家终于向她敞开了大门，欢迎她成为韩家未来家主夫人，为了迎娶她举办了让京城人谈论了好多年的盛大婚礼。 可是现在童檬竟然说，她跟韩轩阳好久不联系了，是她撒谎，还是剧情出了更大的偏差？赵丽芳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赵丽芳并不太关心男主和女主的感情与人生，她只担心自己被殃及池鱼。现在的她只想按照自己的规划好好过日子，把男人、孩子和自己的事业都照顾好，就觉得很愉悦了。 童檬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情绪显然也没有刚才那么高涨了，只是跟赵丽芳说了几句客套话，说有空找赵丽芳玩，赵丽芳也用对待老乡的友善态度和她聊了几句，就看着童檬背着书包跳下了台阶离开，心里才松了口气。 从看见童檬的那一刻，赵丽芳心里就是绷着的，整个人都暗中提高了警惕。 她看过书，知道童檬用自己的医术制作了美容的药物，美白香体，精心调养让自己变得美丽了起来。童檬考上京大医学系之后，被称为医学系的系花。所以看见童檬的第一眼，赵丽芳就认出了她。 赵丽芳不知道童檬来找自己做什么，但是她知道童檬来找自己绝对不是为了叙一叙乡里之情。 原著中的女主泼辣利落，胆大果敢，认准目标就果决下手，下限不是特别高，具有现代人凉薄自我的典型特征。当她的父母愚孝，不肯听从女主的建议分家时，女主就果断放弃了他们，割裂了自己和原生家庭的关系。 这样的女主可能会找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邻村农女来叙旧联络感情吗？ 在看书的时候，这样的女主让赵丽芳这个觉得很爽，可是女主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且还主动找上了她，这种感觉就不是很爽了。 就在赵丽芳抚胸松了口气的时候，童檬突然从楼梯上冒出头来：“赵丽芳，下来拿快递！” 刚走到教室门口的赵丽芳睁大了眼睛：“童檬你吓我一跳！”她向着童檬走了两步，“你刚才说什么？让我拿什么？” 童檬看着赵丽芳脸上的表情，嘿嘿一笑：“没什么，开玩笑的。” 楼下的看门大爷黑着脸走了过来：“你这个学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字看不见吗？”他用手指了指门口的纸牌，“禁止喧哗！认识字吧？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大家都在上课学习，你在这里大喊大叫，想干什么？” 童檬对着赵丽芳伸了伸舌头，一溜烟地跑了下去，留下一句“对不起”，人已经跑到了楼外。 赵丽芳回到教室里，拿着笔愣了好一会儿。童檬这两次三番的试探，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穿越者。她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不过好歹赵丽芳也跟着殷秀成混了这么久，心思和反应比原来强了那么一点，应该没有露出破绽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第100章 赵丽芳因为童檬的出现发了会儿呆，仔细想了想自己和童檬的所有对话和细节，没有找出什么能引起对方怀疑的地方，就把童檬的事情暂且放在脑后，继续从专业书中寻找相关资料摘抄下来。 一直到晚上十点，赵丽芳才收拾书包离开了教室，身后脚步声响，体育委员贾建洲追了上来：“赵丽芳，马上就要举办春季运动会了，你回去跟咱们班女生说一下，基本上每个人都要报项目，你们自己提前商量好啊。” 贾建洲是个大块头，站在赵丽芳身边比她高一头多，整个人都比她宽一大圈，完全是俯视她的姿态。不过实际上贾建洲年龄不大，二十出头，还和赵丽芳是一个省的老乡，赵丽芳跟他说过几次话，感觉这个老乡人也很简单淳朴。 历史系总共就三个女生，参加学校的运动会，每个人都逃不了。今天何玲玲和曹晓燕都有点感冒，就在宿舍里看书，赵丽芳回去跟她们说一声就行了。 赵丽芳笑着应了，走了几步发现贾建洲还是跟着她，就又扭过头去看他。 贾建洲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个，啥，赵丽芳，我想请你，帮个忙。” 赵丽芳笑着看他。 “我那个，妹妹要结婚，我想给她买个礼物。”贾建洲脸上有点发红，不过话倒是越来越流畅了，“我想给她买件结婚穿的新衣服，我们那儿小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但是我也不太懂，不知道买什么样儿的。我看，你平时穿的衣服都挺好看，你能不能帮我，帮我挑一件？” 他把手伸了出来，手掌中一张十元钱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的：“我，我这有，十块钱，够不够？” 赵丽芳没有接钱，而是问起了贾建洲妹妹的身高体重。 “跟你差不多！”贾建洲脱口而出，“就是没有你这么白，个头胖瘦跟你差不多。” 赵丽芳心里有了点谱，又问了几句贾建洲妹妹平时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样子的衣服。别看贾建洲块头大说话直，没想到还挺细心的，把妹妹的喜好记得很清楚。 “行，星期天放假了我就去帮你买一件。”赵丽芳接过了他手中的钱，“就买十块钱左右的，我尽力选我觉得好看的，要是到时候你妹妹不喜欢，你可别怪我。” “不会不会。”贾建洲连连摇手，“你穿的衣服都好看，她肯定喜欢。” 贾建洲连着谢了赵丽芳好几遍，才在路口和赵丽芳分别。赵丽芳走了几步，就看见路边有人在看自己，居然碰见了自己宿舍的舍友，哲学系的卢月娥。 卢月娥在她们宿舍排老三，比赵丽芳小四岁，今年应该是24岁，不过看脸的话，简直像是快三十岁的人，加上她平时特别朴素，穿的衣服都是那种样式老气颜色暗沉的，猛一看比茅爱红更显老。 当时卢月娥介绍完自己和赵丽芳介绍完自己的时候，宿舍众人的反应简直是两个极端。赵丽芳说自己二十八岁，一群人瞠目结舌说不相信，她看起来顶多二十岁；卢月娥说自己二十四岁，宿舍里陷入了一片沉寂，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看起来都三十多了。 卢月娥原本是京城人，高中毕业下乡插队，去了西北。西北风沙大，气候干，估计过得也很辛苦，几年期间就苍老了不少。幸好她在插队那几年没有放弃课本，每天无聊的时候都是看书度过，听到收音机里说恢复高考的时候，她都兴奋得哭了。 平时卢月娥在宿舍话并不太多，经常独来独往，赵丽芳看见她一个人站在路边，就笑着跟她打招呼：“下自习了？” 卢月娥看了看赵丽芳背后，露出一个微笑：“是啊，刚才那是你们班同学？个头好大。” 赵丽芳“嗯”了一声：“我们班体育委员。” 卢月娥跟在赵丽芳身边走了一会儿，突然低声问：“老二，你有没有多余的钱？” 赵丽芳看了她一眼，卢月娥低着头。 “你想要多少？” “十块钱就够了。” “行，等回去宿舍给你拿。” “谢谢你啊老二。” 赵丽芳没有问卢月娥为什么借钱，明明学校并不收学费，以卢月娥平时生活的节俭程度，每个月的补贴肯定用不完，怎么还会缺钱。可是卢月娥却好像忍不住了，低声解释说：“我哥哥要结婚，家里房子太小，想要在外面搭一间房子，钱不够……” 赵丽芳看了她一眼，卢月娥的哥哥多大了还没结婚？卢月娥的父母还在吗，怎么会让还在上学的卢月娥来凑钱？不过，这和她没有太大关系，最多就是这十块钱借出去就不准备收回罢了。 “我们家只有哥哥一个男丁，我爸的工作给了哥哥接班，我妈说了，卢家的东西都是哥哥的，我以后也得靠着哥哥撑腰，要不就算是毕业了嫁了人，在夫家也站不住脚跟。”卢月娥幽幽地说，“我就想着凑些钱给家里盖房子，以后哥哥嫂子也能对我好一点，爸爸妈妈也少操心。” 赵丽芳忍不住又看了卢月娥一眼，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她这是怨言还是真心话。卢月娥也抬头看赵丽芳：“你们H省难道不是这样？你有没有哥哥弟弟？” “我……”赵丽芳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各人家庭都不一样吧。”如果告诉卢月娥自己跟赵家断绝了关系，也许她根本无法理解。赵丽芳是看出来了，卢月娥是真心觉得自己应该为哥哥贡献金钱和精力。 算了，改变个别人的思想，比改变整个国家的方向也许更难。她还是不要多事了。 回到宿舍，赵丽芳跟何玲玲和曹晓燕说了参加运动会的事儿，说每个人都要报项目。这个话题顿时引起了整个宿舍的关注，毕竟哲学系和外语系跟她们情况差不多，女生都是寥寥无几，到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要肩负重任。 赵丽芳从自己床上的包里取出了十块钱，趁人不注意递给了卢月娥，只有坐在赵丽芳对面的茅爱红看见了，她有点惊讶，看了看两个人，也没说话。 运动会快到了，期中考试也为期不远。赵丽芳把最后定稿的《五星公社的社员们》交给郭老师之后，就全心投入了学习之中。 这学期有古代汉语、英语入门、俄语入门、思想政治品德、体育几门公共基础课，还有中国古代史、中国近代史、古代史专题研究、世界通史、中国历史经典文献五门专业课，老师又不是后世那种喜欢划范围划重点的老师，复习起来范围极大，就算是赵丽芳也基本上靠着灵水才能一直坚持下来。 天气渐渐热了，京大校园路边的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披上了一身绿衣，校园里也突然多了很多穿着裙子的女生，她们笑语清脆，抱着书本，面容自信，成为了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赵丽芳正在小教室里看书，突然教室门被推开了，何玲玲一脸愤怒地跑了进来：“老二，老二，有人贴你的大字报！” “什么？”大块头的贾建洲第一个站了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还贴大字报？以为是大运动时期吗？” 赵丽芳合上了书：“在哪儿？” “就在学校的公告栏那里！”何玲玲气得脸都红了，“很多人都在看，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是谁干的！真是……说的有些话都不堪入目！” 赵丽芳把书整理好，放在桌子上，背起书包就走出了历史系：“我倒要看看，大字报能说我什么。” 她表面平静，其实内心却有些紧张和担忧，毕竟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些东西是解释不清楚的，不知道这个大字报到底会从什么方面攻击自己。 赵丽芳今天穿着一条绿色碎花棉布长裙，套着一件老太太手工编织的细毛线米色及膝背心裙，绿色裙摆几乎到了脚踝，背着米色挎包，麻花辫绕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淑女。但是她沉着脸大步前行的气势，却仿佛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战士。 历史系的学生全都跟了出来，何玲玲和曹晓燕走赵丽芳两边，几个男生跟在她们身后，谁也不说话，但是脸上都带着怒气。 公告栏前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男生女生都在议论纷纷：“真没想到，赵丽芳居然是这种人。” “高考都能舞弊，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我哥哥在农村插队，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明明特别喜欢学习，喜欢读书，就是插队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过读书，可是高考就差了几分考不上！要是没有赵丽芳这种人，说不定他早就考上了！” “就是，凭什么这种人都能上大学，而且还是京大！我以与她同校为耻！” 赵丽芳心中一沉，何玲玲已经上前喊了起来：“让开！你们知道什么？只听一面之词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围观的学生回头，发现赵丽芳就站在他们身后，平时总是带着笑容的脸此刻冷如冰霜。有人闭口不语，有人却不甘心地喊起来：“难道这大字报说的不是真的吗？” 赵丽芳向前走去，刚才还吵嚷不休的人群顿时变得安静起来，让出了一条通道。 白色的大字报贴在公告栏上，黑色的毛笔字粗劣不堪，内容却触目惊心，罗列了历史系赵丽芳的一系列罪名： 第一，采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获取了参加高考的资格，并且通过抄袭手段考上了京大； 第二，巴结逢迎辅导员，获得了入党资格； 第三，过着资产阶级贵族小姐一样的生活，奢靡浪费； 第四，作风不正，在南和县城时就因为男女关系被人绑架，好几天才被救回，她的丈夫不得不调动工作，来掩盖这个丑闻。到了大学，仍旧和其他男生关系暧昧，接受男生给予的财物。 大字报最后是一排墨迹淋漓的黑色字体：赵丽芳滚出京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第101章 赵丽芳看清楚大字报的内容，心里的大石头反而落了下来，这些罪名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很容易澄清。 她站在大字报前面，第一个想的就是去找林大新，让他把这个事情查个清楚。这个写大字报的人针对她的恶意太明显了，连南和县城的事情都被他拿出来做文章，歪曲事实来诬陷她，不抓出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后招。 是潘盈？还是童檬？知道她在南和县事情的，或许还有韩轩阳，不过赵丽芳倒是觉得韩轩阳没有这个动机。童檬的话，赵丽芳也想不出来她有什么必要用这种方法对付自己，自己和童檬应该没有这种你死我活的仇恨才是。 现在看来，潘盈的嫌疑最大。 身后的学生里又有人在叫，喊着让赵丽芳解释清楚。 赵丽芳转过身来，面色平静，目光从所有围观的学生身上扫过，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她才缓缓地说：“古人说过，谣言止于智者。我以为，能够考入京大的，都是可以称为‘智者’的人才，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我是想错了。” “‘四人帮’虽然粉碎了，可是我发现，他们还活在不少人的心里，还在不停地兴风作浪。” 赵丽芳指着刚才那个喊叫最厉害的方向：“刚才是哪位同学在叫，有没有勇气站出来，当面向我质问？” 很多人都扭过头去，看向一个男生。刚才就是他叫得最起劲。 男生被这么多人看着，整个人都慌了神，梗着脖子说：“干什么？看什么看？大字报又不是我写的，我问什么问？” 赵丽芳轻蔑一笑：“这就是口口声声喊着‘京大学子’如何如何的正义之士？算了，刚才是哪位说，以与我赵丽芳同校为耻的，也可以站出来。” 一个女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涨红着脸瞪着赵丽芳：“我说的，怎么了？男生不敢说，我敢！我以与你同校为耻！” 赵丽芳上下打量着她：“请问你的系别和姓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当然是为了让大家记住你今天的话，等结果出来了，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女生有些慌乱：“我，我什么诺言？” “以与我同校为耻，那就离开京大。”赵丽芳表情冷漠，“不要让自己陷于耻辱之中。” “你以为你谁，你让我离开就离开？”女生恨恨地说。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三遍，‘我说话如放屁，谁也别当真’。”赵丽芳冷冷地看着她，“怎么？和我一个学校你都觉得羞耻，随意污蔑别人就很光荣？” 女生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赵丽芳向着她走了过去：“首先，说出你的姓名和系别。然后告诉我，你有没有能力为你的言行负责。” 随着赵丽芳一步步的接近，女生竟然掉头就钻进了人群，落荒而逃。 赵丽芳冷笑出声，目光再次扫视众人。被她的目光看到的人，竟然都有点动摇。赵丽芳的样子太坦荡了，说话又条理清晰，只要有点脑筋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绝对不是大字报上说的那种没有文化全靠抄袭入学的水准。 被赵丽芳这样冷冷地注视着，不少学生都开始掉头离开，剩下的人看到没什么热闹，也三三两两的走了，不过一边走还是难免一边低声议论着。 何玲玲松了口气，上前拍了拍赵丽芳的胳膊：“看不出来，老二你还挺厉害的嘛！”赵丽芳平时在宿舍里总是带着微笑，说话也十分温和，没想到一发作起来，简直是像是狂风扫落叶，一个人把这么多看热闹的都吓跑了。 “把它撕掉吧。”曹晓燕站在公告栏前，满脸怒容。赵丽芳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宿舍最清楚不过，这个大字报上写的纯属胡编污蔑！贾建洲也走了过来，准备撕掉大字报。 赵丽芳却说：“别撕破了，撕下来给我，我要留着当证据。” “当证据？” 班长范青玉也走到前面：“交给学校，让学校来调查澄清，否则就算是现在没有人说了，这些罪名也会一直在学校里流传的。” 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的另一个男生，挂着副班长的名义，却从来没见他干过什么活儿的易楠也插口说：“这种事情可不能小看，最好是快点解决，抓出那个写大字报的小人。” 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小心地把几张大字报从公告栏上撕了下来，卷好交给了赵丽芳。 “我们陪你去找辅导员。”范青玉是个老三届的老大哥，平时就挺关心班上同学，这会儿出了这种事情，直接就插手进来，丝毫没有明哲保身的意思。 “对，一起去找安老师。”何玲玲很生气，“老二根本就不是大字报上说的那种人！这个写大字报的人太恶心了，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老鼠一样！” “赵丽芳同学，你还是回忆一下，看看有谁跟你有这么大的仇，而且还知道你过去的事情。”团支书臧胜利说。 看着全班人都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赵丽芳心里很感动。 赵丽芳想了想，对易楠说：“易楠同学，我能麻烦你一下吗？”易楠有自行车，赵丽芳拜托他骑车去林大新的派出所找林大新，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一下，让林大新立案侦查。 易楠稍微有点诧异，当场就答应了，直接回去推车出发。 “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关心，不过去找安老师的话，不用这么多人。”赵丽芳笑着说，“要不安老师还以为咱们要游行呢。” 赵丽芳把何玲玲和曹晓燕拉到一边，叮嘱了她们一番，何玲玲和曹晓燕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气呼呼地答应了。 最后跟赵丽芳一起去安老师办公室的就是班长范青玉和体育委员贾建洲。 安老师看了赵丽芳拿过来的大字报，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混账！”居然说赵丽芳巴结他，才得到了入党资格！这不仅是对赵丽芳的污蔑，更是对他个人品德的侮辱！ “赵丽芳同学当初在《RM日报》上刊登的高考作文，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她在H省的时候，就是省级优秀军属，更是多次得到各级单位表彰。这样一个品行学问都足够优秀的同学，得到入党资格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安老师自认也是个修养不错的人，可是看着大字报上一条条颠倒黑白的罪名，也气得不轻。 范青玉连忙上前给他端了一杯水：“安老师，这些我们都知道。咱们整个77级历史系的同学都站在赵丽芳同学这边，所以才来跟你反映这个情况，想要快点把这个大放厥词、随意污蔑同学和老师的坏分子抓出来。” 安老师余怒未消：“走！去找校长！”要是这个人不抓出来，以后京大说不定又要兴起大运动时候的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的风气，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无辜师生要被卷入这样污浊的漩涡之中。 安老师带着三个学生往校长办公室去，刚走到行政楼前，一辆军车就从背后驶了过来，停在了行政楼下。车门一开，跳下来两个战士，跟着下来的人抬眼看见赵丽芳，就叫了一句“嫂子”。 赵丽芳看着一身军装的崔立军有些讶异：“小崔，你怎么来了？” “老林给我打电话了。”崔立军站得笔直，身边两个战士一脸严肃，“这件事情性质很严重，涉及到军队和军属的荣誉，首长让我来调查清楚。” 话音未落，一辆警用三轮摩托停在了军车身边，林大新也带着一个公安从摩托车上下来了。 “嫂子。”林大新比崔立军随意一点，直接站到了赵丽芳身边，“你放心，我一定把那个诬陷你的人抓出来！” 崔立军平时嘻嘻哈哈的，但是现在却一脸严肃，率先带人走进了行政楼。林大新对赵丽芳点了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安老师和几个同学都不由重新打量赵丽芳。 安老师见过赵丽芳的个人信息表，知道赵丽芳的爱人是一位年轻的团长，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位团长可不仅仅是年轻有为，还有着不小的能量。不过他到底年龄在这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范青玉和贾建洲就不同了。他们只是大概知道赵丽芳的爱人是军人，却没想到赵丽芳只是让易楠去捎了个信，那边就不仅来了公安，连军人都来了，见了赵丽芳一口一个“嫂子”，显然是对赵丽芳的爱人十分敬重。 尤其贾建洲，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崔立军一身军装的硬汉气质和虎虎生威的步伐，脸上的震惊和仰慕完全掩盖不住。 易楠气喘吁吁地骑着车赶了过来，赵丽芳连忙向他道谢。易楠摆了摆手，觉得今天的事情应该很有意思，他很想跟着看个完整。 “走吧。”安老师有种感觉，今天这件事情要闹大了，不过他也不怕，他问心无愧，而那个藏在阴影里陷害赵丽芳的人，也应该受到惩罚。 安老师带着几个学生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的脸色也十分严肃。 崔立军一进来就拿出了证件表明了身份，竟然是军队里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同时还拿了介绍信给他，上面说得很清楚，崔立军是来调查“反动分子诬陷军属抹黑军队荣誉”的案件，直接已经给整个事件定了性。 林大新也说受害者已经报了案，他们是来立案调查的。 校长又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一看就知道这都是和赵丽芳本人有关系的，是过来给赵丽芳撑腰的。 安老师带着几个学生一进来，校长就让他们都坐下，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赵丽芳同学，你作为当事人，对写大字报的人有什么推测吗？”校长看了看这个漂亮女生，和颜悦色地问。 赵丽芳点了点头：“说实话，我有了一点思路。” “我想，这件事情应该和我们宿舍的卢月娥同学有点关系，只是我不知道她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大字报上说，我在学校接受男生的财物，和男生关系暧昧，我想来想去，唯一一次接受过男生钱的事，就是前些天贾建洲同学请我帮忙给他妹妹买一件结婚用的衣服，他给了我十元钱。” “而当时，卢月娥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应该看见了。” “而且，在我和她一起回宿舍的路上，她立刻就向我借了十块钱。”如果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怎么有种敲诈封口费的感觉？不过，如果是卢月娥自认为发现了什么秘密准备敲诈的话，应该还会有后续行动，而不是直接把赵丽芳一棍子打死。所以赵丽芳也无法确定卢月娥到底参与到了什么程度。 贾建洲惊讶地站了起来：“什么？你是说我给你十块钱让你帮忙买衣服，就被人说成是你接受男生财物，和男生关系暧昧？”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赵丽芳会让他跟着来了，原来这事情还和他有这么一种关系！ 林大新立刻起身，带人去哲学系找卢月娥。 卢月娥正在上课，教室门被推开，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她看见这些人的第一眼，心脏就差点停止跳动，脸色苍白如纸，双手颤抖着，心中祈祷这些人不是来找自己的。但是事实却令她绝望——“谁是卢月娥？请跟我们走一趟。” 在教室里师生们震惊的目光中，卢月娥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身边的同学看见她的样子，方才脸上的疑问很快变成了恍然和鄙视。 顺着大家的目光，林大新走到了卢月娥面前：“你就是卢月娥吗？” 卢月娥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呜呜声，边上的同学替她回答：“她就是。” 林大新一挥手，另一个公安架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座位后面拖了起来。卢月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才猛然惊醒：“你们不能随便抓我！” “我是京大的学生！我有权利揭发京大的黑暗现象！《宪法》赋予了我用大字报进行战斗的权利！” 林大新笑了，很好，连审问都不需要，自己就招了。 坐在一边的茅爱红苍白着脸站了起来：“卢月娥，你说什么？炮轰老二的那份大字报，是你写的？” 原本还想要过来问清楚的教师立刻停下了脚步。凡是京大教师，没有人不对当初校园里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深恶痛绝的。多少德艺双馨的老教师和艺术家，都被那些人用大字报的形式上纲上线，打倒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其他同学也都议论起来，毕竟炮轰历史系赵丽芳的大字报正是今天校园里最热的话题，大家都在讨论大字报上说的是真是假，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个写大字报的人竟然就是他们身边的同学，平时看起来内向温驯的卢月娥！ “真是太可怕了。”一个男生喃喃地说，女人的外表和她的内心实在是差别太大。 “是我写的，怎么了？”卢月娥努力想要挣脱身边公安的控制，大声喊着，“我说错了吗？” 茅爱红非常失望：“那天她还借给你十块钱……” “十块钱？那十块钱就是他们班男生刚刚给她的！我问她借，她连问一问理由都不问，直接就答应了，你看她多心虚！她知道我看见了，害怕我说出去破坏她的形象而已！你还以为她是真的好心？”卢月娥一脸嘲讽。 林大新笑了一声：“我们刚刚调查清楚，你说的那十块钱，是赵丽芳同学的同班同学委托她为自己妹妹买衣服的钱。两个人在历史系楼前大路边上，光明正大的同学互相帮助，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这样不堪的事情？你心里眼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 “赵丽芳同志的爱人是上校团长，每个月的工资补贴加起来超过一百元。你觉得她需要靠着还没有工作的男生的钱来生活？” “同学借给你钱，不问你理由，是害怕伤害你的自尊心，结果在你这里就是心虚的表现？” 林大新摇着头，让同事把这个思维奇特的女生带走。 卢月娥大喊大叫着，说林大新一定是赵丽芳的帮手，要把她带走迫害。林大新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给老师看了看，告诉老师现在他们正在校长办公室处理这件事，老师也只能摇头叹息，觉得卢月娥脑子有点问题。 “你再叫，我就给你戴上手铐，在整个校园走一遍，让所有人都看见。”面对哭闹挣扎的卢月娥，林大新没有二话，直接拿出了手铐在她眼前一晃，卢月娥就安静了下来。 卢月娥像一滩泥一样被拽进了校长办公室，赵丽芳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她。只看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真的跟这件事情有关。 林大新：“卢月娥已经自己承认了，说大字报是她写的。” 赵丽芳看着卢月娥的眼神也带上了惊讶不解：“为什么？”那大字报字里行间满是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恶毒，她自认没有得罪过卢月娥，卢月娥为什么会恨她到这个程度？ 卢月娥看看周围所有人看着自己都像是看着垃圾一样，心里更加不甘：“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太过分，因为这一切太不公平！” “你一个没有上过学的农村妇女，如果不是仗着你爱人有关系，有什么资格参加高考？如果不是作弊抄袭，怎么可能考上京大？” “要是没有关系，为什么你一进学校，你们辅导员就主动找你让你写入党申请书？” “每天在学校里穿的衣服都不重样，吃饭一个人就要吃两个菜，还总是小锅菜！不是资产阶级作风是什么？” 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卢月娥，她站在办公室中央，没有得到一点认同和响应，于是更露出了激愤的神色：“你们都是赵丽芳一伙的吧？就是因为她漂亮，所以你们这些男人眼珠子都要粘在她身上，都不舍得挪开对吧？她就是用那张脸，才一路上爬到这个高度，从一个农女成了京大的大学生！” 赵丽芳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你愿意这么想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不是还写了我的第四条罪状吗？怎么不说呢？” “你都不怕丢脸，我还怕说吗？”卢月娥被满屋子人几乎相同的眼神激怒了，她冷笑着说，“你在你们县城，跟几个男人纠缠不清，作风混乱，最后被人绑架，在外面跟几个男人过了好几夜才被自己男人拿着枪抢了回去！怎么，非要我亲自说一遍，你才觉得很光荣，觉得这很能体现你的魅力吗？” 崔立军站起来走到了卢月娥面前，把自己的证件亮了出来：“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部特殊调查处，卢月娥，你涉嫌污蔑军属，抹黑军队，并可能与敌特反动罪案有关。我们要把你带回去调查清楚整件事情，希望你能配合。” 卢月娥吓得往后就倒，崔立军满脸嫌弃地看着她坐在地上发抖，连上前扶她一把都不愿意。 “你胡说！我没有污蔑她，更没有抹黑人民军队！”卢月娥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后退，直到撞到了校长的办公桌上才停止。 她已经清清楚楚地把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根本不需要再询问，一切都水落石出。崔立军可不像林大新这样有所顾忌，他直接让人上去把卢月娥铐了起来，按着肩膀就往外走。 卢月娥的双腿再也无法用力，硬是被人拖着拖到了门口。 校长皱着眉头：“我觉得，这其中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弄清楚，还是不要急着带人走。” 卢月娥就像是听见了伟人语录一样，立刻来了精神：“校长，校长，您救救我，我是您的学生啊！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要揭发咱们学校的黑暗，让京大变得更加美好！” 校长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走到了卢月娥面前：“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赵丽芳同学？” “就是开学之后，我们分到一个宿舍才认识的。”卢月娥非常配合。 “以前不认识？” “不认识。” 校长皱着眉毛看她：“那么，赵丽芳同学以前在老家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样明显的漏洞，公安和军队都没有问，要么是他们心中有了推测，要么就是故意留下来的破绽，能把卢月娥直接按死的破绽。 可是他作为京大的校长，却不能任由学生跳进这样的陷阱，哪怕是一个品德败坏的学生。 卢月娥稍一犹豫，崔立军就冷笑起来：“现在不说没关系，到了地方，你想说我还不一定想听了。”他一挥手，两个士兵就立刻架起了卢月娥往外走去。 “我，是有人告诉我的！”卢月娥大声喊了出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第102章 卢月娥哭着说，是有人告诉她赵丽芳在老家就是作风有问题的破鞋。 “她说她和赵丽芳是一个地方的，说赵丽芳不检点的事情在老家县城都传遍了，没有人不知道，赵丽芳爱人没办法，才不得不找关系调到京城军区，把赵丽芳带过来这边。” “我相信了她的话，对赵丽芳同学产生了误会，觉得赵丽芳不配留在京大，所以想要挺身而出，揭发她的真面目，还京大校园一方干净的天空。本来我想去向辅导员报告的，可是又怕安老师包庇赵丽芳，所以想来想去，才采取了写大字报揭发赵丽芳真面目的办法。” “吴校长，安老师，我，我真的是被人蒙骗了，我错了！我不该轻信她人，不该怀疑学校和老师！我知道错了，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认真反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卢月娥醒过神来，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哀求。 “那个女生是谁？”崔立军想到了什么，看了林大新一眼。林大新也想到了同样的答案，脸色有点难看。 卢月娥一点儿隐瞒的意思都没有，非常利落地招了出来：“她是上一级的工农兵学员，叫潘盈。” 赵丽芳也已经料到了这个人是谁，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卢月娥只是被人推到前台的工具，她根本不可能想出来赵丽芳没有资格高考、在老家作风不正这些内容，而知道赵丽芳过去的人，在京城也就那几个。其中嫌疑最大的本来就是潘盈。 林大新脸上有点挂不住，老大去南方之前，专门叮嘱他让他盯紧了潘盈，怕潘盈又搞什么幺蛾子。可是潘盈就在他眼皮子下面鼓动嫂子的舍友诬陷嫂子，他竟然没有发现！都怪他！ 他觉得潘盈这么久了一直挺安分，倒是那个童三妮这段时间跳得厉害，一会儿找韩家，一会儿演话剧，还去莫名其妙地接近嫂子，就让人把重点往童三妮身上偏移了一下，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儿！ 吴校长的脸上也很难看，京大出了一个愚蠢嫉妒狠毒的卢月娥已经很让他生气，结果又现在扯出来一个还是京大的学生，虽然只是工农兵学员，但是也是挂着京大学生的名义啊！这要是传出去，京大教书育人的名声要被毁成什么样子？ 林大新已经再次起身，带着人去找潘盈。正是上课时间，潘盈也在教室里，不过她可比卢月娥镇定多了，看见公安来找自己，只有一脸的无辜不解，还有一丝丝伤感。 林大新拿出证件，请她跟自己走，潘盈终于露出了一丝畏惧和紧张：“公安同志，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啊。” “潘盈同学，我们现在是请你跟我去调查一件案子，具体的内容，等你到了地方就知道了。”林大新按捺着心中的不耐。 潘盈上的是大课，教室里有一百多名工农兵学员，她左右看了看，突然问：“公安同志，你们要我去，是不是要调查历史系赵丽芳被人写大字报的事情？” 林大新目光一凛，盯紧了潘盈。 “我认识你。”潘盈外表娇弱，现在更是抱着一本书在胸前，满脸畏怯，“我在赵丽芳家里见过你，你也是南和县城的，是她的熟人对不对？你怎么会在京城？你真的是京城公安吗？你要把我带走，是真的要调查，还是要打击报复？” “请你注意言辞，如果你没有证据的话，我会把你的话当成是有意污蔑公安人员。”林大新警惕了起来，这个潘盈似乎是早有准备，情况有点不对劲。 “现在我再说一遍，请你跟我们去协助调查一个案子，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如果你拒绝，我们会采用强制手段。” 林大新把自己的证件举到了潘盈面前，让她看清楚证件上的单位。 潘盈惊呼一声，差点摔倒在后排桌子上：“我不敢去，我怕你假公济私报复我。”她脸色苍白，眼圈发红，“我认错了行吗？公安同志，你放过我行吗？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把赵丽芳的事情告诉别人，我以后再也不说了，你别抓我。” “这还有公理可言吗？”潘盈身边的一个男生忍不住拍案而起，怒视着林大新，“赵丽芳是什么大人物，我们这些普通人连说一说都不行？说一说都要被公安带走？” 刚才公安还没来的时候，潘盈就在哭，他们问了好久，潘盈才说出真相。 她说那个炮轰赵丽芳的大字报，很可能是她认识的一个人写的。而那个人，很可能是从她这里得到的赵丽芳的一些情况。赵丽芳的爱人很有关系，认识的人很多，她不小心把赵丽芳过去的一些不好的事情说了出来，很可能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潘盈哭着说，可能没多久她就会被公安带走，那些公安都是赵丽芳爱人的朋友，到时候说不定她就再也回不来了。希望那个时候，大家能够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帮她把真相告诉更多人，让她不要白白死掉。 她反正是没有亲人了，她的哥哥死在了战场上，爷爷奶奶也因为伤心过度没有撑过去，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孤儿，无亲无故的，就算是死了也不用担心家人难过了。也许他们一家还能在另一个世界团圆呢。 潘盈说，她只是不甘心，自己只是说了一些所有南和县城老百姓都知道的事实，就被人打击报复。 “早知道，我就不说了。我……我就是不甘心，我哥哥和赵丽芳爱人是生死兄弟，一起去了战场，可是赵丽芳的爱人好好地回来了，我哥哥却无声无息地牺牲了。” “当初他可是当着爷爷奶奶的面，答应如果哥哥牺牲了，他会把我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养大。可是……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呜呜呜……我一个人很害怕……去找他……却被他让人从家里赶了出来……”潘盈伏案痛哭，“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明明是自己答应过的话，一转眼就不算数了，他还是军人吗？他就没想过，我才多大，我一个人怎么过吗？” 整个教室的男生都被潘盈讲的话给气坏了。 赵丽芳这个女人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背地里却是一个作风混乱、自私享受的坏人，靠着不正当的手段进了京大；赵丽芳的爱人更是一个忘恩负义、不守承诺的小人，牺牲战友的妹妹成了孤儿，跑来投奔他，他却能那么黑心狠毒。真不愧是一对夫妻！ 尤其是没过多久，真的有公安来找潘盈，而且还是赵丽芳的熟人，这中间很明显有问题！ 其他男生也跟着站起来响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丽芳夫妻俩做的好事，难道以为就没人知道了吗？你有本事就把所有知道的人都抓走关起来！” “四人帮都没这个本事，赵丽芳这可要比四人帮还厉害了。” “这是看我们工农兵学员好欺负吧？那些大学生老早就看咱们不顺眼，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不行，我不同意让他们把潘盈同学带走，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潘盈同学？” “我们不同意！” “我们去游行！去请学校主持公道！学校要是不行，就去找政府！” “我就不信赵丽芳他们能一手遮天！” 林大新看着教室里一张张质疑不满的脸，听着这些越来越具有煽动性的话语，一颗心开始下沉。这是一个陷阱。 卢月娥的大字报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是潘盈这场戏，事情会越闹越大，到最后无法收场，他们所有人都会被牵扯其中，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策划这个事情的人，是真的想让赵丽芳身败名裂，被不明真相的京大学子赶出校园！ 他断然举手，示意教室中的所有人安静：“潘盈同学，我请你弄明白，我是人民公安，现在正在处理公务，请你不要把私事牵扯进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说明澄清的，请到了地方再说。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派出代表跟我一起去你们京大校长办公室旁听。” “是非黑白，不是你或者我一张嘴就能够定下来的。你们京大吴校长在，我们派出所的公安在，还有各方当事人都会在，相信经过大家的详细调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林大新深深地看了潘盈一眼，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小姑娘。 他神情镇定，对着满教室群情激奋的学生压了压手：“你们不放心的话，请选派，嗯，五个代表吧，跟我们一起走，看看我林大新有没有以权谋私，有没有公报私仇的行为。” “地点就在你们京大吴校长的办公室。你们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自己的校长吧？” 林大新冷静镇定的反应，让教室里一片鼎沸的人声平静了不少。 刚才第一个站出来为潘盈鸣不平的男生大步走了出来：“好，算我一个。” “还有我。” 不一会儿，五个代表就选齐了，林大新目光一扫，全是一脸不平之气的男生，几乎都是十八二十的毛头小伙子，不由勾了勾嘴角。再看看教室里的女生，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看着热闹，有人嘴角微撇。 “潘盈同学，请吧。”林大新意味深长地看着潘盈。 如果不是崔立军懊悔地将当初自己被潘盈蒙骗差点怪到老大头上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他和袁英俊也真的会以为潘盈很无辜呢。现在这些小男生，也跟他们当初一样，一听见潘盈被哥哥的战友赶出门外，就义愤填膺了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第103章 赵丽芳坐在校长办公室里，身边贾建洲脸上怒色难掩，看着坐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卢月娥。范青玉一脸沉重，易楠却面带冷笑。 “京大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学生？我就是托赵丽芳同学给我妹妹买个衣服，给她十块钱衣服钱，她都能歪曲事实，在大字报上写赵丽芳同学接受男生财物和男生耍暧昧？我真不明白，这种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贾建洲到现在都余怒未消，但是更多的却是无法理解卢月娥的动机。 范青玉嘴角勾了勾，易楠却冷笑着开口了：“你看看她那张脸，再看看赵同学那张脸；看看她的身材和衣服，再看看赵同学的身材和衣服。” 贾建洲明白他的意思是说赵丽芳太漂亮了引起了卢月娥的嫉妒，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她不是要把整个京大女生都弄死才能满意？回头考试成绩比她高的同学，是不是也要被她用大字报污蔑攻击？等毕业以后，有人比她工作好比她前途好，是不是也要被她暗算？”这个世界比自己优秀的人多了去了，光知道嫉妒的话，忙得过来吗？ 卢月娥的哭声顿了一顿，忍不住侧着眼睛盯着贾建洲。 范青玉看着她的眼神，也不由摇头：“对于某些人来说，你比她好比她优秀，就是你的错。”他的年龄比几个同学都大，经历的也更多一些，感慨颇深。 吴校长也没闲着，卢月娥大字报上说的那些东西，别的学生不知道内情，可能会被煽动欺骗，但是他却是清楚得很。毕竟当初赵丽芳这个特别的考生，就是通过他的签字批准招进来的，而赵丽芳的考试成绩，所有参加了阅卷和招生工作的老师都不会忘记。 当时他批准录取赵丽芳的时候，就已经把赵丽芳的报考资格以及相关证明奖励都查了个清楚，京大的清名，每一个京大人都会用心爱护。 既然事情闹大了，势必要给广大京大师生一个交代，所以吴校长一直在打电话，让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把所有赵丽芳的资料都送过来。 崔立军也用吴校长的电话给徐长辉打了电话，徐长辉在电话里冷笑，问他是不是办不了这个案子，要不要再换人。崔立军当即立正保证办好，徐长辉也派了人来送资料过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打开，林大新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吴校长皱起了眉头，他的办公室不算小，但是不是去请那个姓潘的学生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林大新对着潘盈做了个手势，请她到房间中央站着，然后对吴校长笑：“潘盈同学人缘很好，她一哭，全班同学都担心她被我带去什么地方遭受不公平对待。所以他们选派了五名代表，来旁听监督。” 吴校长看着几个一脸正气的男生，眼神中满是无奈。 潘盈一看见穿着军装的崔立军，就轻声惊呼着向后退了一步：“崔，立军哥，你，你也是来抓我的？”潘盈眼神黯然，满脸难过，“对了，你是赵丽芳同学爱人的部下……当然要来护着她……” 潘盈如今的肤色比当初白嫩了许多，但是那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却更浓了。这个动作表情加上她句话，立刻让她身后的几个男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了崔立军。 崔立军眼神复杂。 他其实曾经喜欢过潘盈，就在他拿着全队捐助的钱去潘家的时候，第一眼看见潘盈就对她产生了好感。这个小姑娘过得太苦了，但是她的眼睛那么纯真清澈，一眼看去就让崔立军心里满是怜惜。 他甚至想过，如果他娶了潘盈，一定好好宠着她，潘盛在天有灵的话，也会放心的吧？只是崔立军顾忌着自己比潘盈大了五六岁，而且也和潘盛一样，工作那么危险，所以矛盾着不敢表达。 但是这种好感，在潘盈突然跨越数百里跑到南和县，自己突然出现在殷秀成家的院子里的时候，开始慢慢消退。崔立军不是傻子，潘盈再聪明，一个从小到大最远只去过镇上的农村小姑娘，是怎么开到介绍信，怎么买到车票，怎么单独一个找到殷秀成家门口的？ 而殷秀成对潘盈的态度，也太奇怪了。殷秀成虽然有时候有点阴险，但是对战友兄弟们是没的说。他背上那道刀痕，就是为了救战友被偷袭的。他既然答应过潘盛，在潘盛牺牲后照顾潘盈，就不可能背信弃义。 他跑去问了徐长辉，徐长辉把潘盛被管嘉林收买，关键时刻从背后打了殷秀成黑枪的事儿告诉了他。崔立军再看潘盈，就没有了那种感觉。 潘盛能被管嘉林收买暗杀生死搭档，而潘盈也同样被管嘉林收买来给殷秀成添堵，想要破坏人家家庭，却还在他们面前摆出殷秀成对不起她的姿态，他们还真不愧是亲兄妹！ 要是老大把实情汇报上去，潘盈早就被打成叛徒家属了，哪里还能享受烈士家属津贴，哪里还能有今天？ 结果到了京大，她还不知足，居然还要从背后算计嫂子？ 这会儿一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和嫂子绑在一起，直接把他打成了嫂子的帮手，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潘盈同学，请你过来是为了公事，不是为了叙旧。”崔立军站了起来，目光锐利，语气冰冷，“与此无关的话，无需多说。” 潘盈身后的男生一看潘盈被崔立军的气势和话语吓得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对着崔立军喊：“你不要仗势欺人！别以为我们工农兵学员是好欺负的！” 崔立军向前两步走到了他面前：“你是想要插手阻挠军队办案吗？”他看了看吴校长，“吴校长，我不想引发更大的矛盾，还请你约束学生，否则我只能把他们带回去一并审查了。” 吴校长看着在男生怀里一副娇弱模样的潘盈，皱起了眉头：“潘盈同学，需不需要帮你请个医生来？” “还有这几位男同学，你们要是来旁听的，就不要干扰公安和军人。” 男生不服气：“这些人都是赵丽芳的熟人，怎么可能公平处理？” 吴校长也站起了身：“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人做事？要不要你来当京大的校长？”他把手往自己的座位上一伸，“来，请你坐！” 几个男生这才收敛了一点，低着头往后退到了墙边，可是看着房间中央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不平。 “那就请吴校长来问吧。”崔立军往后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吴校长已经让人把那两张大字报挂在了墙上，他站在大字报前面问卢月娥：“卢月娥同学，你告诉我，刚才你说的潘盈，就是你身边这位女同学吗？” 卢月娥坐在地上点头：“是她，就是她骗了我。她说赵丽芳同学根本没有上过学，没有资格参加高考，全都是她爱人找人托关系才让她参加了高考，然后赵丽芳同学在考试时候作弊，才进了京大。” “她还跟我说，赵丽芳同学在老家县城里名声很不好，贪财小气，作风混乱，就因为乱搞男女关系，那年七一前夕她被几个男人绑架了，跟几个男人在外面过了好几夜，也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后来还是她那个当刑侦队长的爱人拿着枪，才把她抢了回来。就因为这个，赵丽芳同学在老家的名声彻底坏了，她爱人才不得不想办法调动，把她带到了京城。” “都是她说的，我被她骗了！” 卢月娥疯狂辩解的时候，潘盈的眼泪也在刷刷地掉落，整个人都在颤抖。 吴校长看着潘盈，好像没有看到她的痛苦难过一样：“潘盈同学，卢月娥同学的话都是真的吗？” 潘盈哽咽了好大会儿，才捂着脸说：“对不起，我不该背着赵丽芳同学把她的事情告诉别人，我错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吴校长修养很好，尽管看着潘盈的眼神有些冷，还是等到她把话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说：“那就是说，卢月娥说的是真的，这些话都是你告诉她的。那么，潘盈同学，你为你所说过的这些话负责吗？” 吴校长点了点大字报上的内容：“赵丽芳同学没有参加高考的资格，赵丽芳同学高考舞弊，这两条你有证据吗？” 潘盈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要怎么回答这些问题，现在就一脸胆怯地问：“吴校长，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有证据？但是赵丽芳没有上过学，没有资格高考，整个南和县城谁不知道？一个从来没有上过学的人，能一下子考进京大，我怀疑她有问题也是难免的。” “而且当时我跟卢月娥只是随便聊天，我，我一时没有管住嘴巴，就把这些怀疑说了出来。我根本没想到卢月娥会这么做啊。”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殷大哥……会突然背弃承诺，把我赶出家门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呜呜呜……我想不通，他就为了不让赵丽芳生气，就能这么对我……我很讨厌她，讨厌赵丽芳，所以才会对她们宿舍的人发发牢骚……我没想到最后会弄成这样……” 潘盈哭着看向赵丽芳：“对不起，对不起，就算你不让殷大哥照顾我，我也不该在背后乱说的。” 赵丽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给了她一个微笑。满嘴谎言，拿着潘盛来当护身符，等着鸡飞蛋打吧。 “赵丽芳同学，你能原谅我吗？”潘盈看见赵丽芳的笑容，顿时一脸激动。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第104章 赵丽芳饶有兴味地看着潘盈，直到潘盈眼泪再次刷刷落下，她才转过头去，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跟潘盈说一个字。 潘盈想用这种手段过关，也把别人都想得太傻了。林大新崔立军且不说，就说吴校长，京大这种顶尖学府的校长，能是普通学者？人家就看不出来潘盈这幅心肠？ “潘盈，你根本没有必要向她道歉！”跟着潘盈来的一个男生看出了赵丽芳笑容里的轻蔑，愤怒地喊，“你怀疑的很有道理，难道有怀疑还不能说了吗？这可不是权贵一手遮天的旧社会了！” “是啊，没有上过学的人也能考进京大，我就不知道那些77级大学生是怎么有脸来鄙视我们这些工农兵学员的。” “吴校长，我们都是京大一员，有权利向京大反映问题，有权利要求京大就赵丽芳的报考资格和考试成绩做出解释！” 吴校长看着那边几个握拳愤怒的男生，眼神中慢慢多了一丝嘲讽：“潘盈同学，你是否也对这个问题表示质疑呢？” 就在这时，行政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吼声。 “还我京大净土，革除舞弊学生！” “我们要民主，我们要公平！” “赵丽芳滚出京大！”一个尖利的女生在两次口号声中间响起，特别刺耳。 吴校长脸色铁青地打开窗户，正看见行政楼前的路上，已经有百十个学生站在一起，举着横幅，挥着拳头一起喊着口号。 学校保卫科、政治科的干部闻声赶来，有人敲门进来，看见吴校长办公室里这一幕，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跟吴校长报告：“校长，下面有工农兵学员游行。他们说要为他们同学潘盈主持公道，要求公平民主，要求把赵丽芳赶出京大……” 崔立军站在吴校长背后，看见了游行队伍中拉起来的白色条幅，条幅上写着“赵丽芳滚出京大”的字样，脸色黑了下来：“吴校长，如果京大处理不好，那我只能请部队派兵来保护我们的军属了！” 吴校长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什么东西都敢在京大跳了，真以为我们京大没人了？欺人太甚！” “把东西和人都带上，跟我来！” 吴校长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穿着中山装，留着胡须，戴着圆圆的眼镜，平时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可是这会儿一发火，谁也不敢出声。这位可是在当初开会时候敢跟领袖对着干的人物，大运动时候被发配边疆，运动一结束，选择京大校长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老人家的性子其实一辈子都是非常爱憎分明的，之前的种种举动无非是出于一颗从业数十年的师长之心，想要给几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一个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的机会。但是事情与他的期望恰恰相反，他想治病救人，有人却只想煽风点火，借刀杀人。 真是岂有此理！ 吴校长从行政楼中走出来，站在楼前的台阶上，望着面前的学生队伍，拿起自己的拐杖敲了敲地面：“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队伍最前方的男生举起了拳头：“我们要求公平公正民主，要求把污染京大环境的赵丽芳赶出校园！” 吴校长看着他们的眼神露出悲哀，这就是京大的学子？连分辨黑白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被别人当成傻子一样玩弄在手掌心中！ “校长，让我来说吧。”赵丽芳看着吴校长的脸色，真害怕他被气出一个好歹来。旁边的秘书连忙扶住了吴校长，看着赵丽芳走到了最前方。 看见赵丽芳，下方的人群立刻躁动起来，更有不少师生发现这边不对，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人越来越多，崔立军和林大新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赵丽芳和人群之间。 “你还有脸出来！”刚才那个尖利的女声又再次响起。 “我为什么没有脸出来？”越是被这么多人看着被这么多人攻击，赵丽芳脸上的笑越从容，“傻子和瞎子都有脸出来，我这么漂亮好看，当然更要出来！” “你就是美人蛇！”站在前方的男生恨恨地看着赵丽芳，“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被舍友揭发出来，你都不知道羞耻的吗？你的存在就是京大的耻辱！” 赵丽芳收起了笑容：“说起来揭发，说起来那张大字报，我们正好要好好说一说。” 她回头看卢月娥：“卢月娥同学，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卢月娥看了看潘盈，又看了看前方越来越多的师生，突然叫了起来：“大字报上是我写的，但是我没有编造！那些内容要么就是潘盈告诉我的，要么就是我亲眼看见的！我没有撒谎！” 吴校长捂住了胸口，身边的秘书连忙给他喂下药片，把从不离手的水杯端起来喂他喝药。 潘盈低着头，勾起了嘴角。 赵丽芳看着卢月娥：“刚才在校长办公室，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卢月娥大声叫：“刚才你们那么多人对着我一个，又是公安又是军人的，还带着枪，我怎么敢不低头？” 赵丽芳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在大字报上罗列的我的四条罪名，都是真的，你都能为此负责对吧？” “大字报需要负责吗？”卢月娥当初选择大字报就是因为这种形式可以畅所欲言，不需要负责，“我只是提出了我的疑问，你也可以写出大字报来回答来辩论。真理越辩越明，最后我们共同进步，不就很好了吗？领袖都说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说得对！” “就是！” 工农兵学员都非常赞同卢月娥的话，一个个表示支持。过去这些年，贴大字报是他们的一个拿手把戏，不管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只要被人贴了大字报，都迟早要被他们打倒踩在脚底。谁听说过贴大字报还要负责的？ “胡说八道！” “你们是放屁！” “要是人都不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张口就能污蔑他人，这个世界还有道理吗？” “你们这些人恐怕还是生活在四人帮时代吧！” 从周围聚集来的师生们越来越多，有一个人开口反驳，就有无数人跟着开始驳斥这种谬论。这些人中不乏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大字报危害的，一听这些言论就觉得无比荒谬无法容忍。 崔立军按了按武装带上的枪，向前一步：“我以人民解放军的名义提醒各位，赵丽芳同志不仅是京大学生，还是省级优秀军属，更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加强团团长的爱人。对于她的污蔑，就是对于我们军队的污蔑；对于她的攻击，就意味着抹黑我们的部队。” “作为一名军人，我支持公平公正民主，但不支持扣帽子捏造罪名攻击为祖国贡献牺牲的军人和军属！” 林大新也接口：“国家《宪法》赋予了你们游行和张贴大字报的权利，可不是为了让你们颠倒黑白，攻击军属和军队的。” “凭什么说我们是颠倒黑白？” 赵丽芳拍了拍手：“好，既然你们认为卢月娥的大字报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就来梳理一下。” “卢月娥给我安的第一个罪名，是我没有资格参加高考，因为我没有上过学，所以考上京大也是作弊达到的。” 下面的男生大喊：“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赵丽芳向旁边送来资料的京大行政人员做了个手势：“请您来说明一下好吗？” 抱着档案袋的行政人员看了看吴校长，得到吴校长的首肯后，才走到游行队伍前方，从档案袋里取出了一张盖满了公章的介绍信：“我是京大档案馆的工作人员，这是赵丽芳同学报名时候的介绍信。” “这是H省军区部队推荐书以及赵丽芳同学获得H省优秀军属的奖励证明。” “这是单位证明，在参加高考之前，赵丽芳同学已经因为特殊才能被五六二电厂子弟小学聘任为小学教师，该小学校长和教师都出具了证明，证明赵丽芳同学具有较高的业务水平和工作经验。” “根据1977年的高考招生工作相关增补文件，赵丽芳同学符合其中‘工作经验丰富或确有专长的’这一条，具有参加高考的资格，故发放准考证，允许参加高考。”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听见工作人员的声音在行政楼前回荡。就算是对赵丽芳厌恶至极的很多工农兵男生，也能看出工作人员一一拿出展示的介绍信、公函、奖励证明等等都是真的。 只是看着H省优秀军属这一个奖励，就有不少人开始有些动摇了。 不用赵丽芳再说什么，档案馆工作人员就从她的档案袋中取出了另一张纸：“这是赵丽芳同学的高考成绩。” 他在旁边看了很久，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对于这些根本没有分辨能力的游行学生印象很差，这会儿就直接把这份高考成绩单举到了为首的男生面前：“这位同学，你看清楚了吗？” 