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弟》 序章 弘治七年(1496年)二月二十五日,天气虽然略有寒气,但初春的时节风和日丽。 此时此刻,古老的北京城被欢乐的气氛包围着,百姓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大明皇帝前往皇庄籍田的道路两旁,等待朱祐樘的通过,以目睹皇帝的尊容。 辰时刚过,头戴翼善冠,身穿黄袍,乘着辇车的朱祐樘,在宫廷仪仗队的护卫下,率领文武百官走出宫门,经御道来到了先农坛。 辇车一停,朱祐樘就健步走下辇车,在礼官的引导下直奔具服殿更衣,换上了衮衣、皇冠,率文武百官来到先农坛前,此时,鼓乐声齐鸣,朱祐樘在乐声中结束了祭祀先农的仪式。 祭祀完先农后,朱祐樘又一次到具服殿,将耕籍时穿的黄袍、戴的翼善冠换上,走出具服殿。朱佑刚出具服殿门,导驾官和太常寺卿早已等候在那里,见皇上出来忙走上前来恭请朱祐樘前往籍田。 于是朱祐樘随导驾官和太常寺卿来到籍田,面朝南站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这时随朱祐樘而来的官员也按要求站好。 一切准备就绪后,只见朱祐樘右手从户部官员手中接过耕地农具——耒耜,左手从顺天府官员手中接过鞭子,然后他左手扬鞭,右手扶耒,向前连续推三下耒耜。 推完后朱祐樘又把耒耜交给户部官员,把鞭子交给顺天府官员。交接完毕,朱祐樘就回到了原位。而顺天府尹在皇上刚站好之时,走上前去,将带来的种子播到孝宗耕好的地中。 按照礼部拟定仪注的规定,在朱佑三推耒耜后,三公要五推,九卿要九推,于是太保庆云侯周寿、泰宁侯陈桓、镇远侯顾溥、瑞安伯王源、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吉、吏部尚书王恕、兵部尚书余子俊、礼部尚书徐溥等人依次进行了推耒仪式。 朱祐樘此刻坐在具服殿前观耕台上观看,见到这声势浩大的籍田场面,他眉宇间虽然还有忧色,但还是欣慰地笑了。 待百官耕籍田仪式进行完,朱佑又一次走进了具服殿,依次接见顺天府的官兵、绅士和农夫,并下令三十个农夫,将未耕的籍田耕完,这时,耕籍田的仪式也就正式结束了。 不一会儿,鸿胪寺官宣布说:“亲耕既毕,礼当庆贺。” 于是朱祐樘下令尚膳监进膳,宴请百官,让三品以上官员坐到上面,四品以下官员坐在台下,顺天府绅士坐在先农坛旁。 宴请结束,明孝宗朱祐樘授意户部赏给三十位农夫每人一匹布,之后朱祐樘伴随着齐鸣的锣鼓乘辇返回皇宫。 朱祐樘刚刚回到紫禁城,顾不上马上就要参加款待群臣的赐宴,他匆匆吩咐太监先赶往慈宁宫,坐步辇上的朱祐樘神色焦急,一边催促快走,一边转头朝刚刚过来报讯的一个太监问道:“李广,快说说,二皇子情况如何?病情有没有好转?” 李广神情苦涩,声音颤抖地说道:“禀皇上,二皇子情况恐怕不太好,太医说他高烧不退,咽喉已经发白,呼吸困难,如果再这样下去,太医说恐怕……” “闭嘴!不许胡说。朕的儿子一定能化险为夷。” 听到此话,朱祐樘脸顿时涨得通红,恶狠狠的瞪了李广一眼,神色变得更加的凝重,眼见着离慈宁宫越来越近,突然大殿里隐隐的传来张皇后一声悲呼:“炜儿啊,快醒醒!你怎么就撇下为娘……” 听到妻子的哭喊,朱祐樘如遭雷击,他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步辇上掉了下来。顿时,朱祐樘瘫倒在步辇上面,眼睛泛红,他哽咽着喊了一句:“快,吾儿……” 就在众人悲伤不已的时候,晴朗的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好端端的大晴天闪过一道炸雷,不偏不倚正好击中慈宁宫屋顶的瓦当上,屋顶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碎石瓦片垮塌了一地…… …… 一道道闪电连着闪电,大海像发怒般卷起五六层楼高的巨浪,浪尖里一艘白色的帆船起伏不定,巨浪从船头横扫过船尾,将舱面洗刷得干干净净,驾驶舱里一个不屈的身体正稳稳的把住舵轮,奋力与狂风巨浪搏斗着。 浪涛中,那身影几乎扯着嗓子吼叫着:“来吧!贼老天。哪怕只剩下我一人,这点小风浪想打倒我,休想!来啊!贼老天,我朱伟永不屈服,永不放弃。” 这全力的吼叫在巨浪和狂风中却显得那么微弱。但即使狂风巨浪也压抑不住此人那滔天的斗志。这位自称朱伟的人,曾经是中国一位有名的民营企业家。 十年前,相濡以沫的妻子在一次空难中遭遇不幸,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让他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 失去了老伴以后,朱伟厌倦了商海打拼的日子,他退下来将企业交给了儿子儿媳打理,一个人独自隐居起来。 为了开解他,孝顺的儿子请来他的老朋友中华帆船协会的曹主席,朱伟碍于面子,跟着老曹出了几次海散散心,结果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朱伟深深迷上了航海。 十年来他不断的学习和实践,从一个菜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船长,曾经与其他二人一问驾驶帆船成功重走过海上丝绸之路,这次是环球航行,返程中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 别看朱伟今年六十八岁,已年近古稀。但当兵的经历和多年良好的生活习惯,加上坚持不懈的运动和保养,他依然身强力壮,虽然他头发斑白,外表倒像个刚过五十岁的中年人。 今晚下半夜的时候,他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海上刮起了风暴,便出了自己的卧室。遇到风暴这在海上很正常,但奇怪的是这条儿子为了孝敬他花重金订制的帆船上,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人!其他八名船员失踪了。 他搜遍了各个角落,也看不出有人坠海的迹象。这八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实在太过诡异了! 朱伟百思不得其解,但马上就顾不上想这些了,因为此刻这片海域狂风骤雨,雷电交加,天气变得越发的恶劣。 仿佛一片树叶掉到了洗衣机里,这条五百多吨的三桅帆船就像玩具一样,被高高的海浪抛来抛去,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黑暗的天空仿佛群魔乱舞。一道道闪电劈向了大海,锯齿般的电光将暗沉沉的海面瞬间照亮。 闪光过后,朱伟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这时候他感觉事情愈发有些不对劲。所有的通讯器材没有一点信号,电台里安静的可怕,而且这两天海事气象预报中,从来没有报道这边有飓风经过。 巨浪中他奋力压住舵轮,驾驶着船只斜斜劈向浪尖。又一道巨浪高高涌起,随着巨浪的耸起,斜斜的刺入浪中的帆船被巨浪高高举在浪尖。 朱伟死死的压住舵轮,拼命转向,期望帆船侧过船身,像滑梯一样顺着浪坡滑下,以免被巨浪压入浪底。 帆船咯咯的叫着,风暴中,甲板似乎不堪重负。在他的努力下,尖翘的船头缓缓地但顽强的转动着方向,迎着海浪再一次爬上了高高的浪尖。 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心悸忽然涌上朱伟心头,还没来得及探究,一道巨大的闪电端端正正的劈上浪尖上的帆船。 刹那间,整个帆船包裹在蓝色光球之中,变得通通亮亮。继而帆船的影子越变越淡,似乎数万度的高温将帆船蒸发成分子状态,一条五百多吨的帆船在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隐隐听到有人呼唤的朱伟自昏迷中醒来,他努力睁开双眼,一张端庄秀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脸的主人满含热泪的看着他,边哭边不停地呼唤:“炜儿,炜儿,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娘了……” “这是哪里……” 朱伟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此刻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孩,被死死地抱在一个妇人的怀里。 霎那间他懵了,脑子仿佛被大锤砸了一下,剧痛无比。眼前一黑,再次昏死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章贵逼人来不自由 弘治十七年二月某日清晨,北京城仍是春寒料峭的一片肃杀。 昨晚上半夜响了几声春雷,接着扯起漫天丝丝冷雨,天气越发显得贼冷,直冻得狗缩脖子马喷鼻,打更巡夜的更夫皂隶一挂清鼻涕揪了还生。 却说各处城楼五更鼓敲过之后,通往紫禁城萧瑟冷清一片寡静的道路忽然喧哗起来,喝道声、避轿声、马蹄声、唱喏声嘈嘈杂杂。如果从空中俯瞰,你可以发现往皇城的各条街衢上,大小各色官轿一乘接一乘匆匆抬过。 那些憋着一泡尿也舍不得离开热炕头的老北京人都知道,今天这是例朝的日子,不然,这些平日锦衣玉食的章服之侣介胄之臣,决计不肯吃这等苦头。 紫禁城里的那些太监宫女今天也早早起了床,在各个宫殿伺候他们的主子洗漱更衣,整个皇城到处有人出出进进,各种当值的太监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倒使得这冷冰冰的紫禁城有了一些人气。 慈庆宫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院,院子里,太监何鼎同往常一样肃立在老槐树下,神情专注的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少年郎身上,心里面却在浮想联翩。 这位少年正在院子里做一些奇怪的运动,少年就是死而复生的二皇子朱厚炜,此刻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昨晚的一场雨让地下有些湿漉,空气中还有些寒气。何鼎站在那里感觉到身上很冷。 但这似乎没影响到他朱厚炜,他赤裸着上身,下面只穿着一条犊鼻裤,围绕着大槐树在青石铺就的地上不停地奔跑,口中吐出白气,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全身。 这位皇子如此奇怪的癖好,这个院子里的太监宫女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他(她)们熟视无睹各忙各的。五岁以后,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每天天不亮,二皇子朱厚炜都会在这个时候做运动,这种锻炼他已经整整坚持了四年。 何鼎默默地看着这位行为怪异的小皇子,神情十分复杂,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对这位二皇子,何鼎既感激又惋惜。 感激的是几年前这位小皇子在他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救了他一命;惋惜的是这位小皇子虽然天姿聪慧,少年老成,又勤奋好学,绝对是个天纵英才。只可惜他晚生了几年,成不了太子。 话说太子朱厚照虽然也聪慧,性子却是个顽劣不堪的主,这在文武百官中已经形成了共识。说起来也让人觉得好笑,当今皇上总共生了二子三女,公主们还小就不说了,这两位皇子性格真是天壤之别,简直是两个极端。 大皇子朱厚照性格跳脱,行事叛逆总喜欢寻找刺激,简直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而二皇子却少言寡语,为人谨慎守礼,从来就不做任何出格的事,简直像个历尽宦海的老学究。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何鼎认为二皇子其实才是最好的太子人选,但他不敢露出这种心思,因为这位小主子成熟的有些可怕。 尤其是面对他那双眼睛,深邃得让何鼎感觉简直就像要直入人心,任何蝇蝇苟苟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何鼎本是朱祐樘的贴身太监,又名何文鼎,浙江余杭人。何鼎年少时,好写诗,聪明伶俐,曾试图通过走科举之路,跻身于官僚阶层,但屡试不中,后来他家境突变让他改变了主意,他自行阉割,进入宫中,做了一名太监。 身份的低下并没有改变他忧国忧民的志向。明朝社会的一些弊端,他在长期的宫廷生活中逐渐认识到了。 为了清除这些弊端,身为长随的何鼎,在弘治初年,曾经大胆地向皇帝建议说:“如果可以侥幸获得官位,便是对朝廷的不尊重,如果可以买官,官爵便不重要了。 当初建立锦衣卫,是为了行事方便,暂时保留着那些奸臣,是因为国家刚刚建立,人心还未稳定下来,但以后决不可以,朝廷本身官员多得不计其数,并不是祖宗建官的意思。 况且,官员众多并不是件好事,皇上上任,如能去除弊端,将是件好事,但在此期间,有好多漏网之鱼,奴才希望皇上圣明,按规章制度来进行考试,裁去乞恩的人员。” 何鼎把裁革的矛头直接指向了锦衣卫官校和乞恩传奉官,因此,在朝廷中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朱祐樘马上令吏、兵二部查议上报,接令后,吏、兵二部即开始核查,并开始赞赏于他。 吏部说:“从今后开始,如果文官并非是考中的,武官是没立过功的,一律将他们的职称革去。” 兵部也说:“文鼎是个有用之人,应以重用。” 只可惜,由于当时的种种原因,他的意见未被采纳。 弘治五年,何鼎升为惜薪司左司副,时日不久,他又向皇帝奏请:“在通州存储粮食,并不是长久之计,军士不便于收取,在紧急时刻,不便于保护,请在都城增加一些仓库,将通州的粮食放置在此。” 朱祐樘看了他的奏疏,觉得何鼎说得有道理,便采纳了他的建议,下令疏浚了大通桥以东的石闸河道。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这一工程影响深远,直到万历年间明朝政府还从中受益。 何鼎性格耿直,他不仅向孝宗皇帝提出一些有关国计民生的建议,而且还敢触动权贵。 当时外戚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仗着妹妹张皇后而骄横跋扈,霸占民田、收受贿赂,对朝廷造成了重大影响。 但由于张皇后的缘故,朱祐樘不轻易开罪他们,采取了一忍再忍的态度,大臣们也因此而让其三分。 张鹤龄和张延龄的不法行为令太监何鼎一直不能容忍,他总想找机会教训二张。 天赐良机,教训二张的时机终于来了。这天,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兄弟二人被孝宗皇帝邀请入宫观灯。 观完灯时已经很晚了,孝宗皇帝一向优待外戚,不忍让二人马上离宫回府,于是传令御膳房速备酒肴,留二张一同饮酒。过了一会儿,皇帝转身欲去厕所,顺手将皇冠交给了侍从。 张氏兄弟见孝宗离席,贪婪地望了望侍从手中的皇冠,然后猛地从侍从手中抢过皇冠戴到了自己头上。 当时在一旁伺候的何鼎见张氏兄弟如此行为,极为气愤,恨不得将张氏兄弟按倒在地教训一番,可转念一想,还是先由孝宗来处理这件事吧! 于是他强忍怒火,没有发作。然而还没来得及报告,张鹤龄却又做了一件荒唐之事。 几天后,张鹤龄再次进宫,并借酒兴奸污了一名宫女,没想到,这次又被何鼎撞见了。 看到寿宁侯张鹤龄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不法,悖于人伦,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直奔张鹤龄所在的那间房子,嚷着要击杀张鹤龄,但是,由于李广通风报信,张鹤龄逃脱了。 功败垂成的何鼎见张鹤龄逃跑了,第二天,便将张氏兄弟违法事情告诉了明孝宗,并说:“二张大不敬,无人臣礼。” 张皇后很快知道了何文鼎奏告张鹤龄、张延龄不法的事,立刻赶了过来。为了使二张逃避制裁,她便极力在皇帝面前为二张求情,并诬告何鼎。 眼瞅着一向怕老婆的皇帝作出了偏向张延龄、张鹤龄的判决,要将太监何鼎关入锦衣卫监狱中。当时年仅五岁,平时沉默寡言的朱厚炜突然挺身而出,面对着张皇后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避让的替何鼎作证和辩护。 正因为如此,何鼎的性命才被保了下来。虽然这件事在张皇后的胡搅蛮缠下不了了之,但也因此打击了张氏兄弟的嚣张气焰。 何鼎不知道是正是因为这件事,原本的时空,在张皇后的指使下,他被锦衣卫杖毙在狱中。 何鼎在二皇子的斡旋下,被派到了朱厚炜的身边,成了他的随身太监。 何鼎既庆幸又惭愧,二皇子因此得罪了自己的母亲,母子两人变得有些生疏,虽然朱厚炜却似乎不太在意,反而安慰他不要过于介意,但也成了何鼎的一块心病,一心想报答这位主子。 “老何,在想什么?毛巾……”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何鼎的胡思乱想,何鼎这才注意到朱厚炜已经锻炼完了,正在伸手向他要毛巾。何鼎醒悟过来,赶紧过去伺候,把毛巾交到二皇子手里。 朱厚炜拿着毛巾边擦身体,边对何鼎调侃道:“老何呀,又在忧国忧民了吧?你呀咸吃萝卜淡操心,天塌不下来。行了,等会我要去慈宁宫请安了,嗯,你就别跟着了,免得母后看见你又心烦。 对了,老何,上午你把我桌上的草图重新誊抄一遍,编号小心别搞错了,也别让外人看见。那些图纸今后我有用。” “二皇子,奴才知道了。” “老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自称奴才。我这里没有奴才,我也不需要奴才。大家且活着吧,把日子过好了才是真理,总归会有办法的。” “二皇子,礼不可废……” “行了行了,真啰嗦!你还是个倔脾气,酸不溜秋的像个腐儒。我懒得理会你。算了,你爱咋滴就咋滴,我还不管了。” 朱厚炜无奈的耸耸肩,自己动手洗漱完了,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去慈宁宫请安。 这座小院离慈宁宫并不太远,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在两名内侍的陪伴下,朱厚炜慢慢走在石板路上,神色显得非常的平静。 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八年了,简直就像坐了八年的牢。对于他来说,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 不知幸与不幸,这辈子朱伟成了朱厚炜,大明皇帝的一个皇子,太子唯一的弟弟,将来至少妥妥的是个亲王。 在外人看来身份尊贵无比,每天高高在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貌似日子过的还不错。但实际上,宫里面乏味的生活,枯燥的让人想要发疯。 他实在是讨厌现在的日子,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的。这些年来,他就在为了摆脱这样的日子做准备。 四年来,除了按照父皇的规定随着老师读书写字,其他的时间按上辈子当侦察兵时后的训练手段,每天坚持锻炼,为将来的出逃作准备。 不管将来怎样,他也要逃出去,一定要摆脱这种憋闷的生活,更何况他将来也不打算让人当做猪养。那怕是将来闯荡江湖,他也绝不后悔,即使是吃糠咽菜,也要比现在的日子过得痛快。 实事求是的讲所谓的父皇朱祐樘对自己很不错,非常关心他。但朱厚炜始终就是和他亲近不起来。更何况这个时空名义上的母亲张皇后更是因为何鼎的事情,对他疏远了很多,加上有人挑唆,母后一直对朱伟不冷不热若即若离,这种尴尬的生活让他很是难受。 至于名义上的大哥朱厚照,那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在朱伟的心中这就是个被父母宠坏了的熊孩子。表面上看起来兄弟俩关系不错,实际上朱厚炜一直是敬而远之,能少打交道就少打交道。 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朱伟根本就接受不了这种现实,他是花了很多年才调整过来心态。直到现在面对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依然不知道将来要何去何从,只觉得前路茫茫,不知所措。 但有一点他非常明确,如果一直留在宫里,将来自己的命运肯定是同其他的皇室子弟一样,最终像猪一样被圈养在某一个地方混吃等死,然后下一窝崽子,最后悄无声息的度过一生。 朱伟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绝不! 就在朱厚炜还在路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住在慈庆宫里的张皇后也已起了床,近侍的宫女刚刚帮她梳洗完毕,慈庆宫里的管事牌子李广就进来禀报,说是太子朱厚照向她请安来了。 张皇后走进寝房隔壁的暖阁,只见朱厚照已经坐好了等她。朱厚照今年十三岁,长得虎头虎脑,身材异常的高大魁梧,几乎和成年人没有区别。 张皇后刚进暖阁的门,朱厚照就连忙站起来朝她磕头,对她说道:“母后早安。” 也许是受到朱厚炜每天早晨坚持来请安的的影响,太子朱厚照这一点也做得不错。原来的时空朱厚照就是个独子,被宠的没了边,这个时候肯定还在睡懒觉。 但这个时空,由于朱厚炜的死而复生,父母多少对他的宠爱受些影响,至少朱祐樘对太子并没有原来那样放纵。凭良心讲,朱厚照其实是个很有心计的孩子,智商情商都很高。 原来的时空,因为他是太子,又是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里,他的身边总是围绕了各种心思的太监,想尽办法来讨好他,再加上朱厚照猎奇好动的个性,因此朱厚照在原时空染上了不少坏毛病。 这个时空多了一个朱厚炜,性格沉稳又勤奋好学,太子的那些老师们经常在他面前夸奖朱厚炜学什么都一蹴而就。 夸的多了,无形中也给了朱厚照压力,同样也挑起了他的好胜心。因此在这个时空朱厚照虽然也染上了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总体还是比较收敛的,至少没有原时空那么张扬,学习起来也比较用心。 “哎哟,照儿,快起来,地上凉,容易生病。” 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张皇后立马脸上笑魇如花,她疼爱地喊了一声,拉起朱厚照,一把按在椅子上,握住儿子的手,嘴里还不停地埋怨。 心疼地说:“你这孩子,天这么冷,应该多睡一会儿。照儿啊,为娘早就说过,你这早晨请安以后就免掉了,都是一家人,哪需要这么多客套。” 朱厚照咧嘴一笑,挠挠头说:“呵呵,母后,礼不可废,若是在我头上免掉了,朝堂上那些个大臣。岂不把我当成罪人,那些老学究成日里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儿子烦都会烦死了。” 张皇后一拍儿子的脑袋,蛮横的说道:“哼,甭理他们,这是咱们母子的事情,这皇宫大内,那需要这些人多管……” 话还没说完,太监李广进来又报告:“禀皇后娘娘,二皇子前来请安。” 听到二儿子来了,张皇后立刻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淡淡的吩咐一句:“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朱伟,哦,应该叫做朱厚炜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趴下磕头,口称:“参见母后,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 张皇后语气显得有些生疏,远没有刚才和朱厚照那么亲热,朱厚炜一点也不介意,转身对朱厚照施礼,说:“臣弟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早安。” 朱厚照倒是显得热情,赶紧过来扶住朱厚炜,嘴里埋怨道:“二弟早安,快过来坐,咱兄弟和母后好好聊聊天,你这人什么都好,老是喜欢讲究这些礼节。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爽利。一家人搞得这么生份,忒没意思了。” “谢太子!” 朱厚炜依然一板一眼的行完礼,这才坐在朱厚照的身边,看到兄弟俩人兄友弟恭,张皇后的脸上也多了一些笑容,对朱厚炜态度也好了不少。 对于这个二儿子,张皇后的心情也非常复杂。朱厚炜是朝中大臣公认的稳重睿智,也颇得丈夫的喜爱,这一点虽然让张皇后有些骄傲,但心中有些隐忧。 九年前的那一幕,在张皇后心中留下了一个阴影。她明明记得当时把朱厚炜抱在怀里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浑身冰凉没了气息。 张皇后当时悲痛欲绝,以为从此失去了这个孩子。但是那道闪电确实把她吓坏了,那一幕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至今张皇后还清晰地记着当时的情形:那一声炸雷过后,张皇后的手一抖,孩子掉在床榻上。慈安宫的屋顶瞬间垮塌了一个大口子,这时候皇帝也闯了进来,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红色光球从屋顶破洞里飞了进来,环绕在这孩子身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晕,这一幕把屋子里的人都吓坏了,没有人敢靠近床榻。 等了好久,那团光球才慢慢变淡,然后渐渐散去,屋子里恢复了平静。张皇后突然发现已经死去的孩子手动了一下,她战战兢兢的冲过去抱起孩子一看,这才发现孩子居然醒了。 这些年,有个秘密一直藏在张皇后的心里,连自己的丈夫他都没敢说。她永远不会忘记第一眼看到孩子的那双眼睛,那眼神如此的可怕,明明是一对历尽沧桑的双眼,睿智而深邃。 这些年来,张皇后一直非常害怕,这孩子从小性格孤僻,不哭不闹,非常的安静,根本就不像个寻常人家的孩子。长大后朱厚炜也不爱说话,跟父母也不大亲近。 这些年来,根据她暗中观察,张皇后发现这孩子聪明的让人可怕,不仅学什么都会,而且朱厚炜私下里偷偷写出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奇怪符号,简直就像一部天书。难道这孩子真是个妖孽? 正因为如此,张皇后一直不敢把他带在身边抚养,在慈安宫附近找了个院子让奶娘带大。这孩子也从不抱怨,实在是太省心了,省心的让张皇后毛骨悚然。 张皇后一直把这件事埋藏在心里,谁也不敢告诉。毕竟他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真的害怕有一天,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会把这孩子害死……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章盈缩之期不在天 张皇后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朱厚照扯着闲篇,眼睛时不时瞟向自己的小儿子,偷偷观察朱厚炜的反映。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这兄弟俩在一起时,朱厚炜还是跟过去一样,默默地坐在朱厚照身边充当听众。他微笑着听朱厚照在那里手舞足蹈的侃大山,表现得特别有耐心。 这一幕实在有些诡异,张皇后总感觉朱厚炜既陌生又熟悉。他比朱厚照更像个大哥,那种微笑中仿佛还带点宠溺,这让张皇后产生了啼笑皆非的错觉。 如果不是兄弟俩现在的身材反差很大,张皇后差点要把身体单薄的朱厚炜当做一个成年人。相反大儿子朱厚照虽然身材高大,却在弟弟面前显得格外的天真烂漫,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见到此情此景,想起朱厚炜的来历,张皇后心中苦涩,愈发的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她准备开口让兄弟俩回去休息,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正在这时,乾清宫里的一个管事牌子飞快跑来禀告说:“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犯病了,刘首辅请你们即刻过去。” “什么?” 三个人惊得站了起来,张皇后更是脸色变得煞白,她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率先朝乾清宫赶去,两个儿子也不敢怠慢,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此刻的乾清宫东暖阁里乱作一团,几个太医已经赶了过来,他们正轮流替皇上诊脉,一时间还没有结论。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三位内阁大臣心急如焚,来回走动着,紧张的等待着太医的结果。 紧挨乾清宫的东暖阁,是皇上批览奏折处理政务之地。这里书籍盈架卷帙浩繁,本是皇帝处理公务的地方。按规矩这东暖阁除了内府秉笔太监,外臣不得擅入。 但这几个月来,朱祐樘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候就是走几步路都有些气喘,身体非常乏力。 这段时间,他因此有时懒得挪步,偶尔也在这里召见大臣垂询军政大事,今天大朝会后,刚刚朱祐樘皇帝正和内阁几人讨论国事,快要结束的时候,朱祐樘起身时动作过猛,他忽觉头晕目眩,竟然莫名其妙的晕死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变故,把三位大臣吓呆了,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三个大臣竟然愣在当场,一时间都不知所措。秉笔太监李荣首先反应过来,在他的指挥下,几个太监手忙脚乱地把皇帝先抬到值房里的床塌上。 这时候,内阁首辅刘健这才从惊骇中醒悟过来,他连忙遣人召来太医诊治,心思缜密的李东阳想得更远,他又小声提醒首辅刘健赶紧通知皇后和太子前来,以防皇帝不测。 时间过去没多久,值房门外的过厅里响起脚步声,李东阳透过窗户朝外看,只见张皇后带着太子和二皇子急匆匆的朝这边赶来。 张皇后推开虚掩着的门,冲进了值房。没顾得上理会三位内阁的行礼,劈头就问:“李公公,皇上咋样了?” 司礼监大太监李荣脸色白煞煞的,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回娘娘,皇上还没醒。”李荣一脸愁容说,“皇上刚刚还好好的,卢太医方才给皇上把脉,说皇上寸脉急促,关脉悬浮而尺脉游移不定,这正是中焦阻塞内火攻心之象,应该是刚刚起身过快……” “醒了,醒了。皇上醒了。” 李荣的话还未说完,里面传来太监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张皇后赶紧冲了进去,太子朱厚照也紧随其后,朱厚炜向三位大臣施了一礼,这才跟了进去。 