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承云曲》 作品相关 作品背景 不周,从来没有阳光,无尽的风雪千年来便从未停止过。不周,是昆仑最死寂之地,传说中,远处那座无脊之巅上有神明在俯视着大地。 自遥远的太古时代皇羲与娲皇临世,以自身的无上神力创造了“人”,并赋予了人生存与繁衍的能力,因而世人皆为神明的子民。神明划大地为九州,定乾坤,立四极。自此,便无人再知晓神明归处,只犹闻神明便在那无脊之巅上。奈何世人终究是肉身凡体,逃不过生老病死,三灾五疾,即便有心向神明祈求,也无法进入风雪无尽的昆仑,更何谈登上无脊之巅参拜神明。 历经千万年的繁衍生息,世人聚散于九州四极大地之上,以血为亲,渐渐生出了以血亲而群居的部落。有些部族以聚地为名,又或以图腾为姓,最终有了以氏族为界之分。各氏族间虽有摩擦纷争,却皆信奉九州四极无二的神明——皇羲与娲皇,以致各氏族间还尚可免了更深的争端。 随着各氏族不断的更迭与兴衰,九州四极的安宁与太平还能持续多久呢…大概只有无脊之巅上的神明才会知晓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章 腾渀氏与神庙 若水城,这是东极之地最繁兴的部族腾渀氏所在之处。 腾渀氏一族是近几十年新兴起来的一个部族,从前也不过是东极之海边儿上善于行舟捕鱼的小氏族,整个九州四极没有一个部族知晓他们是如何壮大繁兴起来的。 只是曾有传闻,若水城是在烈火废墟上建起的,若只观如今的若水城,却是半分瞧不出传闻中的模样,非但如此,这若水城的规模也是极大的。城墙之下引了若水河的河水挖凿了近三丈宽的护城河,城墙四角皆筑有供斥候弓手瞭望攻击的塔楼。 只是东极之地已经数百年未有过战事,这些塔楼上便只有站岗的腾渀氏兵士罢了。 若水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城内宁静祥和,一切皆是井然有序,城中来自四极各地的商贾并不算多,却也都聚集在西市贩售着各地而来的稀罕玩意儿。城中最引人侧目的不是腾渀氏的庙宇,而是雄伟的族长大殿,饶是比起九州四极其他强势部族也是不逊色半分。 唯有城东庙宇,不断传出巫者们祈祀祝祷之声,声声悦耳,闻之令人心安。 若水城外,接近正午时分。 一个年轻人正躺在若水河畔的树荫下,口中叼着一根野草,双手抱头而枕,看似悠闲的小憩着。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也没有行人把眼神放在这样一个懒散的年轻人身上。 “已经这么多天了...”年轻人睁开眼睛,喃喃自语道:“真是太无趣了...”说罢,便又不想起身了。 …… “神明便是这九州四极的秩序。他即是为了成为神明而生,那今日便就是他成为神明的时刻。” …… “父亲大人曾说何时成为神明是连山自己的选择,你不可强迫于他。” …… “莲,你的话太多了。来人,立刻去把她抓来。” …… “你为什么要摔坏父亲大人留给我的陶埙?我讨厌你,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 “爱,就连你也要违逆我吗?” …… “你们带连山走吧,不要再回不周神殿了...” ……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方才梦中那些声音似是许久都没出现过了。 也不过半晌,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面巾的男子便朝他走来,他双手带着手套,脚步很轻,眼神却很坚定,走到那个躺着的年轻人身边也是轻轻的坐下,“连山,我已经打听到一些消息了。” 这个叫连山的年轻人起身侧目,看着身边黑衣的男子,声音里似有一丝的喜悦与期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说吧,相柳,是什么消息?” “这几日你就这样一直躺在这里?”黑衣蒙面的男子平静的问道,也不回答他。 “在这树下独睡也无趣极了,你不是叫我不要添乱吗?”连山懒懒的回答着,“先别说我了,还是快告诉我你打听到的消息吧。” 相柳也不再追问,轻声说道:“前几日,我本打算前往槃山查探,只是那里现今已是腾渀氏神庙所在,尤其昨日起,守卫更比平时森严,我意外发现了腾渀氏部族的人正在秘密的筹备着祭礼,四极历法之中这个时节本没有什么祭礼,所以当中必有古怪。这几日观察下来,我猜测腾渀氏的祭礼大约就在今夜。” “这倒是有趣,我还从未见过祭礼呢。”连山嘴角带笑。 “离开钟山之时,我答应过莲要看紧你,今晚你可别胡闹。”相柳却是严肃地说道。 连山细细思索了片刻,吐掉了唇边的野草,“放心。走吧,我们去查个清楚。”说罢便率先起身,拿起了斜倚在树下的木剑。相柳也随即起身,两人沿河而行,向着若水城走去。 越是靠近若水城,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路旁的一个小小的茶肆,相柳和连山也落坐下来,那胖胖的摊主立刻笑脸相迎倒上了两碗茶水。 结束了一早的忙碌,在这小茶肆中休息的人却也不少。 只听旁桌的几人胡乱地议论道:“当今九州四极,便数咱们这东极若水城最为太平,听说那南极帝鸿氏部族似乎和西极的尊卢氏部族为了争夺九黎留下的土地,已经打了几年的战事了,两族都死了不少人!真是不太平啊...” 另一位附和道:“别的部族如何也不关我们腾渀氏的事儿,九州四极如此之大,反正咱们这东极之地太平就足够了...” 也有人接话反驳道:“那帝鸿氏现今壮大,要是有朝一日也打起了东极之地的主意,那这太平日子也就到头了,哎...” 连山不再去听那些乡民议论,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查清槃山上腾渀氏神殿秘密祭祀的事,此刻便思量着,怎样潜入神殿才是正事,若是惊动了守卫,有了更严的防备,再想潜入必定会有更多麻烦,虽然连山和相柳并不畏惧这些守卫。 眼下情况,若是等入夜再潜入自然会少些耳目观察,但连山觉得白天的机会或者会更多。 连山一口饮尽碗中茶,对相柳说道:“我们现在便去做些有趣的事。” 两人丢下茶钱便行向腾渀氏部族的若水城而去,连山又从路边随手折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边。 远远的,那半山处的神殿严肃沉默的矗立着,大概随着时间一同沉默,沉默的记录着过往的一切。 “你是如何打算的?”相柳问道。 “自然是乔装混入祭礼中,这几日,腾渀氏准备祭品的地方,在那里肯定有机会。”连山耸耸肩道:“若是不想引发一场大战,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 “存放祭品的地方就在腾渀氏巫者的庙宇,那里离神殿近,也是祈祷之地。没有人看守,寻常人亦很少靠近那里。”相柳答道。 “我们便乔装成腾渀氏的巫者,设法混入祭礼的队伍,自然可以轻松潜入神殿。还好巫者皆是白袍蒙面,现下就先去偷两件巫者的衣装吧。”连山得意道。 说罢,两人便进了若水城,寻着些僻静的街道,轻步走向庙宇后方,又翻过了庙宇的高墙。 由于是秘密的祭礼,庙宇里还是如平日那般,一众的巫者皆如平日那般向着神殿的方向跪拜祈祷,除了低声的祈语,不闻其他。 两人隐去声息走到巫者的住处,相柳身形一闪,没入一个房间,片刻便闪身出来,手中多了两件巫者的白袍。 连山接过一件迅速穿上,“现在就去放置祭品的房间那里等着,到了晚上,混入巫者的队伍就好,见机行事。” “嗯。”相柳点点头。 直至黄昏时分,腾渀氏的族长空天胜,来到了巫者的庙宇。 空天胜身着祭礼白袍并未蒙面,周身透着一族之长的威严气势,这些年,腾渀氏正是在他的领导经营之下,渐渐地繁荣兴盛。在他身后是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皆手持斧钺面相严肃。 一位老者亲身相迎,那正是腾渀氏的大巫,空应囚。 “族长,祭品皆已准备完成。”大巫空应囚答道。 空天胜点点头,迈开脚步走进庙宇。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大巫为了我族福祉,经年诚心祈祷祝祀,我心甚慰。”空天胜和颜悦色的说着,“关于祭祀之事,我也有一个新的决定。” 话语间,两人走到了祭品殿内。 “关门。”空天胜命令道,侍卫立刻将大门紧闭。 空天胜转过身,看着大巫空应囚,认真道:“大巫,我打算停止这个祭礼。” 空应囚闻言面露惊色,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样的惊乱已经很多年未曾有过了。 空天胜见他那样,便开口说道:“如今我族兴盛,也就不必再过多沉溺于经年往事,想必你也听闻,南极帝鸿氏日渐壮大,我心中担忧想必你也可明白,神殿中的一切已经属于我族,向世人天下告知一切,可令其他部族对我族产生敬畏之心,或亦可免去战乱之灾。” 连山二人本是隐了气息躲在祭品殿的石梁之上,等着混入巫者队伍,不想却听到了腾渀氏族长和大巫的一番秘密谈话,两人只好沉着气息,继续听了下去。 大巫空应囚毕竟是历事不凡,即刻恢复如常面色道:“老朽无法认同。历经当年之事,老朽将名改为应囚,就是时刻告知自己,当年之事不可轻易忘却,老朽相信族中各位长老亦于老朽是同样想法,祭礼虽不必进行下去,而神殿中的辛秘却断不可公之于世。” “再者,因那神殿中的一切,我族已获利良多,若将一切告知天下,必会引来无尽后患,况且一旦为世人所知晓,那段往事又必将被再次提起,我族形势反而会更加艰难。老朽断不会坐视族长做出这样的行径。”空应囚继续说道。 空应囚态度极是坚定,气势亦不弱于族长空天胜。 “大巫多虑了。个中利弊你我二人也无需太过争执,眼下还是要完成这场祭礼,其余之事待明日你我再重新商议。”空天胜见大巫反应激烈,只好先暂时搁置了这个话,但心中却有不悦。两人一时无话。 连山暗忖着,听那二人对话,那槃山神殿中的秘密应是极为重要,今日一定要借机潜入好好的查探出个究竟。 这时,侍卫在门外说道:“族长,祭礼的时间马上到了,请您和大巫大人准备启程。” 空天胜一言不发推开大门率先走了出来,脸上却不见一丝不悦,依旧是往日那般的威严。 大巫空应囚随后亦走了出来,对空天胜说道:“劳烦族长先移步神殿,老朽去取祭祀仪仗随后就到。” 等两人脚步声远去不久,一队搬运祭品的巫者便有序进入,各自有序地搬抬着祭品然后离开。 待最后一人离开之后,连山和相柳也随即从石梁上轻声落地,两人也胡乱寻了些物件,蒙上白布充当祭品搬起,走出了神殿跟上了巫者的队伍。 大约是腾渀氏一族安宁日子过的太久,竟无一人查点巫者人数,连山和相柳这般轻易的便混入祭礼队伍,倒是叫他们自己有些意外了。 通向神殿的路程并不远,那沉默的祭祀队伍,让这场祭礼多了几分压抑的气氛,连山和相柳低着头尽量不看两旁的守卫。近至神殿处之时,便只有看守神殿大门的两名侍卫。 众位巫者齐齐来到神殿前。这座神殿是由巨石筑成,并依槃山而建,修筑的式样亦不同于腾渀氏一族的建筑,看上去亦并非是近年来修建的。 连山仔细的打量着,古老的神殿中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传出,神殿的外墙壁上的雕刻除了腾渀氏的图腾,还有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图腾。 “这里为什么会被建成了神殿?竟还刻着两种图腾?”连山的渐渐地有些激动,几欲上前,想看个清楚。 相柳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他不要露出异色,免得露出马脚。 大巫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手持仪仗,口中默念着什么,霎时一个透着神秘微光的光罩出现了,神殿竟是被封印在结界之中,若是平时,外人根本无法进入,观察打探自然是看不出异样之处的,即便侥幸来到这里,也会被结界阻挡在外而无法进入。 待大巫空应囚完全解开了结界,几位巫者才上前合力推开了神殿巨大的石门。众巫者才开始齐步进入神殿。 古老神殿中的辛秘即将揭开神秘的面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章 神秘祭礼 步上石阶进入神殿,连山感觉到竟有一股灼热的气息,在神殿外感受到的力量应该就是跟这气息有关。 殿外的侍卫关上了神殿的大门。 连山与相柳低着头跟在队伍的最末,随众巫者向内走去。神殿内,每隔几步之距,便放置有石雕火台照明。 神殿的内部不似殿外,与其说是神殿,倒不如说是个巨大的山洞,至高处几乎看不到洞道:“还好不是她...” 大巫空应囚虔诚地跪了下来,叩首伏地,对着那鸟儿说道:“青乌之神,请原谅我族对您犯下的过错,当年也有许多的迫不得已。这些年来,正因您的恩赐,才使得我腾渀氏一族繁盛兴旺,如今奉上我族为您诚心备置之礼,请您再次将神力赐予我族吧。” 跪地的巫者们也叩首齐声附和道:“请青乌之神将神力赐予我族。” 空应囚回头示意几个年轻的巫者走上祭台。族长空天胜拿出了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交到了大巫的手中。 大巫站了起来,接过匕首,同几个巫者一齐走向青乌。 连山轻轻的拍了拍胸口,似乎最为担心的事并未发生。 相柳轻声对连山说:“这个祭礼应该是进行了很多年了,他们应该不会杀了那鸟儿。” 连山点点头:“虽不清楚腾渀氏是如何得到青乌,但我们还是等祭礼结束然后离开再说。” 祭台上的大巫将手伸进水网中抓起了青乌,另一只手则用匕首划破了青乌的身体,青乌无力挣扎却依旧哀鸣不止,几个年轻的巫者在青乌的正下方举起了一个不大的蓝色瓶子,青乌的身体从划破的伤口处出缓缓流出淡金色的血,慢慢地滴落进那蓝色的瓶中。 直待青乌的伤口处不在滴血为止,空应囚这才将青乌放下,青乌失了不少的血,只能萎靡地趴在那里,哀鸣之声似也没了气力,变得更是低哑,红色的羽毛似乎一同失去了生气般黯淡了下来。 空应囚瞧着青乌的模样,完全不似从前祭礼时那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过祭礼尚未结束,眼下不宜思虑太多,还是待祭礼结束后再做计较。空应囚定了定心神。 几个巫者将蓝色瓶子递交给了大巫,然后转身拿过些祭品喂予青乌。青乌恹恹仄仄,眼中灰蒙黯淡,偶尔低哑地哀鸣着,吃下了几口祭品之食。 空应囚拿着蓝色的瓶子走向空天胜,一手将那古怪的匕首交还给了他。空天胜看了看蓝色的瓶子,满意地点点头,收好了那古怪的匕首。 空应囚看着水网中的青乌亦不再进食,便再次对着水网举起了手,随着缓缓透出的蓝色微光,水网之中再次充满了水,青乌也变成了那水球中的一点红光。 所有巫者纷纷跪地俯首齐声反复道:“感谢神明的恩赐!” 大巫空应囚朗声道:“祭礼毕!”说罢,祭台上的人缓缓退下祭台。 空应囚回头再次望了一眼水球中的青乌,不由地眉头紧锁。祭台之下的其他巫者端着祭礼器皿等物品,跟随着族长空天胜与大巫空应囚,一同缓缓地离开。 石雕火台也随着众巫者的离开而渐次熄灭。 这古怪的祭礼便结束了,众人慢慢的退出了神殿,连山和相柳再次跟在了队伍的最后,一同退出的神殿。 此刻月已中天,直至所有巫者皆退出神殿后,大巫空应囚才再次施以巫法封印了神殿,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随着神殿的大门再次紧闭,神殿亦再次恢复了最初时的模样,在幽暗与沉寂中长眠。 下山后,连山和相柳借机隐去气息,行于暗处离开了腾渀氏的若水城。 连山两人找到一处偏僻的山坳,生起了火堆。 相柳说道:“我去猎些小兽,想必你也饿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连山坐在火堆旁,细细的回想了刚才那古怪的祭礼。传闻中,那青乌本应是在东极之地的外海中,栖息在常人无法踏足的孤岛上,腾渀氏是如何抓到青乌幼鸟的,莫非他们已经去过那里了?...这样看来知晓真相的人应该就是那大巫。 连山找了块石头靠倚着,不知从哪里折了根野草叼在口中,眯着眼睛等待相柳打回的野味,折腾了这一晚上,肚子早已空空。 不过多时相柳便带回了两只野兔,三两下剥去了皮毛,一边烤着野兔一边对连山说道:“腾渀氏取青乌之血看来已有多年,他们大概已然知晓了神之血的部分秘密。” “神之血那青乌幼鸟被那般的放血,血色已并非极纯之色,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是他们在祭品殿说的事我倒是有些在意。”连山懒懒的说,“咱们明日去找那大巫好好的问个清楚,当然了,他肯定不会老实交代。” “我自然有办法。”相柳说着,顺手把烤熟的兔子递给了连山。 连山自是全然地相信相柳,也不再做多想。两人随便吃了些兔肉便倒头就睡了。 次日一早,两人便重新回到了腾渀氏的若水城,穿过热闹的街道,径直向大巫所在的庙宇走去。 庙宇外,一个年轻的巫者将他二人拦了下来:“两位请止步,这里是巫者祈祝的庙宇,两位不可随便进入。” 相柳拿出了一封信函递交到年轻巫者的手中并对年轻的巫者说道:“请将这个交给大巫。”年轻的巫者接过密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随即转身走进了庙宇。 “你写了什么?”连山随意的问道。相柳看看他说:“把你口中的野草吐掉。” 连山懒懒的吐掉了野草,不多时,那年轻的巫者自庙宇内快步的走向了他们,道:“两位请跟我进来吧。”说罢,便引着他们进入了庙宇。 庙宇内,一众的巫者皆在虔诚祈祷着。连山他们二人跟随着那位年轻的巫者进入了大巫所在的住处,“两位,大巫就在里面。”年轻的巫者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连山和相柳前后踏进了大巫住处。屋内的倒算是宽敞,只是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老旧的床榻,一张休憩的地榻和一方神台,神台上供奉着娲皇与皇羲的陶像,俯视着神台下祈祷之人。神台前放着张方形麻垫。 大巫空应囚背对着他们,跪在神台前祈祷着。 “两位年轻人,一大早便来寻老朽相见,是有何来意?”大巫空应囚问道,并未回头看他们,亦没有起身。 “大巫整日祈祝,不知道神明有没有回应您心中所愿?”连山半开玩笑似的说着。相柳轻咳一声,正色说道:“请大巫不要见怪,我这位兄弟散漫惯了。” “无妨,”空应囚回答道,“年轻人对神明的敬畏之心确实不似老朽这般。你二人即想见老朽,自然是想从老朽这里知道些答案,但老朽却不一定会给二位满意的回复。” 空应囚这才起身转过头来,指着那张老旧的地榻,道:“二位客人请坐吧。” 三人便在地榻上坐下。空应囚斟了两杯茶递给了他们,道:“在两位开口询问老朽之前,老朽想先问问二位一句话。二位交给老朽的密函是...”说罢,将密函摊放在桌上,那密函上只有四个字“青乌神血”。 “二位是从何处得知?”空应囚冷言道。 连山瞟了一眼信上的字,这不正是昨夜在腾渀氏神庙之中的秘密吗,相柳倒算是胆大,直接说出来了,于是随口说道:“世上本没有什么秘密,大巫不必太紧张了。” 空应囚闻言并无太多意外,平静的点点头道:“此话亦是有理,既然世上本没有秘密,那二位也无须在老朽这里寻找答案了。二位请回吧。”说罢准备起身。 相柳盯了一眼连山,连山也眨眨眼,示意相柳赶紧圆场,连山暗忖着,这个空应囚是当真的古板严肃,半分玩笑都说不得。 无奈之下,相柳开口道:“大巫请慢,我二人并非此意。那密函上的四字,确实是我所书,目的的确是有事相询。至于函上所书之事...大巫若能解我等疑惑,我也愿如实相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章 大巫空应囚 大巫空应囚笑了笑,倒也不计较方才之话一般。空应囚本就是一族之大巫,阅人历事自然众多,他心底自是瞧不上连山这般有些轻浮的年轻人,若非那信函之中所写涉及腾渀氏一族的辛秘,他必不会与这样两个年轻人多费唇舌。 空应囚坐定下来,对相柳说道:“二位的来意若真是找老朽解惑倒也无妨,只是此函中所言四字,老朽却是必定要先问个清楚。如此这般老朽便开门见山了,先请二位说说这函中四字吧。” 空应囚品了品茶,等待连山和相柳开口。 连山暗忖着,这个空应囚,本是想用青乌之事让他先开口,这三两个回合交谈下来,他明明心中有疑却毫不示弱,真是让人疲于应对。 这时,相柳开口道:“大巫直接干脆,我二人也就不再隐瞒。我二人机缘之下,无意探得了腾渀氏的辛秘,却并非想以此作为要挟。” 大巫空应囚也不接话,相柳见他这般,只好再道:“我二人只是想向大巫打听一件事。若是大巫愿解我二人的疑惑,那辛秘我二人便就遗忘罢了。”言语之间不卑不亢。 空应囚依旧不语,坐在桌榻边端着茶杯紧紧地盯着连山和相柳。他并不全然相信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所言,只因青乌一事乃是腾渀氏的辛秘之事。 多年以来除了自己和族长空天胜以及族中各位长老,就只有随行祭礼的巫者知晓其中之事,一众巫者又皆是对本族最忠诚之人,俱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分青乌之秘,此番实在是让他琢磨不透这两个年轻人的来意。 难道...青乌被囚一事他们真的知晓了?毕竟昨夜才举行过祭礼...又或者他二人是别族细作,想以青乌之事加以要挟?... 空应囚表面上毫不改色,且内心的思绪却没有凌乱。他细细地暗忖一番,已然打定了主意。 “二位若真想从老朽口中得知些什么,自是会将老朽的疑惑解开。老朽不解,二位说的机缘,是何机缘?”空应囚毕竟是一族之大巫,心思细腻,若是不老实的回答出他的问题,自然是无法从他口中得知想要的答案。 相柳早已预料到空应囚会这般开口,便对空应囚说道:“青乌之秘,实与我二人无关痛痒,只是在下还想问问大巫,腾渀氏一族婚龄女子每年都会前来庙宇服食的神丹,那神丹又是什么稀罕物呢?” 连山不由暗忖着,相柳前日的一番打探真是没有白费,虽然没能潜入神殿,却也打探了不少消息,连腾渀氏婚龄女子的事也打探了,不禁暗暗想笑,这一连两个问题,肯定叫这空应囚头痛。 空应囚听相柳问起了神丹心中忽是一惊,脸色还是如常道:“那神丹不过是巫者制作的药丸,意在强身健体。” 空应囚心中已是有些恼怒之情,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轻佻傲慢,一个心思缜密,除了“青乌神血”,竟还探得了药丸之事,实在让人无法小觑。 “既然是如此好药...”相柳从衣袋中摸出一粒金色的药丸,细细打量着,说道:“那在下就将此药分享于其他氏族,相信其他氏族也会铭记腾渀氏的功德,只是...如此悖逆神明之举,其他氏族会如何看待呢?” 空应囚脸色顿时失了方才的平静,眼角微微颤抖,隐隐透出杀意,右手依旧端着茶杯,左手紧紧握拳,却又强忍着自己的怒气问道:“老朽倒是小觑了你们这两个年轻人。说吧,你们到底是何人,又是受何人指使?” 转瞬之间,这房内的空气几欲停滞,空应囚若非思及这两个年轻人或已将腾渀氏一族辛秘外泄于他人,便已然暴起发难,要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的性命。 “我二人并非九州四极任一氏族,只是路过的旅人罢了。刚才也表明过来意,我二人只是想打听一件事罢了。至于腾渀氏族内的事情,又或是其他氏族之事,我二人并无兴趣。” 面对大巫的杀意,相柳淡然应对着,左手却是早已握紧了腰间的利刃。连山更是一脸的跃跃欲试,一副似乎想等空应囚动手之机便与他打上一架的气势,如此气势不凡的年轻人,到是让历尽世事的空应囚有些措手不及。 常人若是面对空应囚的杀意,或早已逃窜,或已经示弱,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虽自称不是九州任一氏族,那身份就更加令他感到疑惑,看此二人如此气定神闲,难不成还有其他倚仗不成?倘若真如他们所言,唯有尽快打发了他们才好。 按定心神下来,空应囚转而开口道:“二位倘若真无心本族内部之事,那老朽亦可行个方便,解你二人疑惑。”终于是空应囚先开口缓和下了这般凝滞的气氛。 相柳也不再拖沓,正色道:“请大巫告知扶桑之岛到底所在何处。” 空应囚闻言更是不知如何回答,叹了口气,思虑了许久,开口道:“老朽自认气势不输任何人。你们这两个年轻人确实让老朽意外的很!只是老朽终是要再问一句,你们今日所言之事,可有第三人知晓?倘若你们再不愿回答,老朽便无话可说了。” 连山听罢已然是无奈又好笑,这个空应囚,简直是古板固执之极,正欲开口之时,相柳却抢先说道:“还请大巫放心,我向神明起誓,并无第三人知晓!” 空应囚点点头,望着神台许久,最终才说道:“东极之外三万里,水中生烈火。” 这是九州传闻中,关于扶桑之岛的唯一线索,相柳和连山也曾听人说起过这句古谣,只是这句话并无仔细说明扶桑之岛的正确位置,茫茫大海之中,若无正确指引,想找到扶桑之岛几乎是不可能的。 相柳正要开口继续问下去,连山却抢着说道:“这个我们早就听过了,你是拿人尽皆知的话敷衍我们了?” 相柳却是有些气恼,此番若是惹怒了空应囚那就无法打探出他们想要的消息,他生气的盯了连山一眼。 空应囚却也不恼,面色如常,端起茶杯接着说道:“不错,这话确实为世人知晓,却也不能说明扶桑之岛的所在之处,只因世人不知这话的后半句——青乌归处,破晓而出,晨曦无踪迹。” 空应囚心中明白,告诉这两个年轻人这段古谣的后三句,尽是以腾渀氏一族的未来而赌,可是为了腾渀氏的未来,为了腾渀氏的辉煌,为了他对老族长的诺言,他只能在无奈之下选择相信这两个年轻人并无害腾渀氏之心。 空应囚继续说道:“老朽确实知晓扶桑之岛所在之处,因为多年前老朽曾亲自登上了扶桑之岛。” 相柳看出了大巫空应囚的顾忌,再次开口承诺道:“大巫若愿详细相告,在下必会为大巫保守今日之秘,绝不向任何人提起。” “事已至此,老朽唯有选择相信二位。”说罢,空应囚起身走至神台下拿出一物,再走回榻前,将那物放置在桌上。 连山和相柳细细打量着,那物形似扁平却不尽然,通体黑色约有巴掌大小,就像半块黑色的石片。 相柳出言问道:“请问大巫,这是何物?” 空应囚答道:“你二人若乘船出海,准备一壶海水,并将此物置于其中,只管前行,自然可以找到扶桑之岛。其他事,就恕老朽无法告知了。老朽亦只盼二位皆为信守承诺之人。既然二位已经得到了心中所求,可否愿解老朽一个疑惑?” 连山听了空应囚所讲之事,还是觉得一知半解,但隐隐觉得这事确实有趣,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顺手准备折一根野草叼在口中,却发现还在大巫的住处之中,哪里有野草可折。 连山未做多想,准备伸手拿起那黑色的石片准备收入衣袋之中,就在手指触摸到那黑色石片的瞬间,那石片竟仿佛活过来一般,表面细细的纹路中,竟有金色的光芒在缓慢的流淌,一股神圣的气息霎时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连山一惊,手指马上离开了那黑色的石片,相柳连忙将黑色的石片收到了自己的衣袋中。 虽是短短瞬间,但空应囚亲眼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惊惧之下,紧紧的看着连山,竟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连山:“你...你...你到底是...是...” 相柳见大巫神色异常,不愿再与之纠缠,虽是有些疑惑尚未解开,但若再多做停留,只怕会引出更不必要的事端,遂按着大巫的颤抖的手说道:“大巫,今日多谢大巫为我二人解惑,在下亦会遵守诺言。”说罢,将神丹递还到空应囚的手中。 空应囚的眼睛半刻也没离开过连山,又颤抖着似乎要说什么,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相柳拉着连山站了起来,匆匆拜别了大巫空应囚,紧步离开了庙宇。 “以后,你不要乱碰东西。”相柳边走边严肃地对连山说,“眼下还是尽快离开若水城,免得生出其他枝节。” 连山的心思本就不在此处,对着相柳点点头。 两人便不再多做停留,径直出了若水城。一路上,相柳时刻注意着是否有人暗中跟踪他们,好在这些担心都未发生。 而此刻腾渀氏庙宇内的大巫空应囚,颓然地坐着久久未起,右手轻轻掩面,竟是一脸的老泪纵横,只是不知是因何留下的泪。昨日与族长空天胜约定商议之事,竟也不想去商议了。 空应囚抹干了泪水,缓缓地走到了神台前,诚心的跪下。 “有些事情,真的没有办法随着时间遗忘。想我诚心侍奉神明一生,终是无法赎清自己一身的罪过。”空应囚心中思绪凌乱起来,那过往的事情亦不断地翻上心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易名之殇 四十年前,腾渀氏还是个不太起眼的小氏族,远居于东极荒蛮凄苦之地,族中之人皆居于祭鱼城。说的好听些是个城,其实比起那些大氏族的村落还不如。 祭鱼城三面临海,城外几乎全无可耕作的土地,族中之人皆以捕鱼为生,风平浪静的日子倒也不愁,但凡遇上了急风巨浪,出海之人便是有去无回了。虽是算不上疾苦但也清贫,腾渀氏一族却也顽强的存活下来。 说来也算是神明的恩赐,族中出了个年轻有为的巫者空应天,天资不凡,对腾渀氏族的巫术可说是一学就会,很快的,就掌握了腾渀氏全部的巫术,祭祀占卜无一不通。 空应天更是将巫法行舟之术加以改良,对此族中行舟出海之人无一不拍手叫好。 空应天并不满足于此,并开始钻研上古巫术,几近痴迷。 那时的腾渀氏族长还是上一任的老族长,而腾渀氏正面临着一场灾难,无休止的灾难——腾渀氏所出生的婴孩身体越来越弱,活至周岁不足三成。 如此下去,整个氏族危已。 老族长眼见氏族衰弱,内心忧急如焚,却苦无良策。老族长也曾命人探访其他氏族,求医求策,奈何如腾渀氏只是这般不起眼的小氏族,其他氏族或不愿搭理,或也无法可解。 终是遣出多少使者,便失望多少回。 老族长听闻族中出了不世奇才空应天,便好似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连夜便将空应天召至跟前,两人经过两天两夜的对话。 空应天对老族长承诺道,饶是尽自己毕生之力,亦定要找出解救之法。 空应天回到庙宇,不断查阅上古典籍,又耐心请教年长的其他巫者,他心智坚定,加之又极为聪颖,仅是历经数月,便在他的苦心钻研之下,想到了办法。 于是,空应天立刻将方法告诉了老族长。老族长知晓了那办法的前因后果,决定立刻实施,并深深赞许了空应天。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解救的办法,竟成了空应天毕生之痛。 那日回到庙宇后,空应天召集了族中全部的巫者,对他们说道:“我族之衰,并非不可解,各位可愿与我一同解我腾渀氏之殇,兴我腾渀氏之盛?” 此举在困境中自是一呼百应,一众巫者一致推举空应天为大巫,皆愿听他的号令。 随后,空应天秘密地告知了众巫者他的“解救”之法,即让每个新婚的女子服食由神之血所制的巫药,如此强大的神力,定能使新出生的婴孩体质变强,腾渀氏的兴旺也是指日可待了。 有巫者道那神之血却是传说中的东西,虚无缥缈。 空应天再次对众巫者解答了这个问题。遥远的太古时代,皇羲与娲皇创造了世人,皇羲与娲皇身上流淌的就是神之血。 只是一众巫者听罢皆是惊惧不已。 一些年老的巫者道,传闻中,神明归隐于不周的无脊之巅,不周所处的昆仑自是从太古时代就无人可踏足其中,更何况是祈求服食神明的神之血,这简直是悖逆天道,这样的解救之法必被神明厌弃,更是加速了腾渀氏一族的衰败。 空应天再次对一众巫者解释道,皇羲与娲皇创造世人,我等皆为神明的子民,我自是不会去做悖逆天道之事,我数月来查阅上古典籍,发现书中记载了皇羲与娲皇创造了世人的同时,亦创造了神力强大的神兽。 那些神兽或能控风唤雨,或能上天入地,命数皆以万载而计,他们的身体中必然流淌着神之血,才会有此通天异能。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些神兽,便能得到神之血拯救腾渀氏。 空应天又耐心解释着,上古典籍中记载着,东极之地外的更遥远的大海上,有个扶桑之岛,岛上便有青乌神鸟栖息着。 而在腾渀氏一族古老的传说中,青乌神鸟有一雄一雌,每隔三千年,其中一只便会飞到东极之地某处产下鸟蛋然后力竭而亡。我等只要在青乌产下蛋后,取得它的神之血,即可拯救腾渀氏之危难,如此这般便全然不算是悖逆神明。 众巫者听闻后,都觉得这样的做法亦无不可,眼下腾渀氏一族面临的是存亡危机,有个这般两全其美的办法,确实并无不可。更有几位年老的巫者不住地夸赞空应天。 空应天见众人皆赞同,便对大家说道,青乌产卵之处,就在柏皇氏一族所在的若水之地槃山中,只是山洞具体位置尚不明确。 根据典籍记载,一个月后大约就是青乌产卵之时,此等机遇三千年一次,若是错过了,那腾渀氏一族也就离灭族不远了,说罢轻声叹息着。 一众巫者心中所系毕竟是腾渀氏族,于是众巫者商议后,决定尽快启程前往若水之地,务必在青乌产卵前探访出其具体所在。 前往若水后,腾渀氏众巫者们日夜潜伏于柏皇氏部族中,有的装作寻常乡民于市井寻访打探,有的潜入柏皇氏的庙宇查找,更有扮作他族使者,以借阅为由,求得相关上古典籍。 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之下,找到了青乌产卵的线索,那槃山竟是离柏皇氏部族不足五里的那座大山,青乌就会在那半山的山洞中产卵,然后在烈火中孵化新生。 腾渀氏众巫者避开柏皇氏的族人,悄悄地潜入了槃山,然后在空应天的带领下,他们短短数日便创制出了可以克制青乌烈火的巫术大阵,静待青乌的到来。 老族长也来到若水与他们会合共同行事。老族长的到来让空应天心中更是充满了力量一般。 那日傍晚,天空中传来了青乌的啼鸣之声,身披紅羽优雅的停落在了槃山半山腰的洞口之处,青乌四下看看后,再次挥动翅膀,飞入了洞中。 不多时,洞中似是燃起了熊熊烈火,灼热的空气中,透着无尽的力量喷涌而出。 空应天明白,他等待已久的时机到来了。空应天示意众巫者同时施以巫术大阵,以巨大的巫术水球打入了洞中,他心中所构思的,皆是以巫术之水控制青乌烈火。 事实也与他预料的相差无几,青乌因产卵而力竭,就在奄奄一息之时,又受到了巨大的巫术攻击,基本已经无力再做出任何反抗。 腾渀氏众巫者纷纷随着空应天的脚步进入了山洞。 那山洞的岩壁处处留下的都是被烈火炙烤后的痕迹,更有岩石融化为岩浆之处。 山洞的深处,青乌无力的躺在蛋边即将死去。 空应天飞身上前,以巫术之刃刺伤了青乌,金色的神之血顺着伤口缓缓的流出。青乌怨恨不已的看着眼前靠近的人,忽然尖锐地嘶鸣起来。 空应天正准备上前去接取神之血,哪曾想,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青乌被巫术之刃所伤后,只以为众人是要夺蛋,挥扇着翅膀不断嘶鸣,拼尽最后的神力暴走了。青乌正欲口中喷出熊熊烈火,空应天站于最前,瞧了个明明白白,身体却是反应极快,立刻以巫术之水护住了身体。 而身后的一众巫者,还有老族长,皆在下一刻倒在了一片火海中,青乌重伤后暴起发怒,飞出了洞中,所过之处尽是无情烈火。 空应天以巫术之水护身,立刻冲进火海中,寻找着老族长的身影。终于,在角落里,寻到了老族长,老族长周身被烈焰所焚,已然是没了人样儿了。空应天心急不已,立刻施以巫术,熄灭了老族长身上的烈火,但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老族长虽是身受重伤,却依然坚定地看着空应天,就如第一次见面那般,他一边咳出鲜血一边说出了最后的遗言:“记住你的承诺...”说完便断了气息。 空应天无法描述此刻心中的挫败与悲苦,本是自己计划缜密的一件事,最后的结果却变成了这般结局。 青乌暴走不知所踪,老族长和一众巫者葬身火海。 而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得到神之血。如此这般的结局,还何谈拯救腾渀氏一族...而离开青乌守护的鸟蛋,已经在烈火中孵化出来,那幼小的红色鸟儿,身披艳丽的紅羽,周身皆是一股灵气。 小小的鸟儿就这般进入了空应天的眼中。 空应天心中忽是生出了另一个想法。他本身天资极高,巫术极强,他以一人之力强施巫术大阵,一人阵法力量虽弱,却也勉强足够将那新生幼小的鸟儿困在了水球之中。 然后空应天转身离开了山洞。空应天思量着,先将神鸟封印,然后回到腾渀氏族内,再集结一批巫者,再来取神之血。 然而当他走到洞外之时,眼前的一幕几乎毁灭了他。 漆黑的夜空,槃山下烈火焚烧不熄,惊起暴走的青乌在最后的生命时刻,愤怒地焚烧了它所能焚烧的一切——柏皇氏的部族已然全部被烈火包裹,数万人的氏族已然于此尽毁! 那些远远自火中传来的哀嚎声,竟是清晰无比的传到了空应天的耳中。 空应天浑浑噩噩地走着,耳边回响起的尽是无尽的哀嚎、哭喊,还有那份沉重的嘱托。 最终,空应天回到了腾渀氏部族祭鱼城,向族内的长老们告知了一切。 部族知晓内情的长老们一致做出决定,将整个部族迁移至若水,那里水草丰美,既然柏皇氏一族已经灭族,那他们理应占领那块富饶的土地,总好过被其他氏族的人得到。 而至于青乌幼鸟,与其取它一次神之血,不如囚禁起来,让青乌归于腾渀氏所有,这样,有了无限的神之血,腾渀氏的兴盛必将来临! 就这样,腾渀氏一族举族迁移到了若水,在烈火焚尽的废墟上建立了现在的若水城。而那囚禁青乌的山洞,也被从外部改造成了神殿。腾渀氏将青乌的秘密封锁在了神殿内,再不与外人知晓。 最后在空应天的强硬要求之下,神殿外的石壁上,也留下了柏皇氏的图腾。 从此之后,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空应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章 船头的姑娘 “相柳,你不是真信了那老头的话打算找船出海吧?”连山跟在相柳的身后,漫不经心地问着,“那块黑石片倒是挺有趣了…” 相柳也不理他,只是默默的走着,心中反复分析着大巫空应囚的话。 按照空应囚的说法,那黑色的石片应该是指引之物,但仅是凭着这石片和那古谣的后三句,并不能详细说明扶桑之岛的线索,除非...空应囚是真的去过扶桑之岛的,而又刻意的隐瞒了什么。 相柳不断地再细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连山触碰的那黑色的石片竟会产生奇异的反应,那黑色的石片到底是什么。还有,腾渀氏是为何要服食神之血所制的巫药,总之,腾渀氏一族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想着想着,相柳停下了脚步,正待转身与连山交谈,连山却没头没脑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相柳正要开口,连山却抢着说道:“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我还正要问你,走路不看前方吗?”相柳反问他。 “你看那边!”连山指向若水河上的一只小船,相柳顺望去,那小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个姑娘,身着淡蓝色的纱衣,随着河风,细纱轻舞,及腰的长发也随着河风轻柔地飞扬着。 虽然看不清那姑娘的模样,但想来也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相柳此刻却没有连山那般轻松的心情。 “连山!”相柳加重了语气,“现在我们该做的是什么?!” 小船越行越远,连山也看不见那船头的姑娘了。 “真是无趣。”连山有些无奈,对着相柳说道:“你怎么就信了那老头的话,古谣说不定就是他随口胡诌而已。那古谣根本就是前后矛盾不已…不过,那黑色的石片到是有趣...” “连山!”相柳打断了他的话,正色说道:“若是你不想再寻扶桑之岛,那我们大可立即回去。只是我答应过...” “停!”这次换成连山打断了相柳的话,连山知道,但凡相柳这样开始说话,那剩下的长篇大论就要开始了,他可是反复听那番话都要听的耳朵起茧了。 相柳也不再继续说刚才的话,他自是明白连山的性子,只道:“眼下需要做的,就是再想办法打探其他关于扶桑之岛的线索,那空应囚的话自然是不可尽信的,所以不必急于出海。”相柳心思缜密,只想着今后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的谨慎。 腾渀氏若水城的庙宇。 空应囚还在神台前跪地沉思着,心中尽是哀伤,那些经年往事,诸般历尽的唯有他一人,心中所背负的自是更多于他人。空应囚唯有日夜虔心向神明祝祷,才可缓解心中苦痛。 “大巫。族长侍卫前来传话,要您前去族长大殿一趟,说是族长与您约定有事相商。”门外,一位年轻的巫者说道。 这番话打断了空应囚的思绪,他才想起来昨日与族长空天胜的相约,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到底对他是个震惊,以致竟是忘却了约谈之事... 空应囚起身走了出来,面色也恢复了往日那般,严肃且和蔼的模样,对年轻的巫者说道:“还是老朽年岁大了,容易忘事。老朽这就前去。” “大巫,还有一事。”年轻的巫者附耳向空应囚轻声说了几句。 空应囚点点头,示意年轻的巫者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还是照旧吧。”空应囚对年轻的巫者说道。 年轻的巫者亦恭敬地点点头。 走出了腾渀氏的庙宇,空应囚仔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虽说这番景象他已是看了无数遍。 几十年来,若水城中早已是一派繁盛的景象。 族人皆是和平安乐的生活着,再不似从前在祭鱼城那般,苦中作乐,仅仅只是因为一次出海平安归来而雀跃不已,如今族人们可安心地农耕纺织,亦不必再担心婴孩孱弱多病,氏族的人数也较当年多了数十倍。 街道上三两玩耍的孩童,也是天真无邪的笑着。 整个腾渀氏一族安宁的活在东极之地,如此看来,自己还算了兑现了同老族长的承诺。 空应囚心中也是多少有些满足与慰籍,于是不再驻足,走向族长的大殿。 一路上,族人们见到空应囚皆是弯腰行礼,诚心的表达着他们心中的尊敬之心,空应囚也是对着他们点头微笑着。不多时,空应囚便走到了族长大殿。侍卫们见到空应囚也同样弯腰行礼。 空应囚行至内殿,在那里,族长空天胜已经等待多时了。 “大巫请坐。”空天胜指向着身前的案榻。 空天胜的内殿陈设极是精致,所用种种皆为名贵之物。 此刻,空天胜正坐在一方红木案榻前,见到空应囚进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简。 空应囚落座后,族长空天胜为他斟了一杯茶,道:“昨夜祭礼大巫辛劳了。”空天胜此时没有昨日那般的强势,反而客气了起来。 空应囚点点头说道:“无妨,祭礼之事本就是老朽分内之事。只是老朽今日前来亦却是有其他事要与族长商议。方才炼制神丹的巫者向老朽禀告,神之血的神力已然不如往年,血色已非纯金之色,故而老朽推测今年可制出的神丹将不足二十颗。” 空应囚缓缓地叹着气,继续说道:“老朽今日来时,也细细观察了我族如今之情,老朽以为,就算停止服食神丹,我族也不会出现衰弱之势,繁育后代亦可无忧。” 空天胜闻言后却是话锋一转,先谈起了昨日祭品殿未完的事,道:“昨日向大巫提起之事,我回来细想之后,深觉个中还是有不妥之处,言语不周之处,还望大巫不要责怪。关于神丹不足之事,大巫觉得停止服食真的不会为我族带来衰弱的后果吗?” 空天胜更为担忧的事情确实是腾渀氏一族是否会衰败,当年在祭鱼城之时,他虽不足十岁,却也是精心呵护养大的,幼年时身边的玩伴大都死在了祭鱼城,以致对于空天胜而言更为惊恐此事。 “服食神丹之事,是老朽当年在我族情急式微之下所想出的应急之策。族长当年尚且年幼,因而不明个中详情。如今我族人丁兴旺,族人皆身强体健,如此这般,即使不再服食神丹,老朽觉得也并无不妥。”空应囚不想重提当年之事,自然也不会对族长空天胜再多说些什么。 空天胜见空应囚非但绝口不提昨夜之事,而且对神丹即将耗尽的态度竟是有些消极应付,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愠怒。 此刻空天胜说话竟是连语气也变了:“大巫怕是已经在安逸祥和中活的太久,失去对我族未来担忧之心。眼下南极之地的帝鸿氏日渐壮大,氏族实力正盛。那年轻的帝鸿氏族长之长子玄嚣更是一派雄心壮志,大有并吞九州四极之心。我族虽安居东极之地,却也不得不防他族觊觎之心。若此时停服神丹,对我族兴盛将会是重大打击。” 空应囚毕生之志是兴盛腾渀氏,心中却从未想过九州四极其他氏族如何,守住腾渀氏一族才是他毕生的心愿。 于是,他开口对空天胜说道:“南极之地距东极之地不下数千里,遥遥千里外之事,与我族并无太多纠葛。再者,神丹本就是一时之法,本就并非长久之计。我族现可安居于若水,族长实不必忧虑千里外之事。” “如此说来,大巫对我族兴衰之事竟是变得如此的漠不关心。就算不考虑南极帝鸿氏,但神丹的不足,也是你应该上心之事。既然这般,那就不日再取神之血。