因为1977年高考时间太紧，各种资源都十分缺乏，当时连印刷考卷和准考证的纸都没有，还是经过特批后，动用了印刷领袖文集的专用纸张才解决了问题。人力物力的极度贫匮，让很多考生接到通知书的时候，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考试成绩，更没有像后世这样把什么文科状元理科状元全省状元都当成关注焦点大肆宣传的做法。 很多人到后来都是通过各种渠道打听问到自己的成绩，而赵丽芳自己通过殷秀成知道了自己的成绩之后，只是在家里乐了好几天，也没有向外人说过，所以根本没有别人知道赵丽芳考了多少分。 被工作人员几乎把成绩单杵到脸上的男生往后退了一步，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细看了一遍，那些手写的数字还是没有变化。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不由张开，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位同学，能请你把赵丽芳同学的成绩大声念出来吗？”工作人员也是个有趣的人，看着男生脸上的表情，笑眯眯地问。 “这，这不可能！”男生无法置信地大叫起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第105章 男生嘴里喊着不可能往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的几个男生涌了上来，看着工作人员手里的成绩单叫了起来：“语文九十八，数学九十六加二十，政治九十六，史地九十九……”就算他们没有参加过高考，也知道高考满分是一百分，这样门门都距离满分不远的成绩，应该是77级当中分数最高的一批了吧？ “果然是抄袭作弊了吧！”一个男生兴奋地喊，“一个从来没有上过学的农村女人，怎么可能考这么高？”他们这些上过小学中学的，来到京大都跟不上老师的进度，一个个愁得要死，她怎么可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这不就是最好的作弊证据？ 刚刚被赵丽芳的成绩震惊的所有人几乎是同时转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干嘛？我说的不对吗？”男生不解地问。 易楠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冷笑：“你告诉我，怎么抄出一个九十多分的成绩？是不是要专门安排一个一百分在你跟前给你挑挑选选？” 他回头看了站在台阶上的赵丽芳一眼，禁不住再次对这个女同学刮目相看。他觉得自己的成绩就不错了，可是跟人家一比，那就是渣渣。尤其是对比一下双方所处的环境，他从小就有专门的教师辅导，人家连学校门都没进过，这种差距就更大了。 嘲笑声在四周响起。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嬉皮笑脸地学着女生的口气说：“别怪人家嘛，人家又没参加过高考，是拿着推荐书来京大的，怎么知道你们高考的情况嘛！” “可不是嘛，只要家里有关系就能来上京大，当然不明白考出这样的高分有多难嘛！”另一个男生跟他一唱一和，引起了周围师生的哄堂大笑。 易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还真是有意思呢，工农兵学员当中有多少人是走关系进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现在倒是他们这些人来攻击我们这些考试进来的大学生作弊，想想很好笑啊。” 笑声再次响起，游行队伍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站满了人，全都是一脸看小丑的表情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嘲笑的脸，都是对他们的否定和不屑。 赵丽芳向档案馆的工作人员道了谢，含笑看着卢月娥：“还有什么疑问吗？” 卢月娥的脸色早在刚才听见赵丽芳的成绩之后就变得一片煞白，她看了潘盈一眼，潘盈却低着头不看她。 “我，我，我都是被她骗了！”卢月娥一咬牙，指着潘盈，“是她说你找关系作弊，我一时糊涂，才信以为真的。” 潘盈受惊一样，猛地一抖，抬起眼睛看着卢月娥的时候，已经泪眼朦胧。 “我，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说我的怀疑，就是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句，你就把所有罪名都安到了我头上？” “而且还是你自己主动来找我的，我就是在未名湖边上思念哥哥，跟哥哥说话的时候提到了赵丽芳的名字，你就主动来找我聊天……我还以为你是同情我的遭遇，来安慰我的……谁知道你竟然是来套话的……”潘盈哭得伤心极了，一双手捂在眼睛上，指缝里的泪水殷殷流淌，瘦弱的身体一抖一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卢月娥一时语塞。没错，她就是下自习的时候路过未名湖畔，习惯性地在自己每天晚上都要坐一会儿的长凳上休息了一会儿，谁知道竟然听见有人提起了赵丽芳的名字，还说赵丽芳坏话，才引起了她的兴趣。 卢月娥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个哭着的女生能给自己带来惊喜，果然，她只是安慰了潘盈几句，潘盈就把赵丽芳的那些丑事全都说了出来，让卢月娥大喜过望。 看着潘盈哭得全身颤抖，几个男生心疼得不得了，纷纷上前劝说安慰，更对卢月娥怒目而视：“明明是你歪曲了潘盈的话，捏造事实诬陷赵丽芳，现在真相暴露了，你还想拉潘盈下水！” “潘盈就是怀疑一下，赵丽芳情况特殊，她有这种怀疑是人之常情，可是她没让你写大字报啊！” “就是！不管怎么说，潘盈和赵丽芳有恩怨，对赵丽芳有意见，在背后发发牢骚是正常的，可是你跟赵丽芳是一个宿舍的，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不当面质问她，非要用大字报的形式把整个学校的师生全都惊动了？你就是对赵丽芳有意见，想要让她身败名裂，所以利用了潘盈的话，现在你丑陋的面目全都暴露了，却又想把这些责任都推到潘盈身上！你真是太恶毒了！” 卢月娥被几个男生瞪着眼睛痛骂，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再看看潘盈，只是不停哭泣。她的心里一片冰凉，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赵丽芳看了一会儿狗咬狗，这才走过来，面对着下方眼神复杂的众人，笑微微地说：“第一条没问题了吧？还有人有疑问吗？” 旁边有个男生大叫：“有！”他从人群里挤出来，“赵丽芳同学，你开不开高考辅导班？我家里还有妹妹要参加高考！” 下方再次爆发哄堂大笑，赵丽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对着那个男生摇头：“对不起了同学，我没有时间，谢谢你对我的认同。” 赵丽芳回头看了看安老师：“安老师，您要不要来说两句？” 安老师沉着脸走了过来：“我是历史系辅导员安海明，卢月娥同学在大字报上说，我给了赵丽芳同学入党资格，是因为赵丽芳同学巴结我，给了我好处。” “今天，我在这里以我二十三年的党龄发誓，我安海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徇私舞弊、假公济私的事情，更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人的贿赂和好处。” 他环视四周：“我想，很多同学应该对三月份《RM日报》上刊登的赵丽芳同学的高考作文还有印象。她既是省级优秀军属，又是历史系入学成绩最高的同学。作为学习委员，赵丽芳同学平时在班级里和同学友爱互助，在班级工作和学业上都表现优秀。我本来就觉得她是一个好苗子，看了她的那篇优秀作文之后，更坚定了发展她入党的念头。” “所以我跟赵丽芳同学进行了谈话，发现她对党对祖国充满了热爱，所以才让她去写申请书。” “现在各位师生都在这里，觉得我的这个决定不正确不合理的，请举手向我提问。” 就连闹得最欢的工农兵学员都安静了下来，安老师的话和之前档案馆的工作人员展示的那些证据一样，无可辩驳。其实，就凭着赵丽芳的高考成绩，一入学就被发展成积极分子都已经足够了。 前两个问题都澄清完毕，赵丽芳捏着自己的下巴站在台上：“第三条，说我资产阶级贵小姐做派，天天换衣服，吃饭买两个菜——啧啧，这个攻击点就有点奇怪了，毕竟我爱人一个月一百多块钱工资，都在我手里，我想买件衣服、买两个菜吃，应该不会很过分才对。” 她转过头看卢月娥：“你把这样的话都写在大字报上了，估计这才是你憎恨我的直接原因吧？在你心里，这可能才是我最让你讨厌的地方，所以你忍不住要把这一条写上去。” 卢月娥面色惨白，眼神却黑沉沉的，紧紧盯着在众人面前如同这个春天一样明媚灿烂的赵丽芳，像是九幽恶鬼一样。 她已经看明白了，校长、部队和公安都站在赵丽芳这一边，她今天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赵丽芳这么从容，心里一定有把握，会把她在大字报上所有列出的罪名一一洗清。而她卢月娥，就会从一个敢于战斗的勇士，变成嫉妒自私的小人。 她会被怎么处分呢？记过？开除？她从西北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回到京城，现在却要全部化为乌有？ 卢月娥心中矛盾无比，各种念头交织冲突，让她的脸色变幻不定。 就在这个时侯，赵丽芳笑吟吟的脸映入她眼中，卢月娥心底的嫉妒再也无法掩饰，她握紧了双拳，用力弓着背对赵丽芳喊：“你有钱，你奢侈，不就是资产阶级作风？人家曹晓燕条件那么差，你怎么不照顾照顾她？” 易楠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意。 本来沉着脸在关注事态发展的曹晓燕没防备卢月娥会突然提到自己，非常愤怒：“卢月娥，你不要拉我好不好？我穷，我长相平凡，但我清白光明，堂堂正正！” 曹晓燕跳到卢月娥面前，气得要命：“赵丽芳有钱是她的错吗？她爱人当兵卖命挣来的钱，不偷不抢，她想买衣服就买衣服，想买几个菜就买几个菜，关你什么事儿！你想要你去挣，挣不到就好好学习，工作以后拿了工资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脑子有毛病吧，你就为这个嫉妒人家，还牵扯我！”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赵丽芳平时没有照顾我？就像她借钱给你不会跟宿舍的人提起一样，她帮我的事情也从来不会说！” “我真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有你这样的人！”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曹晓燕都想揍卢月娥一通。 一个女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谁说赵老师资产阶级作风了？赵老师对待我们无产阶级同志的热情就像是这个春天一样温暖！” 女生身后，一个男生也跟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没有领章的军装，对着赵丽芳非常认真地叫了一声“赵老师”。赵丽芳认出了这两个人，这是当初在军区大院里经常到她家看书的一对情侣。 “谁说赵老师有资产阶级作风了？”女生一脸怒色，走到卢月娥面前指着她鼻子骂，“你是谁呀？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指责赵老师？你知不知道赵老师在军区大院里帮了多少准备高考的人？我们跟赵老师素不相识，听说赵老师家里有不少复习的书籍，厚着脸皮上门求教，赵老师就非常热情地接待我们，让我们留在她家看书，有问题都是赵老师给我们讲解！这样品德高尚的军属同志，你凭什么污蔑她是资产阶级作风？” 男生也跟着说：“那些天去赵老师家复习求教的考生最少也有几十个，每天都最少有十个陌生人坐在赵老师家的客厅里，喝着赵老师家的热水，看着赵老师家的复习资料，有问题还能由赵老师帮你解答指导。这种待遇，你们这些应届生可能不当回事，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已经放下书本好几年的往届生来说，有多么可贵，你们知道吗？” “我们就是来京大找同学，结果却发现你们这些瞎了眼黑了心的东西，在这里诬陷赵老师！你们算是什么东西？到底是谁凭着关系用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进了京大，大家心里都清楚！”女生转过身指着那些游行学生骂。 被骂的工农兵学员有人还口，女生厉声喝了起来：“再敢在这里跟我扯，信不信明天我就带着军区大院里所有去赵老师家复习过的兄弟们，把你们嘴巴都打肿！” 男生被自己女朋友的霸气弄得哭笑不得，拽着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一点，这里是京大，不是她横着走的军区大院。 赵丽芳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无心之举，居然还有这样的回报，脸色也是非常精彩。 她对这对情侣举了举手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周围的师生大声说：“咱们党和领袖建立新中国，结束旧社会，目标就是让所有无产阶级人民群众都过上富足美满的生活。我从一个三代贫农家庭出身的农村女性，到现在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足以证明党和领袖的伟大目标已经实现了很大一部分。” “我想，随着四人帮的粉碎，国家的一切都会走上正轨，在我们中国的领土上，还会有越来越多的无产阶级人民跑步进入现代化，过上物质极大丰富的日子。到时候，应该就不会有人在仅仅因为物质条件改善而被指责有资产阶级嫌疑了。而我们京大的学子，必然会是实现这个伟大目标过程中的时代弄潮儿，那些坐在黑暗中嫉妒或指责别人的人，毕竟只是京大学子中的极少数。” 她幽默从容的语气先是引起了围观师生们的轻笑，然后不知道谁第一个鼓掌，周围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是的，赵丽芳的话说到了很多人的心里。他们是京大的学子，是这个时代最精英的人群，他们心中都有着崇高的理想和自我期许。他们有着为这个国家贡献所有的决心，有着将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好的自信，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是他们最不屑的！ 只是这段话，赵丽芳和卢月娥、潘盈以及那些工农兵学员的心胸、格局、高度就完全拉开了距离，让很多人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吴校长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这才是京大学子应该拥有的格局气度。被人污蔑被人围攻不怒不惧，从容自信，胸中怀着天下家国，对那些鬼蜮伎俩根本不放在心上，看来他当初特别批准录取这个高龄考生，没有做错。 “咱们中国的一个传统，攻击一个女人，只要说她有作风问题，基本上这个女人就毁了一半。尤其如果是一个漂亮女人，那就更加没什么机会辩白翻身了。”赵丽芳等周围平静下来，才淡然一笑，提起了一个新的话题，“所以在大字报上列上一条我的作风问题，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吧。” 能够领悟她话语中感慨和调侃的人都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喇叭声响起，一辆军车缓缓从人群中让开的通道中行驶过来，停在了行政楼下另一辆军车旁边。 车辆一停稳，一个个穿着军装的士兵就从车厢尾部跳了下来，飞快地向着四周散去，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人群开始轻微骚动起来。 从驾驶室中下来的人，让赵丽芳都有点惊讶，徐长辉竟然亲自来了？ 徐长辉板着脸向前走，虽然没有军衔无法分辨他的身份，但是只看他身后跟着的两名警卫员和他身上的气势，也都能看出他来头不一般。 崔立军连忙上前敬礼：“首长好！” 吴校长的眉毛跳了跳，能够被这位特殊部门部队干部称为首长的，级别想必更高了。徐长辉上前和吴校长握了握手：“吴校长你好，我是徐长辉，小赵是我们的军属，今天让您费心了。” 吴校长叹了口气：“惭愧惭愧。” 四人帮虽然粉碎了，但是大运动风气犹存，动辄大字报和游行的习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失，堂堂京大校园被这些人搅得乌烟瘴气，现在连部队的高官都插手进来，自己却没有正当理由拒绝人家干涉，实在是大失颜面。 更重要的是，这种风气必须狠狠治理，严格刹住！否则京大校园就不能成为学子们专注求学、建功立言的圣地净土了。所以，军队这次插手，吴校长也不准备阻止。 赵丽芳站在一边，等徐长辉跟吴校长说完话，才上前打招呼：“怎么把您给惊动了？” 徐长辉如今已经是特殊部队的负责人，可谓位高权重，赵丽芳没想到自己这种小事，居然会让他亲自出面。 “秀成在边境保家卫国，我怎么能让他的家人在后方被人陷害欺凌？”徐长辉板起脸一脸不苟言笑的时候，派头和气势都让人望而生畏。 他跟赵丽芳说了一句话，目光就落到了面前“赵丽芳滚出京大”的白色条幅上，冷笑起来：“把他给我请过来。”徐长辉所说的“他”就是那个一直站在游行队伍最前方、被档案室工作人员把赵丽芳成绩单杵到脸上的男生。 徐长辉话音刚落，两个士兵就大步上前，直接架着这个男生的胳膊把他拽到了徐长辉面前。男生面色惊惶，结结巴巴地喊：“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部队就了不起了？就能随便在京大校园里抓京大学员了吗？” 徐长辉看着他，笑容狰狞如同一头猛兽欲择人而噬：“好，到现在还想挑拨军队和京大学生的关系，其心可诛！” 游行队伍里有人不满地喊了起来：“强权无法掩盖真相！” “军队是人民的军队，不是个别人发泄私欲的工具！” 徐长辉抬起眼扫了过去，刚刚有些波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高林宝，你做的事情以为没有人知道吗？”徐长辉双手背负在身后，双目如同鹰隼一样盯紧了这个男生，“你告诉我，为什么昨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买了一条新床单？” 高林宝梗着脖子：“我买新床单也轮到你们管了吗？” “如果正好今天你把旧床单撕了写游行标语攻击军属，又装作一切都是临时义愤而发生的话，那就归我们管。”徐长辉的话有些绕口，高林宝自己心中有鬼，当时就变了脸色，下面的师生们有的明白了，有的还在思考。 “所以，我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怀疑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是某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在背后策划的恶性事件，目的就是通过攻击赵丽芳同学，攻击抹黑军队的形象，破坏军民之间的鱼水情。”徐长辉冷冷地俯视着已经站不稳的高林宝，“而你，就是那一小撮反革命分子之一。” 下面很多人已经醒悟过来，这位首长是说，高林宝在昨天晚上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早就准备把自己的床单拿出来写标语，又怕没有床单使用，才会偷偷地一个人跑去买了新床单备用！那么他们这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为潘盈讨回公道的人，不就是被人利用了吗？那么，潘盈是真的清白无辜的吗？几乎在同时，无数道审视的目光都看向了人群前方一脸泪痕的潘盈。 “把他带回去。”徐长辉一挥手，两个士兵架着已经瘫软下去的高林宝就向着军车走去。 高林宝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大叫起来：“不，不是我，是潘盈跟我说的！她说今天会有人来抓她，她跟赵丽芳有仇，那些人都是赵丽芳找来的，她如果被抓走就再也出不来了。她说你们势力大，我一个人根本救不了她，我才想出了鼓—动大家游行的办法……” 这次，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潘盈身上。这个看起来娇弱可怜的女生，在昨天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那个时候，大字报还没贴，公安和军人也没出现，她就什么都知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一切她早就知情，很可能她才是那个真正的策划者！ 卢月娥想明白了，顿时有了精神，直接扑到潘盈面前，揪着她的头发就往她脸上挠：“你这个贱人！臭破鞋！刚才还说我去套你的话！根本就是你早就设下的圈套！” 她想通了之前潘盈说话的漏洞：“我每天晚上自习结束都会在湖边那个长椅上坐一会儿，你早就发现了，所以故意在附近的湖边装哭，说赵丽芳的坏话，就是给我听的！我真傻，竟然就这么上了你的当，跑过去安慰你，想知道更多赵丽芳的丑事，结果就中了你的圈套！” 卢月娥越想越气，下手简直是拼命一样疯狂。潘盈捂着脸不让她抓到自己脸上，拼命后退，一直护着她的几个男生被这一连串消息炸得昏头昏脑，还是下意识地上前拦住了卢月娥。 潘盈躲在一个男生背后，狠狠地瞪了卢月娥一眼：“你装什么无辜？我让你来问我了？我拽着你的腿把你拉过来的吗？我就是随便一说，你就像发现了宝贝一样，兴奋得不得了，根本连是真是假都没有问过！我都说了，我是在发牢骚，我只是说那些我在南和县城听说的故事，我怎么知道你会干这些？” 下方的人越来越多，看着潘盈一反常态的凶悍模样，和到现在仍旧坚持自己无辜的丑态，不少人都发出了倒彩声。这真是要把广大京大师生都当傻子玩弄啊。 潘盈一个瑟缩，闭上了嘴巴。 卢月娥抓到了一个翻身为自己脱责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手？她跳着脚指着潘盈骂：“你还说人家赵丽芳作风有问题，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瞅瞅你那妖里妖气的样子，一个人吊着好几个男生，有什么事情就让男生出头，自己躲在后面！” “你这工农兵学员多半也是卖身勾搭你们革委会领导拿到的吧！” “你对人家赵丽芳恨成那个样子，说不定就是想要勾搭人家男人，人家男人看不上你个又丑又骚的贱货，你才会想要报复，到现在都不肯放弃！” 潘盈简直是恨死了这个卢月娥，恨不得上前去撕了她的嘴，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师生的面，她只能捂着脸呜呜哭泣：“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有，我没有！” 她真是后悔，不应该找高林宝办这件事。原以为高林宝是她的追求者中最机灵最坚定的一个，比其他人更有能力和胆量把这次游行搞起来，所以昨天晚上才花了半晚上的时间在他身上，还让他占了不少便宜，才诱导他想出了这个利用集体力量对抗绝对会到来的军队和公安的办法。 谁知道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会想起来偷偷去买一条新床单备用，就是这么一个小细节，把她所有的筹划都给破坏了，直接把她暴露在了大家面前。潘盈真是想骂粗话了。 徐长辉注视着那个白色条幅，举着条幅两端的学生互相看了看，把条幅放下卷了起来，头都要低到衣服里去了。如果潘盈早就知道这一切，包括卢月娥会写大字报，军队和公安会来人找她调查，所以有意策划这次游行，那他们就都是被潘盈和高林宝愚弄的傻瓜。 原本全身充满力量的正义之师，瞬间变得垂头丧气没脸见人，以后走在校园里，笑话他们的人会更多，而他们再也抬不起头了。 没有参加这次游行的很多工农兵女学员都露出了嘲讽的表情，大概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截然相反的吧？潘盈在班上女生缘很差，十个女生有八个讨厌她，这也成了她在男生那边博取怜惜的一个例证。 潘盈不停地后退，直到撞到了人，一扭头，才发现两个士兵正笔直地站在她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徐长辉等大家的喧闹声小下来，才再次开口：“我听说，有人散布谣言，说赵丽芳同志在老家作风不正，还居然有人相信。我觉得非常荒谬。就算是普通人，听说了赵丽芳同志被评为H省优秀军属的时候，也会知道这种作风不正的说法绝对是不可信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组织的调查也是不容蒙蔽的，能够被评为优秀军属，赵丽芳同志的行为和品德，就已经有了非常充分的证明。” “还有人说，赵丽芳同志在南和县城曾经因为男女关系问题被绑架，这更是用心不良，也更加深了我对这次策划者是反动分子的怀疑。因为赵丽芳同志在五六二电厂工作期间，不止一次和想要破坏五六二电厂的敌特分子作斗争，更因为她的爱人就是负责保卫五六二电厂安全的刑侦队长，所以敌特分子为了报复，绑架了赵丽芳同志。而赵丽芳同志勇敢地和他们斗争到底，最后配合当地公安，将所有敌特分子一网打尽。” “为此，五六二电厂和人民公安，都曾经颁发奖状和奖励，表彰赵丽芳同志这种勇于斗争、保卫集体财产的精神。” “现在居然有人将这个案子重新提起，并且歪曲事实，污蔑赵丽芳同志及其爱人这一对人民勇士，将敌我斗争扭曲成男女关系争风吃醋，其目的就是为敌特提供脱罪的理由，让他们逃脱社会主义的铁拳！” 下方的人群顿时哗然，原来这件事情看起来针对的是赵丽芳，真正目的却是营救被赵丽芳爱人抓捕的敌特分子吗？那么潘盈和卢月娥这些人，会不会也是被敌特收买，或者本身就是敌特？ 这下大家看着潘盈这些人的眼神就都变了。建国之后的几十年中，敌特在我国大地上进行了大量破坏行动，造成了严重的人民人身和财产损失，这是敌我之间的外部矛盾，性质和人民内部矛盾截然不同！ 潘盈当然也明白徐长辉这些话的含义，更明白如果被定性为敌特分子或者反动分子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她急忙冲上去：“首长，我怎么可能是敌特同党？我哥哥潘盛是为国牺牲的烈士！我是烈士家属，我对敌特恨之入骨，我绝对不可能和他们有任何关系！” 徐长辉看着被两名战士抓着胳膊往后拖去的潘盈，冷冷勾起嘴角：“潘盛？我当然知道。” 潘盈大喜：“首长你也知道我哥哥？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跟哥哥的感情最好，哥哥在的时候最疼我了，他牺牲在战场上，我恨不得把杀害他的敌人全都杀光，为哥哥报仇……”潘盈说到伤心的地方，泪水再次流淌出来，“我心心念念都是要为哥哥报仇，怎么可能和敌特有关系？” 听着潘盈一句句要为哥哥报仇的话，徐长辉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潘盈，原本这件事情我是不愿意公开的，但是你既然仗着自己烈士家属的身份，在这里搅风搅雨，煽风点火，那我也只好经过组织同意，把原本应该封存的某些机密公布出来了。” 殷秀成回来之后，只把潘盛背叛暗杀他的事情告诉了徐长辉一个人。一方面是因为收买潘盛的人是管嘉林，那个时候管嘉林正是军中红人，背靠着大运动中崛起的某些将领，为所欲为。殷秀成根本没有他收买潘盛暗杀自己的证据，就算是捅出来也只能不了了之。另一方面也是想到潘盛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一旦潘盛是叛徒的事情被揭穿，本来就十分贫困的潘家恐怕就要承受灭顶打击。 只是以前答应潘盛照顾潘盈的事情，殷秀成是做不到了。 但是徐长辉和殷秀成都是老情报，深知证据的重要性。殷秀成落水时，还以仅存的理智和精力，把射到岸边泥土中的子弹抓在了手中，醒来时都在手中握得紧紧的不曾放开。 他们每个人的枪支情况都在部队有登记记录。枪支外表相同，但是内部微观尺寸都有差别，这种差别是完全随机的。子弹从枪管射出的过程中，和枪管内部发生摩擦，产生的痕迹也就是独一无二的。检查子弹上的弹道痕迹，就能鉴别出它是从那支枪中发射出来的。 有这个子弹，最少能够证明潘盛从背后射了殷秀成一枪。 等到时机成熟了，再把管嘉林扳下来。这是两个人的想法。 如今管嘉林已经失势，潘盈却还仗着烈士家属的身份，动辄在外宣称殷秀成背信负义，甚至还以此为理由来攻击赵丽芳，那么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也是揭开的时候了。 潘盈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仓皇后退起来：“不要说，不要说！”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徐长辉从身边警卫员手中接过一个档案袋：“这是关于你哥哥的记录。在1971年8月的一次机密行动中，潘盛受人指使，在与敌人战斗的关键时刻，从背后向我军优秀战士殷秀成射击，一枪几乎命中心脏，致使殷秀成落水昏迷，濒临死亡。”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第106章 徐长辉把档案袋里盖着公章的一张纸抽出来递到潘盈面前：“这是弹道检验报告，确定从背后射入殷秀成体内的子弹，是来自潘盛的配枪。” 潘盈拼命摇头，根本不接那张纸，尖声叫着：“胡说，你骗人！这不可能！我哥哥是烈士！你们这是在造谣污蔑！”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谁能证明这不是殷秀成在撒谎？明明死的是我哥哥，活着回来的是殷秀成！人都死了，他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不定根本就是殷秀成的阴谋，他害死了我哥哥，却颠倒黑白！” 徐长辉对她的话只是淡淡一笑，证据已经很充分，潘盈说的这些根本站不住脚，根本没有必要和她辩驳。 “潘盛叛国的事，殷秀成同志其实一直都没有向组织汇报，就是考虑到潘家老人小孩生活不易。这些证据就压在我的手里，一直放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自己跳出来煽风点火，造谣生事，很可能这些资料就会永远压在角落里，不会被其他人知道。不过现在，这份资料已经被提交给了组织，相应地会有什么后果，我想不用我多说。”徐长辉的话让潘盈的疯狂一点点消失，全身没有了一点儿力气。 这一次，就算她是真的摇摇欲坠，也没有人上前来搀扶安慰了。 潘盈环顾四周，不仅周围的师生们脸上都是唾弃的神色，就连一直对她关心备至的几个男生，也都露出了退避不及的表情。 她呵呵笑了起来，是啊，叛国者的妹妹，很快就会失去烈士家属的身份，加上这次事件，京大学生的资格也会被抹掉吧？她已经成了过街老鼠，谁也不愿意和她走得近一点。从此之后，这个国家再大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吧？ 但是她绝不甘心！潘盈咬着牙，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冷地从徐长辉、赵丽芳、卢月娥等人身上扫过，她会记住今天的一切，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都还给他们！ “把她带走。”徐长辉一摆手，根本没有把她眼中的仇恨放在心上，他这辈子见过的比她更可怕的眼神多了去了。 两个士兵上前扭着潘盈的胳膊，把她押到了军车上。 徐长辉对吴校长点了点头：“吴校长，您看，是不是让大家都散了？” 有些事情要当众说，有些事情却只能私下说。赵丽芳的事情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彻底解决了，剩下就是把藏身背后的那个人揪出来，然后让所有参与者都承担应有的责任。 吴校长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对着下面的师生们挥了挥手杖，语气痛心疾首：“现在事实很清楚了，大字报上对于赵丽芳同学的攻击全都是捏造，没有一点可信之处。可是让人感到痛心的是，堂堂京大学子，竟然有不少人被这种低级的伎俩欺骗，信以为真！这让我感到非常难过。” “京大想要的不是闷头死读书的书呆子、两脚橱，不是人云亦云的傻瓜，而是有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人才，是有着思考辨别能力的人！” “我希望大家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另外，今天所有参加游行的学生，每人交一份思想报告给你们的辅导员！” 人群慢慢散去，卢月娥也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向着一边退走，内心祈祷着大家都不要发现她。但是显然祈祷无用，两个士兵挡在她溜走的路上：“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卢月娥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再次惨白，只能被两个士兵带着回到了吴校长的办公室里。 易楠已经拉着范青玉和贾建洲跟着人群离开了，他看得出来，接下来这些人可能要谈一些不能让他们听到的东西。 负责工农兵学员教学管理工作的副校长刚才已经被气得满脸通红，这会儿也被吴校长点名叫了进来。 两位校长、徐长辉和崔立军、林大新，还有赵丽芳，以及卢月娥，都进了校长办公室。 每个人都有座位，只有卢月娥根本不敢坐，被两个战士看着，垂着头站在门口墙边。 “卢月娥，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徐长辉问。 卢月娥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看周围，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你告诉我，大字报是你亲手写的吗？是你亲自张贴在公告栏的吗？”徐长辉不急不忙地问。 吴校长望向卢月娥的眼神露出了深思之色。 卢月娥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徐长辉就轻轻敲了敲桌子：“你的字迹是什么样的，我们很容易找到。劝你回答之前，好好想清楚。你配合的程度，会影响之后你的处分结果。” “是，是我哥哥替我写的。大字报，也是我哥哥贴的。”卢月娥的呼吸粗重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终于说了出来。 害怕被人认出来大字报是她写的，所以卢月娥让自己哥哥动手写了大字报，而且让他在天色刚亮大家都没起床的时候偷偷溜进校园，把大字报贴在了公告栏里。这个时侯卢月娥还在宿舍，也免得怀疑到她身上。 听了卢月娥的话，赵丽芳看着她的眼神也变了。 这一两个月来，赵丽芳和卢月娥的交往不算多，但是也从宿舍其他人嘴里听说了，卢月娥的家庭有着明显重男轻女的迹象。因为家里房子太小，所以卢月娥周末一般都是当天回家当天返校，很少在家里过夜，宿舍的同学才慢慢发现了这个事情。 后来从卢月娥的嘴里知道，她哥哥是他们家的宝贝，当初卢月娥去插队，其实就是因为家里人想要让她哥哥留在京城，选择了刚刚十八岁的卢月娥去西北受苦。卢月娥考上了京大之后，家里人心心念念的却都是让她想办法攒钱给他哥哥搭一间房子，让他哥哥跟未婚妻顺利成婚。 卢月娥偶尔会在宿舍或者同学面前抱怨一句两句，也就传了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卢月娥和她哥哥之间根本就是不平等的关系，总是被哥哥指使着干这干那，什么时候轮到她哥哥给她帮忙，又是替她写大字报，又是起那么早跑那么远来京大辛苦贴大字报？ 这不符合他们家的生物链等级啊。 办公室里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所有人都目光炯炯，望着卢月娥。卢月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一双手捏起又放松，在身侧不停动作。 “非要我派人把你哥哥请过来吗？”徐长辉轻声一句，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卢月娥吓得全身一颤：“不要，求你不要抓我哥哥！” “这都是我做的！我，我贪图别人给的好处，又嫉妒赵丽芳，所以才会一时糊涂，做出了这种坏事！”卢月娥哭了。要是哥哥被抓起来，一切就真的完了，她的奶奶、妈妈会骂死她，爸爸也护不住她了。 “我哥就是帮我的忙，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卢月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徐长辉磕头，“求求您了首长，你别抓我哥，抓我吧！怎么罚我我都认，千万别抓我哥！我们卢家就他一根独苗，要是没了他，我们家就毁了！” 徐长辉对崔立军使了个眼色，自己起身离去。剩下的事情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参与了。 吴校长把徐长辉送到了门口，握着手对他说：“多亏你们把这件事情的真相揭发出来。这件事情，我记在心里。”徐长辉本来可以把人提走审问，然后通知他们结果，但是他却有意把卢月娥叫到办公室里来问，就是想让京大领导亲自确定，这件事情后面还有隐藏的策划者在推动。 京大学生做傻事是一回事，有人挑拨煽动京大学生做傻事又是另外一回事。别看京大只是一所大学，其能量一旦真正爆发，却不可小觑。有人胆敢把手伸进京大校园煽风点火惹是生非，京大怎么会甘心让自己的学生都被处罚，而幕后指使者却安然无恙？ 就算是吴校长推测这个幕后指使者可能和这位军队首长是敌对关系，这位首长有借用自己力量的嫌疑，他也会选择合作，将这个幕后指使者打落尘埃。 徐长辉和吴校长相视一笑，某些话不用明说，大家都心中知照。 赵丽芳也跟在他们身后，把徐长辉送到门外，低声对他说：“这次麻烦您了。不过，你们都没有告诉殷秀成吧？”她怕殷秀成知道了之后一时冲动犯错误，虽然她觉得殷秀成和冲动之间似乎关系有些远。 “没有。我没让他们给他打电话。”徐长辉说，“那边军务比较紧张，他可能忙着拉练，不一定能够联系到。”即使是对着赵丽芳，徐长辉也习惯性地不说太多。事实上，殷秀成四月初就已经带着队伍开始进行实战演习，模拟与越南对抗的情形了。 这段时间，越南已经开始不停试探，很多华侨被剥夺财产，驱赶出境。越南军队在边境也不停制造小规模的冲突，一些边境村庄居民死伤频繁，这些都证明了当初殷秀成的判断是正确的。 上面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时机到来，师出有名的时候，给这个白眼狼雷霆一击。殷秀成的加强团就是这次计划中的主力部分，训练任务十分繁重。徐长辉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传到殷秀成耳朵里，给他分心，制造麻烦呢？ 赵丽芳松了口气：“那就好。”战场残酷，她只希望殷秀成能够做更充分的准备。 徐长辉的表情柔和了一分。这也是他能够接受殷秀成对赵丽芳宠爱的最大理由，因为赵丽芳的言行值得这份关爱。 “星期天中午，您有空的话，到家里吃个饭？”赵丽芳邀请徐长辉，“到时候叫上崔立军和林大新他们，我亲自下厨。” 就算是有殷秀成的情分在这里，但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崔立军和林大新都立刻赶来，后来连徐长辉现在这个级别的人物都来了京大，亲自为自己出头。这个人情太大了。赵丽芳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自当奉还，现在还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徐长辉看了看身边的警卫员，警卫员立刻说：“首长，您星期天中午要去钓鱼！” “那就不去了，去吃小赵做的鱼！”徐长辉对赵丽芳点了点头，“上次吃你做的鱼不错，正好也馋了！” 赵丽芳笑着答应，看着徐长辉在警卫员的簇拥下上了军车离去。 吴校长把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回到办公室，就听见卢月娥已经彻底招认了整个过程。 卢月娥承认，她早就嫉妒赵丽芳，嫉妒她比自己年龄大好几岁，可是看起来却比自己年轻漂亮那么多；嫉妒她每天打扮那么好，有那么多男生喜欢，哲学系的男生难得找卢月娥搭讪，竟然是想向卢月娥打听赵丽芳的事儿！ 嫉妒她男人长得好，天天出入都开着车来接她送她，对她那么好！嫉妒她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就有人把什么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卢月娥就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嫉妒扎成蜂窝煤了。她忍不住和同学抱怨，说赵丽芳虚伪做作，生活奢侈，说着说着就把很多自己想象中的罪名扣在了赵丽芳头上。 结果有一天，突然一辆红旗车拦住了她，一个衣着容貌气质都很不一般的中年女人让她上车，跟她谈起了赵丽芳。 那个中年女人满脸哀伤愤恨，她说赵丽芳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四处卖弄风骚，勾引得很多男人为她着迷，其中也包括她的儿子。可是赵丽芳的丈夫却是一个心眼小手段狠的公安，他利用职权，将几个跟赵丽芳暧昧不清的男人抓了起来，给他们扣上了敌特的罪名，把他们关到了监狱里，很可能判处死刑。 为了报复她的儿子，赵丽芳的丈夫还用严刑拷打的手段，逼着那些人作伪证，指控她的儿子和敌特勾结，泄露国家机密，害得她的儿子也被冤枉抓进了监狱。她四处找人，却没有人能够为她主持公道，没有人给她儿子一个公平。 中年美妇按着眼角，抓着卢月娥的手说，她听说赵丽芳进了京大，就一直在观察等待时机，想要揭穿赵丽芳的真面目。可是赵丽芳伪装的手段太高明了，这么多人都被她欺骗，只有卢月娥一个人看出了赵丽芳漂亮面具下的丑陋嘴脸。 卢月娥被她哄得飘飘然，又因为赵丽芳的“真面目”而倍感舒爽，不知不觉就答应了中年美妇的请求，决定做一个勇士，揭穿真相。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崔立军让卢月娥详细描述了中年美妇的长相，记录了红旗车的车牌，然后冷冷地问。 卢月娥这种说法，还是想要避重就轻，把自己涂抹成一个年轻不懂事被人哄骗的学生。她以为他们这些人都是京大那些工农兵学员吗？ 被崔立军嘲讽的眼神看着，卢月娥低下了头：“她给了我两百块钱。”两百块钱，搭一间房子绰绰有余，还能剩下一笔不菲的私房钱。她也能买贵的雪花膏，才不会被赵丽芳继续欺骗！她用了赵丽芳的雪花膏，却根本没有一点变白变嫩的趋势！ “还有呢？” 卢月娥闭着嘴巴不说话。 崔立军对两名战士一摆头：“去卢家，把卢家伟请去部队。” 卢月娥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说！” 除了给钱，那个中年美妇还说，她家有些门路，能够给卢家伟的对象找个工作。卢家伟接了爸爸的班，他的那个对象家里却兄弟姐妹好几个，根本没有接班的可能，到现在还在街道办厂子里糊纸盒。要是卢月娥把事情办好，让赵丽芳身败名裂地滚出京大，她就给卢家伟的对象调动工作，当正式工人。 卢家伟对自己的对象爱得不得了，一听卢月娥说的事儿，就决定按照这个女人的要求去办。他非常积极地写了大字报，提着浆糊桶蹬着自行车跑到京大校园里偷偷摸摸地贴好。 “恐怕不仅如此吧。”林大新插口，“你们发动了多少人？准备炮轰几天？什么时候开始批斗游街？” 被林大新点破，卢月娥才不得不承认，他们兄妹写的大字报不仅这一份，他们在家里准备了十几份大字报。 当时贴大字报的程序其实是这样的：首先有人发动第一炮，炮轰要打倒的对象；然后被打倒的人一般就会很害怕，想办法也贴大字报来为自己辩白，第二批人就开始出动，贴出一排更激烈的批判大字报，把辩驳的大字报覆盖或者撕掉；然后被批判者再辩白，紧接着就会有更多的大字报冒出来，把这个胆敢反驳的被轰者骂得体无完肤，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一般这样两个回合，就会有大量被大字报煽动起情绪的年轻人加入，整个气氛就起来了。被轰者越是辩驳，他的反动罪名就越无法洗脱。这个狂热的集体迟早会冲到被轰者家里或者单位，把他揪出来批斗或者游街示众，彻底打倒，再踏上一只脚。这个时侯整个程序也就到了尾声，基本上这个人就已经无法翻身了。 赵丽芳听得浑身发冷，她所在的后山村可没有这样复杂可怕的实例，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卢月娥的举动还有这样阴毒的后续！如果不是她当时及时想起请易楠去叫林大新，如果不是林大新和崔立军第一时间赶来，她说不定真的会被那些工农兵学员给抓起来批斗！ 想到这里，赵丽芳又想起了潘盈。要是这么想的话，潘盈可比卢月娥藏得更深，知道的更多，手段更隐秘更狠烈。 潘盈提前在未名湖畔等着卢月娥上钩，潘盈知道卢月娥要写大字报攻击自己——说不定卢月娥以为这个主意是自己想的，其实却是潘盈暗示她想出来的——潘盈知道自己被人暗算时，会有公安和军人来保护自己，所以提前安排了人煽动同学游行，把事情闹得更大，给卢月娥接下来的大字报提供更多材料和认同者。 潘盈连自己的退路都想好了，就算卢月娥被揭穿也无法指证她。只是她大概没想到，徐长辉会插手，高林宝会掉链子，而潘盛会是叛徒。 然而，赵丽芳却觉得，潘盈的脑子根本无法想出这样的连环计，她顶多就是个极品白莲，装可怜装无辜是强项，动心眼搞阴谋还差点。否则不会当初在电厂，想要陷害殷秀成，却直接被殷秀成弄得自己投入了庞学兵的怀抱。 更别说以她的层次，根本不可能有人脉知道林大新和崔立军的存在，并针对他们可能的反应提前做出应对。所以，潘盈的举动，很可能和卢月娥一样，都是被人指使，而且还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指使的。 至于指使她们的人，赵丽芳也大致猜到了，想必崔立军他们就更清楚。 果然，崔立军让人把卢月娥押了下去，然后就对吴校长和赵丽芳说：“这件事情，涉及到一些部队机密，因为这次把京大卷了进来，所以需要跟两位校长解释一下。” 他把管嘉林和殷秀成的恩怨简单讲了讲，说到管嘉林一直含恨不肯罢休，为了报复殷秀成甚至不惜将机密情报泄露给敌特，借刀杀人的时候，吴校长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韩铁头，真是个老糊涂！”吴校长也见过外号铁头的韩老爷子，他的年龄比韩老爷子可要大上十来岁，虽然没有太深交情，但是也算是认识的人。没想到当初在战场上拼死杀敌不退一步的韩铁头，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公私不分、目无家国的儿子！ “所以，指使潘盈和卢月娥来对付赵丽芳同学的那个女人，就是管嘉林的母亲、韩铁头的第二任妻子？”分管副校长也听明白了。 崔立军点头：“根据卢月娥的描述，应该是管秀容无疑。至于潘盈，虽然目前我还没有审问她，但是基本上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潘盈本身一堆毛病，管秀容抓住她的把柄命令她做事，太容易了。 吴校长的胡须抖了抖：“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然在京大兴风作浪！” 事情基本交代清楚，崔立军和林大新就起身告辞，赵丽芳向他们道谢，邀请他们星期天中午到军区大院家里吃饭，感谢他们这次帮忙。两人笑着叫了“嫂子”，答应了下来。 他们走后，赵丽芳很惭愧地向校长道歉，因为自己把京大弄得一团乱。 吴校长看了看安老师，对赵丽芳摆手：“这个事情不能怪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你做得很好。希望你不要被这次事件吓住，以后变得束手束脚。我们的国家需要人才，你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京大和老师们对你的期望。” 赵丽芳谢了两位校长，和安老师一起回去的路上，又向安老师道谢。安老师也是同样鼓励她继续加油，不要因为这些小人的嫉妒就停下前进的脚步。 安老师和赵丽芳一起回到77级历史系的小教室，这个时侯已经是傍晚，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看见他们进来，立刻就爆发了一连串的问题。 “安老师，事情怎么样了？” 开始的时候是贾建洲、范青玉和易楠几个人在，后来事情闹大了，其他同学也都赶到了现场，看到了整个事情的发展，到最后赵丽芳被人罗列的罪名全都清理干净，大家才松了口气。 不过后续卢月娥和潘盈下场如何，他们还是有些好奇。 赵丽芳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看了看大家，大声说：“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安老师也一起去，好不好？” 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整个历史系的男生女生没有一个怀疑她抛弃她，而是选择都站在她这一边支持她帮助她，这份情谊赵丽芳暗暗记在了心中。 易楠第一个响应：“赵丽芳同学有钱，我们要去吃好的！” 赵丽芳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没问题，去哪儿大家说！” 安老师笑着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可不就要嫌弃我这个老骨头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提醒，“都不许喝酒，更不许闹事！” 赵丽芳追上去邀请，安老师执意不去：“家里还有人等着呢，你的心意我领了。” 结果就是十个人听从易楠的推荐，到一家老字号的京城国营饭店好好吃了一顿，花了赵丽芳小四十块。 何玲玲和曹晓燕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当时吃的时候真的是很过瘾，大师傅的手艺真好。 在吃饭的时候，赵丽芳把卢月娥的后续计划一说，大家都有些后怕。他们都比赵丽芳经验丰富，见过很多被炮轰的所谓反动派，真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所以，首先要感谢易楠，及时把消息送达。其次要感谢大家，始终信任我支持我陪着我。”赵丽芳端着水杯向大家致敬，“安老师不让喝酒，我就以水代酒，表达我对大家的感激之情。” 经历了这一次共同的战斗，77级历史系十个同学之间的感情仿佛一下子就拉近了，到了几天后春季运动会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团结。 因为只有十个人，所以几乎每人都有最少三个项目，赵丽芳的是跳远、铅球和八百米。前两个项目都很轻松，八百米赵丽芳还跑了个第三名，三分三十秒左右的成绩。 曹晓燕居然报了个三千米，赵丽芳和何玲玲的项目结束后，都赶去跑道边上看她。贾建洲已经在跟曹晓燕讲解注意事项，曹晓燕连连点头。赵丽芳拿着毛巾，何玲玲拿着曹晓燕平时喝水的搪瓷杯，在一边给她加油。 贾建洲一直在操场内圈陪跑，时不时地提醒曹晓燕的速度，看起来还真有点专业的意思。 完成各自项目的全班同学逐渐赶过来，在终点附近为曹晓燕呐喊助威，曹晓燕一直跑在第二名，最后冲刺时发力，以比第二名靠前一个身位的优势拿到了冠军。赵丽芳和何玲玲上去扶着她慢走，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赞叹，不到十五分跑完三千米，水平不错。 没过多久就是男生五千米的比赛，三个女生又在跑道边为班长范青玉加油。 这时候，穿着一身短袖短裤运动服的韩轩阳走了过来：“赵丽芳同学，你能等我一会儿吗？比赛结束后我想跟你谈谈。” 范青玉年龄大了，大概体力不够，在最后冲刺阶段被很多男生超越，只拿了个第六名，不过他自己并不在意，大家也都是一片欢笑声，至少这次运动会算是圆满结束了。 韩轩阳跑了第一名，几个女生追在他身边递毛巾端水，忙得不亦乐乎。韩轩阳谢了她们，自己拿着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汗，向着赵丽芳走过来。 赵丽芳现在是全校名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目光注视。曹晓燕甚至开玩笑说，跟她走在一起压力太大。但是赵丽芳自己并不放在心上，姿态从容得很。她当初当老师的时候，大课上一百多个学生盯着她看，她早就习惯了。 看见韩轩阳和赵丽芳站在一起，很多人都投以好奇的目光。 “对不起。”韩轩阳低着头向赵丽芳道歉，“我刚知道几天前的大字报事件，背后主使是管秀容。我爷爷十分生气，说绝对不能原谅这种陷害军人家属的行为。管秀容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包庇。他本来想亲自来找你道歉，但是我觉得他过来会惊动太多人，对你影响可能不好，所以没有让他来。” 韩将军收到了徐长辉通过军区首长发来的通报后，真是气得差点旧伤复发。管秀容求他把管嘉林弄出来，他也是个军人，如果他在战场上被自己人从背后捅这么一刀，把秘密情报出卖给敌人来报复他，他只想一枪崩了那个叛徒，怎么会去救那个叛徒！ 但是管秀容十八般武艺都用出来，韩将军抵挡不住，只能躲在疗养院里养病，不让管秀容上门。 管嘉林身上罪名虽然多，但是最致命的就是这条泄露国家机密的叛国罪。其他罪名都可以推到国家大环境上，只有这一条是要枪毙的！不知道是谁给管秀容出了个主意，说只要想办法把这条罪名给改了，管嘉林就不会死。只要人不死，等上几年条件宽松了，什么不能再商量？ 想要跟殷秀成和赵丽芳商量，让他们夫妻改口，显然是不现实的。 于是管秀容就盯上了京大的学生，一个是潘盈，一个就是卢月娥。潘盈很好威胁，只是跟她说，要是不听话，就揭发她用身体从庞学兵那里换京大名额的事情，她立刻就服了软，答应暗算赵丽芳。 卢月娥更是没难度，钱和解决工作，正投她所需，何况她嫉妒赵丽芳嫉妒得眼都红了。 管秀容觉得潘盈聪明一点，就把更多的情报和计划跟潘盈讲了，让她监督配合卢月娥这个前锋，务必让赵丽芳身败名裂，把第四条罪状弄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有一个印象，那就是南和县城那次绑架案的真相，不一定就是殷秀成说的那样。把水搅浑，才好发动下一步。 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管秀容托了关系花了很大代价，亲自去监狱里见了胡铮，让他到时候翻供，说他供认出来的关于管嘉林的所有内容，全都是殷秀成严刑拷打逼他编造的。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管嘉林是谁，更没有从管嘉林这里得到什么情报。 她许给胡铮的好处就是想办法让胡铮的名字出现在下次特赦的特务名单上。今年国家已经释放了一批敌特，当然这些被释放的都是被发现得很早或者自首很早，没有任何血债的敌特。像胡铮这样的，根本不在特赦范围内。 胡铮呵呵一笑就答应了，能够给殷秀成添堵制造麻烦，他就算是不被特赦，也愿意做一做。 徐长辉的人把管秀容的行动全都调查清楚了，把这次事件的调查报告交到了军区首长的案头，军区首长震怒，直接批准抓捕管秀容，并且把情况通报韩将军。 “所以，现在她已经被捕，爷爷说绝对不会帮她任何忙，就让她接受该有的惩罚。”其实这件事背后还有一些更复杂的推手，但是韩轩阳是不会知道了。 赵丽芳听了他的讲述，才知道管秀容折腾这么多竟然是想要给管嘉林翻案：“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随着管秀容的被捕，卢月娥和潘盈的处理结果也下来了。在这个年代，贴大字报和游行是合法的，大字报内容失实也不在诽谤之列。两个人在被关押了几天后，终于能够重获自由。 但是她们回到京大，就发现京大公告栏里，贴着对她们的处理通知。两个人都被开除学籍，再也不是京大学生。和她们有同样下场的，还有煽动游行的高林宝。其他几个积极支持潘盈的男生，被记大过，参与这次的所有学员，都被在档案里记了一笔。 所有受处罚的学生都对潘盈恨之入骨。在档案上有了这样的记录，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就算是曾经对她死心塌地的那几个男生，看见去教室里收拾东西的潘盈，眼睛里也都是憎恶。 潘盈含着眼泪，却没有得到一点安慰。回到宿舍，自己的床褥物品早就被人卷起扔在门口，宿舍门锁都换了。 京大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潘盈泪眼朦胧地抱着行李往外走，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京大居然要把她的档案和户口都打回原籍！那她付出这么多，不都是白费了吗？ 一辆汽车疾驰而来，看见路中央失魂落魄的潘盈连忙急刹，车头还是碰到了潘盈身上。潘盈坐倒在地，悲从中来，趴在行李上大哭起来。 车门打开，一个白皮肤金头发蓝眼睛的高大外国人走了下来：“噢，女士，你还好吗？” 卢月娥的行李倒没有被扔出去，但是宿舍的管理员一直跟着她，不错眼地盯着她收拾东西，催她快点离开。卢月娥抱着行李，坐着公交车回到了自己家。 谁知道刚一进门，就被卢母提起扫帚劈头盖脑地打了出来：“你个扫把星霉气货居然还敢回来？你把这个家都害惨了，你还敢回来？” 卢家伟被当地派出所带走调查，成了整条街都知道的新闻。很快邻居们都知道了，卢家伟收了人钱，坏心肠地贴大字报污蔑军属，被公安同志发现了。整个卢家都被人指指点点，谁一出门背后都跟着不少看热闹的，还有调皮的小孩往他家扔石头。 更关键的是，卢家伟的单位给他下了通知，让他暂时待岗，其实就是停了工作。卢母去闹，人家说，大家都不愿意跟一个坏分子一起工作，影响整体工作效率，他们不得不如此。被一群人嘲笑讥讽的卢母几乎想要钻到地缝里。 卢家伟的对象原本等着换个好工作，现在不但没成功，还被连累得受人嘲笑，卢家伟自己也没了工作，所以对象干脆跟他分手了。 卢家奶奶被气得躺在床上直叫胸口疼，卢家伟每天垂头丧气不敢出门，卢母和卢父相对叹气。 这个时侯卢月娥回来，他们都有了发泄的途径。一家人围着卢月娥又是打又是骂，卢月娥被打得跪在门口求饶认错，还是得不到原谅。 整条街道和院子里的邻居都来围观，卢月娥身上到处都疼，心里却比身上更疼，她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为了那点好处，她这一生都毁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第107章 星期六下午，赵丽芳准时回到军区大院。把三个孩子抱在怀里的一刻，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一周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当时满心都是想着如何应对，事情解决后又想着如何感谢大家，现在回到了家里，才真的感觉到放松了下来。 跟老两口聊了聊这些天孩子们的学习生活，赵丽芳告诉他们明天请殷秀成的领导战友来家里吃饭，在京大发生的事情，她也不想说了让他们担心，只说了一些运动会的趣事和家人分享。 天气暖和了，赵丽芳感觉三个孩子都明显长高了一些，最明显的就是冬雪，像是抽条的小柳枝一样，修长柔韧，温和秀雅，越来越像个大姑娘。 带着三个孩子在大院里散步，路过大院里的新华书店时，母子四个又习惯性地进去看有没有新书，出来的时候，每人手里都拿着自己看中的书，一路回到家里。 客厅墙壁上的书架上书也越来越多了，他们母子四个每个人都有自己专用的书籍区域。 第二天早上，赵丽芳去买了菜。现在农村进城卖菜的已经越来越多，就在军区大院外面形成了一个小型农贸市场，新鲜蔬菜和肉蛋比比皆是，比以前方便多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崔立军带着林大新先到，给老两口带了礼物，然后在书桌边上跟几个孩子聊天，聊得还挺起劲。 徐长辉来的时候带了酒，请老两口上座，大书桌临时充当了饭桌，满桌子都是赵丽芳亲手做的菜肴，几个孩子也吃得很快活。 老两口吃了饭，就带着孩子出去玩，把客厅腾给赵丽芳和几位客人。小凤却不去，自己跑去卧室看书了。 徐长辉夸了赵丽芳的手艺，然后才把这次事情的后续余波给赵丽芳做了一个简单的交代。 “韩将军，嘴里说着不管这对母子，其实心中还是舍不得。”他的嘴角带着一缕嘲讽，不过在看向赵丽芳的时候，就换上了郑重的表情，“他刚刚联系了首长，说准备退休。” 六十出头的韩将军，在他这个高度的人们当中，算得上是“年富力强”。他战功赫赫，影响极大，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少还有一二十年政治生命。若能活到一百岁，就是整个韩家最大的福气。现在退休？ 赵丽芳脸上的不解太明显，徐长辉耐心解释：“他这是要用手中的权力交换，想要给妻儿一条活路。” 管嘉林因为叛国罪，性命难保，管秀容又因为策划实施勾结敌特翻案的行为被抓捕，多半也要走向同样的下场，韩将军本来在气头上是说不会管他们母子，可是抵不住心爱的小女儿跪在地上哭着求他，这个杀敌无数的男人终究还是心软了。 但是案子落在了军区首长手里，加上京大校长这个教育界魁首的发力，他想要操作的余地太小，不得不咬牙以放弃自己手中大半势力为条件，和他们提出交易。 徐长辉看着赵丽芳的脸色，害怕她无法接受。 赵丽芳确实有些担心：“管嘉林这样的人已经跟疯子差不多了，他一直惦记着要找殷秀成报仇，如果让他活着出来，我怕我们一家都没有宁日。毕竟我们还有三个孩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对孩子下手。” 徐长辉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现在的条件是将管嘉林的死刑改为无期，给他们一个后续操作可以减刑的希望，让管秀容他们抱着这个希望继续等待。” 等到十年八年过去，就算是让管嘉林出来，只要他敢闹事，就是一个死。 徐长辉也知道这种交易对于赵丽芳这个当事人、直接被害者来说，可能不是很容易接受，所以才痛快答应了来赵丽芳家里吃饭的邀请——事实上，从他从自己的办公室带着资料出发开始，就已经看到今天韩将军给三号首长亲自打电话谈条件的结果，这也是他的目标。 殷秀成如果在场，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他的话，但是赵丽芳，徐长辉就不是很确定了。 