朱厚炜走进里面的卧房,张皇后和朱厚照已经泪眼朦胧簇拥在朱祐樘身旁,皇帝半靠在枕塌上,正温言细语地安慰自己的妻子和大儿子。见到朱厚炜进来,朱祐樘微笑着朝他招招手。 朱厚炜心里犹豫了一下,脚下却没有停顿,走过去替皇帝把枕头垫高,轻声的问候一声:“父皇,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朱祐樘有些吃力的伸出手,慈爱的摸摸小儿子的头,朱厚炜虽然不习惯,但也忍住没动。只听皇帝微笑着说道:“炜儿不用担心。父皇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刚才起身有点急,有些气血上头。” 心理年纪已经成熟的朱厚炜强忍着那种莫名的不适,没有避让。过了一会儿,朱厚炜站起身来,向那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医拱手施礼。 问道:“卢太医,我父皇才三十五岁,正值壮年,起个身怎么可能会晕倒,这不符合常理。我父皇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讳疾忌医实不可取,请您实话实说,也好对症下药,让父皇早日恢复健康。” “这……” 卢太医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闪烁其词间正好对上二皇子刀子般锐利的目光,卢太医忽觉心中一凛,竟然感觉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压力,卢太医竟然没了搪塞过去的勇气。 卢太医说:“皇上年幼时身子太弱,底子没有打好,气血一直不足。这些年皇上宵衣旰食,又操劳过度。皇上今次之病,实有早期中风之象。” “什么!卢太医,这怎么可能,皇上才三十几岁,怎么可能患上这种毛病?”张皇后失声问道。 卢太医讷讷不敢答话,朱厚炜继续追问:“卢太医,您是专家,又是杏林前辈。依你看,父皇的病,重还是不重?” 面对朱厚炜的逼问,太医感到犯难。因为据他拿脉来看,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即使是用尽办法,弃世也只在两三年之内。 此时如据实禀告,依照张皇后的脾气,一怒之下定他个“妖言惑众,诅咒皇上”的罪名,轻者发配边疆,重者斩首弃市;若隐瞒不报,到时候皇上真的一命归西,也可以定他个“诊治不力,贻误病情”之罪,照样可以严惩。 卢太医在心里盘桓一番,终于咬着牙答道:”皇后娘娘,小王爷,老臣不敢相瞒,皇上本来底子就薄,又经常服用极乐丹,身体透支过大,导致有中风的现象,如果再这样下去,老臣不敢保证下次还有这么幸运。” “极乐丹,那是什么东西?”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的太子朱厚照这时也忍不住插话问道。 卢太医不敢答话,只是用眼光瞟向朱祐樘枕边,朱厚炜这才注意到床榻边有一个玉瓶,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拿过来,打开一闻,甜香中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朱厚炜脱口而出:“鸦片!” “鸦片?”听到他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卢太医有些错愕。 张皇后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追问:“炜儿,你知道这是什么?” 此时朱厚炜仔细观察着玉瓶里的丹丸,又掰开一颗闻了闻,用舌头舔了舔,心中更加肯定。 听到张皇后的问话,便随口回答:“母后,这里面肯定有鸦片,鸦片又被称作阿芙蓉,是从西域的一种花里提炼出来的。鸦片是一种很歹毒的慢性毒药,有镇痛提神的功效,但容易上瘾,人一旦成瘾,就很难戒掉,只能饮鸩止渴……“ 朱厚炜突然发现身边变得异常的安静,几乎落针可闻。他猛然醒悟,心中暗道糟糕。 他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包括皇帝朱祐樘在内,所有人都用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如同见了鬼一样。 朱厚炜正后悔言多必失,想着如何敷衍过去时,就听门外脚步声响,首辅刘健怒目圆睁闯了进来,后面跟着谢迁和李东阳两人。 刘健问道:”二皇子,你确信这鸦片是毒药?“ 见朱厚炜肯定的点点头,刘健气咻咻喝道:”何人如此歹毒?竟敢下毒弑君,简直是狗胆包天。“ 刘健走近榻前,三人朝朱祐樘拜下,首辅刘健继续问:”皇上,这丹药是何人所献?手段如此毒辣,决不能放过此人。” 震惊无比的朱祐樘此刻才回过神来。他眼睛看向张皇后身后,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张皇后身后的李广汗出如浆,他扑通一声瘫倒在地,随即把头磕的蹦蹦直响。 李广嚎啕大哭道:“皇上,奴才有罪,奴才并不知情啊!饶命啊皇上!极乐丹是扬州徐姓盐商敬献,那人说此乃西洋宝物,能够凝神聚气,延年益寿。奴……奴才亲自试过,确实有效。奴才冤枉啊!奴才真不知这东西有毒,请皇上明察。呜呜呜呜……” “狗贼,竟然是你!” 献丹者竟然是皇上和张皇后最信任的心腹太监,众人一片错愕。这时候,朱厚照跳起来,冲过去就是一脚,把跪在地上的李广踢成了滚地葫芦。 朱厚照已经怒不可遏,他边踢边骂:“李广,你这狗贼!如此歹毒,竟敢谋害我父皇,今天老子要踢死你!” “太子,且慢动手!”李东阳急忙拉住朱厚照。 “先生,为何拦我?我要打死这狗贼。”朱厚照怒视李东阳。 李东阳劝道:“太子,请稍安勿躁。此事非同小可。此人可交给有司审理,看看可有同伙。”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祐樘强撑着坐起身来,开口说道:“照儿,休要冲动。李阁老说得对,先把这狗奴才送锦衣卫,着人审理,一定要揪出这幕后黑手。” 等李广被人押下去,刘健拱手问朱厚炜道:“二皇子,你既然知道此药名字,可知如何医治,可有解药?” 朱厚炜急忙还礼,说:“刘首辅,我也不太清楚。据唐宋古籍记录,此物在唐朝时就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原,据说当年的拜火教信徒常用此物装神弄鬼。此物非常歹毒,并无解药。不过只要戒掉此物,从此不再服用,悉心调养就能慢慢恢复。只不过,这个戒毒的过程十分痛苦……” 说到这里,朱厚炜转头看向朱祐樘问道:“父皇,您服用极乐丹多久了?每天大概多少?” 朱祐樘想了想,说:“去年十二月,李广这狗贼献上此药,朕刚开始每天服用一粒,的确神清气爽,精神充沛。不过最近越来越多,差不多每天需要两到三粒。否则就精神萎靡,涕泪横流。炜儿说得对,此药果然上瘾,十分歹毒。” 张皇后神情焦急,抓住朱厚炜的手追问:“炜儿,皇上中毒很深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可有法子破解。” 众人也把希翼的眼光看向朱厚炜,让他颇感压力。此刻也避无可避,朱厚炜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你已经成瘾了,所幸日子不算太久,中毒不深。您必须尽快戒掉此瘾,清除余毒。否则遗患无穷。 不过这个过程非常凶险和痛苦,到时候父皇您会浑身如同虫蚁噬咬,生不如死。需要很强的毅力才能克服此瘾,时间大概需要六至七天,才能度过最痛苦的过程。” 刘健几人听完,立刻拜伏在地,刘健恳求道:“皇上,不管这个过程有多痛苦,多凶险,皇上一定要戒除此毒,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一定要坚持下去。” “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三人一起说完,齐齐拜伏在地。 “众位爱卿,地上凉,都快快请起。你们放心,再苦再难,朕也会挺过去。” “皇上圣明!” …… “极乐丹”案引起了朝堂的震动,第二天,锦衣卫大牢里又传来太监李广畏罪自杀的消息。 消息传来,朝堂一片哗然。如此重要的罪犯,竟然在看守森严的锦衣卫大牢里成功自杀,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蹊跷,给事中叶绅、御史张缙首先发难,他们连连向孝宗上书弹劾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要求调查此人,彻查此案。 听闻此案主犯李广自杀,已经被毒瘾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朱祐樘勃然大怒。他下旨暂停石文义职位,由他的副手张采接手此案。 很快案子出现了转机,李广的本来面目也慢慢的暴露在众人面前。由于李广从小照顾朱祐樘起居,得到孝宗皇帝和张皇后的宠信,便肆无忌惮地做起事来。 这些年来,李广不仅打破了朝廷委授传奉官的禁例,任意索取贿赂,甚至在京城之内占有大量民田,连盐利也一并把持起来。 由此李广一下子暴富起来,于是,他动用大量的人手修建府第,甚至还将玉泉山的水引了下来,在自己修建的府第之外绕了一圈。 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朱祐樘自幼就喜欢读佛书,虽然他在即位时,曾将许多番僧、术士驱赶走,但是没过几年,他自己又走上了笃信佛、道之路,开始大量的建坛设醮,只是没有像他父亲明宪宗那样大张旗鼓罢了。 太监李广早就摸透了朱祐樘的心思,为了逢迎孝宗皇帝,一些道士、僧人便被李广偷偷地引进宫中,李广让他们用一些符祷祀之类的事来迷住明孝宗,然后,将他们授予大小不等的官职。 接着李广又让那些被他招进宫的僧人、道士奉他为教主真人,目的是使孝宗更信从他,果然,朱祐樘对李广的好感与日俱增,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锦衣卫代理指挥使张采在查抄李广家时意外地得到了一本怪书,这本书是个抄本,许多文官武将的姓名被记载在上面。 在这些名字之下明明白白写着,黄米若干石,是由哪位大臣送来的,白米若干石,是哪位将军送来的,其总数多得实在惊人。 细看人名,里面既有吏部尚书屠静、礼部尚书徐琼,又有刑部尚书白昂、通政使沈禄,等等。 朱祐樘看后,很是迷惑:“李广一个人,能有多大食量,这些黄米、白米这么多,有什么用呀?” 这时,老太监李常见孝宗蒙在鼓里,于是就上前一步跪奏道:“启奏皇上,您不知道,这上面全是黑话。黄米实际上是指黄金,而白米就是指白银,若干石就代表若干两。 这是一个专门记录收受贿赂的账簿,记下这些数字,是为了查对送到的黄金、白银数目是否一样,并不是指粮食的多少。” 朱祐樘听罢,才如梦方醒,不觉极为震怒,骂道:“李广这狗贼,竟敢如此收贿,他要不死,朕也会杀了他的。” 为了整肃各级官吏行贿请托的歪风,朱祐樘叫人把从李广家收来的本子立刻交给了刑部,要刑部按本子上所写的名字,把那些送“黄米”、“白米”的文武大臣统统予以审查。 朱祐樘的这一决定,在朝堂中引起了一阵骚动。那些名列其中的人。他们思前想后,认为只能求救于张鹤龄兄弟俩,或许还有可能免去审查,张鹤龄兄弟俩备受孝宗皇帝宠爱。 打定主意后,他们便急匆匆来到张府,求张鹤龄在孝宗皇帝面前为他们求情,解救他们。 面对着送上门来的金银财宝,生性贪婪的张鹤龄兄弟俩焉能不动心,于是这俩人很快就答应了众人的要求,张鹤龄更是二话不说,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匆匆的进了宫,先去找自己的姐姐求情。 “极乐丹”案发生后,窥破此案的朱厚炜身不由己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人们口中所谓的贤王,很多人查遍了唐宋流传下来的各种书籍,的确找到了一些关于极乐草的记录,但是这些书籍实在太过冷僻,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它。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京城里慢慢出现了一种流言蜚语,传出的竟然是九年前二皇子起死回生时发生的奇迹,而且越传越邪乎,越传越离谱,几乎要把朱厚炜传说成神魔转世。 这天,出外办事的何鼎突然匆匆赶回,把得到的消息跟朱厚炜一说,上辈子久经商海的朱厚炜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在针对他。 让何鼎退下后,朱厚炜坐在书桌后面寻思。这是谁要害他呢?他首先想到的是张家兄弟,这两位极有可能,张家兄弟对何鼎恨之入骨,当年朱厚炜因为一时心软,出手救了此人。 得罪了这两位名义上的舅舅后,从此这两位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不过这俩人虽然贪婪,却是个草包,应该想不出这样的毒计,但也跟这俩人脱不开关系,看样子这背后还有高人啊! 紫禁城皇宫内院其实就像个漏风的筛子,那件事传出去也不奇怪,其实早在当初就引起过京城人的震动。 时过境迁,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人们早已经淡忘。难道是朱厚照?嗯,他也有嫌疑。说实话,两个人虽然是亲兄弟,其实平时并不算亲热。 原来的时空,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而这个时空多了自己,对他构成了一定的威胁。如果自己遭到毒手,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他。 不管是谁在背后下黑手。今次有人再度炒作这件事,还极为歹毒的使用了”三人成虎”的毒计,谋划的人是个高手。 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绝不可以坐以待毙。想到这里,朱厚炜心里拿定了主意……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章夜游京师问起居 京师的流言蜚语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越传越烈,山雨欲来让朱厚炜也越来越煎熬,对于他来说,这北京城就是个巨大的牢笼。 时间飞逝,内心孤独的朱厚炜转眼又在这痛苦中煎熬了几个月,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朱厚炜虽然有超常的智慧,如今实际年龄却只有九岁,很多计划无法落实到实处,想尽了办法依然一筹莫展,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离开这座牢笼,只能够继续忍耐…… 这天临近午时,石砎、董建中等十几个给事中同时接到内阁堂官的通知,按后世的说法就是上级通知他们参加会议,这帮御史言官谁也不能缺席。 如今正值炎炎六月,又久日不雨,北京城里头,往常大街小巷窜着的都是灼人肌肤的热风,偏今儿一丝风没有。 给事中坐的都是四人抬的小轿,道:“太子最近迷上了打猎,没事就带着张永几人到西山狩猎,今个又逃课偷偷出宫,被谢阁老抓个正着,罚写十篇大字,听说现在还在写字呢。” 听说朱厚照又挨了罚,朱祐樘一点也不介意,脸上反而露出微笑,自嘲道: “朕这两个孩子都是极聪慧的,只不过性格反差实在太大。太子性格跳脱,太过于顽皮。小儿子少年老成,有太过于沉闷了。同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性格反差如此之大呢?” 王玉也笑道:“呵呵,要是这两位小主子的性格中和一下,那就十全十美了!” “谁说不是呢?唉,这天下何曾有过十全十美的事。罢了,只要他们自己开心就好。嗯,今日夜色很好,你去安排一下。朕待会带着厚炜出宫走走,让他宽宽心。” “皇上,会不会太晚了?已经过了三更了。”王玉劝道。 “无妨,以前闲暇时总带着厚照出去,这些年太忙,倒是冷落了厚炜,咱们爷俩还从未单独待在一起过。去安排吧!”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 慈安宫附近的那坐小院里,书房里的灯火依然通明。朱厚炜坐在一个小桌子后面,正在用一把锉刀打磨手中的一截金属管,神情十分的专注。 良久,朱厚炜终于打磨好了这根铁管,他对着烛台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已经没有任何瑕疵,这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擦拭干净后,他用干净的麻布仔细包好这根铁管。打开床榻上一个很隐蔽的暗格放了进去。 料理完这一切,把桌子收拾好,朱厚炜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回到书桌旁,从书架上的书籍中抽出一张图纸,这是一张复制的大明天下地图,他按照后世的记忆在地图上开始勾画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少顷,何鼎的声音传来:“二皇子,王玉公公来了,皇上请您去乾清宫。” 朱厚炜听了皱皱眉,这么晚了,父皇让自己过去,会有什么事呢?难道是那些流言蜚语……管他呢,反正是祸躲不过,缩脖子是一刀,伸脖子也是一刀。 朱厚炜懒得往下细想,答应了一声,然后收拾好东西,缓步走出了书房。进了大厅,却见皇帝的随身太监王玉,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招呼:“老奴见过二皇子。” “父皇还未休息吗?这么晚了还有何事?”朱厚炜随口问道。 他搀住王玉,不让他施礼,王玉知道这位小皇子很讨厌繁文缛节,便顺势站了起来。 笑道:“皇上刚刚忙完,忽然想起从来未带二皇子逛过夜市,今个来了兴致。让老奴过来请您。” 朱厚炜听了一滞,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件事。想想又有些发囧,皇帝一直把他当做小孩了,大半夜的要带他偷偷出去逛街。心里颇是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斯时夜已深了,立夏刚过几天,正是北京城最热的时候。每逢到这节令,北京就变成了不夜城,多少戚畹人家膏粱子弟,正好去那些酒馆青楼或倚翠偎红或揎臂痛饮,极尽声色犬马之能事。 鼓打三更,夜凉如水,罩在朦胧月色里的北京城。酒楼歌榭还在酒醉红帷弦歌不绝,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倒是像白日里一样热闹。 朱佑樘左手提着灯笼,右手牵着朱厚炜,在内侍的陪同下避开文官的视线,从宫中的角门出去,来逛民间的街市。 说实话,朱厚炜来到明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出紫禁城来到民间,外面的一切让他感觉到有些好奇。 出东华门不远,紧挨着皇城有一片热闹非凡的街市,这便是棋盘街。有一首诗单道棋盘街的繁华:“棋盘街阔静无尘,百货初收百戏陈。向夜月明真似海,参差宫殿涌金银。” 这棋盘街在元朝就是京城里第一等繁华之地。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在元代大内的太液池之东,新修了当今的这座皇城,其规模气派不知超过了元城多少倍。 元城周围的市廛店肆也迁走了不少,但是这棋盘街却留了下来。棋盘街又名千步廊,它一头靠着皇城宫禁,另一头连着富贵街。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等重要政府衙门,都在那条富贵街上。 棋盘街得了这寸土寸金的上好地望,不热闹那才叫怪。天下士民工贾,无论是来京述职交差,还是经商谋事,都得到这棋盘街上落个脚儿,溜个圈儿。 此刻虽已经亥时三刻,这一条四围列肆、百货云集的棋盘街,依然驰马传牒,肩摩毂击,喧喧哗哗,一片锦绣丰隆之象。 出了东华门向左一拐,就是一片琳琅满目,乃是店肆林立的街市,以绸缎、珠宝店为多。再往前走一截子,便是耸着一座钟鼓楼的十字街口。 由此向东向南向北,三条大街皆是店铺。彩旗盈栋金匾连楹,红男绿女川流不息。 朱祐樘站在街口看了看,便熟门熟路的往行人略少的北街走去。走了二三十丈远,右手边出现了一条横街。 街口第一家是一间两层楼的茶坊,门口挂着布帘子,屋内支着四五只茶炉,都烧得热气腾腾的。 临街窗户里头摆了十几张桌子,一些清客在此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看街景。楼上还有七八间雅室,传出吹箫弄笛之声,想是什么公子王孙在里面品茗听曲。 朱祐樘本想坐下来喝杯茶,一看还是闹哄哄的,又带着朱厚炜挑帘儿走了。往横街里走过了七八家,朱厚炜这才看出横街弥漫着一股子风雅。 家挨家的小铺子,门脸儿有大有小,都收拾得极有韵致。门上泥金刷粉的牌匾书着这个轩那个斋的,牌匾两旁的门柱上,都悬挂着黑底绿字儿的板书对联。 这些对联亦庄亦谐,于店铺的营生都极为切合。朱祐樘挨个儿看下去,正好看见一家酒肆门上写着一副对联诙谐有趣:劝君共进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朱祐樘拍拍朱厚炜的小脑袋,说道:“炜儿,就这家了,呵呵,今天爹爹带你去吃点没吃过的。” 说罢就率先走了进去。这件酒肆明显是住房改的,上下共两层,门脸并不算大,一楼大概有十五六张桌子,用屏风隔开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显得倒也别致。 刚进门,一个腿脚麻利的酒保立刻迎了上来,唱了一个肥诺问道:“客官,进大厅还是雅间?” 朱祐樘笑道:“雅间吧。” “好咧!客官,楼上请。” 上得二楼,走进一间靠内院的清静雅室,刚一坐定,朱祐樘便吩咐道:“先上份熏猪头肉,要大份的。再配几个凉菜。一壶老酒,一大杯杏仁果露。”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店小二答应一声,手脚麻利的沏好一壶茶端了上来,他替每一位客人斟好茶这才出去。 朱厚炜见朱祐樘如此熟门熟路,简直和后世出来吃夜宵差不多,可想而知,想必这些年这位皇帝没少偷偷溜出来。 刚才逛街的时候,父子俩其乐融融,倒更像是一对民间的父子。 朱厚炜今天才发现,脱离了皇宫的桎梏,朱佑樘这个时候才展现出他的真性情,他更喜欢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无拘无束的生活着,或许之前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伪装。 看到朱厚炜用一种不认识的目光看着自己,朱祐樘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怜爱的摸摸朱厚炜的脑袋,叹息一声说道: “炜儿,爹爹这些年有些忙,对你关心的不够,没时间陪你。是我太粗心了。你不要怪爹爹,我只希望我的孩子们少受些苦。 你性子太冷了,以后放开朗一些,不要把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里,这样会憋出毛病的。 最近你受了很多委屈,爹爹都知道。你不要害怕,不管有什么事,爹爹都会替你扛着。“ “是,爹爹,我明白了。” 朱厚炜点点头答应,他听出了朱祐樘的言下之意,指的就是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他此刻有些感动,鼻子有些发酸。 朱厚炜阅尽苍生的心灵,很久没有这样被人打动过,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百忙之中,还会想到自己孩子的心理感受。 不管他是不是个合格的皇帝,至少在他的心目中,这位皇帝的确是一位伟大的父亲,非常的称职……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章父子情深苦亦深 此刻刚过子时,吃过夜宵,从酒肆里出来,父子俩又在街上逛了一圈,朱祐樘牵着朱厚炜,这才意犹未尽的往回走。 父子俩路过六科给事中办公的地方,只见那里面依旧灯火辉煌,明显的里面还有人办公。朱厚炜觉得奇怪,便问道:“父皇,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办公?” 朱祐樘连忙摆摆手说:“炜儿,这是六科廊,里面都是给事中,朝廷的御史言官。你小声点,惊动他们就完了。” “父皇,这些人不是你的臣子吗?再说我们只是出去逛逛,或者说是微服私访。您难道还怕惊动他们?”朱厚炜对此十分不解。 “傻孩子,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出宫去,第二天言官们的奏章就会像雪片一样飞来,呵呵,你爹我烦都会被他们烦死。”弘治皇帝无奈的说道。 这一刻,朱厚炜顿时心生敬意,他既敬佩父皇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真正是位仁君,又为父皇的生活感到悲哀。 在这个封建时代,做皇帝其实也不自由,皇帝也并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也要受某种规范的约束,雄伟的紫禁城不过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牢笼罢了,囚徒就是这位皇帝,而且判的是终身监禁。 走出了老远,朱祐樘见他沉默不语,便询问原因,朱厚炜想了想,面对着父亲殷切的目光,他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朱祐樘听到朱厚炜把紫禁城比喻成一座豪华的牢笼,皇帝不过是个囚徒时,不由莞尔一笑。 此刻月上中天,月影瑟瑟,前面正好出现了一个亭子,朱祐樘便牵着朱厚炜的小手走向那个亭子,不知从何时开始,朱厚炜心里没有了过往的抵触情绪,很自然地就把小手交到父亲的手中。 进到凉亭坐下,朱祐樘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炜儿,为父知道你熟读四书五经,懂得很多道理。但这皇帝是不能随便出去的。历史上就有很多反面教材。比如秦始皇,隋炀帝,他们就是因为喜欢出巡,劳民伤财,所以才导致亡国。” 朱厚炜摇摇头,反驳道:“父皇,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这是儒家以偏概全总结出来的歪理。皇帝被禁锢在宫中,是治理不好这个国家的。您想想看,一个不了解自己国家实际情况的人,怎么可能管理好这个国家?”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父皇,唐朝以后,儒家才出现了这种道理。宋朝就深受其害,现在的儒家用秦始皇和隋炀帝这种极端的例子来阻止皇帝出宫,实际上是很无耻的。 他们为什么不去举唐太宗为例呢,远的不说,本朝还有还有我大明太祖,明成祖呢?这些人都是公认的明君,你何曾看到他们禁锢在宫中。 真正的明君都是那些深切了解老百姓疾苦的人,我从来没听说过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能够成为一代明君。唐太宗如此、我大明太祖成祖何尝不是如此?更不用说洪武皇帝本就出生于农家。 说这些话的人,无耻就无耻在想尽办法让您和您的子民分开,还美其名曰垂拱而治。呸!这是腐儒最无耻的地方,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慢慢的控制这个国家,掌控这个国家的舆论话语权。” 朱祐樘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觉得非常新鲜,便引导说道:“吾儿聪慧,那你又说说看,如果皇帝可以随便出宫,碰到一个顽主,有事没事就往外面跑,那不成了扰民吗?如此国家不就乱了。” 朱厚炜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凝视着自己的父亲,看到他不到四十岁,却已经两鬓斑白。看着这个世界唯一真心关爱着他的人,每天呕心沥血透支身体。朱厚炜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违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父皇,您可能没听说过这句话,孩儿想告诉您,绝对的权力会导致绝对的腐败,不受监督的权力当然会出问题。皇帝如此,文武大臣亦是如此。 人都是自私的,即使这个人再忠君爱国,也会有一份私心在。管理国家不能够靠人去管人,每个人都有欲望,皇帝如此,大明的文武百官何尝不是如此? 以人管人,制度容易形同虚设,最终将导致腐化堕落。而以制度管人,每个人都会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不是说这样就不会出现问题,但至少概率要少很多。而且出了问题,可以及时整改,继续完善制度。 父皇这些年宵衣旰食,未老先衰。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可任凭着父亲再怎么努力,能力再强,也治理不好这个国家,因为这样的方式不可能长久,是行不通的。 您想想,我大明洪武皇帝精力旺盛吧?想当年洪武皇帝每天忙到深夜,但大明不也一样出了很多问题,贪官污吏又何曾少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洪武皇帝用的法子也是以人管人。 再看看您,身体根本无法和太祖相比,这些年下来您衰老了多少?孩儿看着就心疼。这样说吧,一个人再厉害,又能打几根钉?会出现这种情况,这就是管理和制度上出了问题。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以完善的制度约束人,这才是治理国家的真谛。经营一个国家好比是经营一家作坊,技术人员就让他创新技术,管钱的就让他负责管钱,做工的就让他做工。 而您就是大掌柜,您的职责是把好作坊发展的方向,抓大放小,掌控监督力量,这样才能够省心又省力。否则您就是累垮了,也不过事倍功半,达不到预期的效果。管理作坊如此,管理国家亦然。” 朱祐樘听到小儿子竟然说出如此生动而有条理的话,惊讶的合不拢嘴。沉默了半响,朱祐樘试着把李梦阳弹劾张鹤龄兄弟的事情说给朱厚炜听。 朱祐樘问道:“炜儿,父皇知道你聪慧,你也知道你母后有时候不太讲理,面对这种情况。你觉得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朱厚炜想了想,说道:“父皇,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人管人例子。如果确有其事,而犯错的人得不到惩罚,制度就会形同虚设,别人就会有样学样。 今后那些权贵们就会以这两个人为榜样,会更加的嚣张,做事就没了底线。最后上行下效,贪腐成风,这样的国家如何可以治理好?依法办事,依法治国,才是管理国家的正确手段。 从另一个角度说,您这是害他们。我那两位舅舅,如果您不想让他们今后断子绝孙的话,您可以继续纵容下去,您终究不能看顾张家一辈子,俗话说,种什么因就会结什么果。 也许张家这一代人,因为您的庇护可以继续得意下去。但将来呢,终究会报应在他们子孙后代的身上。 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一时的富贵和飞扬跋扈,不过是黄粱一梦。