为了腾渀氏,神丹绝不可停服。”空天胜再是不留情面,此语一出,定要叫空应囚退步。 可在空应囚听来,却如惊雷一般。昨日取神之血时,那青乌幼鸟已经奄奄一息,参与祭礼之人皆是亲眼目睹,思及最初同众长老商议后,是订下了每年取一次神之血,一是为了长久的取血,二是留那青乌幼鸟一命,减少罪孽。 当年青乌生命尽头时惊起暴走的一幕,已然成为了他心中久久无法忘怀的梦魇。 “族长且听老朽一言,若不等青乌幼鸟恢复便再次取血,那幼鸟终将会血竭而亡。而且关于青乌之事,族长还有一事不知。老朽当年阅查上古典籍后得知,青乌虽在若水产卵重生。可青乌并非一只,乃有一雄一雌。多年以来,那还未产卵的雌鸟仍居于扶桑之岛等待幼鸟归去。老朽虽以巫法封锁住了幼鸟气息,才使另一只青乌未来相寻,但老朽相信,若是幼鸟死去,那扶桑之岛的青乌将必有所感应,届时飞越东极之海寻来之际,必定怒火冲天,神力暴走将会有毁天之势,非老朽等巫法能与之抗衡,如此将会为腾渀氏带来灭族之灾!”空应囚不断地解释道。 空天胜闻言不屑道:“我自幼时曾经听族内长老说起,大巫天资不凡,精通巫法,更是立下了拯救腾渀氏全族的功绩。今日大巫诸番言论未免瞻前顾后,失了风范。” 空天胜已然气极,多年来,总是处处受制于空应囚,今日算是发作出来,解解胸中烦闷。 空应囚闻言,面色已然气恼。今时的族长空天胜心高气傲,对他已然没有了半分尊重之情。如此的盲目自大,定会为腾渀氏招来祸端。 此刻空应囚冷静了下来,对空天胜说道:“老朽已将全部所知告诉了你,至于族长如何抉择,老朽无法左右,相信族中各位长老亦有计较。”说罢,竟直起身离开内殿,不再多看空天胜一眼。 待到已然完全看不到空应囚的背影,空天胜才狠狠地啐道:“老匹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章 遇袭 离开腾渀氏部族的若水城,连山和相柳暂时停驻在了城外数里的树林中,相柳在河边抓了几条鱼,连山拾了些干木生了火堆,叼着根野草在嘴边,坐在一块青石上,念想的都是等下入腹的烧烤味。 相柳走过来,坐在连山的旁边,见四下无人,这才拿出了那个古怪的石片,细细打量了起来。 那黑色石片上有些细小的裂纹,形状也是不规整的,整体微微带着些弯曲,看起来就像... 连山见相柳终于拿出了那黑色的石片,顿时来了兴致,突然伸手,一把抢过那黑色的石片,触及那黑色石片的一刻,果真那奇异的景象又再度发生了。 只见那黑色的石片上,那金色的光芒又开始缓缓的流动着,那些细小的裂纹被光芒流淌过,竟然渐渐恢复到了完整如初的模样,黑色的石片的表面也变得光滑,全然不似刚才那般的黯淡,竟好似黑玉一般。 连山自然是觉得非常有趣,相柳轻咳一声,伸手拿回了黑色的石片,再次放入了衣袋中。 连山有些不高兴了:“再给我玩一下吧。” “我之前就说过叫你不要乱碰,若是刚才的一幕再被他人瞧去,你想过是什么样的后果吗?而且刚才在腾渀氏的大巫那里,你就是碰了一下这东西,那大巫瞧见后说不准心中已有揣测,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莲的话,当日离开钟山之时亦是你亲口承诺绝不轻易暴露身份,若是再不慎被他们知道了你的下落...”相柳看着连山,认真的问着他。 “我当然记得了,可是我也只是觉得有趣罢了。那腾渀氏的老头不过就是个小氏族的巫者,即便见了些什么,他未必能知道到底是什么,睡上一觉之后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是发梦了。”连山对此是全然的不以为意,如他这般性子也确实并无太多防范之心。 只是连山和相柳却不知道,连山刚才的举动已经被其他人暗中看到了。 一直以来,相柳对连山也是充满了无奈,只得说道:“方才的事就罢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你须得听我的。刚才未能在腾渀氏大巫那里问出结果,今夜我准备再去腾渀氏的庙宇找找线索。我猜测那大巫所知的,理应是由腾渀氏的古籍所记。” 相柳眼下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回到腾渀氏庙宇再找线索。至于连山,相柳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 “说来也是莲不好,只说她在扶桑之岛。可我们能找到关于扶桑之岛的线索亦只有青乌罢了...”连山有些不快地说道。 就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之后,三个穿着不同于腾渀氏的人,正在小声的商议着什么。 那三人皆以白巾蒙面,头戴蛇形发饰,腰间配着利刃,剑柄处也是蛇纹雕刻,个个眼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方才你们应该看清楚了吧,这次真是我们的机会来了!据我观察,莲应该不在。杀了蒙面的那个,务必抓到那个叼着草的。记住,不要伤他分毫。”其中一人说道。 剩下的两人点点头,准备暗中突袭。 那两人从下风处隐了气息,他们双手皆带着黑色的手套,手中紧紧的握持利刃,脚步极轻,悄悄靠近了连山和相柳。 此刻的连山正悠闲地烤着鱼,相柳却感应到了细微的杀意正在逐渐靠近。他面上不动声色,左手却慢慢的靠近腰部,握紧了腰间的短剑。 说快也快,几乎是一瞬之间,相柳拔剑转身向后挡去,那于下风突袭而出的两人已经飞身杀出,霎时间短兵相接,迸发出金属的火花,相柳接剑后翻滚一圈,退了几步才定立下来。 连山立刻扔下手中的鱼,飞快地拿起了自己的木剑,站在了相柳身旁。 “你不准出手。”相柳说罢便将连山护在了身后。 两个杀手默契地将两人围住,准备从不同方向进攻,这样相柳分心护着连山就必定会败。 两个杀手互相点头,便挥剑而上,确实正如他们所料,相柳无法在左右同时围攻下还能护着连山,但两个杀手却是得到命令不能伤连山分毫,如此挥剑攻击却又有些束手束脚,几番强攻之下,虽然相柳被伤了手臂,两个杀手却没办法更进一步。 相柳虽然不准连山出手,但是连山哪肯乖乖听话,连山见他受伤更是焦急,哪里再肯观望等待,挥剑便上。 连山冲着伤相柳那人一剑便横扫而出。 只是那人有命在身,自是不敢伤连山性命。只得闪躲拆招,就算偶尔反击也只能避开连山要害,可谓是苦闷异常。 连山眼见那人一直畏首畏尾,却更是变本加厉,奈何那人几乎只是不停游走,而不与他缠斗,接连数剑全被那人挡下。 连山见此更是恼怒,一剑将那人逼退后也不追击,只是站在原地,低声默念道:“形移影散,烬。”一语过后,只见连山平举木剑向前一指,身形便激射而出,快如闪电,剑尖忽左忽右难以琢磨。 那人脸色大惊,双手一搓利刃,利刃一分为二,双手持之一阵乱舞。还未待看清连山身影,利刃与木剑相接之际便是接连“叮叮”作响,那人慌忙向后急退。 连山身形侧转,抬手便将木剑平掷而出,那木剑在空中一阵回旋,向那人身后绕去。 那人不敢再退,双手舞刃过罢,就拉起了自己的袖子。 相柳一把抓着连山的胳膊道:“不必了。你不可以这样做。” 连山正要说话,刚才不远处那几个腾渀氏的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旁边,连山抬头一看。那不正是若水河上那个小船上的女子吗? 她依旧穿着蓝色的轻纱,相貌明艳清冷,看到相柳受伤的手臂,透着有些担忧的目光。旁边的两人分别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年轻的男人背着个不大的竹筐,女孩侧挂着一个小布包在腰间。 年轻的男子也看到了相柳受伤的手臂,开口道:“两位受了伤,可需要我们的帮忙?” 相柳不愿与人过多纠葛,开口说道:“不必劳烦三位。我随便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你的手臂在流血啊。”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还有些着急了。 这时,蓝色纱衣的女子也开口说道:“请两位不要误会,我们并无恶意。我们是腾渀氏的巫者,知晓医理,可以治疗你的伤势的。”这三个腾渀氏的巫者倒也心善,不愿弃伤者于不顾。 三个年轻的巫者见相柳仍旧是不为所动,正要再次开口相劝。 连山却抢先开口说道:“多谢几位的关心,我的这个兄弟有些紧张过头了。那治疗的事,就麻烦三位巫者了。”说罢,盯着蓝色纱衣的女子又多看了几眼。 年轻的男巫者微笑着说道:“此处距离我族之若水城的庙宇不远,请两位一同随我们去,庙宇处备有疗伤巫药。” 这次相柳没有反对了,点点头,答应去腾渀氏的庙宇治疗。 路上,年轻的男巫者向连山和相柳介绍道,他叫空如风,身材娇小的女巫者是大巫的孙女,叫做空有灵,蓝色纱衣的女子叫做空幽昙,是这一代的年轻的巫者中,巫力最强的人。他们三人皆由族中大巫亲授巫法药理,此行外出正是因采药一事。 相柳本不想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连山却嘴快道:“我叫连山,我的兄弟叫相柳。我们是...” 相柳打断道:“我们是流浪的旅人。” 连山也不再接话,总是不由地看着空幽昙的背影,仿佛是一种几近千年的空白。 念及相柳有伤在身,一路上众人并未多做耽搁,进城之后腾渀氏的三人带着连山和相柳从侧门进入了庙宇的偏殿。 空如风将他们引致了后殿一个安静的房间,房间虽是不大,却是干净整齐,庙宇中的房间大都简朴,窗前挂着礼敬神明的长幡。空如风和善道:“请两位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这便去取些止血的巫药。”说罢,三个巫者都一同离开了。 连山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中透着有些不舍。 “你看够了吗?”相柳有些好笑的问道。 连山也不回答他,随意地坐在了桌榻边,反而有些骄傲地说:“今天晚上你就可以继续打探了。” 相柳心想,这小子,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其实刚才在外同意过来治疗,也是为了方便继续打探线索而已。相柳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只是这庙宇中却也有个让人头痛之人——空应囚,最好还是行事隐蔽些,莫在跟那大巫过多纠缠。 不一会儿,空如风只身一人送来了巫药,连山见只有他一人来,脸上不免有些失望的神色,转过脸去,背身躺下了。 “相柳兄弟,我来帮你敷药吧。”空如风热情地说道。 相柳面色上却有些为难了,只好答道:“不敢劳烦,我自己敷药就行了。多谢赠药之情。” 空如风也不勉强,说道:“那我明日再送药过来。二位请安心在这里休息。只是这里毕竟是我族庙宇,还请二位不要四下乱逛。” 相柳也再次客气道:“我二人自然不会影响诸位巫者。待伤势康复,便立刻离开。” 空如风笑着点头,然后便离开了房间。相柳关上了房间的门,将巫药放在了一旁。他挽起衣袖看了看伤口,已然完好如初了。 “你可曾细想他们为何会出现在东极之地?”相柳问道。 “我怎会知道,大概只是巧合罢了…”连山应付道。连山的念想自是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相柳倒是少有的严肃了起来,对连山说道:“眼下更需谨慎,若是出了差错,我们非但无法找到扶桑之岛,便是想回去怕也是不可能了!” “今日他们袭来之时,你却不准我出手。我细看了他们的剑术,未必如莲与你一直所言那般...”连山有些不以为意。 “他们远非如此简单,否则我们也不必躲那么久了...”相柳叹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章 搜寻线索 入夜后,庙宇内的巫者们都各自回到了住处休息。 客房内,连山已是躺了许久,正觉无趣,便对相柳说:“我也帮你一起打探吧。” 相柳思虑片刻回答他:“也好,这样会比较快一些。留在这里越久,越可能产生不必要的麻烦。”相柳猜测那些白天的杀手,多半已然知晓他们进入了腾渀氏的若水城,若是久留于此怕是更加危险。 接下来除了要寻找线索,还要想办法尽量隐藏踪迹。 于是,两人约定,相柳去查探古籍的相关消息,连山去查探庙宇中可有其他辛秘之事,若可以找到,便能以此为由与空应囚交换扶桑之岛其他线索,若能再找到腾渀氏的其他弱点,也可以此作为条件,从空应囚口中知晓其他相关的消息。 两人便不再多做耽搁,相柳熄灭了屋内照明的火台,然后两人轻声出门,开始各自的打探。 腾渀氏的庙宇内,除了前殿和他们已经知道的祭品殿,剩下的就是巫者们的住处,已及另外四个偏殿。相柳不知道哪个偏殿才是存放古籍的,只得由近及远一一查探。 于是,相柳决定先查探的就是巫者住处旁边这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偏殿,他屏着声息,轻步疾行于暗处,临近那偏殿时,闪身便进入了这个偏殿。殿内极是幽暗,亦未生起一个火台,漆黑之中只能借以月光而视。 相柳悄悄将一扇窗推开一丝缝隙,这才看到若大的殿内空无一物,只有殿内最深处放置着一个神台。 而从地面脚印的痕迹,可以判断出,平日里也不是经常有人踏足这里,但门口处的脚印却比较多,由此看来也确实古怪的很,只是相柳看这里并不是存放古籍的地方,自然也不做其他查探。转身闪出了这个偏殿,立刻开始查探下一处。 然后路经的便是祭品殿,那日为了查探腾渀氏的神庙曾经去过,也就不必再查探了。大巫的住处便离祭品殿不是很远,他的住处似乎也是单独的,而在大巫住处的背后,也是一间偏殿。 此时大巫住处的门正开着,屋内燃着火台,光亮自屋内照出,要想去那个偏殿,似乎除了经过大巫住处外,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相柳正在静待着机会。 不过多时,一个身影从大巫的住处走了出来,那正是白天见过面的,大巫空应囚的孙女空有灵,她低着头,步伐较慢,仿佛心情不太好,肩膀微微的抖动着,却还是恭敬地在退出后关了大巫住处的门。然后她低着头离开了。 等待空有灵离开之后,相柳轻声快步地经过了大巫的住处,终于到达了那间偏殿。 那间偏殿的门轻掩着,里面还有火台亮着,相柳见无法从正面进入,只好飞身跳上了殿外的石梁,然后经由石梁之上,进入了内殿。 从上向下望去,几个较年长的巫者正在一个石案前忙碌着,周围堆放着许多药草,以及杂物。相柳猜测他们应该是在炼制巫药。另一个石案上,放着的就是一个蓝色的瓶子。 相柳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瓶子,那正是昨夜祭礼上装有青乌神之血的瓶子。相柳轻声移步至那石台的上方,再次从上望下去,那瓶中的神之血似乎被用去了不少,但是仔细看那瓶中的神之血,颜色虽是金色,却不似相柳所熟知的那般,可以感觉到神之血的神力似乎已经非常微弱了。 再想想,昨夜见到的青乌幼鸟,相柳猜测着,那青乌幼鸟被囚取血大概已经有些时日了,幼鸟一直被困在巫法阵中,其神力本就无法成长,加之应是被无限制的取神之血,那幼鸟大约也没几日活命了。 只是一旦青乌幼鸟死了,其后果自是腾渀氏一族无法承担的,只是腾渀氏一族大概不知晓罢了... 思及此处,相柳对腾渀氏族这样的做法愈发感到不屑,世人无知却妄图得到神之血,饶是说这般行径是玷污神明之举亦非不可,只是这样贪婪的欲念迟早会招至毁灭。 大抵神明从不会想到,今时的世人会存有怎样的欲念。 既然这里并不是存放古籍的地方,相柳自觉也没有必要再做停留,时间有限,离开这间偏殿后,相柳急忙去查探了下一个偏殿,这次,相柳终是找对了地方。 这个存放古籍的偏殿大概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平日里那些腾渀氏的巫者大概整日都在祈祷祝祀,无人关心这些古籍,甚至连打扫的人都懒得来这里,这些古籍都已经没入了灰尘之中。 相柳心中暗暗估算了一下,这偏殿内存放的羊皮古籍不下万数,一时间,他也不知从何查起。要知道,想查完着不下万数的古籍,至少需要数月的时间,在一片黑暗的夜晚,更是增加了许多的难度。 但相柳并不是一个会对着困难说放弃的人,他心智极是坚定。思索片刻后,便立刻开始从最左边的木阁上拿下一卷古籍开始查找,借着清幽的月光快速的阅览着。 几个时辰后破晓已至,东方似有一丝熹微的白光出现。 经过这一夜,相柳并没有找到线索,只得暂时离开,悄悄潜回了自己的临时的住处。 等相柳回到房间的时候,连山正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着。相柳发现,连山很少有睡的那么沉的时候,也就不再叫醒他。 相柳估算了时间,等一会空如风便会来再次送药,要是想留在此处继续查探古籍,也只能借由伤势拖延时间。 于是相柳抽出腰间的短剑,对着手臂昨日受伤之处,用力划破,流出血后,再用昨日空如风留下的巫药敷在了伤口上,然后轻靠在榻上假寐。 果然没过多久,空如风便来敲门了。相柳起身开门将空如风迎了进来。 空如风见连山还在榻上睡着,便轻声说道:“打扰二位休息了,这是今日的巫药。相柳兄的伤势可有好些?”说罢递上了手中的巫药。 相柳客气的接下,然后便拉起了衣袖,从伤口处取下了昨日的巫药。空如风见相柳伤口竟然依旧似那样的深,脸上不禁也是充满了担忧之色。 “多谢如风兄弟的赠药关怀之情,在下已经好多了。”相柳越是这样淡然的说着,空如风越是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意,这般受伤竟也是面不改色,果真是坚毅的男儿。 空如风说道:“请相柳兄安心休养,我明日再来送药,还望相柳兄能早日康复如初。”语落,便退出了房间,相柳顺手把门关上。 等他回过头来,连山正坐在榻边,望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充满了不可置信,出言问道:“你又受伤了?...” “嗯,我自己割的,昨日的伤早已好了。”相柳回答道,“因为要继续留在这里查探,所以这个伤口便不能好。昨夜我查探到了存放古籍的偏殿,那里的羊皮古籍不下万数,几个时辰下来,却并无收获。今夜我还要去继续查探。你查到什么了吗?” “我...”连山突然语塞了起来,敷衍的答道:“查探那些腾渀氏的辛秘实在无趣,所以...我便回来睡觉了...”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也就干脆不说了,转身躺下。 相柳也不追问下去,他知道连山肯定是没查探到什么,至于他昨夜到底做了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过想来也就是些他自己觉得有趣的事。 只是昨夜查了一夜,相柳也觉得有些疲惫了,走到另一侧的榻边上躺下,准备好好的休息一会,为了晚上继续查探备足精神。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用力的踹开了,连山全身一抖,也不转头,继续闭眼睡着。相柳机警地坐了起来,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形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连山!”空有灵大叫了一声。 连山吓了一跳,起身在榻前端正的坐好,低着头,不敢抬起。 只是这样的一幕却是让相柳有些莫名其妙了。 空有灵怒火中烧,大步走到连山的面前,抬起右手指着连山开口就骂道:“你!你不要脸!” 连山也不说话,就只是低着头听着。相柳却是越发的糊涂了,他走到空有灵的身旁,认真地问道:“有灵姑娘,你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气?请问是我的兄弟做了什么错事吗?” 听到有人接话,空有灵立刻转过身来,对着相柳也没什么好气:“我这么大的火气?!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兄弟做了些什么?昨日见你们受伤,好心带你们回来治疗,哪曾想到,你们是如此恶心的人!算是我们瞎了眼了!” 相柳也不想再猜,他淡然地问着连山:“你做什么了?” 连山始终低着头,叹了口气,懒懒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件算是无意的事。我当真只是无意的。” “无意?!你是说偷看我师姐洗澡是无意的?!”空有灵大叫着,一张小脸涨得绯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章 羊皮古籍 “连山,你说是怎么回事?”相柳问道。 一旁的空有灵气鼓鼓地,大有不可善罢甘休的样子。 “我就是去想见见幽昙姑娘,表达一下我的感谢之意。我哪能想到她是在洗澡?...”连山小声地嘀咕道。 连山自然不会说昨夜出去打探之时,也不是怎么了,就生出个莫名的念头,满脑子就是那一个念想,想见见幽昙姑娘,所以就走向了幽昙姑娘的住处,但冒昧打扰又似乎有些尴尬。 正巧抬头望到了屋罢也转身走向了正殿,此时庙宇内的祝祷已经开始多时了。 回到小屋内,连山对相柳说道:“那老头人还不错。”说罢又躺回了榻上,昨夜睡的并不踏实,现在折腾一番倒是觉得有些困了。 “我昨日才说过的话,你又忘了。空应囚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只怕他是装作好意留下我们。你就是太没心了...”相柳说道,他本想说现在情况已经有些复杂,不想再多生端倪,连山此般回来,很可能会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对啊,我本来就没心。”连山嘟囔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躺着,不再理相柳。 庙宇正殿内,大巫空应囚正领着一众的巫者祝祷着。 只不过空应囚此刻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祝祷上。空应囚所思所想皆是那两个神秘的年轻人,尤其是叫连山的那个年轻人。 昨日他眼前发生的一切尚且历历在目,那可不是他老眼昏花,他分明的看清了连山触摸到那物的时候金光流转的一幕。 回想年轻时,空应囚曾阅遍古籍,知道那金光流转大概意味着什么,本以为那是只是书于古籍之上的上古的传闻,却没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竟可亲眼得见,他心中的震撼之情哪又是旁人所能体会。此番将他二人留了下来,正好可以找机会验证他心中的猜测。 晌午过后,空应囚便独自一人去了古籍殿。 推开古籍殿的大门,空应囚看着那阁架之上万数的羊皮古籍,那些羊皮古籍无一不似他的老友一般,年轻之时都曾经熟读于心,即便是后来随着腾渀氏一族的迁徙至若水城后不断搜罗到的古籍,他也同样细细品读过。 那些厚厚的尘埃却也叫空应囚心中有些感慨,今时今日的年轻巫者们,似乎早已经改变了许多。 空应囚不愿再多想,径直走向左侧角落的阁架上,取下了铺满灰尘的一卷羊皮古籍。 空应囚抬手轻轻掸去古籍上的灰尘,颤抖着双手打开那卷古籍,上面一段这样写着: ...初有皇羲娲皇临不周之颠,应天承地,造人于世,感天地山泽之独,复造兽于海。昔有金芒始现,初乃有四,又生九九之数,九复生九,周而复始焉... 金芒始现...空应囚反复的看着这句,眼神半分未离开古籍,“那绝不是巫术之芒,我必不会看错的...”果真如他所想一般,空应囚念叨着,心中却早已入江河翻腾一般,古籍之上的每一个字如同芒刺一般刺入了他的心底。 将古籍放回阁架上,空应囚想着,与连山一同的那个叫相柳的年轻人心思缜密,怕也无从下手再知更详之事。左右为难中,空应囚离开了存放古籍的偏殿。 走回正殿的路上,空应囚看到了孙女空有灵坐在正殿的石阶上,小姑娘似乎还在生气的模样,空有灵见他走来,将头妞到一旁,皱眉盯着石栏。 空应囚收了心思,走上前去伴坐在孙女的身旁。“有灵啊,是不是在生爷爷的气啊?”空应囚和蔼地问道。 “爷爷就是太心善了,那两个人看着就不像是好人。”空有灵还在气恼着,双手纽着衣角,小嘴儿翘的老高。 “跟爷爷说说,为什么他们不像是好人?”空应囚问道。 “昨日我和如风师兄幽昙师姐三人本是要去山上采药,途经树林时,师姐说是感应到了陌生的杀气,于是我们便前去查看,虽没看到是发生了何事,不过却看到那两个人其中之一受伤。我们都记着爷爷平日教诲‘巫者医人’,所以才将他们带回来医治,哪想到...”空有灵将昨日发生的事告诉了空应囚。 空应囚听罢想了想,哄她道:“既然有灵记得爷爷的话,那眼下就该医治伤者为先,昨夜发生的事,可能只是个误会吧...” “爷爷...”空有灵还想说些什么。 空应囚微笑着说:“去看看你师姐吧。”空有灵只得点点头离开了。 空应囚一边走回正殿一边思量着孙女刚才的话,幽昙感应到的杀气应该不会有错,那他二人受伤必是经过一番打斗,到底是什么人会跟他们产生冲突?这一切果然成了若非亲眼所见而无法得知答案的谜题。 空应囚思绪凌乱不得其解,心中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再寻着机会试试那二人,也好再做进一步的打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章 邀约 若水城,腾渀氏族长的内殿。门窗紧闭着。 “青玉密使,空应囚日前对我说青乌幼鸟已不可再取神之血,此言是否属实?”族长空天胜问道。他坐在地榻上,淡然的品着茶,面前跪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那人抬起头,脸上带着古老的青玉面具。 说到这青玉密使,这是腾渀氏一族最为神秘之人,历代族长皆会培养一名青玉密使,饶是说这青玉密使是族长最为亲信之人也不为过。 这青玉密使于暗中操纵管控着腾渀氏一族所有密探,非但知晓外族机密情报,更是监控着族内所有核心成员,一旦存有异心或是其对族长产生威胁,便会于暗中被击杀,对于长老们和军中的各个将领或是将军们,都如同是悬于头道:“多谢大巫详细解答了在下心中疑惑。适才大巫以巫阵封印住处,又将我二人引至暗阁交谈,想必也是此番谈话不愿与他人知晓。大巫有什么疑问尽可问来,只是在下不一定会回答。” 空应囚也不接话,继续自顾地说着,语调却愈发的沉重:“老朽身为腾渀氏巫者,一生侍奉神明未有二心,所做之事虽为兴我腾渀氏一族,却从不敢存悖逆神明之心。当年老朽年轻气盛,一时血勇造成无可挽回的大错...老朽愧为一位侍奉神明的巫者...”说罢竟是老泪纵横,身体亦不住地颤抖着。 相柳和连山面面相觑,他们哪曾想到空应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等二人有所反应,空应囚对着连山“噗通”一声竟直直跪了下来。 空应囚跪在连山面前,痛哭着说道:“神明大人,请您宽恕我的罪孽,请您原谅我的过错...” 连山也是全然的懵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章 忏悔之余的决心 暗阁之内一片安静,唯余空应囚抽泣之声。 无奈之下,相柳只得上前一步,欲伸手扶起跪地的空应囚。 空应囚却依然坚持不动,轻轻地推开了相柳的手臂,望着连山哭声不止道:“神明大人,今日我有幸能侍奉在您的面前...如果您不宽恕我的罪孽,那请您惩罚我吧,我愿意为我的过错而忏悔...请您指引我...” “你认错了!我就是我,不是你的‘神明大人’。”连山忽而有些厌烦了,其实空应囚这一跪一哭于连山而言并算不得什么,原本那日对空应囚生出的一丝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您怎么可能不是呢?那日我确亲眼所见,您已经展现了神迹...”空应囚不敢相信连山的话,急促颤抖着说道。那日他明明亲眼所见连山的手指触摸到青乌蛋壳那一瞬间的金芒流转,那是神明的光辉,那是神明的气息,那是神明的创世之力...那绝对不是巫术! “大巫,您先起来吧。”相柳再次尝试扶起空应囚,“他不是你的神明。” 空应囚缓缓地站了起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连山:“您真的不是...”空应囚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身体也微微颤抖哑声问道。 “我现在不是你的神明,今后也不想成你的神明。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罪孽,你的神明在神台上——去跟他们忏悔就好了。”连山无奈地说道。 空应囚只是呆呆地望着连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相柳见空应囚还是无法相信,只好对他说道:“大巫本是虔诚之人,侍奉神明之心让人感动。今日多谢大巫解我二人疑惑,我二人若是造成什么误会,还望大巫不要太过挂怀。” 空应囚今日这般作为是相柳始料未及的,本想此番前来是再问出些关于扶桑之岛的线索,哪曾想他会有这般举动,这让相柳也是有些无奈的。 空应囚也不再说什么,仍旧呆呆地看着连山,最终他叹气说道:“当年在扶桑之岛,青乌之神因另一只于槃山重生未归,已然无法平息心中愤怒。老朽与同行巫者登岛之际便遭青乌发难,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唯余老朽在昏迷之际被一白影相救,再度醒来已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上。二位既然要前去扶桑之岛,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答应...” 空应囚说罢,竟又要下跪,相柳连忙扶住了他,这老头说不出三句便又欲再跪,这桩麻烦多半是躲不过去了。 “大巫有何事需要我二人帮助?”相柳问道。 “青乌幼鸟。还请二位带青乌幼鸟回到扶桑之岛,幼鸟失了神之血,现在已然命不长久,若继续囚困,后果非老朽所能想象。希望此举能减老朽罪孽万之一二,也算是老朽对于腾渀氏最后的奉献...还请二位不要拒绝。”空应囚再次语出惊人,即便是方才已经有些厌烦的连山也不免再次正视了他一眼。 相柳也是在那祭礼之上见过青乌幼鸟奄奄一息的模样,确实如空应囚所言,青乌幼鸟继续囚困在巫法阵之中只会慢慢死去,若腾渀氏真能将青乌幼鸟放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前去扶桑之岛路途茫茫,一时间也不好立刻就答应了空应囚的请求。 相柳对他说道:“大巫,我二人还需细细思量一下。明日再给你答复可好?” 空应囚点点头,该说的话虽虽说已经说尽了,再纠缠下去,结果未必就能如他的意。只好领着二人出了暗阁,转身几步走到神台前关上了暗阁,然后解开了房间的封印。 “二位早点休息吧。”说罢,空应囚又跪在了神台前。门外的年轻巫者全然不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相柳和连山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回到了偏殿的住处。关上了门,两人交谈了起来。相柳说道:“刚才空应囚也算了道尽了关于扶桑之岛的消息,我打算明日便离开尽快前往扶桑之岛。” 连山靠在榻上,望着屋道:“只因当年我族式微,又遇大难,族中新生婴孩越来越弱,活过周岁的亦不足三成。如此以往,留给腾渀氏一族的唯余灭族一路。所以...这便是老朽所说的罪孽啊,取舍之间做出了违背神明之事。青乌本栖息在东极外海的扶桑之岛,而那两个年轻人也正是要去扶桑之岛。所以,老朽要你们助他们一力,共同将青乌送还,以解我族之罪孽。” “扶桑之岛?那不是传说中的地方吗?”空如风再次不解问道。 空如风与空幽昙两人心中虽是有许多的想法,只是此时并非是闲暇之时,大巫所言的一字一句皆可慢慢思量。 空应囚站起身来,走到他二人的面前,道:“那并不是传说,去扶桑之岛的方法老朽已经告知那两个年轻人了。” “大巫,您怎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两个年轻人?”空幽昙不解道。 对于连山,空幽昙自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尤其是经历了那夜他在石梁之上偷窥一事之后,空幽昙已将连山彻底看低。 空应囚亦是明白空幽昙心中有所顾虑,但却不想道出金芒一事,只道:“老朽自然有老朽的理由。眼下你二人需要做的,就是随同老朽去神殿中,将青乌幼鸟释放,并带到若水河口等候,老朽会为你们备好适于远航的船只。那两个年轻人明日即将离开,你二人在若水河口等待他们二人便可。老朽这般安排,你二人可愿意?” 空如风和空幽昙自然是相信大巫空应囚的,毕竟大巫是族中最德高望重的人,也是侍奉神明最虔诚的人,心中或有疑惑也好,或是些许不满也罢,既然是对神明起了誓言,身为一位巫者自是一定要遵从的。 空如风点头同意。唯有空幽昙面露一丝难色,对空应囚说道:“大巫,您此番私自放归了青乌幼鸟,若是被族长或是族中长老们知晓了,您是否会...?” 空应囚并非没有想过这般行为的后果,只是时间紧迫,他亦不想说出什么而让空如风二人生出了负担之心,只道:“你二人不必担忧此事,老朽自有安排。” 空幽昙这才听的明白,族中这般之事,自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巫者所能干预的,眼下唯有相信大巫的选择,做好送还青乌幼鸟一事。于是她只得点点头。 空应囚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此你们就按老朽的计划行事,其余事情老朽自会安排。”随后空应囚示意空如风打开封印。 这一番长谈之后,月已当空,空应囚也不再多做耽搁,带着空如风与空幽昙,立即前往腾渀氏的神殿而去。三人疾步而行,一刻多时之后便接近了神殿所在的槃山山下。 神殿本就被封印于空应囚亲设的结界之中,平日里神殿并无侍卫看守,只是槃山的山脚之下,留着两名值夜的看守。 为了避人耳目,空应囚命空如风于暗处向那两名值夜的看守撒了迷粉,待到那两名看守睡去,三人这才沿着长长的阶梯走向神殿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意外同行 这终究是漫长的一夜,大巫空应囚缓缓地走到了神殿前,每一步竟是那样的沉重,想起了这几十年来,自己曾反复走过这里的每一梯石阶,每一次怀着悲沉心绪的祭礼,以及每一次回想起老族长的嘱托。 到底是自己囚禁了青乌,还是青乌囚禁了自己,对于空应囚而言,从前想起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即便是在神台前无数次的忏悔,亦无法得出一个浅显的解释。 唯独这一次,他从这里向着山下望去。夜空漫天繁星之下,腾渀氏的部族正在欣欣向荣,夜色中安眠的若水城亦传来了勃勃生机,而那在烈火中消失地柏皇氏部族,已然随着时间被人遗忘成为了大地的灰烬。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从他开始的,现在,在神明的面前,这一切的罪孽终将完结。空应囚的心中不再迷茫,曾经困扰着他无数次的问题,现今一刻也终于有了最终的答案。 空应囚深吸了一口气,默念巫咒解开了神殿外围的巫阵,带着空如风与空幽昙走进了神殿。 神殿内,异常的安静,一路之上的火台也并未燃起,四下望去皆是漆黑一片,仅是空应囚手持着火把走在最前,那一点火光也成了漆黑之中唯一的一点安心。 空如风与空幽昙因是初次进入神殿,自是小心翼翼,跟在空应囚的身后。 在凝滞地空气中,空应囚可以感受到青乌幼鸟的力量,那微弱的力量在祭礼之后已经更加的虚弱,空应囚不再耽搁快步走上祭台,在他的眼中看来,水球阵中的那一点点红光已经不似祭礼前的那般明亮,举起双手,空应囚施展巫法解开了控制青乌幼鸟的巫法大阵。 四十年前,创制这个巫法的人也同样是他。 青乌幼鸟脱离了巫阵的困制,颓然地趴在祭台上,空应囚想走上前去,那青乌幼鸟却是极恐惧地看着四周,低哑地嘶鸣着,拼尽全力地扇了扇翅膀,却仍是无力飞起,最终蜷缩抖动着身体,惊恐地看着空应囚。 空应囚心中一阵缩瑟,走到青乌幼鸟的面前,跪下虔诚地说道:“青乌之神,从前诸般过错皆老朽一人之罪孽,今日老朽并非再要伤害你。老朽会让你平安回到扶桑之岛与另一只神鸟团聚。”说罢,他伸出双手,轻轻地将青乌幼鸟抱在怀中,用一张白布遮盖住青乌幼鸟。 青乌幼鸟亦不再挣扎。 空应囚转身走下祭台。空如风与空幽昙望着眼前的一幕,也不禁对青乌幼鸟生出了忏悔愧疚之心,但心中依旧怀有感恩,毕竟他们的母亲也是因服下了青乌神血所制的巫药而诞下了他们,他们得以健康的长大也是因青乌的恩赐。 空应囚将青乌幼鸟递到了空幽昙的怀中,空幽昙双臂轻轻颤抖着,作为一位巫者,她自是可以感应出怀中青乌幼鸟的虚弱。 三人退出了神殿,空应囚再次以巫法将神殿封印,快步地走下山去。空如风和空幽昙二人与空应囚一番道别之后,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若水城,前往若水河口而去。 次日一早,连山便早早地醒来了,想着今日终于要离开这沉闷的庙宇,步伐亦轻快了不少,三两步便走到门口将门推开,一边对相柳说道:“快起来走吧,我可不想再见那个老头了。” 只是推开门的一瞬间,大巫空应囚正站在门外。 连山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眼前的尴尬,暗忖着,这老头,大清早地便站在门口,谁知道他是在这里站了多久,刚才那句话多半也被他听去了吧。 空应囚一脸的和蔼之色,仿佛也不在意连山刚才的话,就是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到相柳的跟前对他客气地说道:“二位即将离开,老朽便也不再多留。老朽知道二位即将出海而去,特意在若水河口备好了远航船只,希望能为二位的旅程略尽绵力,还望二位不要拒绝老朽的心意。” 空应囚也不再提起青乌幼鸟之事,这倒是叫相柳有些意外。连山也未做多想,只以为是短短一夜,空应囚无法将青乌幼鸟从腾渀氏的神殿之中带出来罢了。 相柳本想着拒绝空应囚,但转念一想,出海确实需要船只,他与连山也正好需要。眼下最为重要的事就是尽快找到扶桑之岛,而非为了一只远航之船而多做纠葛,免得连山一时变念又生出其他古怪的想法,那才是更大的麻烦。 于是,相柳也正色说道:“多谢大巫一番心意,我二人也不好多客套。只是在下还有一事要拜托大巫。” 空应囚立刻答道:“老朽一定...”还没等相柳说完,空应囚便抢先答应了下来。 “大巫,我二人只是路过旅人,今后若有人打探我二人之事,请大巫万不要提起。”相柳这句话说的极为郑重。 空应囚坚定地点头再次承诺道:“请二位一定放心,老朽身为一位巫者,答应过的事必将遵守。这是对神明的誓言。” 连山摇摇头,小声地嘀咕道:“神明耳背...”说完也不再看空应囚,率先转身走出了房间,“再见了,老头。快点吧,相柳。”连山在门外嚷道。 相柳向大巫空应囚拱手抱拳辞别:“那我二人就告辞了,大巫不必相送。” “两位一路珍重。”空应囚微笑道。 相柳随即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地消失了身影。空应囚却是久久地留在了这个房间没有离去。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巫者来到了空应囚的身边,对他禀告道:“大巫,今晨看守神殿的守卫来报,昨夜值守的两名守卫今晨在交接之时在躲懒睡觉,所幸经过检查神殿结界并无大碍,请问大巫如何处置?” 空应囚面不改色,对那年轻的巫者说道:“既是无事,那便作罢了。只是训诫一番还是要的,这事便交于你去处理吧。”年轻的巫者点点头,退了出去。 离开了腾渀氏部族的若水城,连山与相柳向着若水河口走去。 连山随手折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边,相柳道:“你总是叼着一根草做什么,没个正经。” “当然是因为有趣了。”连山随口答道,“那老头脑袋有些呆,却也算个不错的人,送了船只给我们。” “嗯,我们还是尽快出海,免得生出其他枝节。”相柳点点头,余下的问题也只有再接下来的旅程中再想了。 两人一路向东,不出两个时辰便走到了若水河口,河口处,果真停泊着一个船只。那船只虽然不大,周身漆着黑色的清漆,船身之上本应是绘着腾渀氏的图腾,只是已经被黑漆盖上了,桅杆上收着帆,整船看上去却很是坚固。 “我已经好久没有乘船了,细想下来,这也是第一次出海,想想就觉得有趣。”连山语调轻松,步伐也快了不少。 “你还是想想,若真寻到了扶桑之岛,你该怎么做...”相柳说道。 相柳如此一说之后,连山似乎有点泄气的模样。“突然又有些不想去了,若是她还在生我的气该如何是好呢...”连山望着相柳,似乎有着乞求的眼神。 相柳也无视他那般赖皮,径直向船只走去。连山跟在他的身后也迈开了脚步。两人走到船边,飞身一跃跳上了甲板。 船头的甲板上正站着两个人,似乎已经等待许久了。 那二人正是腾渀氏的年轻巫者空如风和空幽昙。见相柳和连山已经登上了船,空如风微笑着对他二人说道:“两位准备何时出发?” 相柳暗暗有些吃惊,没想到那大巫空应囚果然还是做了其他的安排。 连山好多日都未再见到空幽昙了,此刻她的出现到是让连山觉得有些意外。 “两位这是...”相柳正要出言相询,空如风却已经猜到他心中疑问,对相柳解答道:“我二人奉大巫之命,送二位前去扶桑之岛。” 相柳并不想出海之行有腾渀氏的人参与其中,婉言相拒道:“多谢大巫的细心安排,东极之外茫茫大海,危险重重,怎好劳烦二位以身犯险?” 连山见相柳要拒绝他们同行,急忙说道:“一起同行也算多一番乐趣。” 空幽昙听完连山的话后,也开口说道:“两位不必着急拒绝,请两位先进前舱看看吧。” 相柳闻言走向前舱,打开了舱门,船舱中,青乌幼鸟正蜷缩身子着躺在角落的竹篮中,大概是没有巫阵的困制,此刻正安静的睡着了。相柳关上了舱门,心想道,空应囚早上辞别之时,绝口不提青乌之事,原来是早已做了安排。 转过身来,空如风对连山道:“大巫昨夜已将青乌幼鸟之事告知了我和幽昙师妹,此行虽险,却是我腾渀氏巫者应做之事。大巫交代说二位皆是可信之人,所以我师兄妹二人必然会对二位全力相助。”话语间全是坚定地神色。 相柳见此情只好说道:“同行亦可。只是登岛归还青乌后,我二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请二位巫者不要参与其中。” 空如风答道:“青乌之事完成后,自然不会耽搁二位。如此这般,我们便起航吧。”说罢,走向船边收了船锚,放下了船帆,空如风掌着舵,船只随着水流向大海中行驶着。 连山见他动作娴熟,觉得有些惊讶。走到空幽昙的身边搭话道:“你师兄开船还当真熟练。” 空幽昙似乎也不再计较那日的尴尬,回答道:“我们腾渀氏族,世代靠海而生,族中的男子,都是行船的好手。” “原来是这样啊。”连山感慨道,“幽昙姑娘虽是巫者,此前可曾也出海过?” “自然是出过海的,不过,那还是在我幼年之时,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空幽昙回答道。伴着晨时的阳光,幽昙姑娘的话语竟也如海风一般的清朗。 相柳看了看无际的大海,心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他也不说话,走到船边坐下了,闭着眼睛。 船只在大海中行驶着,空如风固定了船舵的方向,走到了相柳身边,蹲下唤道:“相柳兄。” 相柳睁开了眼睛,道:“何事?” 空如风道:“离开部族之时,大巫曾对我说,相柳兄已经知晓了寻扶桑之岛的方法。现下,我们已经出海行驶了数个时辰,我这才想起询问方向之事。” 相柳闻言,也才反应过来,还未将航行的方向告知,于是他对空如风道:“请问船上可有陶瓶?” 空如风有些不解,却还是说道:“底舱应有。” “嗯,那我先去取来。”相柳说罢起身走进了船舱,青乌幼鸟已然还在篮中熟睡着。相柳弯下身,推开了底舱的隔板。 一个娇小的身影抱怨道:“哎呀,闷死我了,快让我透透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小乌鸦” 那个娇小的身影正是腾渀氏大巫空应囚的孙女空有灵。 空有灵从底舱探出头来,迫不及待地跳出了底舱,大口的喘着气,抬手捶着自己的肩膀,翘着小嘴嘟囔道:“从昨夜躲在这底舱到现在,真是快要憋死我了,全身都痛...” 相柳见她突然从底舱出现,也是略感惊讶,听她所言应是背着空应囚私下躲在了船里,也不知空应囚现在是做何感想。 空有灵爬出了底舱后,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竹篮里的青乌幼鸟,她自是从来未见过青乌神鸟的,也不再理会相柳为何也会出现在船上,三两步走到青乌幼鸟的身边,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鸟儿?