赵丽芳微一沉吟：“如果管嘉林不能出来乱走，不会对我们一家人身安全造成威胁，那倒是还能接受。” 徐长辉没有从赵丽芳眼中脸上发现怨怼之色，脸上带上了笑意：“至于管秀容，会以精神失常为理由，送到一所封闭式高级疗养院中生活。”进去之后，生活条件不错，但是就是没有自由，无法离开，和坐牢也没有什么区别。 等徐长辉和崔立军、林大新离开，赵丽芳系上围裙收拾的时候，小凤从房间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一边帮着她擦桌子，一边板着脸说：“妈妈，是有人仗势欺负咱们家吗？” 赵丽芳看了她一眼：“你都听见了？” “那个徐爷爷是把我们的利益当成条件和对方做交易了吗？”小凤非常执着，仰着头问。 赵丽芳在厨房清洗着锅碗碟筷，小凤就站在她身边等待答案。 “这件事情，我是这样考虑的。”赵丽芳想了想，不准备用“小孩子懂什么”来驱赶小凤，而是认真地把自己的想法坦白说出，“第一，我虽然是直接受害者，但是却要为大局考虑，所以最好是不要跟己方的上位者对着干。” “第二，那个施害者母子会被限制行动，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能对我造成伤害，而我们，主要是你爸爸这个家庭支柱，还可能得到上位者的重点补偿，让我们一家的地位提高，增强保护我们的能力。” “第三，现在爸爸不在家，我的力量太弱，所以不要惹事。” “所以，我决定，接受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案。”赵丽芳对着小凤耸了耸肩，“事实上，就算是我不接受，对于事情发展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她其实很少做这个动作，因为觉得不够优雅，但是这会儿她却很想用这个动作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 小凤点了点头：“所以就是说，因为我们目前力量不够，只能接受妥协。”她的小脸上一片严肃，神情很认真。 赵丽芳：“嗯，可以这么说。” 如果她有足够的力量，早就把管嘉林这样不讲道理的纨绔子弟一枪崩了。而且，管嘉林和管秀容的能量从何而来，她就要把这个能量源头给灭了。 但是，她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只能接受现实。 “我明白了。”小凤转身离开了厨房。 赵丽芳洗着碗大声问：“你明白什么了？” 小凤没有回答。 吃了晚饭，赵丽芳就又提起书包去学校，临走前照例跟三个孩子亲亲告别。回到京大，就又进入了紧张活泼的学习气氛之中。 期中考试就在这一周，专业课大部分都是交一篇论文，而如古代汉语、英语入门、俄语入门这些课程则需要考试。 在大课教室中，赵丽芳仍然是被众人围观的对象，好在大部分人都只是用目光打量，没有人上前来跟她搭话。 现在京大的这些男生在背后说起历史系的赵丽芳时，基本上都是肃然起敬。优秀军属，高考成绩碾压众人，面对危机从容淡定幽默大方，被不知什么来头的大人物设计暗害却当场翻案——这些都让他们再也没有勇气对赵丽芳的美貌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剩下敬佩。 赵丽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该怎么考试就怎么考试，完全不受影响。 基础大课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张贴在各个院系门口的公告栏里。然后，就有人发现，凡是赵丽芳参加考试的大课，基本上第一名都被她霸占了。 古代汉语满分，英语入门满分，俄语入门九十九分，就连思想品德政治这样的课程，她都要考满分！ 看过赵丽芳高考成绩后心中不服气的京大学子，再看到这些成绩后默默闭上了嘴。还有好事者跑去历史系打听赵丽芳的专业课成绩，得知她的课程论文全都是“优”。好的，好的，告辞告辞。 关于校园名人赵丽芳的消息再次在校园中传播开来，这次是她令人无法企及的期中考试成绩。 安老师专门跟赵丽芳谈话，他还担心之前的事件会影响她的学习，现在看起来他是低估了这个女生。 而纪老师也在赵丽芳周五给他定时送作业的时候，一脸严肃地鼓励赵丽芳，让她不要被某些歪风邪气干扰，好好做自己的学问。 半个学期下来，哪个学生认真哪个学生敷衍、哪个学生底子如何，老师们都心里有数了。而赵丽芳显然就是那个底子还可以但是学习态度很好、天赋也不错的好苗子，纪老师不希望她被人带歪了。 赵丽芳趁机把自己想写一篇关于中国改革史论文的想法跟纪老师谈了谈，纪老师听了她的思路，给她提了几个建议，然后列了一份书单，让她自己去找。赵丽芳按照书单找过去，发现比自己摸索的速度快多了。 期中考试之后，天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热了起来。校园里穿短袖和裙子的女生越来越多，整个京大都变得绚烂多彩。 如今在京大学子心中，最关心的已经不是赵丽芳，而是即将到来的五一劳动节。 京大公告栏里一张张色彩斑斓、充满艺术气息和个性的海报都张贴了出来，这是即将在五一前夕开展各种活动的通知公告。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文学系排练的著名话剧《日出》，文学系著名才子韩晓军改编导演，医学系系花童檬担任女主角，非常吸睛。 当然，历史系也要准备自己的节目，为此大家抓了赵丽芳的壮丁，理由是赵丽芳曾经当过小学音乐教师——拜那次大字报事件所赐，赵丽芳的履历几乎人人皆知了。 只上过两个月班、排练过一次集体合唱的小学音乐教师无奈地接下了这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但是显然音乐教师并没有把自己全部能耐都抖露出来的意图，而历史系一众沉迷资料室和自习室的同学们也没有把这次五一表演当成展示自己的机会，所以大家一致同意合唱一首歌曲，能够过关就行。 与历史系这种只求过关的态度截然不同，文学系单独公演的《日出》因其精致用心，在未名湖畔大舞台上一上演，就受到了极大的好评。尤其是童檬出演的女主角陈白露，热烈活泼中夹杂着靡丽的颓丧，一出场就惊艳四座。 赵丽芳也被同学拉去观看，看着童檬在演出结束后一次次出来谢幕，被雷鸣一般的掌声包围，和在原著中描述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赵丽芳站在后排，和大家一起鼓掌，目光却不由投向舞台前方正中座位的方向。那里是京大校领导和历届优秀校友们的座位，在原文里，男主韩轩阳就是以京大附中毕业生、韩家代表的身份坐在第一排，在童檬谢幕之后与她相拥，初次对外公开彼此关系的。 因为角度问题，赵丽芳无法确定韩轩阳这次是不是也在前排，但是直到最后散场离开，也没有看见男女主深情相拥这一经典场景。 赵丽芳和何玲玲、曹晓燕一起返回宿舍，正好碰见贾建洲和易楠两个人也走过来，五个人聊着天回去。 贾建洲今天有点活跃，一直在跟曹晓燕讨论今天的表演。易楠倒是和平时一样，双手抄着口袋不怎么样说话。 赵丽芳已经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学习节奏。随着天气变暖，每天早晨起床后她都会在未名湖畔跑上几圈，然后找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对着湖水练习英语和俄语，背诵专业知识。 在课程知识掌握之后，她的精力都花在了写作改革史的论文上。 5月11日，《光明日报》发表了特约评论员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由此引发了一场全国范围的大讨论，冲破了过去的思想束缚，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奠定了思想基础。 在此之后不久，赵丽芳花了几个月培养的成果也终于成熟，她打磨出了一篇名为《中国史是一部改革史》的三千字论文，首先拿给了纪老师看。 这篇论文首先分析中国古代历史，指出中国历史的发展，处处离不开改革二字。在定下基调之后，就开始分析，历史上的改革有成有败，成功的改革和失败的改革可能各有不同具体原因，但是它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能否体现人民群众的意志和需求，是否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为第一位。 赵丽芳将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主流政治词汇和思想作为包装，把这篇论文的意图非常明显地呈现在了读者面前，那就是以古喻今，认为当今的中国也需要一次改革，要将已经不适应时代需求的生产制度改革成更适应生产力发展需求的生产制度，这也是人民群众的要求，是符合人民利益的大势所趋。 纪老师戴着自己的老花镜，一边看论文，一边时不时地从老花镜上方瞄赵丽芳几眼。 “你这是又想上《RM日报》啊？”他看完论文，摘下眼镜，调侃地问赵丽芳。 赵丽芳笑了：“那我就姑且把纪老师这句话当成对我的夸奖了。” 纪老师帮她修改了几处小错误，然后把论文交还给她：“我建议你还是再去给安老师看看。”安老师负责思想政治方面，比他懂行，“如果安老师没有什么提议的话，你可以回来找我，我帮你推荐发表。” 虽然文笔和思路有些稚嫩，但是格局高度都够了。别的地方不说，发表在《京大学报》文史版绝对没问题。 赵丽芳去找安老师，安老师一看见她就乐了：“你这来的还挺巧。”他把桌子上一本杂志拿给赵丽芳看，“《六月》的样刊出来了，刚给我拿了两本，我还没叫你呢，你自己就来了。” 赵丽芳惊喜地接过杂志，看见杂志封面是一片金色麦浪，近处两三棵麦穗金黄饱满，锋芒毕露。右上角“六月”两个墨迹淋漓的大字，一看就是大家手笔。果然，仔细一看，落款是京大著名校友、全国著名的大书法家。 双月刊的杂志分量十足，纸张白净厚实，还散发着好闻的墨香。 翻到目录页，第一篇居然就是赵丽芳的《五星公社的社员们》，一次刊登了前三章三万字，从大队长孙丰收不得不将桑伯远的名字写在黑名单上，到桑家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到桑青青被这系列的变化打击。成分变化，工作丢了，未婚夫也和她分手了，这个美丽坚强的农家女孩终于忍不住，在石头堡村口那块大石头后偷偷哭泣。 赵丽芳心里满满的，就像是老农看见了杂志封面上那些沉甸甸的麦穗一样，满是成就感。那一枚枚方方正正的铅字，在书页上排列着，讲述出一个个人物的经历，真的很神奇。 “这只是样刊，回头正式出版也许还会有调整。到时候一定不会少了你的。”安老师看着赵丽芳爱不释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怎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赵丽芳把样刊放下，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论文：“安老师，我写了一篇论文，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安老师看完了论文，再看赵丽芳的眼神就有点欣赏了。这位女同学总是能够抓住时政热点啊，不管是小说还是论文，都能够精准地切到时代脉搏上。如果说那部小说是她亲身经历的反映，感性更多的话，那么这篇论文可就明显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是从事思想政治教育这一块的，对这方面了解比较多，也隐约听说上面有新的走向。而赵丽芳，显然比他知道的更早，想起那天徐长辉跟赵丽芳熟稔的情形，安老师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 “论文写得不错，有没有什么想要投稿的刊物？” 赵丽芳说想要投到历史类的期刊上，安老师否定了她的想法：“我帮你问问，看看能不能放到报纸上。”她的这篇论文时政性很强，完全可以放在一些重量级的报纸上供大家讨论。 赵丽芳这篇论文的主题和目前刚刚过去的思想界大讨论其实是关系非常密切的一个新议题。不过这样的话，赵丽芳这个人就可能会更加被人关注了。安老师问她，怕不怕出现这样的争鸣，怕不怕更多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赵丽芳绞尽脑汁地写作，不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她，刷出更高的名望来护身吗？如果她拥有吴校长那样的影响力和声望，卢月娥和潘盈还敢陷害她吗？陷害她失败后，谁敢跳过她来和对方谈交易条件？ 她一脸高尚的表情说：“当然不怕，真理越辩越明。就算是我有什么错误被人指出，只要能够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也就足够了。” 安老师十分满意，把她的论文留了下来。看着赵丽芳盯着杂志不舍得移开的眼神，安老师笑着给了她一本，让她先不要四处乱传，等到正式版本出来了，还会给她更多样书。 赵丽芳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看见了童檬。 童檬身边有一个一身精英气质的年青男人，短袖白衬衫和银灰色长裤，衣料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他和童檬看起来比较熟悉，一边谈笑一边从食堂往外走，和赵丽芳迎面相遇。 赵丽芳对着童檬点头微笑，童檬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粲然一笑，拉着那个一脸惊艳神色的年青男人离开了。 “那个男人，好像很有来头的。”和赵丽芳一起的何玲玲打完饭之后，一坐到赵丽芳对面，就连忙低声跟赵丽芳分享情报。 “你怎么知道？” “那次我碰见他来接童檬，开着一辆红旗车，打扮得可时髦了。”何玲玲低声八卦着，“现在追求童檬的人特别多，经常有男生在路上楼下等她，她的座位抽屉都被情书塞满了。” “还有人把情诗贴到公告栏里，公然就叫‘致我最爱的童檬’。”就连平时话不多的曹晓燕都忍不住插了一句。 赵丽芳摸了摸下巴，她这段时间埋头写论文，好像错过了很多呀。 “不过那些人显然都比不过这个男人，我已经看见童檬上了他的车一起出校园最少三次了。”何玲玲继续揭秘。 赵丽芳心里想起的却是韩轩阳，好像男主和女主之间渐行渐远了？ 是因为管嘉林被送进了监狱，韩家在军队里的影响力减弱，韩将军又拿出一大半力量和人交易，又因为儿子和妻子的胡闹影响名声，所以韩家并没有像原著里描写的那样，在女主的提议下，被韩轩阳整合成一个整体，用韩家的家族产业去经营捞金吧。 韩将军先是养病，后是退休，韩家这些人自然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这么多年捞到的好处再拿出来。韩轩阳没有经商，而是进了京大学习经济学，能给女主的帮助大大减少。女主需要的是一个合作伙伴，他已经被淘汰了？ 所以这个新出现的年青男人，能开红旗，一身精英气息，估计也是个权贵家的子弟，符合女主的标准，两个人大概是要合作去做大事。 赵丽芳在心中猜测着，提着饭盒往回走。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到韩轩阳，就在路上碰见了他。 平素总是一脸阳光的韩轩阳，今天明显情绪有些低落。他看见赵丽芳，停下了脚步：“赵丽芳同学，我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赵丽芳和韩轩阳在湖边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了下来。 “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韩轩阳坐在长椅的一头，声音低沉。 “为什么这么说？” “我爷爷……他还是……在想办法找关系，把那对母子保下来。”韩轩阳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明明是他信誓旦旦跟赵丽芳说，他爷爷说了，这对母子做的事情性质太恶劣，应该受到惩罚！可是转头没几天，他就发现爷爷在给人打电话，或者叫人来家里，亲自拜托那些人去照顾那对母子。要给他们减刑，免除死刑。 韩轩阳其实很替自己的亲祖母感到不公平，她把自己的丈夫送去参军革命，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奉养老人照顾孩子，结果丈夫回来了，升官了，却要离婚娶一个比她小一二十岁的护士，理由还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 他十岁之前都是跟着自己的祖母过的，那个豁达坚强的女人，毫不犹豫地就跟已经当上将军的男人离了婚，然后在老家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日子，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到死都没有再踏上城里韩家的门槛一步。品质何等高尚！ 相反，爷爷这样一个被无数人尊敬赞美的男人，却被管秀容这种品德败坏的女人迷得接二连三地犯错误，毁诺背信。 “这和你没关系。”赵丽芳十分淡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好恶，也不可能要求大家都像圣人一样只论是非不论亲疏。” 她做心理建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所以谈起这个话题显得格外冷静。韩轩阳和她一样，并没有干涉事态变化的能力，再说不管怎么样，韩轩阳每次对她都是释放善意的，她也没有必要把这些记在他的头上。 韩轩阳双手手肘支在腿上，手掌捂着脸，重重叹息。 只是心中一直让他敬佩的爷爷，突然变了模样，他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好了，不要为了这些你无法改变的事情难过了。如果你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就想办法去改变它们。”赵丽芳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干巴巴地给他灌了一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鸡汤。 韩轩阳猛然抬头，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赵丽芳：“我一定会做到！” 赵丽芳刚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一男一女走到了他们前方，童檬看着韩轩阳和赵丽芳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们在这聊天呢。” 赵丽芳看看她身边的男人，再看看韩轩阳，觉得这修罗场应该和自己没关系才对。她站起身来，提起自己的书包：“那你们三位接着聊吧，我还要去外面给我儿子买个玩具，就不奉陪了。” 刚走几步，身后韩轩阳就跟了上来。赵丽芳回头，正对上童檬的眼神，那眼神中有惆怅有不舍。 走远之后，她才问韩轩阳说：“你跟童檬怎么回事？闹别扭了？” 韩轩阳闷闷地说：“我想，我们可能不是同路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憋了太久，没有地方倾诉，韩轩阳竟然对赵丽芳倒起了苦水：“她让我把韩家我爷爷的堂兄弟们家里的财产整合起来，说她能够用这些投资，赚一大笔钱，绝对让韩家所有人都满意。” “可是我不过是一个晚辈，用什么名义去做这样的事情？我跟爷爷说了，爷爷说这是资本主义的危险倾向！让我踏踏实实地读书学习，不要整天都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没有爷爷的支持，韩轩阳根本做不到整合家族资产。 童檬就有点生气，开始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她身边那个男人叫易杨，他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伯伯的名字你肯定知道，那就是曾经被领袖亲口表扬过的‘红色资本家’易裕达。” 赵丽芳啊了一声，易裕达，她当然知道。建国之前就可以称为全国首富的大资本家，建国后将所有家产都捐给政府，然后在政府部门担任经济专家，后来再次发家。大运动时候被打倒，但是运动中后期就已经被平反，发还了很多资产，再次进入了政府经济部门。 作为权力和金钱的综合体，易裕达这样的红色资本家可比一般的商人能量大多了。也难怪女主会对易杨青眼有加，这样的合作伙伴，比韩轩阳更加优质。 不过，赵丽芳在原著中可从来没见过易裕达、易杨这两个人物的出现。难道是因为韩轩阳这个男主和女主之间越来越大的距离，剧情跑歪后，这个世界又自动生出了两个人物，来为女主实现事业目标而服务？而且还是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的人物！ 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吗？ “你也看见了，他是不是比我优秀很多？”韩轩阳的语气带着自嘲。 赵丽芳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要做这种比较呢？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对于韩轩阳的倾诉，赵丽芳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她不愿意插手原文男女主之间的事情，因为这样很危险。幸亏韩轩阳似乎也没有期待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把心中压抑的情绪发泄完毕，就跟她道别了。 周末回家的时候，赵丽芳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一位小客人，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位小客人居然是肖巍巍！ 肖巍巍看见赵丽芳，表现得十分有礼貌，一板一眼地上来问好，然后和冬雪他们三个一起坐在书架前看书！ 赵丽芳简直是震惊了，她一直觉得冬雪不喜欢肖巍巍，怎么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小船转舵是这么神速的吗？ “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冬雪轻描淡写地说。在肖巍巍走后，赵丽芳询问她时，她这么对赵丽芳解释。 赵丽芳看着她，点头：“好，殷冬雪同学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的心态和角度，觉得人家堂堂上将的宝贝孙子可怜的？” “上将又怎么样？宝贝孙子被人当成傻子一样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也没看见上将来救他啊。现在整个军区大院都知道肖巍巍是个嚣张跋扈不讲道理混账无赖的混小子，而肖巍巍的后妈却是个忍辱负重通情达理温柔贤惠的好妻子。”冬雪眉目雅丽，神色淡然，口齿清晰地回答。 赵丽芳简直想要扶额：“你还开始行侠仗义了？”这可真的不像精致猪猪女孩的作风啊。 赵丽芳是不太鼓励冬雪这么小的年纪去插手别人家这种宫斗宅斗剧的，毕竟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炮灰。 但是冬雪显然自有主张，而肖巍巍被冬雪捡回家里来之后，乖巧得让赵丽芳都快不认识他了，一言一行跟以前那个熊孩子大相径庭。 赵丽芳观察了一段时间，更加震惊地发现，冬雪居然在教导肖巍巍！有时候小凤也会插口！两个女孩子在给肖巍巍出谋划策，让他怎么做柔弱可欺状，怎么让爷爷和爸爸抓住后妈对他恶意冷暴力和语言暴力的现行！ 冬雪这样做，赵丽芳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小凤也会加入其中，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们姐妹两个可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赵丽芳感到十分头疼。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第108章 赵丽芳把自己的烦恼写在信里，寄给了殷秀成。也许这个当爸爸的能够明白他的两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殷秀成这些天的信比平时慢了不少，赵丽芳猜测那边估计是已经有了什么动静，心中也不免担忧。 接下来每次回家，赵丽芳都仔细观察，发现肖巍巍现在简直已经成了冬雪的小尾巴，对她言听计从。而且听殷青山老两口说，她家这三个已经和肖巍巍组成了固定队伍，四个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 肖巍巍每天放学都跟着到她家来做作业，然后跟他们三个一起玩一起看书。有时间的时候，肖巍巍也邀请他们去家里玩，但是冬雪说肖巍巍的继母总是欺负他，她不喜欢黄曼秋，肖巍巍很高兴，觉得自己的朋友真的很有义气，就带着他们去爷爷的家里玩。 殷青山老两口说，肖上将似乎很喜欢他们家这三个，表扬了肖巍巍近期的进步，让他们经常去肖上将的1号小楼去玩。昨天还让身边警卫队长教肖巍巍和小虎练功，说人家那个警卫队长当初可是个高手，一般人求都求不到他指点一二的。 赵丽芳总算是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冬雪和小凤的目的吧？通过肖巍巍得到肖上将的喜爱和庇护，免得以后再发生赵丽芳被人欺负却又不接受利益交易的事情。两个小丫头，才多大点，就操这么多心。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显示出她这个当妈妈的无能，居然让小孩子想办法保护家庭和亲人。 赵丽芳心情真的很复杂，既有点暖心，也有点自责，还有点骄傲，但是终究却还是觉得应该跟她们两姐妹好好谈谈——至于小虎，他就是跟肖巍巍一样，被两个女孩子指使命令的料。 赵丽芳刚把冬雪和小凤叫到书桌边，这两个人就好像已经做好了准备。妈妈谈话，已经是他们家的一个常见环节。 “首先，妈妈要谢谢你们两个，这些天为了这个保护这个家保护妈妈所付出的努力。”赵丽芳把两个女孩一边一个搂在怀里，“其次，妈妈感到非常抱歉，没有能够给你们足够的安全感，你们本来不应该太早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某些方面的。” “妈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凤挺直了肩膀，“妈妈想要保护我们，我们也想要保护妈妈，我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而且，妈妈的重点还是在于，我们不应该因为肖巍巍的背景改变对他的态度，对吧？” 冬雪贴在赵丽芳怀里，伸手抱住了她的腰接口：“妈妈，可是我们并没有伤害他啊，我们是在帮他。他本来就一直想和我做朋友，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我帮他改变现在的处境，他帮我改变我们家的不利因素，不是一样的吗？” 赵丽芳安抚地拍了拍两个女孩儿的背：“别紧张，妈妈并不是要指责你们。从你们的角度来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在她那个时代，很多这个年龄的孩子，就算是父母满脸愁色，也不一定能明白父母在为什么问题担忧，更不会把这些大人才会考虑的难题放在心上，更别说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求解决办法了。 但是这两个周岁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就是这么快找到了一条确实具有可行性的解决途径，而且还真的只用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就成功进入了肖上将的视野中。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肖巍巍越变越好，肖上将对他们也会越来越喜爱，真的有可能出现殷秀成和她沾了孩子们的光，得到肖上将一系援手的情况呢。 所以说，她的这两个女儿，真是了不起。赵丽芳有一种自己的智商可能都比不上她们两个的感觉——或者说，这两个女儿的智商和心机才是真的继承了那头黑狐狸的吧！ 赵丽芳看了看刚才扭头看了看她们母女三个，然后又把头埋进小人书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小虎，所以儿子像妈，就是这个意思了？小虎和自己一样简单直接，不喜欢那种弯弯绕？ “妈妈只是想跟你们说，聪明权术固然有效，但是不能沉迷其中，尤其是在和人相处的时候，还是要正心诚意。心不正，以权术为高，就会走上歪路。玩弄人心，自以为聪明，不会有好下场。妈妈担心你们因为这次的顺利成功，而将这种办法当成通行捷径，最后失去太多更重要的东西。” “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赵丽芳想了想，决定给这两个早熟的女儿讲一下具体事例：“当初，你们爸爸刚回来的时候，我其实一直想要跟他离婚。” 这下，就连小虎都差点把书掉在桌上：“为什么？” “是啊，大家都以为他牺牲的时候，我没有离开这个家庭的想法。但是爸爸活着回来以后，我反而想要离开。” “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的爸爸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他大概是在前线和敌人作战时间太久，无法从那种战时状态解脱出来，还把我当成他的敌人，对我采用的都是玩弄人心的手段。我和他在一起，感受不到他的真心，无法确定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不能给他信任，根本找不到家人的感觉。” “当时的我很难过，我舍不得你们三个，但是又看不到和爸爸在一起生活的幸福可能。我甚至想过去爸爸单位撒泼闹事，让爸爸丢脸厌烦之后，主动提出和我离婚。” 小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大概是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事情：“后来呢？” “后来，是爸爸发现情况不对，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调整了和妈妈相处的方式，让妈妈看到了他的真心，妈妈才肯留下来的。”小凤陈述。 赵丽芳拍了拍她：“没错。有些人可能没有你们聪明，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慢慢感觉到，你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旦他觉醒过来，你们就会遭到反噬。妈妈希望你们有真心的朋友，真心的爱人，幸福的家庭，而不是伤害别人也被别人伤害。” “就像我，也许没有爸爸聪明狡猾，但是如果他一直把我当成敌人欺负摆布，我也是要拼尽全力反抗逃离的，那时候咱们这个家庭就会破裂，我们都很难幸福了。” 冬雪笑着摇着赵丽芳的胳膊：“妈妈，我们都看得到，爸爸对你真心真意！你放心，我们不会欺负肖巍巍的，从他那里得到了帮助，当然也要真心地回报他！” 赵丽芳看她们两个听进去了，也就点到即止，说多了怕适得其反。教育孩子真是件难事，轻不得重不得。 至于到现在都没抓住重点的小虎，赵丽芳觉得，她应该想办法帮他补补脑。 于是，回到学校后，赵丽芳又在空余时间写稿子了。不过这次写的是专门给小学生看的历史故事，补充文史知识的同时，也让小虎同学看看历史人物的事迹。不是说“读史使人明智”吗？至于小凤她们姐妹，赵丽芳觉得应该直接去读《二十四史》原著。 赵丽芳自己把中国古代史书一本本读过去，把小故事一个个摘抄翻译成小学生能够理解的水平写下来，一周下来积攒了三十多个故事，就拿回去给小虎看。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安老师让赵丽芳到他办公室拿刚刚出炉的《六月》。赵丽芳拿了五本回来，立刻被教室里的同学们抢走传阅起来。这个年头杂志期刊很少，谁见了都稀罕得很。 “啊，赵丽芳，你还会写小说？还发表了？”范青玉一眼就看见了赵丽芳的名字，“看不出来，咱们班还有一个大作家啊！” 被范青玉这一声提醒，所有人都把头凑在一起，从目录上去找赵丽芳的名字。 “真的啊！太了不起了！老二，你还有什么不会的？考试成绩这么好，还有空写小说？”何玲玲大叫起来，“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长得漂亮还要聪明灵巧，还给不给别人活路？” 有几个同学却已经开始阅读《五星公社的社员们》前三章，贾建洲一边看还一边评价：“这写得简直就像是我们老家……孙丰收跟我们老队长太像了……” 大家两个人挤在一起看，速度差不多的话还好，就一起翻页一起看下去；要是两个人阅读速度差别有点大，就有一个掂着自己看过的那页掀起来，自己侧着头从另一边看后面这一页，也不耽误另一个人看前面的。 刚开始还挺热闹的，慢慢的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率先看完的易楠把手中的书往旁边范青玉身边推了推：“太沉重了。”他长长吐了口气，目光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但是很真实。”范青玉接口，“我在东北插队那几年，这些事情见得太多了。” 没过多久，全班同学都看完了。 曹晓燕叹了口气，眼中竟有泪光闪烁。她的父亲是一名中学教师，原本是受到大家尊敬的职业，但是在大运动开始之后就被批为臭老九，那时候，他们家的遭遇，和桑家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在整个中国，又曾经有多少个桑伯远，多少个桑青青！ 宣传委员黄修业出身京城书香世家，平时十分矜持，今天看了赵丽芳的小说后，也忍不住开口表示：“赵丽芳同学，你这部小说写得太好了，把过去这些年留给祖国的伤痛真实地展露在了大家面前。” 何玲玲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比较关心的问题：“后面还有多少？最后桑家怎么样了？” “还有六七章，桑家自然是和我们国家一样，迎来了春天。”赵丽芳留了两本给他们，又在宿舍留了两本，拿了一本回家。 老两口很高兴，觉得自家儿媳妇果然是个知识分子了，写的小说都登在杂志上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这本杂志放在柜子里，决定好好保存。 《六月》的影响比赵丽芳预料的更大，而《五星公社的社员们》这部小说的反响也比赵丽芳预料中来得更快更猛烈。小说还在连载，就已经有人开始在报纸上撰写评论文章，分析这部小说代表的时代意义了。 等到十月初，第三期《六月》终于将这部小说最后部分刊登完毕之后，赵丽芳就收到了京城作协的邀请，得到了加入作协的资格，成为了一名年轻的作协成员。 而报纸上对于这部小说的评论越来越多，开始有人把这部小说同类作品列在一起，用各种不同的名词来指代这次文学思潮，而赵丽芳这个名字也越来越多地见诸报端。 十月底，赵丽芳《中国史是一部改革史》的小论文被发表在《光明日报》第八版。 宿舍舍友和同班同学都已经用一种敬仰的眼神看她了：“赵丽芳同学，你真是什么都能写啊！” 赵丽芳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告诉他们现在她正在写的是儿童历史故事丛书…… …… 落叶在秋风中翻飞，打着旋儿落到地上，铺满了京大的大道。 赵丽芳背着书包，和两个同样美丽的女生一起走在京大校园里，引起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哇，京大三朵金花走在一起，这是要去做什么？” “历史系赵丽芳、文学系方黛华、外语系简珍，要是再加上医学系的童檬，四大美女就齐了！” 听见身边走过的男生口中“童檬”的名字，简珍微微蹙起了眉毛，圆润的小嘴嘟了起来，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是一脸娇憨明艳，让迎面走来的一个男生差点一脚踏空。 方黛华约了赵丽芳要采访她。方黛华是《京大校报》的副主编，对于声名鹊起的女作家赵丽芳很有兴趣，亲自上门采访，赵丽芳当然也不会拒绝。不过简珍就是纯粹对赵丽芳这个人感兴趣，她和方黛华是好姐妹，听说有这次采访非要跟过来，方黛华也没办法。 “就在湖边聊一聊？”赵丽芳提议。 简珍抢在方黛华前说：“去闲庭！我请客！”赵丽芳不知道什么是闲庭，只是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方黛华。 方黛华和这个好朋友的风格截然不同，如果说简珍是萝莉风的话，方黛华就是御姐范。她身高将近一米七，谈吐干练，容貌精致。 她先是瞪了简珍一眼，明明简珍来之前跟她约定好了，只看不说话的，现在却公然违反约定。简珍伸了伸舌头，缩了缩脖子，像是被家长发现了调皮的小孩。 “闲庭是一个私家休息娱乐场所，条件不错，一般不对外开放。简珍挺喜欢的，不如我们一起去那边，一边喝咖啡一边采访？” 赵丽芳一惊，这个时侯就有私家会所，能喝咖啡聊天了？ “如果去的话，我们叫车来接，也不是太远。”方黛华笑着说，“说起来，如今京城能喝咖啡的地方，可能就只有闲庭一家了。很多外国人也会在那里出没，还可以开开眼界。” 赵丽芳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还是不去了。”对她来说，京大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方黛华和简珍她都不熟悉，她不可能跟着她们离开京大。 简珍不悦地盯着赵丽芳看，赵丽芳完全无视她，而是微笑着看方黛华：“如果采访只能在那里进行的话，恐怕我只能说抱歉了。” “不，在湖边也可以。”方黛华瞪了一眼简珍，“你要是再闹就自己回去吧。” 简珍低下头跟在他们两个身边，三个人在湖边阳光下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方黛华拿出自己的采访本，开始问问题。 方黛华喜爱写作，家庭条件也很不错，从小接受的教育条件比大部分同龄人都好，平时也发表过一些作品，高考的时候也选择了文学系，但是没想到在自己同级的同学中出了一个名扬全国的作家，却不是她自己。 刚开始听说这个消息时，方黛华还有点不服气。赵丽芳的名字她当然听说过，也知道赵丽芳高考成绩和期中考试成绩都很优秀，但是这并不等于小说就一定能写好。但是在她读完《五星公社的社员们》这部小说后，方黛华是真的被折服了。 “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吧？”方黛华的父亲笑着问她，“当初也许真的应该让你也去插队，去广阔天地领略人生的另一番滋味，对你应该有很多助益。” 所以方黛华准备以采访的名义，来了解一下赵丽芳是如何写出这么一部意义深刻、文笔从容的优秀小说的。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就像是老朋友一样随意聊着。赵丽芳告诉方黛华，这一切都是她在农村生活的体验，发自内心，这些人物和行动，就像是自己跳到了她的笔下，自发地排成了整个故事。 等到采访结束，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方黛华和简珍告辞离去。 离赵丽芳远了之后，方黛华才警告简珍：“你也看见了，她和童檬不是一种人。”刚才她有意和赵丽芳提起童檬，赵丽芳的反应很平淡，只说“认识，不过不熟”，和童檬的话完全不同。 “嗯。”简珍应了一声，“童檬真是不要脸……” 抢了简珍的未婚夫易杨不说，还在闲庭吹牛，说她和新晋优秀小说家赵丽芳是好朋友，认识了很多年，关系很好怎么样怎么样的。说起来她们两个的家乡确实在一起，一个前山村一个后山村，确实很容易让人相信她的话。 “她就是为了让人相信她的计划，给她更多的投资罢了。你向一个商人要真话，傻不傻？” 简珍哼了一声：“易杨家里的钱还不够吗？还需要她用这种办法拉投资？我看她就是虚荣罢了。” “行了，既然你都准备跟易杨一刀两断，以后就不要关心他们的是是非非，好好把自己的学业搞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方黛华神色柔和，拍了拍简珍的肩膀，“易杨那人没个长性，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 距离她知道的战争爆发时间越来越近，赵丽芳的心也越绷越紧。虽然殷秀成前不久还有信寄过来，告诉赵丽芳他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孩子们的事情，只要不惹祸不做坏事，就不要管太多，不行就等他回来收拾他们。对于赵丽芳这些日子的进步和成就，殷秀成更是非常自豪，非常大方地表示回来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媳妇儿。 这些话并不能打消赵丽芳的担心。因为越南得到了老大哥的支持，气焰嚣张，开始向周边扩张，并且自称“世界第三军事强国”，对中国周边安全造成了极大威胁，这场战争几乎是无法避免。而战争只要一开始，就没有人再能够控制。殷秀成个人能力再强也不能保证一定安全。 而就在赵丽芳忧心忡忡的时候，京城某大使馆地下室中，也正有人讨论着中越战争发生的可能性。 地下室的灯光有些昏黄，两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一个二三十岁，金发蓝眼，十分英俊，另一个则四十多岁，留着小胡子，鼻子高挺，眼窝深陷。 年轻男人头上戴着耳机，认真倾听着什么，过了好久，他把耳机取了下来，丢在桌上，对身后一脸期待神色的同伴耸了耸肩：“我亲爱的阿列克谢，我不得不遗憾地说，这个目标显然已经脱离了控制，窃听失败了。” 小胡子男人皱着眉头：“根据情报，中方部队有调动趋向。” “不过我不觉得他们有这个勇气对越南开战，不是吗？” “我们要的不是您的猜测！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来确定接下来中方的行动方向。这非常重要！” “中方这些年对间谍的审查太严格了，咱们的人损失太大，现在几乎没有能够打探到这种层次情报的鸽子了。” “第一总局下了命令，如果这次做不好，亲爱的伊万，你明白，我们回国会享受什么样的光荣待遇。”说到“第一总局”，小胡子都忍不住想要打冷战，那里是每一个国人都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两个男人走出地下室，从楼梯走上了大厅，在阳光灿烂的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穿着一身女仆服饰的中国女孩低着头，端着两杯咖啡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摆在面前。 “噢，这不是伊万带回来的可爱小鸽子吗？”小胡子伸出大巴掌在转身离去的女仆身后拍了一把，女仆猛然回头，像是被惊吓的小鸟一样抱着托盘飞快跑到了一边墙角。清瘦的脸庞，楚楚可怜的眉眼，竟然是潘盈。 她低着头听着两个男人粗鲁得意的笑声，咬着牙不敢动一动。直到这两个男人起身拿起外套出门，潘盈才松了口气。 那个从外交轿车上下来的男人，用温柔风度把她骗进了这个地狱！ 这些天，潘盈被强迫接受所谓的特工训练，但是她不敢反抗，因为她看见了其他两个中国女人的遭遇。一个叫做巧巧的女人被他们套着绳圈跪在地上舔鞋，还有一个叫娜娜的情况好一点，不被男人欺负的时候能够在院子里自由行动，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娜娜说，巧巧就是性子倔，多次反抗，吃了太多苦头，现在整个人都快被他们给弄疯了。乖乖听话的话，会过得舒服一点。除了经常要注射各种不知名的药物，被他们当成玩物玩弄之外，偶尔还会有一点点自由。 “或者，如果他们需要你去做任务，你表现好一点，回来待遇会提高一些。”娜娜说。 潘盈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如果有机会出去做任务就逃跑，这里是中国，她就不信这些老外还能一手遮天。 可是这些老外似乎早就防着她的这种想法，培训了一段时间就让她出去完成作业——作业竟然是去京城郊外荒地里跟一个乞丐睡觉，然后割掉这个乞丐的脑袋！ 那辆车一直跟在她身后，潘盈看不见，却知道在车窗后面有人拿枪瞄着她，随时可能杀了她。她只能忍着恶心和恐惧，完成了这次作业。 当她趴在地上吐得一塌糊涂时，那个当初撞了她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温柔地给她擦脸，把她抱上了车。 潘盈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她本来就已经没有地方可去，现在又杀了人，她彻底完了。 这一辈子，她只能留在地狱里，被这些可怕的魔鬼折磨到死了…… 然而，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每次经受这些的时候，她都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要让她遭遇这些可怕的事情？然后她就会告诉自己，她之所以落到这个结局，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赵丽芳！ 她忍着身体上的痛苦，咬着牙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就会想象着赵丽芳落到和她一样的下场，也在这个地狱般的地下室里被这些魔鬼一次次地践踏，那个时候，她心里就会舒服一些。 时间长了，潘盈渐渐忘记了自己对这些外国人的仇恨，只记得心中最恨的是那个叫赵丽芳的女人。 赵丽芳完全没感觉到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还有人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她现在最关注的就是中越战争了。 就连十二月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改革开放的事情，都没有吸引她太多注意力。 到过年前，赵丽芳都没有收到殷秀成的信。赵丽芳知道，在历史上，年底十二月份的时候，国家就已经决定动武。这个时侯，殷秀成应该已经准备战斗了吧？ 但是面对家里的老人小孩，赵丽芳还是一脸如常，不能让他们跟着忧虑。 她写给小虎和肖巍巍看的历史小故事，在年前的时候基本上完成了。纪老师发现了她的这些作品，觉得很有意义，建议她把这些故事出版，能够给更多儿童普及历史知识，也让社会更多人关注历史研究。 所以这套被命名为《中华五千年》的儿童历史故事书也被出版社看中，进入了待出版的程序中。 过年的时候，出版社拿了两套样书给赵丽芳看，一共是七本书，封面是活泼鲜亮的小人书画面风格。这套书拿回家就吸引了小虎的注意力，肖巍巍也很有兴趣，两个人看得还挺带劲。 这大半年来，肖巍巍已经成了殷家第四个孩子，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拘谨，在殷家比在自己家还自在。 赵丽芳同情肖巍巍被两个女魔头支配的悲剧命运，对他十分温柔关心，做饭的时候也会专门考虑他的口味，做零食的时候还专门给他做一份，甚至做衣服都会给他捎带一件，肖巍巍从小失去的母爱大概都得到了满足，每天脸上都是一片幸福。 就连过年的时候，肖巍巍都不想走，但是却不得不离开。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满脸不舍。 肖上将已经知道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准备要孩子，要好好替姐姐照顾好肖巍巍的黄曼秋是怎么对待肖巍巍的了，因为儿子肖刚长期在外面部队，回来的时间太少，所以他也就接受了肖巍巍常驻殷家的事实。毕竟孩子都需要同龄人的陪伴，跟他这个老头子在一起不是常事。而肖巍巍跟殷家姐弟在一起这么久，越变越好也是一个事实。 即使如此，看着大年三十也恨不得住在殷家的肖巍巍，肖上将还是有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我看你长大了也是个上门女婿的命！” 1979年2月，军委发布命令，中国军队对侵略我国国土的越南军队发动自卫反击战。早有准备的精锐部队长驱直入，克服了越南国内恶劣的雨季气候，迅捷如豹，一路攻下越南所有省县，直逼其国都。 越南根本没想到一直在边境跟自己小打小闹的中国会突然出兵，他们国内的精锐绝大部分都停留在柬埔寨，来不及返回。而S国位于中国北方，援助不及。与其相反，中国策划已久，雷霆一击，打穿了越南大部分国土，在其首都门外耀武一圈，悍然返回。 所有用中国物资兴建的基础设施都被彻底破坏，包括军政设施、公路、铁路、矿山等，能够带走的物资全都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都炸毁，不留一丝一毫援敌。 战争从二月中旬开始，到三月中旬结束。重拳出击，见好就收，飞快撤退，正好卡在老大哥援兵赶到的时间之前。 据统计，我军正规交战中歼敌近六万人，加上对方的平民损伤，则达到了十万多的伤亡，对于一个小国家来说，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越南的国力则遭受了更加可怕的损失，这次战争给越南留下的伤害是持久的。老大哥的援助根本无法弥补这次战争中物资被毁的缺口，越南国内工业、农业、经济、教育、文化、卫生等各方面都机会被完全摧毁，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重建。 至于“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美梦，更是只能在睡觉的时候想一想了。 三月中旬战争结束的消息传来，赵丽芳终于忍不住去找徐长辉问殷秀成的安危。 “这家伙，都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轻重！”徐长辉嘴里抱怨着，脸上却掩不住喜气，“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冲在最前面，一路杀到人家首都门口，对着人家首都放了几炮，差点没把人家吓得跟他拼命！” 殷秀成的加强团担任着前锋的重任，一路碾压过去，牺牲率也是最高的，当然功劳也是最大的。 因为殷秀成提前做好了准备，各种突发情况都有应对措施，为整个部队做出了极佳的示范作用，像是一支最锋利的箭矢破开了敌人的防御，为整个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所以这次全国嘉奖时，殷秀成会是受奖励的数十名指战员中的佼佼者。 从去年的韩将军手中接过的位置刚刚消化，到现在又要扩张实力，徐长辉当然高兴。 “他人没事吧？什么时候能回来？”赵丽芳关心的不是殷秀成得了什么奖励，而是他的安危。 徐长辉沉默了一秒：“受了点伤，不过不严重，你别担心。” 赵丽芳严肃地看着徐长辉，徐长辉无奈：“真的不是大事儿，就是一条腿断了，不能走路，正在坐车回来的路上呢。” 赵丽芳被吓了一跳：“腿断了还赶什么路，养好伤再回来不行吗？” “这在咱们当兵的眼里真不算啥啊小赵。再说了，很快就是表彰授勋仪式了，殷秀成这小子头等功，他能不来？” 赵丽芳也是无语了，听那说的，腿断了在他们眼里大概就跟掉根头发差不多？算了，没法沟通，只能回去买些骨头熬汤，到时候加点灵水，让他早点恢复吧。 部队车队进城时受到了热烈欢迎，手持着鲜花的红领巾们在路边欢呼舞蹈，年轻男女都对着这些英雄鼓掌喝彩。被人用担架抬着、坐在担架走在队伍前方的殷秀成特别显眼，赵丽芳看见他的时候，真的想捂住眼睛。 为什么晒成一块黑炭、断了腿坐在担架上，还要露出那种温和亲切的笑容啊？没有了那张白皙俊秀的脸，这些笑容的作用打了很多折扣呀！ 殷秀成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媳妇儿，立刻对着她挥舞手臂，但是看到媳妇儿脸上的表情，他立刻明白自己被嫌弃了，嘴里忍不住磨牙。 好不容易等到殷秀成被送到了军区医院，赵丽芳才有机会去病房看他。 殷秀成的病房在三楼，是条件最好的单人病房，有室内卫生间和长沙发。 赵丽芳一进去，坐在床上的殷秀成眼睛就亮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第109章 已经足足一年没有见面，殷秀成看着赵丽芳的目光灼灼发亮，简直想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一样。 他的左腿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吊在床尾，不能动弹，只能坐在床上向着赵丽芳招手：“媳妇儿！” 赵丽芳搬了凳子坐到他床头，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握在掌心里。赵丽芳嘴角微翘，反手握紧了他的大手：“腿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殷秀成声音柔和，“只是一点小伤，用不了多久就好了。家里人都好吧？” “爹娘身体都好着呢，年前我刚带他们来这里检查过，医生说他们身体健康得很。”老两口因为经常饮用灵水，身体十分健康，看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一路向上，心情也很开朗，所以这几年来两个人头痛脑热都很少。 赵丽芳和殷秀成手握着手，低声跟他讲着这一年来家里的大事小事。 冬雪已经上了四年级，考试成绩在班里总是前三名，当了一年班长，去年学期末还得了优秀少先队员的荣誉。提起她，学校老师同学都是交口称赞。 小凤和小虎上了三年级，小凤的学习成绩很好，总是年级第一，但是却不像冬雪那样喜欢和人交往。小虎的成绩在班里是中上，偶尔还是会调皮捣蛋。小凤的班主任曾经跟赵丽芳说起，以小凤的程度完全可以跳级了。赵丽芳也问过小凤，但是小凤说她要“看着殷小虎”，而且在家里自学也可以。 有时候赵丽芳都很佩服小凤，这么一丁点的小孩子，就能够天天看书学习，到底是自控力太强，还是真的太喜欢看书？ 就连冬雪每天都会和朋友们一起在大院里玩，踢毽子扔沙包跳皮筋之类的，小凤却对这些东西从来不感兴趣。 她对赵丽芳提出最多的要求就是买书，买小学所有的教材，买各种她需要的书籍，似乎在书海中遨游，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快乐。 每周末赵丽芳回去，小凤都会把她的笔记本推过来，上面记着她这一周积攒的问题，等待赵丽芳的解答。赵丽芳发现她的学习进度很快，甚至有时候都开始从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中找题目了。 “我觉得她现在去上中学应该都没问题了。”赵丽芳轻轻笑了起来。小凤其实是个天才啊，她是过目不忘，记忆力超出常人，又甘愿把大部分时间放在学习上，有这样的成绩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小虎这个双胞胎弟弟，却完全没有姐姐这方面的天赋。他虽然也养成了阅读的习惯，对于赵丽芳特意整理出版的那套《中华五千年》很是喜欢，但是现在更喜欢的却已经变成了跟肖上将那位高手警卫队长学功夫。 开始的时候，赵丽芳还觉得他可能是三分钟热度，但是在冬雪和小凤的鼓励下，肖巍巍和小虎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竟然一直坚持了下来。而且，好像小虎的天赋点确实都点在了这个方向，肖上将都夸他有潜力，进步很快，让他继续努力。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小虎现在练拳可像回事了。”赵丽芳看着殷秀成笑，“比你那一套看起来厉害。” 小虎第一次在院子里练拳给赵丽芳看的时候，平时飞扬跳脱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少有的沉静，神情十分专注。他的长相本来就比两个姐姐更像妈妈，脸部轮廓比两个姐姐都更加柔和，这样沉静下来，就跟赵丽芳更像了。 赵丽芳看着小虎一板一眼地进步踢腿，看着他那张小脸儿，差点忍不住上去抱着他啃两口。 听见赵丽芳夸儿子，还要顺代踩自己一脚，殷秀成眼睛斜睨：“赵丽芳同志，殷团长积攒了很多情报，什么时候跟你交易一下？” 赵丽芳抿唇轻笑，睫毛闪了闪，挠了挠他的手心：“禁止非法交易！” 殷秀成抓住她的手指捏了捏：“谁说非法？我们有证的。” “咳咳。”房门被人敲了敲，一个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走了进来，“检查一下吧。” 殷秀成对这个三十来岁的医生毫不客气：“咳什么咳？感冒了就去开药，别传染我媳妇儿。” 赵丽芳一听殷秀成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跟这个医生关系很不错。殷秀成是越陌生的人越客气，跟关系关系平常的人说话总是一脸微笑语气温和，只有在跟徐长辉那几个说话时候才会这么随意。 果然，殷秀成指着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方脸医生给她介绍：“媳妇儿，这是我当初的战友段海平，刚从南方调到咱们军区医院。唉，回头到咱们家蹭饭的，又得多一个。” 段海平笑着对赵丽芳点头问好：“嫂子好。听说嫂子手艺不错，我在广州都馋了好久了，改天有机会你可别嫌我吃的多。” 得，一听这话，就知道又是当初殷秀成的手下。赵丽芳也站起身来，笑着和人打招呼，欢迎人家到家里做客。 “嫂子你坐。”段海平早就听几个战友说了，说老大的媳妇儿又漂亮又聪明还贤惠，老大爱她爱到了骨子里，在训练期间和打仗期间，总是拿着媳妇儿的信看，一边看一边笑，简直和当初那个心机深沉的黑狐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现在当面遇到了赵丽芳，段海平也能理解为什么老大会变成这样。要是他有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媳妇儿，在他“牺牲”时候能一个人撑起家庭重任，条件允许后又能考上京大这样的学校，他也要捧在心口疼到骨头里啊！ “殷团长，我们先检查一下好吗？”段海平走到殷秀成面前，赵丽芳连忙站到一边，仔细听着他的诊断。 “嫂子不用紧张，我们这只是例行检查。殷团长的腿没什么大碍，只要休养几个月就好了。”一边在殷秀成身上比划，段海平还一边安慰赵丽芳。 段海平例行检查完毕，就带人离开了病房。赵丽芳从桌子上的暖水瓶里倒了热水，偷偷加了一点灵水，给殷秀成端了过去。 殷秀成喝了一口，动作轻微停顿了一下，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一口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全都喝完了，一滴不剩。 赵丽芳接过干干净净的杯子：“你是不是渴了？再给你倒点水？” 殷秀成连忙摇头：“别。”他苦着脸指了指自己被吊在空中的腿，“我可不想喝那么多水。” 赵丽芳噗嗤一笑：“噢，殷团长要不要我扶着你去解决一下？” 殷秀成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就亮了：“当然要，要彻底解决一下！” 赵丽芳拍了他一巴掌，看他这么精神就知道他真的没事：“我是请假过来的，下午还要回去上课。等晚上给你送汤来。”她前两天知道殷秀成要回来的准确时间之后，才小心地把殷秀成负伤的消息告诉了老两口。 老两口又是担心，又是庆幸。上了战场就随时可能牺牲，只是断腿还算是好运气的。所以这个时侯，他们应该已经在家炖上了骨头汤，就等着下午赵丽芳回去带他们一起来看殷秀成呢。 殷秀成眼巴巴地看着媳妇儿亲了自己一口，背着书包走出了病房，只能一头倒在枕头上，大大地叹了口气。在南方离得太远吃不到，现在回来了这么近，还是没吃到，好馋啊…… 段海平敲了敲门：“老大，怎么现在都不要形象了吗？” 殷秀成飞快地坐了起来：“来来来，商量正事。” …… 赵丽芳下午放学，就收拾书包准备离开。上午的时候，她跟安老师请了假，安老师听说她爱人刚从战场回来，还负伤住院了，立刻就同意了她晚上暂时不住校的申请。 毕竟现在他们77级也已经是二年级的老生，京大对于住宿的要求就相对放松了，有的学生已经开始走读，赵丽芳有事请假当然没问题。 赵丽芳回宿舍收拾东西，一进门就发现自己桌子上摆着一张红色请柬，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舍友陈琳琅的生日请帖，邀请她这个星期天去陈琳琅家里参加生日宴会。 陈琳琅的爸爸是外交官，妈妈是一位英语教师，平时就能看出来思想和做派上的一些痕迹。现在国家很多方面都放开了，陈琳琅过生日也敢公开请客办宴会了。 赵丽芳把请柬放在自己抽屉里，跟宿舍里正在洗衣服的茅爱红交代了一声，就坐着公交车回了家。 老两口等了一天了，就想知道殷秀成现在身体怎么样，终于等到了她回来，两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赵丽芳连忙告诉他们殷秀成确实只是腿断了，现在恢复得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这汤都炖了一个下午了。”老太太看着赵丽芳小心地把汤装在保温盒里，嘴里说着小心，跟在赵丽芳身后锁了门，带着一家老小一起出了军区大院。 军区医院就在军区大院附近，步行不过是十分钟的时间。 赵丽芳一家人上了三楼，殷秀成正吊着腿看书，老太太看见他那条被包裹得层层叠叠的腿，眼圈立刻就红了。 殷青山板着脸背着手说：“哭什么哭？人不是好好的？上山打猎都能断腿，这打仗断个腿算什么？值当的哭？” 赵丽芳忍着笑把汤端出来，放在床头柜上，让老两口坐在沙发上。 老太太擦了眼泪，看了看病房的环境，表示满意：“这还挺好，就一个人，还有茅厕，就是没个护士照顾，是不是她们偷懒了？” 小虎已经凑到了爸爸跟前，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书：“咦，这是妈妈写的书啊！” 殷秀成看了赵丽芳一眼：“可不是，你妈妈太厉害了，我得好好看看她写了什么，里面有没有我，有没有小虎。看看她有没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书里说我的坏话。” 他在前线消息闭塞，竟然不知道自己媳妇儿的这本《五星公社的社员们》有这么流行，竟然到了医院护士都耳熟能详的程度。