古往今来,多少个这样的外戚家族最后落得个身死族灭,我想这也不是母后想看到的。” 沉默了半响,朱祐樘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吾儿果然睿智,看破了事情的本质。不过啊,这些话以后你只跟爹爹说,不要让人听去了,否则会替你惹来祸事。“ “父皇,孩儿明白。”朱厚炜点点头。 ”炜儿,你今天记住,父皇知道你曾遇有奇遇,或许你来历不凡。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拼命地散布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往心里去。在父皇的心中,你朱厚炜就是朕的儿子,不是什么妖孽,永远永远都是父亲的好儿子。 炜儿,这些年朕做的不好,没有好好的关心你。苦了你了,我的孩子!你以后不用在父亲面前装傻充愣,放开你的心扉,好好的活下去。 父皇明白你心中的苦楚。你的父亲也是过来人,也曾经非常的害怕,非常的无助,看不到前途。父亲不想让你也同样的生活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相信我,你的父亲理解你。“ 朱祐樘的确可以理解朱厚炜心中的苦楚,他自己的母亲纪氏,在宫中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史(女官名称),她本是广西贺县的瑶族民女,在成化元年瑶民造反失败后,夹带在被俘的几千名男女青年中送来京城。 由于纪氏姿色超群,聪明伶俐,入宫后不几年即通习汉语,从而被命令管理宫中藏书。成化六年秋天,宪宗偶然来到书房,见纪氏长得如花似玉,而且应对称旨,于是喜而幸之,因此有孕。 纪氏怀上朱祐樘,犯了宪宗专宠的万贵妃的大忌,这个女人自己不能生育,也不准别人为皇帝传宗接代,专门残害被宪宗临幸过的妃子和宫女。 纪氏怀孕时,万贵妃曾经留意过她,其他宫女谎说她是病痞,于是被贬居安乐堂。看着已经降生的朱祐樘,纪氏忍痛下了狠心,将他交给门监张敏,让把他溺死。 张敏为人善良,他想到皇上无子,就背着万贵妃秘密哺养朱祐樘。废后吴氏这时正好贬居在西宫,与安乐堂相邻,闻之也往来就哺,从而保全了他的生命。 渐渐地朱祐樘长到六岁,成化十一年(1475)春天,终于走出了安乐堂。一天,宪宗召张敏梳理头发,对镜叹道:“老之将至了,尚无子嗣!” 张敏就把朱祐樘的事情告诉了他。宪宗喜出望外,立即派人把他接来。朱祐樘去见父亲的时候,胎发还未剪除,直垂到后颈,看到宪宗,他依据母亲的交待,扑到宪宗的怀里,大声呼喊“爸爸”。 宪宗揽视良久,悲喜交加,连连说:“这个孩子像我,真是我的儿子啊!” 随即饬礼部定名,并册封纪氏为淑妃。纪妃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厄运,不久就在新居永寿宫暴死。 纪妃之死,有人说是被万贵妃毒死的,也有人说是被她遣人勒死,由于宪宗没加深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母亲的去世,使朱祐樘极为悲伤,神情犹如成人一般,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年的十一月,朱祐樘被册立为太子。随后即位,是为孝宗。 …… 朱厚炜听到父皇突然对他吐露心声,先是一愣,然后眼圈红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快十年了!他一直承受着不为人知的孤独。他害怕别人知道他的来历。每天活在惶恐和不安之中。更难熬的是那心灵的孤独。 即使他上辈子活了那么大的年纪,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也忍受不住这份令人窒息的孤独。说实话,这种孤独比坐牢都痛苦。真的真的很痛苦! 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只能像一个幽闭症一样关闭自己的心扉。一个人,哪怕你再坚强,再是个硬汉,也总会有脆弱的时候。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朱厚炜被父亲的理解和包容感动到了。孤独和委屈让他的眼泪仿佛决堤的洪水宣泄出来,怎么忍也忍不住。 朱祐樘紧紧抱住轻声啜泣的小儿子,也是老泪纵横。他哽咽着说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兴许会好受些。这些年,爹爹知道委屈你了!不要记恨你的母亲,她是一个妇人,那天的情形,是个女人都会害怕,你要理解她,原谅她。 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朕相信她还是爱你的,只是心里害怕,不敢与你亲近。爹爹才不管这些,不管你曾是何方神圣,哪怕是妖魔转世,爹爹都无所谓。 你也无需去跟任何人解释你的来历,阿爹也不想知道。从今往后,你无需再隐藏你的聪慧,要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之下。 你永远要记住,你就是朕的儿子,我朱祐樘的嫡亲儿子。朕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没有谁可以伤害朕的儿子。记住了吗?” “嗯,孩儿记住了,父皇!” 朱厚炜泪如雨下,早已泣不成声。前世他虽不是孤儿,但父母早逝,十几岁他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抚养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上辈子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份如山的父爱,这不能不说是种遗憾。 而今天朱祐樘身上,朱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父爱,沉重而深远,这如何不让他感动。从这一刻起,他真正把自己当做朱厚炜,朱祐樘就是自己的父亲。 此刻,他是如此深深的眷恋着这份父爱,这个并不强壮的体魄,给了他无比的温暖和安全怀抱。朱厚炜在他的怀中尽情的宣泄着压抑了近十年的眼泪…… 月光照射下,今夜显得无比的光亮。月光照着树,树成了银色;照着草丛,草丛成了银白色;照着地,地成了银白色,整个世界变得的洁白无瑕,显得格外的圣洁。 世界都被这银白的月光所笼罩着,父子俩温馨的这一刻,也被这无暇的月光笼罩着,宁静而悠远,这世界越发的显得朦胧。 …… 第二天,朱厚炜很早就醒来了,他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盖好了毯子,挂好了蚊帐。这一切显得如此的美好,可惜他根本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情。 这具身体毕竟不到十岁,昨晚游玩和感情的宣泄,让他非常的疲惫。哭泣中他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在父亲的眼里,那个时候他才像一个真正的小孩。 回想昨夜的一幕幕,朱厚炜的心中既甜蜜又苦楚。想想弘治十八年,这位历史上最善良的皇帝就会离开人世,他真心舍不得如今他深爱的这位父亲。 也许戒除了极乐丹会让父皇活的更长一点,但这远远不够。朱厚炜真的舍不得让这样的好人过早的离开他眷恋的家人,不为他自己,为了那个天下第一纨绔子弟朱厚照,他也应该做点什么…… 一大早起来,弘治皇上朱祐樘就呵欠连天,仿佛熬夜熬了一个通宵,这也难怪,昨晚上回来的太晚,他就宿在了乾清宫,可惜的是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下半夜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刚刚洗漱完毕,就听长随王玉进来报告,说二皇子在外求见。朱祐樘感觉到有些奇怪,这天刚蒙蒙亮,这孩子怎么就跑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他赶紧让人带他进来。 朱厚炜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口称:“儿臣叩见父皇,父皇早安!” 朱祐樘赶紧扶起朱厚炜,埋怨道:“炜儿,昨晚上睡得晚,怎么不多睡一会?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像爹爹一样熬夜。你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禀父皇,孩儿的确有事,希望父皇答应儿臣的请求。”朱厚炜规规矩矩的回答。 听到小儿子有事相求,朱祐樘反而非常高兴,这孩子从小就没提过任何要求,简直就不像个孩子。 他赶紧问道:“炜儿,你尽管说来,只要为父做得到,朕都答应你。” “谢父皇。儿臣有一套拳法,名曰太极拳,孩儿恳请父皇跟我学会这套拳法,今后每天早晨必须练习小半个时辰。父皇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炜儿,可父皇身体羸弱,恐怕学不了什么拳法。难道这拳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父皇,这套拳法非常适合身体羸弱的人提高身体素质,只要长期坚持练下去,可以延年益寿,祛湿除病,增强您的体质。” “哦!竟然有如此拳法。那行,今天为父就跟你好好学学。” “谢父皇!父皇我先练一遍给您看,注意听我的口诀。” 只见朱厚炜摆出一个太极起手式,然后慢慢的练起来,口中跟着念出口诀:“练拳练身练肌筋,练气练性再练心。心是思维心是令,力是果时心是因。 心急心悸拳之忌,平心静气力出真。用心练拳好懂劲,心中有数作用深。 招手不怕力量小,就怕遇劲半秒晕。拳打万遍也是臣,脾气心性拳之君。 天地变易道不变,任何事物都有根。心嫉心狠求末技,平心静气得其真。 练到心死是佛境,淡薄仇恨不求恩。每逢大事能忘我,胸中撂下乾与坤。” 很快朱厚炜练完了一组入门的太极拳,朱祐樘看完连连点头,笑道:“吾儿这套拳法的确很有禅意,果然非同凡响。就是这种慢吞吞的速度吗?” “不错,这套拳就是用这种方法练习。总共有六套,请父皇跟我一起练习。” 也许是年幼时受太监的影响很深,朱祐樘其实有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他有热衷于斋醮、修炼的缺点。迷信神佛,自己的这个儿子当年在他眼前起死回生,更加加深了这一点。 在他的心目中,朱厚炜教给他的拳术肯定是好的,而且这套拳术看起来就有几分禅意,更是让他喜欢,学习的非常认真。 练习了半个时辰,即使还不太熟练,或许还有心理的因素,朱祐樘觉得特别的神清气爽。他忍不住赞道:“太极拳果然不凡,此乃神仙拳法也。” 朱厚炜又好气又好笑,知道父亲又想到的那些神神佛佛,他也不揭破,只要他勤加练习就可以。为了防止父皇再次吃什么丹药,朱厚炜故意装作很严肃的说: “父皇,这太极拳必须每天坚持练习,总共有五套拳术,父皇需要循序渐进全部学会,还有千万不要服食任何丹药,人间并无仙丹,只有夺人命的毒药。切记切记!” “嗯,炜儿,父皇听你的,一定勤加练习。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父皇要去办公了。” “儿臣告退。” 走出乾清宫,朱厚炜心情非常畅快,凭着朱祐樘的毅力,他肯定会坚持下去的,这样,这位仁慈的皇帝可以多活几年,大明也少几年的动荡。 心里想着这些心事,他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太子的东宫附近。突然间,道路旁边的林子里一道黑影闪出,把他吓了一跳,朝后连退几步,摆出了一个防御姿势。 朱厚炜定睛一看,这竟是一条硕大的藏獒,这条藏獒足足有一百多斤,长得膘肥体壮。只见这条巨狗眼睛里冒着凶光,呲着牙向他逼一步步逼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章余独好修以为常 这只藏獒出现的很突兀,朱厚炜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宫中有狗这他知道,但都有专人饲养,白天的时候一般都是拴起来的,这条狗怎么可能无人看管。 不过朱厚炜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他今年不到十岁,身高不过一米三多,比这只大狗高不了多少,即使他从小习武,面对这玩意儿也没有办法。如果这狗发起攻击,绝对会把他这九龄童撕成碎片。 好在朱厚炜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上辈子当特种兵时,也和军犬打过交道,他知道绝不能逃跑,否则狗会立马发起攻击。他只能与这条狗对峙,死死的盯着这条狗的眼睛,一点也不退让。 藏獒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前爪紧紧趴在地面,牙齿露出来,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见这狗如此凶恶,朱厚炜心里突突的乱跳,但他硬着头皮没有退缩,用凌厉的目光紧死死的盯着它。 这条狗似乎也注意到了朱厚炜的异样。与他对视了一眼。就在这一霎那,奇迹发生了!藏獒居然冲着眼前这位陌生人笑了,它露出那讨好的笑容,朱厚炜发誓他没有看错,确定无疑! 那绝对是个笑,真是活见鬼了,这大狗居然还会笑!两辈子都从未见过这种怪事。 这条狗慢慢的靠近他,动作非常的小心,似乎怕吓到了这位主人,它先嗅了嗅,然后象只小狗一样呜呜咽咽,听任朱厚炜的手指在它下巴、肚皮上挠痒。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惊掉下巴。一条硕大无比的藏獒努力做出讨好的媚态,拼命地摇动着尾巴,讨好眼前这个身材单薄的少年郎。少年人显得如此的渺小,一人一狗的反差实在太大。 就在这时,东宫突然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的声音:“刘谨,你这个王八蛋,怎么让狗跑出去了?出了事,老子饶不了你。” 朱厚炜脑子里电光一闪,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太监气喘吁吁的从东宫里跑了出来,他见到正在逗弄大狗的朱厚炜,先是一愣,旋即脸色煞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此人浑身颤抖,语无伦次的说道:“二……二皇子,奴……奴才谷大用,见过殿下,这这……这畜生没伤到你吧?” 朱厚炜细细打量地上的谷大用,谷大用身材矮胖,一张圆脸,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天生一副笑脸,朱厚炜不动声色,冷冷的问道:“谷大用,刚才是谁在看这条狗?” “是……是刘谨,奴才今早晨拉肚子,我上了一趟茅房,临时让他帮忙照看一下,这可害死我了。呜呜呜,谁知道……” “哎呀,绳子怎么断了?这是怎么回事,坏了,大黑跑出去了……” 东宫里又传出一个声音,只见一个五十来岁太监着急忙慌的从大殿里跑了出来,样子惊慌失措,这人绕过树林,见到眼前的情形,吓得也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涕泪横流连忙磕头。 “奴……奴才刘谨,叩见二殿下。呜呜呜……刚才太子唤我,奴才该死!一不留神,让这畜生跑了出来,殿下,所幸没伤到您……呜呜呜,奴才死罪……” 朱厚炜第一次见到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刘瑾,据说他刚调到太子身边不久,目前在东宫地位不算很高,谷大用、张永这些后来所谓的”八虎”人人都可以欺负他。 这位刘公公五十多岁,尖瘦的下巴,一双精明却温和的眼睛,除了松驰的皮肉较为白晰细嫩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朱厚炜冷冷的问道:“刘谨,刚才是你在看狗,你可知罪?” 刘谨此时显得惊慌失措,目光躲闪,不敢与朱厚炜对视,他连连磕头,求饶道:“二殿下,奴才失职,奴才有罪,太子刚刚唤得急,奴才一不留神,就让这畜生跑了出来。奴才死罪……” 怎么这么巧?朱厚炜心中疑惑,但也没有证据。这时候,听到动静的朱厚照也从宫中飞快地跑了出来,神色很是着急,等见到朱厚炜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关切的问道:“二弟,吓死我了!这畜生没伤到你吧?都是大哥不好,没看好这畜生。” 朱厚炜心中虽然疑惑,但看到朱厚照不似作伪,这时候也不好深究。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说道:“大哥,还好小弟命大,这畜生倒还乖巧,没有伤害小弟。 不过太子哥哥,这宫里面妇孺很多,大白天人来人往的。您还是要看好门户,拴好这些狗,免得这畜生伤了人,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朱厚照忙不迭的点头称是,转身走过去照着刘谨脸上就是一脚,骂道:“你这狗奴才,怎么如此不小心?要是伤了我二弟,小爷我剥了你的皮。” 这一脚踢得可真狠,刘谨顿时满脸是血,牙齿都掉了两颗。刘谨也不敢擦拭,爬起来又冲着朱厚照连连磕头求饶。朱厚照又狠狠地踹了两脚,朱厚炜并不想把事搞大,连忙阻止了他。 那条藏獒依然趴在朱厚炜的脚边,象条哈巴狗一样讨好卖萌,看得朱厚照啧啧称奇,注意力立刻被这一幕吸引了过来。 朱厚照咧嘴笑道:“咦,真是奇怪!这狗平时凶得很,我都不敢靠近。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啧啧啧,看来我这大将军还挺喜欢你的,走吧,二弟,咱们进去聊聊。” 面对朱厚照的邀请,朱厚炜无法拒绝。苦着脸被朱厚照拉了进去,等他们走远了,谷大用和刘瑾这才敢爬起来,谷大用赶紧拴好狗,冲着刘谨哼了一声,牵着狗转身就走。 刘谨慢慢的爬起身来,他掏出手帕擦拭脸颊,扭头看向谷大用的背影,眼睛里露出怨毒的目光,整张脸显得格外的狰狞。 兄弟俩进了东宫书房,这是太子读书的书房,说是书房,却象一座大殿,空荡荡的,只有靠门儿站着两个小太监伺候。 其中一个太监头着笑嘻嘻地站起来,随随便便走到朱厚炜身边坐了,先递给他一双银筷,搂住他的肩膀说道:“二弟,吃吧,呵呵,你尝尝我这宫中的饭菜如何,这可是宁王从扬州买来的厨子做的哦。” “厨子是宁王的人?”朱厚炜追问了一句。 “对啊!手艺不错,我很喜欢这家伙做的菜。”朱厚照摇头晃脑的说道。 “嗯,味道还可以。”朱厚炜不动声色,不过吃起来更加小心。 这些年来,朱厚炜很少和太子打交道,两个人平时走动的并不太多,这倒不是朱厚照有什么问题,其实他对兄弟还是不错的。 之所以会这样,外人都以为是两个人性格反差太大,玩不到一起去。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朱厚炜自己知道,两个人有代沟。朱厚照虽然身材高大,已经有成年人那么高,但性格还是个小孩子,天真浪漫,好奇心特强。 此时两个人说说笑笑,有朱厚炜陪着,朱厚照也吃的更加开心。 他边吃边对朱厚炜说道:”二弟呀,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出了事,父皇肯定饶不了我。哎呀,真是万幸啊!你是没见到大将军的厉害,昨个儿我去西山打猎,这大将军可是咬死了两匹狼,啧啧啧,真的很凶猛诶。我没想到它竟然这么听你的话,二弟,待会教教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朱厚炜一语双关的说道:“大哥,我也不会训狗,说来也奇怪,只要是狗看见我就会怕。呵呵,不过遇到狗吧,咱不能跑,只能跟他杠上,你要是先怂了,它就会得寸进尺,从背后追着你咬。” 朱厚照没心没肺的笑道:“咦,我怎么没有想到,二弟说得有道理,上次我是心里虚了。既然这样,待会儿我也试试,我就不信降服不了这条狗。” 朱厚照说完拍手大笑,那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来还不是说笑,还真打算待会试试。 旁边侍侯的谷大用吓得脸色都白了,他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哀嚎一声:“太子爷,您就饶了奴才吧,这大狗可真不听话。万一伤到了您,咱家都甭活了!” “嚎什么嚎,给我滚一边去,二弟能做到,我是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做到?” “太子爷,饶命啊!奴才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奴才都吓得尿裤子了。老天开眼,这狗没伤到二殿下,奴才到现在都糊涂呢。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太子爷,真的不能试呀!” 此时,朱厚炜也看出来朱厚照这人就是个少年心性,好胜心特别的强。据此判断,刚才的事情肯定不是他指使的,谷大用的嫌疑也很小,这样看来,刘谨就有很大的嫌疑,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为之呢?很有问题啊! 不过这是什么原因呢?两个人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又没有利害冲突,这事情实在有些蹊跷。再说刘谨这家伙刚来东宫不久,立足未稳。为什么想要害他?难道是另有他人在背后捣鬼。 一时间,朱厚炜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细节,但他可以肯定,这宫中必然有那些散布谣言人的同党,自己是个无权无势的亲王,没有威胁到谁呀,谁会这样处心积虑的想对付自己,自己今后要谨慎小心了! 谷大用还在苦苦哀求,他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任朱厚照如何逼迫,死活不敢让朱厚照去试试,这似乎伤害到了朱厚照的自尊心,朱厚照反而来劲了,脖子一梗,今个儿还非得试试不可。 朱厚炜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强行阻止他,这少年人逆反心理很强,反而非试不可,出了问题可不好办。想起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他心念一动,心中有了主意。 朱厚炜对谷大用说道:“谷大用,你去把那条狗牵来,让我先调教一下。” “二殿下,不能啊!” 谷大用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朱厚炜,那样子想死的心都有了,朱厚炜温和的冲他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没关系。相信我,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谷大用被逼的没了办法,只好苦着脸到外面把狗牵了进来,说也奇怪,这条藏獒只要见到朱厚炜,立刻就成了哈巴狗。那条狗窜到朱厚炜面前兴奋的吐着舌头,冲他狂摇尾巴。 它舌头吐的老长,尾巴摇的频率很快,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要多乖有多乖。这条藏獒来自青藏高原,身体异常粗壮,模样像一头小狮子。它脖子扬得老高,皮毛油亮,看起来营养充足。 众目睽睽之下,朱厚炜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朱厚炜突然伸出手去,拍拍狗的鼻子。这个动作差点把谷大用吓得背过气去,裤子再一次湿了。 谷大用熟悉驯兽,知道狗鼻子一般不让人乱摸,一旦摸了肯定会咬人。但他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二皇子伸出手去,狗却没有做出攻击姿态,它亲热的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而后满意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冲朱厚炜亮出柔软的肚皮。顿时让众人傻了眼。 朱厚炜又逗弄了一下,揪着藏獒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了,玩够了!过来,见见你的新主子,听好了,这是我大哥,以后见到他就摇尾巴,不许冲他呲牙,他让你咬哪个,你就往死里咬,出了事,我大哥罩着你。” 说也奇怪,这条藏獒仿佛听懂了朱厚炜的话,它媚笑着,把曾经喂养它的谷大用丢到一边,完全不予理会,只管猛烈的冲朱厚照猛摇尾巴,把个朱厚照逗得哈哈大笑,拍子手只叫好玩。 朱厚照见到这雄壮的大黑狗努力做出讨好的媚态,对他拼命的摇尾巴。他像得了一个新玩具一样,也学着朱厚炜的样子指挥着这条大狗做各种动作,走过路过,还不忘顺手摸一把。 玩了一会儿,这时太监张永跑了进来,这家伙长得身材雄壮,模样倒和那条藏獒有三分相似,很是威猛,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太子爷,您得去文华殿了,李太傅马上就要到了。” 朱厚照意犹未尽,不满的摇摇头说道:“你去告诉李太傅,就说本太子今天病了,身体不适,改日再去。” “太子,这,这……您昨天刚刚受罚,今个儿称病,恐怕……” “啰嗦个啥?让你去就去。没看到小爷现在正开心着吗?” 张永立刻成了个苦瓜脸,他又不敢再相劝,只好巴巴的看着坐在一旁的朱厚炜,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朱厚炜翻了翻白眼,这熊孩子,真是被宠坏了。本来不想管此事,不过想起自己的父亲,便劝说道:“大哥呀!还是去吧。你若说身子不适,太医院的大队人马立时便杀进东宫来了,到时事情被拆穿,父皇定会责怪你的。” “哎呀!二弟说的对,看样子还非得去不可,可惜这里有这么好玩的事。” 看得出来,朱厚照对他的父皇感情极好,而且既敬且畏,十分不愿惹他生气。 朱厚炜见他这副为难的样子,便笑道:“这算什么好玩的事?太子哥哥先安心去读书,下午你去我那里,我送你一样东西,保证你会喜欢。” 朱厚照半信半疑地道:“此话当真?二弟,你可不要骗我。” “放心吧,大哥!保证是你闻所未闻的。” “那一言为定,小的们,开路。我们去文华殿。” 又是赌咒又是发誓,总算是打发走了这个难缠的家伙。朱厚炜看着太子一群人闹哄哄的朝文华殿走去,叹了一口气,心中吐槽朱厚照真是个熊孩子,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太子东宫。 …… 首辅大人刘健非常的郁闷,本来他计划这两天,要发动御史言官弹劾张鹤龄兄弟俩,掀起一波倒张运动。谁料到尚未发动就接到了刑部送来的公函。 这倒不算什么,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文件要处理,只不过这份公函上面有皇帝的亲笔御批: “梦阳复职,罚俸三月。” 李梦阳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刘健仿佛一拳打在空气上,还没有等到御史言官发力,皇帝自己就把事情给办了,把李梦阳放了出来。 事情还没完,临近中午的时候,皇帝突然在宫中大摆筵席,召张鹤龄入内陪酒,皇后,金夫人也在场。酒至半酣,皇后、金夫人入内更衣,皇帝独召张鹤龄谈话,左右不得闻,但见张鹤龄免冠叩头不止。也不知道皇帝说了什么话,从此以后,张鹤龄兄弟大为收敛,让人抓不到把柄。 不久后,朱祐樘在一次召见刘大夏时,谈完其他事情,又询问社会上舆论的情况。 刘大夏告诉他:“最近放了李梦阳,朝廷上下欢呼雀跃,交口称赞陛下的圣德。” 朱祐樘对他解释说:“李梦阳入狱是咎由自取,也是依法办事。他的上疏中有‘张氏’两字,有人说这是对皇后的污辱,我只有将他下到狱里。刑部的请示一到,我曾经问人如何处置,有的竟说要杖责。 由此我发现了治理国家上的很大问题。那就是人治替代法治。我知道这些人的本意是要重责梦阳致死,以快妇人之忿。 可见如今很多官员把刑律视同虚设,有些官员凭着个人的好恶处理案件,用人治代替刑律,这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今后必须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希望朝廷各部门要用制度管理人,而不是凭着个人的好恶去管理自己的部下。所以我下令将李梦阳释放复职,也不让司法拟罪。 并不是说他没有错,而是我们的制度无法做到实处,因此我目前阶段就是要扭转这股歪风。 今后朝廷处理此类案件,必须严格按照《大明律》办事。有法必依,违法必究,决不允许贪赃枉法的行为再次发生。” 朱祐樘的话很快就传遍了朝廷上下,聪明人意识到皇帝处理问题的方法开始发生了转变。似乎是为了证实这点,就是从这天开始,皇帝加大对皇戚勋爵的打击,在李梦阳获释之后,就达到了高潮。锦衣卫和东厂的侦缉往来探听,据实治罪,颇有声势。 那些往日横行不法的权贵,从孝宗的决断行动当中,感到寒光闪闪的利刃正在逼近,朱祐樘这次无论是处理什么案子,全部依照大明刑律办事,绝不容情,条条框框扣得很死,因此还裁撤了很多徇私舞弊的官员。 一时间,京城中风声鹤唳,那些嚣张跋扈一时的权贵,于是纷纷收敛了劣迹。都悄悄关闭了若干商栈店铺,被遣散的家奴仆人,也纷纷另寻生路。京城一带风气一正,遂告平安。 紧跟着又发生了件大事,弘治皇帝突然命令刘健等人加快编修大明典章的速度。这一次朱祐樘打算修订《问刑条例》,《问刑条例》上面记载的都是从建国到弘治朝的一些判案条例。 朱祐樘私下听取了朱厚炜的意见,采取了一种新的形式。那就是对于无法通过法条审判的案子可以比照《条例》进行。 不知不觉中,大明朝开始在司法中引入了律例,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在这个时空的明王朝得到了巧妙结合。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章鲲鹏击浪从兹始 朱厚照最近很嗨皮,他爱上了一个新的游戏。而这个游戏是他唯一的弟弟发明的,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玩的游戏。 时间回到孝宗皇帝学太极拳的那一天,和弟弟朱厚炜分手后,朱厚照在煎熬中度过了上午李东阳的课程,那滋味真叫个度日如年。 上完课,朱厚照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带着他的马仔们就直奔慈宁宫旁边的那个小院。刚来到门口,就看见朱厚炜的长随何鼎已经毕恭毕敬的恭候在门前。 朱厚照直接闯进院子,一进门就大呼小叫:“二弟,二弟。大哥来了!赶快把你的好东西拿出来,我都快等不及了。” 走进后院客厅,却没有发现朱厚炜的影子,朱厚照顿时有些急了,抓住何鼎问道:“你家主子呢?快说,他去哪里了?” 何鼎恭敬的回答:“禀太子殿下,二殿下正在厨房里面张罗今天的午餐。” “什么?”朱厚照眉毛一竖,撸起袖子怒道,“你们竟然让二皇子自己动手做饭,御膳房是干什么吃的,掌管御膳房的太监是谁?