红色的羽毛真是漂亮...” 相柳摇摇头俯身走进底舱,取出了一个陶瓶,再转身走上来的时候,空有灵已经不在船舱里了,青乌幼鸟依旧蜷缩在竹篮中。 走出船舱就听到空幽昙正对着空有灵问道:“小师妹,你怎么在船上?” 空有灵满脸不以为意地回答道:“昨日半夜时分,我听到房间里有奇怪的声响,我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又想做坏事,就爬上了石梁打算抓个现行。哪想到,我看到师姐你正在整理行囊,然后我就悄悄地跟着你,然后就看到你和师兄汇合,离开了庙宇。我就一路跟着,趁你们不注意就从船尾钻到了底舱...”说到最后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空有灵此番偷偷上船自然是空如风与空幽昙完全意料之外的,昨夜大巫交代好一切之后,空幽昙心中除了对青乌的同情之外更多的便是震撼,尤其是夜半回到住处收拾行囊之时,大概弄出了不小的声响,这才叫空有灵听了去。 只是空有灵就这般偷偷地上了船,此行亦并非儿戏,这当中万一生出了什么危险与意外该如何向大巫交代。思来想去,空幽昙坚定道:“如风师兄,我们还是先将船驶回若水河口,将有灵师妹送回若水城。” 空如风亦觉得空幽昙的话在理,有灵师妹是大巫唯一的孙女,若是出了什么危险自不是他与幽昙师妹可以负起责任的。 只是还不待空如风开口,空有灵便是眼中含着泪,小声抽泣道:“如风师兄,幽昙师姐,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证一路上都听你们的话,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从来没有出海过,你们就带我一起去吧...” “有灵师妹,我们这番出海并非是前去游玩,你不可这般任性。”空如风态度坚决地说道,说到底这些巫者们都是心疼这个小师妹的,空如风虽是不愿见她哭,可更不愿她遇到未知的危险。 相柳听他们三人说了半晌也没有定论,也不愿因此事再过多地耽搁时间,轻咳一声走出了船舱。 空如风看着相柳走出了船舱,连忙上前解释道:“相柳兄,我和幽昙师妹并不知道有灵师妹也悄悄地登上了船...” 相柳转言道:“现下还是尽快完成方向指引之事。”说罢,走到船边,用绳将陶瓶捆住,然后抛到海中,待陶瓶盛满了海水便将陶瓶提起。 空如风也不解为何要取一瓶海水,他此刻却也没有多问。 相柳将陶瓶固定在甲板之上,然后将手伸进衣袋中,摸出了那片青乌的蛋壳,然后将青乌的蛋壳放到了陶瓶之中。 只见那青乌的蛋壳不但没有沉入水中,反而似羽毛般漂浮着。青乌蛋壳在水中打了几个转儿,然后向着陶瓶的边沿飘去。两人看到这样的迹象也是满脸的好奇。 相柳暗忖一番,又将蛋壳反复拿出陶瓶,再置于其中,结果跟最初那般一样,青乌蛋壳总是向着同一个方向的边沿飘去。相柳心中有了分晓。 空如风开口问道:“这黑色之物所漂指的方向可就是扶桑之岛的方向?” 相柳点点头,说道:“指引扶桑之岛的方向,应该就是这个没错。” 空如风毕竟是腾渀氏的男子,虽常年在庙宇中侍奉神明,但行船出海也算是得心应手,此番相柳给出了如此奇异的指引方向之法,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初次所见,回想起大巫临别之时的交代,眼下也只能相信此法了。 空如风对相柳说道:“既然相柳兄给出了指引方向之法,那我们便依此方向前行寻找吧。”说罢,空如风对照瓶中青乌蛋壳所指示的方向,调整了行船的方向。 空有灵远远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都震惊了,她拉着空幽昙走到一边,小声地问道:“幽昙师姐,刚刚那是...巫法吗?” 空幽昙也不绕弯,回道:“那并不是巫法。不过,有灵师妹,你这般悄悄跟着我们出海,大巫却不知情,他必定非常担心你。” “可是我现在也回不去了呀,正好就当出海玩玩。不过,回去以后你要帮我跟爷爷求求情,我最怕他责备了...”空有灵拉着空幽昙的手,一脸诚恳的期待着。 “你呀!”空幽昙抬手轻轻敲了敲空有灵的额头,“我们回去以后会帮着你跟大巫求情的,不过前提是从现下起,你都要乖乖地听如风师兄和我的话,不准胡闹才行。”到了此刻,将空有灵送回若水城的想法只得作罢,空幽昙也只能微微叹气。 “好好好,我都听师兄和师姐的。”空有灵小脸早已经笑成了花似的,然后又小声地问道:“师姐,刚才如风师兄和‘那个人’提到的‘扶桑之岛’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在船舱中我看到一只好漂亮的红色鸟儿...”空有灵的脑中此刻已然是堆满了各种疑问。 “有灵师妹,此次出海之行,我本来是不想对你隐瞒什么...只是我和师兄,都已向神明起誓,不会透露分毫。所以...你就只当是出海玩玩罢,其他的事情,师姐无法告知你。”空幽昙正色对空有灵说道。 空有灵看着师姐空幽昙认真的样子,也知道师姐此番话皆是郑重之语,心中虽是堆满了疑问却只能忍住不再问下去。 “刚才听你语气,你似乎对相柳他们二人有些不满?”空幽昙问道。 “那个相柳,就是那个登徒子的朋友,整日蒙着面冷眼看人,故作神秘,想来跟那个登徒子也是一丘之貉...”空有灵噘着嘴说道。 话音没落就听到一个声音懒懒地说道:“你这个小巫者,在人背后议论二三,不会脸红吗?” 空有灵转过头去,连山正坐在船舷上,口中叼着根野草,似乎正在坏笑着。 空有灵顿时气红了脸,对着连山嚷道:“你不是也在偷听我和师姐说话。这般没头没脑地突然出现,不是登徒子又是什么?” 连山看她满脸的恼色,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也真是有趣,忍不住逗她道:“我要是不出现,又怎么知道船上多了个‘小乌鸦’呢,见着我就呱呱叫个不停...” “你!”空有灵一时语顿。本来她也只是个腾渀氏的小巫者,平日里都是在庙宇中祈祷祝祀,本就心思单纯,平日里各位师兄师姐们都是宠爱着她,又怎么会遇上连山这般的人,此时听连山这样一番戏弄,哪里说的出什么反击的话语。 空幽昙见空有灵气的小脸通红,只好开口说道:“有灵师妹,不必理会他的话。你在底舱闷了那么久,我们去后舱休息一会吧。”说罢,拉着空有灵便离开了,空幽昙本也不愿理会连山,这般继续说下去,只会多生事端。 连山看空幽昙拉着空有灵转身离去,脸上有些失落之色,最后也只能对她们的背影说道:“真是无趣...”,然后一个人看着大海,仿佛在想着什么。 相柳坐在船另一边靠着,不时地看着连山,看着他坐在船舷上眺望着大海,模样似乎有些出神。相柳心想着,连山这般样子却是少见,平日里都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模样,到底他心中何时才能细细思量今后之事...此番出海寻扶桑之岛,也不知能否顺利。 船上的诸人都各怀心思,唯有海浪依旧不变地拍打着小船。 若水城,腾渀氏的庙宇。 大巫空应囚在庙宇正殿上领着一众巫者正在虔心祝祷着。巫者们虽是每日祝祷,却无一人脸上失了虔诚之色。 只是此刻,空应囚的心境却不在这里,自从清晨连山两人离开之后,他的心总仿佛悬于半空。空应囚既担忧着出海的一行人,茫茫万里东极之海,空如风虽是腾渀氏的男儿亦熟于行船,但毕竟年轻,又是庙宇中的巫者,想来腾渀氏一族自古便居于祭鱼城,族中男儿虽皆为行舟控船的好手,亦不乏出海而不得归者,且这次行船本就危险困难重重,也不知道空如风能否胜任。 奈何昨日于慌忙之中,竟也一时想不到其他人选,还好空如风也算是稳重,若是出了什么情况,应该是可以妥善处理的,至于其他可能会有的危险,唯有祈求神明庇佑了。另一方面,自己昨日因一时之决定偷出了神殿中的青乌幼鸟,若是被他人知晓,究竟该作何解释。 忽而,空应囚又想起,那日与族长空天胜一番不愉快的谈话,空天胜对神丹无法再制之事,所想办法竟是再次取青乌的神之血,若是他再找自己谈及此事,又该如何作答。 如此纠结之间,空应囚的眼前忽而尽是那金色的光芒流转,顿时心中觉得无比的坚定。 空应囚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对自己说道:“不管今后发生什么,老朽自当一身承担,这就是老朽对神明的誓言。”想毕,空应囚回过心思,坚定地看着神台之上的神明的陶象,仿佛神明亦正在怜悯温和地望着他,空应囚内心渐渐归于平静,诚挚地祝祷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黑云吞海 连山一行人在东极之海上航行已过数日,最初之时还可以看到零星的小岛与远航捕鱼的船只,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竟是连零星的小岛都看不到了,茫茫的大海之中仿佛只剩下了这只孤单的小船。 起初,连山还觉得有趣,看着踏浪的豚鲸,又或是细数夜空之中的每一颗星,兴致来了亦嚷着要钓鱼。这几日下来,面对着眼前反复不变的景致,连山也没心思钓鱼了。 船上却只有空如风一人知晓行船之法,几日下来也是露出了疲惫之色,这几日东极之海上虽是风平浪静,但一人之力却是有限的。 相柳见此,便向空如风询问着行船之法,虽说此行出海是空应囚安排了腾渀氏的巫者前来相助,但毕竟寻找扶桑之岛是因连山与自己而起,相柳实不愿受腾渀氏巫者过多照顾,共同行船便算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空如风为人本就谦和,只当送还青乌是身为腾渀氏巫者应做之事。对于相柳的询问也是耐心解答,将自己所知的行舟之术悉数相告,如此这般两个人便可交替行船。只是相柳并不是腾渀氏人,风平浪静之时行船本也无妨,若是天有异色,可能便无法及时观测预知。 这日,空如风行船了一整夜,确实有些困倦与疲累,直至天明时分,便与相柳交替行船。 进入后舱休息之前,空如风见晨霞与往日无异,但风浪却比往日湍急了一些,心中想着,这也许是潮汐所致,便未多做他想。空如风与相柳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回到后舱休息去了。 连山这日到是起的早,在船尾站了许久,像是一副犹豫的样子,围着甲板绕着走了几圈,最终在相柳旁边停下了脚步。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相柳很少见连山这般模样,便先开了口。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乘船有些无趣罢了。”连山望着远处的海面,小声地说道,“我突然不想去了。” 相柳听连山有些泄气的话语,顿时正色说道:“既已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之理。你今日这般心思,可是忘记了你是如何每日不断地问着莲她在哪?还是忘记了莲每日对你说的话?” 面对着相柳的质问,连山转过了头,细细的回思过往诸般,的确是自己不断地要求着要来扶桑之岛寻她。可是终究是不明白,莲一直要求他做的事,却是他根本不愿做的。 连山又想起了曾经小的时候,自己的心愿便是长久安宁地生活在忘川之滨,有莲,有相柳,当然还有...她。只是那些事自从连山昏睡再到醒来,便也不会再那般想了,就如同一个小小的芽,还未破土生长,便悄然地在连山的念想中枯萎了下去。 连山少有的思绪凌乱着,相柳见他如有所思的模样,说道:“连山,你确实该好好的思量。” 两人一时无话,却也没有注意身后发生的一切。 晴朗的天空中无声地出现了数团密集的黑云,黑云互相纠缠着滚滚而至,变得狰狞起来,海面风浪却如常,黑云所过之处遮云蔽日。 待相柳无意间回头望去之时,那数团黑云已然变得十分巨大,隐隐中靠近着他们的船,仿佛要吞掉这海中孤单的小船一般。 相柳见此急忙对连山说道:“你快去后舱叫醒空如风,这诡异的天象定有巨大的危险。” 连山见相柳语气突然着急起来,便顺着相柳的目光回头看了看天空,见此情景后亦不再多问,立刻跑向了后舱,连拉带扯地将空如风拖出了后舱。 空如风正睡的迷糊,抬手揉了揉眼睛,但定睛一看,心中暗道不妙,事情这下可真是非常严重了。 不再多等,空如风大喊着将空幽昙和空有灵唤出了另一间后舱。 空如风一边走向船舵一边对空幽昙说道:“幽昙师妹,这天象时分凶险,唤做‘黑云吞海’。我也是听闻大巫谈起过却并未所见,眼下由我来掌舵,须得尽快找到可以躲避的小岛,你用巫法护住船。有灵师妹,你去船尾处,控制水流,配合我行船的方向加快行船的速度。”说罢,空如风快步跑到了船舵处,接过了相柳手中的舵盘。 空幽昙也不敢大意,即刻默念巫咒,将船护在了一个淡蓝色光罩般的结界之中。空有灵也跑到了船尾,配合着空如风的行动。 相柳和连山这下到像是多余之人,不过事出突然,相柳问空如风道:“如风兄,可有什么我能帮忙之处?” 空如风紧紧地盯着远处的海面不断地寻找着,一边回答道:“劳烦相柳兄到船舷处观察,寻找四周可有小岛,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以躲避“黑云吞海”,否则,我们多半要葬身于此了。”相柳点点头,立刻走向船舷观察四周。 连山听了空如风所言,立刻走到另一侧的船舷边向着大海中望去,看了那些巨大诡异的黑云不断翻滚而至,也能明白其中危险。连山无意间回头看到空幽昙此时正在不断的施巫法支撑着结界,将整只船护佑在结界只中,虔诚的默念着巫咒。 此刻,巨大的黑云竟是离船只越来越近,黑云不断地生出了数道巨大的闪电,闪电在黑云中翻滚着,伴随着巨大的雷鸣之声,似乎随时会冲出黑云劈向大海。 若真是那般,那连山他们的船必难幸免。此刻的天空中,一半是阳光晴朗,一半却翻滚着着巨大的黑云,渐渐地,竟是连风浪都停息下来,此般景象真是叫未见之人难以想象。船只失了海流助力,前行更加的艰难。 船尾处的空有灵拼命地控制着水流,眼睛紧紧地盯着海面,却是半分不敢抬头望那巨大翻滚的黑云,面色之上难掩心中惊惧。 如此逃命般的前行了约半个时辰。相柳依然没有观察到四周出现小岛,连山这边却是惊喜地有了发现,他对相柳喊道:“那边,不就是个小岛吗?”说话的同时手指向了船只左前方处,相柳没有一丝的多虑,立刻告知了空如风刚才连山指向的小岛的方向。 空如风心中焦急万分,顺着相柳所指望着那个方向,可眼前只有茫茫大海,似乎并未看到什么小岛,忍不住开口询问道:“相柳兄,我并未看到有小岛,可是你观察有误?” 相柳见当下情况紧急,来不及解释,只能说道:“情况紧急,还请如风兄尽快向左前方行船。在下不会将众人的性命当做儿戏。” 空如风点点头,立刻调整方向,向着相柳所指示的方向急速前行。 就在这顷刻间,黑云中的数道闪电像是挣脱了桎楛一般,以雷霆之势冲出了巨大的黑云团,肆意地劈向了大海。海面顿时波涛大作,掀起了不断地巨浪,再不似刚才那般的平静,小船只能在巨浪中艰难前行,浪潮不断地翻滚着,打向了船只。 此刻好在有空幽昙的巫法结界护着船身,疾风劲浪并没有打进船身,只是不断击打在结界的光罩之上,否则此等巨浪拍击过来,定然会将小船拍个粉碎。船身颠簸摇晃,空幽昙再无法在平稳地站立着,只能盘坐下来,但口中依旧默念着巫咒,不敢有半分地停歇。 船尾处的空有灵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巫者,巫法自是比不上师兄和师姐,她艰难地控制着水流,眉头紧锁,隐隐中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 空如风这边也是同样吃力地掌着舵盘,他默念着巫咒,以巫力相辅,才控制住了行船的方向。 小船在巨浪中艰难地挣扎前行着,纵是腾渀氏一族这般巫力极强的两位巫者,面对这般风浪风咆哮却也只能面露难色,苦苦坚持。 连山看着众人皆在苦苦支撑,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便快步走进了船舱。角落里的青乌幼鸟,瑟瑟发抖地蜷在竹篮中,竹篮左摇右摆着,青乌幼鸟亦是惊恐地看着连山。连山也不理青乌幼鸟,径直走下了底舱。 进入到底舱后,连山取下了腰间的木剑,一手挽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臂,然后果断挥剑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一滴金色的血自伤口处流下,轻缓地流到了底舱的木板上,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仿佛完全融入到船体之中。 霎时间,船只仿佛自行生出了力量一般,竟是挣脱了风浪的控制,急速前行而去。 相柳顿时便已感觉到了异样,四下张望,甲板上哪还能看到连山的身影,转身立刻冲进了船舱,只见底舱的暗门开着,相柳也不待犹豫,俯身进入。 当相柳看到连山的时候,连山正在放下挽起的衣袖,将木剑撇回了腰间,相柳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对连山说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没什么。”连山回答道:“你快上去帮忙吧,我就是好奇底舱是什么模样,进来转转。” “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危险之事!若是真的旁人看到了,又将会生出怎样的危险与事端,这样的事,你还需我多说吗?你明知他们三人皆为巫者,怎还敢如此冒险而为?”相柳少有地发怒了。 连山只好解释道:“我就是看他们几个小巫者,都快要累倒下了,所以才想帮帮他们,再说若这船沉了,我们也会很麻烦。而且我就只是躲在底舱悄悄地帮他们一把,他们此刻都在甲板之上应对那黑云,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相柳怒气未消,虽是黒巾蒙面,但眉头紧皱,眼睛直直地看着连山,对于连山这般胡闹行事怎会如此容易就消了怒气。 连山知道刚才的解释相柳肯定是不会满意的,于是若有所思地道:“风浪这么急,我刚才见那青乌幼鸟惊恐极了,我去看看啊。”音落,逃似的离开了底舱。 由于刚才的异样,船只已然不似刚才那般前行困难,饶是在巨浪之中也仿佛行于风平浪静中,空如风一心只专注于行船,虽是忽然觉得船生异处,但因身后翻滚而至的黑云,也无心再做多想。 空幽昙依然在默念巫咒维持着结界,却不似刚才那般的费力,心中仿佛觉得有些古怪之处,但此前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正在思量之间,只听空如风惊喜地叫着:“前面果真就是一个小岛,我们快些寻找停靠之处,进岛避难。” 顷刻之间又是一阵巨浪拍下,空幽昙不免心中焦虑,其他之事哪还容得她再做多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孤岛怪人 不多时,船只已经驶近了那个小岛,船身后的巨大黑云依然向着同一个方向在压迫追赶而来,船上众人不敢有分毫的松懈,只想着尽快安然逃离这般诡异的天象。 相柳再次返回到了甲板之上,此时,船只已经距离那小岛不足半里,相柳与空如风商议着船只须得尽快停靠,再做耽搁怕是真要危险了。 只见小岛并不大,目力可见之处的外围却尽是暗礁,少有的浅滩处也无法越过暗礁停靠。 无奈之下,空如风只得行船绕着小岛行驶了半周,终于,空如风看到了一处可以停靠的位置,只是那个位置虽然同样凶险,却是一处礁湾。 黑云压迫而致,空如风同相柳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二人都觉得有巫法结界相护,的确可以冒险驶入礁湾,那处礁湾一侧有高大的石壁,若能成功停靠,也可以保护船只尽量不会受损太过严重。 空如风面色凝重,眉头紧皱,凭着血液中腾渀氏行船的本能,全力转舵,将船只急速转头直直驶入那礁湾之中。 那礁湾中果真暗礁密布,却有一条相对平稳的水路可以驶入其中,好在这条船并非大船,否则定会触礁搁浅。 顷刻之间,黑云已临。巨大的闪电毫不留情地劈向了船只四周的海面,空如风将船停下,快步跑到桅杆处收了船帆,相柳心领会意,立刻将锚放下,并示意众人尽快下船,进岛避难。空如风收了船帆便立刻跑向了船尾,拉着空有灵一起跳下了船舷。 相柳又记起那装有青乌蛋壳的陶瓶,此物若是遗失于风浪,在这茫茫东极之海上再想寻找那扶桑之岛便无异于痴人说梦了。于是相柳又匆忙返回,取回了青乌蛋壳放回了衣袋之中。 这边,空幽昙停止了念诵巫咒,解开了结界,风雨霎时扑面而来。众人的身体瞬间被风浪湿透。 空幽昙想起了还在船舱之中的青乌幼鸟,正欲转身跑回船舱,连山却已经从船舱中跑了出来,怀中抱着那个竹篮,青乌幼鸟颤抖着身体,低哑的嘶鸣亦被风浪咆哮之声完全淹没。 空幽昙见状,准备脱下自己的外衣为青乌幼鸟遮挡风雨,连山拦住了她说道:“还是我来吧。”说罢,脱下外衣盖在了竹篮上,空幽昙心中一热,之前对连山的那种厌恶与漠视之情亦少了许多。 只是此情之下,却容不得耽误片刻,“快点,连山。”相柳在船舷处喊道。 疾风劲浪中,相柳的声音似乎都传不过来了。连山点点头,与空幽昙一起,跑到了船舷处,两人前后飞身跳下了船。船下,空如风和空有灵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有可以躲避风浪之处,领着其余三人,跑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 几人终是狼狈不堪地跑到了那可以栖身的躲避之处。空如风看到的可以躲避风雨之处,正是由数块巨大的石头堆垒而成,进入那石缝间便有向下延伸的空间,众人没那心思再去担心那几块巨石能否稳固屹立于这般疾风巨浪之中,皆是一股脑儿地钻了进去。 连山站在洞口望向洞外的天空,可视之处皆是一片昏黑,暴雨中一道道闪电劈空而下,不幸被劈到的树登时燃起大火,然后巨浪又致,再立刻将燃烧的大火扑灭。更有不少的小树无法承受风浪,被狂风连根拔起,卷入疾风中不知去向。 整个小岛似乎已经完全被黑云吞噬其中,好在这避难的山洞里不漏风不漏雨,也可让众人安心修整一番。 空如风在洞中拾了些干草生起了火堆,对众人说道:“各位都快过来烤烤火,淋了这般大雨,易受风寒。‘黑云吞海’还不知何时会停止,如此这般天象,我也是生平首次所见。” 空有灵自小到大从未离开过腾渀氏领地,首次贪玩出海竟遇到了此般遭遇,更是惊吓的不轻,躲在空幽昙的身边轻轻抽泣着:“师姐,我害怕...” 空幽昙闻言也只能轻轻叹息,自古以来皆为如此,海之怒又怎会是渺小世人可与之抗衡的呢?纵如她这般的有些巫力的巫者也依旧是无可奈何的。 空幽昙将怀抱着放有青乌幼鸟的竹篮轻轻地放在脚边,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拍着空有灵的背安慰道:“有师兄和师姐在,有灵师妹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说罢,牵着空有灵走到了火堆旁坐下。 空有灵低着头,沮丧地跟着空幽昙。 连山还站在洞口望着外面,不时有风雨打在他的脸上,相柳走上前去,想将连山拉回山洞之中,却听连山喃喃自语道:“东极之海上竟是这般的情况恶劣,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样了。” 相柳假装没有听到,对连山说:“进来吧。”拉着连山也来到了火堆旁坐下。 众人围坐后,相柳这才出言问空如风道:“适才匆忙之间,也没有细问如风兄,‘黑云吞海’究竟是何天象?” 空如风定了定神答道:“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是前几日才听闻过此事。那日大巫曾经在出海之前有所提起,不过大巫也曾说过,若是真的遇到‘黑云吞海’后,便离扶桑之岛不远了。” 相柳点点头,也道:“那般天象果然十分凶险,还好如风兄临危不乱。” 空如风闻言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让相柳兄见笑了,我也是初次航行致东极远海,刚才亦是慌了神。不过,危急时分,船只仿佛如有灵性一般,这样的境遇我也是平时初见。” 相柳听空如风这样说道,心中不禁有些紧张,生怕这些腾渀氏的巫者再想起刚才连山相助后出现的奇异之象,只得随口回答道:“如风兄太过自谦了,是你以巫力控制行船,才使得我们脱出危险,此番行程若是无你们腾渀氏的巫者相助,连山与我怕是要葬身于这东极之海了。” 空如风听后倒也不再过多自谦,心中还是很高兴听到相柳的夸赞,只道:“待‘黑云吞海’结束后,后面的行程多半也不会容易,我们需要在岛上补给好食物和清水,以及检查船只受损的情况,进行必要的修补,以免再次启程后出现问题。”相柳赞同地点点头。 历经此番劫难后,空有灵对于连山与相柳二人已不似从前那般厌恶,见他二人全身湿透,却是不愿跟连山说话,只是对相柳说道:“相柳大哥,你的面巾和手套都湿透了,这般蒙着脸捂着手多难受。脱下来烤干吧。” 相柳看了看她,只道:“不必了。” “真是个怪人。”说罢空有灵也不再理他,和空幽昙互相依靠着,闭上眼睛休息。 刚才空幽昙以巫力支撑结界多时,此刻已然是精疲力尽,她心中其实多少也是有疑问的,刚才危难之际,巫力结界几乎被巨浪击破,那时不知为何,突然巫力澎湃而起,结界忽而变得牢不可破一般...个中缘由还是等无人之时与师兄再细细商议一番才好。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唯有连山却是个坐不住的,这多日在东极之海上航行着,已然一副被闷坏了似的的模样,在火堆旁听着火苗燃烧和众人呼吸的声音觉得甚是无趣。此刻终于是脚踩地面了,于是悄悄地起身,打算在洞内四下走走。 山洞之中的石缝中生出了几根杂草,连山随手折了一根野草,叼在了嘴边。 山洞不算太大,不过是如腾渀氏庙宇正殿那般的大小。深处地势却又高了起来,仿佛还有几个向上而行的石阶,看上去是人为修葺过得痕迹。 连山好奇地走了过去,似乎还有股奇怪的味道从更深处飘了出来。连山正要踏上石阶而上行,寻着那奇怪地味道而去。 一个诡异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人不请自来,打扰我的安宁了。” 连山吓了一跳,不远处火堆旁的相柳闻声后立刻挣开了眼睛,三两步快速到了连山的身旁,其他几个坐在原处没有行动。 连山指了指石台上,那诡异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石台上黑漆漆的,又有几块大石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具体的情况。相柳左手迅速靠近腰部,握紧了腰间的短剑,霎时,飞身而上,眨眼间,短剑已经直指一处——那诡异声音主人的喉咙。 “站起来。”相柳冷静地说道,原来,那人还在躺着。 相柳扫看了四周,地上铺着简易的草席,放置着些简单的生活物件。看来这人已经生活在这里不短的时间了,只是这人确实奇怪,众人进入此处后非但一言不发,便是如相柳这般谨慎的人亦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你以剑指着我的喉咙,我若是一站起来,不就刺穿我自己了?”那人躺在地上,没好气的回答着。 连山也走上了石台,看着地上那人。“你是什么人?”连山问道。 “天地之大,我不过是小小‘蜉蝣’罢了。”那人回答道。在相柳的杀气之下,此人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是一丝不变。 相柳细细地打量了那人一番,发现那人的周围或是身下并没有武器,相柳这才起身移开了短剑,护在了连山的身前。那人见相柳移开了剑也不起来,转过身去继续睡着。 连山却觉得这个古怪的人当真是一个奇人,此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被人以剑指着喉咙依旧面不改色,还能宽心地背对于人而睡。这叫连山觉得好生有趣,出言问那人道:“你别睡啊。我闻到这石台上有一股奇怪地味道,那是什么?” 那人忽而又坐了起来,相柳戒备地再次举起了剑。 “你这个人,进了别人的住处,还以剑相向,似乎没这样的道理吧?”那人也不恼,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似乎毫不在意相柳是否会取自己的性命。 “就是个疯子。”相柳不愿失了气度,将短剑收回了腰间,转身走下了石台,回到火堆边坐下了。 那人见相柳收剑离开,四下望了望,然后又躺下了。 “喂,喂。你别躺啊。”连山来了兴致,纠缠着那人说个没完,“你还没说着山洞中奇怪的味道是什么呢。” “那块白石的后面。”那个人随手指了指,然后便不再理会连山。 连山走到了那白石的后面定睛一瞧,原来,白石的后面有一处小小的泉眼,那奇怪的味道正是泉中的味道。那泉眼中涌处的水不多,积在一洼浅坑中,溢出的水流入了一边的石缝,然后便没了踪影。 连山冲那人问道:“这是什么泉水?” 半晌,那人才懒懒地回答道:“这是世间最妙的一处泉眼——东极仙露啊。” “仙露?”连山有点嗤之以鼻了,什么泉水能如此好喝?连山蹲在那泉眼的旁边,半信半疑间捧了一捧那泉眼中的水浅浅的尝了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 蜉蝣 “呸呸呸!”连山一脸苦相。 那人所谓的“仙露”才刚沾上了连山的舌头,连山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样儿,匆忙吐掉了口中那一小口泉水,出言抱怨道:“你骗我...这泉水又酸又苦,是哪门子的‘仙露’啊?”连山暗道这人果真古怪,还好自己仅是抿了一小口这泉水,若是全然相信了这个怪人喝下了一大口去,那可当真是惨了。 “嘿嘿嘿...”那人暗暗的笑了起来,“你当然是不懂个中妙处...” 相柳虽是坐回了那火堆旁,却一直紧紧地看着石台上的一切,眼见连山被诳喝下了那酸苦的泉水,心中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遂对连山说道:“连山,你又在胡闹些什么?” “我...哎,都是怪那人骗我喝了这又酸又苦的泉水,这次我可没有胡闹。”连山满脸认真地对相柳解释道,依旧是满脸苦相,那泉水的味道当真是深深地刺激了连山。 “那人就是个疯子。”相柳说完轻叹了口气。 其实相柳心中多少都是存着疑虑的,这东极外海茫茫,就算是居于海边的渔民们出海捕鱼也断不会行舟至如此远离陆地之处,再回想刚才所见那人身旁之物,除了一张草席与几个石碗外,便没有其他了。 相柳猜测这人很可能是遇上风浪流落至此的渔民,但再细想下去,便是出现了几个古怪之处。倘若这个怪人只是渔民,那为何自己以利刃胁颈之时那怪人会不惊不惧,但凡是落难渔民见到有人靠近,必定也会是先行求救而再言其他,再观之那怪人的言谈举止,又好似一幅活死人的模样,当真是个怪人。这般疑点诸多之人,还是少叫连山与他接触为好。 相柳再开口对连山道:“连山,你少理会他,快些过来。” 连山却不以为意,那个怪人虽是诳了他喝下了那又酸又苦的泉水,不过说话的样子当真是有趣,连山从未见过这般的人,好奇之下便走到那人的旁边蹲下,对那人说道:“你莫不是愚弄我吧?” 那人背身躺着伸了个懒腰,身下虽只有一张破旧的草席,却好似睡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一般。 半晌,那人才终于又有了反应,他也不理连山,坐起身来,扭了扭脖子,然后径直起身走到那泉眼的旁边,取下腰间的葫芦,灌满了一整壶的泉水,继而就地坐下,眯着眼睛举起葫芦豪饮了起来,脸上还似乎透出了些许的沉醉之色。 “此等‘仙露’,真乃人间极品,若非在这东极外海,还品不到如此美味...”那人侧头望着连山说道,言语间尽是陶醉之情。 这下便是让连山有些不敢相信了,难道是自己的舌头出了问题,误把“仙露”当做是酸苦之水?莫非真的如这怪人般一番豪饮才可品出这“仙露”的美妙?连山有所不甘,三两步走到那怪人的面前,一把拿过那人的葫芦,也做势大饮了一口。 “噗!”连山一时没忍住,喷了那人一脸。这次连山确定自己的舌头是真的没有问题,那“仙露”果真就是又酸又苦的味道,只是自己一时没忍住那酸苦之味喷了那人一脸水,实在有些尴尬。 那人却全然不在意,用手随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水甩开,不禁大笑道:“哈哈哈...无妨无妨...”笑着拿回自己的葫芦,又是豪饮了几大口。 火堆旁的空有灵见到连山接连两次喝下那酸苦的泉水,心中只觉有些好笑,掩着嘴小声对空幽昙说道:“幽昙师姐,你快看那个登徒子傻乎乎的模样,当真是好笑。” 空幽昙见她终于不再似刚才那般惊恐不安,多少也安心了一些,只是空幽昙也不愿看他人闹笑话,便也小声地对空有灵说道:“当心被他听了去,便又要说些什么叫你生气了。” 空有灵这才想起初上船之时连山是如何奚落她的,只能乖乖地对空幽昙点点头。 那石台上有些阴暗,连山这才发现自己连那怪人的长相都未看清楚过,便拉着那怪人起来走到了众人所在的火堆之处。 那人拿着葫芦也就跟着走了过来,众人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那怪人身材高大,衣着褴褛,打着赤脚,周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有些污泥,却是星眉剑目,唯独是眼中无神,好似这世间的一切皆不再他的眼中。 连山拉着他坐下,那人也不扭捏,非常随意地坐下了。空如风早已疲累地卧在一旁睡着,就连这个怪人走过来也未醒来。 “你把这疯子拉过来做什么?”相柳轻声在连山的耳边问道。连山也不回答他,只是盯着那怪人细细打量着。相柳闭上眼,不再说话。 “请问怎么称呼?”连山对着那怪人问道。 “叫我‘蜉蝣’便可。”那怪人回答道。 “‘蜉蝣’?真是奇怪的名字。”空有灵小声地说道。 连山又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小岛之上?你在这里生活多久了?”蜉蝣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很久以前我便在这里了,有多久...我也记不清了。” “你这个人真是古怪的有趣。”连山这句话到是发自肺腑。“你说的那个‘仙露’真的那么好喝吗?为何我却觉得...”对于这个‘仙露’,连山除了不解还是不解。 蜉蝣回答道:“这是当然,不信你再尝尝...”说罢抬起手将葫芦递向连山。 “算了算了,我可消受不了...”连山连忙摆手拒绝道,自是不愿再次品尝那酸苦泉水的味道,若是再喝一口,怕是舌头都要坏了。 “哈哈哈...”蜉蝣又是大笑了起来,然后便起身走回石台上,躺回那破旧的草席之上,似是继续睡了。 空幽昙小声对连山说道:“那人当真有些古怪。茫茫东极之海的孤岛上,竟然有人生活在此处,这孤岛平日里风高浪急,他却躲在这山洞里不知生活了多久。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连山听罢,脸上却带着十足的笑意说道:“幽昙姑娘怎的这般关心我...” 空幽昙一时也有些窘迫,只好说:“此行是事关重大,非你一人之事。我只是不想你旁生枝节罢了。”语落,立刻闭上眼睛,和空有灵互相依靠着。 连山笑了笑,靠着身后的一块大石,也闭目休息了。 数个时辰之后,众人都已经渐次醒来,唯独连山还靠着大石呼呼睡着。 空如风走到洞口向外望去,风雨虽还未停歇,但天色已见明亮,电闪雷鸣也停止了。全然不似刚才‘黑云吞海’时那般的漆黑。空如风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回到众人身边率先开口道:“眼下‘黑云吞海’几乎已经停歇,我们商议一下补给之事。相柳兄和我去检查船只情况,有灵师妹年龄还小,就留在此处修整,幽昙师妹和连...” 空如风抬头看向连山,此刻连山还没醒来。 相柳轻轻地拍着连山的肩膀,叫醒了连山。连山也不睁开眼睛,只是点点头,大意便是你们说就是了,我就这般听着。 空如风继续说道:“幽昙师妹和连山兄去岛上寻找补给的食物和清水。这样的安排大家可有什么异议?” “如风师兄,我一人在这里,我会害怕。”空有灵指了指石台,示意那里还躺着一个怪人。空幽昙这才想起,进洞躲避风雨之后空如风便因疲累而先睡着了,那个叫“蜉蝣”的怪人他还未曾见过,只好附耳对空如风说出了此事。 空如风听罢向那石台之上望去,心中也是好奇作祟,只是那蜉蝣却依旧躺在石台上,动都不曾动半分,空如风也只能做罢。 “如此到是我欠缺考虑了。那有灵师妹和幽昙师妹去寻找补给和清水。连山兄在此看照竹篮可好?”空如风再次问道。 相柳不愿让腾渀氏的巫者们为难,开口问连山道:“你是愿在洞中看好竹篮还是出去寻些补给之物?” 连山暗忖,我就是带着竹篮也可以和幽昙姑娘一起出去,这个小乌鸦,真是...“怎么安排都好。”连山无奈地说道。不过转念一想,那石台上还有个奇怪的‘蜉蝣’,若是留在洞中,正好可以找他聊聊天打发时间。 于是众人都点头同意,并约定日落时分回到山洞中汇合。 待众人都离开后,山洞顿时安静了下来。 连山掀起了盖在竹篮上的衣服,青乌幼鸟已经睡着了,周身红色的羽毛也越来越黯淡,便是睡着之时身体也在轻轻发抖。 连山叹口气,暗道,这腾渀氏一族当真是把这青乌幼鸟折腾的不轻,饶是睡着了也会这般瑟瑟发抖,还好那腾渀氏的老头空应囚将青乌幼鸟放了出来,不然这青乌幼鸟当真是快要死了。如此说来,那腾渀氏的老头对神明也确实是虔诚,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总算生出了忏悔之心,这点上倒是叫连山对他有所改观。 连山将竹篮放在了一边盖上了衣服,一时无聊又走到了石台上,蜉蝣还躺在那里,也不知醒了没有。连山蹲坐下来,轻轻地拍了拍蜉蝣的肩膀,对他说道:“醒醒。我们聊聊天吧。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 蜉蝣伸了懒个懒腰,起身坐着,伸手摸出腰间的葫芦饮上了一口,语气中似是有几分无奈地对连山说道:“我有什么有趣的...” “你是怎么到这个岛上来的?这孤岛离东极之地应有万数里了吧...”连山再次疑惑地问道。 蜉蝣挠挠头,无奈地回答道:“坐船来的。” “你真厉害,一个人都能行船。”连山忍不住夸赞道。“这个岛好玩吗?你打算一直生活在这里吗?”连山又是一连串的好奇。 “不知道,我也没想过那么多了。”蜉蝣回答着,拿起身边的葫芦揺了揺,葫芦已经空了。蜉蝣起身走到了那个泉眼旁边,又灌满了一葫芦‘仙露’,然后大口地饮着。 连山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人,尽管相柳说这个人是个疯子,但连山并不这样想,忽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连山的脑中涌了出来,连山自己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认真对蜉蝣说道:“在这个岛上久了肯定无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蜉蝣闻言放下了手中葫芦,想也不想地便对连山说道:“我不想走。”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人。跟我们一起走吧,这孤岛那么小能有什么意思,久了总是会无趣,九州四极那才叫有趣呢。”连山劝道。 “不去,九州四海,每一处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还不如这孤岛自在...”蜉蝣回答道。 “那定是因为你没有找到有趣之处。一起走吧,说不定你就能找到了呢?”连山有些不甘,再次劝着蜉蝣。 蜉蝣也不再理他,走回到那破草席处,躺了下来。 这下无论连山再怎么说话,他也是不再搭理连山了。连山说了半天,见蜉蝣也没反应,只好悻悻地走回到火堆旁边,脑中却一直在思量着,怎么说服蜉蝣。 忽然,又生出了一个妙法。 连山抱着竹篮三两步便走到了蜉蝣的旁边,拍拍蜉蝣的肩膀说道:“你先别急着睡觉,看看这竹篮里装的是什么?” 蜉蝣实在不盛其烦,只好坐起身来。竹篮上盖了一件外衣,蜉蝣抬手掀开了一角,只见那竹篮之中——一只青乌的幼鸟安静地睡着。 “青乌?”蜉蝣惊讶地问道,终于不再是语气平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 再度起航 “怎么样,这个算是有趣吧?”连山面露得意之色,总算是叫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蜉蝣惊叹出声。 蜉蝣望着竹篮中的青乌幼鸟奄奄一息的模样,任谁都可以看出那青乌幼鸟已然是命不久矣。很快的,蜉蝣眼中那一抹惊奇之色又黯淡了下去。 “青乌本是神鸟,你非但捉了去还弄得它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蜉蝣拿起了葫芦,随意地说道。 “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我是受人之托,去归还青乌的。”连山赶忙解释道,“听闻世间还有一只青乌,你若是不信,便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不想去。世间各处本就一样。更何况离开了这里,我哪还喝的到这人间极品的‘东极仙露’啊。”蜉蝣再次拒绝道,这次无论连山怎么说,他躺在破草席上一闭眼,再也不理会连山。 连山纠缠了半日,蜉蝣就是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到了最后连山都觉得有些说累了,只能挫败地提着竹篮,回到了火堆旁坐着。 不多时便到了日落时分,先是空幽昙和空有灵回到了山洞中,两人收获也算不小,在这孤岛之上也拾采了满满一大袋野果等物。她两人见连山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一幅受了不小打击的模样。 空幽昙从布袋中拿出刚才寻找到的野果,递给了连山,说道:“你饿了吧,先吃些野果。我和师妹寻遍了这个小岛,并没有找到其他的食物。” 连山接过野果,笑着对空幽昙说道:“多谢幽昙姑娘了。”说罢,也就不再客气地吃了起来。空幽昙看着他那有些着急的模样,登时轻笑了出来。 “你只是谢师姐,怎么不谢我?”空有灵倒是不高兴了,采摘野果她也是出了力的。 连山一边啃着野果,一边回答道:“野果是幽昙姑娘递给我的,我自然谢她。你可曾递给我了么?” “你!”空有灵一听连山这样说,又是生气了。野果明明是她与师姐一同寻得,这个连山却故意曲解她的话才那般说话来气自己,这个臭连山每次都这样说话讨好师姐,定是对师姐存了什么坏心思了。 自从经过腾渀氏庙宇夜晚那一事之后,空有灵怎么看连山都是觉得不顺眼,以致后来连山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空有灵觉得他是存了坏心眼。想到这里,空有灵气的转过头,不再理会连山,若是再说下去,连山必定又会继续气她。 “这些野果是有灵师妹与我一同寻得,她也出力不少呢。”空幽昙对连山说道,心想着缓和一下气氛,几人既是同行便也不好一直这般僵持。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就是想逗逗她罢了。”连山小声对空幽昙说道。空幽昙点点头,眼神中示意他给空有灵说几句好话,连山转头看着生气的空有灵,也只好无奈地说道:“有灵姑娘辛苦了。” 空有灵听罢转过头来,脸上怒气消了不少,低着头对空幽昙说道:“幽昙师姐,如风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大概是船只受损之处比较难以处理,耽搁了回来的时间吧。”空幽昙猜测道,“你也是瞧见了昨日那般诡异的天象,若不能修理好船只便出海,一旦再遇上更大的风浪,我们怕是要葬身鱼腹了...”空有灵点点头,两人不断地说着。 连山只是听她二人说着话,突然间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布袋中拿出两个野果,走到了石台之上。 蜉蝣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睡着,连山也未再叫醒他,只是悄悄地将野果放在一旁,然后轻轻地走下了石台。待到连山走开了以后,蜉蝣才缓缓地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野果,笑了笑,若有所思。 不多时,相柳和空如风也回到了山洞,此时,外面已然是过了黄昏时分,天色渐暗了,伴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海潮之声依稀传来。 相柳与空如风两人走到火堆旁坐下,空如风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相柳蒙着面,眼神如同往常一般,倒也看不出什么。 