段海平一开口，立刻就有护士把自己买的书拿来给他看，可见购买的人还真不少。 小虎笑得很开心：“根本就没有小虎！妈妈说了，这本书里面的人过得太辛苦了，不忍心让我去那里受苦。下次有那种小朋友很开心的故事书，就把我写进去。” 冬雪点了点头：“妈妈专门给小虎写的那套书，就很适合。”小虎就适合那种《中华五千年》那种充满了温暖的故事书，明明那些小故事背后都是各种历史人物的争斗博弈，可是在妈妈笔下，却都只剩下了智慧和正义。 殷秀成记得赵丽芳在信中提过她给小虎写了一套适合儿童阅读的历史小故事的书，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他还真是挺好奇。 “爸爸喜欢看的话，明天我给你带过来！”小虎非常自豪，自从同学们知道这套《中华五千年》是他妈妈写的，而且还是专门给他写的之后，就都特别羡慕他。他们都买了这套书，很多人都很喜欢，说小虎妈妈真厉害。 “妈妈还有什么大作？”殷秀成靠着床头，看着赵丽芳笑。 赵丽芳让几个孩子到一边去坐，自己把汤盛了一碗给殷秀成：“喝点吧，娘炖了一个下午。” 殷秀成喝着汤，赵丽芳就慢慢说：“《五星公社的社员们》出了单行本，你看到了。《中华五千年》第二套马上也要出版了。” “之前有导演跟我联系，想把《社员们》这本书改编成电影。”赵丽芳一听导演的身份姓名，心里就已经同意了。这位女导演在中国电影史上是数得着的人物，尤其是在这个年代的中国影坛，会接连拍出好几部重量级作品。 “刚刚上个月我们见了面，感觉不错，我已经同意授权了。” 殷秀成是真的要对妻子刮目相看，她每次都能让自己震惊。 虽然赵丽芳没有提钱的事儿，但是殷秀成却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给她的存折，加上这几年的工资，会不会还没有她自己写书挣的钱多？要真是这样，那可太说不过去了。 第二天，赵丽芳中午下课单独来看殷秀成的时候，就被殷秀成塞了一根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黑色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小印章和一把小小的钥匙。赵丽芳翻过印章看了看，印章上是阳文篆字“殷秀成印”四个小字。 “这是我75年刚回到京城时候，在京城银行存的一个保险箱。”殷秀成低声说，“编号是B146，用印章为凭证，就能用这把钥匙打开。里面都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东西。”他的任务多半是暗杀某些大人物，相应地也经常会有机会把他们的财产洗劫一番。 这些财产上缴归公后，上面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自己挑一些喜欢的收藏。这么多年来，殷秀成也攒了不少东西，专门存在了银行里。 他开了个玩笑：“我可是把最后的小金库都上缴了，组织一定要管我一辈子啊。” 赵丽芳捏着钥匙对他做了一个冷笑的表情：“居然敢藏私房钱！” 玩笑归玩笑，赵丽芳还是要把钥匙和印章还给殷秀成：“我又不缺钱，你还是拿着吧。” 殷秀成不同意，直接把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项链有点长，印章和钥匙正好落在衣服里，殷秀成假公济私摸了一把，心中哀叹不已。 他要是没有断腿，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多年的积蓄主动上交，准能让媳妇儿多配合一点，开发新姿势…… “印章逆时针旋转，里面有一根毒针，能够反复使用，擦破皮肤就能杀人，你一定要小心。”殷秀成特意叮嘱，生怕赵丽芳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这可是京城，我又用不着这个。”赵丽芳笑着说，却还是把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赵丽芳去了几次，殷秀成就不让她来了：“好好上课，还有让爹娘和孩子们也不要老往医院跑，不干净，容易传染。” 很快到了陈琳琅的生日，赵丽芳她们宿舍全体换上了漂亮的裙子，准备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已经是四月上旬，天气不再寒冷，陈琳琅又特意叮嘱说要穿上裙子，正好也是换季之时，大家就三三两两去商场买了新裙子。 赵丽芳穿的是年前请老师傅订做的玉色旗袍。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光亮润泽的发髻中插了一根从殷秀成小金库中找出来的羊脂玉发簪，手腕上戴着同样材质的一枚玉镯，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从民国画卷中走出的雅致美人。 茅爱红、蔡敏、何玲玲、杜小倩和曹晓燕也都打扮得十分漂亮，陈琳琅家里专门来了两辆小轿车，把她们六个接了过去。 车子驶进了一个有持枪卫兵站岗的大院里，穿过林荫大道，绕过扶疏花木，停在了一个带着西式风格的小别墅前。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眼前的白色小楼却灯火通明，隐隐有音乐声从中传出。 赵丽芳看着小楼的风格和位置，觉得陈琳琅的家境应该不仅仅是父亲外交官那么简单。不过她们只是同学，又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也没有必要束手束脚的。 她轻轻推了推前方发愣的茅爱红：“挺漂亮的，是吧？” 茅爱红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几个人一起走进了小楼大门。 陈琳琅穿着白色蓬蓬裙，裙摆在灯光下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头上戴着钻石小皇冠，喜滋滋地迎了上来。 她原本就长得不错，今天更是神采飞扬，无比耀眼。 大家一起向她道贺，祝她生日快乐，送上了各自的礼物。赵丽芳选择的是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原版书。 陈琳琅接过书，歪着头看她：“我应该问你要一本签名版的《五星公社的社员们》才对！” 赵丽芳一笑：“这有什么？回头我补给你。” 陈琳琅高兴地抱了她一下，向身边的爸爸妈妈介绍：“这就是我们宿舍的大作家，《五星公社的社员们》的作者赵丽芳。”陈爸爸风度翩翩，陈妈妈一身清华，两个人很有分寸地夸赞了赵丽芳几句。 留声机播放着英文歌曲，嘶哑成熟的女声带着一种特殊的魅力。 几个女生坐在一边的角落里，看着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眼睛里满是新奇。 “哇，还有外国人！”何玲玲小声叫着，拽着赵丽芳的胳膊让她看。 赵丽芳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嗯，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外国男人，金头发蓝眼睛，身材高大，穿着现在中国人很少穿的西装，在这个时代的中国确实很特别。 陈琳琅的父母致辞，感谢大家来参加陈琳琅二十一岁的生日会，希望大家都能玩得开心点。陈琳琅致辞，感谢大家，并且弹了一支钢琴曲，得到了众人热烈的掌声。 大厅里摆了一圈桌子，中间空着活动的场地。赵丽芳她们几个被安排在同一张桌子上，冷菜热菜开始上桌。 茅爱红看了半天，忍不住说：“诶，怎么好像是在给老六相亲呢？”卢月娥走了，寝室里也没有增加人，陈琳琅就从老七升格成了老六。 杜小倩跟陈琳琅关系最好，这会儿看着陈琳琅坐在主桌上，身边还坐了一个和陈琳琅年龄相近的男孩子，就捂住了嘴巴：“这个，好像是陈琳琅很喜欢的男生呀！”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求知欲，齐刷刷地盯着杜小倩。 杜小倩看看大家，摇着头：“我不能说，说了琳琅会生气的。” 好吧，总归男女之间，也就那几种模式。 她们在桌子上吃着饭聊着天，那边陈琳琅却和她身边的男孩子一起下场跳舞了。赵丽芳发现，杜小倩说的没有错，陈琳琅是真的喜欢这个男孩子，从她看着这个男孩子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蔡敏看着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的这一对年青人，一脸的羡慕。她看着赵丽芳叹气：“我要是有你们这么漂亮就好了。” 赵丽芳看她：“你哪里不漂亮了？”蔡敏就是稍微黑了点，但是浓眉大眼，身材健美，有自己独特的美。 可是蔡敏显然不这么觉得，她伏在桌子上，哀怨地说：“你看，你这么漂亮，你爱人对你那么好；老六也是这么好看，也有那么好看的男孩陪她跳舞过生日。我怎么就这么黑呢？连个喜欢我的男生都没有。” 赵丽芳很不喜欢这样的对话，但是蔡敏就这样盯着她，她也只能说：“你现在已经比刚入学的时候白多了，今年夏天少晒太阳，一定会白起来的。” 她要是说蔡敏不黑，或者说黑了也好看之类的，蔡敏一定不能相信，赵丽芳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安慰蔡敏了。果然，蔡敏一听就有了精神，坐直了身体，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你说得对，我得捂白些就好看了。”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场跳舞，一张张桌子被撤掉，腾出了更多的空间作为舞池。 赵丽芳几个都坐在角落里，她们几个年轻漂亮，当然有不少男人来邀请。但是她们大部分人是不会跳舞，赵丽芳是不愿意跳舞，就装着和大家一样不会，委婉地拒绝了邀请。 蔡敏托着腮帮子看着舞池中旋转的男男女女，嘴里念叨着：“我倒是想学跳舞，怎么没人邀请我啊？” 她站起身来，拉着杜小倩：“我们去看看热闹。” 杜小倩也很好奇，就跟着她一起靠近舞池看别人跳舞。 不一会儿，就看见她们被两个男人带着学起了跳舞。面对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男人总是很有耐心的。过了好久，两个人才小脸红彤彤地走了回来，嘴角笑容藏都藏不住。 “走啊，一起去跳舞嘛，也没什么难的。” “是啊，来都来了。” 好奇心终于战胜了胆怯，何玲玲和曹晓燕也跟着去跳了一会儿，没多久又把茅爱红拉了过去。只有赵丽芳始终微笑摇头，不肯去凑这个热闹。 她独自坐在角落里，听着悠扬的舞曲，恍然有种跨越时空回到了当初自己时代的感觉。 有人在她面前站定：“你好，这里可以坐吗？” 赵丽芳抬头，看见那个金发蓝眼的高大外国男人正拿着杯子递给自己：“女士，请。” 赵丽芳礼貌地道谢，接过杯子在手中，却没有喝的意思。 外国男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好，我是S国大使馆武官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你可以叫我伊万。” 赵丽芳被他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熏得鼻子发痒，说了声抱歉就匆忙起身，到一旁揉了揉鼻子，才算是没有失态。 伊万跟了上来，不过不敢离她太近：“抱歉女士。” 赵丽芳对他微笑摆手：“没关系，您请便。” 伊万有些悻悻然，不过他一靠近，赵丽芳就捏鼻子，他也只能耸了耸肩，去了别的位置。 宴会结束都已经到了九点多了，陈家还是派车把她们送到了楼下。一路上蔡敏都在说自己和那个外国人跳舞的事情，她对于这个叫做“伊万”的大使馆武官显然很有好感，夸他英俊、有风度，说话非常温柔。 “尤其是他用一双蓝色眼睛专注地看着我的时候，我简直都要迷醉了……”蔡敏捂着脸仿佛吟诗一样地说。 茅爱红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行了行了，醉一会儿就该醒了。” 蔡敏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不好意思地下了车，跟在茅爱红身后：“我就是想想嘛，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想想总可以吧。” 茅爱红穿着一条米色长袖连衣裙，身材丰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味道：“想吧，等你真的结婚了，可能就……” 话还没说完，一个男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茅爱红，啪的一个耳光打在了她脸上。 蔡敏愣了一下，立刻上前就是一脚：“你干什么？” 赵丽芳手中拎着包，包里装了一本书，啪的一声就抽在了那个男人脸上：“来人啊，有歹徒行凶啊！” 其他几个女生也反应了过来，大声叫了起来，周围的宿舍楼立刻涌出了不少男生，手里提什么的都有。 茅爱红捂着脸：“没事，没事，别喊人。”她难以启齿地说，“这是……我……认识的……” 刚刚还有些畏惧的男人听了茅爱红的话，又挺直了腰板：“我是她男人，打她又怎么样？” 他转头对着把自己围起来的学生们喊：“我们夫妻家务事，用得着你们管？” 赵丽芳冷眼看着这个男人，个头还没有茅爱红高，形容猥琐，一嘴烂牙，茅爱红怎么会看上他的？ “就算是夫妻，也不能随便打人。”赵丽芳冷着脸把茅爱红往身后拉了拉，虽然平时她不太爱管闲事，而且茅爱红刚才那种态度让她也有些不太爽，但是家暴这种事情，赵丽芳还是不能容忍。 男人不满意地瞪着赵丽芳：“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夫妻俩的事儿？” 赵丽芳哼了一声，早看出这个男人欺软怕硬的德性：“我是谁？我是叫一声就能让京城公安把你抓起来的人！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知道哪个男生在人群里喊了一声：“你是叫一声我们就能把他打成半死的人！” “对，只要你一句话，今天他就别想直着走出去京大！” 看着捋袖子轮板凳举棍子的男生们，这个男人果然怂了。 他眼珠一转，指着茅爱红喊：“你们别上当，我才是受害人啊！这个娘们，为了上大学，把孩子都丢在家里不要，自己一个人就跑了。我一个男人，又上工又带孩子，怎么忙得过来？” “翠翠，你过来！”男人把手一招，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后一点点挪了过来，原来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黄黄的头发扎成一根细细的辫子，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就这袖子和裤腿还明显短了一截。 男人往茅爱红这里一指：“那就是你妈，就是她不要你了！” 茅爱红忍不住了，从赵丽芳身后跑了出来，把小姑娘紧紧抱在了怀里。小姑娘脸上表情麻木，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茅爱红的眼泪刷刷地掉落：“冉大军，你个畜生！我给了你钱，你答应好好照顾翠翠，可是你看看她这样子，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冉大军没有一点惭愧的样子：“那点钱够干什么的？这都快两年了，我让你寄钱，你怎么不寄？我没钱了就得去上工，上工了哪里还有时间照顾她？” 他上下打量着茅爱红：“你看看你，穿得跟个破鞋一样，你上的就是这种大学？刚才还从小汽车上下来，是不是出去卖了？就你这样还不如回去跟我好好过日子呢。” 茅爱红抱紧了女儿，对着他呸了一口：“你滚！” “当初我们就没领结婚证！要不是因为孩子，谁跟你过日子？现在你还来敲诈我？” “你要是不滚，我就让公安来抓你！告你强奸！” 冉大军还想说什么，就被一群男生围了上来，吓得他扭头就跑，连女儿也不要了。 茅爱红抱着女儿哭个不停，赵丽芳只好谢谢大家，和宿舍的人把她扶了回去。 从刚才茅爱红和冉大军的对话里，大家也差不多能猜到这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了。知青在插队时被当地人强迫的案例太多，谁都不想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 “翠翠吃东西了吗？”赵丽芳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那是离开陈琳琅家时，人家家里包的点心回礼。 油纸包里的桃花酥颜色粉红，花瓣细致生动，造型非常漂亮。 赵丽芳把桃花酥托着举到翠翠面前，翠翠的眼珠终于转了转。 她伸出瘦骨嶙峋的一双小手，就想去抓桃花酥。赵丽芳却把点心往边上一挪：“爱红，你先给翠翠洗洗手吧。” 茅爱红这才回过神来，擦干眼泪，接了水来给女儿擦手擦脸。翠翠不说话也不动弹，眼睛就盯着赵丽芳手里的桃花酥。 茅爱红一边给女儿洗脸洗手一边骂，骂冉大军是个畜生，不是个人。翠翠脸上胳膊上脖子上都是青青红红的伤痕，一看就是经常挨打。 翠翠根本没有反应，吃东西的时候那种狼吞虎咽的样子，又让茅爱红红了眼圈。 晚上，翠翠就住在了宿舍里。卢月娥的床铺空着，大家凑了些被褥，翠翠睡得很安静。 第二天早上，茅爱红趁着没人的时候，请求赵丽芳借给她点钱。她想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带着翠翠生活。 赵丽芳借给了她五十块钱，茅爱红就牵着翠翠出去找房子去了。 晚上茅爱红就开始搬东西，大家都一起帮忙。蔡敏还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辆平板车，把东西都放在上面，翠翠也坐在上面，一路拉到了她们租房子的地方。 说起来这地方离京大北门不远，步行也就是十来分钟。茅爱红租的是一个大杂院里的一个单间，大杂院在典型的京城胡同里，院子里住的人挺杂，不过都是附近的老住户，知根知底，没什么坏人。 赵丽芳走在胡同里，看着周围这些院子，想起每个穿越者来到京城共同的梦想——买个四合院。她也有同样的梦想啊！ 胡同口几个大爷在下棋，赵丽芳心中一动，过去打听周围有没有人卖四合院。 别人听了都笑，一起看向一个高个老头。老头上下打量她：“那可不是几百块钱能买的。” 赵丽芳一听，心中大喜：“您说说，我听听看钱够不够。” 高个老头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八”字：“这个价最少。” 赵丽芳有些犹豫：“多少？”要是八万，她就得动用殷秀成的小金库了。 高个老头以为她舍不得，嗤笑一声：“八千块，一分钱都不能少。” 赵丽芳心头一跳，大喜过望，却不敢表露出来：“您能带我去看看吗？要是合了眼缘，我回家借钱也买。” 几个同学都惊呆了：“老二，你是不是傻了，花那么多钱买什么房子？你爱人不是分房子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第110章 高大老头一听几个女生的话就不乐意了：“要不是看在你们都是京大学生的份上，我最少也要开价九千！”几个女生胸前都别着京大校徽，京城居民还是会高看一眼的。 “只要合适了我就买。”赵丽芳心想，只要真的是个四合院，不要被搞得不堪入目，那肯定合适。她看着舍友们无法置信的表情，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我家里三个孩子，回头结婚了，就算是他们单位都分了房子，过年过节带着三家孩子都回来住几天，光我爱人单位分的房子也不够住啊。” “老二，你想的可真长远。” “是，有三个孩子了不起。”何玲玲调侃赵丽芳，“当妈妈的这么早就开始为子孙计了，令人肃然起敬。” 不过话说到这里，她们也都理解了赵丽芳的选择。在国人心目中，买房子、为孩子未来考虑，都是正事。 “走吧，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 高个老头拿起自己的小板凳，跟几个老棋友说了一声，就带着几个女生往外走。 走在路上，赵丽芳跟他聊了聊，才知道这位姓庄，这四合院是他们家的祖产。这位祖上也是曾经阔过的，大运动时候他因为有海外关系被打倒批斗，家里的财产院子都被充公，今年他被平反，摘了帽子，四合院也还给了他。 “只可惜我那满屋子的黄花梨木家具，全都没有了。”老头子背着手，谈兴甚浓，“要是这些家具还在，这个价我是不可能卖的。” “您怎么不留着自己住呢？”蔡敏好奇地问。她是沪市人，家里也是因为有海外关系，运动中受了很多苦。好在高考报名时候，简化了政审这一关，她才有了报名资格。现在听见庄老爷子提起他家有海外关系，顿时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沪市多少人家在弄堂里一家两代三代挤在十几二十平的小房间里过日子，这老爷子有这么好的院子，自己住着多舒服。 老头子也是叹了口气：“我是准备出去，跟老婆孩子团圆啊。这一家人分离了这么多年，到了这个年纪，总算是能见到儿孙的面了。既然走了，就把房子卖掉吧。” 当初情况太乱，他留在了这里，老丈人一家带着他的妻儿跑了出去，在港市落了脚。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当时还不到他腰高的儿子，现在都已经为人父了。分别时犹是绿鬓朱颜的妻子，照片里也已经满头华发。人生一晃，竟已逝去大半，还能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他恨不得立刻就能办好所有手续，去港市和妻儿孙子团聚，剩下的日子再也不留遗憾。 “我跟你讲，我这四合院可是真真正正的四合院，不是你们刚才进去的大杂院那种。”老头子其实还是害怕自己这个价格把买主吓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自己院子的优点，“独门独院，院子里面干干净净，那时候是被政府拿去当了办公室，没有住过住户，房子院子水池子假山影壁墙全都在。就连我爹种的那棵西府海棠，都长得好好的呢。” 庄老头上个月决定卖房子，当时开价九千五。也有几个买家上门看过，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价格是一方面原因，但是另一个原因是，现在的京城到处都是胡同和四合院，没什么稀罕的。真正稀罕的是那种有暖气、有室内卫生间设施便利的楼房福利房。 像庄老头家这种四合院，连个厕所都没有，以前大家都用马桶，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出门倒恭桶，也没人说什么。现在社会发展了，很多福利房都开始配备室内卫生间，年轻人都不喜欢四合院这种样式古老、条件简陋的住房，庄老头也是怕把几个女孩子吓跑，才直接开了最低价八千的。 跟着庄老头走了二十多分钟，一行人来到一个青砖围墙的东西胡同口。一看见这胡同里干干净净的地面，和周围房子墙壁整整齐齐的青砖灰瓦，赵丽芳就对这里有了一个好印象。 “这些房子当初都是给政府征用了，没当成大杂院。要不一个院子里住上十几户二十户，假山扒了，水池填了，影壁墙拆了，院子到处搭上抗震棚子，早就毁干净了。”庄老头带着她们，一路走到胡同最里面那家门口。 庄老头指着门口上方的飞檐：“当初这里都是雕花朱漆，现在……唉……” 赵丽芳仰头看，依稀还能看见灰色中隐隐露出的一缕缕朱红色，应该是被运动中毁掉或者覆盖了。 门上的黄铜门环早就不见了，现在挂着一把方头铁锁。庄老头打开了院门，迎面看见的就是一块影壁墙：“原来是雕的福寿图。”就是寿字和五蝠图案，可是后来就被人专门用泥灰给抹平了，现在只能看见粗糙的灰色墙壁。 往左手转弯，就是一个月亮门，地上的方形水磨石倒是保存得很不错，估计之前刚做过清扫，也很干净。 进了月亮门，正对面是另一个月亮门，月亮门后面有一个很小的院子。左手是一排坐南朝北的倒座房，右面就是进正院的大门。正院大门朝向南边倒座房的墙上，左右对称分布着六个扇形花窗，透出墙后正院的一缕风光。 庄老头带着她们进了正院，这才是整个四合院的主体部分。 院子不算特别大，也就是一百多平方。院子中间的石板路呈十字形，将堂屋、东西两厢和大门连接起来，十字路口交叉点是一处假山水池，四角的土地，当初都是种树栽花的地方。 堂屋前面台阶下的西府海棠，是整个院子最亮眼的景致。 一人多高的西府海棠亭亭玉立，一簇簇花苞含露未展，却已粉意盎然，迎风俏立枝头，楚楚有致，生机勃勃。 “玉堂富贵啊。”庄老头站在西府海棠前，语气感慨。当初他的父亲亲手植下两株西府海棠，院子里还种了玉兰、牡丹和桂花树，求的就是一个好意头。可是世事难料，一家人颠沛流离，那么多花树，如今也只剩下这一株存活。 也是奇了，听那搬走的政府工作人员说，这西府海棠前几年都快死了，今年把房子退给他的时候，这株海棠竟然再放绿意，又活了过来。 堂屋正房三明两暗，东西厢都是三间。抄手围廊围着整个院子绕了一圈，把大门和三边的房屋都连成了一体。堂屋和东西厢房向着院子的墙壁上方都是大大的雕花窗户，天气晴好时推开窗户，几乎和落地窗效果差不多。 赵丽芳简直是一眼钟情。 这院子的面积可能没有南和县那个院子面积大，但是结构工整、细节精致，保存得也很完整，是典型的京城四合院。 买下来之后慢慢装修，把暖气、厕所都装好，把房子那些精致的细节重新涂绘恢复，绝对是又舒服又好看又有格调。 “大爷，说实话我挺喜欢您这院子的。不过我现在身上也没那么多钱，您等我回家跟家人商量一下，明天带人来跟您具体谈怎么样？”赵丽芳语气诚恳。 高老头这一路上跟她们几个说话，也是想摸摸这些小姑娘的底儿，现在已经确定她们真的是京大学生，而且看赵丽芳身上的衣服手表，也不像是个穷人，看起来撒谎骗他玩的可能性不大。八千块买房子，那确实不是小事，没办法自己拿主意，跟家人商量太正常了。 于是，两人约定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就在这里再见面。 在回学校的路上，几个舍友都在打量赵丽芳，终于还是何玲玲忍不住问了出来：“老二，你真要买？这么多钱，买个这种院子，值得吗？” 蔡敏倒是挺支持赵丽芳买四合院：“院子这么大，处处精致古典，要是仔细收拾了，住在里面，一定很美。”尤其是那树海棠，真是太明媚了。 赵丽芳还是用老理由：“家里两个老人，三个孩子，以后女孩子长大了，总得有自己的闺房。男孩子长大了，也得跟姐姐保持距离。都挤在军区大院的房间里，多少有些不方便。如果没有条件也就算了，有条件能弄到钱，就得想办法解决，让大家都过得舒服一点。” 陈琳琅问赵丽芳钱够不够，赵丽芳说差一点，不过回去让她爱人问战友借一借应该就够了。其实她存折里的钱早就超过了一万，取出来就能全款买房。 殷秀成当初给她的存折加上这几年他不断上涨的工资，再加上赵丽芳出版小说书籍、授权电影改编的钱，都在存折里。说起来赵丽芳成名作还是《五星公社的社员们》，但是赚钱更多的却是当初随手写给小虎的《中华五千年》。 第一套七本销量很好，已经翻印，第二套也差不多了，出版社现在又催她写第三套。国人对于教育孩子，一贯是舍得投资的。如今新华书店里，适合孩子们读的史书很少，赵丽芳的这套书正好满足了这个需求，销量一路飙升。 虽然钱够了，但是买房这种大事，赵丽芳还是去跟殷秀成商量了一下。殷秀成对此毫不质疑：“你喜欢就买。”他想起了南和县城那套院子，眼神温柔，“等我有空了，找人好好装修一下。” 媳妇儿果然还是喜欢这种古典韵味的东西，连大学专业都选了历史系。上次她穿着旗袍戴着那两件羊脂玉首饰来给他看的时候，那种独特的气质一下子就让殷秀成沉迷其中，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从床上跳下去扑倒她。 赵丽芳也想起了南和县的那个院子，以及在那个院子里发生过的事情。她的眼神和殷秀成的眼神相遇，两人对视一秒钟，殷秀成把她拉到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嘴。 “等会儿我叫林大新陪你去看房。还有，以后晚上不要来医院。不安全。回去跟娘说，别往医院送汤了，记住了吗？”殷秀成一只手抚摸着媳妇儿的脸，低声叮嘱她。 赵丽芳的眼睛睁大，看着殷秀成。不安全是什么意思？军区医院还不安全？殷秀成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赵丽芳有点明白了，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中午呢？” 殷秀成想了想：“中午过来时候小心点。” 殷秀成按铃叫来了段海平，让他打电话给林大新，让林大新陪着赵丽芳去看房子。赵丽芳一个人带着那么多钱去，他怎么能放心？林大新是派出所的，正好陪着赵丽芳，把事儿都给办完。 没过多久，林大新就开着摩托车过来了，带着赵丽芳取了钱，去了昨天的四合院。 庄老头坐在胡同口看人家摆残局，看见赵丽芳过来，心里才松了口气。 林大新陪着赵丽芳把院子看了一遍，又检查了庄老头的地契房契，确认没有问题。赵丽芳也不想跟他讨价还价，两个人就直接去街道办开了介绍信，办了过户手续。 手续办完之后，赵丽芳把自己拎着的布包里用报纸包好的几沓子钱给了庄老头，给院子换了新锁，才回了学校。 下午坐在教室里，赵丽芳心情有些激动。她也是有京城四合院的人了！想起以后京城四合院很多都被粗暴拆迁的事情，赵丽芳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通过某些渠道跟能当家的某些领导提一提，做好规划，该拆的拆，该保留的保留。比如她现在买的这一片，整体四合院都保持的不错，就完全可以列为保留的区域嘛！ 除了为买到了自己心仪的四合院喜悦之外，赵丽芳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幼苗在萌生。 庄老头对于他自己的家庭和遭遇并没有讲得太详细，但是作为一个文科生、一个小说作者，赵丽芳听着他的感慨，看着他的眼神，就已经脑补出了好几万字的剧情。 庄老头一家的遭遇，也是中国这个特殊时期的缩影。赵丽芳心底蠢蠢欲动，有一个故事开始冒出头来。 晚上自习时，赵丽芳终于列出了一个初步的大纲。 故事主角是一个地下党，他出身资产阶级家庭，却举起了反对自己阶级的武器，加入了为国家人民奋斗的党派。在建国前夕，他全身心投入革命事业，奋战在最前线，和家里失联了。不知内情的妻子以为他已经死于乱世，带着年幼的儿子跟岳父一家匆忙逃离了大陆，到了港市。 建国后，男主角作为有功之臣，成为了京城重要位置上的官员。他一直思念妻儿，不曾再婚，却没有打听到妻子的下落。在大运动中，却被打倒批斗，曾经的家产也全部被充公。 可是不管遭受什么样的待遇，男主角对于党和国家的热爱和信任却从未消减，“黑夜总会过去，黎明必然到来”，这是那十年里，他一直在告诉自己的一句话。 终于有一天，朝阳东升，妖氛扫光，他被平反，他的祖宅四合院也被发还。望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四合院，男主角含着泪光微笑，更是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新的改革开放事业中去。 从港市来了一队华侨商团，他们带来了先进的商业经验和理念，想要从刚刚对外开放的大陆寻找商机。男主角作为京城分管经济的领导，负责接待这支商团。 商团中有个年轻港商，对大陆政府印象很差，动辄指责大陆落后，政府独裁，民众愚昧。男主角用自己的行动和工人们的表现，改变了他的观念。 在商团即将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大陆表示出了投资的热情和信心。那个年轻港商也扭扭捏捏地向男主角承认，大陆其实并不像他们在港市想象的那么不堪。虽然大陆和港市相比是贫穷落后一些，但是大陆从政府到民众，都充满了斗志和决心，并且用实际行动在为祖国努力，他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国家就会越变越好。 他承认自己先入为主，对大陆有了成见。这是因为他的父亲就是死在当初建国时候的战争里，所以他才一直不能释怀。男主角发现他父亲的名字，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继续问下去，男主角终于确认，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当初儿子被妻子带走的时候还不到五岁，现在再相逢竟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商界成功人士。在儿子的人生中，他这个父亲缺席了整整三十年！男主角抓着儿子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向他道歉，希望他原谅自己。 儿子先是震惊，后是愤怒。他一直以为父亲死了，母亲才会一个人把他养大。结果父亲在大陆做了大官，活得好好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寻找他们母子！儿子不肯听父亲的解释，愤而离开，回了港市。 最后的结局是在四合院枯树重生的西府海棠树下，一家三口终于再次相逢。这一次，父子之间终于解开了误会，都已经鬓生华发的夫妻二人执手相望，泪花中蕴含着笑意。 虽然妻子和儿子还是回了港市，男主角仍旧留在了京城，但是儿子却积极投入了在大陆的商业运营之中。他们一家人都相信，祖国明天会更加美好。 大纲列完，赵丽芳在稿纸上写下了这个故事的名字：《海棠树下的重逢》。 拿着大纲，赵丽芳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去给殷秀成分享一下。不过想起殷秀成的叮嘱，她还是忍住了。 虽然不能去医院，但是赵丽芳跟安老师请的假还有很多，她就收拾书包回了军区大院。赵丽芳跟老太太说，殷秀成那边住进了大领导，不允许家属晚上送饭送汤探病了，以后想去就只能找中午的时间去看他。老太太没有怀疑。 殷秀成的举动，让赵丽芳在家里猜测了好大会儿，终究还是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她还是拿出了自己的稿纸，和四个小孩一起坐在大书桌旁边，开始写这部新的小说。 早上起床，赵丽芳在大院里跑了两圈，吃了早饭，在公交车上背诵着课本内容，来到了学校。 中午的时候，赵丽芳就会例行去医院看殷秀成。殷秀成吊着腿，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看见她才有了点精神。他真的很想现在就跟着媳妇儿回家啊！ 赵丽芳照例还是给他端了杯水，殷秀成又是把水喝得干干净净，赵丽芳只想笑。难道一上午都没有人给他水喝怎么着？ 星期五去学校的时候，何玲玲一脸八卦地凑过来：“老二，告诉你个事儿！” 赵丽芳一边整理课堂笔记一边抬头看她。 “你还记得老六过生日那天，咱们在她家遇到的那个蓝眼睛外国男人吗？” 赵丽芳想了想，点了点头。她记得那个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太冲，熏得她直想打喷嚏，差点在宴会上让她失礼。 “他那天不是请了老三跳舞吗？”老三就是蔡敏，外语系的，沪市姑娘，家里有海外关系，自己挺爱美但是又有点轻微自卑。 何玲玲看赵丽芳想了起来，就趴在她跟前，小声跟她说：“那个外国男人，好像是看上老三了，通过老六跟老三捎了一封信，说想和老三做朋友！” 赵丽芳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挺好？”蔡敏很羡慕自己有个好爱人，羡慕陈琳琅和她喜欢的男孩子跳舞，现在她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缘分。 想起蔡敏当时看着舞池羡慕的表情，赵丽芳也忍不住想笑，她捂着嘴问何玲玲：“老三是不是高兴得不得了？” “可不是，一个晚上嘴巴都没有合上！”何玲玲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坐在赵丽芳另一边的曹晓燕也凑了过来，翻看着赵丽芳的笔记：“不过，我觉得跟一个外国人……处对象的话，总是怪怪的……那个伊万身上的香水味儿太冲了，我受不了。” 何玲玲却不同意：“外国人不都是这样？再说了，那是老大哥的大使馆外交官，又不是什么资本主义国家的官员。” 赵丽芳因为已经好几天没有在宿舍住了，对宿舍里的最新动态有些不太了解，就听着她们两个说话。 何玲玲说茅爱红很辛苦，眼圈都是肿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上课的时候，不能把翠翠带到课堂里。可是翠翠那个样子，一个人在家茅爱红也不放心，只能请院子里的一个在家带孩子的妇女帮忙照顾。 “今天我看她脸上有挨打的痕迹，说不定那个男人还没走，又去纠缠她了！”何玲玲很愤怒。 赵丽芳听了，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你回去问问她，让她别瞒着。那种男人就是欺软怕硬。要是那个男人真的还在纠缠她，就让她跟派出所报警——她要是怕丢人，我就让我爱人的战友去看看。” 何玲玲大喜：“那就太好了！”她还记得当时公安和部队都有人来给赵丽芳撑腰，既然是赵丽芳爱人的战友，那一定靠得住。 中午，赵丽芳又去了医院，专门给殷秀成提起了茅爱红的事情。听出来赵丽芳对这个冉大军的厌恶，殷秀成向她保证，等会儿就叫林大新去茅爱红租住的地方去调查询问一下，给茅爱红这对孤身母女撑撑腰。要是真的冉大军还没走，还想殴打敲诈茅爱红，一定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 赵丽芳背着书包走了，殷秀成按动床头叫人的按铃，来的却是段海平和林大新两个人。 “有个叫冉大军的，可能是外地盲流。”殷秀成把茅爱红的地址和她与冉大军的纠葛告诉了林大新，嘴角微勾，“你看看，是不是咱们需要的人。” 林大新也跟着笑了：“这种从家乡来找上大学的女人的，开的介绍信都不会太久。听他说那话，在老家也是个不务正业不肯好好干活的二流子，还梦着敲诈女人吃一辈子软饭，怎么会在介绍信过期之前回老家？放心吧，肯定是盲流。” “知道怎么办吗？” “老大放心，绝对办得妥妥的，不让任何人发现不对。”林大新笑着把大檐帽戴在头上，整理了一下警服，“这可真是，正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 周六上午课间，茅爱红就找到了历史系的教室，把赵丽芳叫了出来，对着她就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这是干什么？”赵丽芳连忙躲开，伸手去扶茅爱红。 “太谢谢你了，丽芳！”茅爱红感激涕零，昨天她放学回家，冉大军又从路边跳出来拦住了她，要她要么跟他去领证，以后好好过日子，要么给他二百块钱，赔偿他的损失，让他好回去娶个媳妇。 茅爱红吓坏了。她前一天刚刚因为不同意冉大军的要求，被冉大军打了两拳。邻居们赶来的时候，冉大军已经跑了。这一天她都提心吊胆，根据她对冉大军的了解，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绝对还会再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就在茅爱红准备喊叫的时候，一个公安突然出现，要求检查冉大军的身份证件。冉大军拿出介绍信，可介绍信马上就要过期了。公安说，冉大军要么去办临时居住人口登记，要么就马上买票回家，否则就是盲流，要被收容遣返。 冉大军扭头就跑，被公安追上去铐了起来。 茅爱红认出来这个公安就是当初来学校给赵丽芳帮手的公安，今天到宿舍一说，何玲玲才说，她昨天跟赵丽芳说了这件事情，赵丽芳说要找人帮茅爱红处理。 茅爱红非常感谢赵丽芳：“你帮了我太多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那天冉大军突然出现的时候，是赵丽芳把她拉在身后，号召大家阻止了冉大军；租房子也是赵丽芳借钱给她；现在还是赵丽芳找人帮她收拾冉大军……可是她现在却一身狼狈，什么都报答不了。 赵丽芳让她不要放在心上，这些事情对她来说，真的都是举手之劳。 何玲玲和曹晓燕也狠狠夸赞了赵丽芳一通，然后就告诉赵丽芳，蔡敏给那个蓝眼睛的伊万回了信，还在宿舍里请大家一起帮忙润色了一番。赵丽芳想着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笑着摇头。这姑娘，也真是有意思。 …… 五一又快要到了，校园里的公告栏再次被各种五彩斑斓的海报覆盖。历史系依旧是一首合唱走天下，文学系还是继承了上一年的传统，又改编了一部经典剧作《雷雨》，不过这次女主角不再是童檬。 这次外语系也开始排演话剧，是非常经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简珍亲自出演朱丽叶，陈琳琅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角色。据何玲玲说，陈琳琅那边排练得很认真，颇有和文学系一较高低的想法。 “你知道医学系的童檬怎么不演了吗？”何玲玲跟赵丽芳揭秘，“我听说，她请假跑去南方了！跟她那个对象一起！” 赵丽芳第一反应就是，童檬去了鹏城！今年一月份，鹏城才刚刚撤县建市，现在的话，那里应该还是保持着小渔村的原始风貌，而到了七月份，这里就会成为中国第一批经济特区之一，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桥头堡。 这个时侯，那里应该到处都是商机，对于童檬这个梦想走向人生巅峰的原文女主来说，是最好的起步之地。 “这你都知道？”赵丽芳一边想一边跟何玲玲开玩笑，“你难道总盯着童檬？你是不是喜欢她？” 何玲玲急得去挠赵丽芳的胳肢窝：“我才不喜欢她那种性格！我还用盯着吗？她的事情，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童檬和易杨的关系几乎已经成了京大学生都知道的事情，两个人也不再避讳众人的目光，公然出双入对。易杨年轻英俊，出入都是高档汽车接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实在是很引人注目。 背后谈论这对情侣的学生还挺不少，而童檬又是一个性格张扬绝不吃亏的脾气，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她的很多事情都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赵丽芳抬头提醒何玲玲：“不管你喜不喜欢人家，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不多嘴多舌，免得招惹麻烦。” 女主作出某种时人无法理解的举动——被众人群嘲，反派冷嘲热讽，穷追不舍——女主反击打脸，小渣渣当场解决，大渣渣拖到下一个回合，如此重复循环，螺旋上升，这就是当时那本原著年代文的主剧情线。 凑过去说不定就会变成被打脸的小炮灰，何必呢？ “好吧。”何玲玲咕哝了几句，还是接受了赵丽芳的提醒。 也是奇怪，每次提到或者遇到童檬，接下来赵丽芳就会碰见韩轩阳，看来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还是存在着某种无形的联系？ 赵丽芳看着和韩轩阳走在一起的男生，竟然有些意外：“易楠？” 易楠其实是77历史系七个男生当中最帅的一个，就是站在韩轩阳身边，也不让人觉得逊色。说起来他的长相其实也就是一般帅气，但是他身上有一种痞痞的气质。易楠头发略长，平时总是喜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晃悠着走路，怎么看都带着一种坏坏的意味。这种气质，对很多女孩子其实很有吸引力。 不过他这种气质，和韩轩阳站在一起，就有点格格不入。赵丽芳根本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会认识。 易楠踮起脚尖，把胳膊搭在比自己高了好几厘米的韩轩阳肩膀上：“怎么？很奇怪吗？我们两个可是小学同学哟。” “真是让人诧异。”赵丽芳跟易楠现在比较熟，自从上次易楠帮了她的忙之后，就经常会抄她的各门笔记，时间长了也就熟悉了不少，所以赵丽芳跟他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韩轩阳脸上还是有些沉重，不过已经看不见之前那种丧丧的表情。他嫌弃地推开易楠的胳膊：“大男人就不要搞得这么黏糊好不好？” 他推开了易楠，跟赵丽芳道贺：“听说殷团长立了头等功，很快就要升职了。祝贺你们啊。”他顿了顿，“还有，殷团长的伤好点了吗？我想去医院看看他。” 赵丽芳笑着婉拒，但是韩轩阳却十分坚持：“我在南和县的时候，多蒙殷团长关照，现在知道殷团长受伤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易楠也跟着说“对对对，我陪你去”。 赵丽芳拒绝了几次没有用，只能看了看时间：“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吧。” 韩轩阳笑了笑：“没关系，正好我开了车过来，可以一起去医院。” “放心吧，小阳阳开车的技术好得很！”易楠跟着敲边鼓，赵丽芳带着几分不解，坐着他们的车来到了军区医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第111章 韩轩阳开的是一辆非常普通的黑色小轿车，车子在军区医院的大门外减速停下。路灯照着医院大门，赵丽芳坐在后排，看着灯火通明的医院，心里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韩轩阳，我不太舒服，我想回家休息一下。”赵丽芳想起了殷秀成提醒过她，不要晚上来医院，连老太太一心惦记来送汤，都被他示意阻止。今天韩轩阳执意要来，她就觉得不太对头，这会儿总感觉医院里气氛好像有点和平常不一样，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还是真的。 虽然不能确定，赵丽芳还是觉得相信自己的直觉更好一点：“要不然，我们明天再过来。” 韩轩阳熄了火，转头看赵丽芳：“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殷团长说。” “不能耽误，明天就来不及了。” 易楠也在一边强调：“绝对是正事！关系到殷团长的安全！” 赵丽芳悚然一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韩轩阳开了车门下车：“快走，别耽搁，我怕再磨蹭就误事了！” 赵丽芳拎着包下了车，借着胸前书包的遮挡，偷偷捏住了胸前项链上挂着的小印章。韩轩阳和易楠两个人，她还是比较信任的。但是人心无常，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小心一点总没有大错。 三个人匆忙走到医院门口，赵丽芳发现门口站岗的士兵比平时多了两个，医院楼下还停着两辆军车，楼门口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在游走张望。 韩轩阳低下头，抓着赵丽芳的胳膊往侧边的小路上走。 “怎么回事？”赵丽芳发现自己刚才的感觉没错，今天晚上医院里的气氛确实有点不一样。 韩轩阳“嘘”了一声，易楠和他一起匆忙拐到了树影后的小路上。 “从这边绕过去，应该还有门能进楼。”韩轩阳对这里好像也挺熟的，“我们最好躲着点人，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会有什么意外？”赵丽芳匆忙跟着他们两个，压低声音问，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进了另一个画风的世界里。 韩轩阳观察着四周：“等会儿告诉你。” 三个人躲在树后的小径上，看着距离他们不远的住院部楼房侧门。韩轩阳不说话，赵丽芳也不敢出声，只是抱着书包放在胸前，和两人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过了几分钟，有人从一楼侧门走了出来，居然是段海平。他独自一人，神情悠闲，向着小径走了过来，韩轩阳和易楠都不认识他，只看他的衣服是军区医院的医生，倒也没有太大反应。 段海平却看见了赵丽芳，脚步一转：“嫂子，你这是来看殷团长的？” 赵丽芳在两人背后对段海平偷偷使了个眼色：“是啊，他今天情况怎么样？” “这几天本来恢复得不错，不过今天情况有点突发状况，现在有些不太好。”段海平走过来，赵丽芳往边上一挪，他非常自然地站在了赵丽芳身边，把韩轩阳和易楠隔到了另一侧，“嫂子你来的正好，我刚还想打电话给你们学校，让你来跟殷团长谈谈呢。” 赵丽芳不知道段海平说的是真是假，心里不禁有一丝慌乱。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她每天中午来看殷秀成的时候，都会给他端杯灵水喝，再加上他本身身体素质就不错，应该恢复得比一般人更快才对啊。所以，段海平这是看懂了自己的眼色，找理由把自己和这两个人分开吧？ 反正和韩轩阳他们相比，赵丽芳当然还是更信任段海平一些。 段海平看了看韩轩阳两人：“这两位是嫂子的朋友？” “这是我京大的同学。”赵丽芳向段海平介绍，“这是京大经济系的韩轩阳，这是我的同班同学易楠。韩轩阳同学以前在南和县就跟我们认识，今天想来看看殷秀成。” 听到韩轩阳的名字，段海平的眼神有了微不可察的变化：“那就一起上去吧。”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但是韩家人来了，就要谨慎对待。 韩轩阳也看出来，赵丽芳跟这个医生很熟，就跟着段海平一起上了三楼。 一路上，段海平都有意走在赵丽芳和韩易两人中间，把赵丽芳挡在靠墙的一边。 三楼楼道上非常安静，几个军人站在走廊上，韩轩阳自然垂首，绷紧了身体，跟着段海平进了一间办公室。 “赵丽芳，这位医生能够信任吗？”韩轩阳在段海平去拿水瓶倒水的时候，小声问赵丽芳。 赵丽芳点了点头。 韩轩阳给易楠使了个眼色，易楠就留在了门口留意周围动静，韩轩阳快步走到段海平面前，压低声音急匆匆地说：“我怀疑今天晚上有人要杀殷秀成！” 段海平把手中的杯子放在赵丽芳面前，上下打量着韩轩阳：“怎么回事？” 韩轩阳飞快地说：“你知道管嘉林吗？他恨死了殷秀成，一直想要殷秀成死！” 段海平点点头，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所以呢？”赵丽芳脸色沉了下来，管嘉林不是被抓起来了吗？韩铁头为了保全他们母子，把自己手中的权力都交出了大半，以退休为代价，换来他们母子免除死刑。怎么，这样的条件下，管嘉林还能作妖？ 韩轩阳看着段海平，语气肯定：“现在管嘉林就在军区医院吧？其实你已经想到，他可能会趁机对殷团长下手吧？”他也不是傻瓜，赵丽芳看起来没有任何架子，实际上却是一个很难真正靠近的人，现在却对这个医生这么信赖，这个医生肯定和殷秀成是自己人！ 在住院部三楼出没的医生，都是给高级军官和重要人物服务的，不仅医术要好，各方面的反应也要更机灵一些。管嘉林出现在这里，住院部一到三楼都有军人看管，这位医生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既然知道了，对于殷秀成这一边的人来说，管嘉林这个头号大敌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关注不担心。 赵丽芳大惊，管嘉林现在在军区医院？他还要找机会对殷秀成下手？这个人真是没完了啊！ “管嘉林不是在监狱里吗？”赵丽芳一下子站起身来，就算是韩将军用权力换来他免除死罪，可是管嘉林也要继续服刑，而不是随便乱走，甚至还能专门来这里威胁殷秀成的安全！ 韩轩阳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爷爷他……听了别人的话，想要给他们母子做个精神鉴定，然后把他们从里面弄出来，送到国外去。” 这个别人，就是韩将军最心爱的小女儿。小女儿管雪竹是他四十多岁老来所得，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爱着养大。 韩将军有过四个孩子，但是大儿子大女儿是原配所生，他那个时候在外面打仗，根本没有跟他们一起生活过多久。管嘉林出生的时候，他很高兴，但是那些年也经常往南方剿匪，一年半年才能回来几天，对管嘉林的童年也很少参与。 唯有小女儿管雪竹，出生时候正好，是他晋升少将、驻守京城之后。韩将军到了四十多岁，有了好几个孩子，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呱呱落地，从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怪物，一点点变成白嫩嫩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他关注的多了，投入的感情自然就多了，这个小女儿也就更得到他重视了。 他把毕生的父爱都给了这个小女儿，哪怕是被他当成继承人培养的管嘉林，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宠溺。 所以上次管雪竹跪地求他，韩将军忍痛割肉退休，都要把管秀容和管嘉林的命保住，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伤心。 韩轩阳原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这才多久，他又被管雪竹说动，想要通过给管秀容母子开出精神异常鉴定的办法，让管嘉林以在外就医的名义离开监狱，然后把他们母子送到外国去，自由生活。 这些消息都是韩家那位做了二十多年的保姆偷偷告诉韩轩阳的。她一直都很不喜欢管秀容，同情被韩将军抛弃的原配，也更喜欢开朗善良的韩轩阳。原配的两个孩子都是心眼简单性格善良的人，哪里比得过后来跟他们年龄都差不多的小妈得宠？ 大儿子被管秀容夸赞有天赋，送去学了美术，大女儿在管秀容口口声声的疼爱中，嫁了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军官，去了西北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惟一的孙子，十岁以前都生活在农村！这也做得太过分了。 尤其是管嘉林长大之后，嚣张跋扈，在家里除了父母妹妹之外，谁都不放在眼里，对这个在自己家里做了这么久的保姆都毫无礼貌，一不顺眼就张口大骂，气得保姆哭了好几次，虽然不舍得辞工，终究是更加厌恶管家母子了。 韩轩阳听了保姆的话就留了心，果然发现韩将军在布置这些事情。管雪竹几乎每天都往管嘉林的监狱和管秀容的疗养院跑，忙得脚不点地。 韩轩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爷爷的形象再次崩塌。 赵丽芳有点同情地看着他，难怪这些天碰见韩轩阳的时候，总是觉得他没有原来在南和县城那么开朗乐观了。这就是相当于世界观的部分重建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我知道，你们一定都很讨厌我家人。”韩轩阳苦笑，“可是昨天管雪竹从外面回来，竟然偷偷藏了一把枪在她的书包里，还一脸若无其事地和爷爷聊天，说明天妈妈和哥哥就能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了，她能够在外面见到妈妈和哥哥有多高兴，有多爱韩将军这个爸爸。” 管雪竹把韩将军哄得眉开眼笑，什么代价都觉得值了。 可是韩轩阳第二天去到学校，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管雪竹拿枪干什么？她只是一个被韩将军宠成了小公主的少女，哪里有这个胆量和必要去开枪？就算是平时出门，也有警卫员跟着，根本不用她自己担心安全问题。 那她偷偷把枪塞在书包里是想做什么？ 韩轩阳想来想去，都觉得她很可能是要给管嘉林。他跟易楠是小学同学兼好友，虽然插队之后多年未见，但是感情并没有疏远。韩轩阳觉得易楠聪明可靠，就去找他商量。要是管嘉林真的拿到枪，很大的可能还是要对付殷秀成。 韩轩阳听管雪竹和韩将军说话，知道今天管嘉林和管秀容的精神鉴定就是在军区医院进行。军区医院，是管秀容工作多年的地方。当初，她还是个护士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勾搭上了负伤住院的比自己大了二十岁的韩团长，后来就算是成了领导夫人，还是跟这里的医生护士很熟。 所以在这里鉴定，管秀容想要动点手脚是太容易了。 韩轩阳就是不明白，管嘉林真的会做这种傻事吗？明明家里人都在想办法把他送出国外，让他重获自由，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枪杀了殷秀成，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也许，管雪竹藏手枪，只是一时调皮，或者另有用途？ 他不知道在自己都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该不该去告诉殷秀成，让他提防暗算。人家会不会相信，会不会觉得他在危言耸听，甚至多心怀疑韩家又有什么阴谋？ 易楠见他一天都这么不安，就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不要管别人怎么看。 韩轩阳看了看时间，管嘉林和管秀容去军区医院是偷偷摸摸的，就是韩将军靠着老脸，让监狱派出士兵，加上自己的手下，一起监管着，趁着晚上去做鉴定。现在这个时间，大概他们也就是刚刚出发，所以韩轩阳决定还是去找赵丽芳，让她带自己去见殷秀成，把这件事情如实相告。至于殷秀成信不信，那他就不管了。 他生怕时间来不及，说话速度加快，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倒了出来。段海平听了之后，看他的眼神也变了。韩家居然还能有这样善良正直的孩子？ 看着赵丽芳着急的脸色，段海平对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嫂子不用担心，你应该对老大有信心。” 赵丽芳想了想，段海平你说得对，殷秀成那是黑狐，心眼又多又坏，不可能知道了管嘉林来了住院部，却毫无防备吧。 段海平走到办公室门口，回头对他们三个说：“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哪儿都别去。管嘉林他们现在就在三楼尽头的特别病房里，跟殷团长的病房有一段距离。而且，走廊里还有军人看着，不会有什么事儿。” “但是你们千万不要乱跑，万一要是遇到管嘉林……”段海平皱着眉头，“谁也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很可能会威胁到你们的安全。” 赵丽芳连连点头，她当初在H省开会时候摆了管嘉林一道，说不定管嘉林看见她就想起这段仇恨，连殷秀成都忘了，直接就给她一枪，她可就真完了。 而韩轩阳和这个比自己只大了一点的小叔叔之间，更是关系很差。他也不想看见管家母子那丑陋的嘴脸。 所以三个人就都默默地在办公室里坐了下来，看着段海平走了出去。 安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哭声，她喊着说自己崴了脚，让几个警卫员背自己下去到门诊看看。 韩轩阳嗖的一声站了起来：“管雪竹！她这分明是故意要把人调走！”给管嘉林制造机会！他刚向着门口走了两步，赵丽芳就叫他“站住”，让他回来坐着，不要去掺和。 易楠也支持赵丽芳的态度，上去把韩轩阳拉了回来。 “你还真沉得住气！”韩轩阳坐在椅子上，看着赵丽芳，难得地有点抱怨的语气，“那可是你爱人，管嘉林是杀过人的！要是有机会，他可不会手软！” 赵丽芳本来还有点担心，但是听到韩轩阳说管嘉林是杀过人的，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才杀过几个人？跟殷秀成能比吗？”想想老早殷秀成就叮嘱她和家人不要在晚上来医院，赵丽芳几乎能够确定，殷秀成这家伙肯定早就知道了，说不定比韩轩阳知道的还早。再看看段海平刚才沉着的反应，就更确定了。 韩轩阳简直是无语了，赵丽芳对自己爱人的自豪感还真是诡异啊，现在是要比一比他们两个谁杀过的人多吗？ 接下来，就听见几个警卫员真的护着管雪竹下了楼。 没过三分钟，又有人扯着嗓子叫起来：“来人啊，快来救命啊，我妈晕过去了！”这次是管嘉林，说管秀容晕倒了。 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都向着走廊尽头的特别病房涌了过去。 韩轩阳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乱转：“这还要等吗？赵丽芳，你就不怕等会儿后悔？” 似乎是给他的话做注脚，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枪响，整个医院都震惊了。 赵丽芳也猛然站起，握着拳头就往门口跑。易楠伸手抓住了她：“冷静！” “别拦我，我要去看看！”枪都响了，要是真的……赵丽芳理智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心里却一直发慌，生怕有个万一。 易楠抓着她的手腕，注视着赵丽芳的眼睛：“冷静下来，想想你刚才的判断。如果管嘉林得手了，你现在去了也没有办法挽回，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如果管嘉林失败了，说明你爱人早有防备，你最好是等在这里，等局面被控制住了再出去，免得被人狗急跳墙挟持，让他功亏一篑。” 赵丽芳盯着易楠被头发遮住了眼角的眼睛看了一秒钟，不得不承认易楠说得对：“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外面走廊上已经是各种脚步声、喝骂声乱成一团，韩轩阳让易楠和赵丽芳先不要出来，自己出去看看情况。 他小心地打开办公室的门，伸出头望向走廊，看见一群人堵在不远处的一个病房门口，有人抬着担架从病房里出来，担架上白色的被罩床单都被血洇透了，一条缠着白色绷带的左腿从被子下面露出来。 “已经没有心跳了！”一个护士抬起头叫。 “这一枪直接爆头，怎么还能活着？”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语气冰冷。 韩轩阳听见身后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回头一看，房门被打开了更大的角度，赵丽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站在他身后，看着滴血担架，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赵丽芳，你没事吧？”韩轩阳吓了一跳，赵丽芳这样子太可怕了，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易楠伸手去扶赵丽芳的肩膀：“别急，别急，你先靠在我身上休息会儿，然后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丽芳却站得笔直：“那是，殷秀成的病房。”那个病房里只有一个病人！而且那条腿上也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不可能！我不信！”赵丽芳用力咬着嘴唇，已经没有血色的下唇被她咬破，血腥味流入口中。 明明他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会上当！ 