张永,你去把他找来,竟敢如此慢待我家兄弟。我要抽死他!” 何鼎赶紧拦住愤怒的朱厚照,苦笑道:“太子殿下,您误会了,御膳房不是不送餐,是二皇子不喜欢御膳房的口味,他自己琢磨了一些新菜,喜欢吃自己做的,知道你中午要来,所以今个亲自下厨,为殿下准备了午餐。” “哦,原来如此,有点意思。走,何鼎,你前面带路,我去厨房看看。” “殿下,这……” “这什么这,我兄弟能去,我这做大哥的就不能去了,少啰嗦,快走!否则我抽你鞭子。” “好吧,殿下,请跟我来。” 厨房其实不远,就在后院的一个角落,不算太大,外面是个专门的配菜间,四五个宫女和太监正谈笑风生的在那里忙碌,这帮家伙突然看见太子闯进来,顿时吓得匍匐在地,赶紧施礼。朱厚照根本不予理会,直接进了后厨。 刚进门,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所有人不由自主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尼玛,这炒的是什么菜啊?真的太香了! 绕过玄关,朱厚照这才看清楚,厨房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内侍孙彬,他端着一些配料负责打下手。朱厚炜站在锅台前,拿着一个铁锅正在翻炒,动作娴熟,神情非常的专注。 后面的案板上已经摆好了五六个菜,每一个菜都色泽鲜艳,尤其是一大盆水煮鱼,滋滋的正冒着热气,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这么多人进来,动静有些大。朱厚炜回头见是朱厚照,笑着招呼说:“大哥,饿了吧?你先到外面餐厅等一下,我这里马上就好,等下尝尝我的手艺。” 见到这雷人的一幕,那些跟着朱厚照的大小太监,一个个都看傻了眼。天爷啊!这位小爷的确是在做厨子的事,这位爷可真是个奇葩,好好的皇子不做,宁愿跑到厨房里自己当厨子。而这里宫女太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可以想象,二皇子肯定经常这样干。 朱厚照倒不介意,反而来了兴致。他此刻被案板上那几盘菜吸引住了,他咽了咽口水,随手拿起一双筷子就要尝尝,刘谨赶紧拦住,劝道:“太子殿下,还没试毒呢,老奴先尝……” 话音未落,一块抹布就扔到了他的脸上,错愕间,刘谨只见朱厚炜指着他的鼻子斥道:“刘谨,你想离间我兄弟关系?谁让你进来的,把他轰出去!” 朱厚照仿佛没看到这一幕,自顾自早就已经吃开了,边吃边嚷嚷:“二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这菜真好吃,可以开饭了吧?大哥可真的饿了。“ 又吃了口菜,朱厚照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刘谨踢了一脚,喝骂道:”刘谨,这么大年纪了,说话不经过脑子。你也不看看,这是我唯一的亲兄弟,你还当这里是在宫外。二弟既然不欢迎你,你快滚吧!让你胡说八道。” “殿下,奴……奴才……”刘谨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句。 “滚!” 朱厚照不耐烦了,挥手让人把他赶出去。在张永、谷大用几个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脸色灰败的刘谨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走了出去。出了小院,谷大用还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恨恨骂道:“哼,这狗日的刘谨,刚来这里就不老实。成天想讨好主子,今个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早特么看他不顺眼了,上午大将军跑出来,八成是这老王八蛋故意的,想算计老子。还好二皇子懂得驯狗,否则出了事情,咱老谷不死也要脱层皮。” 张永闻言,也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情,说:“老谷,你猜的不错。肯定是这王八蛋耍手段。这老狗十分阴险,挖空心思想取代我们。老子前两天陪主子练武的时候,弓弦居然断了!差点伤到太子。 以前可从未出现过这种事,小春子说看见这家伙鬼鬼祟祟进过器械室,特么的肯定是这狗日的在坑我,老谷,这就是条毒蛇,让我成天提心吊胆的,你可得拿个主意,收拾一下这老王八蛋。” 谷大用咬着牙说道:“老张你说得对,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今晚召集弟兄们商量一下,是该整治一下这王八蛋了,最近出了多少事,八成都是这家伙干的。得想个办法,把这家伙从东宫赶走。否则我们永无宁日。” “老大,俺听你的,待会儿俺去跟哥几个都说说。” “成,就这么办。” 说到这里,谷大用、张永两个家伙相视一眼,露出个心神领会的笑容,左右看了看。随后两人关上大门,转身进了院子。 他们没有想到,大门关了后,明明已经走了的刘谨,又出现在附近的一个小林子里,他眼睛盯着大门,郁闷的叹了一口气。 刘瑾,原姓谈,因靠一刘姓宦官混进宫,才改姓刘。弘治七年因犯罪,依法当斩,托关系摆平的案子后,侥幸得到赦免。 这些年来他处心积虑托关系找门路,今年年初,终于得到被派到东宫侍奉太子的机会。刘谨都五十多了,留在太子身边就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他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太子离不开自己,取代其他人,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惜的是他在东宫虽然年纪最大,却资历最浅。加上侍候太子的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这七个家伙跟在太子的身边时间最久,又非常抱团,处处在排挤他。 他不得不绞尽脑汁,要摆脱目前的困境,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尤其是最近几次连连失手,今天过于心急,不小心得罪了二皇子。 刘谨盯着那张关闭的大门,心里面十分憋屈,今天可真够倒霉的,两次得罪了朱厚炜,真是喝凉水也塞牙。 太急躁啦!刘谨自嘲地告诉自己,然后转身蹒跚而去。树林阴郁的小径上,只留下他落寞的背影。 …… 别具风味的午餐,朱厚照吃的不亦乐乎。倒不是朱厚炜的手艺有多好,菜品有多好。主要是吃饭的气氛特别舒服,兄弟俩你争我抢,吃得那叫个酣畅淋漓。 桌子的菜相对于御膳房的伙食根本上不了台面,但味道真是不错。主菜是一盆子水煮鱼。其他的如小炒牛肉,还有辣子鸡,油焖大虾和苦瓜酿肉,再加上一些蔬菜,也算是色香味俱全。 吃完饭,美美的打了个饱嗝,朱厚照就迫不及待的想问正事,他像寻常一样吊儿郎当的靠在椅背上,这副德性没有一点太子的样子,倒更像是个地痞流氓。 他伸手搂住朱厚炜的肩膀,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二弟,今天吃的痛快。没想到你这里的饭食这么好吃,嘿嘿,以后大哥会常来,你不会不接待吧?“ “没问题。大哥,只要你不嫌我这里简陋,随时来都欢迎。”朱厚炜答应的非常爽快。 朱厚照顿时眉开眼笑,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那大哥就不客气了!嘿嘿,二弟,把你的好东西拿出来吧。别藏着掖着吊我胃口了,让大哥开开眼。” 朱厚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道:“大哥,这刚吃完饭,还不适合马上去玩。咱们先歇一会儿,待会儿让你开开眼界。” “别介!”朱厚照急了,赶紧催促,“兄弟,我求求你了!赶快拿出来吧!你知道大哥的性子急,别吊我胃口了!天爷啊,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 看到朱厚照这副猴急的样子,朱厚炜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来,冲着门外喊道:“老何,东西都拿过去了吗?” 何鼎赶紧进来回答:“二殿下,放心吧!孙彬已经拉过去了。” “那好,我们也过去。” 朱厚炜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回头见朱厚照还待在那里,便冲着他一挥手,说:“走吧,大哥!东西不在这里。” 朱厚照有点懵,跳起来跟着朱厚炜往外走,边走边问:“去哪里?” “北海呀!” “北海?去那里干嘛?” “带你去玩水啊!” “啊!啥玩意,玩水?” “大哥呀!你别问了,去了你就知道。包你满意!” “成,咱们骑马去。” “不用,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咱们刚吃完饭,又没多远,走着去吧。” “咦,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挺押韵,有点意思。行,哥听你的。” 朱厚炜口中的北海就是后世北京的北海公园。它位于紫禁城的西北面,属于皇家御花园之一。 这个御花园以神话中的“一池三仙山”(太液池、蓬莱、方丈、瀛洲)构思布局,形式独特,富有浓厚的幻想意境色彩。 这座御花园以北海为中心,主要由四部分组成:南部团城;中部琼华岛;东部濠濮间,画舫斋;北部五龙亭,小西天,静心斋等。 环水周围垂柳掩映着濠濮间、画舫斋、天王殿、快雪堂等景点,园林博采众长,有北方园林的宏阔气势和江南私家园林婉约多姿的风韵,并蓄帝王宫苑的富丽堂皇及宗教寺院的庄严肃穆,气象万千而又浑然一体。 在朱厚炜的劝说下,兄弟两人带着一帮太监安步当车,花了半个时辰走到了北海湖畔,等于是让大伙儿消消食。 此时的北海跟后世的北海公园还是有蛮大的区别,像九龙壁等那些景点还没有,但是水面面积比后世的北海公园更大,湖面超过了四十万平方米。 一行人走过汉白玉雕琢的永安桥、穿过堆云牌楼,就来到了北海中间的琼华岛上。岛上树木苍郁,殿宇栉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白塔耸立山巅,好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象。 大家无心欣赏这美景,朱厚炜领着大家来到了湖边码头。孙彬带着几个人已经等候在这里,码头岸边摆放着一条奇怪的小船和一块造型奇特的木板,旁边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朱厚照没见过这种船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道:“二弟,这就是你送给我的新玩意,这是船吗,咋这么小?” “大哥,这叫op艇,那块板子叫做帆板,这东西好玩极了,等下你就会知道。嗯,你先学op艇吧,我保证你会喜欢的。来来来,按照我的步骤你先学习安装。” 朱厚照有些懵逼,朱厚炜也懒得和他啰嗦,直接就开始安装op艇,边做边介绍装配的步骤。 朱厚照听说是划船,顿时没了兴致。他挠挠头,看了一眼弟弟,耐着性子依葫芦画瓢跟着照做,心里却是失望极了。 op艇除了船体以外,有十个部件构成:舵、稳向板、桅孔、压舷勾脚带(身体压舷时勾脚用)、主缭绳、桅杆、斜杆、斜拉器、帆插板和风标。朱厚照目瞪口呆的看着朱厚炜娴熟的动作,有些难以置信。 朱厚炜还不停的介绍说道:“大哥,别发呆呀!你跟我一起做。第一步是绑帆,注意看,帆头绳的绑法:两根帆绳,平行的大约一丈长、斜的大约长一丈五,这叫固定器,平行的那条要使帆头紧紧的贴在桅杆上……” “……然后安装斜杆,斜杆的安装,将一头套在斜杆上,然后拉紧斜杆升降索并固定住。对了,就这样。待会要根据风力的大小随时调整斜帆杆的高度。“ ”好了,我们再安装帆杆和斜拉器……斜拉器的松紧度也要根据风力的大小,大哥你要记住,风越大越紧,反之越松。” ”……桅杆的固定非常重要,每次下水前一定要检查有没有绑紧,大哥你要特别留意,如果没有绑紧帆船话,桅杆会从桅座里脱落,损坏船只,并影响安全。注意现在我们要做帆杆固定,将帆杆插入船体前部插口内并用安全绳固定即可……” ”这叫帆缭绳,嗯,你跟我做。先将缭绳使用单套结系在横杆上。帆杆上的帆绳不可以过松,距帆杆的最大距离不可以大过……” ”……好了,我们现在安装舵和稳向板,船后部有两个用于固定舵的插孔,先将舵插入下面一孔以定位,再插入上面一孔来起到固定的作用。稳向板较薄的一段朝后插入船体中部的插口之中,好啦!op艇搞定,大哥,来来来,我们把帆板也装好。” 朱厚照笨手笨脚的跟着安装,这时候他也有了兴致。这船造型奇特,装好后特别漂亮。只见朱厚炜很快就装配好小船,然后又把帆板也安装好了。 几个太监先把那艘奇怪的小船抬进水中,朱厚炜又调试了一下。安装完、讲解完,朱厚炜就要来个处女航了。朱厚炜对太子笑了笑,说道:“大哥,上来吧。你先坐船头,看我怎么操纵。” “好嘞!”朱厚照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朱厚炜试了试风向,二级风正合适。他看了看周围的湖光山色,自豪的宣布:“升帆喽!” 朱厚照战战兢兢的坐在船头,看着坐在船尾朱厚炜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然后飞快地拉动升帆索,把那张东江布制成的新帆升了起来。小艇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启动起来,朝湖中心飘去。 因为材料的问题,这种弘治版的op艇比后世的要重一些,但启动后效果并不差,今天湖面上刮着很稳定的两到三级风,非常适合初学者练习。 小艇稍微在湖中间上飘荡了几分钟,朱厚炜很快找到了正确的风向,那张帆就鼓了起来,然后小木船就开始启动了,并且越来越快,朝着湖的另一边驶去。 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风力越来越大,小艇简直像在湖面上飞翔…… 朱厚照从一开始的害怕,渐渐变得越来越适应,人也越来越兴奋,他坐在前面不停地大呼小叫,脸上的青春痘都变得通红。 朱厚炜全神贯注的看着帆的形状,然后慢慢增加帆的吃风面积。由于不太掌握这块松江布强度有多大,更不了解这些柞木帆杆的韧性,他不敢贸然让风帆全部吃满风。把风帆撑破倒是小事,万一把桅杆搞断那可就麻烦了。 试验了一会儿,朱厚炜已经把风帆调整完毕,发现完全没有问题。那些做弓箭的柞木帆杆和桅杆虽然发出吱嘎吱嘎声,但韧性很好。应该可以挺住,此时小船的速度已经很快,至少有八九节的速度,而且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跑出十五六节都没什么问题。 看到朱厚照坐在船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操作,朱厚炜才想起今天主要的目的是教会他,连忙说道:“大哥,你也来试试?” 朱厚炜的话音刚落,朱厚照的头点得就像鸡啄米,额头都亮得像是涂上了油彩,眉开眼笑的就往后面爬,搞得小艇一阵摇晃。 朱厚炜赶紧阻止他,这船这么小可不能乱动,在这种小船上移动是有技巧的,两个人挤在床尾小心翼翼的坐着。 朱厚炜边示范边说:“大哥,你左手抓住这个绳子,右手拿着这个舵杆,注意风向,对了,这种情况,用脚蹬着……” 朱厚炜非常耐心的教授朱厚照操作的技巧,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搞定。这家伙运动天赋很好,动作很协调。智商也非常高,接受能力极强。 没过多久,朱厚照就操作的像模像样,左右手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开始自己操作了。很快,就连如何找风、如何让帆吃风,朱厚照都摸出了门道。 他兴奋地大呼小叫,整个人笑得就像个二傻子。他驾驶着帆船围绕着琼华岛不停地绕着圈,动作越来越娴熟。朱厚炜见太子已经熟练了,已经可以单独操作,自己手也痒痒来了兴致。 他就让朱厚照把船靠到岸边,自己下了船,独自玩起了帆板,朱厚照见弟弟凭着一张帆和一块木板,就可以在水面上身轻如燕,纵跃如飞,顿时羡慕不已,嚷嚷着要学帆板。 不过朱厚炜告诉他,帆板很难操纵。劝他先学会操纵op艇,慢慢来。两个人越来越熟练,在朱厚照的提议下,兄弟俩就在湖面上开始了竞速比赛。 恰好这时候湖面上的风力越来越大,导致op艇和帆板速度飞快,两个人围绕着这片水域转圈。朱厚炜甚至还在行进中,操纵帆板跃出水面,炫了个空中半弧形翻转,惹得朱厚照哈哈大笑,羡慕得那是不要不要的…… 他们两人玩得开心,那些个太监可吓坏了。这小船实在太快了,简直可以称作水上漂。如此高速,又远在水中间,万一出了问题,救都没办法救,这可如何是好? 这帮大小太监在岸上大呼小叫,又绕着湖边一路追赶,把这琼华岛搞得鸡飞狗跳。躲躲闪闪的刘谨见到湖面这一幕,也惊讶的合不拢嘴,尤其二殿下水面上那个空中翻转,把他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他眼珠一转,这时候如果去告诉皇上,自己忠心护主,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好处。主意一定,刘谨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立马就往紫禁城跑去…… 朱厚炜驾驶着帆板伴在op艇旁边,微笑着看着朱厚照快乐的样子,自己也非常的欣慰。 朱厚炜之所以教太子学习op艇,主要是原时空正德皇帝就是在江西平叛后,落水后染病而亡,年纪才三十岁,就一命呜呼,实在是有些可惜。再说朱厚炜自己也想练习一下,将来肯定用得上。 正在两个人玩的兴奋的时候,从紫禁城呼啦啦的来了一大群人,这群人一到岸边,就冲着他俩大呼小叫,其中一位黄袍者格外醒目,弘治皇帝赶来了。 朱厚照看了很生气,破口大骂道:“这是谁泄露出去的,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特么的,人家正玩的开心呢,咦,父皇都惊动了!唉,今天又玩不成了。” 两个人操纵帆船和帆板靠近岸边,岸上除了皇帝,还有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十几人,可以说朝廷的内阁成员基本上到齐了。 见到两个人上了岸,皇帝还没说话,刘健就斥责上了:“太子殿下,你是帝国的储君。怎么能够轻易犯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天下岂不乱了套?还有你二皇子,平时看你稳重,今个怎么糊涂了!陪着太子殿下胡闹。” 朱厚照是个暴脾气,一听就不乐意了,强辩道:“刘首辅,这怎么叫胡闹呢?我和二弟不过是在练习武艺,熟悉水上作战。再说了,我和二弟都识水性,还带了这么多护卫,那谈得上是犯险。” 刘健急了,气咻咻说道:“太子,这是狡辩。这小小的船儿分明就是个玩物,殿下是帝国的继承人,未来大明的皇帝,哪里需要学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现在要学的是处理政务。成天玩物丧志,这是昏君才……” “好了!“听到刘健开始上纲上线了,朱祐樘有些不乐意,他开口打断刘健的话,”刘首辅,这件事朕自有决断,诸位爱卿,你们都回去办公吧。让朕和自己的孩子谈谈,这件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刘健口不择言,现在也意识到说错了话,也就不再言语。其他人也知道这位皇帝什么都好,只是太宠溺自己的孩子了,听到朱祐樘下了逐客令,众位大臣只好无奈的对皇帝行礼,告辞而去。 等他们走远,朱祐樘对着两个儿子招招手,让他们走近他身旁。朱祐樘神情严肃地问道:“都说说吧,今个是谁的主意?” 兄弟俩异口同声的说:“父皇,是孩儿!” 朱祐樘装不下去了,他噗嗤一笑,用手点点朱厚照得脑袋说道:“不错!照儿今天有点当大哥的样子,还知道护着兄弟。朕很是欣慰。不过就凭你这两把刷子,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好宝贝。炜儿,朕没说错吧?” 朱厚照脸涨得通红,不服气的辩道:“父皇,你瞧不起人!真的是儿臣的主意,这事不怪……” “你闭嘴!”朱祐樘阻止朱厚照继续拙劣的表演,看向自己的小儿子追问,“炜儿,为什么想起来做这两个怪船啊?朕看到你们在水面上纵掠如飞,炜儿还可以在闪转腾挪做各种动作,实在太精彩了。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朱厚炜回答说:“父皇,这种小艇和帆板传至欧罗巴,西洋国家非常流行,很适合训练水手。实话跟您说吧,大明水师落后了。相信我,如果不迎头赶上,再过几十年,西夷就会打上门来。” “炜儿,西洋大陆,欧罗巴?朕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你所说的西夷是天竺吗?” “不是,那地方更远,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曾经抵达过那块地中海,对岸就是欧罗巴,只可惜没有继续走下去。 父皇,这个天下比你想象的更大,西洋人善于航海,火器又非常犀利,虽然路途遥远,他们已经有人打到天竺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大明沿海,这些人就是海上的游牧民族。主要靠抢掠为生,比倭寇更可怕,更恶毒。” 朱厚炜蹲在地上,画了副世界地图,把欧罗巴的位置表现了出来,又讲了一些欧洲的历史。 朱祐樘和朱厚照都是第一次听说世界的真相,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两人没想到,这世界如此之大,震惊的同时也很是惊奇。 父子三人在湖边的一个小亭子坐下,宦官们泡好了茶,让父子三人在这里歇息聊天。朱厚炜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欧洲各国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一直聊到黄昏,三个人才回到皇宫。打这以后,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默许兄弟俩在北海驾驶帆船,朱佑樘对皇子的放纵,终于遭到文官的不满。 兵部尚书马文升上书要求皇帝加强对太子的教育问题,不要让他整日跟宦官们在一起厮混,正是从弘治年间开始,士大夫们对帝国的继承人表现出了更多的关注。 他们希望把朱厚照塑造成像他的父亲一样的人,遵循儒家行为规范。还有言官弹劾朱厚炜,这是第一次有人指责二皇子不务正业,喜欢摆弄奇技淫巧。 甚至有人提议应,让二殿下早日就藩,免得影响太子的成长。面对着巨大的压力,朱佑樘没有退缩,终是守住了他的底线。他坚持给儿子们留下一片自由的天空,不希望他们将来像自己一样。 朱厚照自从学会了驾驶帆船以后,更是迷上了这种运动,一天不摸帆船,就浑身不自在。 朱厚照有超强的运动天赋,从小也是习武,学什么都上手很快。没几天,他连操纵帆板都学会了,相对于op艇,他现在更喜欢帆板,因为这玩意儿可以在水上跳跃。 现在朱厚照每次都霸占着帆板,那玩得叫个顺溜,甚至能做出空中大回环的高难度动作,让朱厚炜既郁闷,又咋舌不已。这家伙若在后世,妥妥的运动健将。 一个夏天的相处,兄弟俩感情也越来越深。朱厚照每天中午会准时跑过来蹭饭,兄弟两形影不离,他们结伴在北海里嬉戏,这座皇家御苑成了他们专门的乐园。 话又说回来,这段日子是朱厚炜来到这个世界,最轻松最惬意的时间,他仿佛重新体会了一遍童年的欢乐,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让他十分的享受。 游戏中,朱厚炜刻意教授一些朱厚照感兴趣的地理和文化知识,耳濡目染下,朱厚照的视野渐渐越来越开阔,和原时空不同,这个时空的小正德对这个时代有了清晰的认识,这影响了他的一生……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章青楼被掳凛生寒 崇文门东城角的泡子河,本是元代通惠河的故道,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大兴土木扩大内城,遂将这条河拦腰切断,一半留在城里,一半留在城外了。 城里的这一段河流就叫泡子河,它的上游与紫禁城大内南端的金水河相通。这泡子河清波粼粼,且青藤结瓜似的连着十数个百亩大小的池沼。 河岸密匝匝儿地长满了高槐垂柳。在房屋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红尘滚滚的北京内城,这一段两三里长的河流,委实是一处难得的野逸萧旷之地。 河两岸,京城富室大户筑了一些园子,南岸有方家园、张家园、房家园,以房家园最胜;北岸有蒋家园、傅家东园与傅家西园,以傅家东园最胜。 泡子河的西头,有一座吕公祠。这祠里供奉的是吕洞宾仙人。祠中有一处梦榻,传说于此祈梦颇为灵验。吕公祠再往北不到一里路,即是贡院。 每逢春秋会试,全国各地的举人聚集京城,都要到这贡院应试。不少人为了慎重应考,都提前几个月跑来泡子河南岸赁屋居住,也怀了虔敬的心情来吕公祠祈梦。 因此,来泡子河游玩的士子,便留了这样一首诗: “张家酒罢傅园诗, 泡子河边马去迟。 踏遍槐花黄满路, 秋来祈梦吕公祠。” 却说这日薄暮,只见河上一叶轻舟从上游下来,飘过吕公祠,沿着泡子河堤岸一路向南而去。到了张家园附近的码头停下,一个翩翩公子率先从船里下来,这位便是大明第一纨绔朱厚照。 他穿着一件宽袖元青纻丝直裰,腰上系了一条极为名贵的深绿色玉带,手持一把折扇。单看这身打扮,如果不看脸,还以为这是位进京赶考的举子,不过那张脸太过稚嫩,更像个富家子弟。 接着船上又下来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冲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穿了一件油青布的直裰,腰上系着一根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皮带,那模样倒像个有钱人家的书童。 这少年郎正是朱厚炜。几天前天气开始转凉,不太适合水上运动,一连几天下来,可把好动的朱厚照憋坏了。 弘治十六年正逢科举,京城里来了不少读书人。朱厚照好说歹说,劝朱厚炜陪着他出城逛逛,朱厚炜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的确也没有出过城,所以就答应了下来,两个人乔装打扮一番,带着一般随从,悄悄地溜出了紫禁城。 每年春秋两季,来泡子河边赏玩景色的游人不少。河边的十几座名园,终日里飞红舞翠,笙歌不绝于耳。 斯时天色薄暮,堤岸高槐垂柳尽挂余晖,而水中芦荻渐白,蒹葭苍苍,一片醇厚秋色,让人心旷神怡。 朱厚炜被眼前景色陶醉,在门前稍作蹀躞,赞叹一番,禁不住打扮成读书人的朱厚照连声催促,这才抬步进了张家园大门。 走进院子,面对暮霭中的这一片参差楼阁,以及点缀在小桥流水周围的嘉树繁花,前世出生在江南的朱厚炜,面对这熟悉的景象,心里头当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行人刚绕过一丛翠竹,踏上生满苔藓的砖径,准备走进张家园的主体建筑轩逸楼时,忽听得河边的那座秋月亭里,传来悠悠忽忽琵琶声,接着有人唱曲,熟悉的乐曲,朱厚炜当即伫步静听: “无限春愁横翠黛, 一脉娇羞上粉腮。 行一步似垂柳风前摆, 说话儿莺声从花外来。 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 真愿学龙女善财同傍莲台……” 朱厚炜突然有一种亲切感,这分明是他熟悉的海盐腔——琵琶弹唱《西厢记》,海盐腔就是用官话演唱的昆曲,这曲声优雅,歌声婉转柔媚,朱厚炜触景生情,一时间陷入回忆之中。 词曲优美,那女孩也演绎得很到位,一曲《西厢记》唱罢,沉浸在往昔岁月中的朱厚炜习惯性的鼓掌,叹道: “吴侬软语,惜哉斯情!” 朱厚照等人都奇怪的看过来,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朱厚炜这才醒悟过来,干咳一声,有些尴尬。看到朱厚照揶揄的表情,朱厚炜尴尬地摸摸鼻子掩饰道: “嗯,好听,唱的不错。” 朱厚照难得见他难堪的样子,顿时产生了戏弄一下这个绝道:“老鸨子,你的两个女儿人称南曲仙子,我兄弟喜欢听南曲,今个儿一起都叫过来吧。” “哎呀,真是不巧。只恨奴家少了几个女儿,媚儿已经有了客人,今日只有佩佩得闲,公子请稍待片刻,您是贵客,我这女儿还得梳洗打扮一番,才敢过来陪您。这样吧,您先吃点酒菜,奴家先请各位听听小曲如何?” 朱厚照虽然常来,其实也是个菜鸟,哪懂得这欢场里的道道。他出来纯粹就是找乐子的,老鸨子几句话就把他哄得眉开眼笑,点了一大桌子菜,又叫了几个唱小曲的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这桌酒席是淮阳菜,倒是很合朱厚炜的口味,兄弟两人都很喜欢这里的黄酒,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于是两个人便边吃边聊,浑然忘了这里是青楼。 在外人看来,这两兄弟倒不像是来逛青楼的恩客,反而倒像专门过来吃饭的饕餮之客。 等了一杯茶的功夫,那老鸨子总算拉着一个素衣女子进来,是个十五六的小丫头,峨眉秀目,眼波流情,妆色也很淡雅,看着倒是漂亮,不过实在小了些。 在朱厚炜的眼里这女孩就像个初中生,朱厚照天天在宫里看的都是美人,瞟了一眼也没了兴趣。女孩身后一个婢女抱着个琵琶,另一个婢女拿着根箫。 老鸨子过来对两人道:“让两位公子久候,这便是关佩佩,最擅琵琶和紫玉。” 那小女子可能注意到这两位所谓的公子,都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估计有些不乐意,老鸨子在后面推她一下,才淡淡道:“两位公子爱听些什么。” 清脆中带着温婉的吴地口音,光说话已经如唱歌一般。朱厚炜看着大哥,朱厚照纯粹是个棒槌,哪里懂这些东西,只好摇头。 朱厚炜用昆山话说道:“刚才听你用海盐腔唱《西厢记》,如此便再来一段《西厢记》,就用昆山腔好了。” 听到熟悉的昆山话,关佩佩顿时有些兴奋,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咦,公子来自江南,会昆山话,你是昆山人吗?” “不,我是本地人。”朱厚炜淡淡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那个关佩佩显然有些失望,神情再次变得冷淡,问道:“请问公子要听哪一段?” “嗯,就来一段滚绣球吧。” “好的。” 关佩佩做个万福后找椅子坐了,婢女送上琵琶,她接过后摆好架势,与开始的冷淡模样全然不同,水汪汪的眼神扫过一圈,人人都觉得她对自己抛了个媚眼,朱厚照也饶有兴趣的凝神等她开口。 几声清脆的琵琶响起,关佩佩轻吐朱唇,开始唱起来,她声音很好听,如同珠玉落盘,但她的昆山腔除了朱厚炜一人,朱厚照等人都不懂,不知道她在唱些什么,新鲜感一过,朱厚照有点觉得无聊,又大口吃起菜来。 朱厚炜看他这模样,对关佩佩道:“算了,还是换海盐腔吧,我哥听不懂。” 这下子,朱厚照等人多少能懂点,这次算是听明白了,一个个合着节奏打起了拍子。 ”恨相见得迟, 怨归去得疾。 柳丝长玉骢难系, 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 马儿快快的行, 车儿快快的随, 却告了相思回避, 破题儿又早别离。 