空幽昙将野果递给了他们,空如风接过野果道:“多谢幽昙师妹。适才我和相柳兄细细检查了船只,除了船帆与船舷处有些破损,其他处均没有受损。在那般疾劲的雷电之中,船只幸得不损,想来也是神明眷顾了。” “既是船只没有大碍,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此行真是辛苦如风师兄了。”空幽昙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相柳接过野果也不吃,只是拿在手中,空有灵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吃?是不好意思摘下面巾吗?”相柳也不回答,独自走到洞外去了。 “有灵师妹,不许胡闹。”空如风闻言说道。 “幽昙师姐,那人真是古怪呢。”空有灵小声的说道。 空幽昙笑了笑,然后对空如风问道:“如风师兄,船只何时能修整好?” “我和相柳兄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所以才回来晚了些。今夜在此好好地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便可出发了。”空如风回答道。 “也好,毕竟我们还有要事在身。”空幽昙点头回答道。 一刻不到,相柳也再次回到了山洞中,众人疲劳了一日也没了继续闲聊的心思,围坐在火堆旁安静的休息着。 昏暗之中,石台上的蜉蝣撑着手臂缓缓地坐了起来,伸手拿起了地上的野果,望着手中的野果不禁又黯然失笑,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到底是多久了,自己多久未曾有过这般的感觉了,大概这种感觉早已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不想也罢了。 蜉蝣起身走到泉眼处,灌满了一葫芦泉水,独自笑饮着。 一夜就这样悄然的过去了。 破晓时分,相柳便醒了过来,随即其他几人也醒了。众人熄灭了火堆,拿了昨日寻到的一袋野果,准备趁着早潮尽快出发。 众人走到船边登船之时,连山突然折返跑回了山洞,相柳也仅以为是连山遗漏了什么回头去取罢了。 连山跑进山洞中,快步地跑到了石台之上,拉起了躺在破草席上睡觉的蜉蝣,说道:“我想了一夜,还是决定让你跟我一起旅行。你就当作是随意的看看,这孤岛远是比不上九州四极的天地。无论怎么样,总好过在这孤岛上昏昏度日。”说罢,也不管蜉蝣是否愿意,便拉着蜉蝣就跑出了山洞。 蜉蝣就这般跟在连山的身后跑着。即便是早已见惯了这孤岛的日出,可是这一刻晨曦的光芒于蜉蝣而言也再不似平日那般,蜉蝣黯淡无神的眼中竟也出现了一丝微光。 就这样,连山完全无视了众人的惊讶,将蜉蝣拉上了船。 对于腾渀氏一族的巫者们而言,他们此行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青乌幼鸟送回扶桑之岛,至于船上是否多一个人,其实也并无太大妨碍。 于相柳而言,连山做事素来便是有些任性的,即便是在这茫茫东极外海之上,连山也会变着法儿的闹出些花样儿。对此相柳也只能无奈,他将连山拉到一旁轻声地说道:“你这般地任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就当是在孤岛救了此人。只是回到九州以后,不许再跟此人纠缠了。” 连山高兴地点点头,全然没有听到后半句。众人也就不再多做耽搁,拉起船锚悬挂于外船舷边,由空如风掌着舵盘,将船从停泊的礁湾中缓缓驶出,扬起船帆再次驶入了茫茫东极之海。 就这样,船上多了一个蜉蝣,他似乎就像不存在一般,上船以后便独自走到了船尾,靠在船尾的绳堆边,闭眼便睡了。 相柳再次用陶瓶取了海水,将青乌蛋壳放置其中,指引着行船的方向。船只再次向着扶桑之岛航行而去。 如此这般又过了不知多少日,天象终是变得越来越糟,风浪似乎再未停歇,暴雨一阵接着一阵,天空昏暗而分不清白昼还是夜晚。蜉蝣却始终睡在船尾处,身上即便是淋湿了也毫不在意,连山几次想将他拉进后舱他也不愿意。 这日风浪实在太大,船尾颠簸不停,连山强行把蜉蝣拉进了后舱。 蜉蝣身上早已湿透,分不出是因雨水还是风浪,他身材本就高大,站在后舱里倒是显得有些局促。 “风浪中你也能睡着,还真是个有趣的人。”连山边说边递上了一套干净的衣物与一张干净的帕子,“我看你跟相柳身材差不多,你就换上吧。” 蜉蝣接过连山递过来的衣物,淡淡地说道:“你叫连山吧。你为什么要信任我这样一个陌生人,也不问我的过往,不怕我害了你吗?”边说着边用帕子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连山摇摇头,笑着说道:“我就是觉得你特别有趣,至于其他的事我才懒得想。” 说话间,蜉蝣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物,又对连山说道:“你这样的人真是少见,我也觉得你有趣。” 连山打量着蜉蝣,忍不住说道:“没想到你还生的这般英俊,虽然比起我来是差了那么一点儿。”蜉蝣一直生活在孤岛之上,皮肤虽是有些黝黑,却当真是星眉剑目,棱角分明。 蜉蝣闻言,也哈哈大笑道:“是,你生的最英俊。” 谈笑间,相柳走进了后舱。 “你们还挺投缘的。”相柳说道。 蜉蝣见他进来了,便立刻起身对相柳说道:“相柳兄,在下是个粗鄙之人,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你不要见怪。” 相柳回答道:“我对于处处隐瞒之人,确实无法信任。” 蜉蝣闻言想了想,正色说:“在下是个没有过往之人,也是个没有未来之人。不过,却无害人之心。” 连山见气氛有些僵,只好出言道:“好了好了,本是一场有趣的旅行,都别胡乱猜测扫兴了。” 蜉蝣听罢转身躺在了地榻上,相柳和连山面对地坐着。连山一脸乞求地看着相柳,不用猜,连山也知道相柳面巾下的脸色是多么地难看。正想着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舱门外,一阵敲门声传来。 “相柳大哥,如风师兄找你。”空幽昙的声音传来,连山立刻起身打开了舱门钻出了后舱。此时,风雨已然停歇了,唯独天空依旧昏暗。相柳也随即走了出来。 空如风正掌着舵盘,看着指引方向的陶瓶。相柳走到了空如风旁边,问道:“如风兄,可是航行方向出了什么问题?” 空如风指着陶瓶说道:“相柳兄,确实有些我不解之事。你看那指引之物,似乎有些怪异。”相柳转头看着瓶中,青乌的蛋壳不再如之前那般向着陶瓶的边沿飘去,只是在水中奇怪的旋转着。 相柳问道:“昼夜风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空如风回答道:“不出一刻,应是破晓时分了。” 相柳点点头,思虑片刻,想起了那句关于扶桑之岛的古谣‘东极之外三万里,水中生烈火,青乌归处,破晓而出,晨曦无踪迹’。若是青乌的蛋壳不再指向而只是旋转不停,那这应就是已经非常接近扶桑之岛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依据古谣所言而行,想来那空应囚既是有归还青乌之心,便也不可能再隐瞒关于扶桑之岛的线索了。 眼下无论如何多想,也只有先试而行了,扶桑之岛既是在此,便一定可以找到的。眼下相柳也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 “暂时先停船吧。再将青乌幼鸟取出来吧,扶桑之岛,应该就快要出现了。”相柳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 幻象之火 听到这个消息,连山急忙回到后舱,拉着蜉蝣一同走上了甲板。 一时间甲板上的众人向着各个方向张望去,除了茫茫海面可哪又有半分小岛的影子。 “扶桑之岛在哪儿呢?相柳兄,恕在下愚钝了,可否能再详细告知...”空如风不解相柳的话,思虑间,空幽昙抱着装有青乌幼鸟的竹篮,也来到了甲板之上。 对于眼下的境况,相柳本也只是心中的揣测,加之个中缘由亦不方便向腾渀氏的巫者们透露,只好答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若只是一味苦等亦未必有结果。” 那青乌幼鸟自离开腾渀氏的神庙后,一直昏昏沉沉,便是在海中行船多日,也总是在竹篮中昏睡着。当空幽昙将它抱出船舱之后,它也只是轻轻颤抖着。 突然之间,熟睡中的青乌幼鸟睁开了眼睛,将头小心翼翼地探出了竹篮,细细地嗅着海风,然后机警地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一般。紧接着,青乌幼鸟猛地抬起了头,对着空中开始不断地啼鸣着。 众人此前都未听过青乌啼鸣之声,那声音虽然不大,却宛如之音,与之前那般惊恐的嘶鸣截然不同,饶是这九州四极最厉害的乐师亦无法奏出这般完美的声音。 这一刻,船上无一人说话,皆静静地聆听着青乌幼鸟的啼鸣。 就在此刻,天边已然破晓,昏暗的天空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众人在不分昼夜的昏暗中行船已不知道多少天了,此刻的阳光伴着青乌幼鸟的啼鸣更叫人觉得无比的温暖。 只是这般的美好仅是一瞬便匆匆结束了。 抬头回望去,月亮渐渐消失在了空中,海面上忽是升起了滚滚浓雾,宁静之中透露出了几分诡异之色,霎时间海水竟在浓雾中燃烧起来,那火焰更是烧的诡异,竟是幽蓝色的火焰,众人无一不心惊胆战。 那幽蓝色的火焰伴着滚滚热浪而来,船只顿时处在了幽蓝色火海之中。目力所及之处皆在不断地燃烧着,小船在火海之中竟是无路可去。 空有灵更是退到了船舱内,只是探着头张望着。 空如风与空幽昙对视一眼后,空幽昙正欲默念巫咒张开结界,打算将小船护佑在结界之中不受损害。 相柳见此情景生的十分诡异,灼热之感虽是真切之感,只是那幽蓝色的火焰确实来的怪异,只好示意众人不要惊慌,再慢慢地走到船舷边,将手试探着伸向了那烈火之中。相柳这才惊奇地发现了,那幽蓝色的火焰竟然没有分毫的温度。 “不必恐惧,这火只是幻象。”相柳回头对众人说道。 众人走到船舷边仔细确认了一遍,这才安下心来,原来浓雾中的烈火果真只是众人眼中的幻象。即便是如此幻象,却依旧叫人心惊不已。 眼下众人的注意力尽是在这诡异的幻象之火上,可此时青乌幼鸟却渐渐停止了啼鸣,空幽昙低下头,看向怀中的竹篮,青乌幼鸟的红羽仿若比之前还要黯淡了下去,青乌幼鸟萎顿地低下了头,蜷缩成了一团,样子非常的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一般。 可浓雾烈火之中哪有半分扶桑之岛的踪迹?众人在船上苦等良久,直至浓雾散去,诡异的烈火亦渐渐褪去,海面再次恢复了平静,青乌幼鸟也不再低鸣,再次沉沉睡去。 天空中亦再不见阳光,仍旧是昏暗无比,仿佛刚才那一刻的阳光也只是众人的幻觉罢了。 蜉蝣不知何时早已不再甲板之上,大抵是又回到后舱睡觉去了。 空有灵依旧躲在前舱不愿出来。空如风与空幽昙也只能叹息着摇头,一时间船上弥漫着各种沮丧之情。相柳默算了一下,这诡异的幻象持续仅不足一刻钟便消失不见,若是无法在这一刻的时间内找出登岛的方法,那便也只会如今日这般了,思及至此相柳心中亦是觉得有些苦恼。 而就在众人百思而不解时,连山却是在一旁不断地比划着木剑,还不时地轻笑出声。 相柳见他不急不慌的模样,便对连山说道:“你怎的还有闲情舞起招式来了,眼下这幻象已然消失,平日间就数你的思绪活络,你可曾想到破解这幻象之火的方法?” 连山点点头,依旧是一边比划着木剑,一边答道:“我也在想呢...”相柳见他只是专注于舞剑,也只能是无奈地摇摇头。 众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暂停船于此,待到明日那幻象之火再现。 唯独连山,依旧在甲板之上舞者木剑。 不出三个时辰,连山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急忙将众人都唤到甲板之上。 众人都以为他是想出了破解幻象之火的关窍,皆是满怀期待。蜉蝣背靠着舱门,看着连山满脸欢喜的模样,竟也有一瞬间嘴角挂笑。 只见连山右手紧握木剑横于眼前,左手以二指自剑末极快地轻扫剑身至剑尖,口中轻念道:“蜃楼无影,无心无形,风摧其形,剑破其心。” 霎时间,连山的身体竟如同燃烧后的纸片一般化灰而消。这船上哪还找的到连山的身影? 腾渀氏的三位巫者直道惊奇,唯有蜉蝣说道:“你是要把吃剩的鱼骨放在那小妹妹的头上吗?”此言一出,其他人立即向空有灵看去。 果真,连山正在在空有灵的身后,左手拿着吃剩的鱼骨正欲放在空有灵的头上。 空有灵扭过头盯着连山,小脸气的通红,怒道:“好你个连山,又想欺负我!”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后舱。 连山左手举着鱼骨满脸的尴尬,对着空如风与空幽昙说道:“只是个玩笑,只是个玩笑。”话还没落音,连山便想到了不对劲之处,三两步走到蜉蝣的面前,不可思议道:“方才你看的到我?”说罢仍是不甘,一手撑着舱门,仔细地盯着蜉蝣的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蜉蝣本是许久未与人接触,连山忽然靠的这般近倒是叫他觉得有些不自然了,本想后退一步,奈何背后却是紧闭的舱门,局促间只好假意打个哈欠道:“船上颠簸睡的太差了,我还是回后舱睡觉去了...”说罢又伸个懒腰,侧身一步推开连山的手臂,躲开连山好奇的目光,快步走回了后舱。 相柳却是将这一切尽数看在了眼中。 空幽昙见此只有先返回后舱看看空有灵是如何了。倒是空如风,这些日子以来,早已看出了连山就是这般无束的性子,也就不多做计较了,心中却是很佩服于他,仅是凭今晨那一刻间的幻象便如此快的想出了这么凌厉的招式,此般无影无形地消失于眼前,若是以此攻击于人,岂非... 连山望着相柳所站之处,又仿佛是喃喃自语道:“不该啊...”此刻的连山虽是充满了疑惑,拿着木剑又在不断的比划着。 相柳见他这般,走上前轻声对连山说道:“你不必纠结于此,此幻象一招确实精妙。世人本就肉身凡体,迷惑于幻象也属正常。唯独不正常的便是你带上船的那个蜉蝣,他是怎么看穿你的招式的...” 连山不以为意道:“定是此招有破绽,才叫他看出来了,我也未曾想到他还是个剑术高手...看来此招还是须得加以改进才对。”说罢举起木剑又是一阵比划。 此事一出,饶是相柳这般谨慎小心之人,也要重新打量看待蜉蝣了。 第二日破晓时分,果真出现了昨日晨时的那般景象,随着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幽蓝色的幻象之火诡异地燃烧起来。 连山像是真想出方法了一般,对着相柳耳语片刻,相柳点点头,明白了连山的意思。他走到陶瓶前,伸手拿出了那巴掌大的青乌蛋壳,轻轻地丢入了大海之中。 那青乌蛋壳浮在海面之上,随着海水的起伏轻轻地转了转,便渐渐漂入了浓雾幻火之中。 于此同时,海面上的幻象之火更加诡异起来,幽蓝色的火焰忽明忽暗,竟是渐渐地变成了黑色的火焰,阵阵热浪扑面而来,滚滚高温叫人无法忍受。 众人于惊异中向着小船四周不断地张望着,浓雾中竟是缓缓地出现了一个小岛的轮廓。 连山面露得意之色道:“那便是扶桑之岛了吧。” 众人看着浓雾中显现出的小岛,皆是面露惊色,此般情景大概平常的世人是一生也不得所见的,幻象之火中竟然是凭空出现了一座小岛。 相柳示意空如风将船向扶桑之岛驶去。空如风点点头,立刻转舵将船向着扶桑之岛驶去。于幻象之火中行船,空如风即便是腾渀氏的巫者,也是心中胆颤的。更不用说空有灵这样的小姑娘了,害怕地躲在空幽昙的背后,不敢睁开眼睛。 蜉蝣看着这一切,眼神中也只是在最初闪了闪,便又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此时,相柳才轻声问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连山得意地道:“那老头不是说过吗‘青乌归处,破晓而出’,幻象之火必定是因为青乌归来才可破解。那青乌幼鸟一直在船上,便算不得是归来吧,那只好让‘蛋壳’归来了。” 相柳无奈的笑了笑:“就知道你鬼点子多。” 不过多时,小船边行至了岛边,四周并无暗礁,岸边尽是白沙,海水轻轻地拍打着,岛上没有一丝声音传来,寂静地有些可怕。浓雾之中,也只能依稀看出岛中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再想看清岛上其他也是不可能了。再回头望去,诡异的幻象之火已经完全无踪无际了。 众人商议后,空如风将船驶入了一处浅弯,停靠在了岸边,相柳也帮忙放下了船锚。众人站在船舷处费力地望向岛内,却还是无法看清更多,只好逐一慢慢地下船了。 “如风师兄,你看。”空幽昙指着竹篮中青乌幼鸟,“那日离开之时,大巫不是说将青乌幼鸟送回此处就可以了吗?怎的这青乌幼鸟好似要马上死去一般?” 空如风见状也是不知所措,思量片刻后对空幽昙说道:“我猜测多半是要将青乌送还到另一只青乌身边才可以,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另一只青乌。”空幽昙听罢只好点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 白衣的少女 众人环顾四周,整个扶桑之岛依旧没有一丝声音,十分寂静。 浓雾渐渐地散开,众人这才真正地看清,原来岛的正中央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环绕着那棵巨木尽是绿色草地,看上去十分地柔软。众人皆是不由地道着惊奇,在九州四极,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树,再抬头望去,那树的道:“她来了。”连山点点头不说话,望着那两道越来越近的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无意间挪步到了相柳的身后。 众人都在屏息看着那两道身影靠近的方向,眼见那两道身影缓缓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站在离众人不足一丈处。众人这才仔细地看了个清楚,那两道身影的其中一个正是青乌,另一个,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少女。 那白衣的少女模样确是十分姣美,青丝及腰,不染纤尘,只是随意地斜挽起一个半环形的发髻,瞧她明眸如星,肌肤雪白,看着不过约莫二十出头的岁数,只是那少女眼神极是冰冷。 那只青乌周身艳丽的紅羽,身形健美而优雅,低鸣着似乎正在发怒,它焦急地打量着众人,似乎在寻找什么。 空如风见状亦不敢说话,秉着呼吸谨慎地上前几步,将怀中的竹篮轻轻地放到了青乌的面前,然后便立即退回到原本所站之处。青乌低着头,看着了竹篮中那只奄奄一息地青乌幼鸟,忽是对天悲鸣起来,那悲戚之声竟是让人闻之忍不住想落泪。 那白衣的少女怜爱地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只青乌,抬手轻抚着那只大青乌的背羽,并对着青乌温柔地说道:“你先带它回去,我一会就回来。”青乌仿佛听懂了一般,呜鸣着轻轻的叼起竹篮,挥了挥翅膀,腾空而起,飞向了扶桑之木。 白衣的少女看着青乌飞走,这才安心的转过头来,望着众人所在的方向,问道:“你来做什么?” 听语气,仿佛白衣的少女认识其中某人。 腾渀氏的巫者们自然是不可能认得这位白衣的少女,蜉蝣这般孤岛野人亦同样不可能。那剩下的便只有一直寻找着扶桑之岛的连山与相柳了。 果然,那白衣的少女望着的方向便是相柳以及他身后的连山。 相柳向左挪开一步,连山自然是无处可躲了。连山轻咳一声,表情也是极不自然地对那白衣的少女说道:“我自然是来寻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知你迟早会来的,你现在便可以拿走它了...”白衣的少女声音极是平静,似乎连山的出现也并不叫她意外。 不待那白衣的少女继续说下去,连山便抢着说道:“我并非因此而来。” 那白衣的少女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只是看着连山亦不再说话,半晌,又再度开口道:“若非如此,你便回去吧。”说罢,白衣的少女便转身,默默地走回扶桑之木的方向。 众人听闻这样一番对话亦是茫然无绪。 眼见那白衣的少女越走越远,连山望着周围的人,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也不再多等便立刻追了上去。 空如风对着相柳问道:“那白衣的姑娘就是你们寻找扶桑之岛的原因吧?”相柳点点头,也不多做解释,转言道:“青乌一番怒火之下,大家想必也都疲累了,此处损毁极重,还是到前方寻处清宁之地修整一番吧。”说罢率先迈开脚步,领着众人离开这片满目疮痍之处。 腾渀氏三位巫者中的两位皆因青乌的攻击而力竭,眼下已是完成了大巫空应囚的交代,已经将青乌幼鸟送还给了另一只青乌,一路而来身疲力竭,确实急需修整一番。 蜉蝣倒还是那无所谓的模样,听了相柳的话,从腰间摸出那葫芦,饮了一大口,跟在腾渀氏巫者的身后默默地走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 宿命 空幽昙此刻虽是已恢复了些力气,却是没有说话,细想着登上扶桑之岛后发生的一切。 数日之前,曾遇到‘黑云吞海’的奇异天象,与今日的情景几乎是非常的相像了,难道那日遇到的诡异天象就是青乌在海上横行而施的神力?此等神兽的通天异能果然并非是寻常巫者可与之相抗衡的,虽是拼尽全力也是难保全身而退。 还有刚才所见的那个白衣的少女,似乎能命令青乌,又跟连山相识,那连山到底又是什么人呢?若不是那日大巫的告知,空幽昙还一直以为扶桑之岛只是个传说,便是那登岛的方法亦非寻常之人所能破解。此外茫茫东极外海,几乎无人可及,那白衣的少女又是为何会在这岛上。 空幽昙心中生出了太多的疑问,却也不知何时才能明白其中答案,眼下,没有单独与如风师兄商议的机会,只是想必如风师兄心中的疑问亦不会少于她吧。 “幽昙师姐,刚才那个白衣的姑娘长的真漂亮,就像...就像神女一般。”空有灵附耳轻声的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那样好看的人。” 空幽昙点点头,打断了方才心中种种思绪,回答道:“我也不曾见过。”其实空幽昙本就生的是个美人坯子,只是比起那仿若神女一般的白衣少女却是差了不少。 言谈间,相柳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平坦的草地处,率先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再也未说什么。其他人也依次坐下,空如风这才长舒一口气,缓解了方才所有的紧张。 这边,连山一路追在那白衣少女的身后,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你先别走了。”连山边追边说道。 那白衣的少女闻言也不再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望着连山说道:“青乌的幼鸟怕是挨不过去了。真不知道那孩子遭受了怎样的灾难。”白衣的少女语带忧伤。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连山松了口气,也没了方才那般的忐忑,拍着胸口说道:“交给我就行了。” 白衣的少女见他这般说,似也安心了不少,说道:“那便快些吧,那孩子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说罢继续迈开脚步向前走去,连山跟在她的身后走着,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的走着,连山边走边对白衣的少女说道:“没见你之前,我其实有好多话想对你说,见了你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那便不要说了,反正我也不想听。”白衣的少女也不回头,虽是背对着连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满脸的不悦。 不足半刻之后,连山跟着那白衣的少女走到了扶桑之木下。白衣的少女仰起头,抬手轻抚在扶桑之木上,对着扶桑之木的上方说道:“带它一起下来吧。” 登时间,扶桑之木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就连整个扶桑之岛也好似跟着轻颤了一下。随即,一根粗大的树枝沿着扶桑之木的主干旋转着从高空中缓缓地降落下来,最后粗大的树枝慢慢地停在了两人的面前,那树枝间的平整处,便正是青乌的巢。 此刻那青乌幼鸟正蜷缩在巢中,闭着眼睛,瘫软的身体一动不动,原本是一身艳丽的红羽此刻已然尽数变为灰白之色,而另一只青乌则紧紧地依偎在它的身旁,张开巨大的翅膀将青乌幼鸟环抱于身旁,轻轻地低鸣着,仿佛哭泣一般。 白衣的少女缓缓地走上前去,将青乌幼鸟轻轻地抱起,另一只青乌也抬起头,乞求般地看着白衣的少女。连山从腰间抽出木剑,挽了衣袖,挥剑而下,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一滴,一滴...金色的血自连山手臂的伤口处缓缓地流出,三滴金色的血落在了青乌幼鸟已经黯淡的羽毛上。 “三滴便足够了。”白衣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连山被刺破的伤口上,几乎是眨眼间,那伤口便完好如初。 连山看着白衣的少女,不自觉的将笑意挂在了唇边。 随着那三滴金色的血缓缓地没入青乌幼鸟的羽毛间,顷时便出现了一番奇异的景象,那青乌幼鸟周身忽然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那金色的光芒如流水一般,在每一片羽毛上开始流转起来,登时间每一根羽毛的间隙都被金色的光芒所填满,伴随着一股神圣无比的气息,青乌幼鸟周身的紅羽也全然恢复了往日艳丽的色彩。 青乌幼鸟终于睁开了眼睛,那明亮的眼神一如它出生时那般,灵动而机敏。 白衣的少女见此,这才安心下来,将怀中的青乌幼鸟放回到巢中,另一只青乌急切地看着它,上下打量个不停。只见那青乌幼鸟抖了抖脊背,尝试着站了起来,惊喜地挥了挥翅膀,那红色的羽毛亦随着它的摆动,划出一道道柔美的红芒,那颤抖的双翅再不似从前那般绵软无力,它轻快地啼鸣着,从未有过这般的欢欣,告别了四十余年的灾难,迎接着自由的新生。 另一只青乌也伴着它一齐啼鸣着,青乌幼鸟仿佛受到鼓励一般,再次用力地挥扇着翅膀,顿时腾空而起,这亦是几十年来,它第一次飞翔。青乌幼鸟再无法等待,用力地挥扇着翅膀直冲天际,好似一道红光一般,另一只青乌抬头凝望着它,也伴着那道红光腾空而去。 一时间围绕着整个扶桑之岛,尽是青乌般的啼鸣之声,谁又可想,此刻的东之极尽是青乌欢愉的喜悦之情。两只青乌结伴翱翔于天际,绘出了一幅永恒而完美的景致。 此时,正在草地上休息的几个人,亦同样听到了青乌般的啼鸣,空幽昙和空有灵都抬头像天空望去,似乎想在散去迷雾的天空中看到青乌飞翔的身影。 空如风微笑着对空幽昙说道:“幽昙师妹,听那青乌之神的啼鸣之声,想来应该是没事了,我们也算完成了大巫的嘱托。” 空幽昙赞同道:“如此这般就是最好了。”虽然关于青乌的事情空有灵依旧是一知半解,但此刻能听闻着如此悦耳的之音,亦是不枉此行了。 扶桑之木下,连山和白衣的少女依旧站在那里。 “果然,也只有你救的了那孩子了。”白衣的少女说罢便转身一步踏上了停在那里的扶桑树枝。 扶桑树枝缓缓地升起,连山也追了上去,踏上那树枝,站在了白衣的少女身后。树枝一直向上升起着,不知多久才终于停下,连山环顾四周,仿佛置身于云端。 “跟我一同回去吧,那日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做。”连山低声说道。 “我初来这里的时候,青乌正在等待前去若水重生的那只青乌归来。于是,我就同它一起,日日向西望着...”白衣的少女转过身,看着连山继续说道:“千年便也就这般过去了,其实我心中知晓,你总会来的...”白衣的少女有些忧伤,说着说着已是流下一滴泪珠。 “其实那日你负气离开,我本是想立刻就来找你的。真的。”连山认真地说道:“后来突生变故,不知为何我便陷入了沉睡,待我醒来之后,莲才告诉我,我已经睡了千年之久,而且莲与相柳早已带我离开了不周。醒来后的这些年,我曾多次追问莲你在哪里,可她偏就不告诉我,并一直要我苦练剑术,直到数月之前,莲才告诉我你就在扶桑之岛。我便就立刻来找你了...” 连山着急地解释着过往的种种,满脸焦急之色。 “其实不管如何,最后的结果已经安排好了。我现在就把神...”白衣的少女自顾自地说着。 只是她还没说完,连山便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要,那是他的安排,不是我的。” 白衣的少女摇摇头,眼中含泪,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连山了,她静静地望着连山,双肩亦是轻轻地颤抖着,咬着嘴唇道:“那终究是你的宿命...”。 连山看着她,同样是看了好久,然后从衣袋中摸出了一物递到了那白衣少女的面前,哄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白衣的少女震惊地看着连山手中的东西,突然惊喜极了,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道:“你不是把它摔坏了吗?怎么...” “真是笨,这东西哪里是我能摔坏的...”连山面露得意之色,继续说道:“那天确实想气你,就摔坏了一个假的。快收好吧。”——其实,那日摔坏的那个,本来是我想送给你的。最后的这句连山并没有说出口。 白衣的少女也不再追问,从连山的手中有些激动拿过来非常仔细地看着,那是一只小小的陶埙。那小小的陶埙上,一如从前那般,一点点裂纹都没有,白衣的少女紧紧地把陶埙捧在手心,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你总算是笑了,好久没见你这般对我笑了…”连山看着白衣的少女,再次说道:“跟我回去好不好?莲,相柳还有我,我们现在生活在北极之地一个名叫钟山的山谷里,那里没有外人的打扰,再不必理会什么混账宿命。而且,那山谷中就连草都特别好吃...” 没等连山继续说完,白衣的少女却已经忍不住哧哧笑了起来,笑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山谷中的草好吃?” “我都尝过,当然知道了。”连山一脸认真地说道。那白衣的少女看连山认真的模样笑的更加的开心。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呢,一点都没变。”白衣的少女笑着说道。 连山点点头,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说道:“我自然是不会变得,倒是你嘛...看着真是变了不少。方才见你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你。” 白衣的少女这下倒是好奇了,盯着连山问道:“我哪变了,还不是如从前那般...”连山将头扭到一边,小声说道:“你变得更好看了...” “就会瞎说...”白衣的少女也小声嗔道。 连山有些不服,小声的嘀咕着:“我可没瞎说...” 随即两人对望一眼,然后同时笑了起来,只是两人上一次这般笑着的时刻,已是千年之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 白小露 “莲现在还好吗?”白衣的少女问连山,两人太久未见,想要说的话自然是太多太多。 “她总是那般,从来不笑。对我很严厉,尤其是我醒来之后,我总是追问她你在哪里...”连山回答着,却又似说了什么不该提起事一般。 白衣的少女也不在意,拉着连山坐了下来。 两人就那般并排地坐在扶桑之木的树枝上,身下是缭绕在扶桑之木的云雾,如同坐在云朵之上一般。放眼四周,满目尽是碧空如洗,天空虽是那样的遥远,却仿佛触手可及。 “我们真的可以安宁的生活在那个山谷吗?他们会不会...”白衣的少女轻问着,心中亦是有不少的担忧。 连山不加思索立刻回答道:“那是当然,他们不会找到我们的。回去之后,我们就在钟山再也不离开了。即便是他们找来了,我也定会保护你的!” 白衣的少女闻言浅浅地笑着,说道:“但愿真能如你所说。那我便同你一起回去吧。”只是白衣的少女眼神中闪过了一抹黯淡,而连山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自是没有察觉到。 “你不生气了我真高兴。我跟你说,与我同来的人中,有个人可有趣了。那日曾遇到了青乌作祟,便躲到了一个孤岛之上,便是在那孤岛上遇到了那人。”连山笑着说道。 “怎么有趣了?”白衣的少女问道,能让连山觉得有趣的人她也是有些好奇的。 “虽然我也是前几日才认识他,不过他的名字就特别有趣,他居然说自己叫做‘蜉蝣’,还有啊,他老是喝那孤岛上一种奇怪的泉水。我都尝过了,那泉水又酸又苦,可他还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说来也是奇怪,他一个人生活在一个孤岛上,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我觉得他太孤独了...”连山说个没完,白衣的少女也仔细的听着。 “其他几个人呢?”白衣的少女又问道。 “其他几个人,是腾渀氏的巫者...”连山回答道,其实他是有些不想提起这个的,归根到底青乌幼鸟的事是因腾渀氏而起,虽然那个大巫空应囚确实也将青乌幼鸟归还了,但终究此事还是腾渀氏之过。只是若是提起这个,怕是又要惹她大怒一番,此时若是再出什么麻烦,可不是他想面对的,所以还是能瞒一时算一时吧。 “巫者...没想到,你现在认识了不少人呢。”白衣的少女感叹道,“你与相柳是如何认识他们的,又是为何一同来寻我?” 连山立刻回答道:“与其你这般好奇,还不如前去认识他们一番。反正回去的路上还是要一起的。”连山暗忖着,还好自己反应快,才避开了青乌幼鸟之事。 那白衣的少女闻言,若有所思一番,随即亦点点头道:“也好,那便去认识一下吧。”说罢,伸手轻抚着扶桑之木的树枝,那树枝轻轻地颤了颤,便缓缓地开始下降,不多时便降到了地面之上。 两人一路说笑不停,初见时的那般局促早已消失不见,徐徐走向正在草地上休息的众人。 白衣的少女站在众人的面前,微笑着对众人说道:“各位好,我是白小露。”众人本就对这位“白小露姑娘”充满了好奇,亦有些畏惧之感。见她走过来便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也不好不说话。 空幽昙体力虽是还没恢复,还是缓缓站起身,对着白小露礼貌地说道:“小露姑娘好。我是来自于腾渀氏的巫者空幽昙。这位是我的师兄空如风,这位是我的小师妹空有灵。我们三人皆是腾渀氏的巫者。”空幽昙指着本族的巫者们,像白小露介绍着。 空有灵站在一旁,却是忍不住附和道:“小露姑娘好,我觉得你真好看。”空幽昙再是无力坚持站着,双腿一软,坐在了草地之上,她看着白小露,无奈一笑道:“让小露姑娘见笑了。” 白小露笑了笑,看着坐在地上的空幽昙,心中知晓,刚才青乌发怒,便是这个名叫空幽昙的姑娘以施巫法结界保护了众人,抵挡住了青乌的雷霆之力,虽说最终是自己叫停了青乌的攻击,但是这个姑娘的所作所为却也确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于是白小露对空幽昙说道:“我听闻了连山所说。你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巫者,适才以一己之力保护了众人,与青乌雷霆之力相抗衡,果真是勇敢。” “小露姑娘这样说实在让幽昙惭愧。”空幽昙谦虚地说道,其实空幽昙经过刚才一事心中明晓,自己虽是众人口中天资优异的巫者,但血肉之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与神兽的通天神力相对抗。 此次出海而行,幸好归还了青乌幼鸟,否则他日若是另一只青乌知晓了青乌幼鸟被囚于腾渀氏,那便是集腾渀氏全族的巫者之力,也是难以与之抗衡一二,更何谈护腾渀氏一族的周全,想及此处,空幽昙心中不禁黯然。 “幽昙师姐?”空有灵唤着她,“你怎么了?”空幽昙思绪时竟是一时走了神,回答道:“有灵师妹,我没事。大概是体力还未恢复吧。” 空如风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位白小露姑娘。 的确,自他出生而起,都只生活在腾渀氏的领地,所见所闻亦仅是腾渀氏之事,此番东极之海的奇幻之旅本就是惊心动魄了,虽历尽辛苦到达了扶桑之岛,却见到了如此美丽的少女,怎叫他能不感叹。当中最神奇之处竟然是她似乎可以命令青乌,就算是族中巫力最为高深的大巫亦无法做到,那放眼九州四极又有何人可以做到呢,思及此处,便叫他更是心惊。 当然,最让空如风无法想明白的,便是这个少女是怎样独自来到扶桑之岛的。 白小露却是看到了一直坐在一边的蜉蝣,那人倒是真的跟连山所说的那般无二,不爱说话,也不理人,就连他的眼中也是毫无神采,当真算是个怪人。 就在白小露打量着在坐的众人之时,相柳已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却是态度恭敬地对白小露说道:“白...” 白小露连忙打断了相柳的话,说道:“你以后也叫我小露就行了。” “是。”相柳点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白小露又笑了,说道:“相柳,你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从前也不见你蒙着面,算了。你先跟我去那边一下,我有些话要问你的。”一边说着一边迈开脚步走向远离众人的地方。 “是。”相柳恭敬地回答道。 连山也跟在她的身后打算一同前去,白小露拒绝道:“我有些话是单独问他,你就在这边等待一下吧。”连山撇撇嘴,假装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约莫走了一刻,白小露才停下了脚步。相柳跟在她的身后,见她停下便立刻也停下了脚步。 白小露回过头来,突然严肃地问道:“青乌幼鸟是怎么回事?那孩子为何伤的如此重?” 相柳听罢倒是不假思索,认真回答了他所知晓的青乌幼鸟这件事前后始末。白小露听罢,脸色变得很难看,说道:“这么说来,腾渀氏一族果真就是害了青乌的罪魁祸首。怪不得我刚才只是提及了腾渀氏的巫者,连山便顾左右而言它。” 相柳回答道:“连山从前便是这般善良,他并非是想隐瞒什么,只是不想让你因此而生气。那日我们离开若水城之时,那腾渀氏的大巫确实是诚心向神明忏悔的,此事为我亲眼所见。” 白小露显然不会因为相柳话而消了怒气。相柳虽是将所知实情告知了白小露,但这一路结伴航行而来,那三个腾渀氏的巫者也确实可算是心地良善之人。一路上连山与他也确实受到了他们不少的照顾,尤其是那日遇到“黑云吞海”之时,腾渀氏的巫者亦竭尽全力,此时若是因自己一番实话而使他们受到白小露的怒火所及,相柳心中亦觉得过意不去。 思及于此,相柳再次出言相劝道:“方才我见那青乌幼鸟与另一只青乌同翔于天际,想来因是连山已经救了那青乌幼鸟。其实他心中从不愿任何人受到伤害,自小便是如此。当年你负气离开,也是因为连山不想你受到伤害才会那般做的。” 白小露听相柳这般说着,也是想起了当年之事,许多的疑惑她亦是百思而不得其解,语气缓和下来,面色却依旧满是怒气地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相柳回答道:“我知晓的并不完全,连山也从未对我说起过,个中细节唯有等连山亲口告诉你吧。”相柳说到此处见白小露依旧是怒气未消,只好继续说道:“此番青乌幼鸟已然返回了扶桑之岛,还望你不要再迁怒于腾渀氏的三位巫者,他们确实皆为神明的虔诚侍奉者。” 白小露也不说话,心中却是想着,连山为了寻她也确实辛苦,倘若此时自己大发雷霆一番,怕是也不好收场,只是可怜了青乌那孩子...若是他日腾渀氏再敢有此卑劣行径,那再收拾他们不迟,此间之事也只好暂时做罢了。 相柳站在一旁,看着白小露虽是不说话,但脸色终于是有所缓和,这才算是安下心来。随即两人亦是慢慢向回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空天胜的谋划 扶桑之岛,众人正商议着何时启程返回东极之地若水,腾渀氏的巫者以为既然已经将青乌归还,那多留于此处也并无太大意义。 空如风对连山说道:“连山兄,我猜测你与相柳兄寻找扶桑之岛应是为了白小露姑娘,如今已然寻到。我和幽昙师妹也已经完成了大巫的嘱托,我与师妹商议后准备不日就起航,尽快返回东极若水,也好向大巫复命。你们可愿与我等同行而归?” “自然是要回去的。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小露。”连山说道,“那便一同回去吧。” 连山突然想起空幽昙身体还没恢复,于是又转头对空幽昙说道:“幽昙姑娘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在岛上修整几日再出发吧。” 空幽昙望了望连山,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如此便最好了,那扶桑之木高耸入云,我还想登上道:“这里的草不好吃...” 白小露又被他逗乐了,笑着说道:“连山,你真是个笨蛋。快跟我讲讲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吧...”两人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连山轻咳一声,学着莲的模样,一脸严肃地说道:“连山,你该练剑了。”白小露看着他,忽是想起了从前莲严肃的模样,被连山逗的直笑。 两人向着小岛的深处走去,此刻,围绕着扶桑之岛的迷雾已然全部散去,整个小岛包裹在温暖柔和的阳光中,一阵清风抚过,吹乱了白小露的发丝,连山就那般凝望着她,眼中全是温柔。 这一刻的欢笑,终是打破了千年来的沉默,亦仿佛千年的离别从未发生过。 细算下来,众人离开东极若水已经一月有余,自然无法知晓东极之地发生的一切。 东极之地若水城,腾渀氏族长大殿,此刻月正中天。 族长空天胜正端坐在大殿正位之上,殿内两侧分列坐着族中的十二位长老。 大殿内四周的火台正燃烧着明亮的火焰,空天胜深深地皱着眉,不时地看着两侧列坐的各位长老,一言不发。各位长老们也俱是面色凝重。尤其是此刻正值深夜,整个若水城早已安静下了,族长大殿内更是寂静地叫人压抑。 半晌,空天胜才开口道:“众位长老为何一言不发,如此这般相持下去,怕是天亮了还商议不出个结果的。天锡长老,就由你开始说吧。” 空天胜所指的这位天锡长老,是腾渀氏族内最新推举而进入十二长老的,他也是族长空天胜的表亲兄弟,资历虽浅,但与族长空天胜却是一心而行。 天锡长老看了看空天胜,顿时便心领神会,随即开口道:“根据我族密探回报,南极帝鸿氏与西极尊卢氏已在原九黎氏部族所控的七熊岭附近交战,已是三月有余,近日一战帝鸿氏已全歼了尊卢氏对战兵力,眼下已基本完全控制了原九黎部族大半土地,并派重兵封锁了九黎金脉各处要道。对于族长提出的建议,我赞同尽快扩充我族兵力,趁帝鸿氏主要兵力集结于西南战地,抢夺我族与帝鸿氏领地接壤处的未滨城。” 听罢天锡长老所言后,族长空天胜满意地点点头。 众长老闻后都四下耳语纷纷。一位年迈的长老站起身来,这位正是腾渀氏族中辈分最高的长老——哲平长老,他身任腾渀氏长老一职时日最长。 听罢天锡长老所言后,哲平长老满面严肃,拄着一把漆黑的木杖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地说道:“我族久居若水,历经数十年之经营,现在虽是一派兴旺景象,但不可忘却曾经之苦难。老朽以为,兵戎相伤,虽可一时获利,但于长远计,却是会带来接连不断地战乱。观帝鸿氏今日之盛,实不宜与之兵戎相见。老朽的提议,是尽快与帝鸿氏进行联姻,才可保我族之长久安宁。”说罢,再次坐下,也不看族长空天胜。 其余众长老听后,有的微微点头,有的还是互相耳语不断。族长空天胜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严肃地再次说道:“其他诸位长老有何不同意见不妨直接道出。” 