一定是这头黑狐狸的阴谋！ 赵丽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推开挡在身前的韩轩阳，一步步地向着迎面过来的担架走了过去。 管嘉林已经被军区医院的值日士兵按在地上，被缴了枪，整个人都跪在病房门口。然而他脸上却满是疯狂的笑意，尤其是当他看见赵丽芳惨白着脸一步步走向滴血担架的时候，更是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赵丽芳，你也在这儿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让你看看殷秀成惨死的样子！” “我一枪轰爆了他的头！你猜猜，现在的殷秀成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是那种一脸假笑目空一切的恶心模样？” 赵丽芳就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叫嚣一样，一步步走到了担架前，挡住了这些医护人员的路。 “你干什么？”走在最前面的护士抬头责问，却被赵丽芳的脸色和表情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我看看他。”赵丽芳神情呆滞，“麻烦你让一让。” 有一个护士认出了赵丽芳：“赵同志啊。”她捅了捅拦着赵丽芳的护士，“你让开，这是殷团长的爱人！” 最前面的护士顿时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您节哀。” 赵丽芳一听，整个脑子就是嗡的一声，周围的声音顿时远离，世界也开始消失…… “嫂子？”段海平从一边跑过来，看见了赵丽芳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大声叫了起来，“嫂子，你怎么了？” 他距离赵丽芳还隔了好几个人，就是想伸手去扶赵丽芳都来不及了。 易楠一直跟在赵丽芳身后，就是防着她承受不了，果然看见这个一直骄傲矜持的女人一下子就向着一边倒了下去。 他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准备接住赵丽芳，眼角却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有人从眼前的病房中跳了出来，一把把他拨到一边，抢先抱住了赵丽芳。 “媳妇儿，媳妇儿，你快醒醒，我没事！”殷秀成一听见段海平扯着嗓子喊“嫂子你怎么了”，就知道赵丽芳一定是跑出了办公室，看见了他不想让她看见的这一幕。 他抱着赵丽芳，一只手在她背心几个穴位用力按摩着，一边在她耳边说：“媳妇儿，我好好的呢！那不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 赵丽芳听见远远的殷秀成的声音，意识慢慢恢复。她用力抬起眼皮，眼前一块块斑点跳动闪烁着，世界慢慢回到了她的身边。 眼前的人脸渐渐清晰，殷秀成熟悉的凤眼正紧张地盯着她。赵丽芳定定地看着他好大会儿，才一巴掌糊到了他脸上：“殷秀成！你好大的能耐啊！”会玩诈死，本事大了是不是？ 赵丽芳刚刚醒来，手上没有力气，拍在殷秀成脸上的一巴掌根本不疼。但是看在周围人的眼里，那也是这位战斗英雄被自己爱人照脸一个耳光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女人打耳光，一个团长大男人，肯定得生气。 韩轩阳和易楠都张了张嘴，想要替赵丽芳解释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殷秀成抓起赵丽芳的手，在自己脸上又是啪啪两下：“媳妇儿不生气啊，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段海平咳咳几声，殷秀成却不理他。让他把赵丽芳看好，他可好，还是让媳妇儿跑出来，就正好看见不能看的这一幕！ 被这对夫妻惊住的医护人员终于回过神来，掀开被子弹打穿、已经和死者头部粘在一起的被子，看着这张血肉模糊一团乱糟的脸，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终于一个护士认出了这个人的衣服：“哦，我记得他！今天上午的一个病人，东北盲流，腿摔断了，被公安送到医院来治疗。他说他爱人是京大大学生，还跟我们吹牛呢。那位公安同志给他垫了医药费，让他在这里住着养病——他怎么跑到殷团长病房里去了？” 殷秀成抱着赵丽芳，头都没抬：“这家伙闲不住，一条腿跳着找人聊天，跑到我屋里，正好我媳妇儿也是京大的，他就跟我吹开了。我嫌他烦，不想搭理他，换了个房间休息，谁知道就正好发生这种事情。” 那边的管嘉林已经惊呆了，殷秀成怎么还活着？他刚才时间太少，直接就冲进了打听好的病房，对着床上蒙头睡觉的人一枪爆头，谁想到这人居然会不是殷秀成！ 他愣了半天，才突然醒悟过来：“殷秀成，你阴我？你早就知道我要来杀你是不是？” 不用殷秀成回答，管嘉林自己就明白了。殷秀成，那是玩情报出身的黑狐，怎么可能这么被动，什么也不知道地等着他下手？殷秀成绝对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换了个替身在房间里，就等着自己杀人，抓自己一个现行！ “好，我技不如人，彻底认栽。”管嘉林回头看按着自己的士兵，“行了，枪你们也收了，放开让我自己走。” 在决定枪杀殷秀成的时候，管嘉林就已经想好去死了。现在，他知道，就算是他亲爹出尽百宝，也保不住他这条命了。到了这个地步，管嘉林反而放松了许多。 “儿子，你为什么要这样？”管秀容从病房里跌跌撞撞地扑了出来，想要靠近却被几个疗养院的护士拦住，只能在不远处跳脚，“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马上就没事了，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就算是在疗养院里，仍旧打扮得十分精致的管秀容，现在涕泪横流，根本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 她刚才听儿子的话装作晕倒，只以为儿子这是让她配合鉴定，没想到却是管嘉林用她吸引看护他们的士兵注意力，趁机从病房跑出去杀殷秀成。 管秀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由就在眼前了，管嘉林却会做出这种自杀一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好好活着？想要弄死殷秀成，以后再找机会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自己亲自上阵？ 管嘉林看了管秀容一眼，神情悲悯：“妈妈，对不起。”辜负了妈妈的期待，他知道妹妹在父亲面前的哭求，全都是因为妈妈在背后指使。 楼梯间走出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韩将军，昔日高大的身躯此刻仿佛缩水了一样，背上竟有些佝偻了。 他脸上身上的精气神，仿佛瞬间熄灭。 “为什么？”韩将军一直走到管嘉林面前，才嘶哑着嗓子问了三个字。 他为了保住妻儿的性命，殚精竭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眼看着就就要成功的时候，儿子自己却做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就算是管嘉林成功杀了殷秀成，他自己也难道一死啊！ 管嘉林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低着头说：“爸爸，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他抬起眼睛看着父亲，“因为我和你一样，只爱过那一个女人。” “放屁！”韩将军从胸腔爆发出一声怒吼，一巴掌就抽在了管嘉林脸上，“就为了那个敌特女人，你犯了多少错误！怎么到现在还是不肯悔改！” “美美不是敌特。”管嘉林的头被抽得向着一边猛然一转，嘴角也渗出血来，但还是语气平静地说，“她只是因为是我的女朋友，所以被殷秀成他们这一系当成了攻击对象而已。” “她爱我，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管嘉林用一根大拇指拭去了嘴角的血丝：“爸爸，你想想，要是妈妈被人诬陷是敌特，被逼得跳水自杀，你会放过那个凶手吗？” 韩将军看着自己眼前的儿子，就像是看见了二三十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也是挺着腰板对自己的父母说：“我和玉兰是包办婚姻，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我只爱秀容一个女人，我要和她共度一生。” 那时候，父亲也是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自己却没有一点后悔，反而觉得这样才更加证明他对爱情的坚定。 “你……真是没有救了……”韩将军喃喃说着，眼中满是失望，他一直把这个儿子当成继承人培养，谁知道竟然养成了这个样子。他却不知道，他此刻眼中的失望，和数十年前自己父亲眼中的失望，几乎一模一样。 管秀容尖叫一声：“那个什么美娜，就是个骗子！她当初有个男朋友，还是个外国人，我碰见过两次，跟你说了你为什么不相信？她就是看中了你的身份，想要攀上高枝，你明白吗？” “妈，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美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管嘉林不悦地回头盯着管秀容，“美美说了，那个外国人在追求她，但是她没有答应，因为她只爱我一个！” “呸！脚踏两只船，喜新厌旧的，能是什么好姑娘？”管秀容一心想要让儿子从对姜美娜的沉迷中醒过来，不要做这种寻死的傻事，所以着力贬低姜美娜。 管嘉林有点生气了：“既然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嫁给爸爸？他可不仅仅是脚踏两只船喜新厌旧那么简单，他还早就有老婆孩子了呢！” 韩将军气得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你个小王八蛋，是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管秀容在那边哭：“儿子，你别犯傻了，快点向殷团长认错，让他原谅你好吗？”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乞求殷秀成的原谅，只要殷秀成这边不追究，管嘉林就有希望保住性命。 管嘉林怎么可能这么做？他冷笑起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求他。”管嘉林看着把赵丽芳拥在怀中安慰的殷秀成，目光中是彻骨的仇恨，“像他这样阴险恶毒自私的小人，为了利益之争，竟然诬陷无辜的美美是敌特，逼得她跳水证实自己的清白。” “那个时候，我难道没有跪地求他？可是他却丝毫不曾有一点点恻隐之心。” “妈妈，你知道吗？我听人说了，殷秀成早就抓住了美美，还对美美凌虐拷打，美美受了很多苦，却死都不肯承认她是敌特，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中！”管嘉林指着殷秀成，神情激动，嘶吼着叫喊着，“她是为了保护我！她平时那么娇气，手指头破了都要跟我撒娇的人，竟然硬是撑着也不肯诬陷我，死也不肯跟他妥协！” 韩将军和管秀容都惊呆了，看着殷秀成。殷秀成也给他们一个冷笑：“管嘉林是真的精神有问题了吧？这样的谎言都能说出口？我抓到了敌特，会没有记录？我干嘛要私下杀了她，把我自己的功劳变成了罪证，我傻吗？” 管嘉林大声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吗？我在监狱里，可是见到了很多你的老朋友，他们把你的很多事情都告诉我了，就包括你杀害美美的事情！可惜的是，我没有办法杀了你！” 看着殷秀成毫不在意的表情，韩将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谁跟你说的？” “和殷秀成一起在特殊部队工作过的一个老情报！” “是不是外号君子，一脸正气、四十来岁的那个？”韩将军的表情越发狰狞了。 管嘉林连忙点头：“对，就是他。你也知道他？” 韩将军一脚踹过去，把管嘉林踢得在地上滚了老远：“你这个蠢货！君子霍如的话，你也敢信？他撒谎骗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真是坑死老子了！” 霍如是殷秀成的前辈，但是他大概是做情报这一行做多了，养成了一个怪毛病，那就是喜欢编造谎言，而且以谎言逼真、将人骗得深信不疑，被他任意摆布为乐趣。开始的时候还好，虽然是怪癖，却无伤大雅，但是后来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终于因为这个怪癖在前线情报工作上犯了大错，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经过审查，霍如被判入狱终身监禁，而管嘉林被送进的，就是这个监狱。 韩将军可以想象，霍如是如何一点点接近管嘉林这个新人套话，然后编造了姜美娜被管嘉林连累、被殷秀成抓起来拷打致死的故事，同时，他还会煽风点火，让管嘉林本来就偏激的情绪更加向着极端发展，产生不顾一切杀死殷秀成的念头。 难怪管嘉林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完了……”韩将军的腰彻底弯了下去。不仅管嘉林完了，他也完了。所谓的韩家，以后在京城就彻底消失了。 一个护士从人群背后探出头来，大眼睛一转，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管嘉林父子吸引，连忙沿着墙向楼梯溜去。 管嘉林看见了她的眼睛，不由叫出了声：“美美！”就算是她戴着口罩，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护士的背影一颤，却根本没有停步，飞快地消失在了楼梯间。这个背影，这个步姿，他更不会认错！ 管嘉林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她好好地活着，却不愿见他。她藏在一边窥视，看着他为了她做出这种自杀一般的傻事，却连出来跟他说一句话都不乐意。 很多以前被忽略的细节，他不肯相信的东西，现在全都浮现在脑海中，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向前一步，抱住了韩将军。韩将军心中萌生一丝感动，却感觉到自己腰间的佩枪被一把抽出！ 韩将军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管嘉林用枪管顶住自己的太阳穴，对着韩将军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对不起。”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第112章 管嘉林早就知道，就算是自己杀了殷秀成，也逃不过一死。但是对他来说，接下来的人生活着又比死好多少呢？ 被父亲送到国外去，到人生地不熟的资本主义世界里，做一个没有根没有归属的漂泊游子，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家乡？ 失去了他爱着的姑娘，他已经失去了半个世界，如果再离开自己的祖国，他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这比死更可怕。 反倒是杀了殷秀成，杀了这个毁了他一生的罪魁祸首后，安然死于枪下，才是管嘉林更想要的结局。 所以管嘉林根本不怕死，甚至觉得死亡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一种释然。 可是这个时侯，他用枪顶着自己的头，心情却完全不是之前自己想象的样子。不是释然，不是自我选择的满足，而是一种荒谬，一种死寂。以前的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那种痛入骨髓的火焰时时刻刻灼烤着他，让他在每个夜晚无法入眠。那时候他的心虽然满是荆棘，却也充满了黑暗的生机。 然而这一切瞬间凋零，只因为那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曾经那么爱她，也以为她同样爱他。但是现在看来，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姜美娜没有死，他的所有行为都成了一个笑话。他曾经是父亲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曾经是被无数人仰望的存在，但是却被一个敌特，把这一切都给毁了。就连安静满足的去死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他现在都能想到，那些人会怎么嘲笑讽刺他的父母。他使他们蒙羞。 管嘉林的手指熟练地打开了保险栓，嘴角竟然浮上了一个难以描述的笑容。他低声对自己说：“该结束了。” 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四周，所有的人都是一脸厌恶，只有自己的亲人才在真正为他悲伤痛苦。 父亲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老态毕现，这个时侯的父亲，不再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中的痛，和每一个痛心疾首的父亲没有任何区别。母亲更是不停悲号踊跳，伸着胳膊想要来够自己。她是最讲究仪态的女人，此刻却完全不顾自己的仪容。 他也不想让他们这么难过，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管嘉林扣动扳机，一声枪响，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刚刚从楼梯间被警卫员扶着走上来的管雪竹，看见的就是哥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开枪打爆了自己头颅的一幕。 管雪竹疯狂尖叫起来，被警卫员一掌砍晕过去。而管秀容直接就背过了气。 一切说起来似乎漫长，但实际上却也不过是数十秒的时间。管嘉林竟然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自杀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全都愣住了。 韩将军木然站在原地，他这辈子杀了那么多人，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看见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他抹了抹脸，无力地对着身后招手，警卫员们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收拾现场。 殷秀成早就在看见管嘉林扣动扳机的瞬间捂住了赵丽芳的眼睛，半推半抱地把她带回了他刚才藏身的病房里。 段海平看了看神情呆滞反应不过来的韩轩阳和易楠，一手一个把他们俩也推了进去。 赵丽芳虽然没有看见最后的一幕，却听见了枪声，女人的尖叫和周围众人瞬间安静的反应，都告诉了她结局。 “他，管嘉林他真的……”赵丽芳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管嘉林那种人会自杀。在原著里，管嘉林可是做了不少坏事，他偏激执着，但是又有强大的靠山，很让男女主头疼。直到殷秀成设下圈套，用自己当诱饵，让管嘉林当着大家的面持枪对着殷秀成的头，早就安排好的狙击手才有机会将管嘉林一枪爆头。 这样蹦跶劲头十足的反派，怎么会这么早领盒饭，而且还是自杀呢？ “别提他了。”殷秀成握了握她的手，仔细看着她的瞳孔，确定她没有像上次在后山村水渠边上被吓坏之后，才站直了身体。 段海平和韩易二人站在病房门口，殷秀成已经听段海平说了，韩轩阳赶来，是想要提醒他，管嘉林可能要找机会对他下手。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情，他领了。 “谢谢你，韩轩阳同志。”殷秀成道谢的声音唤回了韩轩阳的神智，他面色还是有些发白，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有人死亡，而且是自己熟悉的人，死亡方式又这么具有冲击力。 殷秀成接着向易楠道谢，因为当初赵丽芳被潘盈和卢月娥设计攻击时，易楠及时去把林大新叫来的事情。 “回头我请你们班所有同学吃饭，谢谢你们对丽芳的帮助和支持。”这是发自殷秀成内心的话，他后来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真是无比后怕。要是赵丽芳自己胆怯一分，要是他们班同学没有对她全心信赖，要是跑去叫人的男生办事不靠谱……但凡有一点意外，赵丽芳都可能要吃眼前亏。 易楠挤出笑容：“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这是应该做的。” 赵丽芳也慢慢回过神来，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再想想刚才殷秀成的种种反应，以及原著中管嘉林的死，某些想法也慢慢浮上了心头。 “天不早了，既然殷团长没事，那我们也该走了。”韩轩阳有些心神不定，拉着易楠向殷秀成和赵丽芳告别。 殷秀成挽留他们再坐一会儿：“你这会儿出去，很可能会和韩老爷子他们碰到一起，被他们发现你来跟我通风报信，他们的怒火全都要撒在你身上。”尤其是管秀容和管雪竹母女，本来就对原配一系十分敌视，绝对会把事情阴谋化，指责韩轩阳勾结外人谋害管嘉林。说不定到时候韩将军也会对他施加惩罚。 韩轩阳苦笑了一声：“那样也好。” 他宁愿他们都把仇恨和目光倾泻在他的身上，也不想他们还继续跟殷秀成过不去，弄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倒不是他有多么高尚的胸怀，而是觉得韩家已经不是殷秀成的对手，再这样下去，怕爷爷连身后清名都留不下来了。 管秀容母女也许看不出来，可是韩轩阳却就在殷秀成这边，他很清楚地看到，殷秀成就是从那间私人的病房隔壁房间里冲出来的。他之前猜测殷秀成早就知道了管嘉林的计划，确实没猜错。 所以那个被管嘉林错杀的男人，根本也不是巧合。 殷秀成早就设下了陷阱，就等着管嘉林跳进来，也许主要目标还不是管嘉林？如果韩将军不知道死的不是殷秀成，觉得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再想着用什么利益交换的办法保住管嘉林，说不定掉下陷阱的就是韩将军这头大老虎了…… 有些事情，如果不想也就算了，一旦仔细想去，就会让人不禁毛发倒竖，满心惊恐。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话，恐怕殷秀成从一回来京城，就已经开始设陷阱了。他为什么这么针对韩家，不就是因为管秀容母子仗着爷爷的权势肆无忌惮吗？所以只有将爷爷这个靠山扳倒，才能真正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要是管秀容她们母女还不明白，或者还是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仍旧要跟殷秀成过不去的话，韩轩阳觉得，韩家覆灭之期就不远了。 所以，他宁愿管秀容母女把仇恨转嫁到他的头上，毕竟是他们内部的矛盾，爷爷不会坐视不管，也不会弄出太严重的后果。 想到这里，韩轩阳对着殷秀成深深鞠了一躬。 “殷团长，非常抱歉，我们一家给你造成了很多麻烦，带来了不少伤害。我不敢请你原谅，只想向你表达自己发自内心的歉意。我现在只是一个学生，但是如果以后我有了一点能力，能够帮到你的话，请你一定告诉我，给我一个弥补赎罪的机会。” 殷秀成先还只是微笑，直到韩轩阳非常认真地把话说完，他的眼神才有了一点变化。韩家，还是有人的。如果韩轩阳真的是这么想的，也能这么做的话，他也不见得非要把韩家赶尽杀绝。 不过这一切，还有待时间检验。 “这和你没有关系。”殷秀成非常客观地说，“你是你，管嘉林是管嘉林，韩家是韩家，我分得很清楚。”当然，如果韩轩阳站不稳立场，那他也会随时翻脸。 韩轩阳笑容苦涩：“谢谢你的宽容大度，但是我说的话，一直有效。” 段海平从窗口转过头，对殷秀成比了一个手势。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殷秀成夫妻把韩易二人送到病房门口，赵丽芳再次谢了谢他们，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赵丽芳坐在沙发上，看着崔立军兴致勃勃地进来：“老大，疯狗死了，老虎快倒了，还捕到一条小鱼！总算是收获不错！” 赵丽芳看了殷秀成一眼。 “行了，现在我不管你们这一摊了，你带着你的鱼回去干活去吧。”殷秀成把崔立军和段海平都轰了出去，回头坐在了赵丽芳身边，“媳妇儿，你没事吧？” 他可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好久都没有晚上来过医院的赵丽芳竟然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正好是这个关键时候。 上次在后山村赵丽芳被吓得几乎丢了魂的样子，殷秀成印象深刻。所以崔立军那些埋伏在医院各角落的手下一发出消息，他就让段海平下去把赵丽芳带了上来，让段海平把她安排好，千万不要让她碰见了管嘉林这条疯狗，更不要让她看见那些不该看的血腥场景。 结果呢，天算不如人算……管嘉林这个疯子，居然真的二话不说就开枪杀人，偏偏还被媳妇儿看见了。段海平那一嗓子，真是把殷秀成这个做高危任务都沉着淡定的人给吓得心肝都颤了，什么诈死等韩老头跳坑的念头，都被他扔到脑后，直接冲了出来把赵丽芳给抱住了。 你说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 赵丽芳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后，刚才心里还残存的一点畏惧全都没有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不准备解释解释？”现在一切也算是尘埃落定，赵丽芳踢了踢殷秀成仍旧裹着厚厚纱布的腿。之前她被担架上的死人吸引了注意力，一下子晕了过去，只记得一个黑影冲过来抱住了自己。后来她清醒过来，仔细回想，殷秀成那种动作和反应，哪里是个腿断了的人？ 刚才他还在韩轩阳和易楠面前装伤员，走路都不敢用左腿发力的样子还挺逼真的，可是这房间里根本连个拐杖都没有！他刚才是怎么一个人从病床上跳下来冲出门，还能抢在就站在赵丽芳身边的易楠前面接住她的？ 殷秀成也不诧异被赵丽芳发现这一点，他露出了一脸不解的表情：“是啊，这次真是奇怪了，我的腿恢复得特别快，就连段海平也说不可思议。我受过这么多次伤，从来没有哪次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过。” “而且，我身上的伤疤都淡了很多。” 说着，他还把衣服解开，让赵丽芳看他胸口潘盛那枪留下的疤痕：“你看，是不是都快没有了？” 赵丽芳身体一僵，还都是她的锅吗？ 那次给殷秀成修复旧伤，她几乎是每天晚上都用灵水按摩这个伤口，所以在成功修复心脏周围血管的同时，必不可少地就把这个疤痕也给修复了…… 看着赵丽芳的反应，殷秀成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抓着赵丽芳的手往自己的疤痕上放：“一定是媳妇儿你那时候天天亲它摸它才会这样，要不再来一下？” 赵丽芳瞪了他一眼，不过对眼前这可爱的八块小腹肌还是有点垂涎欲滴，忍不住捏了几把。 殷秀成回到京城都一个月了，天天看着媳妇儿在自己眼前晃，顶多摸摸小手碰碰小嘴，但是害怕媳妇儿发现自己从开始腿就没断，愣是憋着不敢做坏事，整个人都快憋得自燃了。这会儿看着媳妇儿小脸微红，眼神含羞地关爱小腹肌，肚子里的小火苗立刻冲天而起，化作了漫天火焰。 赵丽芳被殷秀成压在床上，非要她检查一下他的腿恢复情况。大腿小腿都要检查，检查完了还要实践——殷秀成跪在赵丽芳身后，让她体会自己的恢复情况，叼着她的耳朵声音暗哑地说：“组织都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实践怎么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赵丽芳实践检查后的结论就是，她比殷秀成差远了。她抱着殷秀成的脖子告诉他：“坏人，人家腿都软了。”结果坏人就是坏人，不但不同情，反而更加得意地用行动证明，坏人不是谁都能当的，必须有充沛的精力和体力。 收拾好头发衣服和床铺，殷秀成打开门没多久，段海平就来了。赵丽芳总有一种段海平已经知道他们两个刚才干了什么的感觉…… 时间不早了，殷秀成现在也算是和韩将军这一系撕破了脸，他不放心赵丽芳一个人回去，就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大院。 从医院走到军区大院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公交车已经停了，两个人走在人行道的树影里。 殷秀成终于承认，他从开始就没有断腿，徐长辉对赵丽芳说的话，是他们统一好的口径。之所以要骗人说他腿断了，就是为了给管嘉林制造机会。 如果殷秀成腿没断，管嘉林再狂妄也不会觉得他有那个本事当面枪杀殷秀成，他自己都知道，他根本近不了身就会被殷秀成制服。而且，只有殷秀成腿断了，才有理由不住在军区大院里，而是在防卫相对放松的军区医院中住院，才能给管嘉林提供对他下手的机会。 要是殷秀成在军区大院里，管嘉林怎么也不敢动手。敢在军区大院开枪杀人的人，绝对会被所有军人和首长都当成共同的敌人，全体按死，家属都会被一起厌恶针对。 殷秀成在战争开始之后，才从林大新那里接到了消息，知道了赵丽芳差点被人诬陷赶出京大的事情。当时他就对整个韩家都起了杀心。 管嘉林和管秀容不过是两个无能小人，他们之所以能够一再挑衅陷害殷秀成，对付赵丽芳，不过是因为他们有韩家这个靠山。殷秀成已经把管嘉林的死罪都敲定了，结果还能被韩将军扳回。而管秀容还敢继续去对他媳妇儿下手，不都是因为仗着他们背后的势力吗？ 殷秀成不想再浪费时间跟管秀容母子来回斗法，他想要一劳永逸，彻底扳倒他们身后的靠山。 徐长辉也同意了他的这个提议。一则是韩家的做法确实太恶心人了，明知道殷秀成和赵丽芳是谁的人，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一系放在眼里；二则是把这座大山推倒，又有新的空白区域腾出来，能够壮大己方力量。 于是，徐长辉动用手段，把管嘉林安排在了霍如的房间里，然后稍微给霍如传了个消息。在监狱里已经很久不能施展技巧的霍如，根本不需要什么鼓动，就开始不动声色地忽悠管嘉林，把本来就已经十分偏激的管嘉林煽动得更加疯狂，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了殷秀成才算是人生无憾。 管秀容住在疗养院里，那边的人手只是随口一提，说罪犯如果被医院鉴定精神有问题，就可以申请出外就医，免去了在监牢里受折磨的痛苦。管秀容果然就把这个办法放在了心里，让管雪竹却求韩老爷子运作。 殷秀成调动人手，监视着管雪竹的一举一动，所以这些事情根本都是按照他的剧本在一步步上演。 殷秀成的计划是，给管嘉林制造机会，让他闯进病房，在他持枪行凶时被抓个现行。殷秀成藏在隔壁病房里，等着韩老爷子给管嘉林出头——他既然已经一次次庇护管嘉林，这一次就也同样不会看着管嘉林去死。 但是背后交易和公然包庇，性质可是大不相同的。 殷秀成等的就是当场抓住韩老爷子包庇管嘉林的罪状，直接把他最后一层皮给扒干净，让他的政治生命彻底终结。大树倒了，树上栖息的猢狲离灭亡之日也就不远了。 “我也没想到，管嘉林会那么恨我，进了病房连看都不看，直接一枪隔着被子爆头。”殷秀成害怕赵丽芳生气，小心地解释。 赵丽芳看了他一眼，这话他也说得出口？要是连这种可能都没想过的话，那他还配叫黑狐？ “死的是谁？” “就是你上次让林大新去看的那个盲流，叫什么冉大军的那个。”殷秀成说，“他见了林大新就跑，结果把腿摔断了。林大新也没办法不管他，只好找段海平帮忙，先把他安排在军区医院，自己掏腰包帮他垫付了医疗费用。” “他听说我媳妇儿也是京大的，非要来缠着我聊天。我听不惯他吹牛，就到隔壁去睡……”殷秀成搂住了赵丽芳的肩膀，“算了，不找理由了，这事儿是我的责任。他虽然讨厌，但是罪不至死。我当时想找个替身，但是不敢动用官方渠道，怕留下痕迹，正好他凑过来……责任在我。” “回头韩家应该会有赔偿，到时候我也给他出一笔赔偿费，让他的孩子能够在京城好好生活读书。” 赵丽芳看了殷秀成一眼：“我发现你们这些人，都有同样的问题。” “什么？” “因为握有强大的力量，具有超越法律的能力，所以失去了敬畏之心，将自己的意志当成了主宰世界的标准。”赵丽芳目光泠然，却看得殷秀成冷汗涔涔，“如果这样下去，你就是未来的韩将军。” 殷秀成在原著会成为大反派不是没有理由的，他长期从事特殊任务，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对于法律和人性的看法和普通人大不相同，所以做事的手法就经常会戴着黑色灰色的痕迹。 赵丽芳不希望他继续这样下去，所以用他现在最敌视的韩将军做例子警醒他。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殷秀成一天比一天位高权重，心底的野兽也迟早会冲破牢笼，成为和韩将军一样让人厌恶的存在。 这世界上一个令人扼腕的悲剧不就是，勇者打败了恶龙，成为人人爱戴的英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一点点变成了恶龙，让人们期待着新的勇者出现解救他们吗？ 殷秀成突然停下了脚步，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媳妇儿，我错了。” 他是真的发现自己过去职业留下的后遗症了。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军人，却还是没有彻底改掉当初特殊部队的作风。如果这样下去，就如媳妇儿所说的那样，他有一天也会成为让人们厌憎的权贵。 这和他当初参军时候的初衷、和他在冒死执行任务时候心底坚持的爱国之情，是背道而驰的。 难怪那位前辈曾经说，做他们这一行的，心里一定要有底线，否则迟早会犯下大错。果然，只是一不小心，他就已经在危险边缘漫步了。 “媳妇儿，谢谢你提醒我，我一定会牢记今天这个教训，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殷秀成放开了赵丽芳，望着她的眼睛发誓。 赵丽芳看他是真的接受了自己的劝告，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媳妇儿，碰见你真是我的幸运。一定是我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老天爷才会派你来陪着我，监督我，帮助我。” 赵丽芳被各种不要钱的彩虹屁包围轰炸了一路，本来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愣是走了快四十分钟。因为辛苦创作的殷秀成觉得，自己也应该象征性地收点稿酬。 殷秀成把赵丽芳送到军区大院门口，看着她走了进去，才扭头回医院。事情了了，没问题的话，就赶快办了出院手续，回去家里抱着媳妇儿睡多好。 说是这么说，但是真的办了出院手续后，殷秀成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和赵丽芳一起去茅爱红租住的房子那里，把冉大军出事的情况告诉了茅爱红。 因为其中内情不适合全盘托出，所以当殷秀成向茅爱红道歉，并且拿出五百块作为赔偿时，茅爱红完全不能接受。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来帮我才会引起的，如果要分责任，我也有责任。”茅爱红坚持不收钱，最后赵丽芳说这就当是借给她的钱，让她们母女改善生活，让翠翠能顺利上学读书，等到以后茅爱红工作了再还她都可以，茅爱红才收下了两百块。 “以前借的钱还没还，按说我不应该再要。”茅爱红很不好意思，但是养一个孩子真的很难，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上学，就更难了。 让院子里的大嫂看孩子，一个月也要给两块钱。孩子吃喝穿衣，以后上学读书，都是钱。茅爱红家里是京城的，可是父母在她插队时去世，兄嫂生怕她回来分房子要遗产，根本就不愿意和她有任何关系，茅爱红正发愁呢。在生活面前，自尊心也不得不向现实让步。 殷秀成出去的时候，茅爱红还偷偷跟赵丽芳说：“其实，那个畜生死了，我一点儿都不难过，甚至还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要是我有钱，还恨不得给你们一百块来感谢你们呢。” 她一个京城知青，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勤快不勤快、喜欢喝酒家暴的当地农村男人？这其中的经历，茅爱红都没有办法开口。她早在心里无数次想要杀了这个畜生，只是觉得自己把这条命赔给他不划算，后来又有了翠翠，才不得不忍到了现在。 冉大军在村里就是个二流子，家里早就没有了人，现在也只有和他是事实夫妻关系的茅爱红和翠翠是他的直系亲人了。所以关于他的后事，处理得十分简单，只是通知了一下大队就完了。 韩家也根本没把赔偿的事儿放在眼里，按照要求赔了五百块钱。茅爱红听赵丽芳说了，那个凶手是个纨绔子弟，因为被家人惯坏了，做过不少坏事，这次事情大了吓得自杀了。所以这样的赔偿，她根本没有必要推辞。 有了这两笔钱，茅爱红和女儿的生活压力顿时小了很多。 五一前夕，殷秀成参加了表彰大会，作为头等功臣，站在一众被表彰的指战员之首，照片登上了报纸头条，还上了当天的《新闻联播》。新闻里给了殷秀成一个正面的采访镜头，他在镜头中神情刚毅，眼神坚定：“我是一名战士，祖国需要我的时候，什么都不能阻挡我的脚步！” 赵丽芳走在京大校园里，中午的广播里都能听见这条新闻，听见殷秀成用坚定勇悍的声音，宣告着一个战士对于祖国的热爱和忠诚。这家伙，真的在改变自己的形象，想要从温和心机的特务，改成刚毅忠贞的战士啊。 只要殷秀成不再做那些擦边的事情，赵丽芳也不会干涉他对于自己未来的规划。 五一时候，京大校园最热闹的不是各种演出，而是刚刚从前线凯旋而归的战斗英雄们的报告会。女大学生们挥动着花环，向着主席台上的年轻战士们热情欢呼，比后世很多粉丝都更加狂热。据说那些战士们走的时候，被很多女大学生追着送情书…… 殷秀成却和赵丽芳坐在台下，看着那些年轻稚气的战士脸庞，眼神坚定，嘴角含笑。他现在就在揣摩学习这种表情和眼神，这样才能树立自己正面光辉的形象。媳妇儿说了，那些越线的、擦边的事情不能做，这种技巧和手段，却不在禁止之列对不对？ 赵丽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写完了《海棠树下的重逢》，然后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修改，才把稿子拿给她认识的出版社编辑看。 这位编辑是京大毕业的学长，也是《五星公社的社员们》这本书单行本的负责编辑。他看了稿子之后，立刻向上级申请，很快就得到了批准，签订合同准备出版。 现在的赵丽芳是知名作家，稿酬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能比了。这次出版社给的价格是千字18元，然后加上印数稿酬，即万册之下，抽取百分之八的稿酬。总共九万八千字的书稿，一共是一千九百零伍元。 编辑一边给她计算，一边跟她开玩笑：“学妹你这是没赶上好时候，刚刚建国时，就你这水平，两本书就能买个大院子。” 稿酬低是之前运动留下的历史问题，再过一两年，国家就会出台政策，提高稿酬，那也是八十年代文学热现象出现的一个原因。 但是在这个时代，写一本书拿将近两千块钱，也已经是很高的收入了。赵丽芳现在并不缺钱，所以对此已经比较满足。相对于赚钱来说，写作给她带来的成就感更加重要。 殷秀成的调令也下来了，他留在京城，担任京城警备团团长，军衔提升为大校。 京城警备团，名义上是团级，实际上却比一般的团级单位要高上大半级，因为他们是担任中央首长保卫任务的精锐部队，从成员到装备到实力，都比普通军队要更加突出优秀。殷秀成以前就瞄准了这个职务，这次经过多方博弈后，终于凭借刚刚出炉的军功，抢到了这个位置。 和他的春风得意相比，韩家就是一片凄风苦雨。 管秀容受不了儿子在自己眼前饮弹自尽的打击，精神真的出了问题。她的记忆停留在管嘉林十二岁之前，每天都觉得管嘉林就在身边，每天自言自语地和空气交谈。 但是过上几天，她总有清醒的时刻，就会发疯一样地大叫大嚷摔东西，凄厉地呼喊着管嘉林的名字，有时候还大骂韩将军无能，情绪非常激动。疗养院的护士不得不对她采取强制措施，让她冷静下来。 次数一多，疗养院也委婉地跟韩将军提议，建议他把管秀容送去专门的精神医院或者疗养院。 韩将军自己正承受着一系列的攻击，他虽然没有如殷秀成所料那样当众包庇管嘉林，但是他在背地里给两个叛国的家属办理精神鉴定手续，试图造假想要借此逃脱法律制裁，把他们送到外国享受自由的行为，还是被传了出去。很多人说管嘉林丧心病狂，枪杀无辜病人，就是因为韩将军一再包庇他！ 各方积怨发作，韩将军彻底失去了权力。如果不是顾念着他当初的功绩，说不定他的军衔都要被降了。 管雪竹还在上高中，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却经历了这样的家庭变化，整个人都变得暴躁起来，根本没有心思看书。 一想起哥哥自杀的那一幕，她的心里就痛苦万分。 她背着书包回到家里，正好看见韩轩阳从楼里走出来，顿时就拉下了脸：“哼，胳膊往外拐的白眼狼，还有脸留在家里！” 韩轩阳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请问你贵姓？” 管雪竹吃了一惊，以前她怎么找事，韩轩阳这个侄子都只是把她当成空气一样忽视过去，怎么今天却开始还嘴了？惊讶之后就是愤怒。她就知道，韩轩阳他们一家人都恨不得他们出事，以前还要装好人装清高，现在看见哥哥死了妈妈病了，爸爸也没有精力了，他们就露出了真面目了！ 韩轩阳这句话，不就是说她姓管，根本不是韩家人，没有资格管韩家的事儿，更没有资格留在韩家吗？他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她从韩家赶出去！真是狠毒！ 韩轩阳抬腿迈上二八自行车，感受到背后管雪竹仿佛要穿透自己身体的仇恨目光，毫不在意地骑车出了门。管雪竹恨他最好，总比去恨殷秀成安全一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第113章 殷秀成换了新工作后，回家的时间就十分规律了。部队给他配了车，开车的还是原来的勤务员小秦。 赵丽芳也彻底办理了走读手续，早上上课正好蹭着殷秀成的车到京大门口，下午放学有早有晚，殷秀成的时间也未必就一定准点，所以她就自己坐公交车回家。晚上跟四个小孩在家里一起学习。 小秦一直跟着殷秀成从京城去到南方，这次还在战斗中立了三等功。战争结束后，殷秀成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让他回老家看望父母，这几天刚回来。 殷秀成问小秦是否要到下面做个班长，小秦却坚持要继续跟着他，于是他就正式成了殷秀成的警卫员。 赵丽芳看见小秦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现在这个头发剃得露出头皮、目光锐利、一身硬汉气息的年轻人，和当初去接站的娃娃脸小兵，简直是判若两人。 走读之后，赵丽芳回312的时间就很少了，也只有通过何玲玲和曹晓燕的描述，才知道宿舍里大家的各种动态。 其中何玲玲和曹晓燕说的最多的，还是蔡敏。 蔡敏和那个伊万在连续通信一个月之后，终于开始约会了。五月里，伊万开着伏尔加小轿车，在宿舍楼下抱着一束鲜花等待蔡敏的一幕，让京大女生热议了好长一段时间。 何玲玲说，蔡敏现在越来越自信越来越美丽。伊万说，他就爱蔡敏小麦色的皮肤，浓黑的眉毛和乌亮的眼睛，仿佛有星辰在闪烁……何玲玲一边说，一边做着从胳膊上拨拉鸡皮疙瘩的动作，逗得曹晓燕和赵丽芳都一起笑。 现在基本上每到周末，伊万就会来学校接蔡敏，两个人出去看电影、听音乐，有时候就是在街头一起散步。到了晚上熄灯前，伊万就会把她送回宿舍，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走进宿舍，直到蔡敏在窗前对他摆手，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曹晓燕也补充说，经常看见蔡敏在床上沉思，眼神悠远，手里拿着的就是伊万送给她的一个天使雕像。看来蔡敏是真的要谈对象了。 虽然三个人不免会八卦一下这个对象的特殊之处，但是也就仅仅只是八卦而已。蔡敏已经是成年人了，经历了插队和高考这样的人生大事，难道还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生活吗？ 六月份又到了，二年级最后的期末考试逼近，赵丽芳也把主要精力放在写课程论文和复习备考上。 学期一结束，赵丽芳就开始捋袖子——装修她的四合院啦！ 赵丽芳负责设计绘图，把自己想要的效果用最直观的方法呈现出来，殷秀成负责找人干活，他认识部队里的工事专业人员。这年头，想要找专门设计师和装修队，还不太容易，部队的至少水平和态度都值得信赖。 宣纸上，笔尖洇出深深浅浅的灰蓝砖墙，勾出沉稳的黑色瓦片，近处瓦片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大门上的朱漆飞檐青砖斗拱，配上中国红大门、黄铜兽鼻门环，一个富有古典韵味的四合院外观就出来了。 影壁墙的造型，地面水磨石的拼接图案，月亮门内外的花圃，从门后探出一枝疏影的花树，中国红色的窗棂图案，所有赵丽芳喜欢的细节，她都细细绘制在画卷里，希望能够将它们一一重现，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现在装修很多都是自己打家具，赵丽芳就把自己想要的定制家具也画了出来，比如衣帽间、大书房、各种中式风格的柜子等等，又画了一叠纸。 除了这些外表的美化，不能忽视的还有那些看不见却影响着生活体验的地下工程。 四合院的地下排水系统、供暖系统——目前暂时还不能接入政府提供的暖气，赵丽芳想要采取古代地龙火墙热炕的办法，在冬天保证温度，提高生活质量。还有厨房和厕所，更是要仔细规划。 四合院西北角有个夹道，赵丽芳想要把这里改成男女厕所，没有马桶，但是可以使用冲水系统，保持卫生。 这些专业的东西，赵丽芳不会画，只能用文字记述下来。 等她把自己想要的内容都弄好，给殷秀成看的就是厚厚一叠。殷秀成笑着看了她一眼，用了快一个星期才把装修要求写完，可见她对这个四合院的爱重。明明一本书她也不过只用一个月就完成了。 赵丽芳画画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都会在一边围观，有时候还会提出各种自己的要求。因为赵丽芳自己已经画了一个四合院的平面图，一家人也都已经划分好了各自的房间，所以都能指着平面图比划。开始的时候赵丽芳还认真听，后来发现众口难调，才把他们这些添乱的都给赶走了。 殷秀成倒是没有提什么意见，他只觉得一定要把那株西府海棠养好了。 以前，殷秀成觉得赵丽芳像只从山林中走出来的山猫、狐狸，是一个狡黠却纯真的小妖精。可是现在，殷秀成越来越觉得自己媳妇儿如果真是精怪的话，恐怕应该是一种花树，沉静而明艳，娇嫩却柔韧。 也许这株明明已经濒死却又重新绽放生机的海棠，就是媳妇儿的同类呢？同样遭遇的，不还有南和县城院子里那棵石榴树吗？ 虽然看见过赵丽芳画这些效果图，但是那时候看的都是不完整的，现在展开画纸，看见正面、侧面、总体外观、各处细节的图，殷秀成还是忍不住赞叹。要是真的能装修成这个效果，那简直跟住在桃源仙境差不多了。 第二天，殷秀成就请了那两位战友来家里吃饭，请他们帮忙找人拉起队伍装修。 这两位是当初殷秀成在部队里认识的，不过年龄都比殷秀成大，军衔职务却低，如今已经是面临转业的关头。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夸赞赵丽芳这图画的漂亮。但是喝着喝着，就开始叹气，担心自己的未来。 按照他们的情况，转业一般就是去国企当干部。干部说起来不错，但是对他们这些当了一辈子兵的人来说，天花板就太低了，基本上也就升不了几级，等于养老。 现在京城出去插队的知青基本上都回来了，工作岗位少，等着干活的人多，大街上蹬三轮车的、扛活的、修自行车的、卖小吃的……各种行业都有人做，人家还想去国企端铁饭碗呢。可是他们心里却总觉得若有所失，这大概就是部队的魅力吧。 这两位人都踏实能干，接了活之后，带了几个手下当大师傅，然后再去外面拉队伍当小工。正如他们所说，街边上等着找活的年轻人多的是，一声吆喝跟着走，到院子里筛沙和泥挖土砌墙，不少手艺还真不错。 赵丽芳特意请了两位边上的大妈，专门给施工队做饭，自己也每天都去转转，看着院子一天天变化，心里的满足感也在一天天增长。 眼看着装修进入了尾声，时间也就进入了八月。四合院和她的效果图越来越像，就连两位老京城大妈，都不止一次地夸赞这院子装得有腔调，住得一定也舒服。 “隔壁那边刚搬来的两口子，还专门来请你们的施工队，想让他们做完了去给他们装修呢。”做饭的大妈跟赵丽芳聊天。 赵丽芳站在正远门口端详着远景，随口搭话：“他们也是刚买的院子？” “不是，那是老乔家的房子，现在平反了发回来了。”大妈都是周围的住户，对附近熟得很，“老乔家闺女，年轻时候长得也跟你这么漂亮，找了个对象，又高又白又瘦，斯斯文文的，俊得很。” 另一个大妈接口：“那对象就是家里成分太高，运动一开始就被打倒，老乔家闺女没办法，跟他划清界限，一个人带着女儿苦巴巴地过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熬过来了。” “是啊，帽子也摘了，房子也发回来了，两个人也复婚了，以后这日子怎么都好过些。” 赵丽芳听着两个大妈聊起了这位乔家闺女的人生起伏，抒发着各自的人生感慨，突然就看见一个大妈起身往大门口走去：“小娴啊！”赵丽芳深感敬佩，这种隔着门这么远都能听见胡同里动静的本事，一定需要特殊的天赋才能练成。她觉得世界著名第五大情报组织朝阳群众，肯定全都是这种特异功能人士。 赵丽芳好奇地走出门，想看看在这两位大妈嘴里年轻时候很漂亮、有一种和赵丽芳一样的知识分子气息的乔家闺女，到底是什么样子。 果然，就在隔壁邻居家门口，大妈正在和一男一女说话，说着说着还转过身来，对着赵丽芳的方向指了指。 赵丽芳看着大妈把这对邻居夫妻带了过来，也走下台阶，站直了身体，露出了有礼貌的笑容。 两位大妈刚才的话没有夸大，这对夫妻看起来已经年近半百，鬓边也都能看见缕缕白发，但还是能看出他们年轻时都是容貌出众的。 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白瘦斯文，穿着中山装，一身书卷气；女人虽然眼角有了鱼尾纹，但是五官精致，神情温柔，一看就是受过教育读过书的女子。 “冒昧打扰了。我叫乔思娴，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女人先跟赵丽芳打招呼。 赵丽芳也很客气地介绍自己：“我叫赵丽芳，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寒暄了几句之后，乔思娴就切入了正题：“我们前几天经过，看见你家院墙大门都装修得很漂亮，所以就冒昧入内，看见整个院子格局细节都很完美，所以很想请你家施工队结束之后，也能帮我们装修一下。” “不过，那两位队长说，这些设计都是出自你自己的手笔，他们不能做主。” 乔思娴也没想到，这样古典有韵味的设计，竟然是出自这么一个年轻姑娘的手。她的爱人是专业画家，可是在设计方面却远不及一个小姑娘有想法有格调。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帮我们也设计一下？我们可以支付相关设计费用。” 听了乔思娴的话，赵丽芳有点想笑，她难道还有设计师的天赋？笑归笑，赵丽芳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她哪里会设计，她不过是把自己见过的那些四合院图片中印象深刻的，结合这个小院子的具体情况画了个效果图而已，看起来唬人，其实她本人根本没有这种水平。 “很抱歉，我只是随便乱画，完全不是专业设计师，所以接不了这种委托。”赵丽芳坦率承认，“如果你们觉得有什么地方好看，也可以让他们帮你做，这些设计也不是我的专利。” 乔思娴先是有点惊讶，然后就欣喜地笑了：“老韩，你快来看看。”她也想把家里装修得漂漂亮亮的，这些年，他们一家四口分别在三个地方，见一面都难得很。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就能够一家人团团圆圆，当然要把他们的家所有细节都做得美美的。 一直站在乔思娴身边不太说话的男人对着赵丽芳感谢地点头：“谢谢你了小赵同志。” 赵丽芳跟他们客气了几句，让他们自己看，就拿着包离开了四合院。她和编辑约好了，今天去出版社拿样书，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订正修改的地方。 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韩轩阳骑着一辆二八永久拐了进来。 咦，两个人都有点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韩轩阳一只脚撑在地上：“赵丽芳？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 赵丽芳笑出了声：“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儿呢。”别的不说，她怎么会知道能在这里找到韩轩阳？这问题问的！ 韩轩阳背后车座上跳下来一个年轻姑娘，二十来岁的样子，眉眼之间和韩轩阳长得有几分相似。那种轮廓分明的长相，在韩轩阳这种男人的脸上看起来十分英俊，但是在一个女孩子脸上，就显得很有几分冷傲。 赵丽芳立刻就想到了这是谁。 这是韩轩阳的妹妹乔冰月，在原著里出现过，属性是外表高冷内心腼腆。当初大运动来的时候，韩轩阳的妈妈和爸爸离婚了，想把两个孩子都带走，效仿管秀容的做法，给他们改姓保全他们。但是韩轩阳不同意，仍旧留在韩家，而他的妹妹就跟着妈妈改了姓——哦，赵丽芳恍然大悟，刚才那对夫妻！ 乔冰月把手插进了韩轩阳的臂弯，静静地看着赵丽芳。如果是别人，可能会觉得乔冰月这是在挑衅或者是不友善，但是赵丽芳却知道，她只是不太敢和陌生人说话。 赵丽芳对她笑了笑，乔冰月的眼睫毛慢慢眨了眨，脸颊竟然飞起了两朵红云，不敢再看赵丽芳。 真是可爱啊！有点捏捏脸的想法！赵丽芳在心里叫了一声，脸上却是一派温和：“我们以后可能要做邻居啦。”她对韩轩阳兄妹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回头再聊。” 看着赵丽芳的裙角消失在胡同口，韩轩阳下了自行车，乔冰月也放开了哥哥的手臂，低声说：“她不吃醋。” 韩轩阳看了妹妹一眼。 “所以，她没有喜欢哥哥。” 韩轩阳弹了她额头一下：“你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怎么妹妹也受了妈妈的影响，见到他身边有个适龄女性，就开始往这个方向考虑？ 赵丽芳坐着公交车到了出版社，在编辑的办公桌上，看见了堆在一起的样书。 第一眼看见封面，赵丽芳就很喜欢。 封面上半部分是一面青灰色的砖墙，黑色的瓦片如波浪起伏，彰显出一种沉重的气氛。花瓣和花苞交织的海棠树枝，从墙头上探出来，又透出了一缕春天的气息。 地面上和空中，零落数片花瓣。花瓣中间，就是经过变形的竖排艺术字体：海棠树下的重逢。旁边的小字写着赵丽芳的名字。 赵丽芳坐在座位上，把还散发着墨香的样本书读了一遍，对于纸张印刷都很满意。 暑假期间，《海棠树下的重逢》就在各大新华书店上架了，赵丽芳去看了，新华书店还贴了海报：知名女作家赵丽芳全新力作！跨越三十年的你我，能否在年少时的海棠树下，再次相逢？ 赵丽芳莫名觉得有点羞耻，又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殷秀成可只有兴奋。赵丽芳带回家的几本样书，根本不够他用的，他亲自去书店买了三十本，回去送人。 “就连一号首长桌子上，都摆了一本！”殷秀成回家向媳妇儿邀功，“回头首长看了，只要评价一句‘不错，赵丽芳同志写得不错’，你就……”他举起大拇指向赵丽芳示意。 他知道赵丽芳努力写作的初衷是什么，当初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和影响力，让管嘉林之流不敢对她下手。那，还有比一号首长夸赞更有效的吗？殷秀成可是把整本书都看完了，觉得赵丽芳这个故事既切合时代，又富有真情，艺术水准和主题思想，都属于佳作。一号首长肯定会喜欢的！ 果然，一号首长真的点名表扬了赵丽芳的《海棠树下的重逢》。 《海棠树下的重逢》原本就在新华书店新书中是畅销第一，被一号首长赞扬之后，各大行政部门、机关企业都纷纷去订购，销量直接飙升。短短一个月，这本书就超过了之前的所有书籍，成了今年销售榜上的头名。 出版社紧急加印，赵丽芳的稿酬也再次提高。 报纸和文学评论期刊上，也开始出现评价讨论《海棠树下的重逢》的论文。赵丽芳的名字，突然就用这种方式响彻了大江南北，人们提起赵丽芳的时候，称呼从“知名女作家”变成了“著名女作家”。 九月开学前，作协开会的时候，赵丽芳碰见了方黛华。方黛华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无奈：“赵丽芳，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追得上啊？” 方黛华加入京城作协的时间比赵丽芳早得多，她还在中学的时候就开始写诗，出版过诗集。还没上大学，就已经加入了作协。赵丽芳开会的时候，方黛华总是会和她坐在一起，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找出赵丽芳写出优秀作品的秘密。 次数多了，赵丽芳跟方黛华也就熟悉起来了。方黛华外表是个御姐，性格也和外表差不多，干练直爽，并不让人讨厌。 “你追我干什么？”赵丽芳跟她开玩笑，“我可是已经结婚的人了，你好歹找个未婚男人去追啊。” 方黛华却沉下了脸：“男人！哼！” 赵丽芳看着她，方黛华也不瞒她：“男人根本靠不住！” “你也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啊。”赵丽芳慢悠悠地说。 开完会，两个人一起走出会场，方黛华才告诉赵丽芳，易杨竟然又回来追求简珍了！他说自己当时只是一时糊涂，犯了很多男人会犯的错，但是他已经知道错了，愿意悔改，继续两人的婚约，请求简珍原谅。 “当初嫌弃简珍幼稚，说童檬聪明机灵，能撑得起大场面，是个商业天才，比简珍更适合他们易家。现在回来了，就说简珍单纯善良，童檬心机深沉，一颗心只想着钱钱钱，根本没有真情，可以做伙伴，不能做夫妻。” 方黛华冷笑：“我就问他，何不东家食西家宿！” 什么好事都想要，什么委屈都不愿意，他怎么想的这么美呢？ 因为赵丽芳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方黛华也就没有瞒着她。 赵丽芳心里惊讶，童檬是女主啊，居然会被易杨抛弃？不过按照方黛华所说的话，这个易杨真的不像是女主的真命天子，太渣了啊。 “那简珍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直接一盆水从楼上倒下去，把在楼下深情痛悔的易杨浇了个透。”倒是简珍的父母，平时看起来倒是挺喜欢简珍的，这会儿却在劝简珍慎重考虑，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在外面玩够了的男人，其实比那些什么都没见过的单纯男人更可靠。因为他已经不会再被外面的花花草草再吸引了…… 赵丽芳对这个理论表示，槽多无口。感情这种东西太复杂了，没有什么固定不变的真理，只能说是看人。 “易杨他们不是去鹏城了吗？”赵丽芳想起了何玲玲的情报，“据说童檬请了很长时间的假？” 方黛华还真的知道：“是啊。易杨说，他们在鹏城因为投资发生了矛盾，结果童檬一意孤行，他怎么劝都不听。一个女人，把做生意挣钱看得比对象还重要，疯了一样，不计黑白地在那里计算，这样的女人他不敢要。” 赵丽芳呵了一声。 方黛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轻蔑，也跟着笑了起来：“你看，有些男人，嘴里说是欣赏女人的能力和才华，但是一旦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个女人的时候，就会觉得这个女人太疯狂，太物质，不配做他的贤妻良母。” “因为他自己是个弱者。”赵丽芳简单评价了一句。 方黛华伸出手臂挽住了赵丽芳：“赵丽芳，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你要是个男人，或者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赵丽芳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把她推到了一边。 四合院终于完工了，殷秀成和赵丽芳一起过去，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庆祝完工。 那两位队长请殷秀成夫妻吃饭，很感谢赵丽芳允许他们使用赵丽芳这次的设计，隔壁的院子里就有一些细节是借鉴她家的。 “我们打算回头拉个装修队，专门干这个。”大概是已经想了好久，两位队长满脸兴奋，“现在政策放开了，老百姓手里有钱了，都想改善住房。想要弄得好点，就得找专业的装修队。咱们哥两个就准备吃这碗饭了。” 赵丽芳的设计，不仅仅是外观，还包括家具新颖的样式和功能以及很多别人想不到的小细节，他们都知道，这其实是很抓人的，对他们的业务会有很大帮助。所以这两位坚决不肯接受殷秀成给他们的尾款，还说以后如果有什么维修的，不管多少年，只要一句话他们就来，永远免费。 虽然装修好了，但是一家人却没有搬过来住。因为三个孩子都在军区大院上学，还是住在原来的房子里比较方便。而且军区大院更加安全，老人孩子住在里面更放心。 所以这里就成了殷秀成和赵丽芳夫妻约会的好去处。每周总有一两天，殷秀成的车会停在学校门口，把赵丽芳拉到四合院里，两个人关上院门，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院子里，韩轩阳和童檬也在月下对坐。童檬泣不成声，韩轩阳沉默良久，终于掏出手帕递给她，让她擦干眼泪。 “韩大哥，我错了。”童檬想起他们在前山村的默契和感情，现在回头看看，是多么纯真可贵。