听得道一声去也, 松了金钏; 遥望见十里长亭, 减了玉肌, 此恨谁知?”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唱词,让朱厚炜不由自主的放下筷子,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脸上露出缅怀的表情。 这也难怪,上辈子他的妻子就是昆曲演员,一次出国表演的时候遇到空难,四十多岁就离开了人世,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为此他颓废了很长的时间。 现在他成了朱厚炜,来到了弘治年间,身体却带着原来的记忆,每当听到昆曲,就会触景生情。说起来也好笑,他原来的妻子现在甚至连个原子都不是,却常常影响他的心绪。 一曲唱罢,自嘲有些无病呻吟的朱厚炜,再也没了兴致,打赏了这女子,挥手就让她退下,只是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突然来了兴致,他替朱厚照斟满酒,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倒上一杯黄酒,和朱厚照碰了一下,这是他今天晚上的第一杯酒,喝下去苦涩而回味。 有了几分酒意,朱厚炜拉开了侃大山的模式,他谈天说地,只把朱厚照忽悠的找不到北。 朱厚炜越喝越有兴致,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聊到昆曲的时候,时不时还来上一段这个时代尚未出现的《牡丹亭》,这别具一格的曲子把恰好经过的关佩佩吸引住了,听着听着倒是被迷住了。 朱厚照被逗得哈哈大笑,直夸弟弟唱的好。兄弟俩聊着唱着,不知不觉已近亥时。朱厚炜毕竟只有十岁,有些不胜酒力,舌头都有些大了。 此刻头晕脑胀的又有些尿意,便说先要去上一下厕所,孙彬和何鼎两人陪着小主人去找厕所。厕所在走廊的尽头,此刻外面暮色沉沉,走在二楼的走廊上晚风一吹,朱厚炜清醒了不少。 朝窗外看去,只见泡子河上画舫纷纷离岸,河中船动月影,灯火蜿蜒,丝竹相闻,两岸河房也是灯火辉煌,岸上许多文士和女子在堤岸上成双漫步。 朱厚炜撒完尿,顿觉神清气爽。今天有些失态了,心理年龄仿佛也小了很多。他自嘲的笑笑,刚刚转过身来,忽觉不妥,来不及做出反应。 朱厚炜后脖颈一痛,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倒地的那一瞬间,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倒在地上的何鼎和孙彬。 …… 大地似乎在摇晃。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朱厚炜从饥饿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也被堵上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大地在摇晃,而是被扔在一个黑暗的船舱里,浑浊的空气中有一股海腥味,他判断这是在海上。 很明显自己是被绑架了,艰难的坐直身子,他靠在舱壁上,朱厚炜努力回忆着,心里计算着如何脱困,毕竟把小命捏在别人手里,不是他的风格,虽然目前来看要从这里出去有些困难,但坐以待毙,他没有这个习惯。 整理了下头绪,双眼慢慢适应了舱中的环境。根据龙骨的长度,他判断这条船应该不大,按这个时代的说法,这艘船最多不过一二百料小船,换算成后世的单位,也就是四五十吨排水量。 不大的船舱里堆了不少麻包,麻包上有很多盐粒,仔细看那上面的标记,这是官府专门用来装盐的盐包,这是一条槽船,这种船一般都在运河里运营,可现在明明是在海上,难道大明有了海运?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腿被硬物磕了一下,他心中一喜,绑在大腿上的东西还在,看来绑架他的人见他年纪小,没有搜身。防身的武器还在,让他顿时安心不少,自己总算有了一些凭仗。 就在这时,舱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有四五个人在甲板上走动,朱厚炜贴着舱壁细听。他们说话声音很轻,听不清楚内容,但明显的是官话。 不到片刻,就见到头:”呵呵呵,殿下是皇家贵胄,胆气过人,死到临头还镇定自若。洒家佩服!可惜你马上要死了,害怕吗?” 朱厚炜嘲讽道:“害怕有用吗?这位公公,你沙哑着嗓子说话难道不累吗?” “啧啧啧,好聪明的小娃娃,一眼就瞧出了咱家的身份。殿下本身来历不凡,能够识破极乐丹的成分也不稀奇。” “哦,原来阁下是李广的余孽!你是来替他报仇吗?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李广,他算个什么东西,哪能使唤老夫。哼,他不过是老夫的卒子罢了。二殿下,你也甭费劲猜了,老夫并不想杀你。如果你乖乖听话,不要做出格的事情,还能好好活着。如若不然,咱家现在就把你扔下海喂鱼鳖!” “如此,在下先谢过这位公公不杀之恩。“朱厚炜躺在麻包上拱拱手调侃道。 然后他坐直了身体,又指着捆在脚上的麻绳说:”既然你们现在不打算杀我,就没必要把我捆着,这实在太遭罪了。这位公公,你行行好!帮我解开绳子吧。 反正在这大海上,我这么个小孩子也跑不掉。既然你不打算杀我,这说明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说实话,我还年轻,只想活着少遭点罪。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大家都通融一下,你看可好?” 那道士听了这句话,冷哼一声,犹豫了片刻。然后一挥手,两个大汉就走过来解开了朱厚炜脚上的麻绳。 “多谢,多谢!舒服多了!” 朱厚炜拱手谢道,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又活动了一下身体,半响腿脚才恢复知觉。 这些人也不干涉他,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在狭小的船舱中走来走去。活动了盏茶的功夫,朱厚炜才恢复正常。 这时候,另外两个人已经收拾好东西爬了上去,朱厚炜这才对正准备离去的那道士拱手笑道: “多谢梁公公厚待在下,它日脱困,必给阁下留下全尸。” “什么?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梁!” 那道士吓得一个踉跄,他声音惶恐,猝然一惊转过身来。眼神的慌乱一闪即逝,又很快镇定下来。他伸手摘下面罩扔在地上,露出一张胖胖的笑脸。 “李广那个死鬼曾告诉咱家,弘治七年春耕那日,小殿下本已气绝身亡,不料晴天响起惊雷,炸开了慈宁宫屋顶,随即一团红光笼罩着殿下全身,久久不散,殿下因此死而复生。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殿下是天上雷神降世,咱家本也不信,以为是以讹传讹。今日一见才发觉并非空穴来风,殿下当真不似凡人。 您的睿智实在太惊人了。奴才梁芳,见过殿下,请问殿下是怎样识破我身份的呢?” “多谢梁公公夸奖,这算不得什么,是阁下自己露出了破绽。” “哦,不知在下哪里露出了破绽,还请殿下告知一二?” 朱厚炜笑而不语,左手指指盐包,又指指他的鞋子,右手却伸进袍子下摆。梁芳疑惑的看看盐包,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转了几圈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 叹道:“殿下果然聪慧,靠着这么一点线索,竟然抽丝剥茧,猜到了我们这些人的来历。看样子殿下猜出来是谁在幕后操纵了。” 朱厚炜神色如常,继续说道:“这并不难猜,梁公公曾多年掌管盐务,只有你才能调动漕船和这些漕丁。至于你们的计划,也不难猜。东厂还在,西厂却被我父皇废掉了,看样子成化年间呼风唤雨的五大门派不甘心失败啊!后派、混派被连锅端了,只剩下了仙派、春派和监派三家。 仙派掌门李孜省应该快老得走不动了吧,竟然也贼心不死!他的人主要是装神弄鬼,散布谣言是仙派的拿手绝活。京城里的谣言就是他们散布的吧。 嗯,你梁芳是春派的掌门,配药是你的独门手艺,给父皇下毒是你们干的,李广不过是个替罪羊,被你们杀人灭口了。 这个局应该是监派掌门汪直布置的,权利真是使人迷醉啊!这家伙带过兵,打过仗,又掌管过西厂,也曾叱咤风云一时。只有他才会野心勃勃,想得出这样天衣无缝的办法。 春派的人负责绑架我,然后由监派的人再把我救出来,这样申请恢复西厂也就名正言顺了。哦,你们之所以不杀我,就是我的身份还有些价值。 仙派制造舆论,把在下都夸上天了。是不是想逼迫我合作,然后下毒害死我大哥,让我取代太子,将来我登基后,你们挟天子而号令天下,成为大明的实际主人。呵呵,你不用回答。看你这副死样子,就知道全让我猜中了。” 梁芳又惊又怕,脸上变得更加狰狞,他恶狠狠的说道:“殿下窥一孔而知全貌,智慧超凡。可惜殿下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看破竟然还敢说破,既然你已经看破了我们的计划。那就留不得你了,来人!把他……” 他的话音未落,船舱里却骤然生变,“轰”的一声巨响,火光一闪,梁芳只觉胸口一痛,身体顿时倒飞出去…… (未完待续) ps:这不是武侠书。大明成化年间是太监的舞台,太监中的五大门派的确存在,而且这帮家伙权倾一时,掌控了当时的朝政。 这五个门派既合作,又争斗,把个朝堂搞得乌烟瘴气,一直到弘治后期都没有清理干净。这是史实,并非笔者杜撰。 具体门派有:春派,掌门人梁芳;后派,掌门人万贵妃;仙派,掌门人李孜省;混派,掌门人万安;监派,掌门人汪直。 五派中后派混派因为万贵妃的原因,清理得较为干净。其他三派一直到正德年间,还有不少余孽。 其中最著名的是汪直,成化年间就几起几落,简直是打不死的小强。这家伙在弘治十八年差点东山再起,成为领军的太监,在文官的拼死反对下,才没有复辟成功。 当然文官也不是什么好鸟,也是为了权力。呵呵,正因如此,成化年间被史学家戏称为太监的黄金时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章雾霾浪高风更起 梁芳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往后一倒,直接撞到后面的舱壁上,随即又弹了回来,扑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朱厚炜片刻也不敢耽误,他像猿猴一样两三步就窜上了甲板,甲板上的几个人还在发懵,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战士,朱厚炜哪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呯呯呯”连发三枪,又击倒了三人。这时候他可不敢手软,否则丢命的就是自己。 “都给我跪下!谁也不许抬头。” 朱厚炜用枪指着剩下几人。 他连续干掉四人,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条船上总共有八个人,现在还剩下四人,还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他心中暗暗叫苦,自制的左轮手枪还有两发子弹,根本来不及重新装弹。 朱厚炜眨眼间连杀四人,已经把剩下的四个家伙吓坏了,这帮家伙看样子只不过是普通水手,哪里见识过这么犀利的火器。巨大的声响,让这些人直以为这位贵人是雷公转世,他们吓得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朱厚炜喝道:“孤乃当今皇上亲子,大明亲王,尔等参与绑架,都想要谋反吗?“ 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其中一个大汉大呼冤枉,这人连连磕头说道:“王爷,冤枉啊!小人刚才在隔壁底仓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知道王爷的话是实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这三位兄弟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朱厚炜继续喝道:”你们听着,孤外出游玩时,被这四个反贼绑架,孤王念尔等虽然参与了这件事,却并不知实情。孤王可以保证,如果你们将功折罪,把孤王安全送回京城,我父皇必然重重有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四人一听,相互看了看,都露出喜色。最先说话的那人是个憨厚汉子,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此话当真?” “孤王一诺千金,决不食言!现在孤王向你们承诺,不仅皇上会赏你们,本王回京后,也自有一份重赏,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王府当差,加入我的卫队,日后每月还有一份俸禄。” 四个人齐齐跪下,磕头以后,那憨厚汉子说道:“小人名叫常宽,是天津卫的漕丁班头,常年负责盐课漕运。半月前,漕运衙门来了个姓梁的官员。 他是盐课提举司九品的吏目,调派我这条漕船陪这老道去通州运货,没想到,我们在张家湾等了十多日都没有看到他的货物,当时小人就觉得不对劲。 四天前的子时,这伙人抬着一个箱子赶到码头,连夜就让我们起航,到了天津还不让我们走运河,让我们改走海路去南京。 海上风浪大,刚开始我等不肯。孰料那道士拿出锦衣卫的牌子威胁我们,说这是公务,我等不敢不从。 小人注意到每天有专人端着米粥进货舱,所以起了疑心,怀疑这帮人是绑匪。 今天小的看他们又去送饭,就偷偷躲进了隔壁的舱室偷听,整个过程小的听得清清楚楚,这帮贼子绑架的竟是王爷。 请王爷明鉴,我等并非这些人同伙,实不知情,小人愿意将功赎罪,护送王爷回到京师。” “请王爷明鉴。我等愿意将功赎罪,护送王爷回京!”其他三人也齐声答道。 朱厚炜暗道侥幸,刚才正好击毙的全是梁芳的同伙,剩下这四人应是普通船工,应该亳不知情,并非一伙人。 不过这也不奇怪,当时梁芳几人要避开这四人行事,肯定要支开他们,正好让自己歪打正着,没有伤及无辜。 反过来说,这四人其实运气不错,他反击得手,等于是救了他们一命。否则这伙人做下这么大的案子,岂会留下活口?到了南京这四人肯定会被人灭口。 朱厚炜把这些道理,一一分析给这四人听,四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想到自己会被杀人灭口,简直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越想越怕,几人个个汗出如浆,直呼侥幸,连连磕头谢恩。 朱厚炜伸手扶起常宽,对众人说道:“好了,我把话说清楚了,其实大家都是受害者。都起来吧,几位义士护得本王周全,我父皇必定重重有赏。 常宽,你心细,我现在就任命你为本王的护卫队长,等回到京城,我亲自奏请父皇,授你一个七品的武职。“ 常宽大喜过望,再次跪下磕头说道:“谢王爷恩典,小人誓死效忠王爷,决不食言。” 朱厚炜笑着把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嘉勉,然后,转头看向其他人说:“各位义士,有缘相会。就请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吧,将来立功受奖,本王也好奏请皇上为大家请功。” 一个马脸的汉子说道:“禀告王爷,小人卢义,今年二十三,天津人,家中有个老娘和两个弟弟,尚未娶妻。” “俺叫马三炮,山东青州人,今年十九,俺家除了爹娘,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答道。 最后一个个子不高,身材魁梧的汉子答道:“小人是张家湾的,俺叫王通,今年三十二,爹娘都不在了。家里有媳妇和三个娃。嗯,小人还有一个大兄在蓟州边军任百户,两个妹妹都嫁人了。” 朱厚炜拍拍每个人的肩膀,说道:“好,卢义、马三炮、王通,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你们现在都算是我的护卫。等回到京城后,你们愿意留在我身边的,我绝不亏待你们。不愿意留下来,我也会赠送你们一笔银子,给你们一份产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我等愿意充当护卫,跟随王爷左右,为王爷效死。决不食言。”三人立马拜倒在地。 “好!多谢你们。”朱厚炜扶起三人,对这几人说,“不要轻敌!这伙反贼势力很大,这一路回去没那么简单,可能会遭到反贼的堵截,所以我等要处处小心。“ 又吩咐道:”常宽,等下你们先清理这四具尸体,把这些人都搜查一遍。看看有什么文书和印信,都拿到我这里来,我要看看可以找出什么线索来。” 四人齐声应诺,转身就去清理甲板上的尸体。朱厚炜收伏了这些人,这才放下心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抽出手枪检查了一下,把空弹壳倒出来揣进怀里。 然后他解下自己的腰带,打开腰带的夹层,这根腰带其实就是特制的子弹袋。里面整整齐齐装着三十六颗子弹。 这些子弹都是手工打造出来的,是一种纯铜直筒子弹。底火采用的是后世小孩玩的那种摔炮,成分主要是氯酸钾和赤磷,用土法可以生产出来,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配置出来的化学品。 发火率肯定无法跟雷汞媲美,而且还容易受潮板结,无法发火。不过运气特好,今天弹无虚发,没有出现哑火。 左轮手枪是他亲手加工出来的,这对他这个当年机械厂的高级技师,没有太大的难度。上辈子他的第一笔财富就是通过开办五金厂创业得到的。 八十年代刚改革开放时,为了让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他毅然从原单位辞职。通过老战友帮助,他筹借了笔钱购置了几台五六十年代的老旧机床,干起了个体户。 这是他的第一次创业,那时候他既是老板,又是工人,还要担当业务员。每天白天跑业务揽活,晚上还要通宵加班,其中的艰辛真是不为人知。 在皇宫里他居住的小院里,有一个院子,他专门改成了工作间。这些年,他通过何鼎找了几个高明的工匠,按照他的图纸,制造了几台小型的人力机床,可以进行简单的金属加工。 这支0.45口径的左轮手枪,从图纸到制作全部都是他亲力亲为。所有的零部件在外面做好以后,是他在这里的工作间一点一点加工出来的,制造这支枪足足花去了他一年的时间,才把所有的配件加工好。 虽然购买的毛坯是用这个时代最好的材料制作的,但制造出来的成品也无法和后世的手枪相比,射程和威力根本无法和原型枪媲美,性能只有原型枪的六到七成。 最难的还是子弹,发射药是黑火药,铜包铅的弹头。他总共做了四十二颗子弹,为了制造这些直筒子弹壳,他找来宫里专门做首饰的朝奉,用做手饰的法子把铜片加工出来的,朝奉的手艺非常好,每一个弹壳都做的非常规范。 制作这四十多颗子弹,他也足足花去了两年的时间,更不用说花去的银子几乎占了他花费的一半。不过总算是物有所值,今天救了他一命,多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支手枪的有效杀伤距离只有十五米左右,超过二十米,准头和杀伤力就要大打折扣。只能够作为近身防守的武器,如果遇到对手使用弓箭,那他只能够撒丫子跑路,否则被干掉的只能是他自己。 朱厚炜重新填装好子弹,把手枪插到绑在大腿右侧的枪套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四个人现在还没有获得他绝对的信任。作为一个阅尽人生的老家伙,从来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他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小屁孩,没有这支枪,自保都难。来到这个时空,他就有这种忧患意识,他虽然善良,却也不是什么圣母。 长在皇宫这种复杂的地方,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在这权力的中心,你永远不会知道谁会算计你,稍不注意行差踏错一步,丢掉的就是卿卿性命,哪怕你是皇帝的儿子也莫能例外,所以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四个人动作很麻利,他们几乎把这伙绑匪剥得精光,每具尸体上只剩下一条亵裤被扔下了大海。 一大堆东西摆在甲板上。这里面除了锦衣卫的腰牌,还有出入宫禁的令牌。七八十两散碎银两和一叠银票。 没有任何书信和文件,这让朱厚炜有些失望,他留了两锭银子和银票,剩下的银两就让这四人自己分了。每个人分到了十几两银子,小小的发了一笔财。这让四人非常的开心,连连磕头谢恩。 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提高手下的工作积极性是必备的素质。朱厚炜的大方,让这四人感激涕零。同时他又牢牢的把握住主导权,让这几人习惯听从于他的指挥。恩威并施,潜移默化中提高他们的服从性。 在朱厚炜的命令下,常宽的指挥漕船开始掉头北上,因为逆风而行,所以速度很慢,平均速度三到四节,简直和乌龟爬差不多。 脱险后的朱厚炜心情舒畅,他站在船头,眺望这茫茫的大海,海风掠过他的面颊,小小少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 …… 二皇子遭人绑架,第二天早上就传遍了北京城,立刻就成了街头巷尾的主要话题。 消息之所以传的这么快,主要是京师的动静太大了。只要看看满城的锦衣卫、东厂番子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挨家挨户地搜查,城门路卡比平时多了几倍,稍微打听一下就会得知真相。 京城鼎鼎有名的张家园已经连夜就被查封了,直到今天人们才知道,张家园的幕后老板竟然是臭名昭著的寿宁侯张鹤龄兄弟两人,引起了一片哗然。 这两个家伙倒了血霉,算是摊上了大事了! 皇帝这次一点都不讲情面,不管张皇后和金夫人怎样哭闹,直接把这兄弟俩先下了诏狱,不管怎样,查清楚问题再说。园中里的老鸨子和那些艺伎歌女一个没少,全都被抓了起来。 寿宁侯张鹤龄兄弟啷当入狱,让那些恨他们入骨的文官和老百姓拍手称快,这两家伙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平日飞扬跋扈,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对谁都敢敲诈勒索,可以说是坏事做绝。如今这两家伙栽了,如何不让人开心! 接到二皇子被掳走的消息后,东厂厂公陈淮和锦衣卫指挥使朱骥立刻组织精干人马,连夜展开搜捕和侦查,所有的道路交通全部都设卡侦查。 东厂和锦衣卫的效率还是蛮高的,第二天上午,就得到了重要的消息,贼人逃跑的路线被查到了。线索都集中到当天晚上张家湾启航的一艘漕船上,东厂和锦衣卫组织精兵强将,马上循着线索展开了追捕。 这段时间,乾清宫里的气氛很压抑,朱祐樘发飙了,老好人发起飙来还是很吓人的。 只要看看午门外正被杖责的三十几个官员,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的愤怒,朱祐樘连着两天午朝都取消了,这在他当政以后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可见他有多么的担忧和伤心。 朱厚照这段时间也非常难熬。他情绪低落,度日如年。这并非是他受了父亲的杖责感到沮丧,而是他发现失去弟弟后,他的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个弟弟,从小就无忧无虑的他首次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担忧和沮丧每天折磨着这个孩子,平时活泼的朱厚照变得寡言少语,神情恍惚,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这一切,都看在朱祐樘的眼里,兄弟俩相亲相爱,这让他既欣慰两个人有情有义,又很担忧朱厚照这孩子的身体。 这天上午,处理完公务,朱祐樘直接下令去东宫看看太子,他要安慰安慰这孩子。 来到充做东宫的文华殿,就看见七八个太监跪在门外,几个人在地上哭哭啼啼。 弘治忙问怎么回事,太子的贴身太监马永成哭泣着答道:“皇上,太子爷这两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奴才们前去劝,被太子爷赶了出来。奴才们没了法子,只好通知了皇后娘娘,现在娘娘在屋里劝太子。” 朱祐樘神色凝重,进殿之前还不忘拍拍马永成的肩膀,勉强露出笑容对他说道:“马永成,你做的很好!你们都很尽责。你们几个都起来吧,这段日子要照顾好太子,朕自会重重有赏。” 马永成赶紧跪下,众太监也趴在地上磕头,齐声道:“奴才遵旨。谢皇上恩典。奴才一定竭尽全力,侍候好太子。” “很好。就拜托你们了。” 朱祐樘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文华殿。走进里屋,这才发现朱厚照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谁也不肯理睬。他的母亲张皇后坐在旁边,气得直抹眼泪,看样子刚才母子俩吵了一架。 见到皇帝来了,张皇后赶紧起身施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你劝劝照儿吧,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三天没有进食了。真是气死臣妾了,要是照儿也出了事,臣妾也不活了,呜呜呜……” 听到父亲的声音,朱厚照猛然掀开被子,情绪突然失控,他泪如雨下,自责道:“都是大哥不好,是我害了二弟。二郎,大哥不该带你出去,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个称职的大哥。我没有看好弟弟,呜呜呜呜……二郎要是出了事,儿臣也不活了!呜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呜呜……” 朱祐樘眼圈都红了,他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哭哭啼啼的,这成何体统!这能解决问题吗?照儿啊,那天爹爹错怪你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有人在背后下黑手,这事不能怪你,你和二郎都是朕的儿子,谁也不能出事。你们一个个这样子,是想逼死朕么?” 朱厚照泣不成声,紧紧搂住父亲的腰,嚎啕大哭起来:“父皇,孩儿不怪你,你那天教训得对,都是孩儿不好,没有看护好弟弟。父皇你一定要找到二弟,只要二弟平安归来,孩儿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犯浑了,呜呜呜……” 朱祐樘老泪纵横,他替大儿子拭去眼泪,哽咽道:“你和炜儿都是朕的好孩子,这件事不怪你,一直有人想害二郎,朕早就有所察觉,是朕疏忽了,有错的是父皇。二郎吉人自有天象,你们不用担心,刚才已经有了二郎的消息……” “真的,找到二弟了,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听到这个消息,朱厚照猛然抬起头来,连珠炮的问起来。张皇后也停止了哭泣,紧张的看着皇帝,希望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朱祐樘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炜儿人还没找到,不过不用担心,他还活着。前天锦衣卫传来消息,炜儿被贼人挟持从天津出了海,天津水师已派出战船搜寻,上午传回来消息,水师在海上找到了四具贼人尸体。 其中一人竟然是前朝太监梁芳,据何鼎辩认这四人的伤口,他敢肯定这几人应该是死在炜儿手上的。这说明炜儿摆脱了贼人的控制,已经脱险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杀人?”张皇后惊道,和朱厚照一起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 朱祐樘叹了一口气说道:“朕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唤来炜儿的长随孙彬询问才知道真相。贼人的确是炜儿杀的,这已经得到了证实。 你们也知道炜儿喜欢制造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善于奇技淫巧。 据孙彬讲,炜儿制造了一种连珠火铳,可以连续击发六次,十步之内无人可挡。 平时这孩子非常谨慎,一直随身携带。看样子是他突然发难,才一举击毙绑架他的四人,现在他应该已经脱困,不过……” “不过什么?”张皇后又紧张的问道。 “据回来报信的人讲,前几天海上刮起了风浪,据有经验的船工讲,炜儿乘坐的船应该是被大风吹偏了航向,有可能是迷航了……” “什么?二弟有危险。父皇,我要去找二弟。”朱厚照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挣脱父亲就要往外走。 “胡闹!”朱祐樘一把揪住朱厚照,斥道,“休要冲动!大海茫茫,你上哪里去找,风高浪急,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岂不是雪上加霜? 炜儿水性好,又懂得操舟,他有仙人庇佑,绝不可能出事。朕相信这孩子一定能够回来。朕已下令天津、登州的水师出海搜寻,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回来。 照儿,你是大哥,要给弟弟做好榜样。听话,别添乱了,好好待着京师里,好好的吃东西。你要是真的孝顺,就别让朕和你母后担心,炜儿下落不明,你要是也出事,你让父皇和你母后怎么活?东宫的人看好太子,最近这段时间,决不许太子出宫。” “奴才遵旨。” 众内侍大声应诺,全都匍匐在地。朱厚照神情失落,看着书架上的那块帆板,眼睛不知不觉又开始发红。 …… 时间回到三天前,朱厚炜指挥漕船继续北上,情况却不乐观了,先是风力出现问题,时停时歇,让航行速度下降了许多。 接下来天气变得更加的糟糕,天空还下了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最终演变成了笼罩在海面上不散的浓雾,虽然硬帆可以八面迎风,但漕船的速度下降到了不到两节。 漕船一般是沿着海岸线行驶,这样的大雾天,却不敢离海岸太近,能见度实在太低。漕船只好降下半帆,在浓雾之中缓缓前进,以免碰上礁石。 第二天起床之后,雾气淡了一些,可天气越来越糟糕,海上刮起了大风,还下起了暴雨。朱厚炜正打算找个平坦的地方靠岸,从陆路返回京师,于是他走出了艉楼里的休息室。 朱厚炜从船艉楼看去,四名水手满脸疲惫正在整理帆索,他拉住常宽问后才知道,他刚刚指挥水手操纵船舵,把船驶出了浓雾区,准备在浓雾边缘北上,这样更有效率,好提高速度。 