众位长老暂停了耳语,却是面露难色,面上看去都仿佛虽有意见却一派的不知如何表达之相。 这时,另一位临坐于哲平长老身旁的长老——应真长老开口说道:“无论征伐还是联姻,我建议还是应先由族中大巫进行占卜,我等在此左右为难,还是应该知晓占卜结果后再行商议。一切还是得听从神明的安排。” 天锡长老虽然较在坐的其他各位长老年轻一些,却是个机敏之人,听了应真长老的话后,即刻明白应真长老此言只是为了缓和当下商议之事,只是如此搁置下去,怕是会延误战机,更会坏了族长空天胜的大事。 于是天锡长老再次出言道:“应真长老此言差矣。想那庙宇之中的巫者如何知晓九州四极之势,若是等到巫者观星占卜得出结果,那帝鸿氏早已兵力回防,就算占卜得出结果,怕也是耽误了最佳战机。神明的安排固然重要,但断不可葬送了神明所赐的天机。” 哲平长老闻后立刻愠怒道:“天锡长老如此说法,怕是对神明有失虔诚敬畏之心。我族向来尊礼神明,遵行神道。天锡长老这番话怕是藏有私心吧。” 众位长老闻言亦是不住地点头,赞同着哲平长老所言。 天锡长老一时口快,言语间确实失了对神明的敬意,难怪在座的其他长老都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就连族长空天胜也不禁是怒从中来,只因天锡长老这番话便很可能就会破坏了自己的宏图大计。 空天胜转念一想此刻却并非是指责天锡长老之时,今夜长老会议的重点还是出兵抢夺未滨城之事,思量片刻后,族长空天胜开口道:“天锡长老一时语误,众位长老今后还要多多教导他。我腾渀氏一族对神明敬畏之心,是绝不会失了虔诚与尊礼。眼下月过中天,众位长老还是先回去休息,明日正午时分,在于此处继续商议吧。”说罢,族长空天胜黑着脸转身走出大殿。 众长老皆起身准备离开,哲平长老手握黑杖走到天锡长老面前说道:“天锡长老,此番回去之后虔诚地向神明忏悔才是正道。我们明日再议。”说罢也是与其他长老纷纷走出了大殿。 天锡长老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次日一早,族长空天胜就派侍卫去庙宇通知大巫空应囚,说是有紧急事件需要商议。 其实,空天胜昨夜已是一夜未眠,心中思虑再三,若是要说服一众长老,还是要借以青乌之力行兵,既有神兽相助,那便更可道明是神明的旨意。 不多时,大巫空应囚便到了族长内殿。族长空天胜见他来了,立刻笑脸相迎,关切地说道:“一早便传召大巫相见,可否耽搁大巫祝祷?” 回想上次见面之时已是一月之前,那返谈话之后两人不欢而散,空应囚更是拂袖离去。此番空应囚见族长空天胜突然这般的和气,倒是叫他有些意外。 “族长有何事对老朽说,便请直言吧。”大巫空应囚面色也缓和不少,不似进门之时那样冷着脸,一幅见之相厌的模样。空天胜也视而不见,邀请空应囚坐了下来。 “大巫精通巫法,族中现有要事需要大巫进行占卜而定凶吉。大巫以为如何?”空天胜和颜悦色地问道。 “观星占卜本是老朽份内之事,请问族长要对何事进行占卜?”空应囚回答道。空应囚细想下来,族中确实已有多年未行占卜,此番突然提及占卜吉凶之事,定然不会是小事。 “大巫以为观星占卜需要多少时间才可出结果?”空天胜也不言明是何事,突然问起了占卜的时间。 大巫空应囚也据实回答道:“观星占卜,以巫法起问天之阵,方可得凶吉定论。以老朽今时的巫力,约需月余即可。” “依大巫所言,若是巫力更强之人,占卜时间应会更短?”空天胜耐心询问着。 “不错,问天之阵需要耗费巨大的巫力,老朽如今年迈,巫力虽是未衰只是体力却不如从前了。”空应囚回答着,几番问答之间,空应囚实在不解空天胜到底是有何目的。 “嗯,如此说来,若辅以神之血的神力,定可更快助大巫行问天之阵,得占卜之凶吉。眼下族中确有要事需尽快占卜得出结果,大巫即刻就去取些神之血,于今夜便开始观星占卜吧。”空天胜终是说出了此番话,只是空天胜却并非是真要行问天占卜之事,只待空应囚开口相拒,才好说出心中真正所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叛徒”空应囚 空应囚听闻了空天胜所言后却是心中一惊,想那青乌幼鸟早已不在神殿之中,此刻族长空天胜突然提出要以神之血为辅进行问天之阵,若是此刻青乌之事泄露,恐怕族长空天胜定会暴怒。 空应囚思虑一番,心中却是波澜涌动,只好面上故作镇定搪塞道:“老朽日前早已言及不可再取青乌神之血,族长那日虽没答应老朽,但老朽却是心意已决。” “大巫以为我族只有你一人才可施问天大阵?族中巫者数百余,虽不像大巫这般巫力强大,但辅以神之血,我想,不少的巫者还是可以施问天之阵而占卜凶吉的。难道在大巫心中,青乌比我族兴盛更为重要?”空天胜依旧笑着说道。 两人此时的谈话早已是各怀心思,一问一答之间,谈论的已然不是同一件事了。 空应囚听闻族长空天胜这样一番话后,更是心惊不已,自己私自放归了青乌幼鸟,本就已是重罪,现在这般被空天胜胁迫之下,一时间空应囚竟是无法继续再回答下去了。 只是空应囚脑海中想起那金芒流转的光辉,心中反而坚定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空天胜说道:“青乌幼鸟已不在神殿之中。” 此言在空天胜闻来,简直比惊雷劈身还要惊诧,语气再不似刚才那般镇定自若,登时眉头紧锁,就连嘴角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强忍心中怒意道:“你说什么?” “青乌幼鸟已不在神殿之中。”空应囚再次回答,依旧是同样的语调。只是这一次,空天胜再无法忍住胸中怒火,周身杀气瞬间爆涨,目中似有火焰喷出一般,手中用力,将身前的茶桌拍了个粉碎。 “荒谬!糊涂!”空天胜怒吼道,此刻他已是又急又气!这空应囚到底是做了什么混账事,竟是将自己精心谋划的大计毁于顷刻之间。再反观空应囚却是满脸的平静之色。 空天胜看着空应囚那满脸的平静,转瞬间收了杀气,竟是微微冷笑道:“好!很好!来人,把大巫送回庙宇,严加看守,不得与任何人相见!” 殿外两名侍卫手持斧钺,快步跑进了内殿中,但看到眼下的情境,两名侍卫也是有些楞了。“没听到我的话吗?”空天胜怒道。 两名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将大巫送回了庙宇。 待侍卫将空应囚带离之后,空天胜在内殿中反复踱步,其实空天胜心中所想,却也并非是再取神之血,前次祭礼之时,他也瞧见了青乌幼鸟衰弱的样子,本想借空应囚对青乌幼鸟的怜悯之心,让他自己说出将青乌从阵中放出,然后再出言相劝,以青乌神力相助本次出兵之事。没想到空应囚非但一副顽固的姿态,竟还私自放走了青乌!如此这般,行兵未滨城之事怕是多半难成了。 空天胜恨恨地自语道:“真是个坏我大事的老贼。”只是空天胜为了尽快完成心中谋划,唯有尽快想出另外之计,才可解眼下之困境,随即他也冷静了不少,再次坐下细细思量起来。 晌午时分,众长老再次聚集到族长大殿中。此次空天胜却是早于众人先行而至。 待众位长老列坐后,族长空天胜也不再多等,立即站了起来,严肃地说道:“昨日商议之事,先搁置一边。眼下族中出了叛徒,并且此人还是我族众人心中德高望重之人。”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平静的水平面上砸下的一块大石,众长老互相观望,皆是满脸疑惑,都不明族长所言所指何人。腾渀氏一族数百年来一直都是互助友爱,即便是从前在那环境极是艰苦的祭鱼城,也从未听说过有人在海上遇到风浪之际抛弃同族之人之事,更何谈“叛徒”一说。 空天胜紧紧地盯着在座的各位长老,一幅早已预料到了的模样,与其再看眼前这群老头胡乱揣测,倒不如开门见山直接说罢了。 “众长老不必再猜测了,我今日要说的叛徒——正是族中大巫空应囚。”空天胜再次开口道。 此言一出,在座的各位长老均是坐不住了,立即纷纷互相议论,都表示难以置信,更有几位长老脸色已是非常难看,几乎是打算转身离去,整个族长大殿之内气氛已是十分僵化。 说起腾渀氏的大巫空应囚,整个腾渀氏一族上上下下谁不道一句真心赞服。腾渀氏一族能有今日之盛,便是说归属于空应囚一人之功也是毫不为过的。 尤其是族中的长老们,大都是了解或是经历当年在祭鱼城时,腾渀氏一族那种悲苦凄凉之景,更是对那几近灭族的灾难心有余悸,若非是空应囚凭一人之勇智,非但抓捕到了上古神兽青乌,更是为了腾渀氏得到了东极若水城这天丰地美的安居之地,若是说任何一人会叛变腾渀氏,那也必不可能是空应囚。 空天胜自知族中各位长老皆是不会相信于他,便继续说道:“众位长老先不必急于定论,我自是会将此事之详情告知各位。正如众位长老所知,青乌之神一直供奉于我族神殿之中,大巫空应囚于前次祭礼之后,私自放归了青乌之神。现下青乌之神不知所踪,我族已然失去了青乌之神。此番召集各位长老商议此事,就是如何处置空应囚之事。” 众长老皆是面露惊色,顿时大殿之内一片安静,大巫空应囚到底是为何放归了青乌之神,个中细节完全让人无法想通。 哲平长老率先开口,打破了当下的安静,问道:“族长是从何得知此事,这当中是否有什么隐情或者误会之处?”哲平长老是历经过当年往事之人,心中自然明了空应囚毕生皆为腾渀氏兴盛而行,行事从未有过半分的私心,若说空应囚私自放归了青乌之神,那他是断然不肯相信的,个中必有隐情。 “哲平长老,今日晨时我本与空应囚相商昨日所提及的占卜凶吉之事,怎料谈话间,空应囚亲口承认放归了青乌之神。”空天胜从正座之上站了起来,严肃对哲平长老说道,“若是其中有何误会,我想应该是不存在的。空应囚确已放归了青乌之神,但此举确是匪夷所思,众位长老现在应先商讨如何处置叛徒之事。” 天锡长老见此情景立即便附和道:“大巫此举确实已是叛徒所为,各位长老们,我族之兴盛将毁于他一人之手!”说罢,竟是满脸地怒气。 天锡长老此言提及了此事事关腾渀氏一族的未来,无非也是为了让其他长老们尽快注意到其中利害之处,更是为了加深他们对空应囚的怨怼。 哲平长老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只是思虑片刻后才说道:“此时不宜过早定论,还是应该传召空应囚细细询问为先,老朽相信无论何时,必是事出有因。” 众长老一时间也不好立即做出判断,毕竟都算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万一草率的做了定论,岂非白白招人耻笑,只好皆为赞同哲平长老所言。 天锡长老却是不服而言道:“大巫空应囚背叛我族,其心早已是昭然若揭,但恐怕其身后也是因有支持才敢如此肆意妄为。我提议必须细细审问大巫空应囚,查清其中是否还有其他合谋之人。” 说罢,眼神望向了哲平长老。众位长老眼见此情景皆纷纷闭口不言,大巫空应囚私放青乌一事,事情始末尚未查清,眼下天锡长老此举之意已然明了,腾渀氏久安于若水,众长老皆偏安一隅,族长空天胜胸有野心,恐怕族中将会有惊变。 哲平长老虽是最为年长,但天锡长老这番话也是明显是意有所指,冷笑一声道:“天锡长老无须太过激动。大巫费尽心力炼制神丹,想当年你的母亲亦是服了神丹才诞下了你。如今你这般仇视大巫,岂非是恩将仇报?” 天锡长老闻言一时语塞,顿时气的面红耳赤,心中不知暗骂了哲平长老多少遍,但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将头偏向一边,坐在一旁双手抱胸不再言语。 “各位长老间不必因此争执!不错,天锡长老所言之事,也是我心中顾虑。众长老都不必先过多揣测,理应先传召空应囚先来大殿问话。”族长空天胜说道,此番天锡长老的话正合他的心意,族中部分长老并非同自己一心,也是时候改变一下了。说罢命令侍卫将空应囚带到族长大殿。 大殿之内一时无话。 空天胜心中倒是想了不少,这群老头果然顽固之人不在少数,观今日之长老会议,哲平长老便就是那最顽固之人,若不尽早想办法除去此人,那便必定会是将来自己施展宏图大计之路上的阻碍,只是这哲平长老是族中资历最深之人,若想除去他也绝非易事。空天胜暗忖道,可恨族中阻碍我大事之人实在是多,就算此番成功除了空应囚,也还有哲平长老这等顽固老头... 殿外的侍卫得令后而出,只是半个时辰不到,侍卫便将大巫空应囚带到了族长大殿之内。 空应囚倒是一派坦然,缓步走进了族长大殿之中,此时此刻他心中之坚定已是任何事无法超越。 “众位长老,都可自行询问‘叛徒’空应囚。看看其中是否真有隐情。”族长空天胜单手托腮,语气却是非常轻蔑地说道,自是因为他见了空应囚便是怒从中来,恨意不绝。 反观大巫空应囚,笔直地站在大殿中央,神情却是平和镇定,仿佛早已看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众议 空应囚冷冷地看着在座的众位长老,一瞬之间那些熟悉的样貌下却多了一些陌生的感觉,再回想起昔日曾共同为腾渀氏兴盛而所做的一切...那样的历程竟也生出了一丝心酸的感觉,大抵从自己私自放归青乌之神的那一刻起,一切便再回不到从前了罢,空应囚心中不断地感慨着。 可是此刻,谁人又能知晓空应囚心中所思所想。 这时,天锡长老率先开口问道:“空应囚,此刻众位长老皆列坐于此,你还不老实交代背叛我腾渀氏的恶行?你是与何人共同谋划此事?”言语之间已经没有丝毫昔日的尊重,就连刚才哲平长老说过的那些话,也仿佛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空应囚闻言却也不恼,只是淡然地回答道:“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老还未开口,天锡长老倒是心急了。不错,确实是老朽放归了青乌之神,不过却未曾与任何人合谋此事。只因老朽所作所为皆因神明的指引。” 空应囚对天锡长老从来都是瞧不上眼的,他能进入十二长老之列多半是因为他的表兄弟是族长空天胜,就说他是空天胜一手扶植也不为过,此人非但见识浅薄,对于腾渀氏一族更是毫无功绩,不过是平日间仗着些小聪明耍些嘴皮子罢了。 此番既是天锡长老率先开口,空应囚自是不会正眼瞧他半分了。 待空应囚回答之后,天锡长老的脸色霎时变得非常难看,众位长老之中,自己确是资历最浅,但自认为这些年为腾渀氏尽心出力强于很多无所作为的长老,此般被空应囚当众嘲讽资历深浅,心底竟是生出了一股无名的怒气,于是反唇相讥道:“我虽资历尚浅,却也为我族兴盛而行,不似你空应囚这般,平日里一派装模作样,结果却当了我族的叛徒!” 天锡长老的气量这般低倒是让其他的长老有些意外,不过此番长老会议却不是市井争吵之地。 “族长大殿可不是给天锡长老发气的地方!”哲平长老手持黑杖轻轻地敲了敲地面说道。 眼见哲平长老都开了口,应真长老也附和道:“哲平长老此话有理,还是应先问清事情始末才是首要。”他也不言及任何人,只打算缓和下气氛罢了。 族长空天胜坐在族长正位之上也不说话,单是看他面上的表情倒也瞧不出什么,天锡长老看了看他,也只好暂时闭口不言,只是脸色却是极为难看的。 众位长老皆是亲耳听闻了空应囚的话,自是无法因空应囚一句“神明的安排”便如此草草了事,毕竟青乌之神对于腾渀氏一族而言确实太过重要,失了青乌会生出怎样的后果也是没有人敢笃定揣测的。 哲平长老反复思量后再次对空应囚问道:“大巫多年来是有功于我族的,此番事已出,那还请大巫细细道出,此般行径究竟是何原因。老朽等在座的众位长老皆不会徇私,必不会盲目做实你‘叛徒’之名。” 哲平长老此话一出,其余长老纷纷点头赞同,此法也确实是目前最缓和之道了。 空应囚因哲平长老的一番话心中生出了不少感动之意,不过他素来心智坚定,自然不愿道出更多,况且即便说出了他亲眼目睹神迹光辉之事,在座的各位长老亦未必相信。 空应囚轻咳一声道:“老朽感念诸位长老之情,但老朽确实放归了青乌之神。若论其缘由,老朽今日也不妨全部道出。” 族长空天胜却是突然有些坐不住了,毕竟有些事情他还不想让其他长老知晓,他的所作所为各位长老未必会认同。空天胜不待其他长老开口,立即出言道:“大巫莫不是想为背叛我族之行径说出一番辩解装饰之词?” “哼!”空应囚冷笑一声,半分正眼都不瞧空天胜,继续说道:“老朽不需做任何辩解之词。只因神明的指引即是老朽行事之因。” “大巫反复提及神明指引,可否细细说明解我等心中之惑?”应真长老问道,此之一问也是道出了其他长老的心中疑惑。 空应囚心知神迹之事即便说出,他人也多半不会相信,即便道出空天胜所言,也无法言明这其中他的个人私心,事关腾渀氏一族之未来,思虑片刻后,空应囚才回答道:“老朽身为一族之大巫,乃于观星问卜之时得到神明指引,青乌本为神明所创,又诞于神明创世之时,并得神明亲赐无上神力。我等皆为神明子民,实不应囚困青乌之神。前次祭礼之后,青乌之神已然衰弱不已,故此老朽感念青乌之神多年以来对我腾渀氏之恩典,便于神明指引之下放归了青乌之神,另一则也是为我族减少半分对神明不敬之罪。” 众位长老闻后皆不言语,心中思量着大巫空应囚所言,其实空应囚所言亦不无道理,腾渀氏囚禁青乌之神已太多年了,若是真如空应囚之问卜,那岂非是惹怒了神明,更为腾渀氏一族招致新一番的灾劫。 天锡长老自是不会让空应囚这般轻易的搪塞过去,出口问道:“依你所言,我族岂非罪孽深重?青乌之神于我族意义非凡,就算如你所言,青乌之神已然衰弱,我族自可虔心供奉,亦不会对神明存有任何不敬之心。你若真心为我族思虑,自是会将实情告知族长与众位长老。可你之所为,不等众位长老商议便私自决定,还敢妄言你没有私心?” 空应囚不愿搭理天锡长老,听罢他所说之后亦不做任何回答,依旧一派淡然站在那里。天锡长老见空应囚完全无视他,自是又恼怒了起来,只是众位长老和族长亦未发话,他也不好立时发作,只能望向族长空天胜。 族长空天胜心中所计自是不会言明,心中揣测到适才空应囚一番说辞已然让多数长老偏向于他,眼神一转,又是生出一计,他起身走道空应囚面前,微笑说道:“大巫为我族殚精思虑,让人感动!倒是我冲动之下失了分寸,言语间多处冒犯大巫,还请大巫不要见怪。” 空应囚见空天胜忽是变了态度,却是暗暗心惊,他心中已然无法猜透空天胜此番言语到底是何缘由,与晨时谈话之时完全判若两人。 空天胜继续道:“依大巫所言,确是我族备受神明恩典才可有今日之盛,当中亏欠之处也因我忽视所致,实乃我个人罪责。”说罢摇头叹息,全然一副后悔之意,众位长老见此也只能叹气点头,亦觉得族长此言确实在理。 应真长老道:“族长不必过多自责,我等皆有疏忽之罪。” 空天胜闻后,长叹一声,面色凝重,心中暗笑再次出言说道:“大巫一心为我族思虑,却也有思虑不周之处,依照大巫所言,青乌之神已然衰弱,此般盲目放归,怕是虚弱的青乌之神亦无法安然回到东之极。我族既得其恩赐,更理应先悉心供奉照料,待青乌之神恢复昔日之神采,再举行盛大祭礼恭敬地送行青乌之神,此般作为才不负神明的恩赐。众位长老可否认同我的意见?” 此言一出,众位长老皆点头赞同。此番事出,虽是大巫一时所为,但族长所言才是合理之道。 天锡长老对空天胜所言也能猜测二三,当即接话道:“大巫心系我族,此事定是误会。方才我一时心急,言语间失了对大巫的敬意,实在愧疚之极,还望大巫不要见怪。大巫虔心侍奉神明,实为我族之表率。我担任长老之职时日虽短,却也是一心为我族思虑,正如方才族长所言,才是对神明诚挚感恩之道。想必在座众位长老心思也同我一般。”言闭之际向着空应囚深鞠一躬。 空应囚此刻不得不佩服空天胜之心计,心中更多却也是无可奈何,空天胜所言无非也是为了逼迫他说出青乌的下落罢了。只是空应囚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断不会说出青乌之去向。 族长大殿内,气氛看似缓和下来。 唯有大巫空应囚心中一片凄凉,曾几何时,族长空天胜也是心存仁爱,一心只为繁兴腾渀氏,奈何随着腾渀氏逐渐强大,他也生出了一番野心,妄图操控青乌神力,失了对神明的敬畏之心,如此下去,定会招致大劫降临,腾渀氏数代人的苦心经营,怕是要毁于一旦了...只可惜即便自己看清了他,也是无可奈何,此番无论再说什么,在众位长老的眼中自己也是枉做小人了,思及至此亦不禁苦笑起来。 众位长老自然不明空应囚心中万千思绪,只是以为他还在质疑在座诸位长老对神明的敬畏之心。 应真长老不待多虑,当即出言道:“大巫之心,我等已然明了,也请大巫不必过多忧虑。我族上下素来一心而行,大巫若是有何顾虑还请明言。”空应囚闻言心中只笑那应真长老竟是如此糊涂,实在不堪为族中长老。 空天胜见此情景正合他心中之意,自是不愿空应囚再说其他而旁生枝节,立即继续说道:“还请大巫不必顾虑,说出青乌之神现在何处,我必亲自恭迎青乌之神归来,也好过青乌之神在外受颠沛之苦。” 就连哲平长老闻言也不住开口道:“应天,还望你不要忘却昔日老族长的重托。”只是那一声“应天”深深地刺痛了空应囚的心,多少年了,他早已忘记曾经的名字,却从不敢忘记老族长临终之言,这一刻心中之痛,却只能变成了两行热泪。 “青乌之神现应已然回到东之极所在的扶桑之岛了…”空应囚闭上眼,无法再继续言语。 此言一出,族长空天胜心中再是无法平静,当下时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空应囚这老贼做事果真滴水不漏,处处占他先机,当真可恨!此时必须细细思虑一番,否则诸事难以周全。 空天胜只好强忍心中怒气,语调缓和道:“大巫悲伤过度,还是先回庙宇休息。今日大殿商议之全部不得外扬,众位长老也先各自返回,其余事情该日再行商议。来人,送大巫回庙宇休息。”说罢缓缓走回族长正座之处坐下,不再言语。 两名侍卫听到命令走进大殿,将大巫空应囚带出大殿送回庙宇。众位长老也接连叹息着,纷纷起身走出族长大殿,三两一并轻声议论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各怀心思 待众位长老离去后不多时,天锡长老假意独行,转头便又折返回到了族长大殿。 族长空天胜依旧坐在那里,依然没有离去,心中思量着对策。天锡长老迈步走进大殿,并关上大殿的正门。 “族长,你吩咐之事,我已经查清了。”天锡长老走到空天胜身旁轻声说道。 “坐下说吧。”空天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天锡长老近坐于空天胜的身旁,左右打量一番,才说道:“据密报得知,应是约一月之前,青乌便已经被空应囚带离了神殿,那日夜间神殿山下值守的侍卫于值守期间莫名睡着,想必便是空应囚所为,他便是于那期间偷盗了青乌,事后又将值守侍卫失职一事压了下来。不过他今日倒也算所言非虚,青乌应是被空应囚安排放归至扶桑之岛,应是由其亲信巫者所执行的。” 空天胜闻言后问道:“可曾查出如何渡海寻找扶桑之岛?” 天锡长老不敢隐瞒,回答道:“此事暂未知晓。我族虽善行舟渡海,且早已多年不曾行舟于东极远海,且只闻得那扶桑之岛只是传说中的地方,素来谣传更是神秘。族长可曾听闻族中老辈之人提及过?” 空天胜本就心意烦躁,不由怒道:“我若知晓其中关节还何须你去查探究竟!” 天锡长老自知此刻空天胜正是烦心之时,再说下去怕是更触霉头,只好陪着笑脸说道:“是我一时失言,一时失言。我现在便再去查探个中究竟,有消息会尽快来报。”说罢逃似的离开了族长大殿,出了族长大殿才长舒一口气,暗道自己虽是族长的表兄弟,做事更是比其他长老还要艰难啊。 族长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半晌之后,空天胜烦躁的心思退去了不少,他以左手单指弯曲托着下巴,右手摩挲着正座的扶手,心中再次谋划梳理着。眼下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之一是尽快寻回青乌之神,而眼下空应囚应该是族中唯一知晓前往扶桑之岛方法的人,现今这般情况要他开口怕是十分困难,只消拖上个月余,便将错过抢夺未滨城的最佳战机。思及此处心中便暗暗发恨。 冷静片刻后,空天胜继续思忖着,其之二便是联姻之路,与现今最强大的帝鸿氏联姻,此法虽然可保腾渀氏一族之安宁,却无法再使腾渀氏谋划到更多利益,未来处处皆会仰人鼻息,即便他日再行兵九州四极其他之处,终是要与帝鸿氏共同分之,念及于此心中更是生出了一股无名邪火,只恨那空应囚老贼,坏了自己的大事! 思虑再三,空天胜心中定下了主意,虽然若是错过了此番战机,但只要帝鸿氏再兴兵征战,瓜分九州四极重划氏族领界也并非再无可能。空天胜如何不知青乌神力之威,若真能得控青乌神力,与帝鸿氏一战未必能轻言断言输赢。所以再次得回青乌才是首要之事! 空天胜决心已定,此番务必要空应囚吐出关于扶桑之岛的更多消息,以夺回青乌之神永久归于腾渀氏一族所有。 另一边哲平长老早已返回了家中。方才离开族长大殿后,哲平长老心中久久不平,虽然刚才在长老议会时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心中已然断定空应囚所作所为定是为了腾渀氏一族,绝无二心,但对于个中缘由空应囚始终不愿多言,只道是神明指引,个中疑惑也只有空应囚亲口道出他才可明了。 入夜后,哲平长老秘密来到庙宇,决定要向空应囚问个明白。 哲平长老年轻之时也是族中勇士,现在虽然年老,却依然有些身手,他换上一席黑衣蒙了面,于暗黑中悄悄地潜入了庙宇内,直奔空应囚的住处。 空应囚住处的门外,站着两个族长派来看守的侍卫,房门紧紧闭着,只是开了一扇窗。哲平长老隐了声息倚墙而行,行至墙角处身影一闪,由窗翻入了空应囚住处之中,落地之时并未惊动看守的侍卫。空应囚此时正颓然坐在榻边,屋内只点着一个火台。 空应囚见有人潜入正要出声,哲平长老立即摘下了面巾,示意空应囚施巫法封印住房间。空应囚心领神会点点头,立刻默念巫咒,紧接着一个淡蓝色的光罩出现,房间已然封印其中。 哲平长老走到榻边坐下,终于是松了口气,他随即便说明了来意:“应天,今夜我亲自单独前来,就是为了听你自己说明心中的顾忌。不管在族长大殿他人如何说,我终究还是想亲自问问你。” 哲平长老望着空应囚,眼神中满是关切之色。 空应囚却只是叹着气,摇头说道:“我自已向神明起誓,青乌之事便不会透露半分。哲平长老,劳您挂怀了。”言语间尽是无奈,更多的便是他素来的坚定。 哲平长老虽是心急,但依旧耐心地说道:“应天,青乌之神的下落我可以不问,但今日早时大殿之上,我分明听出了族长与你已有不和,天锡那小子更是处处言语针对。这一切可否与青乌有关,还是有其他缘由?” 没有涉及青乌之事,空应囚终究还是开了口:“昔年我还是‘应天’之时,本只是族中一名普通的巫者,正是得你向老族长举荐,才有了一番施展本领为我族出力的机会,我心中永远感恩于你。往事已矣,现今族长已不是从前那般,他心中所念虽是兴盛我族,但以武行之,必将招致祸患。我也曾几番劝阻,谁料他竟动了心思,妄想控制青乌并妄图以青乌之神力征战九州,我实不知如何再劝阻,只好放归青乌,断了他的痴念。”言闭不住地摇头叹息。 哲平长老闻后先是一愣,随即也是摇头叹息,想他担任长老一职数十年,竟是完全未看出个中细节,想来也真是惭愧啊。 片刻后哲平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面容紧绷,立刻对空应囚说道:“应天,你必须马上离开我族领地,万不可再回来。我信任你今日所言,那族长必会为了青乌对你严加逼问,如此下去,你性命必危!” “我既生于腾渀氏,便是死也不愿离开的。”空应囚说道,他放走青乌之时便已猜测到了将来某日东窗事发,必定会受到惩罚,他自是心甘情愿背负一切。幽暗的火光中,空应囚一如既往地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糊涂啊,你若不在了谁还护的住青乌,万莫小觑了族长,他迟早会查出扶桑之岛。”哲平长老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应天,若你真的敬畏神明,那余生就应当尽力护青乌之神的周全,以减轻我族对青乌之神所犯下的罪孽!” 空应囚闻言,面色上更多的是惊讶之色。他虽与哲平长老是旧时之交,却也未曾想到哲平长老想到的却是比他更多,只是离开腾渀氏,更多是他心中不愿。 空应囚声音颤抖着,感叹道:“哲平长老,我若就此离开一走了之,那便就真成了‘叛徒’了吧…” 哲平长老却眼神坚定,说道:“应天啊,我算是一路看你走来的,你对我族而言,是真的功不可没,我知晓你背负着多么沉重的罪孽,你不会是‘叛徒’!永远都不是!我即已知晓了族长的心思便会全力阻止,你趁夜赶紧离开,若再拖沓下去,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空应囚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中出现了坚毅之色,转身走向神台,扭转神台上的火台,伴着机关声,地面下隐藏着的暗阁打开了。 哲平长老惊讶道:“这是...?”哲平长老料想空应囚必定是有重要的事物还要交代于他,便也不再耽搁起身随同空应囚一并走进了暗阁。 两人进入到暗阁之中,空应囚点燃了火台,走向了暗阁里侧的那方祭台,祭台上的石匣安静地躺着。空应囚轻抚着石匣,心中感慨万千。 片刻后,他抬手打开了石匣。 石匣内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青乌的两片蛋壳。 空应囚双手轻轻地拿起青乌的蛋壳,走到哲平长老面前说道:“此物正是青乌于烈火中重生之时,留下的蛋壳。当年我于囚困青乌幼鸟之时,偶然得到了四片,其余皆已毁于青乌烈火之中。我感念心中罪孽,便一直将其供奉于此,夜夜在此虔心忏悔。现今只剩下这两片...哲平长老,其实我...我亦是去过扶桑之岛的。当初亦是动了那一缕邪念…” 哲平长老不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空应囚苦笑道:“事至如今,也没什么好在隐瞒了,你那时还留于祭鱼城看顾族中无法迁徙的老迈病者,所以不知其中之事...” 伴随着微微叹息,空应囚向哲平长老讲述了那段回忆。 那还是在腾渀氏举族迁往若水城之后最初的几年,空应囚在族中巫者们的相助下潜心研制出神丹之后,族内的情况果然有所改变,凡是服食了神丹的婚龄女子,果然生出了强壮的婴孩,这些婴孩不但身壮体健,个中竟有些许天生巫力非凡的,此情确实叫空应囚感到非常意外,便立即向长老会议报告了此事。 当时若水城中的长老们知晓后,便立即谋划商议起来。 由于老族长已经不在了,而空天胜彼时还是年幼孩童,所以族中大事皆由长老们商议决定。城中的长老们齐聚议事殿,一并在场的还有空应囚和几位巫者。 一位长老率先提出,既然神之血具有如此强大的神力,那便该想尽办法找到其他神兽,获得更多的神之血,那样不但可以使新生婴孩更为强壮,若使青年男子服食之,也必然会强筋健骨,如此这般便再无人敢轻视于腾渀氏一族。 腾渀氏一族积贫积弱多年,得此捷径之后,更是起了更深的贪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出逃 腾渀氏众位长老听闻了那位长老的发言后皆点头称是,随即询问空应囚可有办法。 空应囚虽对青乌之神心存愧疚,但完成老族长的嘱托却也是他毕生所念,一时执念之下,便将自己在上古典籍中查找到的线索尽数告知了族长与长老们。 娲皇与皇曦创世之时,曾创造出神力通天的神兽若干,青乌之神便是其中之二,若水之外是东极之海,茫茫东极外海上便有——东之极扶桑之岛,我族最善行舟,可前往东极之海再寻另一只青乌之神。九州四极虽有其他神兽焉存,非但下落不明,亦只有传闻并无详细典籍记载,茫茫万里,确实难觅踪影。 长老们当下便决定由空应囚领一众善于行船的巫者出海寻找扶桑之岛。 空应囚毕竟年轻气盛,意气当胸,便当即承应下来。随后空应囚再次钻研古籍,找到了那段描述东之极的古谣却百思不得其解。可执念既起,他便猜想出了,青乌留下的蛋壳与另一只青乌之间或有神力感应,遂立刻取海水试之,果真印证了他的猜测竟是正确的,那青乌的蛋壳于海水中非但可以指向,更在海中无视了海流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缓缓漂去。 欣喜之余,空应囚选出四名巫法高强并善于行船的巫者便立即行船出海而去。 哪知出海后行船多日便就遇到了‘黑云吞海’,仓惶之中,空应囚和同行的巫者在东极之海疲于逃命,而巨灾过后,船上仅剩他一人活着,而且损毁非常严重。空应囚心中极为悲愤,不甘之余,独自行着破败的船只,在茫茫大海中兜兜转转苦寻了数月,更是为幻象之火所迷,逐渐水食耗尽。 终于在一日破晓时分而顿悟,解开了扶桑幻火之谜。 空应囚大喜破解幻象之火,立即行船登岛。哪曾想登岛之后还未曾见到另一只青乌即刻便遇上了天雷之击,勉强以巫阵支持一时,然而最终力竭昏迷。 就在空应囚昏迷之际,却依稀间见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并因此而被相救。待到醒来之后,空应囚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船上,船只被简单的修葺了不说,更是备了不少清水和食物。 空应囚彼时仍旧再想登岛,奈何青乌的蛋壳已在初次破解幻象之火时遗失于海中。空应囚心灰意冷之际,并感恩于救他性命那道白色的身影,也就断了再寻扶桑之岛的念头。最终,在茫茫东极之海上漂流接近半载,幸得近海处渔民指引方向,才辗转回到了若水城。 经此一事,族中长老们皆大受打击,再寻扶桑之岛之事也便无人再次提及。 自此之后,空应囚回到庙宇虔心侍奉神明,亦再不愿再理会其他事情,只是带着巫者们整日祝祀祈祷,只行巫者应尽之责。 缓缓道出了这段经年旧事之后,空应囚感慨之余,更多的便是深深的悔意。 哲平长老听罢也是不住深深叹息,空应囚指着手中仅存的两块青乌蛋壳,对哲平长老说道:“这便是青乌蛋壳了。当年从扶桑之岛归来后,我便独自造了这暗阁,将青乌蛋壳供奉于此,再不愿其中之秘为他人知晓。今日听你所言后,我心中纵有不愿,却只能离开若水城。临别之际留下其中一块给你,也好在万不得已之时,能护你周全。”说罢,将一块青乌蛋壳递到了哲平长老手中。 哲平长老将青乌蛋壳放于内袋之中,面色凝重,拉住空应囚的双手,眼中含泪道:“但愿这永久只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再为他人知晓。事不宜迟,你快些走吧!” 空应囚点点头,两人离开了暗阁。出走暗阁之后,空应囚关闭了暗阁,并将控制暗阁机关的火台损毁,转头收拾了几件细软。 哲平长老望着空应囚也已老迈的身躯,心中波澜不断,此时的空应囚再不是从前那般的意气风发,即将面对与背负的更不是他这般对腾渀氏一族厥功至伟之人该得的结果,哲平长老更是不愿想起空应囚即将颠沛无根的晚景。 空应囚不再与哲平长老话别,默念巫咒解开了房间的结界封印。负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走到窗边,隐了声息,闪身离去。不多时,哲平长老也相继离开。 只是门外的侍卫早已偷懒睡着,却根本不知晓适才房中发生的一切。 果然不出哲平长老所料想,才至后半夜,族长空天胜便按捺不住,命侍卫即刻带空应囚到族长内殿,他要亲自审问空应囚。 不多时后,侍卫来报,空应囚已然不在庙宇中了。族长空天胜闻后勃然大怒,道:“立刻集结所有侍卫,往领地外各路寻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空应囚这叛徒找出来!” 侍卫们得令后,纷纷向领地外各个方向搜捕。 空天胜坐在内殿的地榻之上,满面地怒容,空应囚的出逃已然完全超出了他的猜想。如今空应囚已然叛族而逃,自己的宏图大计竟是被他破坏地千疮百孔,若能将他抓回来,定要逼迫他说出青乌和扶桑之岛之下落,也定要以族内最残酷的族规处置这个叛徒,唯有如此这般才可解此心头之恨! 此时此刻,远在东之极扶桑之岛上的一行人,还在岛上休整着。 连山这些天总是跟在白小露的身边,腾渀氏巫者们疲惫的身体也渐渐地恢复了。 空有灵对这个遥远东之极的扶桑之岛很是好奇,但内心对登岛时那青乌的怒火神力仍旧是心有余悸,遂也只敢拉着师姐空幽昙一起在落脚处四周转转。 的确,这扶桑之岛的神秘与美景确实是非凡无比,夜晚之时,伴着漫天繁星的微光,就连那草地也是散发着点点柔和的荧光,两只青乌总会在明月初生之时共同引啼轻鸣,那之声围绕着扶桑巨木旋转不停,空灵悠远地包裹着整个东之极。 相柳倒是与蜉蝣没什么区别,两人自从落脚修整起,便都是闭口不言,若说真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蜉蝣一直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罢了。 空幽昙心中早已有诸多的疑惑,见小师妹空有灵已经睡着,便将师兄空如风唤至一旁无人处,对他说道:“如风师兄,我们已经完成了大巫的嘱托,将青乌幼鸟送回到这扶桑之岛。可我的心中仍旧有些不明之处...” “不瞒幽昙师妹,我亦有不少的疑惑之处。”空如风回答道。 “如风师兄,那日遇上黑云吞海之时,我本是极难以巫力继续支撑结界,可不知是怎的忽然便如巫力涌满周身一般...还有这扶桑之岛,明明远在东极外海,若非亲自前来,我还以为这仅是古籍之中描述的传说。可就是在这东之极,那连山所寻的白小露姑娘更是奇怪,非但不知她是如何来到此处,更不知她为何可以命令青乌...”空幽昙将心中的疑惑尽数道出。 其实空幽昙的问题又何尝不是空如风心中的问题呢,空如风轻叹一声,说道:“幽昙师妹,你所想问的也正是我心中困惑之处。便是真如我们猜测,那连山、相柳与白小露姑娘皆非寻常之人,我们也不便细问什么。如今能得他们相助将青乌幼鸟归还于此,已是万幸之事。至于其他疑惑,便当做从不知道罢了,以免为我腾渀氏招来其他事端。” 空如风也是经过反复的思量才这般说的,但瞧那日连山只是初观幻象之火,便能将其融入剑招之中,简直并非常人所能,此时再去计较他们是何人,也并无太多意义了。 空幽昙见师兄空如风都这般说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想来师兄这番话也并非不无道理,只好点点头。 “幽昙师妹,明日便要返航,还是早些休息吧,莫再继续想其他之事了。”空如风无奈地说道。 空幽昙回答道:“如风师兄说得对,多想无益。我心中记挂大巫,还是尽早返回若水城才好。”说罢,两人便转身走回落脚处休息了。 此时,海上明月高悬,连山与白小露两人并排坐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的繁星。 “小露,这些年你一人在这岛上一定很无趣,你可曾想过离开?”连山很认真地问道。 “不想。这千余年的时间,我去了很多有趣的地方...”白小露望着夜空,笑着答道。 连山望着白小露的侧脸,有些失落,不再说话。“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白小露转过头,眉目带笑望着连山,“所以无论在哪里,我都是念着你的。” 一瞬间,连山呆呆地望着她,仿佛觉得白小露的眼睛竟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璀璨。 “明晨便要离开啦,我还真有些舍不得...”白小露自言自语道,突然间便又伤感了起来。 连山不愿看她眼中的璀璨消失,立刻说道:“你真是顽皮,只想着自己去了好玩的地方,可怜我,孤单地睡了千年不说,便是醒来了,也是日日被莲强迫着练剑,根本没时间玩耍。倒是钟山里住着一只话痨的烛九阴,我有时也去找他玩玩...” “那你可曾欺负过他?”白小露微笑着问道。 连山眼睛一转,心虚地拍着胸口道:“我怎会欺负他,他可是我的小弟呢...别总是说我了,你跟我说说,你都去了哪些有趣的地方吧。” 白小露听罢,便知连山是心虚之言却也不拆穿他,回答他说道:“我自是去了很多很多有趣的地方了,四极算是都去过了。还有...昆仑十九关...”说到最后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生怕被别人听去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归途 连山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半晌才惊道:“小露,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白小露急道:“你别嚷嚷了,万一被相柳听到了怎么办...”白小露边说边捂住了连山的嘴,“我是悄悄去的...但是过不去。” 连山本也不敢大声,只是刚才一时太过惊讶,他将白小露的手放下,随后又小声地问道:“那边有什么?” 白小露摇摇头道:“我又过不去,当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了...你可不准把此事说漏嘴啊。” 连山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当真太奇怪了,不过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将来我们一起再去便是了。” “我可不敢再去了,那昆仑十九关周围怪怪的...”白小露想起了那段记忆,忽是皱了皱眉,继续对连山说道:“我记得昆仑十九关外很远处,便是水中无鱼,空中无鸟,甚至那周围的小岛上亦无兽...” 连山的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嘴边的笑意道:“果然非常有趣,听你一说我便更想去了...” 时间早已过了月至中天,连山与白小露却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间,一整夜便这样过去了... 清晨时分,扶桑之岛上浓雾弥漫着,仿佛这日的浓雾中弥漫的尽是伤感。 扶桑巨木之下,白小露抱着那只大青乌放声大哭,大青乌也安静地蜷缩在她怀中轻轻颤抖,不断呜鸣着。 “呜...我走以后,你要照顾好小青乌,安分地待在岛上,不要再去海上捣乱了...”白小露边哭边说,“还...还有,记好我教你的御雷之法,以后要保护好你自己,等小青乌长大了,也要教给它。我一定会回来看望你们的...呜...我们一起生活那么久了,我真舍不得你...” 青乌低鸣着,仿佛也在呜咽一般。 连山站在一旁,不愿看白小露的眼睛都哭得像核桃似的,轻拉了拉白小露的衣袖小声道:“小露,走吧。大家都已经在船上等着我们了,你若是想它们了,寻些空时再回来看看它们便是…” 白小露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青乌,跟着连山离开了扶桑巨木,只是每走几步便回头望一望青乌,眼神中尽是不舍。 那青乌站在原地,望着白小露离去的背影,不断低鸣着。突然间,青乌腾空而起,飞进了迷雾之中。 待两人走到船边时,众人早已在船上等着他们了。 船只终是慢慢地起航了,白小露站在船尾,眼睛果然哭肿的如核桃似的,眼见扶桑之岛离自己越来越远,忍不住又是落了泪。 这时,天空中传来了青乌般的啼鸣之声,一大一小,和鸣之声不绝于耳。伴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迷雾已然完全散去。 众人站在甲板之上再回头望去,扶桑之岛已然完全消失不见了,之音也全然没了踪迹…海风吹乱了白小露的青丝,连山走到她身旁,轻轻地揽着她,说道:“当初你负气而走的时候,怎没见你这般舍不得我?” 白小露被他逗笑了,嗔道:“你又胡说了...” 连山说着些打趣的事逗着白小露,两人站在船尾说笑着。 船只一侧的甲板上,空幽昙呆呆地望着海面。 “幽昙师姐,你怎的在发呆了?”空有灵轻轻跳到空幽昙的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 空幽昙一惊回过了神,她摸摸空有灵的头,说道:“我没事。”空有灵不解道,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幽昙师姐可是看连山整日与小露姑娘在一起,心中不高兴?” 空幽昙捂住她的嘴,将她拉进了船舱。 “有灵师妹,你可千万不要胡说了,让别人听了去可怎么好?”空幽昙小声说道。 空有灵不服地说道:“前些日子,那连山整日里围着你转,总是故意讨好于你。再说了,他还曾经偷看过你洗澡呢…” 空幽昙急忙打断她:“你可别再胡说了...”说道不住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了。 空有灵围着她转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幽昙师姐,你怎么脸红了?那我就是说准了。难道...?” 空幽昙的脸更是绯红一片,急道:“我...我没有...他历尽辛苦正是为了寻找小露姑娘,你真的千万别再胡说了。”说罢不等空有灵再说什么就将空有灵推出了船舱,关上舱门,一个人背靠着舱门站着。 其实,她的所思所想有灵师妹又怎么会懂呢,空幽昙暗暗想着,可是她的所思所愿终是不能如其他人一般自由自在,即便这是神明的安排...她不愿再想下去,慢慢地坐在了地上,依在舱门上,脸庞悄悄地滑落了几滴眼泪。 甲板上,空如风放开了手中的舵盘,忽是有些尴尬地走向相柳,问道:“相柳兄,如此这般航行已经数个时辰了,你可否告知返航之向?这些时日在扶桑之岛心情轻松不少,竟也忘了这最重要的问题。” 这般一问之下,相柳也是有些懵了,的确,这些天因为寻到了白小露,他心中亦有些放松,便没有思虑返航之向,不过,也许有个人是知道的。 