可是他们两个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她以为易杨是那个最适合她的人，她把后背托给易杨，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之中。谁知道一回头，易杨已经丢下了她，自己走了！ 这样的事情，韩轩阳就从来不会做。韩轩阳是可靠的，他仿佛就永远站在那里，只要她回头，他永远都在。 童檬仰起头，看着韩轩阳：“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韩轩阳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檬檬，我已经累了。”童檬考入京大之后，韩轩阳就面临着许多竞争者，他觉得那些时间里，他就像是一个提着刀的骑士，披荆斩棘保护着自己的公主。然而，公主忘记了他们的约定，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在原地站了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他既然迈步离开，就不会重新回到原地。 童檬颓然坐倒，泪如雨下。 隔壁房间里，赵丽芳和殷秀成已经相拥而眠。 殷秀成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办公室里，有人把一个档案袋推到了他的面前：“殷秀成同志，你为祖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我代表组织向你表示感谢。不过，我想你需要先看看你们家的近况。” 殷秀成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一个笑容。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刚刚从那边活着回来，在医院养了三个多月出院后发生的一幕。 在他住院休养期间，组织一边审查着他在敌占区的情况，一边派人去他的家乡进行调查，从后山村、红旗乡众多党员和社员口中，尽量详细地把他家人的一切都记录下来，让他心里有数。 当时他就是从这份档案袋里，第一次看见了小妻子的种种行为。那些完全不符合他对妻子期待的行为，让他印象深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管嘉林或者敌特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采用某种手段给他换了个妻子，好潜伏在他的身边，达到某种目的。 但是事实真相却是谁也无法想象的。 殷秀成想到这里，脸上已经露出了无法抑制的笑容。他打开了档案袋，把最上方的红色长条公文稿纸拿了过来，只是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把稿纸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然后冷着脸把下方所有文档飞快地翻了一遍，脸上像是黑云压城一样，再也维持不住素来的笑容。 对面被他用锐利目光盯着的军官叹了口气，完全不介意他这样的反应。 殷秀成在敌占区险死还生，在最不利的条件下依然超额完成了任务，是我军特殊战线最优秀的尖刀。但是他的家庭，却在这几年中发生了一连串的不幸！妻子改嫁，孩子出事，老人去世，就算是再坚强的战士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啊。 这个时侯，能够说出口的安慰都太过轻飘，军官只能低头表示默哀。 殷秀成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强忍着没有把档案袋丢在对方脸上。这是什么狗屁情况，他是在做梦吧？媳妇儿根本没有改嫁！刚才还在握着他的手跟他说亲亲热热地说话呢！爹娘的身体也好得很，怎么可能一个去世一个卧床不起！还有三个孩子都健康聪明乖巧懂事，怎么可能出那么可怕的意外！ 都是胡编乱造！这是想干什么？ 殷秀成用力摇了摇头，没有把自己心中的矛盾和不解说出口，而是拿着档案袋冷着脸走了出去。 他要回家去把情况弄清楚。 在走廊上，殷秀成遇到了听说自己出院后赶来的战友们，袁英俊、崔立军、段海平……都是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们听说潘盛牺牲后，都沉沉叹息，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意外，做他们这一行的，比部队其他部门更危险。 只有段海平在没人的时候，偷偷跟殷秀成说，那位管少，曾经想要收买他，让他找机会弄死殷秀成。据他观察，还有几个人也被管少找过，让殷秀成小心点，别放松警惕。 段海平是一个军医，当初在战场上被殷秀成救过命。殷秀成背后那道几乎把脊背劈成两半的伤痕，就是为了救他落下的。 殷秀成目光沉沉，潘盛在他坠入河中时，用嘴型给他说的三个字，就是“管嘉林”。管嘉林是非要他死不可，那么对不起，他也只能让管嘉林去死了。 这些都是真的发生过的，和殷秀成的记忆一模一样……殷秀成蹙起眉头，看着周围的一切，如果这是一个梦，当他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不就应该醒过来了吗？为什么他还在这里，周围的一切还在继续？ 既然如此，他就看看是谁在捣鬼，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吧！ 殷秀成想了想，按照自己的性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把一切调查清楚，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所以他去找了徐长辉，把管嘉林收买潘盛暗算自己的事情，和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徐长辉帮他做了弹道鉴定，保留了鉴定报告。但是徐长辉不建议他现在跟管嘉林对上，这个时侯的管嘉林正是嚣张跋扈的时候，而殷秀成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下层军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潘盛被收买暗算他的事情完全没有证据，完全不能指控管嘉林。 徐长辉说现在风头不太好，他正好也想躲一躲。正好部队刚刚截获了敌方唤醒乌鸦的电文，是针对即将在南和县修建的五六二电厂的，所以他建议殷秀成申请完成这个任务，以转业的名义调回南和县城，而他以配合殷秀成的工作为名也调过去。既能弄清楚殷家事情的真相，也能名正言顺躲出去。 殷秀成一同意，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他已经从部队到了南和县公安局。 他来到南和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着公安局那辆三轮摩托车，从乡间道路上飞驰而过，穿过前山村，穿过后山村村中的道路，在社员们震惊的目光中，停在了自己家门口。 陈旧的木头门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殷秀成一时间竟然不敢推开它。他侧耳倾听，院子里死一般的沉寂，根本没有她那悦耳清脆的声音，也没有孩子们快乐的笑声。 社员们已经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殷秀成怎么回事，他不是牺牲了吗，怎么又好好地回来了？也有人推开院门，大声喊着让殷秀成的娘起来，殷秀成回来了。 院子里一派萧索凌乱，一个脏兮兮黑瘦瘦的小男孩坐在堂屋门墩上，低着头抓着自己的手指摆弄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殷秀成的眼睛一下子就酸涩起来，这怎么可能是他那个调皮机灵的儿子小虎！小虎，小虎一直是活泼开朗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快步抢上前去，刚想要伸手抱起小虎，就看见小虎站起身来，一瘸一瘸地走进了堂屋，在角落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仍旧不看他一眼，也不说一个字。 堂屋里间传来沉闷的咳嗽声，一个瘦骨伶仃的老太太弓着背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他熟悉的父亲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殷秀成再也无法忍受，他跪在地上痛哭失声。怎么会是这样！档案袋里的记录已经令人心痛，但是当亲眼看见这一切的时候，他的感觉又怎么是“心痛”这两个字能够形容！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媳妇儿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第114章 月光从雕花窗棂中投进来，在床前勾出柔和的线条。 殷秀成猛然睁开双眼，望向空中的眼神满是狠厉。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平稳下来，眼神也终于慢慢改变。 他把手臂上睡得正香的媳妇儿往自己胸前揽了揽，一只手拨开她垂在脸侧的长发，静静地注视着赵丽芳，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她的脸，仿佛那是最脆弱的稀世珍宝。 他的眼神在赵丽芳的脸上流连不去，似乎要借着这月光，把眼前这张脸的所有细节都深深铭刻心底。 殷秀成早就知道，有了媳妇儿，他的生活才变得温暖幸福起来，可是直到现在他才体会到，没有媳妇儿的世界居然是那么黑暗冰冷！ 是的，现在殷秀成能够确认，刚才他所经历的根本不是一场梦，而是没有媳妇儿的时候那个他的亲身经历。 他骑着摩托车冲到家里，看见档案中的记录全都属实后，忍不住跪地痛哭，然后就突然失去了身体控制权，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看着这具身体接下来的所有行动。 他试了试，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身体五米之外。于是，他冷静下来，从头到尾看完了这个世界的自己所有的经历。 和他的想法一样，这个世界的殷秀成也首先调查了三个孩子的意外，并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疑点——冬雪头上的发卡，将已经改嫁的那个女人再次拉入了他的视线。 殷秀成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会怎么想改嫁的那个女人，但是在他看来，这种行动是非常符合那个女人的性格的，而且他也能够理解。哪怕她把三个孩子全都扔下，虽然有些自私凉薄，但是站在她的立场上，也算是说得过去。殷秀成本来就没有对她有太多期待，所以得知三个孩子的意外之后，对她只是心中厌恶，并没有打算真的做什么。 但如果三个孩子的意外和她有关系，殷秀成觉得不管是哪个世界的自己，都不会放过她。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殷秀成看着那个女人被传唤协助调查，明明看见这个发卡时候眼神慌乱，却一口咬定她当初离开殷家时根本没有拿走，还闹着撒泼说殷秀成是故意诬陷报复她。 那个女人走出公安局时，透明人殷秀成直接从空中一跃而下，在能够离开自己身体的最大距离里，看见了她脸上得意的笑容。那一刻，他真是起了杀心。 她隐藏实情，为了保护自己也就算了，出了公安局却在为自己骗过殷秀成而得意，一点儿也没有为三个孩子悲伤的意思！那是她亲生的三个孩子啊！ 殷秀成不知道那个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接下来，那个女人就被捉奸在床，光天化日之下，被南和县城无数人看见她和马兆达光着身子从院子里逃出来的一幕。正好在旁边巡逻的公安把他们带回了局里，这一次可不是协助调查，而是正式审讯。 因为马兆达在三个孩子出意外的那天，就在后山村驻村宣传呢！ 而从马兆达家中搜出的密码本，更揭示了他的真实身份。 那个女人听说马兆达是敌特之后，惊慌失措，连连为自己辩解，坦白承认那个发卡是被马兆达拿走的。她还把周永富一家都咬了出来。 她哭着说自己是无辜的，她跟马兆达根本不是自己的意愿。周卫红是个活王八，自己把她送到了马兆达床上，周永富都知道，但是却假装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除了接受又有什么办法？ 她说马兆达在最得意的时候说漏了嘴，她才知道当初看上她的根本就不是周卫红，最开始就是马兆达。但是马兆达不方便出面，就让正好丧妻的周卫红出头提亲，其实娶回来就是给马兆达玩弄。 富有经验的殷秀成一听就知道周家父子有问题，如果不是有致命的把柄握在马兆达手中，绝对不会这么听话。一查下去，周永富贪污受贿等各种问题就都暴露了。 马兆达见周家人也都被抓了，知道自己的事情瞒不过去了，难逃一死，才嘲笑殷秀成。说你不是大名鼎鼎的黑狐吗？你的女人被老子玩了个够，你的小崽子被老子弄死弄残，你又能怎么样？ 殷秀成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笑得亲切而又狰狞，将他提进了专门的审讯室，亲自动手伺候了马兆达三天三夜，直到马兆达变成了一团谁也认不出来的肉泥。 马兆达嘴很硬，但是也没有扛住，不过是十几个小时，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他只承认是乌鸦将殷秀成是黑狐的消息告诉了他，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玩弄的小寡妇居然是黑狐的遗孀，这让他更加觉得有意思了。可是乌鸦是谁，马兆达并不知道。 乌鸦对黑狐恨之入骨，命令马兆达去杀了黑狐的三个孽种。马兆达趁着去村里宣传的时候，想用糖把三个孩子哄出去动手，结果冬雪根本不理他，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弟弟妹妹就回家了。 马兆达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从那个女人这里下手，他套了她的话，弄清楚了他们母子相处的情况，就拿走了那个女人的发卡。 用这个发卡做信物，马兆达低声告诉冬雪，他是他们妈妈的朋友，妈妈很想他们三个，但是不敢回来，害怕爷爷奶奶生气，所以托他来告诉冬雪，让冬雪带着弟弟妹妹在今天中午大家睡觉的时候去水渠边见面。 听到这里的时候，殷秀成恨不得自己能亲自上手，把马兆达的肉一条条都切下来，凌迟他三天三夜！ 想到三个孩子拉着手，怀着对母亲的思念，偷偷溜出来去水渠边找妈妈，迎接他们的却是马兆达的痛下杀手，殷秀成那颗熔炉中锤炼出来的心都要碎了。 在那个时候，他们三个该有多么害怕！他们叫爸爸了吗？喊妈妈了吗？可是爸爸妈妈都没有出现，没有人来保护他们！殷秀成的眼泪在脸上疯狂奔流……难怪媳妇儿骂他，说他没有用！媳妇儿骂得对，他真的太没用了！ 从这个世界的自己眼中的阴霾里，殷秀成能够感觉到他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不仅马兆达该死，那个女人也该死！ 殷秀成看见自己找到了那个被放出来的女人，把那个蝴蝶结发卡丢在了她的面前，讲了马兆达是怎么利用这个发卡骗出三个孩子杀害的事情。那个女人大叫着跑开了，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县城，她在孩子们出事的水渠附近跳水自杀了。 这个世界的殷秀成开始安排人手，沿着水渠向下游去搜寻，抱着唯一的希望，竟然真的在几个月之后，找到了被人收留在偏僻山村中的小凤！ 小凤一听说他的名字，看到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流泪的样子，就问他：“你是爸爸吗？” 那一刻，两个殷秀成一起哭着点头。 感谢了将小凤从水中捞起来并且收留到现在的人家，殷秀成把小凤秘密带了回去。小虎谁都不理睬，却偏偏记得小凤，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小凤对他也特别照顾，嘴里嫌弃，可是实际上却十分温柔。 殷秀成托人把老太太和小凤小虎都送去了京城，托付给了最信得过的战友。老太太和小虎送去治疗，让小凤陪着小虎。 然后殷秀成就看见这个世界的自己和乌鸦斗争，但是这次的乌鸦十分沉得住气，根本没有自己出头，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了别人在做。所以哪怕是最后他们破坏电厂的阴谋失败了，被抓住的却是李卫革，谁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李卫革那个瘫痪多年的丈夫。 到最后发现的时候，胡铮已经成功逃离了大陆。从李卫革嘴里知道了胡铮身份的殷秀成，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抓住胡铮，让他给自己的孩子偿命。 殷秀成回了京城，因为没有赵丽芳的存在，他也没有想过要去参加对Y战争。他把精力都花在了工作和陪伴家人身上，没过几年，他就成了特殊部门的中层领导。 就在这个时侯，他发现了胡铮的消息——改革开放，很多侨胞商人都返回祖国，寻亲访友，投资做生意，胡铮竟然也披了一身台商的皮大摇大摆回来了！ 他回到南和县城，捐款投资，给胡半城修墓立碑，一时间风头大盛。 殷秀成让人盯着他，发现胡铮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将埋在一处老宅地下的财物发掘出来带走。有了殷秀成的暗中阻挠，胡铮处处受挫，根本没办法把这么大体积的金银珠宝古董首饰带走，最后无奈曲线救国。 他遇到了前山村那个童三妮，不过现在已经叫童檬了，京大毕业，是韩轩阳的女朋友，在商场上已经崭露头角。胡铮表现出对童檬的欣赏，用自己挖出来的财物投资她的公司，赚了钱就能够光明正大地进入自己账户，这样绕一圈就能把钱带走了。 而且，殷秀成还怀疑胡铮仍旧在进行特务活动。 为了抓到胡铮的证据，殷秀成也派了人去接近。胡铮也是这一行出身，十分警惕，殷秀成的人根本找不到机会。正好，殷秀成遇到了童檬，童檬对这个曾经在后山村偶遇的斯文美男印象深刻，主动和他攀谈。 组织上认为，童檬对殷秀成有种微妙的好感，殷秀成才是那个最适合去打入他们内部的人选。于是，殷秀成不得不咬着牙，伪装成童檬的追求者…… 透明人殷秀成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明明对童檬这个性格张扬、浑身破绽的女人毫无好感，却要用温柔体贴的面具来面对童檬，一次次以争风吃醋为理由，和韩轩阳、管嘉林、胡铮对着干，然后在童檬质问自己的时候，又舌绽莲花把所有一切都归于“我太爱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上。 然而神奇的是，不管之前童檬和韩轩阳经历了多么危险的遭遇，只要被这个世界的自己用甜言蜜语一哄，就真的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魅力太大。 殷秀成忍着性子把一切看到了结束。 胡铮被这个世界的自己亲手戴上了手铐，在监狱里受到了自己特意安排的热情招待。童檬也就失去了价值，于是这个世界的自己选择了合适的机会，被韩轩阳打败，下落不明，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殷秀成看见自己把全部生命都奉献给了特殊战线，成了隐藏在众人身后的无名大佬。而小凤上了科大少年班，专门研发武器——她知道了害他们的人是什么身份后，就决定有一天要用自己研究的武器维护和平。 小虎的情况好了一些，但是话仍然很少，而且从来不跟家人以外的人说话。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跟爸爸练功，一件是跟在姐姐身边。后来，他成了姐姐的终身保镖。 当眼前这个世界消散后，殷秀成醒过来，很多以前他不明白的细节全都浮现在脑海里。媳妇儿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露出过的表情，都和这个世界中的很多事情对上了号。 难怪媳妇儿那次笑得那么古怪，问他爱一个女人不是应该看着就满足了吗……当殷秀成看见那个世界的自己明明是为了任务，却被童檬以为是为了她奋不顾身，羞涩地向他靠拢，于是不得不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披上深情无悔的外衣，说出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时，顿时明白了，媳妇儿连这些都知道啊！ 殷秀成的手指在赵丽芳唇上轻轻揉搓着，看着赵丽芳的眼神中的柔情都快要溢出来了。如果不是媳妇儿，他刚才所看见的一切，就都会变成他的亲身经历。他，比那个梦里的殷秀成幸运太多了，而这，全都是媳妇儿带来的。 他轻轻啄了那双花瓣一样的唇一口，又一口。从开始的一碰即离，慢慢变成轻吻缱绻。 即使是在半梦半醒中，赵丽芳仍旧本能地抱住了他，敞开自己包容了这个有点温柔却又有些凶猛的男人。 …… 早上殷秀成开车送赵丽芳上学，正好遇到推着自行车和童檬一起出门的韩轩阳。 赵丽芳眼角带粉，周身散发着甜蜜的蜜桃气息，殷秀成也是一脸的满足，一看就知道这对夫妻生活融洽得很。 童檬跟在韩轩阳身后出门的时候，就正好看见殷秀成笑着摸赵丽芳的头，然后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就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赵丽芳也看见了他们，虽然有些诧异童檬为什么会这个时侯出现在韩家门口，是不是两个人又复合了，但是脸上却十分客气地跟两个人打了招呼。 殷秀成只是对韩轩阳点点头，对于童檬，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他对那个世界的自己的同情，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那个自己要跟这样一个女人虚与委蛇。这也让殷秀成简直有了一种应激反应，连看都不愿意多看童檬一眼了。 看着黑色小轿车缓缓驶出胡同口，童檬眼神中满是羡慕。她一直没有忘记殷秀成一身蓝色警服、红色领章开着警用摩托车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因为殷秀成的颜值气质实在出众，当时整个灰突突的农村都因为他的出现而亮了起来，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而且这么多年来，殷秀成一直对自己妻子这么好，就更加难得了。 可惜的是，这么好的男人，都是别人的。 童檬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鼓起勇气抱住了韩轩阳的腰。 …… 赵丽芳已经三年级了，课程比以前少了一些，大部分时间都开始自己看书，为毕业论文选题做准备。现在的大学毕业并不像后世那样有那么多条条杠杠，不要求必须发表多少论文，在什么样级别的期刊上，但是大家却并不因此而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外面的人都知道赵丽芳写小说很厉害，甚至据说文学系的系主任还来跟历史系领导要人，让赵丽芳转到文学系去，说赵丽芳这样的作家在历史系得不到系统培养，但是实际上赵丽芳发表的可不仅仅是小说，还有两篇不错的历史论文，只是这些并不为外界关注罢了。 赵丽芳的《中华五千年》已经出到了第四套，销量一直保持在全国历史读物前三名。但是现在最让她广为人知的，还是《海棠树下的重逢》。每个月出版社给她送来的读者来信都用麻袋装，赵丽芳怀疑这样下去，她大概要在四合院里专门腾两间房子才能放下读者来信了。 继作协会员之后，赵丽芳又被选为京城文代会代表，这说明她在文艺界的影响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安老师见了她就跟她开玩笑：“赵丽芳同学，你这可是把历史系都上成了文学系了啊。” 系主任也跟她说：“赵丽芳同学，你也不能厚此薄彼啊。文学作品固然重要，历史传承也不可忽视。你看你写的那套《中华五千年》就挺好，起到了普及历史知识的作用，让孩子们从小就对历史感兴趣。接下来，你完全可是继续写给成年人看的历史普及读物嘛！” 被他们说得多了，赵丽芳也就真的有了写作的想法。毕竟她已经有点习惯一边学习一边写作的生活模式了。 普及历史知识的书，赵丽芳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那些事儿”系列。赵丽芳觉得，她也可以用轻松通俗的笔调，用自己的角度，去诠释一下历史朝代。不过每个人的文风不同，关注点不同，她写出来的历史读物，和高阳不同，与那些事儿也不会相同。 在《海棠树下的重逢》流行之后，有评论家专门就赵丽芳的两部小说作品写了评论文章，认为赵丽芳的写作风格是“泪花中的微笑”。“她选取的是社会的痛处，但是笔触温暖，即使是黑暗冰冷的角落，在她的笔下也有着能够生长出花朵树木的养分。在泪花中，不忘微笑。” 赵丽芳觉得，她的历史普及读物也同样能够这样写。历史不是冰冷的，历史也是有温度的。她选择从最近正在研究的汉代历史开始入手。 当赵丽芳埋头写作《汉朝那些事儿》的时候，殷秀成也没有闲着。他在那个世界旁观了数十年，除了了解没有媳妇儿的世界里他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之外，还有更多其他的收获。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殷秀成得到了太多无价的情报——那是未来几十年可能发生的大事和政治走向，很多原来不够高度无法了解的事情，现在已经全都摊在了他的眼前！ 殷秀成还旁观了童檬、韩轩阳和胡铮是怎么合伙做生意的，虽然他志不在此，但是他也知道，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整个国家的价值观和社会导向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财富成为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准。 他可不想让媳妇儿到时候还没有童檬有钱，在那种张扬浅薄的女人面前受委屈。 所以殷秀成找了一个即将退伍的老部下，让他去找一批能干忠诚的退伍兵，家庭条件不好想要挣钱的只要品德好都可以加入。殷秀成出一部分钱，帮他们贷款，让他们建立了一个长途运输公司。 这个时侯跑长途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对于这些身手不凡的退伍兵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也是因为危险的原因，只要能够有这个本事跑下来的，都能赚大钱。 上面的关系凭条殷秀成负责，具体的操作运营由这个老部下负责，殷秀成拿一半利润，不挂名，不插手公司业务。对于殷秀成的这个做法，部队也暗中支持。毕竟这样能够解决不少退伍兵的就业问题，让自己的兵们过上好日子，为什么不支持呢？ 等赵丽芳《汉朝那些事儿》写完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学期末了。因为需要查找很多专业资料，还要在这些资料上树立自己的观点，这本书写得可比那两本小说辛苦多了。 历史系的教授们对于赵丽芳这本新书十分感兴趣，纷纷出手帮她挑毛病，修改错误，然后直接帮她找了一个出版社。 出版社对赵丽芳的态度很热情，编辑一口一个“赵老师”，给的稿费也很令人满意。 等赵丽芳拿着新增了五千块的存折回家的时候，就发现殷秀成又交给了她一个存折——上面竟然有一万多块！殷秀成竟然做生意去了？这可是一件稀罕事。 考完试后，赵丽芳还没离校，就有制片厂的人找上门来，跟她谈《海棠树下的重逢》改编电影的问题。 来的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大制片厂，导演也很认真，还想要赵丽芳担任编剧。赵丽芳同意授权改编，但是自己没有时间，只能不参与编剧工作了。但是这个时代的影视从业者都十分敬业，赵丽芳也不担心他们会为了票房加上什么狗血情节。 总结一下来说，今年硕果累累，令人满意。 寒假前夕，蔡敏亲自来找赵丽芳，给她送了请柬。“我和伊万要订婚了。”蔡敏瘦了很多，肤色也白皙了不少，穿着漂亮的貂皮大衣，“请大家吃饭，一定要来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第115章 不住宿舍之后，赵丽芳碰见蔡敏的次数少多了。两个人见面大部分就是在大课教室或者食堂，但是碰见的时候还是挺亲热的。 蔡敏明显比以前开朗自信了很多，整个人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就像是在这短短的恋爱期间一下子长大成熟了一样。 赵丽芳看着蔡敏身上光泽华丽的貂皮大衣，夸了一句：“好东西。”真奢华。这个时侯能弄件貂皮大衣穿的可真是极少数，蔡敏身上这件更是足以用“奢华”这种形容。不过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心中，奢华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穿着这样显眼的貂皮大衣走在京大校园里，也需要很大勇气。至少赵丽芳现在有钱也不敢这么做。 蔡敏对着赵丽芳眨了眨眼：“伊万送的。”她神情自然，既没有太多的羞涩，也没有什么炫耀的意思，就好像这和送朵花没有什么区别一样。 赵丽芳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蔡敏好像发觉了什么，轻轻抚摸着柔滑的皮毛，给了她一个甜蜜的笑容，声音里仿佛掺了蜜：“我都说了，穿这个太扎眼了，但是伊万说，他就是想要让我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蔡敏和伊万的订婚酒席安排在了大使官邸，时间是一周后，主要是邀请蔡敏的同学朋友到场吃个饭，见证一下。 “国庆节的时候，他去了沪市，见过我家人了。”虽然和老大哥的关系在前些年恶化了不少，老大哥一怒之下撤走了很多专家，但是长久以来两国之间的友谊基础很深，国人对老大哥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蔡敏父母本身就有海外亲戚，在沪市也算是眼界开阔，对伊万这个外国毛脚女婿接受程度良好。 伊万通过蔡家审查后，就准备先在京城举办订婚仪式，然后春节前再去沪市办一次，等到蔡敏毕业了就领证结婚。 “恭喜你们。”赵丽芳也没想到蔡敏和伊万竟然真的能修成正果，听了也很为蔡敏高兴，“如果你们结婚了，会定居国内还是跟着伊万回国？” 蔡敏笑着谢了赵丽芳的祝福，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皮包，和赵丽芳一起走在京大校园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走到路口，蔡敏拉着赵丽芳的手：“老二你真的很厉害，你的两部小说伊万都买了，他非常喜欢，让我一定要把你请来。他想要你的亲手签名。”蔡敏握着赵丽芳的手有些用力，“你一定要来呀，带着你爱人一起来。” 得到赵丽芳肯定会去的回答，蔡敏才放心地离开了。 赵丽芳回家的时候，跟殷秀成说起了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蔡敏哪里有点不对。” 蔡敏提起伊万的眼神和她说起伊万的语气总是有种莫名的违和。 殷秀成挑了挑眉，这种套路他不陌生，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曾经的职业本能立刻就让他嗅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不过，关键是媳妇儿的这个同学有什么价值，值得一个职业特工下这么大的功夫呢？ 不过赵丽芳并不像殷秀成想的这么多，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那就是《五星公社的社员们》这部电影即将上映了，上映时间就是寒假的第三天。 瞿导演亲自来给赵丽芳送了票，并且对没有及时抢到赵丽芳《海棠树下的重逢》这部作品的改编授权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金导业务水平很高，制片厂也是家大业大，但是他是拍战争片起家的，我怕他根本把握不住赵老师你笔下的那种感情基调。”女导演瞿霖剪着齐耳短发，说话爽直利落。 “下次要是有这样的机会，您一定要留给我。”瞿霖做出遗憾不已的样子，“这次要不是我跑去华北采风，闭关拍摄，怎么会让老金占了这个便宜？” 对于这样真情实感的恭维，赵丽芳也是笑着用场面话回答。她知道《海棠树下的重逢》写的还不错，但是也不至于让这些著名导演就看重成这个样子。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赵丽芳这本小说的主题正好切合了中国这个时代的需求。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希望能够和那些曾经在过去的动乱中受过伤害的所有中华儿女一起，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理想。希望在代表着春天和希望的海棠树下，相逢一笑泯恩仇，以过去的错误为鉴，携手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瞿霖留下了电影票，家里人都很兴奋。这年头看电影本来就是很令人期待的娱乐方式，看自己家人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就更是难得的体验了。 于是，殷秀成向单位借了车，和小秦一人开了一辆，带着一家人去了京城最大的人民电影院。 电影院门口，不时有情侣们一起来买票。虽然他们并没有拉着手，有的甚至还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但是互相注视的目光却能够看出他们的关系。赵丽芳盯着几对情侣，观察着他们的眼神，若有所思。 人民电影院外面的海报栏上贴满了各种彩色海报。 《小花》的海报上，唐国强年轻英俊的脸占据了右下部分的大半个画面，海报上写着“彩色故事片、京城电影制片厂摄制”，以及几个主演的名字。这是去年最热门最火爆的电影。 另一张蓝色底面的海报中央站着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的小哪吒，那是沪市美术电影制片厂出产的经典动画电影《哪吒闹海》的海报。 其他还有《保密局的枪声》、《从奴隶到将军》、《刘三姐》、《卷席筒》等不同题材电影的海报。只从这一个电影院的海报栏，就已经折射出这个国家一年来的巨大变化。 海报栏最显眼的位置，贴着最新的一张海报，却是《五星公社的社员们》。海报下方是绿色的田野，上方是初升的朝阳，中间就是男女演员的照片。 “这可真是了不得……”老太太听小虎告诉她这就是赵丽芳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海报，就是从红旗乡那些社员生活里得到的故事，被拍成了电影，嘴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电影啊，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以前在后山村很少有机会看电影，十里八村的，哪个村里来了放映队，周围的村子就像是过年一样喜庆。天还没黑，老老少少的就都提着自家的板凳，一路上说说笑笑走到人家村里坐在场上等着。 那幕布正面坐满了人，场边树上爬满了调皮的孩子，幕布反面也照样有不少人坐下看。反着就反着，也不是看不懂，对吧？ 等到电影散场，大家就又成群结队地回自己村里，大半夜的一路上比赶集都热闹。说起电影，大家都是暗暗崇敬，觉得能把这活生生的人弄到幕布上，让这么多人看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肯定只有那些很厉害的能人才能做到。 现在，儿媳妇写的书，竟然也能拍成电影，在幕布上放出来了。对于老太太来说，这可比之前的几本书更具有冲击性。 导演给的票都是最好的位置，在中间几排的正中央。一家人进去坐了下来，等着电影开始。 “原著：赵丽芳”几个字从屏幕上升起的时候，小虎低声叫了一声。 导演对故事进行了一些增删，女主角桑青青的戏份加大了不少，故事的矛盾冲突也更加尖锐，吸引力也随之增强。女主角是一个年轻女演员，容貌俏丽清纯，表演很有灵气，未来也是一位著名艺术家。 在刚刚流行起来的彩色胶片中，她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吸引观众的目光。她痛苦时，黑暗的电影院里响起一声声低沉的叹息，甚至还有女孩子低声的抽泣声。她愤怒时，整个电影院的气氛仿佛都燃烧了起来。 当故事尾声，反面人物潘永红被上级派人抓走，桑青青曾经的未婚夫丑态毕露地跪在桑青青面前乞求原谅的时候，电影院里更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赵丽芳看来，这部影片的缺点很明显，那就是用力过度，不管是演员还是导演都是如此，但是这大概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和审美。而这部影片的优点也很明显，节奏比小说更加明快，人物关系和冲突更加清晰，将电影这种艺术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很容易让观众代入其中，产生共情的心态。 总体来说，这部影片绝对是成功的，赵丽芳相信，它也会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一部经典之作。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小秦看着赵丽芳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这电影里的事儿，跟他们老家的事儿简直一个样儿。以前他只知道这些事情不对，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看完电影之后，他心里一下子就清亮了。这就是知识分子的力量吗？ 一对情侣从他们一家人身边走过，男孩子十分得意地说：“我说的没错吧？我就说，赵丽芳老师的原著，瞿霖导演拍摄，绝对是一部精品！” 女孩子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她换了一种憧憬的语气，“什么时候能有人把《海棠树下的重逢》拍成电影？我还是更喜欢这个故事，太温柔太暖心了。” “放心吧，一号首长都点名表扬的书，肯定有不少导演抢着拍。到时候，我还陪你来看，好不好？”男孩子往女孩子身边靠近了一步，笑着问。 “看你表现吧。”女孩子把辫子往身后一甩，哼了一声往前走，男孩子连忙追了上去。 赵丽芳和殷秀成相视而笑。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第116章 蔡敏和伊万订婚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一，仪式晚上六点半开始，殷秀成陪着赵丽芳一起去参加。开车的是一个赵丽芳不认识的青年，殷秀成叫他小东，说小秦今天有任务，就从手下另外挑了一个来。小东相貌普通，气质普通，穿着普通，存在感很低，让赵丽芳坐在后座，总是记不起换了司机。 黑色轿车缓缓行驶在暮色笼罩的城市街道上，穿过大半个京城。京城里的年味儿已经越来越浓了，距离以前“革命化的春节”已经越来越远。 以前最严重的时候，是官方通知春节不放假，要“抓革命促生产”，春节也要积极参与劳动，同时禁止所有的封建习俗，只保留了贴春联这一项，但是春联内容却具有浓厚的时代气息，典型的比如“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之类。 但是随着整个国家的改变，根据人民的意愿，如今春节也开始放假，虽然只有三天，但是整体气氛却因此而大不相同。 而且现在供销社的商品比以前丰富了，走街串巷推着车子卖农产品的农民也越来越常见，小型的农贸市场多了起来，路边摆摊的年画春联样式也各种各样，还有一些踩高跷、扭秧歌、舞龙舞狮的队伍，早早地就开始在各种广场公园练习起来……整个城市都好像活了起来，充满了烟火气息和人间百味。 赵丽芳坐在后排座位上，看着窗外街边广场上穿着花红柳绿服装，套着一只驴子形状道具的演员，手里拿着彩色的鞭子比划着扭动，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汽车驶入使馆区，凭着请柬进入了S国大使官邸，在指定的区域停了下来。 殷秀成穿着蓝色中山装，扣子系到领口，脸上是标准的外交微笑。赵丽芳穿着同色系蓝色绣花旗袍，披着一条浅色披肩，头发盘起——实在是这个年代，并没有太多选择，不能像后世走红毯一样把自己打扮起来。 殷秀成对着赵丽芳抬了抬手臂，赵丽芳非常配合地把手搭了上去，两人挎着手并肩向着宴会地点走去。 伊万和蔡敏站在官邸楼前的台阶上迎接来宾。 伊万穿着正式的S国武官服装，肩上的肩章垂下长长的流苏，胸前佩戴着华丽的绶带勋章，加上帽子上、袖口上繁复的条纹装饰，腰间还挎着一把长刀，看起来十分英武。蔡敏则穿着洁白的纱裙，肩上披着一件雪狐披肩，头发烫成了卷，脸上妆容精致，嘴角带着矜持的微笑，和大部分中国少女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看见走过来的赵丽芳夫妻，伊万拉着蔡敏向前走下台阶去迎接。 “哇，蔡敏，你今天真漂亮。”赵丽芳把礼物放在一边的礼桌上，大声夸赞蔡敏。蔡敏笑得很甜蜜：“谢谢。” 那边伊万已经跟殷秀成握手：“殷，非常感谢贤伉俪能来参加我和敏的订婚仪式。”对于这位中国京城军界刚刚升起的新星，伊万的态度十分殷勤热切，不但恭维着殷秀成年轻有为，而且还不停夸赞赵丽芳漂亮。 赵丽芳看着伊万身边蔡敏的表情，深觉尴尬。 殷秀成的笑容没有太大变化，恭喜了他们之后，就带着赵丽芳进了大厅。 官邸一楼大厅上空的水晶吊灯像是一条从空中倾泻而下的星河，周围的装饰画和装修风格都带着强烈的异域风情。 大厅中央铺着白布的餐桌上，陈列着各种美味的食物，面包、巧克力、鱼子酱等等目不暇接。香槟酒杯和冒着热气的茶水排列在餐桌边上，任人自取。餐桌正中央是一束鲜花，象征着以后这对有情人的生活幸福美满。 这样的环境和气氛，更接近赵丽芳原本所处的时代，与之前坐车经过的暮色中的烟火京城仿佛是两个世界。 宿舍里其他女生已经来了，茅爱红带着翠翠，和曹晓燕坐在角落里聊天。何玲玲和杜小倩在餐桌旁边，像模像样地拿着香槟酒杯说笑着，陈琳琅和她的小男友在另一边说话。 看见赵丽芳，茅爱红从角落座位里起身，对着他们夫妻招手。 赵丽芳拉着殷秀成，刚想过去，就有一个小胡子外国男人上前跟他们打招呼：“殷，你好，欢迎欢迎。” “你好，阿列克谢·别列科夫。”殷秀成显然认识他，带着笑和他握手，寒暄了几句，向他介绍了妻子赵丽芳。 大使馆参赞阿列克谢用外国人特有的夸张热情赞美了赵丽芳的美貌和才华，他说他们好几个同事都很看过赵丽芳的两本小说，他前两天还刚刚去看看了《五星公社的社员们》这部电影，并给予了极高评价，但是没想到赵丽芳会这么美丽。 等阿列克谢离开，殷秀成才低声对赵丽芳介绍了他的真正身份：“阿列克谢是大使馆主要情报工作负责人。”虽然现在殷秀成已经不再从事原来的职业，但是作为京城警备团的团长，对于京城地面上各种势力的主要人员，仍旧是要了然于胸的。 殷秀成陪着赵丽芳走到一边，赵丽芳和几个同学聊天，殷秀成跟她们打了招呼，就对赵丽芳低声说了几句，起身去了那边男人聚集的区域，把空间留给了这些女生。 殷秀成一过去，那边的男人们就掀起了一阵小小的喧闹，用热情迎接他的到来。 赵丽芳跟茅爱红、曹晓燕聊了几句，看着翠翠还是那种内向的模样，难免跟茅爱红说起了儿女经验。茅爱红现在经济上好了一点，压力小多了，也有了精神。她看着翠翠，眼神温柔：“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要把翠翠好好养大，让她以后也上大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悠扬的音乐响起，蔡敏和伊万踏着音乐携手走入大厅，沿着红毯走到了大厅最前方。大使亲自为他们主持了订婚仪式，当伊万拿出订婚戒指为蔡敏戴到手指上时，蔡敏的表情激动极了，眼角泪花闪烁。 音乐响起，这对未婚夫妻携手滑入舞池，深情起舞。身形挺拔高大的伊万拥着娇小的蔡敏，白色的蓬蓬纱裙在大厅中央旋转摇摆，能看得出来，蔡敏跳舞的水平已经今非昔比。 一舞结束，所有人都热烈鼓掌，伊万当着大家的面亲吻蔡敏，温柔缠绵，气氛十分热烈。 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大家纷纷起身跳舞。 殷秀成也走到了赵丽芳面前，微微躬身，伸手邀请。赵丽芳看了他一眼，旁边几个女生也跟着低声起哄，殷秀成笑容不变，直到赵丽芳把手放在他的手心，才用力把她拖到自己身边，搂着她的腰迈出了舞步。 赵丽芳早就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殷秀成洞悉的感觉，就像刚才，他伸手邀请自己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根本就是确定她肯定会跳舞的样子。 从那一年在南和县城他揭穿她不是原主的事实以后，不管她身上有多少破绽，他都没有问过一次，只是默默地接受，如果需要的话就帮她圆谎。 就像上次殷秀成让她看自己胸口的枪伤疤痕，他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只要她不主动说，他也不会深挖——除了在夫妻嬉闹的时候，用来当做欺负她的手段。 既然他能够默默包容，那么考虑到自己的演技和殷秀成的眼力之间的悬殊差距，赵丽芳就破罐子破摔地放弃了伪装自己，不打算装成不会跳舞的新手踩他的脚，而是跟着殷秀成的节奏翩然起舞。 殷秀成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怀中的人，手指在她背后的衣料上轻轻摩挲。 大厅里灯光如昼，音乐悠扬，衣香鬓影，舞姿翩跹。 官邸外的黑影中，却肃立着一排持枪卫兵，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大使官邸和大使馆不过是一墙之隔，而且这个墙还是不高的镂空金属栏杆，很容易翻越。今天，因为宴会上有大使馆重视的贵客，所以防卫力量基本上都调到了官邸附近，大使馆中的卫兵明显少了很多。 潘盈被关在地下室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脸庞。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了，如果今天不能逃出去，明天可能就会像以前的女孩子一样，躺在她脚下的泥土里，再也不能醒来。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她从小就出生在那样贫穷的地方，家里又是当地最穷的。好不容易哥哥有了点出息，她才有机会上学读书。结果哥哥就出事了。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接受别人的援助，跑去找殷秀成。那时候，她还把那个白净俊秀的殷大哥偷偷放在心底，希望真的能够把他身边的女人气走，自己取而代之。谁知道，殷秀成那么无情！ 她没有完成任务，又不甘心一直在电厂当一个普通女工，不得不去讨好那个丑陋恶心的庞学兵，才换来了京大的推荐名额。 本来前途无限光明，谁知道就因为管嘉林和赵丽芳他们的那些破事，把她卷了进来，害得她被学校开除，发回原籍，结果就碰到了伊万这个魔鬼！ 归根结底，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受到殷秀成、赵丽芳的牵连。否则凭她的能力，很快就能从京大毕业，分配到一个好单位，找个好对象，过上富足美满的日子。而不是在这个可怕的地方，每天被人当成狗一样虐待！ 今天是伊万和他骗来的那个傻女人订婚的日子，也是殷秀成带着赵丽芳来赴宴的日子，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潘盈用手指把头发梳理了一下，双手轻轻拍打面颊，让自己的脸色红润起来，然后站起身来，顺手把身上已经撕破的裙子撕得更短一些，露出一个娇媚的表情，向着门口走去。 今天负责看守她的那个家伙酗酒如命，等会儿她把自己藏起来的那瓶伏特加拿出来陪他喝！ 过了半个小时，地下室出口处的地板轻轻晃动，潘盈从下方探出半个头来小心观察着四周。根据她这些天的观察，在附近还会有一个守卫，大约五分钟会巡视一个来回。她耐心等待，足足过了七八分钟，也没有见到守卫出现。 潘盈猜测，应该是那个家伙偷懒，钻到什么角落喝酒去了。他们这些外国老毛子，都特别喜欢喝酒。 她穿着刚才守卫的衣服，袖口裤腿都卷了好几圈。 蹑手蹑脚地贴着墙壁走了一段，潘盈从阴影里摸到一个窗户下面，听了听动静，才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她知道，这个窗户出去的位置在大使馆背后的偏僻角落，很少有人会来。 潘盈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守卫躺在黑暗中，已经失去了气息。她更不知道，在她刚刚从窗口翻出去，就有人摸进了她离开的地下室。 她现在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守卫去了哪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出这个地狱牢笼。 音乐声隐隐传来，潘盈在黑影中转头看了灯火通明的大使官邸一眼。这个时侯，殷秀成和赵丽芳应该也在那里吧，希望伊万他们能够成功，给这夫妻俩一个大大的惊喜！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第117章 前些天，娜娜被叫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伊万和阿列克谢的情绪都变得十分暴躁，潘盈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但是和彻底失去生命的巧巧相比，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也正是因为巧巧死在她面前，才更加提醒了潘盈现在的处境——她连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而过了今天，她就失去了价值，可以像巧巧一样随意处置，然后就那样挖个坑埋了。 这太可怕了。潘盈打了个哆嗦。腊月的冷风简直吹到了她的骨头里，身上的衣服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刚刚从地下室和大厅顺利逃出来的兴奋，瞬间消散一空。 最难的一关还没有过去，那就是逃离大使馆。潘盈这些天也知道了，就算是自己在大使馆里喊救命，外面的中国公安都没有办法，因为这里是S国的大使馆，就相当于是S国的领土，中国官员都不能随便闯入。她想要离开，只能自救。 就算是今夜大部分守卫都调到了隔壁，但是大使馆门口的守卫却依然矗立门口，他们背上的枪可不是摆设。 而大使馆向外的墙壁又高又结实，根本不是潘盈能够翻出去的。 所以潘盈的计划是翻到隔壁，藏在某个来宾的车子后备箱里，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被带出去。 她穿着黑色的守卫服装，从最偏僻的角落里翻过了不高的栏杆，一点点潜入了官邸墙边的阴影里。这一切真是太顺利了！潘盈心中慢慢兴奋起来，连扑面的寒风都仿佛不再寒冷。 停车区就在潘盈前方不远处，但是周围有守卫巡逻，潘盈趴在地上，一点点挪动着身体，生怕被人发现。 官邸大厅里，气氛已经到了最热烈的时候。 蔡敏满脸红晕，嘴唇微微肿胀，谁都能看出来她一定是和伊万刚刚亲热过。她走到殷秀成面前，挎住了赵丽芳的胳膊，对殷秀成开玩笑地说：“殷团长，借用一下老二。” 殷秀成松开手，看了赵丽芳一眼。赵丽芳对他点点头，跟着蔡敏：“怎么了？” 蔡敏拉着她上了楼梯：“上次不是告诉你了？伊万他们都很喜欢你的小说作品，这一次听说你要来，都等着你来给他们签名呢。” 上了二楼，蔡敏把赵丽芳带到走廊尽头，打开了一间房门。房间里是一层层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 书架中间有一张红木大书桌，蔡敏让赵丽芳坐下来等一会儿：“我去把书拿过来。” 赵丽芳叫住了急切转身的她：“老四，你想好了？” 她在宿舍，从来不喜欢跟人用排行相称，主动开口用排行来称呼舍友，这还是第一次。如果蔡敏够聪明，就应该明白她在说什么。 蔡敏背对着赵丽芳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然后突然提起裙摆，飞快地冲了出去，啪嗒一声锁上了房门。 地毯上传来轻微的声音，一双黑亮的皮靴从书架背后迈出，走入了赵丽芳的视线。 顺着及膝皮靴向上，赵丽芳看见了一身华丽军官礼服、金发蓝眼的伊万。 伊万个子很高，即使嘴角带着微笑，一步步走近的时候，仍旧给人一种危机迫近的感觉。 赵丽芳看了他一眼，向后坐在了书桌后面，伸手示意：“伊万先生，有事请直说，我相信你我的时间都不多。” 伊万笑了起来，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欣赏：“我听她们说的时候，就知道赵女士你是个非常有趣的人。果然没有猜错。” 他坐在了赵丽芳的对面，双手手指交叉放在书桌上：“既然赵女士你这么聪明，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国的友谊，成为我们的朋友。” 赵丽芳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胸前，嘴角也带着微笑：“那么，假设我接受了这份友谊，我能得到什么呢？” 伊万非常满意她这样的反应：“赵女士，你能得到很多。财富、权力、地位、名声，你所想能想到的，我们都可以帮你得到。就像你的丈夫，殷，我们可以帮他更进一步，让他成为中国军队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自然，赵女士你的地位和影响力也就会随之更加提高。” 赵丽芳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显然，我也需要为这份友谊付出一些什么，对吗？” “啊，赵女士，我不得不说，你的智慧简直和你的美貌一样令人心生敬仰。”伊万向前倾身，蓝眼睛专注地望着赵丽芳，“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所需要的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消息，这对于你和殷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赵丽芳恍然大悟：“所以，你们的真正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我的爱人？” 伊万的眼神深情款款：“不，赵女士，我第一眼看见你开始，就已经把你当成了我毕生的目标。我无比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份友谊，让我们在以后的生命里，成为永远互相忠诚的好朋友。” 赵丽芳对于他这种粘腻的话语露出了不耐的表情，她皱起了眉毛，眼神挑剔地从上到下打量着伊万。距离近了，那种让她感觉不适的浓浓香水味又飘了过来，她捂住了鼻子，向后挪了挪椅子。 伊万有些尴尬，这是他勾引女孩子最常用的一招，可是显然对这位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让人开始退避。 “好吧，非常抱歉。”伊万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赵女士刚才说的很对，我们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所以如果你答应接受我们的友谊的话……” 他站起身来，绕过书桌向着赵丽芳走了过去。 赵丽芳沉下了脸：“站住！”她也站起身来，绕着桌子向后躲去，“你这是要做什么？” 伊万张开双臂，笑着向她逼近：“我只是想要一个友谊的亲吻，这并不过分吧？” 赵丽芳露出了怒色：“伊万，请你注意，我们中国女人不喜欢这种表现友谊的方式！如果你这样不尊重我，我可就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了。” 伊万对她耸了耸肩膀：“可爱的女士，请不要生气，这是合作的一个保证。否则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呢？美丽的女人总是有一种能够轻易欺骗男人的魅力，对不对？” 他当然能够猜出来，赵丽芳之前都是在敷衍自己。她这样的女人，聪明谨慎，平时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接近的机会，不就是明白自己身份特殊吗？怎么可能被蔡敏带到这里，就立刻变得这么好说话？ 她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等着殷秀成来救她罢了。 但是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这次宴会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蒙混过关。 为了这次机会，他付出太大，甚至做好了终身和一个虚荣愚蠢的女人绑在一起的准备。 他想要的当然也不仅仅是一个拥抱或者亲吻……伊万笑着向赵丽芳走过去，他个子很高，比赵丽芳高出了快要三十厘米，在他面前，赵丽芳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只要控制住了赵丽芳，就控制住了半个殷秀成，就有了能够拥有影响中国核心领导安危的能力，在这个基础上，还可以慢慢安插一个两个可靠的眼线，一点点推动整个中国的政治局势——如果成功的话，伊万相信，这将是第一总局这么多年来最了不起的成绩！ 这样了不起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赵丽芳绕着桌子转圈，躲避着伊万的追逐：“你这样做，不是想要我的友谊，而是想要我的仇恨。你不怕惹恼了我，彻底失去和殷秀成成为朋友的可能吗？” 伊万哈哈大笑：“你很聪明，但是仅仅聪明是不够的。” 他拍了拍手，房门被钥匙打开，穿着白色婚纱的蔡敏低着头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台相机。 看见相机，赵丽芳的脸色更难看了：“伊万，你未免太下作了！” “亲爱的赵，等会儿敏会拍下我们的照片，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伊万笑嘻嘻地向着赵丽芳靠近，“我相信，只要她把你拍得足够漂亮，你就不会对我有仇恨，只有友谊，和，爱。” 赵丽芳用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目中怒火燃烧：“蔡敏！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蔡敏抬起了头，脸上的笑容十分苦涩：“老二，我知道，从一开始伊万喜欢的就是你，哪怕知道你已经成婚生子，仍旧暗恋着你。他给我写信，约我出去，其实谈话中心一直都围绕着你。” “可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控制地爱上了他。” “他太美好了，英俊温柔，甜蜜体贴，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中国男人都好一百倍！” 蔡敏抱着相机，痴痴地看着伊万：“他说了，只要能够拥有你一次，就会彻底放下你，和我好好过日子，以后只爱我一个人。” “所以，老二，我求你了，你帮我这次好不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第118章 赵丽芳盯着蔡敏的眼睛，愤怒地质问：“蔡敏，你这是叛国！伊万是想要通过控制我来控制殷秀成，策划对国家和首长不利的行动！你懂不懂你在做什么？你也是被国家培养的大学……啊！” 伊万趁着赵丽芳对蔡敏发火的时候，猛然加快步伐，手按着桌面一用力，长腿就矫健地越过桌子，跳到了赵丽芳面前。 赵丽芳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己跟伊万隔着大木桌这么长的距离比较安全呢，谁知道不过是一个瞬间，伊万就到了她跟前。她尖叫一声，抱着头就往桌子下钻了进去。 伊万个子高，钻桌子的时候就没有赵丽芳这么方便了。他害怕赵丽芳从桌子下面钻出去跑到门外，连忙命令蔡敏：“敏，堵住她！” 蔡敏抱着相机站在门口，面色紧张。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把相机放在了一边的书架上，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拽出了一根球棍，向着桌子走了一步。 伊万蔑视的看了她一眼，到了这个地步还犹豫不定，真是蠢到了极点。难道她还有退路吗？ 他没有时间多说，赵丽芳上来的时间这么久，足够签上一百个名字了，殷秀成随时可能上来。只要让殷秀成看见这一幕，他们的计划就失败了。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别人打自己妻子的主意，殷秀成不但不会考虑合作，反而只想要把他们全都枪毙。 伊万双手用力，将沉重的大木桌举起，把蹲在下面的赵丽芳暴露了出来。 他转身把木桌放在窗下，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身后呼呼有风，心中知道不好，连忙用力扭身，极力把头部挪开。沉重的风声擦着他的耳边掠过，重击落在了伊万的脖子上。 伊万无法置信地转过身来，果然看见袭击自己的不是赵丽芳，而是蔡敏！ “你疯了！”伊万脱口而出，“你，你打我干什么？” 蔡敏握紧了手中的球棍，脸上的表情从恐惧变成了愤怒：“你不该打吗？你怎么能在我们的订婚日，要求我帮你去玷污我的朋友！” “嗨，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伊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断了思绪，睁大了蓝色的眼睛，“你可以不答应，但是你答应了不是吗？” 