朱厚炜把自己打算走陆路的意思说了出来,经验丰富的常宽摇摇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告诉朱厚炜这一带的海陆他非常熟悉,这附近上百里海岸都是乱石嶙峋,有很多的暗礁。 这么大的海浪漕船根本没办法靠岸,何况漕船的抗风浪性很差,强行靠岸的话,很容易被岸边倒卷回来的巨大海浪掀翻。 朱厚炜也有丰富的航海经验,认为他说的是很有道理,于是听从了他的意见。正准备回到艉楼,这时候马三炮突然喊道:“殿下,快看,后面有一条官军战船,您瞧瞧,是不是搜救您的官军。” 朱厚炜心中一喜,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圆筒,这是他自制的一个小型单筒望远镜,拉开镜筒一看,发现后面的船是一条海沧快船,船上正有人朝这边指指点点,水手的确穿的是明军的制服,是官船无疑。 他没有着急,又朝桅杆上看去,桅杆上竟然没有挂认旗。心里一沉,暗道糟糕。又确认了几次,的确没有发现挂认旗,这实在太不正常了。如果是奉命来搜寻他的,肯定会大张旗鼓,唯恐别人看不见。这条船却鬼鬼祟祟,连旗帜都不敢挂,这很说明问题。 朱厚炜赶紧对常宽喊道:“常宽,赶紧升帆,来的是叛贼。” 众人大吃一惊,朱厚炜把蹊跷之处一说,大家觉得有道理,众人赶紧七手八脚的升起全帆。朱厚炜回头观察,果然发现后面那条船调转船头朝他们追来。 朱厚炜心中暗道晦气,这漕船吃水浅,帆面较小,肯定是跑不过正规的战船海沧船的。 自己这边只有五个人,一把手枪和几件冷兵器。一旦被对方追上,根本没可能逃脱。 朱厚炜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他对着常宽喝道:“向右转舵,我们冲进雾里去,这船跑不过敌人的。只有赌一把了!” 常宽也知道这条漕船在海上是跑不过海沧船的,很快也理解了王爷的意思,猛地调转方向,向最浓的雾区驶去。 朱厚炜向后看去,果然,那条海沧船挂起了所有的帆,毫不犹豫的跟了过来,而且越追越近……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章狂涛怒湍初抵鲁 汪直是个有恒心的人,成化年间几起几落,他就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越挫越勇。 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又蛰伏了这么多年,突然间有了这么好的计划,如何甘心再继续默默无闻下去,所以他才决定干一票大的。 和王振一样,汪直也有着一个横刀立马的梦想。今年他已经五十五岁,不放手一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惜的是,梁芳这个笨蛋竟然把事情搞砸了,没有按时在接应地点汇合。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汪直一咬牙冒险北上接应。 没想到途中竟然发现了梁芳的尸体,这家伙竟然被一个小孩干掉了,这尼玛实在太扯了! 汪直意识到自己有大麻烦了。素来做事果决的他,立马决定要抢在官军之前找到这条漕船,将船上的人全部干掉,杀人灭口。否则这件事一旦捅出去,自己这帮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侥天之幸,他先官军一步找到这条船了,汪直站在海沧船高高的艉楼上,松了一口气。只要干掉这些人,他就是安全的。就能够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汪直狞笑地看着那条可怜的漕船拼命的往团雾里跑,就像豺狼看着羔羊。漕船实在太慢了,不可能从自己的手掌心逃过。 两条船的距离越来越近。朱厚炜非常着急,他没想到海沧船竟然这么快,竟然达到七八节的速度。半个时辰过去,两船相距已经不到二百米的距离了。 此时风浪越来越大,雾气也散了不少,现在麻烦大了,他意识到刚刚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此时,两声隆隆的炮声从后面传来,近在咫尺的海沧船上,两朵火焰忽的亮起,朱厚炜瞬间反应过来了。特么的,敌人的船上竟然还有火炮。 “趴下!快趴下!” 他大喝一声,顺手把靠得最近的马三炮扑倒在地。还好,对面火炮只能发射散弹,不是大铁球,对船体的损害不大,否则这条船会吃不了兜着走。 嗖嗖嗖! 碎石和铁屑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继而充塞耳边的便是船板碎裂和船帆撕裂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惨嚎。 朱厚炜回头一看,反应慢了半拍的王通肩膀上挂彩了,他赶紧跑过去察看。拉开衣服一看,王通左肩上被碎铁片划开了两寸多长的口子,伤口就像婴儿的嘴巴张开,咕咚咕咚的往外冒着血。 见王通在瑟瑟发抖,朱厚炜安慰说:“别怕!先忍住,我马上替你止血包扎。” 朱厚炜迅速从内衣上撕下一条布带,用这条布带充当棚带,动作娴熟的替他包扎好,然后扶着王通进了艉楼。 把马三炮安顿好,朱厚炜转头问掌舵的常宽:“常宽,这样下去不行,否则迟早会被他们追上的。得想个办法摆脱他们的追击。对了,漕船上有没有武器?” ”王爷,漕船只有几根守夜用的长矛,连弓箭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敌船有两门大佛朗机炮,这种海况下,敌人虽然没办法跳帮杀过来,但贼人只要继续炮击,把我们的帆打坏,迟早会把我们全部干掉。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受伤的王通突然插嘴说道:“殿下,底仓里有两桶火药,有一百多斤。是小人夹带的私货,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朱厚炜闻言大喜,立刻吩咐刚刚退进艉楼的两人:“真的,太好了!卢义,马三炮你们赶快去把火药桶搬上来。” “是,殿下。” 两个人匆匆就下了甲板,很快就搬上来两桶火药。朱厚炜检查了一下,发现木桶密封的很好,火药的质量也不错,虽然没有颗粒化,但分量足够了。 朱厚炜仔细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有了办法。这时,敌人的战船又放了两轮炮,碎石子和铁屑打的舱壁噼啪作响,帆面上也破开了两个口子。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反击,否则就是坐以待毙。 朱厚炜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这是他自制的瑞士军刀,他用螺丝刀在两个火药桶道。 朱厚炜点点头说道:“那好。你等会让船靠近对方右舷,注意控制距离。小心别撞上去了。否则我们会被撞沉的。攻击一旦得手,你立刻转舵,摆脱敌船。“ 王通点头答应:“放心吧!殿下,我会小心的。” ”好了,其他人加上我分成两组,充任爆破手,常宽你力气大,我和你就分做一组,马三炮,你和卢义一组,听我的命令,同时发起攻击。明白了吗?” 常宽阻止道:“殿下,有我们三个人就行了,我一个人能行。您千金之躯,就别冒这个险了。” 其他几人也来相劝。朱厚炜摆摆手,坚定地说:“都别劝了!大家同舟共济,不干掉敌人,我们一个也走不脱。就这么决定了。” 天气越来越恶劣,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倒是个好消息,可能因为防水措施不到位,很长的时间敌人的火炮打不响了。现在两条船已经靠得很近,相距不到三十米,随时都有撞在一起的可能。 如果撞上,漕船会很吃亏,甚至有可能倾覆。所以攻击的时间只有一到两秒钟。风浪越来越大,甲板摇晃的厉害,几乎站不住人,所幸这些人都是好水手。 朱厚炜表现让其他三人啧啧称奇,这位王爷简直像老水手一样自如。殿下真是无所不能。汪直意识到可以利用船的吨位大把小船撞沉,因此命令转舵。 这下子,两边想到一块儿去了,都想干掉对方。见到敌船的动作,朱厚炜连忙向王通喊道:“老王,敌人在向我们转舵,看样子打算撞沉我们。要注意保持距离,避免直接撞上。” “明白!殿下。” 两船在迅速靠近,即使下着暴雨,双方船员都能看清对方的面容。汪直站在船舷上,冷冷的看着躲在船板后的朱厚炜,露出残忍的笑容,他感觉一切尽在掌握。 朱厚炜瞟了对面一眼,然后全神贯注观察双方之间的距离,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间。 风越来越大,两条船都摇晃的厉害。在惊涛骇浪中,两船相距越来越近,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四米…… 时机正合适,朱厚炜一声大喝:“出击!” 几乎同时,两组人抬起撑杆,从隐蔽处冲出来,朝着敌船舯部戳上去,轰轰两声巨响,两桶火药几乎同时爆炸,巨大的气浪把四个人掀翻在甲板上。 朱厚炜大声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我没事。” “我也没事!” 其他三人迅速回答。朱厚炜松了一口气,这时爆炸的烟雾才刚刚上去。几个人这才看清,敌船的右舷靠近水线的位置破开两个大洞,海水正迅速地灌了进去,速度一下子降了下去。 漕船借撑杆的反作用力,已经和对方拉开了距离。敌船上的船员在爆炸中滚作一团,吓得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汪直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他迅速爬起来。忽如其来的变故把他骇得目瞪口呆。这时候,对面船上传来哈哈大笑。 只听对面船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汪直,你这狗贼。今天先让你尝尝本王的轰天雷。你这狗贼在成化年间就作恶多端。它日老子要亲自取你项上人头,以告慰当年你在辽东残害的无辜百姓。” 汪直听到朱厚炜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吓得浑身一哆嗦,这时一名手下跑上来汇报:“汪公公,船舱破了两个大洞,现在怎么办?” 汪直大怒,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骂道:“蠢材!赶快堵露,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一定要追上他,否则大家一起玩玩。” 那手下听了,脸色大变。他连滚带爬的跑进船舱,招呼人抢修船只。海沧船上乱作一团,木板、棉被都被拿来堵住破洞,一些人摇着几个汲桶往外排水。 漕船趁着这个时机越跑越远,最后成了一个小点,望着暴雨中的那叶小舟,汪直恨得咬牙切齿,他发誓道:“朱厚炜,你这小崽子,我绝不放过你!” …… 风浪实在太大,漕船像一片树叶在海浪中起起伏伏,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巨大的海浪像山一样压过来,天气变得越发地恶劣。 为了避免倾覆,风帆已经全部降下来了。刚刚逃过一劫的五个人心情越发的沉重。面对着越来越猛烈的狂涛浪涌,谁也无能为力操控这条小船。现在大家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了! 临近天黑的时候,情况变得更加的糟糕,甲板上根本无法站人。大海就像开了锅开水,面前是小山一样的浪涌,后面还是小山一样的浪涌,一个又一个的大浪直接扑上了甲板,把一切没有固定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为了防止有人掉入大海,大家都用绳子把自己牢牢绑在艉楼里的柱子上。常宽死死的把住舵杆,调整着船头的方向,让船头正对着浪涌,他是大伙人最后的希望。万一浪涌拍在船的侧面,不用说这条小船瞬间就会倾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现在伸手不见五指,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大家只能够凭借偶尔的闪电,才能判断下一波浪涌的方向。 就在这时,突然船底一阵咔嚓之声,常宽大吃一惊,他惊恐的叫道:“殿下,我们触礁了!要赶快弃船,否则我们会被沉船吸进海里去的。” 不用他解释,朱厚炜已经意识到这点,他大喊一声:“弃船!礁石在右边,大家赶快找能够漂浮起来的东西,从左舷跳下去。祝大家好运!” 说完,朱厚炜抱起一个木桶,毫不犹豫的就跳入大海,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中。这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和狂暴的大海相比,人类是如此的渺小。已经没了退路,其他人也相继跳下了大海。 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朱厚炜心里很清楚,只有尽快离开沉船,否则,就会被漩涡吸进大海深处,他拼命的划着水,朝船只相反的方向游去。 过了一会儿,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朱厚炜回头看去,只见漕船的船头已经高高翘起,后半部已经浸入了大海,正在缓缓的下沉。其他四人都看不见影踪,想必大家都在拼命的求生。 这时一股巨浪又迎面扑了过来。朱厚炜深吸一口气憋住,海浪把他拍进水中,耳边都是咕咚咕咚的水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声雨声和海浪的拍击声…… 就这样在海浪中起起伏伏,不知道过去多久,朱厚炜已经精疲力尽,好在天气不是很冷,海水的温度也不低,否则他早因为失温丢掉了性命。 就在他昏昏沉沉,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朱厚炜突然感觉脚下一实,他心中一喜,自己竟然被海浪卷到了岸边。 他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踩着沙滩踉踉跄跄的上了岸。找到一个礁石避风的一面,背靠着礁石坐下。此刻他已经精疲力尽,又饿又累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迷迷糊糊中,朱厚炜感觉自己灵魂的仿佛脱离了这副躯壳,瞬间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突然,一道蓝光照亮了世界,朱厚炜惊骇的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穿越前的那条船上。 周围静悄悄的,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这条五百多吨的高级游艇帆船,仿佛是悬在虚空中,把头伸出船舷,船下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四周一片黑暗,蓝光像一个巨大的锅盖,笼罩着这艘漂亮的帆船,没有大海,没有蓝天,连风都没有一丝,万籁俱寂,静悄悄的让人感到害怕。 “有人吗?这是哪里?” 朱厚炜对着虚空喊了几嗓子,只传来一阵阵的回声,仿佛是在闷罐子里喊话。没有任何人回复,这条船仿佛处在幽冥的世界,身体很冷,寒彻刺骨。 “这是怎么回事?我难道又死了吗?” 朱厚炜喃喃自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左右看了看,直接走进了驾驶室,驾驶室完好无损,航海钟上时间停留在他失踪的那一天,仿佛这个世界凝结了。 驾驶台上一尘不染,比刚出厂时还要显得簇新。走进驾驶室后面的楼梯,他下到了自己的卧室。 推开门,打开灯,里面和他那天起来时没有任何变化,坐在书桌后面,打开抽屉,里面依然摆放着妻子和儿子儿媳的相片,睹物思人,朱厚炜鼻子有些发酸。 拿起被遗忘在书桌上的宝玑航海系列腕表看了看,时间也定格在那一天。 这块航海表是儿子送给他六十大寿的生日礼物,七八年了,现在看上去像刚出厂一样簇新。他看看手表,再看看自己的小手,自嘲的笑了笑,他现在的年纪比上中学的孙子还要小。 露出一丝苦笑,他把手表尝试着戴在自己的手上,喔,这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像一条手链。 摇摇头,正想摘下来放回去,突然身子一晃,整个世界剧烈的晃动起来。他扶着桌子想站起身来,眼前猛然一黑,晕了过去…… “王爷,醒醒!” “殿下。醒醒!” ……幽冥的虚空里传来遥远的呼唤声,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清晰。朱厚炜的意识慢慢的恢复过来。 眼睛刚张开一条缝,强烈的阳光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忍不住闭住上眼睛,适应了一下这阳光的强度,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两个人。 常宽和卢义神色焦急的看着他,见他睫毛抖动,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顿时喜出望外。 “殿下,你总算是醒了。可把我们吓死了。” 常宽扶起他坐好,声音哽咽。又咧开大嘴笑道:“殿下,刚才您没一点动静,可把我们吓坏了!您是贵人,福大命大,卢义,我就说小王爷肯定没事,你看!我没有说错吧?嘿嘿,殿下连皮都没蹭破一块。” “常大哥说得对!殿下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佑。殿下,口渴了吧?俺去找些水来。” 卢义眼圈也有些发红,嗫嚅了几句,转身就去找水了。朱厚炜嘴唇有些干涩,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这是哪里?其他弟兄呢?他们有没有事?” “都活着呢!只不过,王通情况不太好。正在发高烧呢!马三炮正在照顾他。” 常宽声音颤抖的回答。他也有些情绪激动,大家都劫后余生,简直就像在鬼门关打了个转,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他们在哪?” “那边有个崖洞,我们把他抬在那里了。” “扶我过去看看。” “殿下,你现在脱力了!还是我背你吧。” 说完,常宽直接把朱厚炜背在背上,朝着一里外的山洞走去,朱厚炜还有一点纷纷沉沉的,把他背上背的时候,朱厚炜左手腕突然一沉,他抬手一看。 顿时他愣住了。咦,怎么是块手表在他的手上?再仔细一看,正是儿子送给自己的宝矶航海手表,现在又滴滴答答地走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起床的姿势不对,看花眼了。 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没错!就是这块表,只是现在带着有些太大了,像跟手链一样垂在手上。时间显示的是九月二十四日,上午八点十分。只是无法显示年份,因为没这个功能。 朱厚炜心中狂跳,他是又惊又喜,刚才是怎样做到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呢?如果能够再次回到船舱,那里面可有不少好东西。可是,要怎样才能做到呢?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胡思乱想中,很快就到了山洞。朱厚炜悄悄把手表摘下来,揣进怀里。山洞里点着篝火,马三炮年轻的脸上神色焦急。 他一见到常宽背上的朱厚炜,立刻大喜道:“常大哥,找到殿下了,殿下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朱厚炜拍拍他的肩膀,说:“见到你没事我也很开心。我很好!刚才有些脱力了。” 马三炮连连点头,转而又露出忧色,对朱厚炜说道:“殿下,王大哥伤得很重,怕是不行了,刚才都说起了胡话。” “嗯,你不要着急。让我先看看。” 朱厚炜扯开绑住伤口的绷带,两寸长的伤口已经被海水浸得发白,露出来的肌肉红肿得厉害,一看就知道是伤口发炎了。摸摸他的额头,现在烫的厉害,必须要处理一下伤口,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殿下,水来了。” 这时候卢义回来了,他用竹筒打来的水,朱厚炜接过竹筒喝了几口,水很清凉,看样子是泉水。放下竹筒,朱厚炜从衣服的内衬撕下一块,用凉水打湿了,敷在王通的额头上。 朱厚炜吩咐马三炮,说:“必须马上找些草药,待会还要处理一下伤口。否则会有性命之忧。马三炮,你负责照顾他,记得按我的方法,美一炷香的时间把这块布打湿,敷在他额头上。先把体温降下来,免得烧坏了脑子。” 然后又吩咐常宽两个:”常宽,你和卢义到海滩上去看看,找一找有什么可以用上的东西,最好找到烧水的东西。再确定一下我们在哪里。我懂得草药,这附近有个小山,我去那里挖药。” “殿下,我陪你去山上吧。这荒郊野外的,我怕您出事。”常宽说道。 “不用。花不了多久的时间。你们去检查附近,搞清楚我们到底在哪里?我有武器防身,出不了事。都分头行动吧。” 常宽无奈答应:“呃,那好。殿下,您可别走远了!” “嗯,我会小心的。” 走出山洞,朱厚炜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树枝,修整了一下,觉得挺合适。然后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看到不远处有条溪流,便沿着溪流向山上爬去。 这只是一个小山包,海拔不过六七十米,朱厚炜沿途采摘了一些鱼腥草、蒲公英等草药,很快他就到了山不通。 仔细回想,自己在昏迷中无意中进去了,可这具身体还停留在原地。这样看来,这个时间通道应该是在自己的身体里。要不然,常宽摇晃自己的时候,那游艇好像在地震一般。 难道是意识?想到自己的意识可以进入这个空间,顿时他有些兴奋起来。要是能再次进入游艇,那就太好了。 那里面多少好东西啊!实在太让人眼馋了。他集中注意力试了几次,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心里暗骂这是在玩我呢!太特么坑人了。别人都开有金手指,自己刚尝到一点甜头,又成了一个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 百思不得其解,朱厚炜心里又担忧王通的伤势,便不再胡思乱想,收拾一下草药,就下了山……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章落难荒岛襟灵宽 没有金手指,生活还得继续。 朱厚炜回到山洞的时候,常宽和卢义还没有回来,虽然采回来的草药,却没有任何器物可以烧水。幸好这附近有一片竹林,朱厚炜就让马三炮砍几根竹子回来。 竹子砍回来后,朱厚炜用水和好的黄泥裹在竹筒外面,在竹筒里加满水,把配好的草药塞进去,然后架在火上烧。这种匪夷所思的办法,让马三炮看得啧啧称奇。 接下来,朱厚炜又跑到海边鼓捣了一会儿,带回来很多海蟹和贝类,还有不少紫菜和海带,清洗干净后,用同样的办法放在竹筒里面煮。大家都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走起路来直晃荡。 ……临近中午的时候,常宽和卢义两个家伙情绪低落的回来了,他们两人几乎是两手空空,卢义手中还拎着两个烂得不像样子的瓦罐,常宽更是没有带回来任何东西。 走进洞里面的时候,两个家伙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饥肠辘辘的两人顿时咽了一口唾沫,看看自己两手空空,又有些垂头丧气的站在洞口。 朱厚炜看见他们沮丧的样子并没有责怪他们,只是笑道:“都饿坏了吧?快过来先吃点东西。” 把他们拉过来坐下,又一人递过去一个竹筒,竹筒外面的黄泥熏得焦黑,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饿狠了的常宽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立马被烫得哇哇大叫,即使这样,也舍不得吐出来。 好不容易咽下这口汤,他只觉得一股暖流沿着喉管一直延伸到胃里,格外的舒坦。 马三炮紧挨着他坐下,笑嘻嘻的问道:“常大哥,好喝不?” “好喝,非常的鲜美。咦,竟然还有肉!这是你张罗的,不错呀!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这是什么肉?你们怎么不吃?” 常宽边说边用竹筷子在汤里面夹出一块肉来,一张嘴扔了进去,大嚼起来。 “我可没有这本事。都是殿下张罗的。“说到这里,马三炮还拍拍自己的肚皮,继续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刚才吃下去的是竹鼠肉,殿下抓了六只好肥的竹鼠,还有蛇肉,还有螃蟹,花蛤,都是殿下弄回来的。” “嗯嗯。” 两个人猛点头,顾不上说话。这么长的时间没吃东西了,两个人早已经饿惨了,管他谁弄来的,只管大口的咀嚼,很快就把竹筒里的东西吃的的干干净净。 看他们吃的很香,马三炮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等他们喝完汤,马三炮从一个大竹筒里倒出来两个有些发黑的饼子,递给两人。看到这灰不溜秋的饼子,常宽和卢义两个人有些懵逼。 常宽和卢义拿着饼子左看右看,愣是瞧不出这是什么粮食做的。两个人相视一眼,卢义结结巴巴的问道:“殿……殿下,这……这是哪里来的粮食?” 朱厚炜还没有说话,马三炮就哈哈大笑,说道:“呵呵呵……卢大哥,我猜你们就认不出来。嘻嘻,你们想不到吧,这可不是寻常粮食,是厥根粉做的饼,味道真的很不错哦!数量有限,除了王通,一人只有一个。” 常宽抱抱拳施礼,对朱厚炜佩服地说道:“殿下,您可真是神人下凡,点石成金。在这荒岛上,还可以弄出这么多美食。俺真是服了你了,俺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您这样的贵人。俺真是有福气,跟着您到哪里都不会饿死。” 朱厚炜倒是很谦虚,笑道:“这不算什么。雕虫小技尔,不足挂齿。这世上的事啊,只怕有心人。你们要记住,哪怕身处逆境,只要保持乐观的精神,总会克服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殿下说的是至理名言,小人记住了,一定牢记在心。”常宽认真的点点头。 卢义这时候也缓过劲来了,他看了看躺在火边的王通,这么久没有动静,应该是睡得很香。便关心的问道:“殿下,王通兄弟睡着了吗?他怎么样了?” 马三炮抢着回答:“卢哥,你不用担心。王大哥已经退烧了,殿下帮他处理了伤口。应该没有大碍。上午他醒了一会儿,还吃了不少东西,现在他睡着了。” 常宽更加吃惊,问道:“殿……殿下,您还会治病?” 朱厚炜摇摇头,说:“谈不上。只是略知一二,我比较善于处理伤口,正好有了用武之地。对了,你们上午有什么发现?” 常宽和卢义神情有些沮丧,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常宽情绪低落的答道:“殿下,这是一个小岛,四面临海。我俩绕岛一圈,这里倒是不缺水源,就是没有发现人烟,也没有发现沉船残骸。唉,漕船怕是漂到外海去了。 说到这里,他遗憾地摇摇头,继续说道:”对了,卢义在岛上发现了一个破屋子,在岛的东面,应该荒废很多年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找了这两个破瓦罐。 殿下,现在我们缺衣少食,光吃野味可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十月了,立了冬,天气一冷,那就麻烦大了。殿下,您拿个主意,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朱厚炜并不惊慌,神情很轻松,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在山他怂。他第一个响应。闭着眼睛吃了一口,也不敢嚼就吞了下去。 朱厚炜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骂道:“牛嚼牡丹,真是浪费好东西。嚼也不敢嚼,这也叫敢吃。” 马三炮又咬下来一只,这次大着胆子嚼了嚼,眼睛一亮,大叫一声:“咦,还真好吃!味道有点像虾仁。” 见其他人不信,马三炮又吃了一只,边吃边翘起大拇指夸赞。其他三人将信将疑,三个人也咬了一只嚼了嚼,顿时个个眉开眼笑。 本来大家已经饥肠辘辘,吃起来那个速度真叫快。卢义最先吃完,他一抹嘴巴问道:“殿下,这是啥虫子?咋这么好吃呢?太少了,有些不过瘾。” “哈哈”,朱厚炜笑道:“这叫做竹虫,营养丰富,主要是长在竹子中间,你还嫌少?这玩意儿可不好找,昨天我忙了一下午才弄了这么一点。” “殿下,啥叫营养丰富?”身体虚弱的王通勉强撑着问道。 “呃”,朱厚炜一愣,难道现在没有这个词?他见王通还是有点害怕虫子,几乎是吞下去的,便调侃王通,“这么说吧,营养丰富的意思就是你吃了这东西。伤口好得快。这虫子非常补身子。” “真的!殿下有学问,又救了俺的命,俺相信您。” 王通听朱厚炜这么说,立刻慢嚼细咽起来。最快吃完的马三炮在旁边看着馋得不行,见他这副馋样,朱厚炜笑嘻嘻的又递给他两串。马三炮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摇摇头。 朱厚炜笑道:“拿着!喜欢吃就多吃一点,这里都是共患难的兄弟,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年纪小,吃不了太多。” “谢谢殿下!” 马三炮在四个漕丁中最年轻,平时大家也很照顾他。这时候他有些羞赧,又不好拒绝。他脸红红的接了过去,众人都笑眯眯的看着,眼睛里都是善意的调侃。马三炮没有像刚才那样狼吞虎咽,也学着王通的样子细细品尝起来。 吃过烤竹虫,大伙儿肚子里总算是有了些东西,便开始收拾东西上路。王通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昨晚上,朱厚炜用竹子扎了一个担架,由常宽、卢义和马三炮三个人轮流抬着他赶路。 大家没敢直接穿过岛中心,主要是山林里蛇多,五人除了朱厚炜,都是光着脚丫子。没了靴子防蛇虫,只有走林木杂草稀松的海滩边安全点。反正这个岛也不大,只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五人便顺着海岸绕过去,花了一个时辰,就找到了卢义讲的那个破房子。 其实这破房子是石头垒成的瓦房,墙壁倒保存得很是完整,屋说笑笑就往回走,马三炮个子高,看得远,他突然咦了一声,指着远处海滩说道:“殿下,你看那边,好像有海龟在下蛋。” 朱厚炜顿时大喜,这晚饭还没着落呢,赶紧催促道:“马三炮,快,快,别让它跑了!今天晚上的晚饭就是它了。” 马三炮早就撒开脚丫子冲了过去,这家伙是个吃货,听到有吃的跑得可真叫个快,把朱厚炜远远地甩在后面。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在前面兴奋得大呼小叫。 朱厚炜跑过去一看,好家伙!这只海龟可真大,怕不是有百十斤重。沙滩里还有一窝蛋,里面满满当当,至少有三四十个蛋。 发财了!这可把两家伙乐坏了,这两天的伙食有着落了。这玩意儿实在太大了,两个人肯定弄不动。朱厚炜让他看好海龟,自己赶紧跑回去喊人帮忙。 