于是,相柳对空如风说道:“如风兄请稍等片刻。”说罢,转身走向了船尾。 躺着甲板上的蜉蝣闻后倒是少有地自言自语起来:“只思来路,不虑归途。当真是心宽豁达之人...”相柳也只好假装没听到。 船尾处,连山还在同白小露说笑着,相柳轻咳一声走上前,说道:“连山,是我思虑不周,返航之向竟没有问过那腾渀氏的大巫。” 连山听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那现在你是何打算?我们难道就在这东极之海上一直飘荡着吗?不过这样也好,跟小露在一起,哪里都是有趣的。” 相柳此番自觉尴尬,还好他一直蒙着面巾,不会让人看到此般的窘迫之色。 白小露也是笑弯了腰:“若是莲知晓了,必定也会笑吧…”连山听后更是笑地坐在了甲板上,继续戏谑着相柳:“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真是太有趣了…” 相柳也不理他,细思片刻便恭敬地对白小露说道:“白...小露姑娘,请告知返航之向。” 白小露边笑边道:“若是只有连山同你两人,我便直接带着你们回去了。只是这船上还有其他人在,确实也不好弃了他们一走了之。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相柳无奈地说道:“小露姑娘莫在拿我寻开心了。” 白小露轻咳一声,故作神秘道:“让我细细感应一番。”说罢闭上眼睛,举起双手,对着大海自言自语说道:“哪边才对呢?”片刻后转身对相柳说道:“好吧,回到九州的方法就是摸摸海水,向着温暖的海流航行。” 相柳听罢点点头道:“多谢小露姑娘。”然后转身走向前甲板,将方法告知了空如风。 空如风听罢也是连连称奇,腾渀氏一族素来善于行舟,却是也未曾听闻过这般神奇的指向之法。 船尾处,连山拉着白小露坐下,然后惊讶地问道:“当真摸摸海水就能回去吗?” 白小露又笑了起来,回答道:“当然不必那么麻烦,我闻一闻便能知道回到九州的方向,只是相柳总是不苟言笑,我想逗逗他罢了。把这个给他拿去吧。”说罢从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递给连山,然后悄悄地在连山耳边说道:“这是从前父亲大人教我做的。” 连山摸了摸白小露的头,无奈道:“你还是这般顽皮。”说罢,起身走向相柳。 “拿去吧。”连山将小盒递给相柳。 相柳接过那小盒,打开细细打量着,只见那小盒里面的当中之处是一只小小的磁鱼,无论如何转动那小盒,鱼嘴总指着同样的一方。盒内四角还写着几个小字,正是四极之向。 相柳点点头,心中倒也不敢抱怨白小露又捉弄于他,只是将小盒的指向之法告诉了空如风,空如风又是不断地连连点头称奇。 如此这般航行之向已定,回到九州也只是时日之需。 数十日之后,海面开始出现了零星的小岛,众人皆是开心不已。此番归途大都时间皆是风平浪静,行船自是非常的顺利。 唯独空幽昙,却总是坐在后舱里,不愿见人。距离九州越近,她的心中总是难过的,大概回到若水之后,便再不能有这般轻松的时日了,而自己却无法对任何人言明,早知如此,还不如初时便不要相识。如自己这般背负着寻常巫者不曾背负的使命,更是叫她透不过气来。 只是空有灵见师姐受了委屈,心中也是忿忿不平,奈何空幽昙不许她向任何人道出,她也便整日气鼓鼓地模样。连山偶尔拿她打趣,她也完全不理会。 白小露已是多年未回九州土地,一时也是有些高兴,但每每想起青乌却又记挂不已。她与那青乌已经相伴数十载,同享着孤寂与等待,无数的日夜间,白小露唯一能倾诉心肠的亦只有青乌。好在那小青乌已经返回了扶桑之岛,那大青乌也不必再孤寂等待,这也是白小露心中唯一感到欣慰之处。 此番返回,白小露亦是明白,即便连山再是不愿,那最终的宿命迟早也必将到来,连山若是竭力反抗,那他所面对的终是一条比任何人都艰辛的道路。看着连山此刻依旧单纯的微笑,白小露捂着自己的心口,一阵酸涩。 若说这船上每人都心境不同,那唯一的例外便应当就是蜉蝣。 整日抱着他那葫芦躺在后舱或是甲板上睡觉,话也不多。大概真如她当初所说的那般,无论在哪于他而言都是一样。即无人问津,亦无心于世事,只是连山总会不时地坐在一旁说着有趣的事,他就静静听着。最后,又直直地看着某处,目光总是失了焦点,没有神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相见与别离 有时,蜉蝣亦会与连山说上几句,说着说着,似乎也能在连山身上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蜉蝣不再多想,或许是他本身就不愿再想了,或许自己也忘记了。在那孤岛上是怎样浑浑噩噩地活着,甚至并不能算是活着,只是留着性命苟延残喘罢了,无论九州四极如何,他——就像蜉蝣一般,只是站在原地。 此番回到九州说是连山的一厢情愿也好,又或是神明的指引也罢,这如蜉蝣一般暗淡无光的时间终是回不去了。如若真是神明的安排,那便叫他完成多年来心中的夙愿,才不负人生在世,才不枉白活了这一遭。 终于,可以远远地望到了九州的地平线,一行人都站在甲板上远眺着。 返航之行似乎快上了许多,有了那指向的磁鱼,自是不必在海上兜兜转转浪费了时间,以致不足半月便回到了九州。船行至近海之时,空如风发现此处并非若水河口,于是依照磁鱼指向,应调整航向再度沿着海岸向北而上,终是在半日之后到达了若水河口附近。 待到停船靠岸时,月亮已经悄悄地挂在了夜空之中。 众人纷纷下船,在岸边话别一番。 空如风说道:“此番旅程,多谢连山兄等人多番照应,我师兄妹三人感激不尽。能与诸位结识亦是神明安排的缘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望今后皆诸事顺遂,我会为诸位诚挚祈祷。”说罢,将装有磁鱼的小盒递还给了相柳。 相柳接过小盒,正要开口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他示意众人先不要声张。 只是这夜半时分,谁会鬼鬼祟祟地靠近他们,莫非是他们...?相柳立刻警惕起来,左手已然伸向腰间抽出了利刃,秉着呼吸,单脚踏地而起,迎着那脚步声传来之处飞身而上! 片刻之间,相柳那左手紧握的短剑已然横在了一人的后颈之上。其速度之快,叫空如风不断惊叹。连山自不会在原地等待,率先跑了过去,其他人也随后跟上。 那人身披黑色的斗篷站于原地不动,呼吸也有些急促,却是默不作声。 相柳从背后将那人的斗篷一把掀开,才赫然发现,此人正是腾渀氏的大巫空应囚。 腾渀氏的三位巫者更是一惊!空有灵躲在了师姐空幽昙的身后不敢做声。 相柳收了短剑,冷言对着空应囚问道:“大巫怎会出现在此处?” 空应囚喘口气显得很是疲累,脸上满布焦急之色,只对着自己的徒弟问道:“如风,幽昙,青乌之神是否已然平安归返至扶桑之岛?” 空幽昙回答道:“大巫,青乌之神已然归返,我和如风师兄完成了您的嘱托。”空应囚这才长舒一口气点点头,似乎安心了下来。这时,站着空幽昙身后的空有灵悄悄地走了出来,小声地道:“爷爷...” “你...你这孩子怎么也在此处?”空应囚又惊又气,怪不得许久不见她出现,任谁能猜到她是跟随着空如风与空幽昙一同出海去了,想来也怪自己,每日忧心于青乌之事,竟是完全没注意到这顽皮的孙女早已不在庙宇之中。 空应囚随即转念一想,眼下自己已经逃离出腾渀氏,有灵若独自留在族中,怕也是凶多吉少,如此这般也算是神明安排吧。 空有灵却害怕爷爷发怒,拉了拉空幽昙的衣袖,一脸可怜地望着她,盼望着师姐为她说些好话,免去爷爷的责备。 空应囚上前一步,将孙女拉至身前,细细地望着她,不住地叹息着。空应囚慈爱地看着空有灵的小布包有些脏,顺手拍了拍上面污渍。 空幽昙正要开口帮空有灵解释一番,空应囚却先说道:“先不必提有灵之事,如风和幽昙随老朽过来,老朽有要事要告知你师兄妹二人。” 空如风与空幽昙只好点头承应下来。 空应囚向前走了几步,忽是回转身来,看着连山深深地说道:“多谢二位成全了老朽赎罪悔过的心意。余生无论身在何处必将心怀神明,不忘神明之宽宥。” 当然,空应囚是看到了站于连山身旁的白小露,以空应囚之智,又如何猜不到眼前着白衣放人少女便是连山寻找扶桑之岛的原因,那白色的身影多半便是数十年前救了自己性命的白影。 空应囚心生感恩,继续说道:“多谢救命之恩。”说罢,便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若是空应囚前面那番话连山还算听的明白,那最后这句“救命之恩”便必定不是对他说的了。 唯有白小露,看着空应囚离去的背影眼中复杂。之前在扶桑之岛听闻相柳说起过腾渀氏的巫者囚禁小青乌之事,心中本是气愤不已,而空应囚这句“救命之恩”却是让白小露想起了数十年前的一件事,如此想来当初便不该救这腾渀氏的巫者...无奈这一切已成定数,想来也是神明早已安排好的吧。 空应囚走后,留下连山几人站在原地。 连山几人不好深夜留下空有灵一人在此而先行离去,只好陪她一起等待着。相柳在附近拾了些枯枝,生了个火堆,众人围坐下来。 连山随手折了根野草,叼在嘴边,道:“这老头真是古怪,夜半时分竟然出现在此,还说了些莫名其妙之言。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相柳闻言道:“想必应是要紧之事,不过当下我们还是应尽快启程,不宜多做耽搁。” 白小露也点点头,她心中本也不愿理会腾渀氏一族的事情。 蜉蝣还是坐在火堆边上一言不发,只有空有灵总向空应囚三人离去的方向不时地张望着。 行至一片安静的树林边,空应囚才停下了脚步。空如风与空幽昙二人都在疑惑着大巫为何出现在此处,却也无人开口询问原因。空应囚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他们二人,面色凝重,出逃离开若水城之后,他日夜心慌意乱,就连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 此番终是等到他们的归来,一时也不知如何将近来族中发生的一切说清,反复思虑再三,空应囚才开口道:“老朽感念你们不辞劳苦将青乌之神送归于扶桑之岛,但却不曾想到只因老朽一念已经害苦了你二人了…” 空如风不解道:“大巫,您这是在说什么,我和幽昙师妹都不明白您的意思。” 空应囚一脸悲苦,黯然地说道:“老朽已是腾渀氏一族的‘叛徒’了!” 空幽昙完全不敢相信方才大巫空应囚之言,颤抖地问道:“大巫,您说‘叛徒’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青乌之神的事吗?” 空应囚点点头,叹息着将族中发生之事说与他们二人,二人闻后亦是久久无法平静。 半晌之后,空幽昙才率先开口说道:“大巫,将青乌之神送归是减轻我族罪孽之举,幽昙愿与您一起承担一切。” 空应囚欣慰地点点头,却拒绝道:“此番后果本应由老朽一人承担,你不必过多为老朽担忧。只是你与如风皆为我族年轻巫者一辈中之佼佼者,繁兴腾渀氏的重任还是要落在你们的肩上。你们实不必与老朽一般负罪逃离,还是尽快返回庙宇,若他人问起只道是外出采药耽搁了时间便可。”即便是在这般逃亡的时刻,空应囚依旧不忘繁兴腾渀氏一族的职责。 “大巫,您一直教导我们要虔心侍奉神明,族中这般为难于您,实在失之偏颇。”空如风表达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空应囚闻后却摇了摇头,对空如风道:“如风,你既然记得老朽的教诲,就不应如此去想。不管他人如何看待于我,可你毕竟是我腾渀氏的巫者,凡事要以我族之根本为念。老朽此生大抵永远回不了腾渀氏了,但你二人理应回去,毕竟腾渀氏一族的未来还在你们年轻一代的肩上,万不可任性为之。” 空幽昙听着不住流泪道:“大巫,幽昙自小在庙宇长大,不但得您悉心照料教导,还有您的慈祥关爱。您如今年岁已老,若独自离去,实在凄苦。幽昙不愿回去,愿侍奉膝前。”空如风亦道:“我与幽昙师妹愿一直侍奉您。” “老朽心中感念你们的心意,诚如老朽方才所言,你们还年轻,亦是我腾渀氏一族未来之希望。老朽在这里等待多日,也只是为了见上你们最后一面。一来是与你们告别,二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们,回到族内以后,若是东窗事发,尽可把一切罪责推拖在老朽身上,族中自会有人护你二人周全。”空应囚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虽有万分感动,决心亦不会改变。 随之空应囚继续说道:“你们带着有灵一齐回去吧,之后就由你们看护好她。老朽这便离去了。”说罢,空应囚重新披上那黑色的斗篷,亦不再回头,闪身而行,霎时间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大巫...”空幽昙对着大巫空应囚离去的方向失声叫道。 能平安返回东极九州本是高兴之事,奈何一下船便出了这样突然的情况,饶是空如风与空幽昙再是冷静,此刻也已经近乎无法接受了。 大巫空应囚留下这样一番话便匆匆离去,空如风料定族中关于大巫私放青乌之神一事必定已出了大乱,大巫对于他来说如师如父,无论如何也必定要先追上大巫再计较其他。 空如风与空幽昙互望一眼,空如风焦急地对空幽昙说道:“幽昙师妹,我实不愿大巫就这样痛苦地离开,我愿...一直追随他身边!” 不等空幽昙反应片刻,便向着空应囚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空幽昙的预计,此刻她亦无法再思虑下去,也向着空应囚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蛇形发饰 若水岸边,连山一行人还坐在火堆旁,百无聊赖地等着。 空有灵一副焦急不安的模样,不住地往火堆中丢着小石子,火苗乱窜着,她似乎走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到。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白小露也与空有灵相熟了一些,看出她心中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道:“有灵姑娘,你还好吗?” 空有灵这才回过了神,望着白小露说道:“小露姑娘,爷爷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还不待白小露开口,连山便抢着说道:“能有什么不好的事?你这‘小乌鸦’就别乱猜了...” “有灵姑娘,别理他。”白小露瞪了一眼连山,继续对空有灵说道:“别想太多了,也许是有其他的事情吧,兴许一会儿便回来了。你别着急,先休息一会儿吧。”说罢,轻轻拉着空有灵的手,也不知怎的,空有灵突然觉得心安下来,靠在身后的树上,慢慢地睡着了。 白小露望着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慢慢抽开了自己的手。 众人这般一等便是一夜过去了,直到第二日清晨。 只有空幽昙一个人踉跄地走了回来,她面色苍白,满眼尽是疲惫之色,衣衫上沾着些大片殷红的血迹,就快走到众人跟前之时,竟是脚下一软,昏了过去。 “幽昙师姐!”空有灵冲上前去抱住了她,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师姐,快醒醒呀,你怎么一身是血?爷爷呢?如风师兄呢?有灵好害怕...” 白小露蹲下来,细细看了一看空幽昙,然后回头说道:“相柳,快把幽昙姑娘抱到船上去,她受了重伤。” 相柳点点头,弯下身将空幽昙抱起,随即快步走到船边,飞身跃上甲板,将空幽昙抱进了后舱,安放在榻上。其他人也接连返回了船上。 空有灵哭着冲进后舱,细细检查了空幽昙的伤势,她本也是位巫者,自然一查之下便很快发现,空幽昙不但已然力竭,最严重的是左手臂被利刃所伤,伤口几乎深可见骨。 空有灵抹了抹眼泪,此刻已然不是她再撒娇或任性的时候了,她唯有坚强起来,说道:“我去为师姐寻找些草药,师姐就拜托你们照看一下。” 白小露急忙拉住她道:“你一个小姑娘去哪里找?眼下不知周围有什么危险。相柳,你陪她一同去吧。”说罢便看着相柳。 相柳点点头,在连山耳边叮嘱道:“事有蹊跷,你和小露不可大意。若有危险,立刻返回钟山,不必等我。”连山正色点点头,此时不是玩笑之时。 随后,相柳带着空有灵飞身下船,快速的离去了。 连山站在船上暗忖着,正如相柳说的一般,从昨夜空应囚那老头出现开始,事情的确变得蹊跷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还是要等空幽昙醒来才能知晓了,只是她身受重伤,失血不少,怕一时间难以醒来。 连山四下看看,却发现蜉蝣不在船上。再向岸边望去,蜉蝣居然还躺在那早已熄灭的火堆旁睡着觉。连山下船走到他旁边,用力把蜉蝣摇醒,说道:“你确实太有趣了,出了这般危险的事,你还能在这安心睡觉。” 哪知蜉蝣却突然坐了起来,连山也是吓了一跳。蜉蝣一动不动地盯着连山,半晌突然才问道:“连山,你为什么从不问我的过去?” “因为我已经把你当作朋友了!如果你想说的时候我也会听你说的!”连山笃定地回答道,“不过呢,眼下你继续睡在这里才是真的危险。快跟我上船去!”言落就拉着蜉蝣起来。 蜉蝣跟在他身后,望着连山的背影,暗淡地眼神中似乎也有了一抹神采。 “连山啊,或许你不该带我回到九州来。”蜉蝣眼神一沉,心中暗暗地说着。 众人轮流照看着空幽昙。相柳随空有灵寻了草药会来之后便又单独而出。只因事情发生得太过古怪,他不得不去查探一番。 直到两日过后,空幽昙醒了过来。她望着周围的一切,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船上,而窗檐下,连山靠在那里睡着了,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 那样的一瞬间,空幽昙心中仿佛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她想张口说些什么,但干渴的喉咙让她只能低哑地轻唤着连山。连山似乎是睡得很轻,听到了声音便立刻醒了过来,向她走去。 逆着光,空幽昙恍惚中看到连山似乎从光芒中走来,她的心中忽而刺痛了。 “幽昙姑娘,你若再不醒来,小乌鸦的眼泪怕是快把船都淹没了。”连山见她终于苏醒过来,笑着说道,“快喝点水吧。”说罢将一杯水递到了空幽昙面前。 空幽昙正欲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左手臂更是疼痛锥心,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哑着说道:“我...抬不起手...” 连山走到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将她扶起来,然后把水杯递到了她的嘴边,“瞧我这脑子真笨,都忘了你受了伤。”连山挠了挠头说道。 空幽昙莞尔一笑,也并不介意。 等空幽昙喝完了水,连山才又扶着她躺下,并对她说道:“你既是已醒了,我这就去叫小乌鸦过来吧。”说罢便出了后舱,并叫来了其他人。 空有灵第一个冲进了空幽昙休息的那件后舱,坐在榻边轻轻地拉起了空幽昙的手,焦急地说道:“幽昙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爷爷呢?如风师兄呢?” 空幽昙闭上了眼,泪水顺着她的脸庞轻轻滑落,她咬紧了嘴唇,肩膀也不住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空幽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说道:“有灵师妹,我...对不起你...大巫和如风师兄,他们...他们…大巫被抓走了...如风师兄他死了…” 空有灵听罢竟是呆住了,完全不敢相信空幽昙的一番言语,转而又继续大哭着说道:“幽昙师姐,你说爷爷和如风师兄...我不信!他们明明前两日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了…” 其余在场的人闻后,皆是暗暗吃惊,从那夜归来遇上了空应囚到第二日清晨空幽昙受伤返来,前后也不过四五个时辰,怎会发生了这般离奇诡异之事。 到底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连山只盼着相柳可以查到些蛛丝马迹,能解开个中疑惑。 蜉蝣只是站在后舱外听着,并没有进来,心中暗笑着,这九州四极果然没有一处清宁之地。 空幽昙看着小师妹哭得像个泪人儿,心中亦是一片酸楚,勉强挣扎着坐了起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哽咽着对大家道出了那夜离去之后发生的事。 那夜,大巫空应囚突然出现后,带着她二人行至一片树林之中,对她和空如风说出了族中近来发生之事。两人皆是非常惊讶。而空应囚交代一番之后便转身离去,两人亦决定追随空应囚,便追了上去。 哪曾想,一时间因夜黑林高,两人竟在树林中迷了方向,失了空应囚的气息。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了细微的打斗之声。两人心中一紧,唯恐是族中搜查的侍卫发现了空应囚并与之打斗起来,便急忙跟着声响一路直追去。接近之时,才发现已然跑出了树林,四下望去,才发现不远处的山腰之际,正是那声响传来之处。 而大巫空应囚正在被四个白巾蒙面之人围困于其中,那四人皆头戴蛇形发饰,眼神似冰寒一般。空应囚毕竟是一族大巫,巫力高深,更是族中堪称“武巫”之人。 可那四人皆手持利刃,半分退路都不曾留出。 空应囚的处境十分堪忧,正欲从一角杀出。那四人中的一人正与空应囚交战着。 再观那与空应囚正交手的蒙面之人,不但剑术奇高招式异常凌厉,周身透着一股诡异的杀气。且那人手中利刃之上竟然缠绕着一道暗紫色的光芒,亦全然不似九州各氏族的巫法,与那剑柄上的蛇纹雕刻交映更显冷酷无情。 空幽昙见了那蒙面之人的剑招,似乎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情况紧急,她也没有时间再多做细想。 半山腰上,空应囚纵是身法矫健,但赤手空拳应对毕竟居于下风,已现颓然之势。于是他口中默念巫咒,竟是以巫法之力凝出一把蓝色利刃握在手中,与那蒙面之人继续相持着。 空如风与空幽昙见大巫此般情形,无法在于原地观望等待,两人立刻飞身上前,欲与空应囚共同退敌,待两人冲上前去之时,也已凝出蓝色巫刃紧紧地握在手中。 空应囚见此,却在接挡攻势之际大骂二人糊涂,根本不该追上来。 可不待空应囚继续说下去,那蒙面人突然攻势亦更为诡异,将手中利刃一分二,那利刃本就剑身微曲,此刻看来更像是毒蛇的獠牙一般。那人舞着那暗紫色利刃凭空之间生出了几道残影,残影变幻莫测,一时间无法分辨起真身之所在。而那紫芒仅是划过空气掠过身体,竟似割肉断骨一般疼痛。 那蒙面之人并未就此停止,以一敌三竟是连呼吸都不曾乱了分毫。 很快空应囚三人皆浑身是伤。 空应囚与空如风尽力护着空幽昙,她的伤势算是轻一些,而左臂仍是伤深见骨。而空如风为了护着师妹空幽昙更是受了重伤,周身伤口流血不止。 而就在此时,那蒙面之人终有其一开口冷冷道:“废物。浪费了这年轻的武巫。”其他三个蒙面之人亦是低头不语。 空应囚三人拼尽一身巫力,便是不出半刻之时,三人很快也便无力再战,先后倒地不起。 此时其他三个蒙面之人走上前,将空应囚拖起打晕,又在他的周身的伤口上抹了些止血之药,然后便将他捆绑起来,随即带着空应囚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留下了受伤倒地的空如风和空幽昙,两人趴在地上,只能望着那四人绑了大巫离去的方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昆仑神使 空幽昙倒地后满心尽是不甘与不解,终究是伤势太重,竟是连站起来的气力也没了。 空幽昙问着空如风,到底是什么人要抓大巫,难道真的是腾渀氏的侍卫吗。而空幽昙转念一想,在腾渀氏一族中却从来没有见过能使出这般凌厉剑术和诡异巫法的人。空如风倒地后变没了声音,空幽昙急忙挣扎而起,奈何力不从心,踉跄地走到空如风的身边,欲将空如风扶起。 空如风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挣扎着才刚刚站起来,便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又直直地倒了下去,再没了半分气息。 此时的空幽昙已然崩溃而大哭,心中又极怕那四个蒙面之人再度返回。回想起大巫在树林间的一番交代,心中黯然着腾渀氏领地怕是也容不下她了,可怜的小师妹却还在等待着她,即便是大巫下落不明,她也必须得回到小师妹身边照顾好她。 无奈之下,空幽昙只好撑着一口气,蹒跚着走回若水河口众人所在之处。当她再醒来后,便已身在船上了。 空幽昙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昨夜发生之事,却是已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无力地躺在了榻上,她哭着对空有灵说道:“有灵师妹,请...请你原谅我没能救得了大巫...” 连山听完之后已是有了计较,也不多言其他,只是看了看白小露道:“还是等相柳回来再细细商议,我觉得此事必不简单。” 白小露点点头,转过身对空幽昙说道:“幽昙姑娘,眼下你还是应先修养好身体,其他事可以慢慢解决。” 空幽昙也轻轻地点头,眼下便是想逞强一番亦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她对那四个蒙面之人仍旧是心有余悸。空有灵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替她盖好被子,默默地说道:“师姐,我陪着你吧。” 连山和白小露看空幽昙又睡下了,便走出了后舱。 “我现在觉得,跟你一起旅行似乎也不错…”蜉蝣站在船尾笑着对连山说道,“当真是不回到这九州便不知九州之惊奇...”言落又拿起他的葫芦递到了嘴边,仰着头倒了几下,只是那葫芦却再流不出什么“东极仙露”了。 连山看后觉得好笑,转瞬间轻咳一声道:“虽然你的‘东极仙露’没了,不过我却知道一处真正好喝的泉眼,若有机会,我们便一起去吧,保准比你的‘仙露’好喝。” 白小露好奇地问道:“什么泉眼那么好?” 连山得意地说道:“我和相柳在寻你之时,曾路过南极之地,在那里听闻当地的人说过,九黎部族所在之处,有个唤作‘饮不归’的泉眼,那泉眼中的泉水醇香似酒,又甘甜似蜜。只不过,那里现在正是帝鸿氏和尊卢氏行兵纷争之地,所以就不方便去了。” 白小露听罢不住地感慨道:“居然连我也没听闻过,那还真是值得一去。” 刚才后舱里空幽昙的一番话,白小露虽是未再提起,但心中依旧一片黯然,果然这九州四极虽大,终是无法躲避一世,他们就如同阴影一般无处不在。 蜉蝣转过身去,看着若水翻腾着奔入东极之海,眼中的光亮又暗淡了下去。连山见他又不说话了,只是那般呆呆地望着遥远的海面,猜他多半是有无法释怀的往事,便也不再打扰他,拉着白小露走开了。 傍晚时分,相柳行色匆匆地回来了。上船后,他立刻将连山拉进了前舱,然后关上了舱门。 “连山,我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恐怕,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相柳正色道。 “什么事情那么严重?”连山也有些紧张起来,毕竟相柳从不说戏言。 “我在周围查探之时,发现了‘他们’出现过的踪迹。”相柳回答道。 连山思忖片刻,把空幽昙受伤前后一事告知了相柳,相柳点点头道:“那便应该不会错了,按空幽昙所说,应该是‘他们’袭击了空应囚三人,只是其中却有一处怪异之处。我虽是在那山腰处的打斗痕迹中判断出是‘他们’所为,却不知‘他们’为何要抓走空应囚。” 连山叹口气,也是无法明白相柳提出的这点怪异之处,东极若水距离那不周神殿数万里之遥,‘他们’出没于此到底又是因何缘由。 “你们说的‘他们’可是指‘昆仑神使’吗?”角落地黑暗处,蜉蝣靠在那里望着连山和相柳,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相柳暗暗心惊,立刻便警觉到,自己同连山进入前舱那么久,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蜉蝣的气息,平日里他总是沉默地躺在角落,让人时常忽略他的存在,难道此时果真是自己一时大意了吗?只是相柳素来谨慎,心中既是存疑便不会轻易的糊弄过去。 连山走到蜉蝣旁边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你还知道的真是不少呢。真是有趣!” 蜉蝣淡淡地回答道:“略有所闻罢了…” 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更是让相柳紧张起来,立刻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怎会知道‘昆仑神使’之事?”说话间已将左手摸向腰间的利刃。蜉蝣却依旧视而不见,仍是慵懒地靠在那里。 连山见前舱内的气氛太过紧张,立即出言道:“好了好了,怎么又转回这个问题了。我们还是接着说刚才的事吧。咦...刚才说道哪了?” 相柳瞪了一眼连山说道:“连山,你不必帮着他糊弄我,今天必须说个明白!” 蜉蝣闻言却突然站了起来,对相柳解释道:“请不要误会,相柳兄。在下只是把连山视作朋友,才会好意出言相帮。也正如我之前所说,在下从无害人之心。”蜉蝣少有的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神色更是一脸坚定地看着相柳,毫无半分的心虚。 相柳不愿再计较先前的诸多问题,继而冷声再问道:“那你便说说你是如何知晓‘昆仑神使’之事?此事在九州四极应是极少有人能知晓的秘密。” 蜉蝣也不隐瞒,回答道:“孩提之时,我曾见过一次。当时,那人虽并未自称‘昆仑神使’,却是头戴着古怪的蛇形发饰。我也只是听到旁人那般称呼罢了。你未归来之时,空幽昙姑娘讲述起她日前的经历,我才回想起了此事。” “你知晓的事情真是不少,既然你要我信任于你,那你便该道明身份。你既称连山为友,那对于朋友不该此般隐瞒。”相柳再次说道。 蜉蝣点点头,似乎也赞同了相柳的话,抬手将前舱唯一的窗关上。 黑暗之中,蜉蝣的双瞳竟然变成了一蓝一红。相柳与连山皆是惊讶不已,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随即蜉蝣又推开了窗,他的双瞳也恢复如常人一般。 蜉蝣说道:“我自出生便是这般,可以看到旁人不可见的东西。所以十岁那年便被遗弃到了东极之海的荒岛之上。”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趣之人,就连你的眼睛都这般有趣。”连山讶异之余还不忘得意一番,“快跟我说说,你能看到什么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蜉蝣笑了笑,说道:“嗯...我可以看到你身上没有常人都有的一样东西…” 相柳轻咳一声打断了蜉蝣,说道:“不必再提无关之事。还是说回眼下之事。”连山满脸的期待也只能作罢。 “那就当真是奇怪了。他们现身于九州四极难道还有其他的目的吗...”连山也是更加想不明白,一边说着还一边不断打量着蜉蝣的眼睛。 “所以眼下必须尽快离开再做打算。‘昆仑神使’到底有何其他目的,还可之后再细细调查。”相柳严肃道。难得的是,这次蜉蝣也是相同的意见,这倒是让相柳有些意外。 忽然连山大叫道:“怪不得你那日能看穿我的招式!原来并非我的招式有破绽!” 相柳自是看惯了连山这般模样,蜉蝣却是轻笑道:“没想到你还在介怀那件事...” …… 入夜时分,空幽昙再次醒来了,空有灵替她换好了药。她半坐靠倚在榻边,看上去脸色已经稍好了一些。 这时,相柳叩响了后舱的门,空有灵闻声拉开了舱门,相柳站在门外开门见山地说道:“幽昙姑娘,可否单独与你谈一谈?”空有灵听罢识趣地离开了。相柳走进后舱关了门,坐在空幽昙对面的地榻之上,一时间又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空幽昙先道:“相柳大哥,你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吧。” 相柳听她这般说了,倒也就不再犹豫,说道:“幽昙姑娘,傍晚时分我已经查探返来。连山将你受伤前之事告诉了我。我想告诉你的是...抓走大巫的人,其实是非常危险之人。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送你与你的师妹尽快回到你们氏族的领地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和如风师兄一同将青乌之神送回了扶桑之岛,此事于我族而言,我和大巫皆是一样,已经是腾渀氏一族的‘叛徒’了。即便回去了,依照族规也会被刑天…”空幽昙说到最后,声音亦越来越轻。 相柳听了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幽昙姑娘,眼下你先别做他想,修养身体为先。待伤势好转再做打算吧。”相柳思量再三只好这样说道,言闭慢慢地走出了后舱。 相柳此刻也是有些为难了,与腾渀氏的巫者同行已有月余,眼下腾渀氏的巫者受伤又因青乌之事无法返回其原本氏族,也不好现行离开弃空幽昙与空有灵于不顾,可一想到眼下紧急的状况... “哎...”相柳也只能叹息一声。不管如何,尽快离开此地才是上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 黑色骨刺 第二日清晨,相柳便再次向连山提起尽快离开之事,毕竟继续留在此处很可能会招至更大的危险。 连山所想虽是回到钟山,但眼下情况还是应该先照顾好受伤的空幽昙后再做计较。相柳顾忌眼下的危险,其实经昨夜一事后心中是不愿将空幽昙与空有灵拉扯进更大的麻烦之中。白小露也同样反对弃下受伤之人不管,尤其受伤的还是位年轻的姑娘。 几人商量许久都觉得此时直接返回钟山并不是最佳选择,最后还是蜉蝣提出了一个暂时的办法。 由此处行船顺若水而上,三日左右后便可再进入另一条分支之河——翠溪河,那里正是东极之地与南极之地分界之河,再顺流而上便是地处东南之地的一个小氏族——无怀氏的领地。那无怀氏一族向来不喜争斗,虽是个小氏族,却是极为和善友好的,对外氏族之人亦不排斥,可先去那里躲避一番,再计较前路。 连山几人都赞同了蜉蝣的建议,虽然空幽昙与空有灵可能真的无法再返回腾渀氏,但若是可以隐了身份留在无怀氏生活下去也是不错的办法。 于是众人再度起航,只是这次航行的掌舵之人变成了相柳。 连山忽而觉得有些感伤,明明前几日船上还有空如风在,他为人耿直良善,更是有担当之人...可是转瞬之间便说没就没了,人生的旅途到底还是过客不断,聚散无常。 空幽昙的伤势虽然较重,但众人皆是细心照顾着她,快到无怀氏领地的时候,她手臂上的伤虽然未好,但身上其他的伤势已然渐好起来,面色也不似之前那般苍白,亦偶尔起身到甲板上走走,加之她本身就是巫者,身体自然比常人要好的快些。 观那翠溪河两岸之景,全然是不同于东极若水的,河水平缓无礁,两岸山岭起伏,放眼望去一派翠绿,河岸边生长着成片的柳林,每当清风拂过,那柳枝亦随风而轻摆,却是另一种轻松自在的情景。 白小露拉着连山说道:“回到钟山以后,我也要种些这般的柳树。”连山听了便笑着摸摸她的青丝,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终于到达了蜉蝣所言之处,只是这里已然完全不是他所说的那般景象。 那本是泊船的码头早已破败不堪,到处满布淤泥乱石,往日间卸货上货的木道早已腐朽,木板也是残破不全,更是不曾瞧见半个无怀氏的族人。 众人满脸疑惑地看着蜉蝣,而蜉蝣也只能耸耸肩,一脸的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在东极之海的孤岛上十多年了,怎会知道如今这里是这般模样,从前所知不过也是从典籍上看到的罢了。” 众人的惊讶不是没有道理的,眼前此处的村落早已是废弃的模样,房屋倒塌损毁非常严重,那无怀氏的村落之中处处皆是荒草丛生,就连道路也几乎被完全的遮盖了,可细想下来,这无怀氏一族的领地地处水运便利之处,又怎会破败至此境地,莫非是遭了什么天灾不成? 毕竟留在船上苦想也是无益,相柳将船停好,拉着蜉蝣一同飞身下船,打算找人细细打听一番。 相柳与蜉蝣在废弃的村落中寻了一周,却是偶尔可见有三两佝偻着脊背的老迈之人,那些老者或在荒地中拾些柴火,又或坐在废弃的房屋废墟旁,眼神茫然无光。 相柳瞧着眼前荒废的模样,亦非近日之事,除了老迈之人,竟全无青年男女,更不用说年幼的孩儿了。如此这般情形是四极之地极为罕见的,无怀氏领地依山傍河,虽非富饶之地,也可算得水草丰美,若按照蜉蝣之前所言,此地必是发生了旁人无法猜想之祸事。 相柳对蜉蝣道:“依你所言这无怀氏部族应是安居乐业之地,可眼下看来已近末道之数,不过如此荒僻之地,却也是个暂时蔽身的好去处。”说罢,指着不远处一个如同废墟的小房,那里四下无人,正是可做暂时落脚之地。当即返回停船之处,唤上众人一同前往。 连山跳下船来,打量着四周,对白小露说道:“此处一看便觉得无趣。” 白小露笑他:“九州四极也并非每一处都有趣,你就该老实一些。” 连山不以为意,随手折跟野草叼在嘴边。 空幽昙与空有灵走在了最后。空有灵自小便生活在若水,所去过的最远之处也不过就是随同师兄师姐们在部族领地周围的山中寻些药草,这些天来经历了连番的变故,已然是六神无主,总躲在空幽昙的身后,空幽昙轻声对他说道:“有灵师妹,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伤势已然见好,虽然当日未能护住大巫,但今后必定会好好保护你。” 空有灵看看四周,轻声附耳道:“幽昙师姐,我虽心中害怕,但自从到了这里,便总觉得仿佛哪里不对似的…就好像有双眼睛一直在背后看着我们一般...” 空幽昙惊诧了一瞬,转而便微微笑道:“有灵师妹,你是太过紧张了。” 只是说话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她们身后的荒草丛生的一堆废墟之中,确实有个黑影在暗处悄悄地看着她们。 众人进入了相柳所指的那处废墟。 那废墟看似应是无怀氏一个普通人家的住处,屋内还算是比较宽敞,墙边倒着一个简单的茶桌与三张断了脚的长凳,后室有若干小间似是卧房和储室,当中有个小间中放着一方破旧的神台,四处铺满了灰尘结着厚厚的蛛网,就连屋顶也只剩了些木梁,遮风避雨都是极难的,最后可以勉强暂住的也就是三处小间。 众人合计一番,依旧决定暂住下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此处如此荒败也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众人简易的铺了个草榻,安顿了空幽昙继续静养伤势。空幽昙躺下之后不一会儿便睡着了,空有灵在一旁照料打扫一番。 其余几人来到另一间围坐下来,计划着下一步的去向。毕竟就算是空幽昙伤势好了也不可能将她与空有灵安置在此,相柳亦将那夜空幽昙所说告知了众人。 连山听罢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那既是如此,便将她们一齐带回钟山去吧。” 相柳摇摇头说道:“她们虽然可怜,但若将他们带回钟山对她们而言或许是更大的危险。” 每每提及“危险”一事,白小露总是低头不语。 这时蜉蝣问道:“恕我多言,钟山远在北极之地,荒无人烟,寻常人根本不会前去,就连北极之地的五大氏族都向往九州另三极土地富饶之处,你们却急于前往那里。难道是在躲避什么人而选择隐居避世吗?” 此言一出,却是让相柳心中暗暗惊诧,蜉蝣这个人,当真是有些聪明之处的,若与此人为友那自然是快意之事,只是相柳总是无法相信有所隐瞒之人,自然不会道出实情,此番话已讲至此,便索性就说开了。 相柳直言道:“蜉蝣兄,不管连山如何看待于你,我始终无法全然信任有所隐瞒之人,前几日你曾说要以‘朋友’之义帮助连山,那今日便言明你究竟是何人吧!眼下大家已是同路而行,我们也并不想将你卷入更大的是非之中。” 蜉蝣苦笑了一下,大概早已看出相柳对他一直是有所顾忌的,随即说道:“相柳兄的确乃是谨慎之人,不过说到隐瞒,相柳兄也并未对在下说过实话。不过相柳兄放心,我并不会过问太多。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想帮‘朋友’而已。” 相柳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只是蒙着面巾没人看到罢了。 连山在一旁乐道:“相柳,我不必看,都知道你脸色有多难看…蜉蝣,你当真有趣极了…” 相柳虽是有些亏理,却不愿再做了亏理之人,他摘下了一只手套,然后握拳将手放在了蜉蝣面前。 相柳虽是手生五指,却与常人并不完全相同,手背与手指关节之间握拳时竟生出了两根小指般长短的黑色骨刺,看上去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锋利,而当手掌张开之时,那獠牙般的黑色骨刺便缩回到手背的皮肤之下。 此举倒是叫连山有些意外了,相柳素来都是非常谨慎小心之人,今日这般,那便是故意试探蜉蝣了,若是蜉蝣不说出一番实话,那相柳多半会让他血溅当场了。 连山一时间忽是苦恼了起来。白小露倒是一派淡然,只是静静地瞧着蜉蝣,看他会如何应对。 只是蜉蝣的举动也确实有些叫人意外了,他面色有些紧绷,却立即按下相柳的手,正色道:“相柳兄。你快带上手套吧,当心被别人瞧见了。”多年之前,当他还是个孩童之时,蜉蝣曾见过那样的手——‘昆仑神使’的手便是那般,那一幕非但惊吓了时值年幼的他,更是叫他永远记住了那黑色的骨刺。 相柳边带上手套边对蜉蝣说道:“你似乎并未过多惊讶,倒是叫我有些意外。” 连山在白小露耳边说道:“怎么样?我就说他是个有趣的人吧。寻常人若是见了早都吓晕过去了吧...” 白小露瞪了一眼连山,也不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飞来的稀泥丸 蜉蝣思量不过片刻,轻咳一声道:“相柳兄确实豪情坦诚,在下也就道出相柳兄顾虑之事。我因天生双眼奇异,自幼便被氏族中人视作异类,受尽欺凌,就连...就连母亲也因生下我这般‘异类’的罪行,而被氏族中人火祭神明谢罪。又在我不到十岁那年,氏族中长老商议之后,决定将我祭海以平天灾,并革除了姓氏名字,只是出海后遇到了诸番风浪,行刑的侍卫接连死去。奈何神明庇佑,天不绝我。我一人随浪漂流了不知多久,最终是漂到了一个孤岛之上。自此,我便在那孤岛以拾野果捡贝壳为生,直到那日遇到了连山和你……连山问起我姓名之时,我只好临时为自己取了个名字‘蜉蝣’。” 言语之间,蜉蝣有些悲戚之情,但他很快便正色道:“即便只是小小‘蜉蝣’,亦会真心相助于朋友。” 相柳听罢后即刻便想通了蜉蝣之所以不愿说出过往之事,只是因为太过悲伤难以启齿,此刻双方互相交的底,便不好再度追问下去,只好转而说道:“蜉蝣兄不愿谈及过往,倒是我太过咄咄相逼了。”其实说到隐瞒,相柳又何尝不是隐瞒了蜉蝣更多呢。 蜉蝣摆了摆手道:“不妨事。只是相柳兄今日能听我一言便放下对我的顾虑,却也让我心生敬佩。蜉蝣自此亦会将你视为心中挚友。” 连山倒是乐于见此,毕竟从刚才相柳摘下手套起,他总觉得一言不合之下,相柳会随时出剑杀了蜉蝣,此刻两人能结为好友,确实十分难得,今后的旅程便更加有趣了。 蜉蝣不愿连山几人再纠结于他曾经悲伤的过往,此刻的处境才是更加紧要之事,遂再次启口道:“眼下还是先说回方才之事。你们躲避之人难道也是‘昆仑神使’么。” 连山点点头,说道:“是啊。他们已经追杀我们很久了,所以我们便躲到了北极之地的钟山。” “如此说来,被‘昆仑神使’追杀躲到钟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换作是寻常人,怕是连‘昆仑神使’是什么都从未耳闻,就连我孩童之时所见所闻,也不过是躲在暗处悄悄地看上了一眼,只记得那‘昆仑神使’也是头戴蛇形发饰,宣称他来自于昆仑不周。不过时间过得确实太久了,其他之事我亦想不起了...”蜉蝣回忆着,除了那双手指间的黑色骨刺,也忆不起其他了。 相柳接着说道:“你记得并没有错,‘昆仑神使’的确来自昆仑,自太古时代,他们便存在了,他们拥有近乎无尽的生命,永久不会衰老的容颜,以及神明赋予的神之力...” 相柳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房外的荒草中似乎有细微的声音,此时谈论之事事关重大,哪能出得半点差错。相柳立即眨眼示意连山假意谈论其他,若是突然间寂静无声,怕是惊了那荒草中的“声音”。 