蔡敏大声吼叫：“我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是真的要这么做！我不能接受！” “你不想结婚了？”伊万嘲讽地俯视着蔡敏，“你好好想想，你长相平凡，性格平庸，没有任何出众之处，也只有我愿意把你娶回家了。今天可是订婚仪式，多少人羡慕你闪耀的位置，要是我们结束了，你不但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还会被中国人嘲笑，你的沪市的亲戚们，有不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这些都是蔡敏自己告诉他的，伊万完全明白蔡敏害怕的是什么：“你想过吗，我们结束之后，你回到学校，再次成为一个普通的中国女孩，谁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等到你三十岁的时候，你不得不通过相亲，和一个与你一样平凡的男人组成家庭，过这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生两个毫不出色的孩子，重复着无聊的人生。” 他看了努力掩饰自己存在感、试图溜走的赵丽芳一眼：“噢，如果你付出这些拯救的好朋友成功离开这个房间之后，这样普通平凡的一切你也无法拥有了。你会被以叛国罪的罪名抓捕，或者枪毙，或者一辈子住在监狱里服刑。而你的亲人，都会背上叛徒家属的名声，永远抬不起头来，谁都看不起他们，他们，包括他们的子孙，都要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人地生活下去。” “敏，现在告诉我，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伊万走到蔡敏面前，伸手去拽蔡敏手中的球棍，脸上的笑容冰冷尖刻。蔡敏不想放手，但是力气不如他大，被他用力一推就倒在了地毯上。 伊万拿着球棍堵在门口，目光冰冷地看着面前两个中国女孩：“很好，女士们，我们必须马上开始了。”他用棍子指着赵丽芳，“我数一二三，你把衣服脱干净，否则我就要亲自动手了。” 就算是没有床照，有裸照也能起到不错的作用了。中国女人很保守，就像蔡敏这样，亲亲可以，但是一说上床，就必须结婚。所以一叠裸照，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中国女人，哪怕是一位著名女作家也不能例外。 蔡敏爬了起来：“不行！” 伊万看着她的眼神变得不耐烦起来：“敏，我不想杀你，但是现在的你，就算是消失了，也不会对我的计划有什么太大影响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自觉一些……” 蔡敏扑到了伊万怀里：“你说过，你以后只爱我一个的。” 伊万哼了一声，女人，总是会被这些毫无实际意义的甜言蜜语欺骗，哪个男人能只爱一个女人？就算是再漂亮的女人，时间长了也没有意思了。 突然，砰的一声响起，伊万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用力将蔡敏推了出去。 蔡敏身上雪白的婚纱已经染上了一片血红，她的手上竟然握着一支口红大小的手枪，枪口还冒着缕缕烟气。 伊万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蔡敏的眼神彻底变了：“你，是，中国……特工……”这种武器，是只有特工才会使用的。 赵丽芳也完全被事情的发展弄蒙了。她急忙上前，捡起了伊万掉在地上的球棍，对着伊万头上就抽了过去。 伊万刚想还击，蔡敏就从旁边书架上抓起了几本书，劈头盖脑地向他砸了过去。 刚刚还占据绝对上风的伊万，此刻狼狈得无以复加。他的心中满是恐慌，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受了重伤，更是因为蔡敏的表现，证明中国特殊部门早就盯上了他。那么他们今天的计划，是不是也早就被发现了？ 殷秀成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这太不合理了。 “所以，你……是来拖延时间的……”伊万想明白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伸手去抓门把手。今天不仅是他们行动的日子，恐怕也是中国特殊部门行动的时候。他们用两个女人拖住了自己，在他们平时很难进入的大使官邸和大使馆里，实施某些计划…… 鲜血从伊万的指缝中不停流淌，滴在地毯上，很快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红色斑点。 他以为自己是高明的猎手，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别人网罗中的猎物。而且，还是濒临死亡、穷途末路的猎物。 他今天没有带枪，腰间的长刀也只是装饰，因为考虑到计划执行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冲突，他还叮嘱仆人就算是听见书房里有动静也不要过来…… 伊万苦笑着，用力抓紧门锁。 赵丽芳狠狠一棍砸在了他的后脑上，咚的一声，伊万的头撞在门上，然后整个人慢慢滑了下来。 赵丽芳害怕他装死，对着他的头又是几下，咚咚的声音听得蔡敏直吸冷气。 “你，你要把他打死了。”蔡敏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声音都有点颤抖。 赵丽芳看了她一眼，把手伸到伊万鼻子下面感觉了一下他的呼吸：“战斗民族，哪有那么容易死？再说了，就算是死了，也是你一枪把他打死的。” 她的脸色也不比蔡敏好多少，不过精神状态有点亢奋，歪歪扭扭地走到蔡敏跟前，用肩膀撞了蔡敏一下：“所以，殷秀成之前说的，我会有帮手，指的就是你吗？” 蔡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赵丽芳夸张地“噢”了一声：“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蔡敏以为她想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为国家效力，欺骗伊万，就直接说：“其实就是组织直接找上了我……” “不，不，我就想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灵感，居然能说出那么恶心的台词？”赵丽芳当时是真的被蔡敏恶心到了。她真以为蔡敏是脑子进水变成了恋爱脑，居然能把那种恶心的事情说成一种轻描淡写的帮忙。 那时候赵丽芳想到的就是以前她看过的一个社会新闻，孕妇为了满足丈夫，欺骗无辜少女——她当时真想骂一句，蔡敏你个智障是怎么考上京大的！ 蔡敏想了想，明白赵丽芳说的是什么之后，也哈哈大笑起来：“但是那个男人居然都相信了！” 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中国女人会为了他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 两个人的笑声慢慢降下来，情绪总算是宣泄了不少。 不过互相看看对方，蔡敏的白婚纱上血迹已经洇开，赵丽芳刚才殴打伊万，身上也沾上了星点血迹，这样出去，肯定会把大家吓一跳，关键是不知道会不会破坏殷秀成他们的计划。 “看！”窗外突然冒起火光，赵丽芳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大使馆着火了。 她们所在的大使官邸和大使馆只有一墙之隔，书房的窗户直接对着大使馆，看得很清楚。大使馆着火的是最中间那栋小楼，火舌吞吐，浓烟滚滚。 有人在小楼前方跳脚，还有几个守卫被命令冲进小楼中。消防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第119章 火光亮起的时候，阿列克谢正在和殷秀成聊天。他看着蔡敏将赵丽芳带上楼，自然知道下一步伊万会做什么，可是殷秀成现在还一无所知，这让阿列克谢心中十分得意。 当初他们注意到赵丽芳，还是因为潘盈的多次鼓动。当他们查明了赵丽芳丈夫的身份之后，才开始真正对她有了兴趣。殷秀成能够担任对Y战争的前锋任务，显然是中国军队新一代军官中的佼佼者，值得他们提前下手准备。 伊万尝试用他最擅长的手法去接近赵丽芳，但是对方表现得十分冷淡，根本没有机会。 他们想过通过其他办法得到赵丽芳的好感，但是赵丽芳深居简出，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军区大院。交通方式要么坐汽车，要么乘公交车，都不适合他们接近。显然她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十分谨慎。 伊万不得不选择赵丽芳同宿舍的女生下手，侧面迂回接近赵丽芳。 阿列克谢和他一起筛选目标，通过那天他们在陈家的亲身体验，加上他们收集的资料，最后确定了蔡敏作为伊万的追求对象。 茅，年龄太大，还带着一个女儿，和伊万很不相配，很难让人相信伊万会真心喜欢这样一个女人。 何玲玲和曹晓燕跟赵丽芳同班，关系最好，但是何玲玲有一个关系很好的男朋友，对伊万没有特别的兴趣；曹晓燕内向却有主见，伊万试探过发现不好控制。 杜小倩虽然对伊万有兴趣，但只是一种好奇的兴趣。她的家庭就在京城，家里人有当官的，家境富裕，眼界开阔，伊万无法保证一定能把她控制在手心。 陈琳琅就更不用说了，她有一个心上人，她的父亲是外交官，根本不会给她上当的机会。 和其他女生相比，蔡敏只是沪市小市民家庭的女儿，因为有海外关系的缘故，这些年生活条件并不好。她因为自己的容貌感到自卑，已经二十五六岁了还没有谈过对象，非常想要一个优秀的男朋友，伊万对她散发了一点魅力，就让她十分痴迷。 所以伊万托人给蔡敏捎了信，从友谊开始，慢慢开始追求。对于蔡敏这样的女孩子，伊万很有办法。他一边打击蔡敏的自信心和自尊心，让她形成一个无法改变的念头，那就是蔡敏自己太普通太平庸毫无长处，但是伊万不嫌弃她；另一方面，伊万用优裕的物质来引诱蔡敏，说自己要把蔡敏变成最闪耀的星星，让所有人都羡慕她的生活。 最让阿列克谢他们兴奋的是，在他们一步步实施计划的时候，殷秀成突然升职，当上了京城警备团团长！殷秀成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他的价值一下子就翻了无数倍！ 想一想，只要他们控制了殷秀成，那么作为中国政治中心只要有什么动静，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觉，将消息传回国内。当国内有什么决定时，他们都能动用皇城中的触角，将中国政治马车行进的方向向着他们需要的位置小小地拨动一下…… 所以，经过第一总局的研究，最终国内传来命令，让伊万做好终身驻留中国的准备。只要他们能够实现计划，伊万就作为国内联系殷秀成夫妻的专用联络人，长期留在中国国内。 只要今天伊万能够把赵丽芳弄到床上，拍下照片，赵丽芳以后就是他们手心里的傀儡。她不敢把这种事情告诉殷秀成，就只能乖乖地听从命令，让蔡敏和伊万作为她的好友夫妻，加入他们的生活圈子里，成为他们夫妻的密友。 借着蔡敏和赵丽芳的舍友关系，伊万成功地打入殷秀成身边，控制殷秀成的妻子，国内的各种触手就都能够慢慢探入其中。 之所以要用今天这样的激烈手段，是因为阿列克谢和伊万都没有了退路。他们在中国的工作年限就要到了，但是这几年来他们的情报工作让第一总局很不满意。如果再不拿出点成绩，第一总局的特殊审讯室就是他们的归宿。 而就在之前不久，被他们派去打听殷秀成和管嘉林矛盾的姜美娜，一去不复返。这也增加了他们的恐慌感。 姜美娜在他们手下工作时间最长，知道的秘密最多。阿列克谢早就想把她除掉，但是姜美娜很乖巧，总是能够躲过他的杀机。 这次他们盯上了殷秀成，听说殷秀成住院，而有人想要跟殷秀成过不去，所以就需要派人去医院内部观察具体情况。而这个人，除了姜美娜，没有别人更合适。外国人根本进不了军区医院，姜美娜在管嘉林身边呆了那么久，去过很多次军区医院，甚至还有军区医院的护士衣服，很容易混进去。 谁知道姜美娜这一去就没有回来，阿列克谢和伊万都认为，她被中国特殊部门抓捕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姜美娜和潘盈一样，都是离开大使馆也没有地方能去的人。 如果姜美娜把她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中国政府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他们迫切地需要得到殷秀成的友谊！ 阿列克谢举着酒杯，和殷秀成随意聊着，想象着伊万成功之后的美好前景，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阿列克谢看见了落地窗外突然亮起的夜空。 他心生警觉，加快脚步走到窗前，看见的就是隔壁大使馆的办公楼着火的一幕。 阿列克谢手里的酒杯差点拿不稳，办公楼里有太多重要的东西！ 他顾不得别的，把酒杯随手丢在桌子上，飞快地跑到门口，拿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大使也从楼上下来了，指挥着守卫去隔壁救火。两个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消防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两辆大车停在了使馆门外，按着喇叭示意他们开门。 大使看看办公楼的火焰，陷入了两难之中。不让这些中国消防士兵进来，办公楼被烧毁，其中很多重要的文件都会消失，损失巨大。但是让他们进来，场面如此混乱，谁也不知道中国政府会不会在其中安排了一些特殊人员，别有目的。 “去，去把东西搬出来！”大使指挥着阿列克谢，“不能让中国人拿到！” 那是他们刚刚从潜伏在中国各地的触手手中汇总的重要情报，全都锁在大使办公室内墙的保险柜里。如果烧毁了，他们这一年的工作就化为乌有了。 保险柜里还有一些从国内发过来的重要情报和资料，同样不能让中国人得到。那些情报级别很高，就算是国内也只有少数上层能够看到，其中不乏一些重要的战略武器图纸和工业机械设计，如果让中国人得到，早就已经脱离控制的中国就会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这些情报就是烧毁了，也比被中国人拿走好。 火势越来越大，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大使馆，周围邻居都是各国大使馆，如果蔓延开来，也会对其他大使馆造成威胁。所以大使知道，他并不能阻止中国消防队太久，否则就会被各国大使馆一起施压。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中国消防队伍进入大使馆之前，让阿列克谢带人去把保险柜里的资料，该带的带出来，带不出来的就毁掉。 “快去，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大使挥动手杖，对阿列克谢喊，“伊万呢？”大使馆里密级足够的情报人员，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其他人就算是想去，也没有密码和权限。 阿列克谢回头看了看二楼尽头的书房，这个时侯伊万应该正在享受中国美人，可他却要去火场拼命，真是不幸！ 抱怨归抱怨，阿列克谢还是第一时间接受了任务，飞快地冲到隔开两个院子的栏杆旁边，利落地翻身越过，从办公楼前救火的守卫手中接过打湿的棉被和毛巾，捂着鼻子披着棉被冲了进去。 好在火焰现在还没有蔓延到三楼，阿列克谢捂着口鼻，弯着腰跑到大使办公室外，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内间。 搬开墙上的壁画，小心地按照复杂的规则打开了墙上的暗门。一个半人高的保险柜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阿列克谢拨动密码盘，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打开了保险柜。如果密码输错，整个保险柜就会自爆，所有文件都会被毁掉。 看着保险柜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文件安然无恙，阿列克谢松了口气。时间还来得及，他带不了那么多文件走，只能选择最上面那些中国重要情报汇总，其余的情报毁掉最安全。 他刚刚伸出手，后脑勺就被冰凉的枪口顶住。 阿列克谢慢慢举起手来，回头看见的就是一脸微笑的殷秀成。 “阿列克谢·别列科夫同志，谢谢你为我们带路。”殷秀成用枪顶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到一边。一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从殷秀成背后冒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地把保险柜里所有的文件都抱起来装进了一个大大的绿色邮包里，然后背在肩上，对殷秀成比了一个手势，从窗户爬了出去。 阿列克谢想说什么，殷秀成却已经微笑着捏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捏晕了过去。 阿列克谢躺在地板上，殷秀成计算了一下位置，用力一拉，锁好的保险柜就从墙里倒了下来，正好砸在了阿列克谢的头上。 殷秀成从中山装胸口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转开笔杆，挤出几滴无色液体，滴在了窗帘上。火柴从他的手中弹出，落在窗帘下方，巨大的火焰呼的一声冲了起来。 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窗外的黑影中。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第120章 大使馆的大门终于打开，两辆解放牌大型消防水罐车驶入院中，一队队穿着消防制服的士兵们跳了下来，迅速围住了失火的办公楼。 大使看着已经被火焰包裹的小楼，脸上满是焦急。从国内发来的情报烧了也就算了，可是保险柜里还有他们今年汇总的情报，正要赶在中国新年前后运送回国。这些情报如果被烧了，今年的工作考评绝对就要大大下降，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差不多完结了。 指挥救火的消防队长脸色很难看，在大使馆里差点破口大骂。 使馆秘书上前询问，才发现这是因为办公楼后面的灌木也已经开始燃烧。 现在是冬天，草木干枯，那些堆积在办公楼后灌木丛里的枯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暗火点燃，虽然没有冒出火苗，下方的枯叶却早已达到了着火点，并且已经蔓延到了大使官邸中，随时可能爆发火焰，说不定连大使官邸都要被牵连。 “你们这是在犯罪！这是对使馆区数千人口的不负责任！”消防队长指着使馆秘书的鼻子骂了起来，“只要再早五分钟，根本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使馆秘书慌忙回去报告大使，大使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但是就算是中方的阴谋，这个时侯也已经没有办法了，除非他有这个勇气看着火势蔓延，顶住周围其他大使馆的压力也不去救火。 他更关注的是，阿列克谢虽然平时有些荒唐，但是业务水准足够，怎么上去十几分钟了还没有回来？ 大使突然转头，在周围寻找着什么。不远处的黑影中一点火光闪动，殷秀成捏着一根香烟走了过来：“大使先生，需要我打电话叫我的手下来帮忙吗？” 看着殷秀成笑容中的冷意，大使明白了些什么。 “说起来，还有些有趣的东西，想要和大使先生分享一下。”殷秀成笑着走到大使面前，伸出一只手把大使方才惊慌冲出时翻起来的衣领慢慢放平，顺手替他拍了拍黑色礼服肩膀上落下的灰尘。 大使沉下了气，冷冷地注视着殷秀成。不用说，今天阿列克谢和伊万的计划肯定是被殷发现了，所以殷也用他的方式进行了反击。 阿列克谢和伊万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们肯定都失败了。 大使望了望办公楼，中方的消防士兵已经包围了它，随意进出，其中的情报肯定保不住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一脸肃穆地和殷秀成一起离开，将现场联络指挥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秘书。 大使心情沉重，他能够感觉到，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因为火势严重，很快又有两辆消防车赶来，驶入了官邸中。 殷秀成的车子里，茅爱红母女、何玲玲和曹晓燕一脸惊色，看着对面的火光。陈琳琅和她的小男友、杜小倩则坐在陈家的车子里，同样是一脸惊魂未定。宴会开到一半，突然有使馆人员进来，说起火了要疏散，所有人都匆匆离去，她们却找不到今天的女主角蔡敏和赵丽芳，倒是殷秀成的司机过来，让她们到车子里休息等待，不用担心。 过了好大会儿，才看见殷秀成陪着赵丽芳和蔡敏两个人从官邸中出来，上了另一辆车。 小秦坐在驾驶座上，看见殷秀成的时候，比了一个一切顺利的手势。然后三辆车依次离开了大使官邸。 陈琳琅按捺着心中的疑问，先把杜小倩送到家门口，然后才坐车回家。回到家里，她敲开了父亲的书房门，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跟父亲全部讲了一遍。 戴着金丝眼镜的陈父静静地听她讲完，才问她自己有什么看法。 “我总觉得赵丽芳和蔡敏之间有什么瞒着我们的。”陈琳琅虽然被家人宠爱着长大，但是却也聪明敏锐，“而且，赵丽芳的爱人，那些大使馆的人对他的态度很特别。” 陈父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想起了这位新晋军方红人的特殊背景，一些国家非常需要的资料就在S国手中，但是对方开价太高，而且还想要利用这些诱使我国为他们火中取栗。所以…… 这些内情他自然不能告诉女儿，只能夸赞陈琳琅，鼓励她坚持仔细观察的好习惯，用自己的思考来推理判断。 “还有，那些大使馆的人对你同学的爱人态度特别，是因为他的身份特别。”陈父虽然不需要女儿去巴结同学，但是也不想让她什么也不知道，一不小心得罪了这样的同学，就给她讲了讲殷秀成的事迹和现在的地位，“记得，这些同学以后都是你的资源和人脉，你自己要好好维持发展。” 陈琳琅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从小就知道。 …… 茅爱红过年也只准备和翠翠两母女一起过，外地的何玲玲和曹晓燕之所以放假了还没回家，就是为了参加蔡敏的订婚仪式，但是今天不但起了火，而且看起来蔡敏的脸色也很不好。她们在宿舍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蔡敏。 蔡敏早就把身上的白色婚纱换掉，穿着黑色棉大衣回了宿舍。 面对几个同学关切的目光，她疲惫地解释：“伊万，其实一直都在打老二的主意。他借口让老二给他们签名，想要调戏老二。我和老二把他给打了。” “没有订婚了，也不会结婚了。” 几个同学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就全都愤怒起来，把伊万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样的男人不能要，早点发现是好事。”茅爱红想起自己的遭遇，对蔡敏现在的痛苦非常同情，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开导她，“你应该庆幸，你们还没有结婚，老天就让你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让你不用遭受一个畜生的折磨。” 曹晓燕哼了一声说：“打得好，那种男人就是欠揍。” “对！”何玲玲跳到蔡敏面前，“天下好男人多的是，老四，你别灰心。” 蔡敏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当然并没有像几个同学想的那样伤心。 最开始接到伊万来信的时候，她确实非常兴奋，应邀和伊万出去的时候，她也体会到了那种恋爱的甜蜜滋味，真的曾经对伊万有过深深的迷恋。 但是后来，辅导员把她叫到办公室里，两个穿着军装的陌生男人跟她谈话，她才知道伊万的真正意图。从她答应按照组织指挥，与伊万周旋开始，她就不再是一个迷恋伊万的傻姑娘，而是一个爱国的中国人。 现在这一切终于告一段落，她心中有解脱有疲惫有骄傲，也有一缕淡淡的忧伤。 不过，看着舍友们都在安慰自己，蔡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事，真的。我才不会为一个道德败坏的男人伤害自己。”她站起身来，走到宿舍墙上的穿衣镜前照了照，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我是京大学生，年轻漂亮，还怕找不到好男人吗？” 如果说跟伊万在一起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就是外国男人那种外向的感情表达方式和永远不会停止的赞美，让蔡敏慢慢对自己有了更大的信心。 而伊万如果哪次贬低她，那个负责跟她联络的军官就会在事后认真地反驳他的每一句话……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楼下有人喊蔡敏的名字。 茅爱红从窗户往下看，就看见楼下路灯下站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老四，叫你呢。” 蔡敏刚才还带着笑容的脸就拉了下来。她把窗户一关：“别理他。” 这一下，屋子里几个大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面对着几个同学审视的目光，蔡敏脱了外套，就准备去上铺休息。 “老四啊，还在喊你呢。”窗户关了，楼下的喊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响亮了。 蔡敏刚刚踏上梯子的脚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披上了外套，穿好了鞋子气呼呼地出了门。 “崔首长，任务应该结束了吧？你还有什么吩咐吗？”蔡敏走到那人面前，冷着脸问。 崔立军站得笔直：“蔡敏同学，你这次表现很好，组织上会给你奖励表彰的。” “我知道。”蔡敏神情冰冷，“是不是要谢谢崔首长？” 当初就是这个男人在辅导员办公室和蔡敏谈话，列举了伊万多次欺骗女性的证据给她，还说“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这么容易就会被骗”，言下之意，对蔡敏这么快被伊万迷倒颇为不屑。 发现自己只是伊万众多猎物中的一个，而且她确实也差点跳入陷阱之中，蔡敏本来就已经十分羞愧。被人当面这么嘲讽，她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声音小小地反唇相讥：“你去照照镜子就会明白，女人当然不会被你骗。” 这个男人普普通通的，瘦瘦的身材，除了眼睛比一般人亮一些之外，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女人被他骗了。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闹出的不愉快，之后蔡敏每次和伊万见面之后，都要例行和他汇报。那时候的气氛就总是不太和谐，两个人常常大眼瞪小眼，互相讥讽。 蔡敏说要求组织上换个联络人，太丑了让她没有精神去战斗；崔立军说他们的联络人都是根据联络对象长相决定的，像她这样的只能排上他这种水平…… 现在任务都结束了，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还来找她干什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第121章 京大校园里，崔立军站在蔡敏面前，看着双手抄在棉袄口袋里，神情不悦的女孩，清了清嗓子：“蔡敏同学，伊万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蔡敏皱了皱眉头，“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想知道和他有关的任何事。” “所以，蔡敏同学，我建议你以后谈恋爱一定要选择根正苗红、思想端正的同志，而不是只看重外表和甜言蜜语。” 蔡敏抬起眼睛，盯着崔立军看了好大会儿，突然冷笑：“首长还管这个？”她转过身往宿舍走去，“没事我就回去了。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 “蔡敏同学！”她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崔立军的喊声，蔡敏一脸不虞地回头看崔立军。 崔立军跑步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你想好怎么跟你家人解释伊万的事情了吗？” 蔡敏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头走进了宿舍。 崔立军举起手想说什么，蔡敏的身影却已经看不见了。 “其实……”他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同一时间，京城的另一端，黑色轿车在夜幕中低调前行。 小秦抓着方向盘，简略地向殷秀成汇报着今晚的进度：“小东那边已经顺利结束。伊万已经被转移出去，潘盈被带走。崔队长说，接下来的事情他们和我们就都不用再插手，转交给专业部门和专业人士处理。” 今天晚上给殷秀成开车的小东当然并不是真的随便挑出来的士兵，而是殷秀成以前效力的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一位年轻干练的特工，任务就是在殷秀成夫妻吸引大使馆众人注意力的时候开展行动。 当蔡敏把请柬送到赵丽芳手中之后，殷秀成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就在这时，崔立军也上门拜访，将整个事情向他说了个清楚。 殷秀成和崔立军虽然关系莫逆，但是如今已经分属部队不同的部门，尤其崔立军所从事的工作性质特殊，决定了他不可能把所有消息都告知殷秀成。殷秀成自然也不会插手崔立军的正常工作，让他犯错误。 当初管嘉林要在军区医院对付殷秀成的情报，就是崔立军监视发现的，并且在殷秀成的授意下推了一把。也只有管雪竹这种还未成年、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才会觉得只凭着韩将军的名头，就能够轻易弄到这样严格管制的武器了。 而在这个监视的过程中，崔立军也察觉到了外国间谍活动的痕迹。是什么人一直在暗中注意着管嘉林的举动？果然，只是稍微放开了口袋，就有一条小鱼自己钻了进来。 崔立军的第一反应是把姜美娜抓起来，提到管嘉林的面前，让他亲眼看看姜美娜美女蛇的真面目，用事实狠狠地抽打管嘉林的脸，但是殷秀成阻止了崔立军。 殷秀成想要的难道是管嘉林的幡然悔悟、真心道歉吗？管嘉林一次次算计他，差点要了他的命，殷秀成勉强还能忍受，但是管嘉林不该对他最重视的家人出手。管嘉林敢害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这笔债，殷秀成不可能因为管嘉林没有成功就当做不存在。 他不要管嘉林看见活的姜美娜，他不要管嘉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不要给管嘉林认错改过的机会！他只想要管嘉林死，只想要韩将军倒台！ 殷秀成阻止崔立军的理由是，姜美娜当初能够从他们的追捕网中逃脱，现在又能够在军区医院出没，她背后一定有一个能量够大的组织。跟着姜美娜，顺藤摸瓜，弄清楚这个组织的内情，查明这个组织和管嘉林有什么关系，是否做过什么交易，以后还有没有什么计划，比抓一个小棋子有价值得多。 崔立军也觉得有道理，才放任姜美娜继续在军区医院出没。 当时殷秀成只想通过这次陷阱抓到韩将军公然包庇妻儿杀人的证据，让他黯然下台。然后，再通过姜美娜这条线，咬死管嘉林通敌叛国为时已久，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谁能够替管嘉林出头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藏在人群背后观察情况的姜美娜竟然会被管嘉林发现，而管嘉林竟然会因为支撑自己的信念倒塌选择饮弹自尽，这都出乎殷秀成和崔立军的预料。 管嘉林一死，崔立军担心姜美娜又要缩回去藏在组织里，当即命令收网捞鱼。 而姜美娜被带走之后的事情，殷秀成就没有再过问，那已经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崔立军登门后，才告诉他，姜美娜招出了她的组织，竟然是S国情报局。S国人与中国人长相迥异，在中国行动很不方便，于是就从多方面筛选收集合适的中国人充当触手，为他们收集情报。 姜美娜知道，她已经被中国政府和部队盯上，以后的价值越来越小，回去大使馆恐怕逃不过被灭口的命运。所以在审讯室里，她非常配合，只要求能够活下去。 从姜美娜的供词中，崔立军发现了潘盈的存在。他听说伊万只是把潘盈送到医院住了几天，然后每天带着花去看潘盈，就轻松地把潘盈骗进了大使馆，心中真是又恨又气。 哪怕潘盈做了很多错事，崔立军还是希望她在受到惩罚之后，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以后踏踏实实地生活。可是从姜美娜口中，崔立军听到了那个外表光鲜的大使馆里，发生的那些黑暗可怕的事情，就知道潘盈这辈子恐怕是完了。 更不要说姜美娜的供词中，提到潘盈是如何鼓动阿列克谢和伊万对赵丽芳下手的，这让崔立军更是感到痛苦，他第一眼看见潘盈的时候，只觉得她眼神干净轻灵，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一步步走到这样的毒沼中，而且还想要把无辜人士拉下去陪葬。 她已经彻底坏了，无可救药了。 崔立军真的很不理解，伊万有什么好，为什么只是说一说这些一看就没有什么诚意的廉价情话，就能把这些女孩子骗得神魂颠倒，跳入火坑？ 姜美娜招供之后，崔立军的部门就盯上了伊万。在伊万追求蔡敏后不久，崔立军就带人跟蔡敏谈话，成功说服了蔡敏与伊万周旋，将伊万的计划一点点挖了出来。 伊万他们的目标是殷秀成夫妻，所以崔立军也希望他们夫妻俩能够配合表演，一方面对这些肆意践踏中国人民尊严的特务施以惩罚，一方面正好将计就计，趁着大使馆众人把目光都聚集在殷秀成夫妻身上的时候，解救被伊万他们囚禁的女孩，获取我国需要的情报。 这种程度的任务殷秀成当然不会推辞，他只是怕赵丽芳会有危险。 崔立军拿出微型窃听器，承诺他们的车就停在大使馆隔壁街道上，他和接应的行动处精英都会在车上监听候命。 这个窃听器就装在赵丽芳身上，赵丽芳遇到什么人有没有危险，他们都会知道。一旦赵丽芳遇险，行动处的人就会立刻从车顶上房，从早已准备好的突破路径闯入大使馆中，不会超过三分钟。而且，伊万身边还有他们的人，会帮助保护赵丽芳。 殷秀成犹豫的时候，赵丽芳却已经果断答应。 她带着殷秀成给的毒针、麻醉针，加上有人配合，关键的是，赵丽芳自己知道，伊万如果对她用药物，她有灵水能够抵抗，而且殷秀成也会在暗中注意她——只是当时她和殷秀成还都不知道，蔡敏就是那个帮手。 赵丽芳和蔡敏把伊万打晕过去之后，小秦就飞奔过来，将他们在监听车上录好的录音给了殷秀成。 殷秀成就是用这个威胁大使，让大使对伊万被带走的事情保持了沉默。 录音内容从赵丽芳被骗进书房开始，到伊万出现，用语言和武力威逼赵丽芳，到蔡敏爆发殴打、痛骂伊万结束，并没有把蔡敏用口红手枪打伤伊万的部分录进去。 “有人对您的妻子如此不敬的话，大使先生，您会怎么做？”殷秀成脸上带笑，狐狸眼里却一片杀机，“只怕您已经把您的大号猎枪顶在他额头上，boom！”他用手比了个射击的手势，口中发出爆炸的声音。 “而我，不但没有打算杀掉他，还准备给他看病治疗。这可都是我们两国友谊的明证。”殷秀成笑得像只准备咬断鸡脖子的狐狸。 虽然大使知道殷秀成绝对不可能如他自己所言的那样仁慈，把伊万从使馆中带走是为了给伊万治疗，但是当时伊万已经不见了。他如果态度强硬地表示抗议，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是中国政府必然会公布这份录音，证明伊万采用这种下流手段，是想要插手中国内政，把特务政治延伸到中国。 在国际上，S国已经因为去年年底入侵AFH树敌无数，联合国甚至在今年年初通过决议，强烈谴责S国。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中国再爆出S国外交方面这样的丑闻…… 只能说这些中国人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利用他们自己布下的陷阱，反过来给了他们狠狠一击。 大使的沉默，让今天的行动最终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赵丽芳虽然也是一个重要参与者，但是却不了解整个计划，直到现在才在小秦和殷秀成的讲解中完全了然。 “你们说，还有潘盈？”赵丽芳问出了她早就想问的这个问题，“是我认识的那个潘盈吗？” “对。” “那，她……会怎么处理？”赵丽芳听见殷秀成说伊万他们注意到自己，主要就是因为潘盈疯狂地鼓动，心中真是恶心透了。 潘盈这种人，你说她杀人放火了吧，她没有亲自动手。可是她做的那些事情，却极尽阴暗丑陋之能事，让人想起来就心里作呕。 殷秀成冷冷一笑：“放心吧，以后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出来蹦跶了。”像潘盈这样的，就算是判刑也不过是几年，如姜美娜所言，潘盈杀人不过是被迫的，很难追究她的杀人罪。但是她向敌人泄露殷秀成和赵丽芳夫妻的情报，总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而殷秀成会让人给她安排一些适合的服刑地点。 比如东北，那里有很多居民都和S国有着世代血仇，对于和S国间谍勾结的卖国者一定会好好招待。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第122章 这个晚上有点惊心动魄，直到躺在床上被殷秀成抱在怀里，赵丽芳才有一种一切都回到正轨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和伊万的交锋还不是今晚的重头戏，她和蔡敏的任务是拖住伊万，不让他出门破坏整个计划。今晚的真正主演，还是殷秀成和小东。殷秀成在明，小东在暗，互相配合。 殷秀成虽然没有直接告诉过赵丽芳，他以前在特殊部门工作，但是也没有掩饰过。从他跟乌鸦这些人的斗争，以及后来他说不想再让家人被连累而转入战斗序列，还有他给赵丽芳的那些小工具，赵丽芳也都猜出了他以前的工作性质。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自看着甚至参与这种性质的工作是另一回事。今天她早有多方准备，和蔡敏两个人对付伊万，还是吓得心脏狂跳，紧张得不得了。而殷秀成肩负着更加重要的任务，却从头到尾不动声色，笑容没有一丝改变——尤其是赵丽芳看着殷秀成用录音威胁大使时候，那种淡定从容，掌控一切的气势，让她对身边男人仿佛又多了一层全新的认知。 躺在殷秀成的手臂上，赵丽芳侧着身，一只手在他胸前结实却不夸张的肌肉上游走，惹得殷秀成挑着眉毛看她。还以为她会累了怕了要休息了，没想到她这会儿倒是精神起来了。 “殷秀成。”赵丽芳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嗯？” 赵丽芳在被窝里爬到了殷秀成的身上，一只胳膊支着身子，从上往下看着躺在枕头上的殷秀成：“突然发现，我的男人，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啊。” 殷秀成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赵丽芳空着的手落在了他的脸上，食指描摹着他的眉弓，看着殷秀成抬着眼睛注视自己的模样，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情绪在滋长。她就那样盯着殷秀成，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滑动着。 殷秀成控制着自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等着媳妇儿的下一步举动。 媳妇儿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平时就乌溜溜的，这会儿更是璀璨非常，就像是满天星河都映入其中。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双颊微微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跪在他身体两侧的双腿不自觉地收紧，明显是已经动情。殷秀成实在是很想翻身而起，把她按在身下狠狠亲吻欺负，陪她一起潜入快乐的海洋中。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哪怕他放在身侧的双手都已经握成了拳头，哪怕他体内的火苗都已经向着身体四周窜去。 因为这是几年来，媳妇第一次这么主动，所以殷秀成决定继续等待。他擅长等待，他喜欢在耐心等待后，品尝成熟果实的那种成就感。 不过，他眼神中燃烧起来的火焰，却没有被赵丽芳忽略。那种富有侵略性的炽热眼神，赵丽芳已经太熟悉了。 她笑着伸手捂住了殷秀成的眼睛，整个人都趴在了殷秀成身上，轻吻一个个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殷秀成闭上眼睛，听觉和触觉就更加灵敏了。他能够感受到媳妇儿贴在自己胸前的肌肤有多么滑嫩，更能回想起那美丽的曲线和惊心动魄的雪白，能想起那双现在正贴着自己身侧的双腿，又是怎样的修长柔韧。 随着那小鱼轻触一般的感觉一路向下，殷秀成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开始燃烧，紧紧握起的拳背上也迸起了一条条青筋。 一只手从他的手臂上滑下来，推开了他攥成拳头的手掌，手指滑入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交握。 他隐约感觉到了赵丽芳要做什么，殷秀成想要阻止，却又怀着期待，矛盾地伸着手去摸她的头顶：“媳妇儿……” 赵丽芳的头发已经散开，覆盖在她和殷秀成的身上，像是一团团海藻，衬托出她海妖一样艳丽迷人的神情。 殷秀成浑身僵硬，双目紧闭，眉头拧紧，白净俊秀的脸上神情狰狞，口中嘶嘶地吸着气。 赵丽芳一浮出水面，就被他用力拽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按在了一边：“你，从哪儿学的……嗯？” 凤眼泛着猩红，眼神危险而致命。可是现在面对这样的殷秀成，赵丽芳已经再也没有一丝畏惧：“你猜？” 殷秀成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小坏蛋”，就掌握了主动。 他真是太高看自己了，还以为能等到最后，结果只是坏蛋小媳妇儿一招，就已经让他无法自控。 “傻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根本没想到赵丽芳今天会突然来这一手，心里又是舒爽又是心疼。 殷秀成捧着她的脸，眼神痴迷火热。 大概认识赵丽芳的人都不太会想到，她还有这样眼波流转风情无限的时候吧？平时的她刻苦认真、谨慎矜持，总是带着一种客气疏离的气场，但是只有他才知道，在他的怀里，她是这样妩媚甜美，让人恨不得把她吞下肚子里。 他含笑吻住了那张小嘴：“那就麻烦你继续检查，亲自体验一下。” 不知道是谁难耐地伸出手臂，在床上如同溺水一样挣扎，枕头被推到了床边坠落，却根本没有人在意。 大汗淋漓的殷秀成看着已经睡着的妻子，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吻了吻她的额头。他明白，今天赵丽芳这样亢奋，还是受到了这次活动的刺激。对她来说，这样的事情超出了日常的体验，是一种不寻常的经历。这才让她一向内敛的感情无法控制。 好在她只是情绪有些波动，而没有产生什么阴影，通过这样的剧烈运动，基本上也就能平复了。 第二天，赵丽芳一直睡到九点多才起床，家里静悄悄的，厨房的煤炉子上热着饭菜。 殷秀成去上班了，老两口应该在大礼堂前面的广场上锻炼身体，三个孩子可能又跑去一号楼肖家了。 家里这样平静，仿佛昨天晚上大使馆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赵丽芳吃了饭，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就在客厅书桌前开始看书，准备毕业论文。 春天再开学她就是三年级下学期了，距离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课程越来越少，但是平时的学习并没有谁放松一点。就算是现在放了假，京大图书馆和自习教室仍旧是坐满了人。大运动之后，所有人都饥渴地汲取着知识，想要为这个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 77级历史系的同学也是如此，这段时间经常被大家拿出来开玩笑的就是班上年龄最小的组织委员许建军。他冬天早上去上自习，结果自习教室还没开门，这位等不及了竟然跳窗进了教室，把开门的管理员吓了一跳，差点把他当成小偷。 经过一个学期的思考和收集资料之后，赵丽芳已经大致拟定了自己的毕业论文主题——《论21世纪中国的崛起》。 在她出生的那个世界里，经过了百年动荡的祖国，在十几亿人民、无数爱国志士人才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重新站在了世界前列，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而在这个世界里，中国才刚刚走出了十年运动，不管是上层领导，还是下层百姓，都在寻找着自己心目中适合国家的出路。所以，八十年代的中国，充满了思索和争鸣，人们在回顾过去，总结经验，探索未来，寻找道路，然而却没有一个现成的正确答案，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在很长的时间里，这些争鸣辩论还将一直持续下去，还会在寻找正确道路的过程中不断犯错，付出代价，比如传统文化的精华被抛弃，比如民族自信心的流失。赵丽芳希望，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用自己的一点能力，将这些代价尽量减少一些。 所以在她的毕业论文里，赵丽芳想要对世界历史范畴中的诸多强国崛起和失败的事例进行分析，将中国的发展放在一个世界范围的大局上进行观察和研究，参考其他国家兴衰的经验教训，为中国’未来数十年的发展勾勒出一个值得更多人关注的脉络。 如果能够在一定范围内，保留下那些原本不必牺牲的文化和精华，树立起更多人的民族自信心，那她的这篇论文就有了价值，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次意外也就多了几分意义。 赵丽芳的这个创意是受到了她当初读过的《大国崛起》这本书的启发，在二年级下学期的《世界史》课堂上产生的。 她在大纲中列出的主要论点是： 第一，中国的崛起是一种必然，实现中国崛起的根本道路就是不断的改革和进步。第二，中国的崛起是和平崛起，世界政治本质不是对抗，而是合作。第三，在新的历史时期，中国需要采用新的战略方针和政策，成为世界政治格局中的重要角色，促进中国与世界关系和谐发展。 赵丽芳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伟大领袖的一段话：“我们中华民族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一笔一划，笔力苍劲。 是的，我们的民族是伟大的民族，它永不衰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第123章 快吃午饭的时候，三个孩子才一起回来了。赵丽芳听见动静，从客厅窗户往外看，看见一群小小少年们在自家院子门口摇手作别。肖巍巍最后一个走，跟殷家姐弟三个不知道说了什么，笑着和一个警卫员一起离开了。 这几年来，赵丽芳眼见着这支少年队伍日益壮大，从最开始只有四个人，变成了现在将近十个常驻队员，其中不乏一些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但是看着冬雪每天笑意盈盈，就连小凤都好像活泼了不少，几个人学习成绩都没有受到影响，而这些小家伙在一起也不曾惹是生非，闹出什么事儿，赵丽芳和殷秀成就都没有干涉。 就像今天这样，三个孩子回来，小虎首先跳进屋子喊饿，两个姐姐倒是一派文静，但看起来也都是一头热汗。赵丽芳也不打听他们上午去做了什么，只是拿了平时就备好的点心，催着小虎去洗干净手，拿毛巾给他们擦汗，叮嘱小虎少吃一点等会儿还要吃午饭。 过了中午，天空阴沉了下来。 屋里暖气足足的，老太太在窗户边上缠毛线，老爷子一脸不情愿地贡献出自己的双手，嘴里念叨着，又快过年了，现在政策放松了，是不是该回去给祖宗扫墓上香去。 老太太一边在他的手上拽着毛线，一边让他消停点，别给儿子惹麻烦。谁知道风哪天往哪儿刮，等着看看再说。 赵丽芳母子四人坐在大书桌边上，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老太太看着窗外：“这瞅着是要下雪了。” 老爷子接口：“下雪好啊，今冬麦盖三层被，明年枕着馒头睡哩。”他抬起脖子从窗户看院子里的菜地，“哟，秀成咋回来了？” 殷秀成大部分时候上下班都很规律，一般中午不回来吃饭，晚上下班后回来就在六点半左右。这会儿才不到五点半，怎么就回来了？ 门口的棉布帘子被掀开，殷秀成果然走了进来。 “今天下班这么早？”老太太把手里的毛线团往老爷子怀里一丢，“饿不饿，我这就去开火。” 殷秀成笑了笑：“娘，你别忙。我这是有事得叫丽芳跟我去一趟，晚上我们不回来吃饭了。” 赵丽芳站起身来：“怎么？昨天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殷秀成“嗯”了一声：“去换件衣服，出去说。” 赵丽芳把自己的稿子书本收拾好，去卧室衣柜里选了一条前些天刚刚织好的大红色及踝毛线连衣裙，套了件米白色厚呢大衣，拎了个小包，把殷秀成给她的小东西都带好，换上皮鞋，就跟着殷秀成出了门。 上了殷秀成的车，小秦叫了声“嫂子”，就把车开出了军区大院。 “又出什么意外了吗？”赵丽芳和殷秀成并肩坐在后座上，低声问他。 殷秀成想了想：“崔立军说，潘盈一直想要见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赵丽芳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嗯……算了，我没那个兴趣和她交流。”虽然赵丽芳很想知道，为什么潘盈会从头到尾对自己有这么强烈的恶意，明明每次都是潘盈主动挑事，结果每次失败之后，潘盈对她的憎恨却一再累积。就连在大使馆被囚禁的时候，潘盈都不忘记拉她垫背，竭尽全力要把她拉下水去。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去见潘盈又有什么意义呢？听她忏悔？赵丽芳有种直觉，这多半是不可能的。那么去听潘盈为自己辩解？还是看潘盈的丑态，得到解气的感觉？都挺没意思的。 也许，潘盈就是真的曾经对殷秀成有过好感，从开始就对她占据殷秀成妻子的位置有点敌意，然后一步步发展到仇恨她的地步。而赵丽芳，却始终没有在乎过潘盈的存在，自然也没有兴趣在潘盈已经穷途末路的时候再去跟她打交道。 殷秀成握住了赵丽芳的手，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态度：“嗯，我已经跟崔立军说了，你不会去。至于是否指证伊万杀害无辜中国少女，已经有了姜美娜这个人证，潘盈愿不愿意都不重要。” 消防队灭火之后，“意外”发现大使馆被烧毁的办公楼地下室泥土中有尸骨，而且不止一具，也是非常合理的。伊万在中国境内犯下这样的罪孽，中国政府绝对不会让他逃脱法律制裁。虽然他身份特殊，但是这些在行动之前就都已经有了安排。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赵丽芳讶异地看着殷秀成。 小秦笑而不语，车子穿过正好下班的自行车海洋，停在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楼前。 “京城饭店？”赵丽芳打量着车窗外这座在中国酒店历史上非常著名的建筑，殷秀成已经从车子另一边绕了过来，帮她打开了车门，对她伸出了手。 赵丽芳把手搭在殷秀成胳膊上，和他一起上了台阶，在一身整齐制服的迎宾微笑陪伴下走进了京城饭店的大厅。 京城饭店创始于1900年，从最开始的不知名小饭店发展到后来民国时期著名酒店，有很多历史名人和著名事件在此发生。建国后，京城饭店被收归国有，是这个时代少有的五星级酒店，专门招待上层领导、名人以及国际领导人和外宾。 哪怕是到了赵丽芳生活的那个时代，京城已经有了无数更加豪华高奢的酒店，在京城人民心目中，京城饭店仍旧是代表了一种最高端的生活方式。 只说京城饭店的地段，就几乎没有哪家酒店能够比拟。 赵丽芳心中充满疑虑，不知道殷秀成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殷秀成却恍若不知，挽着她的手，跟迎宾说自己已经定好了座位，带着赵丽芳乘着电梯上了十二楼，走进了餐厅，由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引到了落地窗边的座位上。 坐在华丽的欧式餐椅上，看着周围的装修，以及一对对喁喁低语的情侣，赵丽芳歪着头挑着眉毛看殷秀成。殷秀成笑着看了她一眼，让她点菜。 赵丽芳接过小伙子手中的烫金菜单，翻看了一下就点了几个。她一边点，殷秀成一边含笑看着她，轻轻摇着头，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 殷秀成自己也点完菜，小伙子抱着菜单离开，赵丽芳眯着眼睛看殷秀成：“摇什么头？有什么问题？” 就是太没问题了。开胃菜、汤、副菜主菜、餐后甜点饮料，都清清楚楚。殷秀成笑着往前探身：“你呀……”现在是越发肆无忌惮了，以前还试图隐藏一下，现在是干脆就摆在明面上，就差嚣张地说一句：我就是都知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很好。殷秀成知道，赵丽芳知道殷秀成知道，所以她不害怕了。甚至还要故意在殷秀成面前把尾巴露出来摇一摇，撩拨他一下。 钢琴曲像是一条小溪淙淙，在餐厅中流过。 赵丽芳托着腮看对面的殷秀成：“所以，今天就是专门带我来吃西餐的？” 殷秀成点了点头，眼睛弯弯的，好像刚才赵丽芳的淘气举动让他心情很不错。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赵丽芳轻声嘀咕了一句，突然想到了答案，眼睛一转抿着嘴笑了起来，“我都忘记了，你还记得挺清楚呢？” 殷秀成向后微微挪了挪，等服务员退去，才慢条斯理地说：“当然记得，而且还要记一辈子。”他盯着赵丽芳，嘴角勾起，“我说的话，都刻在我心里。你说的话，我也给你记着呢。” 赵丽芳虽然表现得有些随意，但是心情却是真的很好。 今天是二月九日。 三年前的二月九日，他说那是他们正式成婚的日子……她低着头摆弄着刀叉，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后来的两年，殷秀成都在南方部队里，她也没有想过纪念日的问题，没想到今年他调回来之后，竟然还记得这个日子。 所以今天来吃西餐，就是要过两人世界，纪念他们结婚三周年吗？ 就连昨天大使馆那些动作，都没有影响他的纪念计划。亏得她刚才还真以为是昨天的事情没有处理完呢。 殷秀成点了红酒，两个人轻轻举杯的那一瞬间，赵丽芳都有点轻微的恍惚了。这一切，和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预计相差太远，不过，却又出乎预料地感觉不错。 不知道是红酒，还是对面的俊秀男人，让赵丽芳有一种微醺的醉意。她突然对着殷秀成一笑，缓缓起身，身姿袅娜红裙摇曳，走到了餐厅最内侧角落的钢琴旁。 殷秀成站起身，看着她对钢琴师说了几句话，钢琴师就起来把位置让给了赵丽芳。 从殷秀成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赵丽芳的侧面。 他看见赵丽芳坐在钢琴前，一双修长莹白的手姿态优雅地立在白色琴键上，只是微微思索了片刻，就如他所想一般，开始了演奏。 钢琴声叮叮咚咚，像是流动的泉水，又像是活泼的精灵。就算是殷秀成不太懂，也能听出这琴声中的情绪，轻快而愉悦。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甚至会想象出一个长着和赵丽芳十分相似脸庞的小女孩，在春风中、在秋日里，欢快奔跑，畅然笑语…… 当琴声结束的时候，殷秀成睁开眼睛，看着赵丽芳的眼神已经变得一片温柔。和他在一起，她的情绪仍旧能够像童年一样快乐活泼，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赞美和肯定。 “这是什么曲子？”殷秀成柔声问。 “《爱的纪念。》”或者叫《童年的回忆》，也是赵丽芳弹得最熟练、最喜欢的一支钢琴曲。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第124章 赵丽芳面颊微酡，双目灿然，但是神情却很乖巧，只是大睁着眼睛望着殷秀成，笑眼弯弯也不再说话。殷秀成轻轻摇头，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她的大衣，亲自给她穿上，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把她带了出去。 上次喝了点白酒好像还行，没想到今天只是一杯红酒就有点醉了。傻媳妇儿。 小秦看见他们过来，跳下来给他们开了车门。 “去四合院吧。”殷秀成坐在后座上，赵丽芳扯着他的袖子，软软地靠在他肩头上，殷秀成不得不用一只手臂揽住她，害怕她滚下来，“然后你去家里跟我爹娘说一声，明天早上再来接我。” 路边的灯光忽明忽暗，从车窗中透进来，赵丽芳的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一点点的白色痕迹飘落在车前玻璃上，小秦打开了雨刷：“团长，下雪了。” 殷秀成“嗯”了一声，手臂用了点力气，阻止了蠢蠢欲动想要爬到自己身上的赵丽芳，得到了一声表示不满的哼哼声。 被滑嫩的小手伸进衣服里捣乱，殷秀成不得不加大了对赵丽芳的控制，低声哄她：“媳妇儿，听话，乖一点，别乱动，嗯？” 赵丽芳被他隔着衣服抓住了手，挣了挣没有成功，只能悻悻然地倒在他肩上：“小气鬼。” 殷秀成从来没想到她喝一杯红酒就变成这样，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他当然不会阻止媳妇儿，哪怕是躺平任由赵丽芳欺负，他都愿意。只是现在还在车里，小秦都已经沉默不语了…… 他其实有点理解赵丽芳现在的状态。她也不是真的完全醉了，只是有点想要放纵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有很多方面的因素。 比如说他们在一起三周年了，从一开始她强烈抵触只想离婚，到现在他们琴瑟和谐夫妻恩爱，这样的变化一定会让她很有感触。毕竟他们最初的接触，并不是那么美好。 但是更重要的，殷秀成觉得还是因为赵丽芳在心中放下了某种东西，接受了另外一些东西。 人是群体性的动物。千万年以来，没有尖牙利爪、没有鳞甲羽毛、个体武力值比各种野兽都逊色的人类之所以能够一直繁衍生息，成为地球的主人，就是因为人类具有群体性社会性，能够互相团结合作。 这也让人类个体基因里都烙下了这样的记号：身处于群体中的时候，才是安全的。和大家都一样的时候，才是安全的。 可是赵丽芳心底隐藏着一个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那就是她的来历。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奇异或者破绽，都是基于此。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从外部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她知道一些本不应知道的东西，掌握了很多原本不会的能力。 而这个秘密，让她心中有一种恐惧。她因为这个秘密，失去了与群体保持相同的安全感，不得不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殷秀成早就发现，赵丽芳的性子其实很单纯，遇事有几分果断，心底却不失善良柔软。她其实不是一个谨慎疏离的性格，但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么多年里，她却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因为她害怕泄露自己的秘密。 不管是电厂子弟小学的同事，还是京大的同学和舍友，她都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不敢让对方越过她的界限。 而在家里，殷青山老两口和三个孩子都不会给她造成威胁，唯一对她有威胁的就是殷秀成，所以最开始她对殷秀成暗藏敌意与恐惧。可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却一直有一种想要被人发现她的独特并且对她表示认可接受的念头。 殷秀成感谢她几年来对孩子的照顾，夸奖她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时候，她并不高兴。因为在殷秀成口中赞扬的那个对象，并不是她这个赵丽芳，而是一个泛泛的“妻子、母亲”。这种认可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殷秀成对她本人的认可，也许她自己都没有认识到。这并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情感，还隐藏着一个人对于群体认可的渴望。 