晚餐依然是老办法,黄泥竹筒煮肉,龟蛋直接糊满湿黄泥,埋在炭火的灰烬里面捂熟留作当早餐。今天这场晚餐,是近来大伙儿吃的最饱的一次。 吃过晚饭,卢义用竹簸箕弄来一些过了筛的黄泥粉,像擀面一样揉捏起来。卢义的父亲是个陶匠,从小他就精通这门手艺。他嫌用竹筒煮饭不方便,所以他打算做一些陶器,方便大家的生活。 听说卢义要烧陶,大家也来了兴趣,今天吃的很饱,现在也没有瞌睡,纷纷过来帮忙,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 时间飞逝,又过去了几日,虽然大家的心态还算好,但海岛的生活是艰苦的,除了食品单一,最难熬的就是气温变化。现在正值九月末,白天炎热,晚上气温下降的很快,昼夜温差大。 大家只有随身的衣服,白天又要干活,正因为如此,接下来两天,最先是王通因为身体虚弱,养伤的环境太糟糕。伤口又一次被感染了,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好转。 雪上加霜的是,常宽、卢义两个人也相继病倒,他们都受了风寒,全身乏力,咳嗽发高烧。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重要的劳力。扎竹筏子的工作不得不放缓。 整个队伍只剩下,朱厚炜和马三炮两个健康的人。为了照顾好三个病号,可把朱厚炜这个赤脚医生忙坏了,既要上山采药,又要准备三个病号的饭食。 马三炮每天任务也非常重,既要扎竹筏子,还要负责捕鱼和采集,两个人每天都累的够呛。 最头痛的是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对岸到底是什么地方。即使这样,如果再不返回大陆,过一段时间,天气一旦冷下来,麻烦那就大了。到时候,几个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四天,第五天的时候,在朱厚炜的精心照顾下,或许因为年轻,卢义最先恢复好了,有了他的加入,竹筏子也快扎好了。 这段时间常宽和王通情绪很低落。这天早晨,两个人突然流起了眼泪,并开始拒绝喝药。 朱厚炜很奇怪,便问道:“常宽、王通,你们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王通哽咽着说道:“殿下,都是我拖累了您,筏子已经扎好了,让卢义和马三炮护着您渡海吧,您千金之躯,就不要在这里受苦了。” 常宽也是泪流满面,抽抽噎噎的说:“殿下,把我们留下吧。不要再等我们了,万一我们回不去了,麻烦殿下照顾好我的家人。” 朱厚炜听了这些话,明白了他们的小心思,于是拍拍两人的肩膀道:“常宽、王通,你们记住,你们都是我的侍卫,我的战友。在我的卫队中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抛弃,不放弃! 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的队伍决不允许有放弃自己战友的事情发生,这是原则!明白了吗?好了,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病。要走我们也是一起走,就这样定了!” 两个人听到他的承诺,既羞愧又感动,顿时激动得嚎啕大哭起来。费了老鼻子劲,朱厚炜才让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 第六天大功告成!竹筏子终于完工。几个人正准备第二天出发。没想到风云突变。老天爷似乎与朱厚炜几人作对,连续三天都是大风大浪,中间还下起了暴雨,连采集和捕鱼都成了问题。 补给跟不上了,再这样下去大家身体都会拖垮。面对着这样的困境,大伙儿愁坏了,朱厚炜也是一筹莫展。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能找到吃的食物也越来越少。 这天晚上,经过商议,大家一致同意,只要风浪稍微小一点,明天拼死也要渡过海去,否则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朱厚炜见大家态度坚决,也觉得只能放手一搏,冬季快到了,天气会更加恶劣。已经没了退路,因此也就同意了。 …… 时间回到十天前,汪直的坐船被朱厚炜使计炸坏后,便命令手下赶紧抢修船只,可如此恶劣的海况下修船谈何容易。风浪这么大,船只摇晃的厉害,那两个被炸开的大豁口怎么堵也堵不住。 虽然这种海沧船设计有大量的水密舱,但灌进来的海水越来越多,这条海沧船严重的向右舷倾斜。加上风浪越来越大,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眼瞅着沉船避无可避,这些人顿时炸了窝,纷纷想法子逃生。雪上加霜的是,这些人自己也发生了内讧,仙派和监派的人为了争夺救生的小舢板,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来。 生死关头,没有人再听汪直的指挥。就在汪直的手下乱作一团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在离他们不到十海里的地方,还有一条帆船正与海浪搏斗。 这艘船是江南漕运道的海巡战船,指挥这条战船的是漕运把总戚宁,不过他身边多了一个神情憔悴的宦官,这人便是何鼎。 自从二皇子失踪后,何鼎和孙彬都受到了东厂和锦衣卫的调查,也吃了不少苦头。事情搞清楚后,何鼎和孙彬两个人都向皇帝申请出海寻找二皇子。 孙彬毕竟年近六旬,不适合出海,最终还是不到四十的何鼎因为年轻些,得到了这份差事。 二皇子被绑架这件事情早已经轰动了全国,沿海的水师基本上都被派出来出海找寻。戚宁这个漕运把总也莫能例外,这已经是他们出海的第七天了。 望着海上的狂风巨浪,何鼎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很为二皇子担忧,殿下不仅救过他的命,而且天纵英才,待人宽厚,这一点很像当今皇上。士为知己者死,面对这样的明主,有士人情怀的何鼎心中暗暗发誓要生死相随。 就在何鼎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桅杆顶上的瞭望手大喊:“报告把总大人,前方发现沉船。” 何鼎心中一惊,他不顾危险,跌跌撞撞的跑出艉楼查看,只见前方两海里的地方,一艘海沧船已经倾覆在海上,正在缓缓的下沉。 何鼎并不认识这是什么船型,他只担心二皇子在船上。厉声命令:“戚把总,赶快把船靠过去,打捞落水人员。” 戚宁立刻应诺,虽然他不喜欢和宦官打交道。但他对此人如此忠肝义胆也很佩服。这些日子,何鼎因为晕船,几乎是吐得死去活来,可他依然坚持到了今天。 很快,就有水手打捞上来一人,何鼎顾不上危险,冲到船舷查看,被救那人还有些清醒,何鼎掀开他的头发一看,大吃一惊:“狗贼,怎么会是你?” 那人霍然回头,一双三角眼显得十分凶狠,这不是汪直还有谁?他认出了何鼎,顿时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完了,挣扎着就想寻死,打算投海自尽,但被何鼎死死按住。 何鼎咬牙切齿的说道:“梁芳死了,在这里又发现了你,狗贼,原来是你们五派联手谋害殿下,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就等着皇上的怒火吧,快说,殿下呢?” 汪直此刻脸色灰败,形同一具行尸走肉。再也没有了往日西厂厂公的威风,他咬着嘴唇浑身颤抖,双眼呆滞的看着大海。少顷,他突然情绪失控,放声大哭。 只听他又哭又笑的吼道:“何鼎,老夫这辈子算是完了!呜呜呜……老夫知道你素有大志,老夫何尝不是如此,也想搏个青史留名。 可怜我拼搏了一辈子,给皇家当了一辈子的奴才,最后落到千刀万剐的下场。功亏一篑,老夫竟然输给了一个小孩子。呜呜呜……这个二殿下,就是个妖孽啊!” 戚宁的部下又连续就上来几个叛贼,经过审讯,得知了今天发生的具体情况,整个海战的过程让人瞠目结舌,憨直的戚宁忍不住自言自语:“汪直还真没说错,这位皇子还真就是妖孽啊……” 话音未落,就看见何鼎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仿佛要择人而噬的老虎,戚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找个借口开溜。 有了皇子的消息,众人信心大振,海巡船在戚宁的指挥下,沿途向北方找去。 …… 视线回到荒岛。第四天的时候,也许是听到了众人的祈祷,老天开恩放了晴,虽然谈不上风平浪静,但风浪总算是小了不少。 趁着今天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早,五个人不再犹豫,毅然登上了竹筏,离开了海滩,奋力划向大海对面,向着陆地前进。 讲真的,竹筏子这玩意儿在内河里跑跑问题不大,在大海里面实在够呛,简直就是在玩命。但现在已是深秋,天气会越来越冷,大家困在这岛上缺衣少食。没了退路,不得不放手一搏。 今天虽然风不大,但是也有一米多的浪涌,如果是船还好一点,用藤蔓扎的竹筏子却经不起这种风浪,还不到一半的路程,就有了散架的迹象,看着渐渐松动的绑绳,大家的心都揪了起来。 朱厚炜也无计可施,他让每个人都穿好用竹筒编的救生衣,对大家说道:“弟兄们,待会竹筏子要是散了架,大家都靠在一起,卢义、马三炮你们分别看护好常宽、王通,我说过不抛弃,不放弃。诸位决不能失去信心,我……” 突然马三炮大叫,打断了朱厚炜的话:“殿下,海上有船。” 朱厚炜循声看去,果然,海面上出现了一片帆影,他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桅杆上挂着一面火红的战旗,上书:江南漕运戚。 不再犹豫,朱厚炜立刻拔出手枪,“呯呯呯……”打光了枪膛里所有的子弹。很快那艘船就有了反应,调转的方向朝这边驶来。 朱厚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太险了!这样的天气泡在海水里,没有人能撑得住,大家肯定会因为失温死去。 而此刻他的身后,常宽四人因为绝处逢生,早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掩涕太息民生艰 “殿下,奴才总算找到你了。呜呜呜……” 刚刚上到甲板上,何鼎就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朱厚炜赶紧扶起他,惊讶地问道:“老何?你怎么来了,哎呀,脸色怎么这么差?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看着皮肤黝黑的二皇子,何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抽噎着说道:“殿下,奴……奴才没有照顾好您,呜呜呜,都是奴才的错,让您被贼人掠走,都是奴才的错,害得您受苦了。” 朱厚炜扶着摇摇欲坠的何鼎,宽慰道:“老何啊,说过不要自称奴才了,你总是不听。最近受了不少委屈吧?你可别往心里去。这事怎么能怪你呢,好了,别哭了。 瞧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又没有缺胳膊少腿。你倒是清减了不少,没有好好的休息吧。是不是还晕船了?看你站都站不稳了!来,我扶着你,先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你可别先垮了,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朱厚炜见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身穿六品的武官服。便问道:”这位将军,可不可以行个方便,让老何找个地方躺一下。另外那几位兄弟是我的护卫,两个有伤病,麻烦你一起安置下。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殿下,下官乃漕运把总戚宁,不敢称将军。甲板下有专门休息的舱室,我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您请跟我来。” “哦,戚把总,还是你考虑的周道,如此多谢了!” “不敢当。殿下,请这边走。” 戚宁刚才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主仆俩的对话,朱厚炜和何鼎如家人一样寻常的对话,让他颇感惊奇。 他没想到这位尊贵的皇子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如此的关心仆人和部下,在这之前,他是闻所未闻。不说远了,就是这附近的德王那都是飞扬跋扈,嚣张不已。 戚宁想着心事,领着众人下到甲板下的舱室,几个水手也抬着常宽和王通跟了进来,一路上何鼎絮絮叨叨,情绪非常的激动,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等下到船舱,何鼎竟然晕了过去,这可把大家吓了一跳。朱厚炜检查了一下,所幸没有大碍,只是疲劳过度加上过于兴奋引起的昏厥,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模式。 众人七手八脚把何鼎抬在一张床上,朱厚炜亲自替何鼎除去靴子,给他盖好了被子。看到何鼎那张憔悴的脸,朱厚炜知道他这段时间肯定也过的很艰难,受了不少苦。 轻轻地叹了口气,朱厚炜转过身来,抱拳说道:“戚把总,多谢救命之恩!幸亏你们来的及时,再来晚一点,呵呵,恐怕弟兄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我代表弟兄们多谢戚把总援手!” 戚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小皇子可真是与众不同,做事落落大方,对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把总也这么客气。 他赶紧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殿下言重了,这是下官的本分。” “起来吧!戚把总,你危难之中救了我和我的弟兄,我们感激你是应该的,做人要懂得感恩。“ “职责所在,下官不敢居功。”戚宁抱拳答道。 ”对了,“朱厚炜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戚把总,还要麻烦你一下。能不能烧点热水来,我要替王兄弟换一下药。” “殿下,您太客气了。伙房里面就有热水,我让人帮你送来。” “好,多谢了!” 戚宁满口答应。心里很感动,小皇子如此平易近人,没有任何架子,他也就不再矫情。戚宁立刻让人去准备热水。 很快,一名四十多岁的伙夫提来一桶热水,并双手送过来一块干净的毛巾。 接过毛巾,朱厚炜本能地随口说了句谢谢,把这伙夫吓得扑通就跪倒在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朱厚炜皱皱眉,才想起这是明朝。让人把他扶起来。也不在理会别人,自顾自的忙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的瞅着这位皇子亲自替王通清理伤口换药,动作娴熟无比,简直比专业的医师都要老练。一位尊贵无比的皇子,竟然在做这样低贱的事情,让围观的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戚宁也被雷得不轻,这实在有些超乎想象。心中却在感慨:这位殿下对部下解衣推食,关心备至。怪不得手下忠心耿耿,原来根子就在这里呀! 朱厚炜忙完后,戚宁赶紧过来请示:“殿下,我们是直接去天津卫,还是在附近卫所先休整一下。请您指示。” 朱厚炜想了想说:“戚把总,我看这样吧。我们先不去天津,在附近找个卫所先休整一下。你看,老何和我两个兄弟身体都很虚弱,还是先调养一下比较好。对了,对面陆地是哪个地方?” “禀告殿下,对岸是登州卫福山千户所,里面有个避风的海湾。” “我靠,这场大风,竟然把我们吹到了山东,没想到对面就是登州卫!戚继……” 朱厚炜没想到自己被大风刮到登州来了,顿时有些激动,差点脱口而出戚继光这个名字,突然想起这时候戚继光还没有出世呢,赶紧含混的过去。 戚宁倒是没有注意朱厚炜的失言,他小心地提醒道:“殿下,我看这两位兄弟的情况不太好,何公公晕船也晕得厉害,不宜在海上飘泊,不如这样吧。我们就近在福山千户所登岸,先休整一下。然后走陆路再去登州卫,那里条件要好些。正好我大哥戚宣是登州卫指挥佥事,很方便的。” “如此甚好,戚宣是你大哥?戚把总,你和戚宣都是明威将军戚斌的后人吗?” “不错,明威将军正是先祖。” “呵呵,原来戚把总乃将门之后啊,怪不得气宇不凡。失敬失敬!好吧,就听你的,我们去戚宣将军那里休整,我也很想见识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登州卫。” “殿下过誉了,如此,下官就命令战船去福山所靠泊了。” “有劳了!” “不敢,下官告退。” …… 弘治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北京紫禁城。 建极殿后的云台是一处三楹小殿,与乾清宫仅隔着一道乾清门,平日里有什么要紧事,皇上便在这里接见大臣。 这天巳时刚过,只见云台里坐了三个人,御座上坐的是皇上朱祐樘,刘健与李东阳横坐在两侧,朱祐樘神色有些憔悴,他身后站着太监王玉,眉宇带着些忧郁。此刻李东阳正在侃侃而谈。 “……国朝自太祖皇帝建极以来,已历九帝,每个皇帝在位时,都曾对皇亲国戚近侍功臣赏赐土地。前些时,臣曾派人去宗人府查过簿册,截至弘治十五年止,在籍皇室宗亲有八千二百一十四人。 其中亲王三十位,郡王二百零三位,世子五位,长子四十一位,镇国将军四百三十八位,辅国将军一千零七十位,奉国将军一千一百三十七位,镇国中尉三百二十七位,辅国中尉一百零八位,奉国中尉二百八十位,未封名爵者四千三百位,庶人二百七十五位。 这些宗亲,每个人名下皆有赏赐田地,多的有一千多顷,最少的也有八十多亩,全部加起来有四百多万亩。这仅是宗亲,若加上外戚、勋贵、功臣、内侍、寺观等受赐子粒田,数目之庞大,一时还难以统计出来。 去年户部统计,天下所有州府税粮,大约二千六百六十八万四千石。而领食朝廷俸禄者,计有文官二万四千人,吏员五万五千人,武官十万人,卫所七百七十二个,旗军八十九万六千人,廪膳生员八万五千八百人。 朝廷所收税银,根本无法应付这庞大开支。两相比较,每年所缺税粮大概一千多万石。眼下的情况是京衙缺禄米,卫所缺月粮,各边缺军饷,名省缺俸廪。 皇上,户部尚书伦文叙出掌天下财政不过两年时间吧,那满头乌发倒是白了一多半。不为别的,就为一个入不敷出,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内侍探头朝里看了一下,王玉踅到门边同他耳语几句,那内侍又轻手轻脚走了。朱祐樘瞥了一眼王玉,随口问道:“王玉,什么事?” 王玉神情激动,拜伏在地哽咽道:“皇上,大喜啊!刚才东厂陈淮和锦衣卫朱骥派人传来消息,二皇子脱险了!已经到了登州卫。东厂和锦衣卫已经派人过去迎接了。” “什么?此话当真?”朱祐樘霍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王玉,生怕错过一个字。刘健和李东阳也站起身,同样神情紧张。 “禀皇上,何鼎所乘的江南漕运海巡船在黄海上抓获了追杀二皇子的汪直,得知殿下的下落后,一路找寻。最终在登州外海石岛附近海域正好找到了乘着竹筏渡海的二皇子,恭喜皇上!二殿下吉人自有天佑,毫发无伤。” “好,好,好!”,朱祐樘连说三个好字,眉宇中的郁结一扫而空,他赶紧吩咐,“王玉,快,快去通知皇后和太子,让他们也高兴一下。尤其是照儿,这段日子可苦了这孩子了,人都瘦了不少。” “遵旨。” 王玉接旨后,转身就往外疾步走去。刘健和李东阳齐齐向皇帝表示祝贺,朱祐樘脸上一扫刚才的晦气,又恢复慈眉善目的明君模式,对两位重臣表达谢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朱祐樘的领衔下,三人上演了一番君臣相宜。皇帝请两位重臣落座,继续讨论国事。李东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言道: “皇上,国家兴亡,重在吏治;朝廷盛衰,功在财政。皇上登极以来,拨乱反正,整治吏治。虚心纳谏,鼓励广开言路的风气,亲近大臣,远离小人,勤于政事,这实乃社稷之大幸,苍生之大幸。 自弘治年来,臣等每有建议,皇上都虚心采纳,并颁旨例行天下。正因为有皇上的全力支持,臣等才能审事量权,揣情谋断。 且喜今日,普天之下,百端补治清慎勤明的吏治新局面已经出现。这是盛世的好兆头,但还不是盛世,因为,时下国家的财政,尚在非常艰难的境地。” 朱祐樘听到李东阳前面把自己夸成了一朵花,正兀自得意,后面李东阳话风一转,又提出了财政问题,不由皱了皱眉问道:“如何扭转国家财政的困境,想必宾之先生早已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了。” “臣自弘治十一年入阁担任辅臣,就一直关注财政问题,”李东阳怕说啰嗦了皇上不耐烦,故尽量言简意赅,“江南三大政,漕政、盐政、河政,都是财政,北边之屯田、茶马交易,也都是财政,方才目臣提及的子粒田问题,就更是财政了。天下田亩,额有定数,显而易见,勋贵手中多一亩子粒田,朝廷就少一亩田赋。 臣算过,如果仅从宗室所有勋田中,每亩抽三分税银上交国家,朝廷就多了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这相当于三边总制麾下十万将士一年的开支。如果全国所有的勋田都如此办理,则北方九边的军费几可解决一半。” “有这么多吗?”朱祐樘问。 “臣认真计算过,误差不会太大。” 朱祐樘缄口不言,心中立刻盘算起来,当政这么多年,虽然有了些起色,但朝廷的度支依旧很艰难,总是捉襟见肘。他也知道这是帝国的财政出了问题。 问题出在哪儿?简单一句话:该交税的人没交税,不该交税的人交到倾家荡产。该工作的人不工作,不该工作的人累到吐血,国家该收的税收不上来,不该收的税收了太多,说到底,还是一个政策问题。 可是按照今天刘健和李东阳的奏对,这次改善财政打算拿那些皇亲国戚和勋贵开刀,这里面的关系何其复杂,岂可一蹴而就?再说盐税改革尚未彻底完成,已经损害了很多既得利益者,如果立刻把矛头指向皇亲国戚和勋贵,恐怕国家会乱起来。 不说远的,最让他头痛的就是张皇后的娘家,寿宁侯张鹤龄兄弟这些年来,巧取豪夺,兼并了多少土地,他也有所耳闻,虽然几次想要整治,但他总是过不了张皇后那一关。 如果按照内阁提出的建议要进行财政改革,第一步势必要清理田亩。拿出来祭旗的必定是张皇后的娘家,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起来,不得不慎重考虑。罢了,饭还是一口口吃,暂时先放一放吧。 主意既定,朱祐樘便对两人说:“两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心忧财政,本是替朕操心,增加国库收入。唉,一个丁门小户的人家,打开门来尚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大事,何况一个国家?手上没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不过嘛!两位爱卿做事不能太过操切,凡事还是要有个度。朕看这份财政改革计划过于激进了,有些做法还待商榷,不能一棍子打死,否则会让功勋子弟寒心的。这样吧,这事情让朕仔细思量一下。你们也回去让户部拟本送呈上来,到时候再议,如何?” 刘健见朱祐樘态度敷衍,打起了太极。心中一急便脱口而出:“皇上,财政国之大事,岂可如此敷衍?您这样畏手畏脚,如何能够中兴大明?” 朱祐樘知道他性急,倒也不介意,只是摆摆手说道:“希贤啊,汝言重了!任何新的政策实施推动还需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朕尝闻谋而后动,思而后定,如今盐税改革刚刚初见成效,现在又马上推出子粒田税,是否合适呢? 今年盐税不是提高了两百万两银子吗?这说明还有成长的空间。盐改尚未彻底地完成,马上又推出一个子粒田税,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影响到盐税改革。朕以为朝廷需要的是政局稳定,太激进了反而适得其反。 这份提案是出自礼部丘濬之手吧,他的《大学衍义补》朕也看了,的确很有见地。只可惜,他提出的财政改革方案也是过于操切了,朕不取也。 两位爱卿,朕心里也急,朕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就知道大明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每一步改革,都会牵涉社稷安危。朕不敢不慎!朕继位后每走的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错则步步错啊!朕如何敢不慎重。 两位爱卿,朕清理朝廷弊政这个决心是有的,但不希望所有的矛盾集中爆发,如果阻力太大,新政反而推行不下去。这份奏折容朕再思量思量,你们也多想想,看看有没有纰漏,能不能制定一个缓和些的办法,避免激化矛盾。” 说到这里,朱祐樘拍拍椅背,说道:“好了!两位爱卿,今天就到这里吧,朕也有些乏了。” “臣等告退。” 刘健和李东阳见皇上赶人了,只好起身施礼告辞。 出了建极殿,刘健懊恼地说道:“哎,皇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保守,过于优柔寡断了。皇上不敢给子粒田征税,还不是因为张皇后,也……” “刘首辅慎言!”李东阳立刻阻止刘健的口无遮拦,劝道,“皇上生于忧患,比任何人都有危机意识。皇上虽非英主,却是明君。正如皇上所言,盐政尚未全部达成目标。现在就提出粒子田税,的确有些急于求成。下官也以为皇上言之有理。我看还是先缓缓吧。” “宾之,你……哼!” 刘健一听李东阳就这么一会儿立场就有些动摇,内心顿时大为不满。一甩袖,气咻咻大步就走。李东阳在后面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 弘治十六年十月十九日申时,经过一个时辰的航行,戚宁护送朱厚炜一行顺利抵达福山千户所。 福山千户所有一个港口,正处在一个海湾里。海湾里面有一条小河从这里入海,港口码头稀稀拉拉停着两条海沧船和一些小渔船,整个湾区象一个耳朵形状,北方如喇叭状面向黄海,其他三面都是陆地,海岸除了东南面是沙滩外,其他地方都是岩石。 东面有突出入海的一片陆地,上面还有一座小山,西南面也有一座小山。一般飓风都是自东或南而来,这处地方避风比较优越,但湾口没有阻挡,避浪性较差。 戚宁就出生在登州,对登州有很深的感情。他兴致勃勃的向朱厚炜介绍登州情况: 登州卫设于洪武初年,因登州“东扼岛夷,北控辽左,南通吴会,西冀燕云,航运之所达,可以济咽喉;备倭之所据,可以崇保障”;“外抨朝辽,则为藩篱,内障中原,又为门户”,实地处要津,为“南北关钥”。 朱元璋建国后将登州升格为府,并将登州守御千户所升置为登州卫。卫指挥署设于登州城内,隶属于左军都督府山东都司。其领导机关为登州卫指挥使司,初辖左、中、右、前、后和中左、中右7千户所,屯田1200余公顷。 常备军有京操军春戌1276名,秋戌733名,捕倭军820名,守城军250名,种屯军114名,守墩军18名。后又增设中前千户所。 洪武十年(1377),调中前千户所于福山,称福山千户所,仍归登州卫统辖。 听到他的介绍,朱厚炜远远望过去,那福山千户所离小河大概两百步远,城高二丈,外面包了城墙,看不到里面情形,城外沿河两边有一些的田地,空荡荡的都是草垛,看样子已经完成了秋收。 众人在木制栈桥上上了岸,戚宁亲自去千户所报讯。站在码头,朱厚炜仔细打量岸上情况,码头附近岸边地形平坦,离海边不远便是田地,秋收之后显得一片萧索。 朱厚炜收回目光,正巧戚宁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殿下,这位是福山千户所刘千户,这是百户康平。” 戚宁一见面就跟朱厚炜介绍,这刘千户穿了一身旧的千户官服,干瘦干瘦的。再看那百户,就更不象样子,没有官服不说,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两只鞋子都不同,鞋背上还有几个大洞,卫所糜烂可见一斑。 “参见殿下!” 两个人赶紧叩拜见礼,朱厚炜伸手把他们搀扶起来,先是慰勉了几句,然后指着附近围观的人群责问道:“刘千户,我来问你,福山千户所的军户为何这么贫穷,怎么这么多地抛荒了。” 从千户所城堡里出来一群人在远远的围观,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一个个衣衫褴褛,简直像群叫花子。几个十多岁的小孩跑的最快,全是光脚,有两个更是连裤子都没有。看着就让人心酸。 朱厚炜打量这些军户,心里面十分酸楚。这哪里像是军人,十足的叫花子,脏不用说,衣服破烂不堪,补丁盖补丁,大部分光脚。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孩子,有些小孩裤子都没有,跑着的时候还好,现在一停下来,都在发抖。 “殿下,下官冤枉。这可不怪下官……” 刘千户和那康百户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讷讷不敢回答。戚宁苦笑一声解释道,这两年山东遭了灾,粮食减产很厉害。 同时,卫所军丁还需要负担戍守京城的任务,一旦被选中了,那么每年农忙过后,就要调度到京城守卫,路费要自理,而且要到第二年农忙开始前才能回去,可谓来回折腾。 福山千户所倒霉透了,连续两年被选中,所以留在这里的都是老弱,那些正丁都去了京城。又恰逢两年连续灾害,留在这里的余丁和老弱,要不是卫所送来救济,都快饿死了。 “哼,怎么不向卫所申诉,戚宣这个指挥佥事是干什么吃的,这里的军户家都穷成这样了,还把青壮抽调出去,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够安心戎守?” 戚宁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卫所也想尽的办法,可惜这次受灾的地方很多,朝廷的赈济杯水车薪。没法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里还算好的,这福山千户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饿死。” “什么?这里还算好的。” 看朱厚炜满脸怒色,何鼎勉强从担架上起来,走到他身后拉拉朱厚炜袖子,轻声劝道:“殿下。稍安勿躁。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还是进城再说吧。” 朱厚炜哼了一声,铁青着脸率先向城堡走去,看到他过来,那些像乞丐一样的军户纷纷散开,躲得远远的,仿佛他就是瘟疫。看到这一幕,朱厚炜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所谓的“弘治中兴”,这实在太让他失望了。来到这个时空,朱厚炜还是第一次目睹最真实的大明底层,他原来以为弘治年间老百姓过的还算不错。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军户们竟然贫困如斯。 一路上,何鼎悄悄对他解释了一番。