连山立即会意,对着白小露一阵猛夸自己的剑术。相柳隐了声息,左手缓缓靠近腰间,握紧利刃轻声抽出,慢慢靠近传来声响的那片草丛。 相柳慢慢移动到墙边窗下,瞬时间闪身而出,单足蹬地而起,手中利刃直逼荒草中传出声音之处!刀刃霎时便抵在一人的颈边,眼看便是要见了血! 那人慌乱大喊道:“壮士饶命啊!” 相柳这才看清这人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那老头举起双手颤颤巍巍,嘴上确是大喊不休。连山几人此时翻窗而出,走到了相柳的身边,看那老头大叫不止,连山便问他:“老头,你偷听我们说话还这般大叫?” 那老头也不回答,仍继续大喊大叫地求饶。 相柳不知老头到底偷听到了什么,只是为保万一,正欲狠下心来对老头利刃割颈。 说来也巧,那老头背后的荒草中,竟从多个方向飞来了一个个拳头般大小的泥丸,连山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满身是泥。其中还有不少的石块,白小露正欲躲到连山的身后,却不想一个石块向着她的背后飞来。 连山正被一团稀糊糊的泥丸打中了脸,正欲抹去脸上的泥,自然就没有看到白小露的背后,蜉蝣却是眼疾手快,伸手去挡下那石块。虽是挡住了石块没有打到白小露的背后,不过却打在了蜉蝣的手心里,那石块的棱角将手心打破留了些血。 此刻的连山满身是泥,相柳挟了那大喊不休的老头,挡住了不少的泥丸。 随后数十个衣衫褴褛老头从荒草丛中纷纷跑了出来,老头们各个满脸气势汹汹的模样,边跑还继续朝着他们丢泥丸。 只有躲在连山身后的白小露,把连山当作了盾牌,身上倒是干干净净。 数十个老头一哄而上围了住了连山几人,有的手中持着半截干柴火棍,有的手中甚至持着烧菜的木勺,七七八八,场面一时无比混乱。 众老头正欲群起而上,连山抹了抹脸上的稀泥,大喊一声:“停——!” 老头们看着气势汹汹,实则却让人觉得好笑。被相柳利刃挟着的那个老头见人多势众,却也不再求饶,只对着那一众的老头喊道:“他们强占了老汉家的房子,还要杀人灭口,众位快来救救老汉我吧!” 连山等人听罢简直是哭笑不得,这老头信口雌黄倒是张口便来。 这时,其中一个拿着半截柴火棍的老头对着连山他们叫嚷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本就理亏还欲杀人灭口,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算打不过你们,也可以拼了老命不让你们好过!” 其他老头听了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似乎丝毫不甘示弱。 相柳对着前排出头的那个老头说道:“此人鬼鬼祟祟偷听我等讲话,被我发现之后却先信口雌黄,你们若不分是非,休怪我手中利刃亦不讲道理了!” 那手持柴火棍的老头听罢竟是毫不退缩,对着身后的老头们一扬手,一众老头纷纷冲上来,挥着手中的‘武器’对着连山几人便是一阵乱敲乱打。 白小露最是机灵,早已跑到了一边,剩下三人被老头们团团围住结结实实地敲了个痛快。 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哪个老头带头喊了起来:“放人!放人!”其他老头听了也跟着不断起哄,手中敲打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反而敲打的更起劲了。 连山三人为了少挨揍,只能抱着头围蹲在地上。 相柳无奈之下只得松开了挟住偷听的那个老头。那老头动作也快,乱棍敲击之下却跟只猴子似的窜进了那群老头之中。 见连山几人总算是放了人,老头们敲了半天估摸着也是累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那个持着半截柴火棍的老头喘着大气问那偷听的老头,道:“他们刚才说了些啥?” 偷听的老头也不避讳,回答道:“我这耳朵也不好使,就听到他们说了‘昆仑神使’,本想靠近再听听,就被他们发现了。还好你们来得及时,不然我这条老命今日便要交代在这儿了…” 连山三人蹲在老头的包围圈中,正欲站起身来,持着柴火棍的老头又是一棍敲下,怒道:“你们这些人,定是那狗屁‘神使’的走狗!我们无怀氏一族被你们害得只剩下我们这群老迈之人!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你们再夺走的了,无论是何等说辞再欺骗于我们,我们也不会再受骗了!今日你们就算手段再狠,我们即便拼尽性命也不会再容你们继续残害我们无怀氏一族!”说罢便是又欲敲下柴火棍。 那手持半截柴火棍的老头喘着粗气说完了一番激昂之词,其他老头听了也是纷纷眼红,那目光更似看着血仇一般。 相柳不待老头反应过来,起身抬手便握住那跟柴火棍,对着那老头说道:“我不知你所言‘神使’走狗是何意思,我等来此是因为同行的一位姑娘受了伤,才暂时停留此处休整一番,那老头故意偷听我等说话确是事实,你们这般不分是非对我三人乱打一气,还当真有理了不成?” 那老头本虽是比相柳矮了一头不止,不过说话倒也不输气势,立刻反问道:“那你们为何要提起‘昆仑神使’,若非心中有鬼又怎欲杀人灭口?” 连山与蜉蝣也接连站了起来,连山顶着张大花脸揉着头抱怨道:“你们这群老头,下手还真狠,我的头估计都被敲肿了…” 蜉蝣在一旁偷偷笑了一下,虽然自己也是满身狼狈,不过眼下这般僵持不下实在无用,还是得尽快解了围才好。于是,蜉蝣开口对一众老头说道:“我等初来此处确有冒犯之处,众位无怀氏的老者们,请莫见怪。” 那手持柴火棍的老头看了看手持利刃的相柳,又转头见蜉蝣这般客气有礼倒是消了些怒意,态度也稍稍缓和下来,说道:“你这年轻人也算懂些礼仪。那你便说说,你们为何提及‘昆仑神使’?” 蜉蝣拱手回礼道:“众位老者们,实不相瞒,我等同行的姑娘正是被自称是‘昆仑神使’之人所伤,所以我等才逃至此处。方才在那破屋之中,也只是在讨论此事罢了。我等此前并未听说过‘昆仑神使’,所以实在不明众位老者方才所言之意。在下冒昧请教众位老者,那‘昆仑神使’到底是何人?” 持着柴火棍的老头本就对蜉蝣有些另眼相看,再加之他言语之间并无闪烁不定,便又信任他几分,于是再次说道:“你们既然不知那便就不知为好。你们休整好便快快离开此地吧。”言闭看了看相柳,相柳亦松开了柴火棍的另一边。 老头失落地垂下拿着柴火棍的手,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挥了挥手,带着一众老头便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无怀氏惨剧 远处的白小露见人群散开了便跑向他们三人,瞧着他们满身满脸的泥,连山的头也好似被敲肿了一圈,白小露笑成了一朵花儿似的说道:“瞧你们这狼狈的模样,被一群老头敲得不敢站起来...” 连山当即便不服辩解道:“我看他们全是一群老头,不与他们计较罢了,可不是怕了他们...” 相柳收了短剑插回腰侧,无奈地说道:“还是先找处干净的水潭清洗一番再说其他事吧。” 蜉蝣却小声对他们三人说道:“无怀氏领地这般破败模样,怕是与‘昆仑神使’有莫大的关系,清理干净之后,我觉得还是应找那为首的老人谈谈,也好打探更多消息。” 连山揉着头,头也不回地往翠溪河便走去,不忘回头说道:“你们去找那群老头吧,我可不愿再被泥丸木棍打上一回。” 白小露忍不住笑他道:“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相柳你们去清洗吧,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回去看看空幽昙姑娘。” 三人找了处干净的水潭清洗一番,本是清透的水潭转瞬间便浑浊不堪。 连山大笑道:“你们两人是谁那么脏,就跟头一回洗澡似的...” 相柳也取下黑色的面巾清洗了一番,蜉蝣边洗着手臂边对连山说道:“上回你说你生的最俊,怕不是诳语吧...” 连山这才回头看到是因为相柳取了面巾,他倒也不客气,一把抢走相柳的面巾,道:“我自然是生的最俊,不信,不如回去叫小乌鸦评评理。” 相柳被连山抢了面巾,也不生气,少有的打趣道:“那小丫头未必觉得你好看...” 三人玩笑间,蜉蝣随意地看了看远处那座青山,便是这随意的一瞥,却是叫蜉蝣心中翻江倒海了一般,再是无法平息,他不住地用手按住了胸口,那里,一团烈焰正在炙热地燃烧。 连山见他突然愣在了那里,拍拍他的肩,说道:“你虽是没我俊,却不必呆住吧...走吧,回去了。”蜉蝣这才回过神来。三人换好了干净的衣物,向回走去。 蜉蝣却是不住地回头,望着那座山脚下满是柳树的青山,眼中尽是眷恋。 待三人走回那破屋时,哪知看到的竟是白小露正坐在那里与刚才那手持柴火棍的老头正聊得热络,连山三人前后进入破屋,也围坐下来。 那老头见他们回来了,也不似刚才那般言语凶恶,倒是先开口说道:“方才错怪了几位,是我等的不是。这番前来,也是前来道歉的,并无恶意。” 白小露也开口道:“这位老伯确实是个善良好心之人,方才正要告诉我‘昆仑神使’的事,你们也一起听听吧。” 连山倒是有些无奈了,不知她与这老头说了什么,这老头也算和善了不少,反正在白小露看来,大概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人吧,不过,听听这老头说说倒也无妨。 那老者对他们说道:“我是无怀氏族曾经族长的老仆,名叫柳忠。我们无怀氏一族本与世无争,哪曾想一场因‘昆仑神使’引发的灾难,全族几乎是遭了灭话,哀叹一声,坐到那榻边,拉着那人的手,也是默默地流着泪,边哭边说道:“儿啊,你安心睡吧…睡着了就没有疼痛了...” 这一句悲戚的话,在连山三人听来,却如惊雷一般,那榻上的人竟然是柳忠的儿子?!可是... 柳忠抚摸着儿子的脸,一直对他说着安慰的话。周围其他几位老头默诵祈祷着。 最终,柳忠的儿子伸手紧紧地抓了一下柳忠的手臂,然后他的手便重重地垂了下来,失了最后的气息。 更为诡异的一幕同时发生了,柳忠的儿子身体竟渐渐变得恍惚朦胧起来,片刻后他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仿佛是流砂一般,然后便渐渐如一缕烟尘般,消失不见了… 柳忠抓起那张麻布毯紧紧地抱在怀中,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白小露见此心有不忍,轻轻地走到柳忠身边蹲下,拉着他的手说道:“柳老伯,请节哀,保重自己...” 柳忠心中虽然悲戚,却渐渐地平缓了一些,虽然抹去了脸上的泪,但泪水从眼中依旧不断地涌出,他咳了咳,嘶哑着说道:“你们瞧见了吧,这便是‘昆仑神使’所带来的灾难...我儿子...他...他才年满三十...便受尽了折磨…就算是死了…也是灰飞烟灭...罢了…罢了…这便是无怀氏一族的命运吧…” 连山和蜉蝣听了亦是沉默了下来,纵是有再多的疑问也无法说出口。 榻边几个老头也慢慢地站起来,走向那群角落里的孩子们,那群孩子惊恐地蜷缩在角落,一个个都不曾说话。 许久之后,柳忠才停止了哭泣,低哑地对着连山三人说道:“感谢你们陪着老汉我许久...你们都是善良之人...这地洞之中昏暗,当真是辛苦你们了…” 蜉蝣回答道:“柳老伯,你心中悲伤还处处为我等着想,我等皆是惭愧不已,我们陪您出去走走吧…” 柳忠点点头,蜉蝣搀扶着他,几人慢慢离开了。 出了地洞,连山把洞口用石板再次盖住,撒上些干草掩盖住石板的痕迹。没走几步便遇上之前那偷听的老头,他蹲在那破屋外的一堆荒草边上,看到那几个年轻人与柳忠一起走了过来,上前关切地问道:“平思他...” 柳忠摇摇头,说道:“没熬过去,走了...你弄点吃食给孩子们送下去吧…”那老头听罢点点头,叹息着走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惨剧起源 柳忠满眼无神,口中不断地呓语着:“平思..平思..”那呓语中包含着无尽的哀怨与思念。 蜉蝣不忍看柳忠一直沉溺于悲痛之中,便对着柳忠问道:“柳老伯,刚才那位老伯是...?”柳忠呆呆地回答道:“他叫柳成,同是我们无怀氏一族的,曾是族中值守的侍卫。现下你们休息落脚的地方,就是他曾经的家,哎...” 几人走着走着便绕回了连山他们暂时歇脚的破屋,蜉蝣扶着柳忠走了进去,道:“柳老伯,先坐下歇会儿吧。”几人便一同走了进去。 破屋内的相柳不知何时生了火堆,正坐在那里烤着鱼,见连山几人近半日才返来,便说道:“先坐下来吃点东西。” 几人围坐下来,连山拿起一条最大的鱼递到柳忠面前,道:“柳老...老伯,您先吃吧。” 柳忠也未推辞,只是默默地接过鱼,盯着那鱼呆呆地也不吃,半晌才缓缓地说道:“上一次这般吃烤鱼,还是平思他小的时候...”说着说着眼泪又顺着老脸滑落下来。 柳忠就那般痴痴地拿着手中的鱼,仿佛陷入了经年的回忆之中,半晌他才说道:“你们已经看到了地洞之下的事,老汉我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只是老汉我却有一事相求。” 连山爽快地回答道:“你只管说便是。”相柳虽然不知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连山平日里皆不会这般轻易就答应了他人的要求,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却也耐心地听着。 柳忠继续说道:“其实老汉我也是难以启齿,心中唯有一愿,待诸位离去以后,万勿与旁人说起,我无怀氏一族还有几个孩子活着的事,老汉我将终身感恩!”说罢便欲起身下跪,蜉蝣见状一把将他扶起,连道不可。连山几人也纷纷答应了下来。 连山几人都没想到,柳忠提出的却是这样一件小事,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些无怀氏的孩子为何被族中的老头们藏在了地洞之中,还如辛秘一般细细护着,便是连山这般思绪活络,也猜不到其中原因,只是暗暗觉得此事应与那柳忠的儿子柳平思有关。 蜉蝣小心地问道:“柳老伯,我曾在幼年之时听闻过无怀氏部族的村落,典籍中说这里虽不似其他大氏族那般领地宽广,却也是一派安乐景象。冒昧问上一句,今时这般荒废,可是与那‘昆仑神使’有关?” 柳忠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叹息道:“你也算心思活络。既然你们答应了老汉我的请求,那老汉我也就告诉你们这其中之缘由吧。只不过你们听后更是要躲离‘昆仑神使’,远远避走吧。” 随后,柳忠便叹息着对四人说出了这里过往发生的事。 翠溪河边。 无怀氏一族世代居于此地,又因翠溪河两岸满布柳树,族中之人便又以柳为姓,信奉九州四极最伟大的神明——皇羲与娲皇。无怀氏一族领地虽小,却是依河而生,那翠溪河又河缓鱼丰,土地山青秀美。 然东极之地的若水腾渀氏,近几十年来空前的崛起,以若水城为始逐渐占领了东极之地近半数的土地,而南极之地的帝鸿氏一族经营数百年之久,已然几乎完全占领了南极之地。在东极之地与南极之地相交的东南之处,又以栗陆氏为强,领地虽不如腾渀氏或帝鸿氏那般辽阔,却也是占据了大片富饶之地,只是栗陆氏从不与其他各氏族往来,偏安一隅。 无怀氏的领地便处在这三大氏族之间,虽是小氏族,却并无扩张之野心,氏族中人皆和善友好,常有外氏族之人向往这般宁静的生活。其中亦有外族之人举家迁居此地,无怀氏一族也礼仪接纳之,久之,这里也居然有近十数个氏族混居于此,无怀氏领地人数已然近万。 大约在十年之前,南极帝鸿氏一族派来节使,邀请无怀氏一族德行高尚的巫者前去帝鸿氏共同参加娲皇祭祀大典,共同礼祭神明。 无怀氏一族素来与相邻各族持交好之心,此前虽无共同参加祭祀大典之前例,但时值此九州四极最盛大之祭典,族长便也欣然同意,便派出了氏族中身兼长老的巫者,带着诸多礼祭供奉随即前往。 祭典三月之后,那位巫者长老才姗姗归来。那长老即刻便召集了族长和众位长老以及一众巫者,道出了一件惊天之事。 那长老称,在帝鸿氏祭祀大典上,帝鸿氏所有长老巫者皆至,除他之外,另有几个小氏族的巫者也一同前往参加。 当日正值供奉神明之时,有金芒久久闪耀于皇羲与娲皇巨大神像之上,参加祭礼众人皆惊叹于祭典之上竟出现神迹,此乃近千年未所听闻,纷纷跪地膜拜不起。而金芒褪去之后神台之上竟然出现五个一身白袍之人,皆是白巾遮面,头戴蛇形发饰,而当中站在最前面那人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于神台上负手而立。 那五人无半分世人气息,周身透着神圣不侵的威严。带着白色面具那人宣称自己为昆仑神使,来自于昆仑之地不周无脊之巅,是神明之子,感念世人敬崇神明之心,特现身于世,向世人传达神明之意。 在场众人闻言皆不敢相信,却又不敢言语,面上尽是惊惧之色。 所有人皆起身望向神台之上,不过在场之人中,却是有一位巫者站出来,提出质疑,只道那昆仑不周只是羊皮古籍中传言。 那带着白色面具之人也不辩解,缓缓地浮空而起,竟似漂浮一般,仪态端庄郑重地由神台之上降临至众人面前。 忽然,那人竟也周身闪耀金芒,在场巫者们皆感觉到一股神圣气息顷刻间便汹涌澎湃地压来,那绝对不是世人的气息! 强大的神压之下,众人纷纷不由自主向他跪地膜拜,无法不再相信。 那位昆仑神使周身金芒耀眼,平静对众人说道,神明创世之德,世人皆当永怀于心,而人世间侍奉祭礼却渐渐失了虔诚之心,更有人心存质疑,乃是对神明最大之不敬。言闭,望向刚才提出质疑之人。 昆仑神使随即抬手指向那人,那人随即竟浮空而起,手脚被缚于暗紫色的光芒之中,浮在空中竟是半分挣扎不得,那人恐惧之下,也是不住地尖叫起来。 昆仑神使再次对众人道,如今他现身于世的职责,便是要对那些心中对神明心存不敬之世人赐予神罚。言闭摘下了白色的手套,握拳时竟生出了两根小指般长短的黑色骨刺,看上去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锋利,那两根黑色的骨刺直指空中被缚之人。 众人皆惊恐之看着,昆仑神使严肃地道了一句‘谴’,只见两点金芒出现在他手背的黑色骨刺之上,随即便变换成了暗紫色的光芒,那光芒瞬间如利刃一般刺向那空中被缚之人。那人随即被笼罩在暗紫色的光球之中,眨眼之间,便同那暗紫色的光球一同消失了。 此般诡异恐怖地‘神罚’,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眨眼便消失,众人跪在地上皆是瑟瑟发抖。昆仑神使实施完‘神罚’便带上手套,再次漂浮到神台之上负手而立,对众人宣称道,今日祭典之上目睹神迹的巫者,将被赐予神明的礼物——九州四极最崇高的巫法之术,今后的巫者便可以更顺利的占卜祭祀,通晓神明之意。 祭典大殿内一片寂静,此时无怀氏的巫者长老跪行至神台下,颤抖地询问昆仑神使,无怀氏一族可否也能得到神明的恩赐。 昆仑神使和蔼道,今日目睹神迹的人皆是神明选中之人,皆可得到神明之恩赐,神明眼中,并无氏族之分。 无怀氏的巫者长老连忙叩谢。 昆仑神使接着吩咐道,他带来的其他四人为侍奉神明的使徒,共同出现亦是身负监察与传达之职,今后便由他们四位使徒代为向巫者们授予巫法。言闭,周身再次金芒闪耀,在众人眼前竟如幻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祭祀大典之后,以帝鸿氏为首的巫者召集其他几个氏族参与祭典的巫者,提出不可将今日目睹之神迹道于他人。其他几个氏族的巫者亦存有私心,皆想独占‘最高深的巫术’,所以纷纷赞同帝鸿氏的提议,众人皆向神明起誓牢守今日之秘。 经过一番商议,其他几个氏族先行返回各自领地,召集族中所有巫者后立即前往帝鸿氏神殿,向昆仑神使修习巫术。 无怀氏那位巫者长老道出一切之后,眼中还闪烁着目睹神迹之时那般的惊奇与感动。 无怀氏族长当即表示道,无怀氏一族世代皆诚心侍奉神明,既然是神明的恩赐,无怀氏一族必将以感恩之心前往。 柳忠说道此处,面色已然极其痛苦,加之丧子之痛,不禁捂着脸,一时安静下来。 唯独连山暗暗发笑,昆仑神使躲在那不周神殿中,怎么会这般轻易现世,若是这无怀氏一族灭族之灾当真于他们有关,那又如何配的上自称神明之子,当真可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供奉” 相柳记得蜉蝣曾说见过昆仑神使,那依这柳忠所言,蜉蝣当年所见或是与此事有所干系,此事疑惑之处太多,若不听柳忠道尽前因后果怕是再多猜测亦是无用。 相柳看着柳忠问道:“柳老伯曾言只是无怀氏族长的老仆,又怎会对往事知晓的这般详尽?” 其实,并不仅是相柳,其他几人也是有此疑惑,柳忠叹息着答道:“老汉我当时并不知晓内情,而是...我的儿子柳平思,他便是后来前去帝鸿氏神殿修习巫法中的一人。诸般内情也是他后来告知于我的,只是一切都晚了...晚了...” 柳忠言语中悲愤交加,随后将柳平思所说的一切再次对连山几人道来。 自从无怀氏族长与族中长老们作出决定之后,便由那位巫者长老,召集了所有族内巫者,定下了三日之后,便启程前往帝鸿氏。 当夜,身为族中巫者的柳平思便告知了父亲柳忠,自己将前往帝鸿氏修习巫法。柳忠听罢自然是高兴,还不忘叮嘱一番,要柳平思努力修习,他日归来亦要为无怀氏虔心侍奉神明。 三日之后,柳平思便同族中数百位巫者一齐前往帝鸿氏而去。 自此一年之后,前往了帝鸿氏而去的巫者们竟是半点消息全无了,那些巫者的至亲们日夜焦虑担忧,族中人心惶惶。 随着无怀氏族中生出越来越多的疑惑,族长只得向帝鸿氏派去节使。一月之后,节使快马加鞭赶路归来,带回了众多信函,尽是前去帝鸿氏的巫者们书于各自亲人的问安之信。柳忠也拿到了柳平思的信函,柳平思在信函中书道,自己在帝鸿氏一切皆好,只是巫法高深,实非几载便可轻易习得,望父亲不必担忧。 而族长亦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函——来自于帝鸿氏大巫亲笔所书。那封信函的内容无人知晓,柳忠亲眼看着族长阅后即焚。 第二日,族长便向无怀氏全族上下宣布了一个最重大的决定。 “哎...正是族长那个决定,几乎毁灭了无怀氏全族啊…”柳忠不住地叹息着,向连山几人继续讲述着后来之事。 那日,无怀氏族长向全族宣布道,凡属于无怀氏一族血脉之人,但凡年龄在十岁至五十岁者,不论男女,即刻动身前往帝鸿氏,共同修习昆仑神使所授之巫法。为解族人的疑惑,无怀氏族长竟将昆仑神使一事巨细无遗的道出。 而此令一出,族中上下尽是一派欢腾之色,众人闻得‘昆仑神使’就已然心生敬畏,更何谈此番竟可得神明恩典。寻常人本就无缘修习巫法,自然羡慕庙宇之中的巫者,不但倍受族人尊敬,又可祈祷侍奉神明,得到神明垂怜,修习神秘的巫法,论及于此众人欢呼不已。 并且前往帝鸿氏更可以见到思念已久的亲人,更是叫无怀氏的族人们高兴。 数日之后,千数的无怀氏族人便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去帝鸿氏的道路。 而无怀氏族中便只剩下了年幼的孩童和老迈之人,平日里热闹的领地也变得安静下来。居于此地的外氏族之人皆不明所以。如此这般就过去了一载之久,远去的无怀氏一族没有一人归来。无怀氏族长无论向帝鸿氏派去多少节使,也再带不回半分族人的消息。 眼见繁华热闹的村落渐渐地走向没落,外氏族之人也逐渐离开了。 无怀氏一族之中再无一位巫者,生病之人亦无法得到医治,如此数载下来,无怀氏一族竟仅余下百数人。而无怀氏的族长,终日待在自己的屋中几乎再不外出半步,最后竟将侍奉身侧多年的老仆柳忠也打发走了,其说辞也不过是柳忠年迈叫他回家颐养天年罢了。 只是柳忠心中毕竟放心不下,数日之后再返回族长住处之时,哪里还有族长的半点身影! 柳忠登时心中大乱,寻遍了族长平日里会去的地方,怎耐无论如何也再寻不到族长的身影了。 无奈之下,柳忠只好将事情说与无怀氏其他族人,然而,一群普通的老者和尚且年幼的孩童又能如何应对,只能是哀叹一片又一筹莫展罢了。 而那年的夏天,无怀氏村落的所在之处生出了更大的祸事——翠溪河闹起了数百年不遇的大洪灾,一夕间无怀氏村落几乎完全毁于洪水。 柳忠侥幸捡了条命回来。待洪水退去之后,柳忠四处寻找,最终,也只寻得二十之数不到的老者和几个年幼的孩子。 望着无怀氏村落的废墟,柳忠怎么也想不明白,数载前还是好好的模样,怎就变成了如斯境地。 无怀氏余下之人,只得在废墟之中寻了处勉强避雨遮风之处住了下来。最后这一丝的安宁,却是在数月之后起了变数——柳平思和几个同去的年轻巫者竟然回来了! 柳平思等人皆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神色极其慌张痛苦,更有一人状似疯癫,看他们几人的模样仿佛是在逃命一般。 最怪的是,柳平思一时仿佛认不出柳忠一般。 无奈之下,柳忠只得先将他们带回暂住之处,几人却是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不敢言语,甚至连递上的食物也不敢接,更有一人竟在角落中拼命地在寻找些什么,赤手不断地刨扒着荒草与碎石。 一众老头更是看不明白了,后来那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刨开那些乱石泥块,在角落中寻到了一个石板,随即便掀开那石板,疯似的钻入了石板下的暗室,柳平思几人也离开跟着钻了进去。柳忠等一众老头更是全然不明所以,只好也跟着钻了下去。 柳平思几人瑟瑟发抖地坐在暗室的角落里,也不再似方才那般神色慌张了。柳忠摸黑点燃了一个老旧的火台,几个老头递上食物和水,他们几人这才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饱之后,几人都躲在角落里互相依偎着睡了。 直至两日之后,几人才渐渐醒来。柳平思渐渐地恢复了神智,终于认出了柳忠,父子两人抱头痛哭,在场之人亦放声大哭不止。只因并非所有人都如柳忠这般运气,终是等到了儿子的归来。 待众人止了哭声平息了哀伤,柳平思这才道出了在帝鸿氏数载的境遇。 原来,无怀氏的一众巫者们到达帝鸿氏的帝丘城以后,便被带到了帝丘城的庙宇之中,还有其他几个小氏族的巫者们也先后而来,帝鸿氏的巫者们安排他们都暂住于庙宇内,衣食住行皆是礼貌对待。 起初的一段时间,几个外氏族前来的巫者们只是跟随帝鸿氏的巫者们一齐修习巫法,倒也算相安无事。各氏族的巫者们互相交流学习着旁氏族的巫法,也是收获不少。 三月之后,一位帝鸿氏的巫者便将庙宇中的其他几族巫者带到一处十分偏远的新筑庙宇,那里离帝丘城偏远不说,而且四周山岭起伏绵延。 那帝鸿氏的巫者对着他们宣称此举便是‘昆仑神使’之意,修习神明流传下来的巫法需宁静平和,不应在喧嚣之处。各氏族前来的巫者们好奇为何来此处的巫者中不见帝鸿氏一族的巫者,帝鸿氏的那位巫者对他们解释道,他们远置为客,以礼应先向‘昆仑神使’修习巫法,帝鸿氏的巫者后学亦无不可。而为不沾染尘埃,所有进入庙宇的巫者必须赤足而入。 其余几族巫者们听闻后皆是感动不已,纷纷脱鞋赤脚进入那新筑庙宇,诚心拜见‘昆仑神使’。 崭新的大殿内,有四位自称是‘昆仑神使’的使徒站在神台之上,而‘昆仑神使’却不见其踪。 那四位使徒告之众人,‘昆仑神使’已将巫法传授于他们四人,他们四人会尽心传授于前来的巫者们。若众位巫者心怀感恩诚挚侍奉神明,他日也定可与‘昆仑神使’相见。 各氏族的巫者们纷纷跪地,叩谢感恩神明的恩赐。 随后庙宇大殿的大门紧闭,四位使徒齐声念诵着起来,只是那诡异的声音竟非世人之语! 不明就里的几族巫者们纷纷惊叹不已,渐渐地整个庙宇完全笼罩在了一个暗紫色的结界之中。 结界之上浮现的尽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奇异符文,那些奇异的符文仿佛似流动一般互相碰撞着,每每碰撞之时产生出了更为耀眼的暗紫色光芒。 柳平思跪在人群之中亦是不住地惊讶赞叹。 当结界完成之后,一位使徒对着神台下方的巫者们宣布道,神明恩泽世人,世人皆应感念,只是世人若想得到神明的恩赐,先皆须诚心供奉。 在场巫者们不解其意,有人试探着问道,我等应当如何供奉神明。 四位使徒皆沉默不语,抬手指向笼罩在众人头上的结界。所有巫者皆抬头仰望结界,只见那结界之上的诡异符文仿佛活了一般,眨眼之间便化作暗紫色的绳索一般飞向众人,随即牢牢地捆住了众人的脖子。 惊恐万分的巫者们纷纷四下逃窜,哪知道,越是挣扎那暗紫色的绳芒便勒地越紧。 地面之上随即也咔咔作响,一个巨大的阵法闪着妖异的红芒出现在众人脚下。那阵法由一种从未见过的黑色金属镌刻,其上沟壑交错,满布诡异的符文,最终汇向中心一处。那阵法中心的地面处是双蛇交缠的金属漩涡,看上去那双蛇正张开口露出锋利的毒牙一副互相吞噬的模样,阵法正中心正是蛇口之中。 那暗紫色的结界下闪着妖异红芒的巨大阵法,此等情景又有何人见过。 几个年轻的男巫者自恃巫法颇高,以巫法凝刃握于掌中,意欲斩断那暗紫色的绳芒。可那暗紫色的绳芒看似细微,便是以巫刃斩之也是如同斩于流水之上。 无奈之下,那几人也只得放弃,其余之人早已因惊恐而无法动弹半分。 神台上那四位使徒只是作壁上观,眼神如千年寒冰一般,不带丝毫温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耀眼的红芒 神台之上,那位使徒再次对着众位宣布道,供奉之刻已到。 话未落音,那捆住众人脖子上的暗紫色的绳芒上生出了另一道暗紫色的绳芒,那绳芒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巫者们身体缓缓爬行,最终绳芒爬到了众人脚腕之处,霎时化作利刃一般,割破了脚腕血脉,殷红的鲜血随即缓缓地流出。 众巫者疼痛不已,有人想弯下腰捂住流血之处,奈何那暗紫色的绳芒自结界生出紧紧地捆住了脖子,竟是半分弯腰不得。一时间哀嚎一片。 众巫者喊叫着问神台之上的使徒这是何意。 而那刚才提及‘供奉’的使徒这才告知众人道,世人皆因神明赐予血脉之力而得以生息繁衍,更有甚者因血脉之力的强大获得了更为强大的巫力,供奉神明即是将神明的恩赐还与神明,方可得到新的恩赐,因此巫者们必须每日以血脉之力供奉神明,从今往后每日必得如此供奉一个时辰,若得神明满意,便会将其之意传达于‘昆仑神使’,那时众人方可修习神明恩赐的崇高巫法。 巫者们虽痛苦不堪,心中却不敢再有疑,忍耐着痛苦,心中依旧虔心向神明祈祷着。 殷红的鲜血缓缓流淌着,渐渐地沿着阵法中的沟壑汇入中心处的蛇口之中,而那蛇口竟似活了一般,疯狂贪婪地饮着巫者们的殷殷鲜血。 柳平思亦如其他的巫者那般,强忍着痛苦,他仔细地看着结界中的一切,所有巫者皆由一根根暗紫色的绳芒吊于其中,这哪里是‘供奉’,分明是把他们当做祭品一般。 只是柳平思不敢心存对神明的疑惑,除了默默忍耐亦安慰自己——这便是神明对他的考验罢了。 一个时辰之后,四位使徒如言解开了结界,地面之上的阵法也隐去了踪迹,那暗紫色的绳芒褪去之时,竟是封闭了巫者们脚腕处的伤口,再没有流出鲜血来,而地面上也半分不见鲜血的痕迹。 巫者们失了血之后,纷纷脱力而瘫倒在地上。 那四位使徒端坐于神台之上,要求众人立刻开始对神明祈祷。众巫者们也只得纷纷照做,撑着虚弱的身体对着神台之上的神像虔诚跪下祈祷,不敢懈怠。 直至夜晚降临之时,祈祷之事才行结束。 殿外帝鸿氏的哑口奴仆领着巫者们到了大殿之后的住处休息,并送来了食物。供奉神明本就在于心中至诚,巫者们平日修习也是诸般辛苦,索性不再做他想,想法如同柳平思那般的不在少数。 如此这般过了半载之久,柳平思还为无怀氏族中的老父书了信函,众人的信函最终都由帝鸿氏的哑口奴仆带出。 一日夜晚,柳平思和几位无怀氏的亲近之友私下里讨论了一番,几人都隐约察觉了这样的‘供奉’已然让身体越来越弱,而使徒们却再未提及修习巫法之事,此般下去怕是挨不到修行‘崇高巫法’的那一天了。 随后几个人暗自商议着,皆赞同离开帝鸿氏返回本族领地,不愿再等待昆仑神使授予巫法的那一天了。 可是,此时却是再由不得他们的想法如何了。 原来庙宇之外早早地就有帝鸿氏的侍卫严密地看守着,根本不让任何人离开。 柳平思几人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可能并非如他们想的那般简单,个中究竟完全不可得知。当夜,柳平思几人便对同族而来的那位巫者长老说起此事,可那位巫者长老非但不信他们所说,还为他们不够虔诚之心而愤怒担忧。 无奈之下,柳平思几人也只好放弃了再劝说那位巫者长老。 再之后,柳平思几人尝试了多次逃跑,最终都失败了,只是几人这般行径为众人鄙夷。 使徒们知晓此事之后,宣布说无怀氏一族对神明不敬,必须向神明忏悔并进行赎罪,此后无怀氏一族之巫者,每日供奉两个时辰,定三月为期。 无怀氏一族其他族人自然仇视起了柳平思几人。任凭柳平思几人无论如何对族人解释亦是徒劳之举。 终于,庙宇之中有几人离开了。 使徒宣称那几人心诚之至,已将巫法传授于他们,自然他们便可以离开此处,回到本来氏族领地,继续履行巫者之职。 巫者们见已有人习得了神明亲赐的巫法皆是羡慕不已,供奉之心亦就更加坚定。 再过数月之后,庙宇的规模越修越大,多出了三间大殿,而无怀氏一族更是千数人来到庙宇,欲修习昆仑神使所受之巫法。柳平思几人见此心中又急又气,却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族人再受使徒责罚。 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不少无怀氏之人。 数载下来,最初来到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而柳平思几人亦算是不幸,始终无法离开。许多人羸弱的身躯已无法每日供奉神明,使徒们便安排他们在住处修养,柳平思几人亦在其列。 此时的柳平思自觉已是活不长了,心中更是思念远在翠溪河边等待他归去的老父柳忠。 终于一日,无怀氏一族的族长竟也来到了此处。 就在那日夜半时分,无怀氏族长秘密召集了剩余的无怀氏族人,痛哭着对族人说道,此番无怀氏遇上的不是神明恩赐,而是灭族之灾,他如今前来,必要解救众人,带族人们离开。 族人们不明所以,却仍有一大部分甘心留下,誓要诚心供奉神明最终修习崇高巫法。剩下的那部分或因思念亲人或因其他,皆愿跟随族长离开。 柳平思几人听罢自是不想在此多留半刻,期盼着尽早回到无怀氏一族的领地。 那夜,无怀氏族长领着百余人,悄悄潜伏至庙宇一角落处,吩咐几位身体还算康健的年轻人,待会儿听见吵闹之事,便立刻合力翻墙离开,所有人不得一齐逃跑,须得几人一伙向不同方向而逃,并且谨记,万万不可再回无怀氏村落!说罢,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柳平思瞧着族长的背影带着几分决绝,心中不免一沉。 不出一刻,角落的无怀氏众人果然听到庙宇正门处传来骚乱打斗之声,墙外的巡逻的守卫齐步向声响处集结而去。眼见时机已到,众人接力搭着人梯急急翻墙而逃。 柳平思几人谨记不可众人同向,于是果断离了众人而逃。 只是柳平思始终不放心族长的安危,几人简短商议几句,决定寻个暗处看看庙宇正门到底发生何事。此地本就处于荒岭之中,几人悄悄爬到庙宇正门不足半里的一座低矮山岭之上,那里林深茂密,又时值夜半,极不易被察觉。 果然,众多帝鸿氏的守卫举着火把将一人团团围住——那人正是无怀氏的族长,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一位白袍使徒。 柳平思几人无法听见他们的对话,大约是使徒一声令下,帝鸿氏的守卫们便立即分成几队,向各个方向追了出去,只留下一队守卫继续在庙宇四周巡逻。 最后庙宇正门前只剩下了无怀氏族长与使徒站着那里。 眼见一场死斗一触即发,无怀氏族长抽出腰间佩剑,直指使徒,口中仿佛在说着什么。顷刻间,他周身竟发出燃烧火焰一般的光芒,须发皆浮,杀气溢于周身三尺而不减,举剑便向面前的使徒刺去。 那使徒微微一愣,连退数步,身法似蛇一般扭动着避其锋芒,匆忙之中拔出利刃拆挡着无怀氏族长凌厉的攻势,更是将手中利刃一分为二,以诡异的暗紫色光芒凝绕于利刃之上。 一红一紫两道身影交缠拼杀,剑气所过之处,烟尘纷飞,石木俱碎,庙门尽毁。 此时残破的庙门中,接连射出三道紫影,如蛇如电,瞬间便与那一红一紫两道身影纠缠在了一团。 不足半刻,先是两道紫影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向地面激起一地尘埃,倒地不起,接着一道紫影被红芒击中,顷刻间竟是灰飞烟灭消失不见!随即那一红一紫两道身影再次相撞又一触便分。只见无怀氏族长单手立剑,一手抹去嘴角鲜血,那使徒更是白袍残破,身现狼狈。 二人四周早已是满目狼藉,帝鸿氏前来支援的守卫更是死伤无数。 柳平思几人从未见过族长竟有这般力量,使徒竟然几乎完全处于下风,隐隐有败退之势。几人心中雀跃不已,正欲起身前去帮忙。柳平思却拉住他们轻声说道,如今我等这般虚弱,非但帮不了族长,还可能成了他的拖累,若是再惊动帝鸿氏的守卫而被抓,更是耗费了族长的一番努力,唯有等他击败使徒,我等再下去带上族长一同离开不迟。 其他几人虽是有心,但柳平思所说才是正确之理,即便再有不甘也只能纷纷点头。 就在几人悄悄商议之时,无怀氏族长周身如同燃烧的光芒已然渐渐暗淡下来,剑招攻势大不如前。 那使徒忽然单足踏地后退出一丈,收了利刃悬于身侧,冷冷地望着无怀氏的族长。 几乎是转瞬之间,无怀氏的族长竟然突然直直地站在原地,口中喷出鲜血,随即便倒地而亡。 那使徒上前几步,对着倒地的无怀氏族长的尸体似乎说了些什么,便转身走回了庙宇之中。 柳平思几人受了大惊,无奈之下只好决定立即逃跑。 一想到四处皆有追捕的帝鸿氏守卫,几人便不敢懈怠放松,只得钻进山岭密林而行。逃亡之路上,柳平思几人渴了便喝溪水,饿了便吃些野果草根,累了也只敢轮流小憩。 几人不知逃了多久,亦不知逃至了何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逃亡的终点 终于一日,密林渐稀山岭渐缓,柳平思几人看到了一处林间小屋。 那屋外挂着些兽皮,晾晒着几挂肉干,看似猎户之家。柳平思几人心中大喜,接连敲门。 半晌,屋里出来了一位老人,看他打扮便是个老猎户。柳平思几人不敢说出实情,只告诉屋内老猎户,几人是因在深山中采药迷了路,又遇野兽袭击,夺路而逃不知多久,终于才到了这里,还望老猎户能施舍一顿饱饭,容几人休息一夜。 老猎户心善不疑有他,遂招呼他们进了侧屋休息,还为几人拿来了热乎乎的食物。 柳平思几人感激不尽,并询问老猎户这是何地。 老猎户告知他们,再向东走几天便是无怀氏的村落了,还建议他们前去无怀氏村落寻求医治。柳平思几人辗转逃亡不知多久,竟是如此踏上了归乡之路,想来这才是神明真正的安排。 柳平思几人心中狂喜,填饱了肚子便完全忘记了当日无怀氏族长的交代,只盼早早返回本族领地躲避灾难。 只是在老猎户这里休息的当夜便发生了怪事。 大约是心中放松的缘故,几人便决定去溪边洗洗澡。待走到了溪边,其中一人竟突然倒地,全身抽搐不止,不出半刻,便没了气息。 余下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出现的一幕更是吓得几人无法言语,神智迷乱。 只见死去的那人的身体竟渐渐变恍惚朦胧起来,他的身体亦变得透明如沙,然后便如一缕烟尘般,消失不见了… 血肉之躯就这般消失于几人的眼前,惊恐凌乱的柳平思几人来不及喊叫便夺路逃窜。 最终,柳平思几人跌跌撞撞回到了无怀氏的村落。等再恢复神智之时,已是身在暗室之中。 柳平思说完这些,已是数个时辰之后,加之他才恢复神智,言语间总是错乱重复,柳忠也是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柳平思立即想起了族长当日的交代,便即刻对父亲柳忠说道,他们几人从此就打算躲在这暗室不再出去了。帝鸿氏一族的追捕之人随时会来,一定不要透露他们已经回来了。 就这般,柳平思几人躲在暗室之中再未出来过。无怀氏余下的老头们害怕仅存的孩子也会遭殃,索性便让几个孩子也住进了暗室。 后来帝鸿氏追捕之人也确实搜查至此,只是他们看这里已然是一片废墟,也不过只有几个老头苟活在这里,甚至连查问一番都没有便离开了。 至此之后除了偶有旅人路过这废墟般的村落,亦再无外人来过这里。 所有人心底恨透了昆仑神使,以致无怀氏的老头们暗中悄悄地偷听每个路过歇脚的旅人的谈话,生怕仅存的孩子们再遭了毒手,无一不整日活在担忧之中。而柳平思曾言那夜一起自帝鸿氏出逃的无怀氏族人,也并无一人再归来,不知天各一方他们究竟是被帝鸿氏抓了回去亦或是逃出帝鸿氏而选择避世隐居。 再后来的数载,地洞中的柳平思几人身体已然越来越弱,模样佝偻枯槁。 柳忠也曾去别的氏族求来巫药,但因无法说出实情,只寻得了些强身健体的巫药归来。柳平思几人虽是每日服药,亦是完全无法恢复过来,一个一个接连地死去了。只是每一个人死去的时候都如同那时逃亡路上死去的人一般,血肉之躯化作一缕烟尘而消失不见。 甚至熬得最久的柳平思死前,油尽灯枯的模样竟比柳忠还要衰老。 直至死前的几月,柳平思的思绪依旧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清醒的时候他仍旧还在猜测个中疑惑,当年使徒所说那些离开庙宇已修习了巫法的人,可能并非如他们所言那般,大约是早已经死在了庙宇里,只是什么都不曾留下,使徒所言大抵也不过是欺骗之言罢了。 连山四人听完柳忠的话,亦是过了许久,天色亦渐渐黑了下来。 然而,这其中还是有不少不解之处,只是柳平思已经死了,也无法再问出其他。 连山听完后却有些不屑地说道:“那‘昆仑神使’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你们无怀氏一族怎就这般痴傻?” 柳忠呆呆地望着连山,一时说不出话。 白小露看柳忠听了连山的话后一直沉默不语,多少有些担心,毕竟对无怀氏一族来说,这般的灾难已然和灭族别无二致,而柳忠数个时辰前又遭遇丧子之痛,此时连山一句‘痴傻’虽然没有说错,只是如柳忠这般的寻常人处于当时之境又哪里能看个明白。 不过,柳忠所提到的‘供奉’一事,白小露确实很在意,想了想,问道:“柳老伯,刚才你提及柳平思说昆仑神使所让他们进行‘供奉’,那他可否再说过其他关于‘供奉’的事?” 柳忠摇摇头,回答道:“平思自从回来之后,时常神智恍惚,总是一个人坐在草榻上胡言乱语,唯独关于‘供奉’,他也没有再提起过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且听老汉我一句劝,今后定要躲那昆仑神使远远的啊。” “昆仑神使?那是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了空有灵的声音。 原来空幽昙已经醒来,屋内只有她与睡着的有灵师妹,她便叫醒了空有灵,两人见这边有火光,便走了过来,也恰巧听到了柳忠的那句话。 “幽昙姑娘,你醒来可觉得身体好些了?这位是无怀氏的柳忠老伯。”白小露连忙接过了话,不愿让她们两亦卷入到是非之中。 “已经好些了,多谢小露姑娘的挂怀。”空幽昙回答着,只是听着声音还有些虚弱。 相柳对连山使了使眼色,连山心领神会地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道:“那么晚了,我都有些困了...” 蜉蝣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对柳忠说道:“柳老伯,天色已暗,我送您回去休息吧。”一时间三人配合倒是默契起来。 柳忠点点头,客气地说道:“不必送了,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吧,老汉我这便回去了。”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只是蜉蝣放心不下便追了出去,柳忠却坚持拒绝了蜉蝣的好意。 空幽昙望着坐在面前的三人,这些时日经历诸般事情,他们总像是有秘密一般,自己本身无意打听,只是心中却生出了一种被排斥的酸楚,含着眼泪说道:“我与有灵师妹就这般不值得信任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辞别吧。”说罢,拉着空有灵就向外走去。 连山急忙上前拉住她,胡乱地解释道:“幽昙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没有不信任你,只是...只是...” 相柳见连山半晌都只有一句‘只是’,只好帮忙道:“幽昙姑娘,我们并非故意隐瞒什么,只是你现在伤势未愈,怕将事情告知于你会对你的伤势不利。” “我就是这个意思,一时情急,话到嘴边忘了怎么说了。”连山一本正经地说着。 白小露悄悄瞪他一眼,上前将空幽昙和空有灵拉到火堆旁坐下,说道:“幽昙姑娘,你先吃点东西吧,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 空幽昙止了眼泪,点点头,接过了白小露递来的食物。 白小露继续对她说道:“幽昙姑娘,你别胡思乱想。事到如今,我便不再隐瞒什么了,有关那日你受伤醒来后所说之事,我们这些时日打听下来,那些人是一伙自称‘昆仑神使’的杀手,专门猎杀有高深巫力之人。刚才那位柳老伯所说,无怀氏一族的巫者们也是如此遭遇。” 