如果殷秀成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直用高压挑衅的手段来试探她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踩到她的底线，赵丽芳就会决然离去，藏到一个她觉得安全的角落里去。 所以殷秀成及时改变了路线，告诉她自己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但是并不因此而对她有任何恶意。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改变后的她，想要她做自己的媳妇儿，一辈子都不变。 这样，这个家庭在赵丽芳心中才成了一个安全港。在这个安全港中生活了几年，她越来越确定殷秀成没有撒谎，她的种种破绽殷秀成都视而不见，甚至还给她圆谎收拾残局，所以她本性中的活泼开朗也慢慢浮上了水面。 就像在大使官邸中跳交际舞，在刚才的西餐厅里弹钢琴——在去电厂子弟小学自荐求职那次莽撞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冲动了。但是她就是这么做了，而且还用眼神向殷秀成表示挑衅。 殷秀成搂紧了趴在自己肩上乖巧地小憩的赵丽芳，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虽然这样可能太高调，但是他喜欢她这样把一切都袒露给他的举动。做情报的人，都有一种想要把所有信息和资料全都掌控在手中的职业习惯，殷秀成在面对赵丽芳的时候，当然也总是有这样的念头。但是他用理智克制着自己，不去逼近她心底的秘密，不让她感受到威胁。 他愿意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可以，哪怕等到白发苍苍，等到生命最后一刻，她还是不愿意说，他也能接受。 但是，如果她愿意袒露自己的心灵，把他纳入那片小小心灵花园中，殷秀成会更加喜悦。而这样，也会让她独自保守秘密的压力消减大半，让她以后的日子更加快乐轻松。 车子前方的灯光劈开黑暗，驶入了胡同中，惊动了胡同深处正在相对而立的一男一女。 小秦打开车门，殷秀成扶着赵丽芳下了车，将自己的军大衣给她披在头上，裹紧了赵丽芳的身子，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压实了大衣，带着她向门口走去。 车灯从后面照着他们两个的身影，雪花已经变大了，在光柱中密密飞舞。 殷秀成一边开门，一边低声调侃赵丽芳：“一杯酒就喝醉了，刚才在车上都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赵丽芳钻在大衣里，哼哼着表示抗议：“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殷秀成打开门，揽着赵丽芳走了进去，嘴里小声回答：“可是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油嘴滑舌，就会甜言蜜语。” “你尝得最多，所以你的判断最权威。我不能辩驳了。”殷秀成带着笑意回答。 小轿车向后倒车，缓缓驶出了胡同口，只留下站在门前雪中的一对男女。 童檬看着殷秀成像是呵护珍宝一样拢着赵丽芳走进门，看着隔壁的大门关上，再回头看看对面脸色疲惫无奈的韩轩阳，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夺眶而出。 一个前山村，一个后山村，赵丽芳漂亮，她也不差；赵丽芳聪明，她也考上了京大啊。为什么赵丽芳就过得这么幸福，可是她却情路坎坷？被易杨欺骗，当初在前山村时候对她那么关心爱护的韩轩阳，也只愿意和她做朋友。 漫天飞雪，童檬觉得心里一片冰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殷秀成把赵丽芳抱到了窗下的炕上，给她脱了外套盖好被子，自己走了出去。 赵丽芳身上和心里都暖烘烘的，她坐起身来，拥着被子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院子。 两盏红灯笼挂在窗外廊下，把整个院子都染上了一层喜庆的色彩。 殷秀成点着了火炕，又在院子里劈柴。他把外套和毛衣都脱了，军绿衬衣的领扣也解开了，挥舞着柴刀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好看。赵丽芳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趴在窗上托着腮看他的一举一动，脸上被红灯笼照得像是涂了一层胭脂。 殷秀成砍完柴火，抱着在灶膛里填好，才收拾了东西，不急不慢地走到了窗前：“不冷？” 赵丽芳笑着抬头看他，轻轻摇头。 殷秀成烧了水给赵丽芳洗脚，两个人洗漱完毕，炕上也热了起来。 可是赵丽芳不想睡觉，她就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殷秀成，把殷秀成看得无奈，只能抱着她坐在窗前，两个人围着被子，看雪花一点点飘飞。 直到赵丽芳心满意足转过身，把殷秀成压倒在炕上。 “你说这是一本书的世界？”殷秀成勾起嘴角，“还害怕我知道了会崩溃，承受不了打击？” 他抓住赵丽芳的腰往上用力：“你男人有这么脆弱吗？” “一本书能有这么生动细致，无所不包？”他翻身把赵丽芳压在了下面，双手和她十指相扣，把她的手臂举到头顶，凤眼带着赵丽芳很少看见的邪魅，“你觉得你男人不是真的存在的吗？” 殷秀成让赵丽芳狠狠体会了一下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才顶着她的额头亲了她一口：“媳妇儿，你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你确定你的记忆和判断都是完整的？” 赵丽芳想起自己在长城砖上看见的刻字，心中也有些怀疑。而殷秀成隐藏在大反派这三个字背后的真正经历，也说明她所了解的只是片面的…… “不管这是什么世界，也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我只知道，你是我殷秀成的媳妇儿，一辈子都是我媳妇儿。”在最后关头，殷秀成用力抱紧赵丽芳，咬着牙宣布。 夜深了，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越来越大的雪花从空中飘落。 殷秀成在已经入睡的赵丽芳额头上亲了亲：“媳妇儿，我爱你。”睡梦中的赵丽芳仿佛也梦到了什么，嘴角翘了起来。 有幸相逢，今夜雪过共白首。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章 第125章 1990年9月，京大新生军训刚刚结束，历史系一年级黎芸芸和室友邱玉芝背着书包走在校园里，脸上还带着新生特有的兴奋神色。 “今天赵教授的课，人肯定很多，我们得快点了。”黎芸芸是京城人，有不少学长考上京大，对于历史系的情况比较了解。 据说，当初赵丽芳教授在京大读研究生当助教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其他学校或者其他专业的学生来旁听她的课程。后来她在中科院读完博士回京大任教之后，课堂就几乎是节节爆满，就连小班课都有人找上门去申请旁听。 今天这节课是赵教授给京大二年级开设的选修课《国际关系史》，她们一年级是没有资格选修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两个自发地去旁听。 害怕旁听的人太多抢不到座位，两个人吃了午饭就往教室进发。 邱玉芝加快了步伐：“我就是看了赵教授的《中国崛起》那本书，才决定考京大历史系的。” 听到《中国崛起》这个名字，黎芸芸的神情也明显激动起来：“对！我也喜欢这本书！”她对邱玉芝挤了挤眼睛，得意地说，“我还有赵教授亲自签名的版本呢。” 邱玉芝哇了一声，显然十分羡慕：“在京城就是好。”她一手握着拳，“你说，要是我回头课间拿了书去请赵教授签名，她会不会同意？” “赵教授人很好的，又漂亮又和气，你只要不过分，她肯定会同意。”黎芸芸翘起了嘴角，“要是我能有赵教授这样的成就——不，哪怕是只写出一本《中国崛起》这样的书，我肯定都骄傲死了！可是赵教授又是拿文学奖，又是拿出版署奖励，又是跟着国家领导出使国外，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我爷爷说了，让我来京大历史系，就是想要我好好跟着人家赵教授学学怎么做学问怎么做人。” 邱玉芝连连点头，真的是，对于一般人来说，一辈子只要写出一本《中国崛起》这样的书，就已经足够躺着吃到老死了。 现在整个中国的读书人，没有几个没读过这本书的。哪怕是对这本书的观点未必完全认同的一些学者，也都不得不承认，这本书中充满了真知灼见，值得最高的评价。尤其是经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检验，作者的很多观点一一被证明无误后，人们对于这本书更是越来越看重。 “立足于世界政治局势，寻求中国的发展道路，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兼顾高度、深度和时间跨度的历史著作。而且更关键的是，那么厚一本书，涉及到那么多专业的知识，但是，赵教授就是能写的那么深入浅出，娓娓道来，让人不知不觉沉入其中，静下心来去阅读去思考，这个水平就更高了。”邱玉芝很有感触。 正是因为这本书的影响，她才开始对历史有了浓厚的兴趣。 “那是，你也不看看，赵教授不仅是一位历史学者，还是一位著名作家啊。她最擅长的就是小处入手，折射社会和现实了。”黎芸芸笑了：“你不知道吧，在这本书出版以前，京大文学院的分数比历史系高很多，可是从这本书问世之后，京大历史系的分数已经逐年增长，都快要追平文学院了。” 邱玉芝睁大了眼睛：“啊，我发现了京大历史系分数的变化，但是居然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脚步匆匆地走进了教学楼。一楼走廊尽头的阶梯大教室，就是今天国际关系史上课的教室。 尽管猜到可能会有很多人来，但是两个人推开门还是吃了一惊。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们自忖已经来的很早了，可是阶梯教室里却已经坐了将近一半的人！ 黎芸芸和邱玉芝互相看了看，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教室，找了两个空位坐了下来。 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越来越多的学生走近教室。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一个空位了，但还是有学生络绎不绝地进入教室。等到预备铃响起的时候，教室后排都已经站满了人。 赵丽芳拿着教案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顿时掀起了一股小小的波澜。 她穿着白色雪纺衬衫，领口的飘带系成蝴蝶结的形状，黑色长裤宽松垂落，头发拢在脑后，随意地挽成了一个微微下坠的丸子模样，一串浅色玉珠就在脑后发髻旁轻轻晃动。这样简单随意的打扮，在她身上，却有着一种无法描述的美感。 黎芸芸也就算了，她去年刚刚见过赵丽芳，但是邱玉芝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她无意识地抓紧了黎芸芸的手臂，低声叫了起来：“这是赵教授？怎么可能！”不是说赵教授都已经四十出头了吗？怎么，怎么会看起来这么年轻！这么美！看起来连三十岁都没有吧？ 黎芸芸无声地笑了起来，她就是故意没有强调这一点，等着看同学的反应呢。去年她在爷爷家无意见到赵教授的时候，反应不比邱玉芝好多少，甚至比邱玉芝更震惊更不可置信。 “嘿嘿嘿，告诉你，赵教授家三个孩子都上大学了，比我们还大一点呢。”等邱玉芝平静下来，黎芸芸又低声刺激她。 邱玉芝果然哀嚎起来：“这完全不科学！”她把自己的手放在黎芸芸面前，“你看看我的皮肤，你再看看赵教授的皮肤！三个孩子！上大学！我不相信！” 赵丽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她把自己带来的课件放在幻灯机上，从悬挂在前方一角的幕布上投映出来。 她的毕业论文拿到了全国优秀毕业论文奖，后来在这篇毕业论文的基础上，赵丽芳用了两年的时间，写出了《中国崛起》这本四百六十四页的专著。赵丽芳从来没想到，这才是她真正声名鹊起、举国皆知的开始。 哪怕是她的《海棠树下的重逢》拿了第一届茅盾文学奖，哪怕是著名制片厂豪华班底拍出来的同名电影畅销全国，都没有这本《中国崛起》带来的知名度这么高。 在她还在京大读研究生的时候，经常会担任导师的助教，给本科生上基础课程，那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给她写信探讨问题，甚至专门赶到京大教室里听她的课。 后来她博士毕业回到京大任教后，来蹭她课的人就更多了。这其中有京大其他院系的学生，也有京城其他高校的学生，甚至还有一些社会人士。 殷秀成很不放心，害怕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混进来对赵丽芳不利，提出派人跟在身边保护她。赵丽芳笑着拒绝了，京大有多少大师名人都有类似的经历，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会有这种担心？ 越多的人接受她的观点，她当初决定改变主意，从独善其身到兼济天下的变化，就越有意义。 “欢迎大家来上我的课，这个学期，我们将对十五期世纪以来九个世界性大国的崛起历史进行探讨，试图寻找这些国家兴起和衰落的规律，为我们的国家发展前进提供一些值得借鉴的经验，让我们的国家顺应世界发展大势，早日实现民族复兴和四个现代化。”赵丽芳站在讲台上，神情温静，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板书起来。 对于赵丽芳的相貌最初的惊艳，很快就被她悦耳动听的普通话和娓娓动听、图文并茂的课堂内容取代，几乎所有人都随着她的讲述，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里。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赵丽芳准时收起了幻灯片和教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留下的这两个课后思考题，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完成，下节课的时候课代表收上来，我会选择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进行点评。” 有人举手：“赵老师，我们也能交作业吗？” 赵丽芳抬眼看去，举手的是站在后排的一个高个子男生，他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浓眉大眼，神情激动。 他的话说出了很多旁听者的心声，赵丽芳自然也明白他所说的“我们”指的是这些未经允许跑来旁听的人。按照学校课程表的安排，这门选修课的学生八十人，但是学校也早有经验，直接给她安排了一个能够容纳二百多人的大教室，但现在教室里恐怕有将近三百人了。 根据赵丽芳的经验，多出来的二百多旁听者，有不少会慢慢离开，能够留下来一直听到最后的，不会超过八十人。 “可以。”赵丽芳轻轻点头，“不过我会优先批改点评选课表上的学生作业，希望大家理解。” 有人拍起了巴掌：“太好了！”很快，掌声在教室里响成了一片。 赵丽芳对着大家点了点头，抱着教案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坐在前面的两名学生连忙站了起来，拿出准备好的书拦住了她：“赵教授，能麻烦您给我们签个名吗？” 赵丽芳刚签了两个名，后面的学生就纷纷向前涌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她。 黎芸芸和邱玉芝坐在座位上，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这样不太好吧？”邱玉芝喃喃地说。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总觉得这样对赵教授不太尊重。 就在这时，门口大步走进来几名军人。 前方两名军人手臂拨动，围在赵丽芳身边的人群就像是海水遇到避水珠一样分开了一条通道。两人身后，一个身材修长的军人走到赵丽芳面前，伸手虚揽着赵丽芳的肩膀，微笑着对周围众人点头：“下课时间，你们赵教授归我了，有问题下次上课再说。” 众人一愣，然后一下子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两杠四星的肩章，白皙俊秀的脸庞，这就是赵教授那位大校爱人吧？ 说起来，赵教授这位爱人之所以为大家所周知，还是因为赵教授写了一本名为《消失的爱人》的报告文学作品。 在这篇报告文学中，讲述了九位牺牲军人的经历，以及他们牺牲之后家庭的生活，歌颂了那些在特殊战线隐姓埋名默默贡献的英雄们以及在他们背后支撑他们的家属，反映了中国人民对祖国朴素而毫无保留的热爱。 在这篇报告文学的后记中，赵丽芳写明了自己写作的初衷：她的爱人也曾经是这些无名英雄中的一员，甚至曾经“牺牲”三年，但幸运的是，他终究活着回来了。可是，还有更多的英雄，就这样在看不见的战场中无声地死去，他们的家属甚至都不知道他曾经做出了多么了不起的贡献。她想要把这些人的名字和牺牲记录下来，让他们不再孤单长眠。 殷秀成把赵丽芳“解救”了出来，赵丽芳跟着他下楼上了车才问：“你这是特意过来的？”夫妻这么多年，这男人心里的想法，她也算是比较了解了。这两次学期第一节课，他都专门赶来，肯定不是偶然。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看，我要是不来，你今天还不知道要被围到什么时候。”殷秀成坐在她身边，一脸关切。 赵丽芳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童檬童董事长了？” “她怎么能跟你比！”殷秀成连忙解释，“媳妇儿，你的为人我还不了解？” 在和韩轩阳彻底无望之后，童檬似乎也放开了。她一边做手术，一边做生意，现在已经身家百万，在商界赫赫有名。不过和她的财富同样著名的，就是她的私生活。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容貌出众，却始终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她身边从来不缺少男人，甚至据说她还会出钱包养看中的男人。 那天赵丽芳听说了之后，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这样的生活方式也不错”，就被殷秀成听在耳中放在心里，晚上狠狠给她上了一堂思想课，让她第二天腰酸背疼差点睡到十二点。 从那之后，这两个学期开学，殷秀成都会亲自出面到教室接她，变相宣誓主权。 赵丽芳笑着倒在他怀里：“这么大把子年纪了，还吃醋？不害臊？” 殷秀成一脸正经：“接媳妇儿有什么害臊的？”他当然知道媳妇儿的人品，但是他可不能确定那些听课的男人有什么心思，尤其是媳妇儿现在还这么年轻漂亮——必须亲自出马，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让那些男人看看，他和媳妇儿有多般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第126章 “各位观众晚上好，这里是《女神周记》。”一身黑边白裙、气质甜美的央视著名谈话节目主持人周周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十几亿中国人都非常熟悉的微笑和柔和亲切的语气，是她的典型标志。 《周周有话说》在过去五年里，作为央视品牌性谈话类节目，在同类节目收视率日益下降的背景下，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收视率和良好的口碑，永远在每周五的晚上九点与全国观众见面。而节目主持人，开朗活泼的周周亲切可爱的形象，也深深刻在了观众心目中，收获了大量的支持者，或者用最新流行的词语叫“粉丝”。 不过，随着整个电视节目大环境的发展，《周周有话说》也进行了改革，并且提前半个月就做出了预告——节目形式将有极大的变化，不再局限于室内舞台上周周和嘉宾对坐沙发聊天的形式，而是和国外很多真人秀一样，走出摄影棚，走向室外，采用更加综艺化更加有趣的手法，让观众了解嘉宾的人生经历和精彩故事。 改版后的《周周有话说》更名为《女神周记》，嘉宾将是各行各界堪称女神的人物。 今天就是改版后第一次播出的《女神周记》，周五晚上九点，国内无数家庭都有人期待地坐在电视机前，想要知道那些被周周视为女神的嘉宾，到底都会是什么人，而周周又准备如何挖掘她们的故事和人生经验。 当然，也有不少同行抱着各自的目的，同样等待在电视机前。 “嗯，光线柔和，色彩鲜艳，衣着甜美，还是走的亲切活泼风格。”某水果电视台谈话节目组办公室墙壁上，周周的笑容十分亲切，导演李克文在习惯性地分析着。 而大都市的高档公寓里，换上了真丝睡衣的年轻白领Zoe则盯上了周周身上的裙子：“这条裙子是什么牌子的？我不记得这一季几个大牌有这样的裙子，但是确实非常适合她的气质。”Zoe本人和周周风格气质、身高体型都比较相似，所以经常会借鉴周周的穿着。 她曾经亲眼见过周周本人，在镜头中甜美可爱的周周，在现实中太过瘦削纤细，让人心生怜惜。但是这条裙子却完全掩盖了周周的身材缺点，Zoe有一种直觉，她如果穿上这条裙子，应该效果也很好。 “今天我们邀请了三位女神来参加本次节目，她们会是谁呢？”和之前的节目风格一样，周周并没有太多冗长的介绍，而是简单直接地切入了正题。 随着她抬手示意，屏幕切换，一张英气十足、雌雄莫辨的脸庞出现在了观众们面前。男装打扮的女子头戴金冠，身披白袍，手执长剑，在空中飞行，眼神亦正亦邪，嘴角坏坏的笑意让人心中痒痒的。同时响起的还有这部经典武侠电影同样经典的插曲。 大学生张晨在宿舍里，对着电脑屏幕握拳大叫起来：“石飞星！” 这个不管是名字还是荧屏形象都可男可女的传奇女子，是他最喜欢的电影演员，也是风靡整个东南亚二十年的超级明星。虽然她已经息影嫁人，但是她的名字仍旧能够吸引无数观众，称她为“女神”绝对不为过！ 虽然猜到以周周的咖位能够请来的女神不会普通，但是没想到第一个出场的就是他最喜欢的石飞星！ 听到他的喊声，对周周并不感兴趣的舍友急忙跑了过来，他也是石飞星的忠实影迷。 电影片段淡化，一个穿着棉麻长裙的美丽女人从远方款款而来，短发齐耳，淡妆中掩不住她的英气勃勃，正是已经嫁入豪门很少出现在公众眼中的石飞星。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年华老去，眼角皱纹，都无法剥离她的魅力和气质。”舍友感慨地说。 石飞星走到了周周身边，和她握手问好，向观众打招呼。 第二位出现在大屏幕上的，却不是电影作品，而是 奥运赛场。鞍马上的完美跳跃，方形地毯上的辗转翻飞，优雅的动作，稳定的发挥，熟悉的体育解说员激动的破声叫喊：“完美！毫无瑕疵！我们来看看顾苗苗的得分！” “第一名！不可能有人超越的成绩！这是顾苗苗第三次拿到奥运体操比赛的金牌！她就是我们的体操女皇！” 在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下，那个身段婀娜、面容清秀的女孩眼中泪花闪烁。 电视屏幕拉近，顾苗苗的脸慢慢放大，然后化作虚无。穿着得体套装的顾苗苗从远方走来，走到了周周身边。 其实就在电视屏幕上出现体操赛场的时候，大部分观众就都已经猜到了第二位女神的身份。毕竟在中国体操史上，堪称女神的也只有这么一位。顾苗苗容貌秀美，训练刻苦，从没有任何负面消息，哪怕是功成名就，也仍旧保持着低调谦逊的风格。 退役之后，顾苗苗一直在国际体联任职，是中国体育对外形象代表之一，为中国体育走向国际贡献了很大的力量。 这两位国民女神的出现，让所有观众的期待值更加高涨，对于第三位女神各有猜测。 在互联网某著名论坛上，已经有人开始发帖竞猜第三位女神的身份了。 从央视某著名节目主持人，到最近刚刚从该论坛上走红的“XX妹妹”，无数回帖飞速出现，迅速盖起了一座高楼。 终于，第三部视频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镜头从下往上推去，一座摩天大厦似乎无穷无尽地向着天空延伸，墙壁上的玻璃反射着光芒。 Zoe吸了一口凉气，别人不认识，她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这就是沪市地标建筑芳年大厦！占据了最好的地段，寸土寸金的沪市商圈中心，俯视周围所有商务楼的芳年大厦。她每次上班都要经过这里，看着那些出入芳年大厦的精英们，心中充满羡慕。 果然，随着镜头向后拉去，整个建筑全体出现，楼顶上方的“芳年大厦”四个字，也出现在了屏幕上。 Zoe兴奋了起来，芳年大厦是芳年集团的办公楼，而芳年集团则是全国知名的大企业，她当初毕业的时候就一直想要进入芳年集团工作，可惜的是没有通过面试。现在周周是要邀请芳年集团的什么人来当节目嘉宾？ 镜头向前移去，芳年大厦的玻璃门自动滑开，两旁的保安英挺帅气，对着镜头仍旧一脸严肃。 论坛帖子里有点歪楼。 “保安GG好帅！我要去调戏他！” “芳年的保安制服绝对是专人设计的，穿上腰细腿长的。” 楼主努力把已经跑偏的方向拉回来：“芳年集团有什么人符合要求的？我在网上搜索了，只能找到芳年集团总裁秘书、后勤部长是女的，不过两者都不太合适。” 镜头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昂贵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息，一个浑身精英气息的女秘书出现在镜头中，向着镜头点头微笑。 “总裁秘书，这就是总裁秘书陈莉莉！”有人在论坛回帖，“哇，难道他们竟然请到了芳年集团总裁？太不可思议了吧！” 然而，当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坐在办公桌前的女子抬起头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连论坛上不断滚动的帖子都停顿了好几秒。 那是一个清艳明媚的女子，第一眼看去仿佛是二十多岁，再仔细看去却又仿佛三十多岁，她身上的成熟妩媚和清雅纯真似乎同时存在，又矛盾又和谐。 她站起身来，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大家好，我是殷冬雪。” Zoe控制不住尖叫起来：“殷冬雪！”芳年集团创始人、总裁、国际著名服装设计师、商业奇才，将一个服装公司发展成跨越房地产、金融业的庞然大物的奇女子。去年福布斯财富榜统计，她身家二百六十亿，占据中国富豪榜第十名的位置。 但是殷冬雪非常低调，外界流传出来的照片很少，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竟然长得这么年轻漂亮，和大众心目中那种女强人百亿富翁的形象截然不同。 视频结束，镜头切换到了周周这边，殷冬雪也从远方走了过来。她身材高挑，最少有一米七，一身打扮时尚精致，完全符合她国际著名服装设计师的审美品位。 和曾经的超级明星、著名体操女皇以及央视著名主持人站在一起，殷冬雪神情轻松，可是不仅气场丝毫不落下风，就连容貌气质都没有一点逊色。 周周和冬雪握手，开玩笑地说：“如果没有人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一定会以为你是什么大明星，而不是亿万富翁。” 冬雪笑而不语。 她一反常态，答应参加这个节目，一方面是人情难却，她和周周背后那位靠山有过一些互助，答应来给这位心爱的人儿撑撑场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集团公关部门的数据分析表示，随着网络的普及，新一代民众的关注将成为未来集团的重要资源。 提前占据网民的目光，树立良好的外部形象，成为眼球经济的受惠者，是公关部门对集团提出下一步建议。 三位女神全都出场了，影视巨星、体操女皇和亿万富翁，三个身份不同、容貌事业都很出众的女子，确实对得起“女神”的称呼。 接下来，周周带着她们登上了节目组准备好的房车，在车上对三位女神进行了简单的访谈，主要内容是了解三位女神的童年经历。 石飞星是某个省会城市市民家庭出身，小时候就喜爱表演，后来去到港市，在港市娱乐业发达的环境下，得到了很多机会。 顾苗苗是沪市体育世家出身，五岁就开始在身为体操教练的父亲指导下练习体操，吃了很多苦。“有很多和我同样经历的孩子，练坏了身体，却没有成功，最后不得不黯然离开。”她微微黯然，“我是幸运的。” 谁都没想到，亿万富翁殷冬雪幼年时期，却生活在贫困的山村之中。 “很小的时候，爸爸不在家，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妈妈上工挣工分，我就在家里带着弟弟妹妹，有时间就去捡柴火、捡煤渣……”殷冬雪嘴角带着微笑，神情恬静，电视机前的观众却都惊呆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第127章 “我记得有一次……”殷冬雪坐姿优雅，一双长腿交叠斜伸出去，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带着妹妹和弟弟跑到好几里地外的公路边上捡煤渣。因为那条大路上经常会有拉煤的卡车经过，把路面压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坑，十分颠簸，所以过路的煤车上经常会掉落一些煤粉炭块，我们带着篮子和铲子，打扫了装起来，就能回家和煤烧火用。” “但是那次我们不小心跑远了，天黑的时候迷了路，三个人钻在桥底下，听见远处的狼嚎，吓得瑟瑟发抖。” 周周和石飞星、顾苗苗都露出了震惊担忧的表情看着殷冬雪。 “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找来了，她提着棍子借了手电筒，一路喊着我们的名字，把我们带回了家。” “回家后才知道，整个村子的人都出去找我们三个了。” 周周用手拍了拍胸口，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故意用略带幸灾乐祸的语气问：“挨打了吗？” 殷冬雪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仿佛透过了镜头，嘴角带着不自觉的微笑：“没有。” “真的假的？”周周有些不能相信，睁大了眼睛，身体向前倾去，“妈妈不生气吗？” “妈妈吓坏了，抱着我们三个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冬雪微微垂下眼睛，“她很害怕，我很后悔，向她道歉。但是她没有打人，就是把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差点哭了。然后我拿着手电筒，她拉着弟弟和妹妹，把我们带了回去。” “那时候你几岁？”周周问。 “那是1974年冬天，我周岁五岁多，弟弟妹妹还不到四岁。”冬雪看着周周难以置信的表情笑了起来，“别这样看我，我们那时候五岁小姑娘在家踩着凳子烧火做饭的并不少见。” 石飞星对着冬雪竖起了大拇指。她的年龄比冬雪稍大几岁，对当时国内的情景记得很清楚。 “然后妈妈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吗？” 冬雪摇了摇头：“村里人都回去之后，妈妈把家里攒的鸡蛋拿出来，偷偷给我们三个做了鸡蛋面吃。然后很认真地跟我们谈话，表扬我们三个想要为家里分忧的举动，但是……”冬雪的嘴角浮上了笑意，想起了最喜欢进行家庭谈话的妈妈，“但是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周周赞叹起来：“殷总，您的妈妈好像和一般农村妇女不太一样啊。给我的感觉是，她非常温柔宽容，即使对一个年龄幼小的孩子，也这么耐心，这非常难得。耐心和宽容，在物质富裕、精神舒畅的条件下还比较容易做到，可是在当时的农村里，大运动还没有结束，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她肩头上压着那么沉重的生活压力——我想，很多人处于这种环境下，都很难做到像她这样吧？” 殷冬雪笑着点头：“是。我也这么觉得。” 周周眼睛一亮，嘴角的酒窝都现了出来：“殷总，看得出来，您和您的妈妈感情很好。” “对，如果说我有什么偶像的话，那就是我的妈妈。”冬雪毫不犹豫地承认，“她是对我人生影响最大的人。” 周周兴奋了起来，长期从事媒体行业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应该有值得挖掘的亮点：“为什么？” “因为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从她身上，学到了什么叫做坚持，什么叫做底线，什么叫做奋斗不止。” 论坛上迅速出现了新的帖子。 “伟大的母亲？是吹嘘还是真的？不是我看不起农村妇女，而是那个时代的农村妇女连字都不认识一个，就像周周说的那样，生活压力还那么大，怎么可能有这么温柔宽容的心态？殷冬雪为了给芳年集团刷金，也真是不要脸了。” “每个成功人士的背后，都有一位了不起的母亲。盘点中外历史名人最伟大的十位母亲。” “未来教育告诉你，如何教育孩子，让孩子在犯错后成长。” 屏幕中，周周并未冷落其他两位嘉宾，而是将她们一起拉入了讨论中，询问她们对于自己母亲印象最深的记忆。 石飞星说她的母亲就是自己的经纪人，一手把她从大陆带到港市，陪着她一起成长。她讲述了几件母女两人遇到的困境，并且一起努力克服的事情，引起了很多人的唏嘘。原来女神也是一步步艰难走来，破茧成蝶，才有了如此光鲜美丽的荧屏形象。 顾苗苗说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但是每次在父亲的严格训练之后，都能受到母亲温柔的关怀。她的饮食菜谱从小都需要严格控制，所以母亲绞尽脑汁，努力兼顾美味与健康。她的成就，父亲母亲都功不可没。 殷冬雪讲的却是自己的母亲如何坚持自学，一步步从一个文盲变成知识分子，并且在恢复高考后考上京大的故事。这一次，周周和石飞星、顾苗苗全都真的震惊了。 周周尖尖的下巴动了好几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殷总，您，妈妈，简直堪称奇迹了……”那可是京大啊，那可是第一年恢复高考录取率超低啊！ 要不是殷冬雪的身份放在这里，要是换个别的人这么说，周周肯定会认为这是在吹牛。 殷冬雪笑意嫣然：“所以，我从妈妈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想要成功，不怕起点低，只怕半途而废。” 论坛突然出现了一个帖子：“我有一个猜想……关于殷总妈妈的身份！” 楼下很快有人回复：“我也有一个猜想！” “文盲农妇恢复高考第一年考上京大，这个线索太明显了吧？” 终于有人点明了：“指路：《中国崛起》。” 下面的回复是：“指路：《海棠树下的重逢》。” “啊啊啊啊，不会吧？殷总是我的偶像的女儿？” “指路：《消失的爱人》后记中，赵老师说她的爱人，姓殷。” 论坛上有人发了新帖：“啊啊啊啊啊，赵丽芳老师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女神！不接受任何反驳！” 楼主贴出了七八张赵丽芳的照片，全都标明了时间地点。有赵丽芳参加文代会的照片，有赵丽芳出席电影首映式的照片，有赵丽芳在京大校园里行走的照片，还有在教室里和赵丽芳的合影，最后几张是赵丽芳出席国际会议的照片。看得出来，楼主真的是非常喜欢赵丽芳。 最后几张照片，已经五十余岁的赵丽芳眼角虽然有了细纹，但是魅力和气质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多了几分清华气韵。 所有回复都变成了对赵丽芳外貌和气质的夸赞，女神这个词不断在楼中重复出现。 周周显然也从这个线索想到了答案，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殷总，您的妈妈，是赵丽芳教授吗？” 殷冬雪轻轻点头：“看看，我只提了一句，你就能猜到妈妈的身份，所以我说妈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一点儿都没说错吧？” 周周真心诚意地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赵教授确实了不起！她的《中国崛起》写得太好了！” 房车来到了这次拍摄的外景地。 这是一处湿地公园，风景优美，气氛幽静，水鸟在空中和水边盘旋，偶尔还能看见水汽蒸腾，雾气缭绕，让人有一种飘然尘外的出世之感。 三位女神从房车上走下来，跟着周周和摄像组来到了水滨的中式别墅中。 三位女神展示了各自的爱好和才艺，石飞星一手柳体写得骨力遒劲，顾苗苗换了一身汉服弹奏古琴的模样惊艳众人，殷冬雪则当场画了一幅山水横幅，看得出来也是多年苦练的成果。 结合自己的才艺，三位女神又回忆了自己幼时学习各种特长的过程，其中有笑有泪，也引发了几大论坛上相关的讨论。 “整体节目依旧保持着周周一贯的清新淡雅风格，不爆噱头，偶尔煽情但是注意分寸。镜头取景构图非常专业，配上三个女嘉宾的颜值，随便切下来都是美景，这可能会成为《女神周记》的一个特色。”李克文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这一点。 就算是他们水果台也做一档类似的节目，可是也很难请到这样分量的嘉宾。石飞星和顾苗苗还好说，殷冬雪的话，李克文一点把握都没有。毕竟殷冬雪什么都不缺，历来低调，这一次参加周周的节目，肯定是周周背后的靠山拿了人情去交换来的。 央视地位特殊资源高档，才能够有这样的大手笔。水果台就算是出钱，也不够看啊。嘉宾分量不够，就根本无法和央视竞争。要不换个角度，从民间各行发掘某些女神？然后制造她们的故事？只要找准了受众群体，也不是不能火。李克文在心中思考着。 张晨宿舍的几个男生已经全都挤到了屏幕前面，除了感慨石飞星气质独特之外，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殷冬雪，因为殷冬雪不仅漂亮有钱，而且还是赵丽芳的女儿。 “人跟人真不能比啊。”Zoe哀叹了一声，不顾仪态地倒在了沙发上。如果她也有殷冬雪这样的家庭背景，她也能做到这个地步。赵丽芳教授啊，那可是在八十年代就已经驰名中外的知性女性代表，她的丈夫是军官，现在恐怕也已经做到了大官了吧。 殷冬雪有这样的父母，不知道有多少资源随她使用，有多少密不外传的消息提前都传到她耳中，这样的人能不成功能不发家吗？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网民很不是少数，论坛上已经开始出现怀疑殷冬雪利用父母的人脉资源谋取私利的帖子，甚至有人言之灼灼，将芳年集团几次大规模扩张和中国社会的几次关键变化点结合在一起，暗示芳年集团就是官倒，就是吸血虫。 正在直播节目的殷冬雪显然对此一无所知，她正笑吟吟地切菜炖汤。 这是导演组安排的任务。 别墅中没有留下服务人员，三位女神和周周一起做饭。如果不自己动手，就只能饿肚子。 周周、石飞星和顾苗苗都展示出了不错的厨艺，只有殷冬雪虽然在边上帮忙打下手，但是却明显动作有些生疏。 石飞星笑得疏朗：“我也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当然也会经常给家人做菜炖汤啊。” 顾苗苗笑得明亮：“经常出国，吃不惯西餐，时间长了自己就学会了做饭。” 殷冬雪笑得清雅：“我小时候倒是会做饭，不过后来很少做，就不太熟悉了。”她补充了一句，“我爱人在家的时候，都是他做饭。” 芳年集团公关部门统计的数据表示，虽然中国社会仍旧推崇贤妻良母的人设，但是从九十年代之后，新生代的人生观价值观正在不停变化，追求个性自由将成为年轻人共同的特征。公关部门建议，殷冬雪在参加节目的时候，适当流露出一点符合女强人风格、追求男女平等的倾向。 不过根据目前的社会潮流，这个分寸要把握好，不能太过强悍，否则反而可能会丢分。 说起爱人的时候，殷冬雪脸上的笑容变了，比之前一直十分标准的优雅笑容真切了很多，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而只是这么大会儿功夫，几大论坛上攻击殷冬雪和芳年集团的帖子已经全都不见了。开始还有几个楼主跳脚乱骂，但是很快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论坛风气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接下来，四位美女坐在中式气息浓厚的餐厅里用餐，镜头中每一个角度都美得如诗如画，惹得各处观众网民嗷嗷大叫。 “从今天开始，我的偶像女神就是殷总了！” “石飞星，时光流逝，年华不老，关于女神的记忆，永远不会褪色。” “我爱顾苗苗！女皇陛下，我是您忠实的臣民！” “这期《女神周记》将成为无法跨越的巅峰！我替周周着急，以后该去哪里寻找这么多同等分量的女神呢？” 一天的节目录制即将结束，周周突然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她接过导演派人递过来的箱子，对着镜头说：“这次改版，我们的节目也增加了一些有趣的环节，比如在节目最后，导演组安排了一个嘉宾与亲友互动的小游戏。” 周周把箱子放在镜头前，用托盘将节目录制前就已经收走的手机端了过来：“这是三位女神的手机，我们准备用她们的手机随即拨打她们通讯录中的一个号码。” “具体拨通之后要做什么，要看嘉宾抽到什么样的题目。” 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都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人们渴望窥探他人的生活，尤其是这些名人的生活，这是一种隐秘却无法控制的癖好。娱乐八卦新闻的流行，更早之前那些地摊文学的流行，都是满足这种市场需求出现的现象。 周周的访谈节目挖掘各行各业名人背后的故事和成长经历，从某方面来说，也满足了一些相对素质比较高的民众这方面的爱好。但是这一次，改版之后，周周节目组的导演竟然安排了这样一个环节，显然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李克文若有所思地捏着自己的下巴，即使猜得到这些所谓的游戏早就已经有了剧本，他也难免感到兴奋，可见这个环节非常值得借鉴。 就连刚才还在愤世嫉俗抱怨社会黑暗的Zoe都坐直了身体，盯着电视屏幕，等着看三位女嘉宾的手机那头会是什么人，又会如何反应。 三位女神都有些惊讶想笑的样子，先后伸手从密封的箱子口抓出了各自的纸条。 石飞星的任务是在电话接通之后，向对方借钱。 顾苗苗的任务是在电话接通之后，向对方哭诉自己伤心难过。 殷冬雪看了自己的任务纸条，一脸失笑，她把纸条展示到镜头前，竟然是让她假装被绑架。 三人的手机都被节目组收走，到底打电话给谁，完全由节目组决定。这也让一直气定神闲的三位女神露出了几分忐忑之色。 石飞星双手拢了拢鬓发，轻轻摇头：“年轻人就是会玩。” 她的手机被周周拿起来，打开了通讯录，观众们看着通讯录中那些熟悉的明星和导演名字，一个个忍不住在屏幕前惊叹起来。 周周调皮地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虞亚卿问：“打电话给卿哥好不好？” 无数观众会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虞亚卿是和石飞星多次合作的一位男星，据说两人曾经相恋多年，但是最终还是黯然分手。石飞星嫁入豪门，虞亚卿到现在仍旧单身，很多人都说他仍旧爱着石飞星。 石飞星失笑，周周已经接到导演的手势，拨通了虞亚卿的电话。 嘟嘟几声之后，一个儒雅温柔的男声响了起来：“你好，我是虞亚卿。” 石飞星哭笑不得地接过电话放到耳边：“卿哥，我是飞星。” 周周歪着头看石飞星，镜头给了石飞星一个大特写，这位已经年届五十的女人此刻眼神温柔，问候了虞亚卿近况如何。两个人很客气，观众们都听得出来，他们可能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不少人暗暗叹息，感慨当初的一代荧屏情侣最终还是无法在一起。 镜头一转，将举着提示牌的工作人员拍了进来。提示牌上写着几个大字：“借一百万！” 观众们刚刚沉重一点的情绪瞬间变成爆笑。 石飞星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卿哥，我这边有点事情，能不能从你那里拿一百万周转一下？” 虞亚卿轻笑起来：“账号给我。” 哇！周周捂住了嘴巴，做出了感动的表情。问都不问就给打钱吗？ “谢谢卿哥，不过不用了……”石飞星也笑了起来。 “在做节目是吧？”虞亚卿的笑声变大了，“我能猜到，你这么骄傲的性子，怎么会来向我借钱？” 石飞星抿了抿嘴：“那就不打扰卿哥了，我们回头再联系。” 她挂了电话，无奈地对着周周摇头：“你们呀……” 顾苗苗的通讯录里，则有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运动员和教练，导演组很是刁钻，选择了顾苗苗当初在国内最大的竞争对手，当初和她并称体操双姝的燕丽华。据小道消息说，这两位同出一门的师姐妹，还曾经因为一个男运动员差点反目成仇。 对于节目组的险恶用心，顾苗苗心知肚明。但是当电话拨通之后，她还是不得不酝酿气氛，用哭腔跟对面的燕丽华打招呼：“丽华，我好想你！” 燕丽华显然毫无防备：“顾苗苗，你是顾苗苗吧？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想我干啥？” 观众们哄堂大笑，燕丽华的耿直性子是有名的，导演组这是存心找事。 “我，我……”顾苗苗看着被举到眼前的提示牌，“我好难受，心里好难过……” “咋了？跟你老公吵架了？这也不归我管啊。” “不是，我在法国，钱包丢了，突然就好难过。”顾苗苗继续按照导演组的提示牌讲话，哭腔十分明显，“我想家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出国，你怕啥啊？实在不行给大使馆打电话啊，咋想着找我啊？我还能飞过去找你不成？”燕丽华一连串地问，“你钱包丢了，人没事吧？手机还有多少电？别乱打了，先给大使馆打个电话，我给你家人打一个电话，让他们给你想办法。” 顾苗苗不知道该说什么，导演组就让她哭，她对着话筒呜呜哭起来。 “哎呀你这是干啥啊，当初那股子狠劲去哪儿了？屁大点儿的事儿哭成这个样子丢不丢人？”燕丽华明显暴躁了，“再哭手机没电了，谁能找着你？你给我闭嘴，把眼泪擦干净！” “妈的你再哭老子就要亲自飞去法国找你去了，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跑回老家也不得安宁。”那边听着丁零当啷地翻东西，“老子这就拿护照，你说吧，你在法国哪儿呢？你个没出息的货。” 观众们已经被燕丽华一连串的叫骂给逗得翻天了。 顾苗苗收到导演示意，才愧疚地说：“对不起啊丽华，我在做节目，刚才是骗你的……” 那边一下子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燕丽华吼了一声：“滚犊子去吧！”电话就挂了。 顾苗苗一脸尴尬和内疚，周周也有点下不来台，连忙拿着殷冬雪的手机转移话题：“接下来我们来看看殷总的通讯录，不会有什么商业机密吧？” 殷冬雪笑着摇头：“机密都要好好保存。” “那我们就来选一个电话，告诉他殷总被绑架了……”周周挤了挤眼睛。 殷冬雪伸出手想要阻止：“别，先别打……” 可是周周为了缓和节目气氛，已经顺手拨了一个电话。屏幕上显示出来，对方在殷冬雪手机里的名字是“狗子”。 “狗子，狗子是谁啊？”周周笑嘻嘻地问。 殷冬雪举起手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天啊！你可真是手气好！” 周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电话已经通了，周周对殷冬雪做了一个禁止发声的手势，把手机交给了一个男性工作人员。 “你是殷冬雪的家人吗？”这位工作人员大概是当过演员，非常投入，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罪恶的气息，“殷冬雪在我们手里，想要她活着回去，就拿一千万来赎人！”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秒，一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让我听听冬雪的声音。” 工作人员看着神情焦灼的冬雪，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等会儿我会录下来发给你，你不愿意信没关系，我们可以切一个手指头送给你，希望你能辨认出来是不是她的。” 男声几乎没有什么波动：“我这就去筹钱，你不要伤害她。” 工作人员发出了典型的坏人笑声：“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把钱送来，我们就放她回去。” “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不管工作人员怎么威胁，对方都好声好气地答应，只要求不要伤害冬雪。 周周对着殷冬雪举大拇指，意思是说这位朋友真是很在乎她。殷冬雪捂着脸不看她，周周和导演组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殷总的丈夫吗？还是亲人？”论坛上开始讨论这个男人的身份。 工作人员足足调戏了对方五分钟，才满足地把电话递给了殷冬雪，示意她告诉对方，这只是节目开的玩笑。 但是殷冬雪接过手机之后却对着他摇头：“太晚了。” 周周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电话打到了京城快速反应部队大队长的手上，通知他你绑架了他的老婆。”殷冬雪对着手机说：“狗子别闹了，这是在做节目。”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殷冬雪叹着气挂了电话。 下一刻，天空中就传来直升机飞行的声音，看着一个个穿着迷彩服装的士兵从天而降，摄影师的镜头都差点掉了下去。 他们剧本里真的没有这一条啊，直升机出镜成本很高啊！ 一个全身迷彩服的高大男人快步冲到近前，搂住了殷冬雪的肩膀，目光扫过制作组：“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绑架了我老婆的是哪个？” 殷冬雪捶了他肩膀一下：“行了肖巍巍！别闹了，快带着你的人走！这边拍节目呢。” 摄影师把镜头拉近，给了这对夫妻一个大特写。肖巍巍俊朗的古铜色脸庞引起了不少少女的惊呼。他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坏笑：“既然来了，就等你拍完节目一起走吧。” 他这都是跟老岳父学的，要时刻注意，宣告主权。今天冬雪上了节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她主意呢。他好不容易追了快三十年才追上的老婆，绝对不能给任何人机会来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第128章 大年三十，京城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喜庆海洋。 低调的黑色轿车从喧闹的街道穿过，沿着后海边古色古香的胡同行驶，驶入了一座漂亮的四合院里。肖巍巍先下了车，然后躬身小心地把冬雪从车中扶了出来。 冬雪的小腹微微隆起，但是仍旧妆容精致，衣着得体。 “老公你说，今年过年，爸爸和小凤会不会又吵架？”她挎着丈夫的胳膊向正院走去，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坏笑。 去年的大年三十，照例是全家聚会的时间，结果小凤和殷秀成差点吵了起来。为什么？无非是为了小凤的婚事。三个儿女里面，只有小凤还没有结婚，殷秀成看着小女儿都已经三十六七岁了，还是没有安定下来的打算，就开始催着她早点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生子。 偏偏小凤对此敬谢不敏，两个人差点吵起来。 肖巍巍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就算是高级定制的西装，穿在他身上都仍然掩盖不住他身上那种长期锻炼和战斗形成的浓郁男性荷尔蒙气息。听到妻子的话，他只是笑着摇头：“哪有吵架？” 就是一人说了两句，然后就各自偃旗息鼓了。当然，肖巍巍知道，对于殷秀成这种身份和性格的人来说，这已经足以让他非常不悦了。老岳父如今是军界数得着的几位大佬之一，肯定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跟他明枪明刀对着干过。 可是谁让殷小凤同志也不是什么善茬呢？再说了，那是殷小凤自己的人生，谁也没权利代她决定啊。 不过肖巍巍可不敢就这件事表态。 老岳父位高权重、心机深沉，得罪不起，小姨子身份特别、手段通天，同样不能招惹。再说了，那都是老婆的家人，他要是随口一句说得不好，老婆回家收拾他，那也是一把辛酸泪——同事们知道他老婆的身份后，羡慕归羡慕，可也一个个都满心敬畏，开玩笑说肖巍巍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娶殷司令的千金，就不怕有什么事儿被殷家上下收拾吗？ 有同事开玩笑问他，殷家人他敢得罪哪个。肖巍巍想了半天，悲伤地发现，如果非要得罪一个的话，他只能选择小舅子。因为小虎这人实在仗义，不管怎么得罪，只要不违背原则问题，捶一拳还是好哥们。其他人，他都得罪不起。 可是，他喜欢上冬雪的时候，也没想过冬雪爸爸妈妈会变得这么厉害啊。明明当初是他家庭条件比较好嘛！谁知道老岳父比他爹升级更快呢？ 当然他还是一脸正经地说：“那都是我老婆的亲人，我对他们好还来不及，怎么会得罪他们？”被那几个家伙好一通嘲笑。 “听说爸爸这一年给小凤安排了好几场相亲，一个都没成。”冬雪笑得幸灾乐祸，“我爸吃瘪的时候可不多，一定不能错过。” 冬雪也是很服气老爸，小凤那么忙，她们姐妹一年都难得见面几次，亏得他也能见缝插针地抓住机会，安排人手给小凤相亲。明明妈妈也在劝他，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都会变得固执起来，老爸就非要这么做。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是只看每次都不成功的结果，就知道肯定是小凤占了上风。 肖巍巍扶着冬雪上了台阶，进了正屋，已经从窗户看见两人的殷秀成夫妻对他们招手，让二人到窗前沙发上坐下。 “身体怎么样？”赵丽芳首先就是问冬雪。 冬雪已经四十岁了，因为芳年集团盘子越来越大，她忙着事业，所以征求了肖巍巍的意见后，一直在避孕。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今年她竟然意外怀孕了。 肖巍巍担心冬雪的身体，提议把这个孩子取掉，可是冬雪思索了好久，还是舍不得。所以目前是专门请了私人医生和团队在家中照顾，生怕她出什么问题。 肖巍巍替她回答：“昨天刚检查过。秦医生说了，冬雪身体素质好，底子好，平时也照顾得好，孩子发育情况也一切良好，不用太担心。” 可不是底子好吗？当初小学时候，抓着他揍他跟抓小鸡似的……跟青梅结婚的唯一缺点就是，岳父一家都知道你所有的黑历史，藏都藏不住。 没过多大会儿，小虎带着妻子和一对双胞胎儿子回来了，整个四合院顿时热闹了起来。 小虎比两个姐姐结婚都早，妻子是他在战场上认识的军医，结婚后第二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今年已经十岁了。两个孩子活泼开朗，是殷秀成的心头宝。 两个孙子跑进来一通爷爷奶奶地喊，殷秀成平时分寸感十足的微笑顿时变成了见眉不见眼的真笑，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在怀里问他们的学习生活，和平时那个让人忌惮的老狐狸简直不像一个人。 赵丽芳招呼着小虎的妻子谭依楠到身边坐。谭依楠自从和小虎结婚之后，就调回了京城医院工作，不过她性格直爽利落，一心放在工作和家庭上，所以殷家人对她都十分尊重。 就在大家的期待之中，一辆红旗车开进了四合院里，小凤从车上走了下来。 冬雪隔着玻璃看见了小凤，不由啧啧称赞：“其实我也能理解爸爸催小凤结婚的心态了，你说小凤长得也挺漂亮的，事业也成功，智商又出了名得高，一定有很多人家想把她娶回去，提高基因和社会地位。这不结婚，不是浪费了吗，爸爸？” 殷秀成瞥了她一眼：“你是说你爸就是想用女儿换政治资源？当了这么多年商人，真的就变成只知道交易的蠢货了？” 冬雪才不怕他，她往边上靠在赵丽芳的手臂上：“妈，你瞅瞅我爸！” 赵丽芳瞅了瞅殷秀成，然后回头跟冬雪说：“瞅了，怎么了？” 冬雪啊啊啊地撒娇：“妈妈，你还护着他！” 殷秀成得意地对她哼了一声：“我媳妇儿不护着我，难道还护着你？” 肖巍巍连忙上去安慰媳妇：“老婆，我护着你。” 冬雪倒在他怀里假装伤心，小凤推开门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爸，妈，我回来了。” 她穿着米色羊绒大衣，长发染成了酒红色，打着卷的大波浪在肩膀上跳跃，看起来很是靓丽可人，一点儿也不像是快要四十岁的样子。 赵丽芳瞅了一眼，笑了：“你这是刚去做了造型？这糕点又是你助理帮着买的？这次的助理不错啊，买的都是我爱吃的。” 小凤“嗯”了一声，坐在了冬雪和赵丽芳中间：“还好，我之前还害怕今天做不完，赶不上回来……”她探出头来看了看抱着两个孙子瞅着自己的老爸，压低声音说，“赶不上跟老殷同志当面交锋呢。” 赵丽芳笑了起来，揉着她明显刚刚做过造型的长发：“你这打扮，是打算今天跟你爸推荐的目标去相亲吗？只要你说一声，你爸立刻就能打电话叫来一排小伙子站在你面前等你挑个，然后大年初一都安排人给你登记结婚去。” 屋子里几个年轻人都大笑起来。 殷秀成也跟着露出笑容，一边摇头一边说：“成家立业又不冲突，为什么非要人为地对立起来？” 小凤对着他呲牙：“我都说了，我没空兼顾家庭，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谈恋爱，没时间结婚，没时间生孩子。” 没想到的是，殷秀成居然举起手表示停止争论：“好好好，你的事情你自己安排。” 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他冷下脸来：“怎么了？你们都觉得我是独—裁者吗？” 赵丽芳对他摊了摊手：“显然，殷秀成同志是一个很有自我反省精神的好同志。” 很快，家里人就分成了两堆，男人一堆，女人一堆。 小虎和肖巍巍开始讨论现在推行的军事信息化，殷秀成听得很认真，两个小男孩在电视机前玩玩具。 赵丽芳和女儿媳妇在另一边茶室里喝茶聊天。 小凤跟妈妈姐姐控诉殷秀成的行径：“别看我爸现在很通情达理，他是接连失败之后，自己不好意思再提了。” 她每次好不容易结束项目，殷秀成就第一时间跟她安排相亲。 “所有相亲对象都是你爸爸亲自审查资料的，至少查了三代。”赵丽芳倒是替殷秀成解释，“他也是希望你能够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免得我们老两口不在了，你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老了没人照顾。” 小凤挽着赵丽芳的手臂：“妈，你说的是我吗？我老了需要担心这种问题吗？” 赵丽芳笑了起来：“是，你是国宝，你是重点保护的人才，你越老越值钱，国家会替你养老……”这都是上次小凤跟殷秀成说的话。 不过这也不是小凤吹嘘，作为中科院信息研究所首席研究员，国家信息网络化工程主持者，世界菲尔兹数学奖最年轻的获得者，如今正在负责国家航天工程重要项目的计算，并且已经获得重大进展的殷小凤同志，就算是结婚，也必然是要在组织关心下进行的。 她所选择的结婚对象，势必要经过重重检验。而就算是她独身到老，也不会有任何人敢对她说三道四，更不用担心她老无所养。 “只是，爸爸觉得，好的爱情和家庭是苦难人生的奖励，所以希望你不要错过罢了。”赵丽芳柔声解释。 也只有赵丽芳知道，殷秀成对小凤的未来有个心结，他不想让小凤像他曾经梦见的那样，孤独终老。既然之前的一切都能够改变，那么小凤的未来当然也能改变。 小凤低声笑着换了话题：“妈妈，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今天不跟我争了吗？” 这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爸爸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全都被我了各种毛病。” 赵丽芳听殷秀成提过，这个时候也轻轻摇起了头：“你也是，这么大了还是任性。” 当初小凤听赵丽芳提起未来计算机和网络技术普及的前景后，就对这方面的技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并亲自到国外深造，参与了现代化的计算机信息发展研究，回国之后就进入了中科院信息研究所工作，在中国的信息化网络化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可以说，她个人的能力去做一个世界级顶尖黑客也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殷秀成介绍的相亲对象，在不曾和她见面的时候，就被她通过网络手段查得干干净净。 殷秀成审查的信息已经很全面深刻，但是小凤的手段更细致入微，甚至包括此人在个人电脑上有什么资料、视频，上网习惯，搜索记录。 “哼，爸爸给我介绍那个姓郭的，各方面都表现很好，可是他在自己的私人电脑上搜索保存的都是GV，要是我不去查他，那上当的不就是我了？” 赵丽芳叹气：“你爸爸知道之后，一晚上都没睡着，你知道吗？你非要这样强硬地跟他对着干？不能跟他好好说？” “你就是太惯着爸爸了。”小凤不满，“我记得很清楚，当初我们小的时候，你吃了多少苦，他一回来，就对你各种怀疑逼迫。你们以为我是孩子，实际上，我什么都懂。” “我就是觉得，女人的价值不在家庭，不在婚姻。用婚姻评价一个女人成功与否的时代很快就要过去，女人该站起来了。” 小凤傲然昂首：“你们能够从家庭中寻找到幸福，那是好事。可是我的幸福，来自于我个人的价值，跟我的性别和婚姻没有关系。” 她挑了挑眉毛：“男权社会靠着对女性生存空间的压榨，实现男人的人生幸福。我会让他们知道，这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 冬雪鼓掌：“好，说得好！” 赵丽芳按着额头：“行，行。”拥有超越世俗的能力的人，有权利过着超越世俗的生活。因为她已经摆脱了规则的约束，成为了制定规则的人之一。 不过，她觉得殷秀成似乎也不会放弃……那就让他们父女斗法去吧。赵丽芳看看周围，其实已经很圆满了，没有必要让孩子们都按照父母的期待生活，只要他们自己高兴就好，不是吗？ （全书完）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