空幽昙与空有灵闻后面上露出惊异之色,此前的确从未听过九州四极有一伙‘昆仑神使’这般神秘的杀手,而且更是不懂他们为何要猎杀巫力高深的人,于是空幽昙又出言问道:“他们为何要这般做?” 白小露摇摇头道:“这便不得而知了,只是他们手段极高,你别生出报仇的念头才好。”空幽昙愣了一瞬,低声道:“我这般微末的巫力,确实不敌他们...大巫和如风师兄...一个被抓走,一个惨死…终究还是因我太无能了…” 其余几人见此皆不知该如何劝解。连山忽然记起,白天被无怀氏的老头痛揍一番之时,蜉蝣的手亦受伤流血,于是便对空有灵说道:“那个‘小乌鸦’,你那里可还有治伤的巫药,快给我一些。” 空有灵气鼓鼓地摸向腰间的小布包,她最是不喜连山叫她‘小乌鸦’了。 “咦?这是什么?”空有灵从布包里摸出了一片黑色的石片。空有灵不识得此物,连山与相柳却是知道的,那正是一片青乌的蛋壳。 空有灵随手就准备扔掉,相柳却阻止道:“好好收着吧,这应是空应囚留给你的。”空有灵这才打量着黑色的石片,自言自语道:“爷爷留给我一块黑色的石片做什么呢?”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把这黑色的石片当成了一种念想,小心地放回布包内,然后摸出一贴治伤的巫药递给连山,也不说话。 连山接过巫药,转头便递向蜉蝣,道:“拿去。”蜉蝣伸手接过巫药,心中一热,原来连山还记着他因白天接挡石块使手受伤之事,正欲出口道谢,连山却是抢先开口道:“朋友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蜉蝣看着他,竟是少有地笑了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攻占未滨城 这一日下来,在无怀氏的废墟之中,竟也经历听闻许多,连山几人不禁倦意袭来,各自走向临时的屋内躺下睡了。 除了空幽昙,夜色之中,她静静地看睡着的小师妹眼角挂泪,心中思绪万千。 接下来的数日,柳忠也偶尔会过来看看他们,只是连山几人也打探不出其他消息了。 在这片宁静的废墟之中,几乎如同与世隔绝一般,自然,他们无法知晓,距此千里之外的若水城,腾渀氏一族的族长正在秘密谋划着他的另一番大计。 自从腾渀氏的大巫空应囚出逃之后,族长空天胜便派出了十余队兵士四处追捕,并下令定要在空应囚逃出腾渀氏领地之前将他抓捕回来。而空天胜失了青乌之后,非但没断了再得青乌的念头,还令族中巫者们日夜翻查典籍,妄图在腾渀氏领地之中再找出些其他上古神兽的踪迹。 另一方面,空天胜费尽心机说服联合了族中半数以上的长老,终是在长老议会中成功通过了攻打未滨城的事宜。 空天胜非但遂了心意,就连族中秘密训练多年的青火大营,也将派出参加攻打未滨城。持反对意见的长老们势单力孤,哲平长老提出须以占卜祭祀来决定是否出兵攻打未滨城的提议,亦被以空应囚叛逃以致巫者不可尽信和战机不得延误等诸般理由而驳回。 到最后,哲平长老愤而离席,索性不再参加此类长老议会了。 不日,腾渀氏一族的青火大营同其他三个大营,共兵士两万快马加鞭奔赴未滨城外,寻了隐蔽之处扎营待命,并派出斥候继续打探着未滨城帝鸿氏一族守城兵士的动向。 这日深夜时分,长老空天锡急忙冲进了族长大殿。 族长空天胜看似已经等待了许久,见天锡长老冲了进来,急忙问道:“事情可有消息?” 天锡长老一边点头一边喘着粗气回答道:“据密探和斥候查实回报,已确定未滨城城内兵力不足千数,眼下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空天胜闻言之后出现了少见的激动之色,大声道:“好!没了空应囚那老古板,做事果真顺心许多,再不必看他脸色行事!你即刻传令下去,命驻扎在未滨城外三十里的青火大营得令便立即攻打未滨城,务必速战速决!拿下未滨城后,后续兵士立即布防,与青火大营共同驻守未滨城!” 说罢空天胜便将一枚青玉鱼符交予到天锡长老手中,并再次嘱咐道:“此番你务必亲自督战,不容有失!” 天锡长老双手接过鱼符,一脸正色道:“定要叫世人见识我族青火大营的不测之威,也好让其他氏族再不敢小瞧了我腾渀氏!”此刻天锡长老心中极是欢喜,终是叫他等到了这扬眉吐气的一天,若能顺利赢了此战,届时看族中哪个不带眼的长老还敢小觑了他。 空天胜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去的天锡长老,问道:“可有打探到青玉密使下落?” 天锡长老被这样一问,立刻转身回到空天胜的身边,小声回答道:“方才心急,几乎忘了此事。青玉密使如今确实下落不明,不过追捕的兵士却在若水河口发现了一些干涸的血迹,另在距河口十里左右的一处山腰发现了打斗痕迹以及大量干涸的血迹,还有...还有我族巫者空如风的尸首。我猜测其中之事或与青玉密使有些关联。” 空天胜听罢,眉头渐渐皱紧,暗忖着其中到底有何关联,天锡长老这般古怪的回答必定事出有因。 天锡长老急于启程,面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思虑再三才自怀中摸出一封密函递到空天胜手中,随后便立即告退,飞似的离开了族长大殿。 空天胜打开那卷密函,上面细密的字迹确实是青玉密使亲笔所书。只是看完密函之后,空天胜已然是满面的怒火冲天,怒气之下,将面前桌榻一脚蹬翻,桌榻上陶杯砸在地面之上,顿时便摔得粉碎,茶水洒了一地。 殿外的侍卫闻听一声巨响,立即手持斧钺冲进大殿之内。 空天胜此刻怒火正盛,看到侍卫冲进来大怒道:“滚出去!” 侍卫不敢多留片刻,低着头匆忙又退出了大殿。 空天胜反复踱步,片刻后,他又拿起了那卷密函,再次细细看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再发怒,反而是轻蔑地笑了笑。 另一边的天锡长老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到达青火大营的驻扎之地已是十余日之后。 营地大帐之内,青火大营的将军空万庭正坐榻案之上,两侧分列站着四位将领,空万庭正在听将领们日常的军情汇报。 空万庭见天锡长老进入大帐便起身相迎。 天锡长老轻咳一声,手持青玉鱼符宣布道:“经族长与族中长老共同商议通过,青火大营及其他大营的将领与兵士,见青玉鱼符之刻,立即出兵攻打未滨城!巫者们将虔诚祈愿神明,助众将士凯旋!” 空万庭及手下四位将领听令后即刻走出大营,传令兵迅速召集各营帐内的兵士整装集合,共四个大营的兵士两万齐齐。 将军空万庭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系着青色披风,手握一柄三尺余的长刀,立于阵前朗声道:“众位将领们,众位兵士们!上古之时,神明分九州定四极,世人皆可平等安宁的生活于四极大地。南极帝鸿氏一族,强占各处水草丰美之地,挤压其他各氏族生存之地,就连我腾渀氏一族亦难以幸免!帝鸿氏一族此般行径是对神明的不敬,更是对神明的亵渎!今日!为了我族可以与其平等地繁衍下去,为了我们腾渀氏一族的族人!将士们!我们定要坚定一心,尊崇神明的指引!誓死夺下未滨城!” 空万庭一番鼓舞之辞一出,两万兵士皆是热血沸腾,高声连续齐呼:“尊崇神明指引!誓死夺下未滨城!” 将军空万庭挥舞长刀直指未滨城,厉声大喝道:“将士们!兵士们!冲啊!”话未落音,两万兵士齐齐冲锋前进,向未滨城攻去! 天锡长老虽是坐在营地大帐之内,焦急等待着传信兵的消息,心中却盼望着青火大营此战顺利告捷。 一个时辰之后,未滨城城楼上的看守兵士看到前来攻打的外族大军时,已然被此般突袭吓慌了神,连忙冲下城楼禀告守城将领。 慌乱之中,帝鸿氏守城将领连忙布置兵士于城楼之上,弓手隐于垛口处,并下令立即紧闭南北城门。一时间未滨城被攻打的消息在城中已然传遍,帝鸿氏的族人纷纷大惊,街道上的行人疯一般的向家中奔回。 腾渀氏的两万兵士极快行军,转瞬便已然兵临城下。将军空万庭一声令下,两万兵士齐齐由未滨城南门冲锋攻城。 未滨城守城的帝鸿氏兵士不足千数,仍是严阵以待。 随着未滨城将领一声令下,弓手齐齐放箭,阵阵箭雨霎时便齐齐射入腾渀氏兵士的冲锋阵中。腾渀氏兵士人数占据巨大的优势,加之演练攻城已久,面对阵阵射下的箭雨立时便张开盾甲防御,并不断地使用攻城巨木冲击着城门。 不足一刻,未滨城便被腾渀氏兵士冲破了南城门防线。 然而帝鸿氏的兵士虽不足千数,却依旧下定决心拼死抵抗。双方短兵相接,霎时间便是刀光血影无数。帝鸿氏兵士本就骁勇,腾渀氏的兵士转眼便死伤过百。 未滨城守城将领即刻下令将南城门失守的消息散播于城中,并决定打开未滨城北门,以供帝鸿氏族人自北门尽快逃出。 这时,青火大营将军空万庭自未滨城南门战场策马而入,他挥舞手中长刀,口中大喝一声,直直向前一路杀入帝鸿氏的兵士之中! 只见他神情坚毅沉着,挥刀速度极快,那手中长刀上竟似有青色火光一般缠绕,刀芒激荡,无情地砍杀到帝鸿氏兵士的身上,那刀伤之处竟似被烈火焚烧一般,盔甲亦无法抵挡。顷刻间便斩杀帝鸿氏兵士十余人! 腾渀氏一时军心大振,兵士们奋勇厮杀起来! 城中街道上已是一派混乱不堪,普通的帝鸿氏族人们在恐惧中纷纷四下逃窜,有的人被交战的兵士砍伤,有的人携家人躲在屋子紧闭大门不敢外出。更多的人胡乱收拾些细软之物,疯一般地涌向还未失守的北城门! 未滨城本就人口近万数,加之又常年和平而居,此番战乱突至,城中上下根本措手不及!城内一片刀兵相拼哀嚎哭喊之声! 帝鸿氏守城将领慌乱中亦逃至未滨城北门,众兵士为其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那将领骑着马便夺路而逃,誓要将腾渀氏突袭一事尽快向族中禀告。 腾渀氏的兵士在将军空万庭的指挥下,不出一个时辰,便完全占领了未滨城,并俘虏了三百余帝鸿氏的兵士! 所有腾渀氏的兵士皆振臂高呼! 传令兵即刻返回三十里外的驻扎大营,将获胜消息报予前来督战的天锡长老。天锡长老闻言大悦,心中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立即起身前往未滨城。 待天锡长老到达未滨城之时,将军空万庭已然在城内外布防完毕,负手而立于城楼之上,等待部下兵长前来报告己方的伤亡人数。 天锡长老疾步奔上城楼,对空万庭祝贺道:“恭喜将军顺利拿下未滨城,我将立即动身返回若水城,向族长及族中长老禀告将军凯旋的消息!” 空万庭面上一派严肃之色,对天锡长老说道:“我等全营上下,必定全力守卫此城。只是末将有一事相询。” 天锡长老问道:“将军不必如此客气,究竟是何事,但说无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蜉蝣之哀 就在此刻,一兵长前来报告,此战我族伤亡百二十余人,并已派出千数兵士,逐户清理,三日之内,便可完全将帝鸿氏一族之人驱逐出未滨城。 空万庭点点头,继续对天锡长老道:“此番征战虽是以突袭取胜,但帝鸿氏必定不甘就此失城,定会出兵反击。若他日于帝鸿氏两兵相交之时,是不计代价死守未滨城,还是族长和族中长老们有其他决议?” 天锡长老不以为意地笑道:“将军多虑了,以我族青火大营之威,那帝鸿氏必然不敢贸然出兵夺城。将军只需守好此城,等待族中安排人口迁徙至此即可。” 话音还未落,天锡长老却是上前一步,对着空万庭附耳轻语道:“将军,未滨城易攻难守,唯独西南三十里有一唤做‘函鹰涧’的隘口,实为天险,可作防守之倚仗。族长特别交代,将军务必于函鹰涧严密布防,以防帝鸿氏的反攻。” 空万庭听罢面色依旧不改,回道:“如此便按族中决议而行。末将还要整顿军务,就不奉陪天锡长老了!”说罢转身离去。 天锡长老闻言愣在了原地,心中虽是暗暗不悦,冷哼一声便也不想再多留,走下城楼骑着快马便长扬而去。 待天锡长老返回若水之时,已是十多日之后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族长空天胜已然向邻近的另一氏族,地处北极之地与东极之地的昊英氏派出节使,相约于两族交际之地的小城共商秘计。 那个小城,正是腾渀氏一族的发源之地——祭鱼城。 空天胜此番决定,正是因由族中巫者日夜翻查典籍之时,寻到了一些关于青乌神鸟和扶桑之岛的线索。空天胜虽知此番以多战少攻打未滨城是必胜无疑的,但南极帝鸿氏一族实力强大却让他心中也有些担忧,若能晓以利害关系与昊英氏一族结为联盟,才可与帝鸿氏有互相制衡之力,唯有那般才算稳稳地占住了未滨城。 空天胜更是打算亲自前往祭鱼城,以此彰显他示好于昊英氏之意。 翠溪河边,无怀氏废墟中。 连山一行人已在这隔绝世事的村落中修养了近一月,空幽昙的伤势已然好转大半有余。就眼下看来,昆仑神使虽并未发现他们的行踪,但相柳的想法却依旧是尽快返回钟山。 这日,相柳找到在翠溪河那日曾去过的水潭边在钓鱼的连山与蜉蝣。 三人坐在河边,相柳先提起了尽快返回钟山之事。 蜉蝣闻言却一反常态,非常严肃地说道:“连山,相柳。我本是个无欲无求之人,今生随波逐流去哪里都好。只是听闻无怀氏一族的遭遇之后,我已定下心思,将前往帝鸿氏一族领地,去查探一番究竟。若今后还可再相见,只盼再能有如今时一般的欢笑。” 连山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却是少有地高兴起来,说道:“反正待我回到钟山以后,莲也会整日要我练剑练剑...我便同你一齐去帝鸿氏看看好了,正好看看那些‘使徒’在搞些什么花样。”说罢,连山便折了根野草叼在嘴边,还不忘说道:“总算是有些有趣的事了!” 相柳听了只是不住地摇头,暗忖道,这个臭小子就一点也不省心。只不过相柳转念一想,才发觉蜉蝣突然这般说,定是有其目的,若是连山此番盲目前往帝鸿氏并与昆仑神使为敌,其后果必定是无法想象的,此前多年的躲避也算是白躲了,他断不能让连山陷于危险之中。 相柳行事素来谨慎,遂问道:“蜉蝣兄平日里对诸般事都是不感兴趣,怎的会听了无怀氏一族的遭遇后便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蜉蝣听罢一时有些呆愣,对于相柳的疑问他本也不想再隐瞒什么。蜉蝣自怀中摸出了一方手帕,那手帕看似有些年月了,却是被他折的整整齐齐藏于怀中。 蜉蝣随即展开那方手帕示于二人眼前,连山与相柳细细盯着那手帕,相柳赫然发现,那手帕上所绣的图案不正是自这水潭望去对岸那座青山?就连那山脚下的柳树也绣在了手帕之上。 连山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蜉蝣小心翼翼地折好那方手帕藏于怀中,抬头望着那远处的青山说道:“这手帕便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无论在哪,我一直珍惜收藏于怀中。自小,因我的关系,母亲与我便被驱逐到一座荒山上居住...” 蜉蝣缓缓地说起了儿时的往事。 那时,蜉蝣与母亲虽是因被族人驱逐,住到了那荒山之上的茅草屋,但总算是摆脱了族人日夜不断的鄙夷与非议。 最初那段时日,蜉蝣与母亲日总是食不果腹,即便只有少许的食物,母亲亦是让蜉蝣先吃饱,自己若是饿急了便随意吃些草根果腹。时值冬日大雪,母子两人也无炭火取暖,是母亲温暖的怀抱给了他全部的温暖。 后来春日渐临,母亲不但带着蜉蝣在那荒山上开出一小块耕田,种了些易活的红薯,两人更是漫山拾着野菜,母亲还学着猎人的模样做些陷阱,偶尔竟也能捕到些野兔野鸡,每每那些时刻,都是母子二人笑容最灿烂的时光。 蜉蝣至今都觉得那些与母亲同在荒山上的日子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母亲不但教他做人之理,更告诉他不要怨恨族人。 若是时光能驻足于那荒山之上,蜉蝣便也没了此后伴随一生的痛苦。 怎奈此般好景不长,母亲默默的忍耐并未换的族人对于蜉蝣的半点怜惜,反倒是责怪于她生下了蜉蝣这般的异类,只因族中大巫占卜所示,蜉蝣将会是覆灭帝鸿氏一族的灾祸之源。 蜉蝣终是永远忘不了那一日,母亲突然带回了许多丰盛的食物,母子二人欢笑着吃下了那些东西。 母亲更是紧紧地抱着他,给他讲述了许多的故事,说到最后,母亲取出一方手帕放入蜉蝣的怀中,并对蜉蝣讲述了最后一个故事。 母亲指着手帕上绣着的青山绿柳告诉蜉蝣,那里便是她的故乡。若是将来蜉蝣长大了,定要去那里看上一看。 蜉蝣眨着眼睛,不解地问着,为何母亲不去故乡看那青山。 母亲轻轻地抚着蜉蝣的小脸,只是回答说等到他长大的时候,自己已经老了,也就没有力气走回去了。 年幼的蜉蝣却是不依,他像小小男儿一般告诉母亲,不管母亲是否老去,只要自己长大便会背着母亲回到故乡。 母亲听罢眼角含泪,微笑着说真想见到蜉蝣长大的那一天... 那夜,母亲紧紧地怀抱着他睡去。只是第二日醒来,年幼的蜉蝣便再未见过母亲了。 蜉蝣哽咽着说到此处,转过身去,背对连山与相柳抹了抹脸上的泪。 半晌,蜉蝣才转过身来,继续说道:“从前在孤岛上,我便是看着母亲的手帕才未在那般孤寂中疯狂,更是时时想着手帕上的风景究竟所指何处。如今神明安排我来了这无怀氏的村落,我便知道了此处便是母亲的故乡。她生时,我不能带她回来,这便是我不孝。而母亲的族人尽毁于帝鸿氏一族,我便是拼上性命,也定要为他们讨出一番公道。我自知前路危险重重,你们实不必于我同行。” 连山上前一步,拍着蜉蝣的肩膀说道:“若真如你所说,我还非与你同行不可了!你要是真把我当做朋友,便不要再拒绝了!” 蜉蝣眼中闪着泪,双肩微微颤抖,问道:“连山,你不怕危险吗?” 连山挥手哈哈大笑道:“什么是危险?我这么多年苦练的剑术可不是练着玩的,早已是举世无双难逢敌手。再说了,你也知道我与那昆仑神使早有恩怨,此番前去一并了结了才好!” 相柳自知此番连山已是执意前往,他若再劝亦是艰难,只是蜉蝣的过往果真悲苦,也不怪连山生了相助之意,此后自己唯有更加小心,才能护连山的周全,还好白小露也在... 只是相柳听了连山的自夸,却不屑道:“你啊!只知有趣不知危险!”三人相视大笑出声。蜉蝣还不忘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相柳笑啊…” 之后三人拎着鱼,返回到那处暂住的废墟,与其他人说起了方才的决定。 白小露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早在回到九州之时,她心中便做了无数的打算。 只是空有灵与空幽昙,她们自出生起便从未离开过腾渀氏一族的领地,尤其是空有灵心中的惧怕全然写在脸上了。 连山搭着蜉蝣的肩笑她道:“小乌鸦,你别总是一幅胆小的模样。看到这个高大英俊的蜉蝣没?他可以保护你哦!” 虽是一句玩笑话,空有灵还是气红了脸,躲在空幽昙的背后也不说话。 连山见此也就不再逗她。于是,几人围坐下来商议着,先前往帝鸿氏一族最近的城——未滨城,先打探一些帝鸿氏一族的消息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次日,连山几人便向柳忠等无怀氏一族老头们辞行,柳忠领着几个无怀氏的老头,前来与连山几人告别。 回望去,那站在无怀氏废墟荒草中的老人们,更显苍凉与孤寂。 临别之时蜉蝣更是依依不舍地望着翠溪河对岸的那座青山,胸中的火焰不断的燃烧着。 昔时母亲的音容笑貌永远是那般甜蜜温暖萦绕在心头,蜉蝣终是满目坚毅下定了最后决心一般,不再回头西行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麻衣男子、小小陶埙 连山几人一路向西而行,路上并未再做耽搁,数日后便接近了未滨城。 一路风景自不必提,只是竟然遇上了大批的流民。 连山几人皆有些惊讶,空幽昙说起曾经听腾渀氏行商的族人说起,这未滨城历来算是水土丰美之地,怎会出现如此大批的流民,莫非是遭了天灾了? 相柳一番打探之下才得知这些人原本全是居于未滨城的帝鸿氏的族人,只因近日腾渀氏突然出兵强占了未滨城,还将世代居于未滨城的他们尽数驱逐,这些人失了家园,便成了无处可归的流民了。 相柳将情况说与众人,商量是否还在此时选择继续向未滨城而行,还是改道他路以避战乱纠纷。 连山几人站在树下,看着流民们三两一伙缓缓而过,青壮之人携着孩童搀扶着老人,有些流民负着行囊细软,有些已是身无旁物了,并且大多数人身上都有伤势。 突然,蜉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伸手将连山与相柳拉至一旁,声音非常轻地说道:“你们看那边流民队伍左侧,有两个身着麻衣头戴皮帽的流民男子,有古怪!” “哪里古怪了?”连山望向流民行进的方向,确有两个麻衣男子,他们二人走在一伙受伤的四人后面,不近不远。 相柳也未瞧出什么端倪,正欲开口相询,蜉蝣赶忙拉住他们两人轻声说道:“别看了,那两个麻衣男子,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连山当即满腹疑问,就连相柳也不明白蜉蝣到底是何意思。 蜉蝣压着声音继续说道:“你们可听过,自神明创世造人以来,世人皆有人魂于体,身死则魂离。可是那两人的体内非但没有人魂,且是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相柳听罢亦是疑惑不解,说道:“如此说来却实古怪,那二人看上去确与寻常人无异,你是如何得知的?” 蜉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耸肩无奈地说道:“我自幼便可看到,所以才被视为异类。” 这次却换作是连山大惊道:“原来那日你说你可以看到我没有...” 不待连山说完,相柳便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严肃着小声道:“别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连山老实地点点头,相柳这才松开了手。 连山笑着对蜉蝣说道:“你果真太有趣了!不过,我对那两个麻衣男子更感兴趣,我们跟上去瞧瞧吧!”相柳和蜉蝣皆赞同连山的主意,毕竟这般诡异之事不细查一番确实叫人无法安心。 三人走回原处,连山对白小露说道:“小露,你带着幽昙姑娘和‘小乌鸦’在这休息一下,我们有些事要离开一会儿。” 白小露有些不高兴了,翘着小嘴道:“你们三人方才那般神神秘秘地躲到一边,现在又打算把我们三个弱女子扔在这里吗?” 连山暗忖着,九州四极唯独你可算不得“弱”女子吧。 只是连山不敢直言,只好附耳对白小露说了方才蜉蝣的话,并一脸乞求的模样望着白小露,白小露听罢也只好无奈地说道:“去吧,我们三人就在这等着你们。” 连山高兴地直点头,拉着相柳与蜉蝣便延着那两个麻衣男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留在原地的空幽昙问道:“小露姑娘,他们做什么去了?我们三人是否还进未滨城?” 白小露摇摇头,回道:“连山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念头,又是发现了他自觉有趣的事儿,非要去看看。我们暂时便在这里等他们吧。” 空有灵自从离开了腾渀氏领地范围之后,一直很少说话,就算连山叫她‘小乌鸦’,她也只当没听到罢了,眼见离腾渀氏一族的领地越来越远,幽昙师姐也从未提起返回若水城,爷爷的下落也无半点消息... 无心听完白小露和空幽昙说完话,空有灵便独自坐到了一边的树下,从身侧小包中拿出空应囚留下的黑色石片握在手中,反复地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小露和空幽昙见空有灵神色忧伤,亦走过去坐在了空有灵的旁边,空幽昙对她说道:“有灵师妹,大巫现今虽然下落不明,但师姐答应你,一定会努力寻找大巫下落,好叫你与大巫团聚!” 一路上,空幽昙几次想对空有灵说出大巫现已被族人误解当做了叛徒,可话到嘴边始终无法开口。 空有灵望着手中黑色的石片,滞滞地说道:“幽昙师姐,其实很多事我也能猜透一些。我总是在想,若不是那日我偷偷地追着你与如风师兄跑上了船出海,又或是爷爷没有来若水河口等待我们回来,大概便不会遭遇那般劫难了...”说罢,默默地流着泪。 空幽昙拉着空有灵靠着自己,也是忍不住眼泪,道:“有灵师妹,大巫一定会没事的…说到底还是因我巫力不高,没能救得了大巫…” 白小露看两人抱着哭作一团,只好劝道:“你们师姐妹可别再哭了,路过的流民们都盯着你们看呢。” 两人抬头看看,那些路过的流民们果真有些在不明就里地看着她们,那些流民们本就心情凄苦,听到树下两个女子哭的那般伤心,不少流民也纷纷泪下。 白小露拿出一张方巾递给她们,说道:“快擦擦。眼下可不是哭泣的时候,你们总该好好的,才可让有灵姑娘的爷爷放心。” 空幽昙接过方巾擦了擦脸,心中生出些感动,原本从见到白小露第一眼起,便觉得她虽是貌美,却总是有那般让人生人勿近的气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也并未多说过什么话,此番才发觉她其实也是亲切之人。 空幽昙一边为空有灵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小露姑娘,此番多谢你了,我一时心绪忧伤,便没有想太多,倒是叫你担心了。” 白小露摸出了衣袋中的一个小小陶埙,对她们说道:“我从前不开心的时候,父亲大人总会吹一支曲子给我听,后来我便也学会了。如今许久没吹过了,今日便希望你们两师姐妹听了也能忘却一些烦恼吧。”说罢,白小露将那只陶埙放到唇边,双手按着那陶埙上的埙孔,轻轻地吹起那记忆中的曲调。 那曲调就那般自那小小的陶埙中流出,温婉飘渺,缓缓地,缓缓地,如同温暖的阳光一般流入心底,如同纯净的泉水洗涤着心底的悲伤,亦仿佛唤醒了心底最深处的那份宁静。 林间曲调婉转悠扬,就连路过的流民们也驻足聆听,暂时忘却了流离之悲。 伴着那曲调,白小露闭上眼不断地回想起过往的那些时光。 从前,白小露还年幼,总是瞧见父亲大人独自忧愁地坐在忘川之滨,他紧缩的眉头,他无奈的叹息,他回望天空的伤痛。 白小露总是默默地坐在父亲大人的身旁,就那般安静地看着父亲大人的面容。父亲大人亦会时常抱着她,轻抚她的小脸,不断低语着。白小露不会忘记父亲大人惆怅的低语,不会忘记父亲大人吹埙时那曲调之中的伤痛。 彼时,忘川之滨的天空是那般的高远,仿佛永远无法触及一般。 父亲大人凝望着她说,小露,你是为他而生的... …… 不知不觉中已近日落时分,连山三人仍旧追着那两个身着麻衣的流民男子,流民队伍行进缓慢,三人跟在队伍末端倒也不费气力。 那两个麻衣男子模样与其他流民无异,一路上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交谈,却总是会偷偷地看着那些受伤之人。 连山的好奇也快变成了无聊。 日落之后,百余数流民亦不再前行,三三两两生了火堆,围坐休息。 连山三人混在流民中,在人群外围处生了火堆,不远不近地看着那两个麻衣男子。那两人亦未在人多之处落脚,只是简单吃了些干粮,便倒地就睡。连山三人只好一直看着,也无法进一步探查些什么。 连山有些烦闷,说道:“跟了这么久,那两人同寻常人根本没有什么差别嘛…” 相柳闻言低声说道:“若真如蜉蝣所说那般,那两人本身就已经非常古怪,虽看似与寻常人无异,但亦未可知是否与‘昆仑神使’有所关系,事关重大,你耐心一些便是。” 相柳所猜测的也正是他一直担心之事,若是连山可能会因此而遭遇什么危险,那他便是万死难赎了。保护连山,已然是相柳心中的唯一念头。 “这半日跟踪下来,我总觉得那两个人身上透着十分危险的气息。”蜉蝣亦小声地说着,“人魂之于人身体之内,盘旋于心,本应是平和之气息。那两人既无人魂,心中盘旋的却是一股诡异气息,叫人不寒而栗。若真发生什么,我们定要万分谨慎,不要大意才好。” 相柳听罢赞同地点点头。 不多时,奔波一整日的流民们几乎全数躺下休息了。连山三人也躺在地上假寐起来。 相柳眯着眼,紧紧地盯着那两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章 恶斗麻衣男子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那两个麻衣男子便悄悄地站了起来,非常谨慎地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即便向着有伤者的一伙流民走去,那伙流民正是白天一路上他们尾行许久的那四人。 那两个麻衣男子抬脚落脚几乎完全没有一丝声音,沿着林间阴影三两步便走到那受伤之人的身边。那受伤的人早因疲累而睡着,便是那两个麻衣男子靠近身边不足一尺,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相柳惊讶不已,的确,世间从未有过脚步无声之人。 再细看下去,一个麻衣男子站在了一旁,正警惕地看着四周。 另一个麻衣男子则蹲了下来,在睡着的伤者的身上细细的嗅着,并且反复了数次。那人又再度警惕地张望了一番,忽是抬手伸出一指,那指间上淡淡泛起了一丝墨绿的细芒。蹲地的麻衣男子将泛着一丝墨绿之芒的手指轻轻地触压在那受伤睡觉之人的胸口,那墨绿色的细芒便如同一只灵活的小虫一般,钻入那那受伤睡觉之人的胸口。 那受伤睡觉之人仿佛突然陷入梦魇一般,皱着眉头,身体也微微地抽搐了几下,不过短短一瞬之后,那受伤睡觉之人的胸口被触压处便缓缓飞出一缕极细的约莫寸长白烟,那缕极细的白烟打着转儿,慢慢地浮了起来。 那麻衣男子也再不多等,张口便将那一缕极细的白烟吞入口中,模样极是贪婪。 那伤者将头偏向一旁,双腿无力地瘫向两侧。 连山与相柳看着虽然觉得诡异,但却不知那蹲下的麻衣男子到底做了什么,加之天色又黑,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也不算看的完全真切。 只是蜉蝣却是看得异常真切,他那双一蓝一红的异瞳在黑夜之中,极是分明的看清了——那麻衣男子竟是用嘴吸出了睡着伤者的人魂!那一缕极细的白烟便是人魂所化!蜉蝣完全不知那麻衣男子使了什么古怪的法子能将人魂吸出人体,并且还吞了下去! 此时蜉蝣心中的惊骇亦非言语可表。 黑暗中,蜉蝣不敢有其他动作,只能轻轻地拉了一下相柳的衣角,又怕惊了那两个麻衣男子,便对着相柳使劲地眨了眨眼。 相柳轻轻扭头看着蜉蝣。蜉蝣边眨眼边反复默声地说着“人魂”二字。 相柳此刻终是懂了,原来那缕极细的白烟便是人魂!霎时之间相柳额头青筋暴起,心中大惊不已,“人魂”一事事关重大,个中牵涉辛秘已然关乎九州四极存亡,更不由他再继续多想。 相柳翻身而起,高跃而出,左手抽出腰间利刃,直袭那两个麻衣男子要害而去! 那站着的麻衣男子先是一惊,反应极是机敏,在相柳翻身而起之时便已有警觉,即刻单手一拉纵身后跃,蹲着的同伴便被他带着,飞身向后退去,二人也不恋战,转身一同夺路而逃。 饶是相柳速度极快,也未能一击之下将其二人重伤,相柳再次跃起,凌空翻身,左手将利刃击出。那二人像是脑后长眼一般,在利刃飞来之际,二人躬身弯腰,手脚并用向前一滚,堪堪躲过身后飞来的利刃,转眼便逃入了前方树林,瞬间便不见踪影。 相柳疾步向前,也不多做停留,拔起利刃便向密林中追去。 连山和蜉蝣见此,亦追着相柳而去! 四周的流民们闻声也被吵醒了一些,三三两两互望着,不知发生了何时。而那失了人魂的伤者,被亲人发现时已然死去,亲人们一时大悲而哭喊不止。 相柳疾行追了约两三里,树林渐稀,那两个麻衣男子依旧躬身逃窜,见只有相柳一人紧追在后,前方已无密林可避。 二人双眼恶毒互视一眼,突然那二人齐齐单手抚地,身影一扭,转过身形,也无停顿,便手脚并用冲相柳疾驰而来。 相柳微微蹙眉,左手紧握利刃,此时麻衣二人中的一人高跃起,双手张开直扑相柳而来,另一人却平地而行直扑相柳双腿。相柳原地凌空翻身,双脚将跃起那人踢飞,同时利刃横扫,向身下那人双手斩去。 然而相柳身下那人突然双手化爪黑气缠绕,利刃划过黑气“刺啦”声响起,犹如金属摩擦声。相柳与那人相互借力,翻身向后跃去。 那两个麻衣男子合击之下无法得手,迅速散开,互成犄角之势围着相柳转着圈僵持起来。相柳不停转换身形,时刻注视着那两人的动向,不曾松懈半分。他心生怪异,这两个麻衣男子不仅以未知的方法夺去了人魂,且一人还手缠黑气更是闻所未闻。 就在相持之时,连山和蜉蝣和才堪堪赶到,两人却是累得不行,扶着小树大口地喘着气。 “你一声不响就追了上来,害我在树林里绕了许久...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连山对着相柳问道。 “活捉。”相柳说道,不过眼神却未离开那两个麻衣男子半寸。 连山点点头,亦抽出了腰间所佩的木剑,直指其中一个麻衣男子。那两个麻衣男子见追击之人已有三人,互望一眼,嘴中发出阵阵低吼。 忽而,那两人眼神就变得好似凶猛的野兽一般,就连身形也随之而变,一股诡异的黑色气息缠绕在周身。不待黑气散去,便不由分说便向连山相柳攻来。 霎时间,相柳便与其中一团黑气缠斗在了一起,黑气中探出的不再是人手,而是兽爪! 那黑气高高跃起,黑气中伸出的兽爪朝着相柳面门重重压下,相柳躬身挥刃上挑,瞬时火光迸射,黑气似有不甘,再次挥爪袭来,相柳反手持刃,原地身形一转,利刃再次与兽爪相撞,这次终将黑气弹开。 兽爪势大力沉相柳连接两下,便将震得手臂微微颤抖,相柳再不敢轻易硬接,便与那团黑气游斗起来,相柳且战且退,向连山与蜉蝣靠拢而来。 而连山这边那团黑气的行为,却甚是怪异,先是急冲二人而来,眼见连山手中木剑,便又急忙止住身形,也不急于强攻而是围着连山兜起了圈子。连山几次持剑刺出,奈何那黑气似乎对连山手中的木剑甚是顾忌,只是闪躲却又不做反击。 几经试探那黑气似乎铁了心一般,若不搞清连山手中木剑是何物,便绝不与连山缠斗,急的连山也不管是否,用得还是剑招,胡乱地挥剑一通乱砍。 一旁的蜉蝣眼见于此,更是无从插手,只得在连山身后作戒备状。 就在这时,相柳大吼出声:“蜉蝣!小心!” 连山闻声侧身收剑,后退一步,慌忙回头望去。只见先前与相柳缠斗的黑气,突然丢下相柳,直直扑向蜉蝣而来。蜉蝣此时慌忙转身,双拳击出与那兽爪相击。 “砰!”的一声!蜉蝣便倒飞而出,撞到一旁的树干上,树干瞬间折断,蜉蝣亦倒地不起。 连山心中大怒,也不管先前与之游斗的黑气,一剑便向刚刚落地偷袭蜉蝣的那团黑气刺出去。与此同时相柳也从黑气后方杀到,利刃递出,封死了那黑气退路,那黑气再度弹地而起,扭转身形向一旁跃去,但还是被连山的木剑稍稍挂到。 只见那团本灵活的黑气,突然重摔在地,再也一动不动,周身的黑气也渐渐散去。 连山怒气冲冲也不前去查看,转身便准备去寻另一团黑气,相柳一手将他拉住,开口道:“不用去找了,早跑了。” 连山急忙将木剑收回腰侧,向着蜉蝣跑去。 蜉蝣嘴角正流出一丝鲜血,剧痛之下,面色也微微扭曲。蜉蝣满面痛苦之色,喘着粗气说道:“此事终究...因我而起…本来想帮你们...却...成了...拖累之人...” 连山听罢一时失了言语,生怕若再拖延半刻,蜉蝣便会死去!相柳同样心急,蹲在蜉蝣的身边细心检查了一番,原来蜉蝣因以双拳强接了那黑气的攻击,受了反力撞断了树干,此刻他确实受了内伤,断了几根肋骨。 若是此时强行挪动蜉蝣,怕是断了的肋骨刺伤内服脏器反而会要了蜉蝣的性命,相柳立即对连山说出了蜉蝣的伤情。 连山一听,哪里还肯再等,当即顺手拿过相柳的利刃,挽起衣袖便刺破手臂。 一滴金色的血! 那金色的血闪着神圣的光芒,滴落在蜉蝣的口中。 蜉蝣瞪大了眼睛盯着连山,看着连山的手臂眨眼间便恢复如初,更叫他惊讶的却是接下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蜉蝣赫然发现,自己受伤的身体竟然亦渐渐地恢复了,便是那断了的肋骨也如最初一般,再无半点伤痛之感。 蜉蝣惊讶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更惊讶于连山流出的那滴金色血液,竟有那神奇的治愈之力,这一切的一切...蜉蝣激动地拉住连山的手臂,说道:“连山,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连山看着蜉蝣一脸的感激之色,却是轻快地说道:“你是我的朋友,救你是自然的!蜉蝣,我早就说过朋友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你再这般客气,我可是要生气的!” 相柳看着连山,蒙面黒巾之下亦是微微一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生生不息 夜色之下,相柳亦对蜉蝣说道:“说起来,你算是连山在外第一个结识的朋友。” 蜉蝣点点头,心中早已满是感动。 这感动是从何开始的,是在孤岛之上连山放在他身旁的两个野果?是连山拉着自己离开孤岛?是连山叫嚷着对他说一起去旅行? 蜉蝣自己也捋不清,他只知道从小自己便被族人嘲弄耻笑,欺辱谩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山便如同救赎他的光明一般,让他也能感觉到自己也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再不是孤岛上的行尸走肉! 这般说起来,连山又何尝不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就连相柳,平日里虽然冷冰冰地模样,却依旧相信着自己,此番也是不顾危险,愿一同前去帝鸿氏...蜉蝣的哑着嗓音说道:“能有你们两这样的朋友,我便是死也甘愿了...” 连山拍了拍蜉蝣的肩膀,扯了根野草叼在嘴边,说道:“不说那些矫情的话了…还是先看看那团黑气如何。” 几人走上前去一看,那团黑气已经完全散尽,麻衣男子的尸体亦突然地抽搐几下,随后身体竟扭曲着的慢慢变形,直至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支狸豹! 随即那狸豹口中便缓缓飞出数十缕极细的白烟,想来那便是他所夺去的人魂。那数十缕极细的白烟浮于那狸豹的上方转了转,便接连没入大地之中,再没了踪迹。 兽化人身,袭夺人魂... 连山惊道:“这麻衣男子怎会化作一只狸豹?兽又怎能化得人形?” 夜色之中,相柳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地上那狸豹的尸体,半刻后才缓缓地说道:“此前我也未曾听闻兽可化做人形之事,还有那狸豹化做人形后,为何会使古怪的法子抽出了人魂?...若非要说起与人魂有些关联的,那便应该是‘他’了...只是‘他’并不在九州四极啊...” 连山听着迷迷糊糊,也等不及相柳再自顾自地说下去,忙问道:“你所说的‘他’是谁?为何我会不知道?” 相柳思虑片刻,最终说道:“蜉蝣,非我不信任于你,只是接下来我所说之事你万不可与第三人说起,否则便会有杀身之祸!” 蜉蝣一脸正色回答道:“那是自然,我蜉蝣绝不是背义之人!” 连山催促着说道:“快说吧!” 相柳点点头,看着连山说道:“那人早在你诞生以前,便不在九州四极了。所以你从未见过他,不知他也是正常之事。更何况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是被绝对禁止谈及的。他便是母亲大人所创的最初四人之一,亦是司职监察人魂轮转不息的初代神使——循。” “不对啊,即便是在离开不周之前,我记得那初代四人仍旧就在那不周神殿中,如此算来怎的会多出一个呢?”连山有些好奇了,不解地问道。 而蜉蝣听到这里已然完全听不懂了,其实最初与连山相遇之时便以异瞳看到了连山体内并无人魂,方才连山救他性命之时,割破手臂竟是流出金色的血,那金色的血还可治愈伤口,加之相柳脱下手套露出的黑色骨刺,与自己儿时所见的昆仑神使完全一样,还有一人独自活在扶桑之岛的白小露,似乎能同上古神兽说话一般...种种迹象无不表明了连山几人并非寻常之人。 蜉蝣已经无法再继续往下想了,只能试探着问道:“连山,你们所说的母亲大人是...?” 相柳正色地回答道:“母亲大人便是九州四极世人皆所敬仰的伟大神明——娲皇大人。” 蜉蝣听闻“娲皇大人”四字之前,心中虽是做了种种揣测,但相柳这短短一句话毕竟远远地超乎了他的想象,一时间满脸的惊讶与呆滞,愣愣地看着连山与相柳。 相柳亦自知提及了母亲大人,肯定会叫蜉蝣惊诧不已,怕他因此对连山和自己生了隔阂,继续对他说道:“蜉蝣,其实我们与你并无不同,亦与世人并无不同,皆为母亲大人的孩子。若说真有不同之处,那最多便是比九州四极的世人活的久了一些。” 连山叼着草,有些戏虐地对相柳说道:“我可没你那般老...” 蜉蝣听罢也放松了不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心中却十分感动于相柳顾及他的那份心意。 相柳也不搭理连山的玩笑,继续讲起方才之事,说道:“母亲大人最初便是用了自己的血肉造出了最初四人,可是那般的结果并不如母亲大人的心愿——那最初四人仍旧无法繁衍,母亲大人便又造了八十一人,只是结果依旧罢了。若是无法繁衍,母亲大人即便造出再多的人最终的结局也只是大地重归死寂罢了。母亲大人虽是耗费了太多的血肉之力,但她依旧不曾放弃。最后一次造人之时,母亲大人便用的是九州四极大地的泥土,捏了许多的泥人,并她将自身的仅余的神之血洒向九州四极。只因母亲大人察觉到,神之血进入泥人之后,便与从前造出的人不再相同,泥人生出了围心而绕的一丝灵气。人正是因为有了那一丝的灵气,才可繁衍生息。直至人死之后,那丝灵气便回归九州大地,母亲大人便称那丝灵气为人魂。如此这般世人生而则有人魂,死则人魂重归于大地,生生不息,轮转不止。人魂与九州四极归根究底可说是实为一体,不可分割。” “若是生生不息,那循是又是如何司职人魂轮转?”连山更是好奇了。 相柳只得继续解释道:“人魂轮转怕是也有出错之时,循只行监察。母亲大人那般安排,亦是为了九州大地不会失去灵气,世人才可永久顺利地生息繁衍。” 蜉蝣听罢不住感慨道:“娲皇大人真是慈悲之心。” 连山亦再次问道:“说了这般多你却还是未说循为何不在九州四极?” 相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思虑片刻,只好微微叹息着回答道:“从前他做了错事,因而被囚禁了。所关循之事,我知晓的便也只有这些了。” 连山听罢却是起了更多更多的好奇,暗忖着此事的缘由若是连相柳亦不知详细,那回到钟山之后只能询问于莲了,那个老太婆知道的应比相柳更多。 连山走神之时却闻蜉蝣问相柳道:“如此说来,循是否与兽化人身,袭夺人魂之事有所关系,已是不得而知了。只是相柳兄从前可曾听闻过将人魂吸出人身之事?” 相柳摆摆手道:“此事确实未曾听闻过,只可惜刚才未能活捉那逃跑之人,否则亦可问出一些内情。” 奈何那人极是狡猾早已跑的没了影儿,此事只得作罢。相柳无奈地说道:“唯有下次再遇上这种无魂之人时,再做计较了。眼下还是尽快返回与白小露她们汇合,再做下一步打算。”说罢,四下寻了些干枝燃起了火堆。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闭目休息,决定休息一夜等待天亮再返回。 蜉蝣虽是闭着眼睛心中却是久久地无法平静。 今夜数个时辰发生的事情竟似乎比他活过的二十余年还要多。连山和相柳,他们的身份竟是娲皇大人的孩子,神明大人的孩子!那普通的自己与他们之间便真是天与泥的差别,渺小的自己又如何配与神明之子互称朋友。 思及此处,蜉蝣心中一片黯然。 正当蜉蝣内心翻滚纠结之际,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蜉蝣吓了一跳,睁眼一看,连山坐在他的身旁,带着笑脸看着他。 蜉蝣小声地问道:“你怎的还没睡着?” 连山边往火堆里丢些干柴,边自顾地问道:“你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 这般没头脑的一问倒是叫蜉蝣愣了一瞬,随即便抛开了刚才的思绪,对连山说道:“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我虽被他人视作不详的灾祸,可她却始终如一地爱护着我。直到今时,我亦会时常幻想她的音容笑貌…” 回想起母亲,蜉蝣的胸口亦是一片温暖。 连山就那般静静地听着,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燃烧的火焰,忽而转头望着蜉蝣,默然地说道:“我从未见过她...”语调中竟有些凄凉之意。 蜉蝣听罢心中惊了一瞬,平日里总是开朗的连山竟也有这般沉默的模样,只闻连山继续说道:“世人皆有母亲,而她却是万人敬仰的神明...我自诞生之日便从未见过她,所以你比我要幸运一些...” 连山依旧呆呆地望着那火堆,即便是那夜晚唯一的一处光亮,亦无法叫连山释怀。他没有丝毫关于“母亲大人”的记忆,在那风雪无尽没有阳光的不周神殿里,唯有莲给了他唯一的温暖,连山甚至不知道那是否就是母亲的温暖... 连山的嘴角轻扬,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笑道:“老太婆...”说罢便后仰躺下,双手抱头看着天空。 而躺着一边一直闭着眼的相柳其实一直在假寐,他心中明白,有些事连山虽然从来不问他与莲,但他毕竟还是想知道的,现今连山有了朋友,虽是一个普通世人,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的话,总是需要倾诉,毕竟连山所背负的亦是他最无法接受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