原来随着明朝政治的日益腐败,卫所制也出现了大问题,其中直接的问题就是:军队的士兵和土地大量流失,被划为了私产。 士兵的流失,主要有几个原因,一是土地兼并,大量本来属于军户的私田,被豪强地主以及军队将领,用各种名目私吞。军户没了地,却还要承担国家的赋税,最后没办法只能跑路。 同时正军所负担耕种的军田,也容易被当地军事将官吞并,原本给国家当佃户的士兵,变成了给将领自己家当佃户。 发展到明朝中后期,士兵的地位更加低下,在明朝初期的时候,擅自调动一百名士兵就形同谋反,可到了中后期,士兵们经常被调动,给达官贵人家里干私活。 没有了土地经济的保障,士兵人员也严重缺编,经常是账册上有数目庞大的士兵数量,仔细一查对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而且仅有的士兵,也经常是一些老弱残兵。 如此一来,曾经横扫天下的大明军队,就变得越来越不给力了。明朝战斗力的退化,从中期开始局面就非常严重。 比如“土木堡之变”后,名将郭登临危受命,担任边防重镇大同的总兵。到任后才发现,按照账册,大同原本应该有兵马八万多,实际却只有一万多。边防重地尚且如此,其他地区可想而知。 而相比于卫所制的这些问题,对于士兵们来说,卫所制的另一大问题,就是它的僵化。在这套制度下,将领的后代永远是将领,士兵的后代永远是士兵,当兵的种地打粮或者修墙铺路,都基本上很难出头,除非是战场上立了大功。 可具体到卫所里,进入作战部队的几率,在边境是百分之三十,在内地是百分之二十,进了作战部队,碰到立功机会,也同样是困难的,如此一来,士兵自然没积极性。随着明王朝的演进,越发失去保障且没有积极性的明军,战斗力也一度直线下降。 何鼎把现在的情况介绍完后,才指着衣衫褴褛的刘千户和康百户说道:“殿下,看他们这副穷困潦倒的样子,这两位就是好官。他们没有黑了良心盘剥这些军户,殿下,如今这样的好官不多了,您错怪他们了!” 上辈子作为退伍老兵的朱厚炜,最见不得军人的家属受苦。听说自己错怪了这两位好官,便站起身来,朝刘千户和康百户深施一礼,吓得两人又扑通拜倒在地。 朱厚炜红着眼圈把两人扶起,说道:“刘千户,康百户,你们是好样的!爱兵如子,愿意和你的士兵同甘共苦。是我错怪了两位,我向你们道歉!” 刘千户哽咽道:“殿下,俺没本事,救不了乡亲们。这些乡亲都是跟着洪武皇帝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军人后裔,要是盘剥他们的子孙,俺怕天打雷劈呀!” 朱厚炜伸手从何鼎手中拿过来一千两银票,这是他在宫中多年的积蓄,他把银票塞在刘千户手中说道:“本王现在只有这些银子,帮不上大忙,请用这些银票去卫城购买粮食、棉花和布匹,分发到每家每户,冬天马上到了,要让乡亲们吃得饱穿得暖,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拿着这些银票,刘千户嘴唇哆嗦,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康平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刘千户声音颤抖地说道:“殿下,这……这如何使得?” 朱厚炜噙着眼泪叹息道:”收下吧!没什么使不得的。是朝廷对不起你们,没有治理好这个天下。我替他们赎罪!”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诽谤朝廷,可算得上大不敬。即使你是皇子,那些御史言官肯定会弹劾,让朝廷予以严厉惩处。 朱厚炜心中愤懑,根本不在乎这些,继续说道:“老何,麻烦你回去一趟,告诉父皇。本王打算留在福山千户所,不让这里的乡亲过上好日子,本王绝不离开这里。” 何鼎大吃一惊,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哀求道:“殿下,这可使不得啊!皇上还盼着殿下回去呀!” 朱厚炜抢过去把他拉起,态度坚决,说:“孤意已决!老何,把我的原话告诉父皇,不能够让我们的军人流血又流泪。孤要替大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赎罪! 老何,回去把我的实验室搬来,告诉我父皇,请把福山所封给我作封地,把福山千户所的班军调回来给我作卫队。三年以后,我还父皇一个天下第一千户所。” 这天下午,此言一经传出,整个福山千户所哭作一团……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人生忽如远行客 朱厚炜执意留在福山千户所,任何人来劝都没有用。何鼎无可奈何,他是了解这位殿下的,殿下一旦下了决心要做一件事,就绝对不会退缩。 为了不让小皇子在这里遭罪,把皇宫里朱厚炜的东西搬来才是正经。因此何鼎带着朱厚炜的亲大门出来几十步路,即是会极门。 两个腰挂乌木牌的小火者正在擦拭会极门的柱础,见几位辅臣走过来,连忙避到一边垂手恭立。 刘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顾着和李东阳说话:“宾之,这一大早的皇上召见咱们,你说是不是粒子田税的事有了转机?皇上莫非已经想通了?“ 话刚说完,恰好一股寒风迎面吹来,把刘健一部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大胡子吹得零零乱乱。就因为这部大胡子,再加上性格急躁,臣僚和宫廷中的太监背地里都喊他刘大胡子。 “唉,都十一月了,风真是越来越刺骨头。”刘健一面整理胡子,一面用他浓重的河南口音抱怨道。 “皇上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希贤兄恐怕要失望了。”身材颀长器宇凝重的李东阳,慢悠悠回答。他也有一部长须,只因用了胡夹,才不至于被风吹乱。 性格诙谐的谢迁笑眯眯的说道:“呵呵,两位大人都别瞎猜了,我敢肯定,今天皇上要谈的是私事,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于乔兄,何以见得?”刘健疑惑的问道。李东阳也转头看向谢迁。 长得白白胖胖的谢迁就像个弥勒佛,不用开口都带着三分喜气,他一捋颔下的短须,笑道:“八九不离十。昨个晚上本官值守,来的路上恰好碰到一人在宫外求见皇上,我猜今天的事八成与他有关。” “是谁?”刘健性急问道。 “何鼎!” “是他?他不是和二皇子在一起吗?”刘健和李东阳有些错愕,李东阳反应快问道,又补充了一句,“是他一人吗?难道说二皇子又出事了。” “出事应该不可能,呵呵,老夫猜小皇子恐怕是不想回来了,打算留在登州了。” “胡闹!”刘健胡子都翘起来了,气咻咻道:“皇上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跑出去就不想回了。每天这么多国家大事,皇上也真是,绑回来不就完了,还找我们干嘛?我们又不是带孩子的。” 李东阳和谢迁愕然,两人相视一眼,都闭上嘴巴没有接他的话,刘健太口不择言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这刘健啥都好,只是一张臭嘴实在太得罪人,他是当今皇上当太子时的老师,可以说是陪着皇帝成长,倒是可以摆谱,但也不能这样口无遮拦呀!所幸皇上性格宽容,从不与他计较。 刘健他脾气很臭,性格也很倔,但他从不干背后下阴招的龌龊事。他做的每件事,得罪人也好,伤自尊也罢,都是对事不对人的。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政治敌人,只有江山社稷。 许多被他骂过的人服了,许多背后骂过他的人也服了,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而是因为他们明白:这个人见人怕的大炮仗,其实是个公正无私、襟怀坦荡的好老头儿。 而说到刘健,就不得不说到他的另外两个搭档:谢迁、李东阳。正是这两个人与刘健一起构成了大明朝历史上最具特色的一个内阁搭配,在华夏史书中留下了一段光荣的记录: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 首先是“尤侃侃”的谢迁。谢迁,字于乔,浙江余姚人,成化十一年(1475年)状元,弘治八年(1495年)以少詹事身份入阁。 有魅力,有道德,有头脑,没错,这就是阁老谢迁的光辉形象。同样是朱祐樘做太子时候的老师,如果说刘健给朱祐樘的第一印象是害怕的话,那么对于谢迁,朱祐樘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印象:喜欢。 论谋划,谢迁不如丘濬;论稳重,谢迁不如徐溥;论判断,谢迁更比刘健差得远。但身为大明帝国的内阁重臣,谢迁也有属于自己的独到本事——会说话。 所有的健全人都会说话,但不开玩笑,从古至今,无论是谈恋爱还是干工作,说话都是一门绝对的学问。说话不难,但说得对方心服口服、死心塌地却是难。说什么样的话,就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那叫难上加难。 恰如战国时期大纵横家张仪的名言:只要舌头不烂,老子就有翻身的本钱。 谢迁,也有这个本钱。再难听的意见,放到谢迁嘴里都成了好话,不但每次都说服朱祐樘改正错误,还经常把朱祐樘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这份本事,擅长做“思想工作”的马文升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经常对谢迁赞不绝口。 李东阳,字宾之,湖南茶陵人,天顺八年(1464年)进士,弘治八年(1495年)以礼部尚书身份入阁。 单看这份履历貌似没什么神奇,但事实上,早在科场登第之前,李东阳已经名满天下了。有多早?四岁。 四岁的时候,当别的小朋友还在玩儿过家家,甚至个别人还没断奶的时候,小李东阳已是满腹经纶了,不但出口成章,还能提大臣都是书法大家,看到这笔与众不同的字体,顿时眼前一亮,个个见猎心喜,竟然忘了正事,开始对这书法评头论足,甚至争论起来。 朱祐樘见到这一幕真是好气又好笑,他既为自己的小儿子骄傲,又为自己的小儿子决定感到惋惜,小儿子总共写了两封信,在给他的私信中朱厚炜明确说他留在京师不合适,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他的身份大做文章,他愿意把自己的封地就安排在福山。 朱祐樘何尝不知道朝中有一种声音,就是说太子顽劣,二皇子贤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从古到今,多少亲兄弟因为皇位而骨肉相残,现在朝堂就有了这种苗头,作为一个有为的政治家,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隐患? 张皇后似乎也担心这一点,可能因为她和这孩子从小就不太亲近,因此在这事情上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默默地流泪。让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这封信是朱厚炜特意写给内阁的公开信,刘健第一个看完,脸色变得不太好,他把信递给李东阳,出乎意料的刘健没有立刻开口表态。李东阳看完这份信后,叹了一口气,把信递给眼巴巴的谢迁。 信得内容很简单,无外乎就是二皇子在登州的所见所闻,军队缺编严重,腐败滋生,军事指挥人才匮乏,军屯土地流失,士兵战斗力低下。将来遇到战事,这样的军队拉出去打仗,简直就是自杀。 信中朱厚炜希望能把福山给他作为封地,福山千户所拨给他作为卫队。他准备把这个地方建设成一个经济特区。 他这个藩王不仅不需要朝廷的供养,还愿意像一个普通老百姓一样向朝廷纳税,在他的辖区实施火耗归公,摊丁入亩的新税制,并且开征商税缴纳给朝廷。 这位小皇子不仅不需要朝廷的供养,反而愿意向朝廷纳税。这倒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奇事,朱厚炜明确表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皇亲国戚和勋贵不但不应该成为帝国的负担,反而应该为国家创造财富。 今年上半年,李东阳奉旨去山东曲阜祭祀孔子,时值大旱,返京的路上,李东阳曾将所见所闻奏告孝宗,其中多是朝弊造成的不良后果。孝宗接到奏报,流下了痛心的眼泪,他反躬自省,竟夜不能眠。 这次,朱厚炜的书信更是证实了这一点,朱祐樘现在心里明白了,所谓的中兴不过是个笑话。何况在他的心目中,小儿子就是上天派来帮助大明的,因此小儿子弘治的想法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朱祐樘这个人比较迷信,这段时间一直坚持习练太极拳,竟感觉自己真的身体越来越好,而且这套拳法虽然打起来慢吞吞的,但是有一股飘逸的神仙韵味,让他痴迷不已,更加勤加练习,甚至连张皇后也被他拉了进来,开始了夫妻共同修炼。对!朱祐樘认为练习这套拳法就是修炼。 三个人很快看完了信,还是刘健沉不住气,第一个开口问道:“皇上,二殿下太小了,现在就外放就藩不太合适。即使您同意,现在财政困难。户部也拿不出一二十万两银子出来为二殿下营造王府。这件事要不先放一放?” 朱祐樘叹了口气,说:“炜儿性子倔,劝肯定是劝不回来的。希贤先生不必担心,二皇子明确表示不需要朝廷为他修王府,他要和当地的百姓同甘共苦。朝廷只需要给他两万两银子作为启动资金。其他的别无他求。” “什么?”三个人顿时一愣,刘健惊道,继续追问,“此话当真?二皇子不是在开玩笑。” 朱祐樘露出一丝苦笑,他摆摆手,王玉捧过来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有一张纸。刘健拿起来一看,竟是一份借据。 只听朱祐樘幽幽的说道:“朕的这个儿子很骄傲,甚至连这两万两白银也不愿意白拿朝廷的,他把这称作创业无息贷款,向户部借两万两白银,三年后归还本金。你们也知道,朕这儿子说话从不打诳语。一口唾沫一个钉。决不食言!” 听到皇上略带嘲讽的语气,三位阁老顿时脸有惭色,只听朱祐樘继续说道:“也罢,朕的儿子有志气,朕就成全他。今天请三位爱卿来,就是讨论一下二皇子的封号,和封地的规模。”…… 三个人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神色很是凝重,大明藩王制度一直延续到弘治时代,早已形成定制,如今打破常规。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三个人都心里没底。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走着走着,眼看着就要到文渊阁了,李东阳突然对谢迁说道:“于乔兄,拿出来吧。” “什么?”谢迁装糊涂。 “二皇子的信,别不承认啊!我看见你偷偷揣进自己怀里来。” “什么?”刘健顿时大怒,喝道,“老夫还打算等一下去找皇上讨要,没想到你这老狐狸手脚这么快。快拿出来吧!” 被拆穿了的谢迁也不气恼,笑道:“呵呵,大伙一起鉴赏鉴赏。没想到啊!这小皇子才十岁,书法竟已大成,真是个妖孽啊!” “这就是个妖孽。”刘健和李东阳几乎异口同声。 …… 弘治十六年十二月,皇帝正式颁旨,封二皇子朱厚炜为卫王,封地改福山千户所为福山县,竟然把后是烟台的芝罘区、莱山区、牟平区都囊括了进去。 面积一下子增加三倍,人口达到了两万,妥妥的是这个时代一个下县的规模。 而前来传旨的人出人意料,竟然是太子朱厚照亲自带着圣旨,抵达登州向自己的弟弟传旨,这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半年多没有见面。兄弟相逢真是又惊又喜。第一眼看见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少年郎,朱厚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圈顿时红了,搂住朱厚炜哽咽道:“二弟,都是大哥不好,是大哥贪玩害了你。看你现在黑瘦黑瘦的,你可吓死大哥了。” 见他真情流露,朱厚炜也很感动,他鼻子有点发酸,这次确实是死里逃生,侥幸活了下来,可这也怪不到朱厚照的头上。 他安慰道:“大哥!这事情怎么能怪你呢?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看看你,也清减得厉害,这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吧?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少惹爹娘生气。” 好面子的朱厚照有些羞赧的揉了揉眼睛,假装眼睛进了沙子。他搂住朱厚炜的肩膀,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都是一些简陋的窝棚。 见到此地如此简陋,朱厚照怒道:“胡闹!堂堂亲王怎么住这种地方!二弟,跟大哥回去吧,别任性了。我出来的时候,父皇和母后虽然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挂念你。尤其是母后,自从你被绑架后,她就没好好睡过,别耍性子了,跟哥回去吧。 咱们不当这劳什子的卫王,你比哥哥聪明,以后哥哥登基了,封你做摄政王,哥哥专门出去打仗,把这周边的妖魔鬼怪都……” “别瞎说!”朱厚炜赶紧制止他,说道,“大哥啊!你不明白,我留在这里就是想帮你,大哥,如果你真的心疼弟弟,等你登基以后,你把我派到海外,海外多的是地方等着我去开发,我要帮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君王。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朱厚炜边说边拉着朱厚照往福山城走,路上指着远远围观的老百姓说道:“大哥!你看看这些人。我刚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这么冷的天连鞋子都没有,小孩子还光着屁股。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吗?他们都是跟着太祖爷在凤阳起兵老部下的后代,你看看他们住的是什么地方,吃的是什么东西?赶走了蒙古人,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他转过身来,对着朱厚照诚恳的说:“大哥!小弟也想住好的房子。可他们不住进瓦房,小弟也住不安稳呀!相信我,困难只是暂时的。三年后你再来这里,我让你看一个富足的福山。” 两人上了城楼,朱厚炜指着大古夹河边的窝棚说道:“大哥,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多工匠吗?你看!那河岸边小弟会建一系列工坊,这些工坊想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大哥,你不是喜欢打仗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小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火器时代的武器。” 朱厚炜一挥手,内侍孙彬笑眯眯地捧过来一个长长的匣子。朱厚照好奇的看着这个匣子,问道:“二弟,听说你这次脱险,凭借着就是一把连珠火铳,这就是你信中说的长火铳吗?” “不错!我给父皇的信你看了吧,时代已经变了,我们已经落后了。大明军队想要战胜达延汗,必须全火器化。” 他打开匣子,里面露出一个做工精美的火铳,这是一杆仿夏普斯m1874运动型步枪。这款步枪有多种口径,朱厚炜仿制的是其中威力最大的0.50英寸口径的枪型。 这把枪是朱厚炜在皇宫里花了三年的时间打造出来的,纯手工打造。原版的这种枪弹装有九克的黑火药,枪口初速达到431m/s,足以让猎手在九百米内猎杀一头体重九百公斤的北美野牛。 它使用的是纸包弹,依靠火帽激发,由于材料和工艺的问题,目前还无法量产,尤其是枪管强度达不到要求,为了防止炸膛,只好减少了发射药,这样有效射程近了一半,威力也小了不少。 不过相比于现在大明军队使用的鸟铳,那是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要投入批量生产,先必须提高钢材的生产质量,增加大量的机械设备,否则一杆成本白银三千两的步枪,即使再好,在这时代任何国家的军队都装备不起。 朱厚照心不在焉的听着朱厚炜的絮絮叨叨,却在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把枪,不用问,他现在的心思全部都在这把枪上。 见此情形,朱厚炜果断的停止了啰嗦,笑道:“大哥!要不我们先去试试这枪。” “好啊,好啊!” 朱厚照立刻精神一震,头点得像鸡啄米。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心想去过过瘾。他毫不犹豫的拿着枪,大步流星跟着弟弟来到了一个城外的靶场。 朱厚炜先做示范,他一边介绍操作程序和技巧,一边熟练地装好子弹,安好火帽,看了看摆在一百米外的酒坛子,据枪瞄准,三点成一线。 只听啪的一声,那酒坛子顿时碎成一堆碎片,如此准头,只看得朱厚照瞠目结舌……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卫王阳春布德泽 朱厚炜做完示范,双手捧着这杆枪,说道:“大哥,这枪就是小弟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明年开春,大哥就要十五了,到时候小弟无法亲自到场为大哥庆贺,今天就在这里提前给大哥祝寿了。” “二郎,你真的舍得把这送给大哥。呵呵,好好,大哥就不客气了,多谢二弟。”接过这把崭新的火枪,朱厚照笑逐颜开,高兴的就像吃了蜜蜂屎。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朱厚照全神贯注的在靶场打靶,这家伙其实就是个当兵的料,时间不长越打越准,到最后竟然弹无虚发。 这种枪的后坐力挺大的,把朱厚照的肩膀都撞肿了,但他根本不在意。两百多发纸包弹被他打的一干二净,没了子弹,朱厚照总算是过足了瘾。 他笑眯眯的把枪交到太监张永手上,吩咐他收好。朱厚照对朱厚炜遗憾的说:“二弟,这火枪好是好用,可惜造价太贵了。听说你造这把枪花了三年时间,还花费了三千两银子。 这实在忒贵了!生产难度也太大了,足足需要三年。朝廷没办法装备很多人,太少了也行不成战斗力。这种枪装填速度虽然也很快,但比弓箭还是要慢些,真要是和鞑靼人干仗,恐怕还只能够靠强弓硬弩对付,唉,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恐怕只能当个玩物。” 朱厚炜见他短短的时间,就说出了这枪的缺陷,那就是造价太高,无法大批量装备军队。他很惊讶朱厚照的天赋,看军事问题一下子就看到了本质, 朱厚炜笑道:“大哥,你没有发现这个枪的好处吗?我敢保证,想要彻底打败草原民族,火器化才是正确的道路。我们大明的子民大部分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 我们的士兵即使再训练骑射,怎么可能和马背上弓马娴熟的草原人相比,你没有发现你第一次使用这个武器,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可以枪枪命中。这可比训练一个弓箭手容易太多了!” 说到这里,朱厚炜指着远处河边的作坊说道:“现在造价贵,并不等于以后也会这样。现在生产周期长,也并不意味着未来也会这样。大哥,你看看这些作坊,别看他们现在简陋,相信我,只要给我五六年的时间,我就会大批量、低成本的把这些枪造出来。 到时候我们的大明军队,人手一支步枪,再配上马匹,那就是一支龙骑军。欧罗巴已经出现这样的军队,但他们的火枪没有我设计的这种好。大哥,你想想看,如果有一万人骑上骏马,配备这种武器,我就敢横扫大漠,像霍去病一样封狼居胥。” “二弟,你真的能够把这种枪大批量生产出来么?如果真的这样,我就敢深入草原,直捣黄龙。”朱厚照神情激动的问道。 “现在还不能“,朱厚炜摇摇头,看到朱厚照有些失望,他狡黠的一笑,”呵呵,别着急。给我五年的时间,我肯定能做到。大哥,记住这个地方。在这里,我将打造一个工业基地,为大明提供源源不断的武器和财富。让大哥像成祖一样横扫漠北,建立不世功勋。” “大哥相信你”,朱厚照搂住这位总是创造神迹的弟弟,兴奋说道,“二郎,咱们兄弟齐心协力,要干就干出前人不敢想象的功业出来,咱也要成就成祖一样的功业,把小王子达延汗生擒活捉,像唐太宗一样,让小王子在庆功宴上为我们兄弟表演舞蹈。哈哈哈……” “好!大哥有此志向,做兄弟的岂甘人后。小弟愿附之骥尾,助大哥一臂之力。” 朱厚炜从怀中掏出他亲手编写的一本书,交到朱厚照手里嘱咐道:“大哥,听说小王子不太安分,屡屡在边境制造事端。这里有本兵书麻烦你带个父皇,虽然这种火枪还没有成功投入使用,但是并非不能打仗。大明现在的武器只要稍微改良一下,训练好了完全可以击败达延汗。 请父皇挑选精干的将领,学习这本书上的训练方法和作战方式。选拔一批敢战之士按此方法训练,必将在战场上一举击败达延汗。我建议大哥也好好读读这本书,这是一位兵法大家的著作。其实太子哥哥可以亲自参与训练这支军队,积累带兵的经验,为将来横扫草原打下基础。” “这主意倒是不错,恐怕朝廷的文官会阻止咱,有些不好办啊。对了,二弟,这兵书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厉害?” “大哥,相信我!这是一本最好的兵书。我从来不信口开河,只要严格的按照上面训练,假以时日,打败鞑靼人不在话下。我建议你亲自训练御马监的部队,训练天子内卫,别人也无话可说。”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回去就和父皇提一下,父皇应该会答应。” 朱厚照有些半信半疑,他翻开手上的这本手抄本,里面是朱厚炜那熟悉的字体。 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纪效新书。 …… 在福山磨蹭了七八天,朱厚照带着满满的收获回京了。除了福山千户所班军回归,朝廷给朱厚炜送来了各种工匠近千人,除了朝廷给的两万两银子,张皇后还私下里给了一万两银子。 令人意外的是,朱厚照也私下拿了五千两银子给他,并笑着说这钱是他从寿宁侯张鹤龄手上敲诈来的,做哥哥的就想帮帮他。 这让朱厚炜又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大哥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喜欢搞一些歪门邪道。不过现在用钱的地方很多,他也却之不恭了。 送走了太子,朱厚炜立刻让自己的管事太监孙彬和长随何鼎通知所有人,召开王府王府署官会议,地点就在原来的千户所衙门。这里经过扩建后,被暂时充作卫王府,可以说是大明境内最寒酸的王府,没有其一。 按照朝廷的规矩,除了原先配属给他的五十多名太监宫娥,朝廷按照惯例向卫王府派遣了属官。这批属官为首的是两位五品文官,他们是王府左长史周务,右长史吴季,另外还有九品的典簿郑庚等总共二十六名文官书吏。 按照朝廷管理藩王的规定,这些人就是卫王府产业的管理班子,直属于卫王殿下管理,负责打理卫王名下的封地。 加上太监首领,三十几个人把个王府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熟悉的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打听今天召集大家开什么会,大厅里发出嗡嗡嗡的嘈杂声,远远地就能听到。 来到这边有一段日子了,说实话,这边条件的艰苦和贫瘠,超乎这帮人的想象。这让这些文官书吏大失所望。本以为跟了一位有钱的主,没想到卫王就是大明最穷的王爷。要说这些人心里没怨言,那是拿报纸上坟——哄鬼咧! “殿下到!” 随着内侍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声,朱厚炜身着蟒袍从后堂走了进来,后边跟着孙彬和何鼎两个宦官。卫王驾到,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待卫王坐下,所有人齐齐叩首行礼。 “属下叩见卫王殿下。” “免礼。诸位请起。赐坐。” 朱厚炜在王位上待众人坐下,开口说道:“诸位,本卫第一次召集大家开会,开会之前我说几句题外话,第一,本王不喜欢繁文缛节,平常大家见面开会就不要行大礼了,揖手行礼即可。 第二,根据本王和朝廷的协议,今后诸位的俸禄由王府承担,说实话,朝廷的俸禄确实有些低,从洪武朝到现在基本上没变过。考虑到大家的实际情况,本王把诸位的俸禄在原先的基础上,特别增加了五成。” “多谢殿下!” 长史周务带头谢道,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表示感谢,会场变得乱纷纷的。就像热油锅里面溅了水,此言一出,嗡的一声发出了嘈杂声,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一个个脸露喜色。 孙彬咳嗽一声,喊了一嗓子:“肃静!” 等大家平静下来,朱厚炜微笑说道:“好了,题外话说完了。诸位将和本王一起共事,很多人孤还不认识,同僚之间也不熟悉,这样不太好。今天趁这个机会,就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这样别具一格的开会形式,大家有些不太适应。王府的属官是由吏部选派,平时开会都是习惯了长官在上面讲,下面的人就听,然后去执行这种套路,这种形式还是第一次遇到。 朱厚炜话音刚落,属官文吏一起把目光投向坐在最前面的一位年近四十岁的文官身上。 此人倒也落落大方,起身揖手行礼道:“下官左长史周务,字仲德,荆州人士,弘治二年三甲第四十九名进士,之前曾任怀来知县,后调任户部清吏司主薄。” “好,周长史,欢迎欢迎,今后王府辖地的治理还要多多仰仗先生。请坐!” “不敢当,职责所在,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谢殿下。” 另一个胖胖的小胡子官员随即起身施礼,操着一口山西腔的官话说道:“下官右长史吴季,字文元,山西大同人,嘿嘿,弘治六年三甲吊榜尾的进士,下官一直在工部任职,负责水利和工程营造。说实话我是给上官跑跑腿,打打杂。” 这个右长史说话诙谐,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朱厚炜笑道:“哈哈,文元先生太自谦了,你是本王亲自点名要过来的。你跟随白昂大人做过这么多工程和水利,是本朝一位难得的人才。今后仰仗的地方还有很多。吴先生请坐。” “多谢殿下厚爱!下官必定殚精竭虑,造福一方。” 接下来一位长得像是绍兴师爷的九品官员起身自我介绍:“下官郑庚,字伯承,南通人,任王府典薄,愿为殿下效力。” “好!欢迎,郑先生请坐!” “谢殿下。” 花了不少时间,二十八位文官书吏都作了自我介绍,大家算是认识了。等大家做完自我介绍,朱厚炜挥挥手,何鼎立刻领着几个小太监给每个官员人手发了一本小册子,等小册子发下去。朱厚炜这才继续说道: “诸位,这本小册子是福山县五年发展规划,本王打算五年内投入二十万两白银把这里的基础建设先搞起来,至于钱从哪里来,诸位不用担心,这个由本王自行筹措。 具体的实施办法,这本小册子上都有说明,待会王府的属官将分为三块,分别负责民政管理,供销渠道和工程建设。 民政管理由周长史负责,你的工作是负责清理全县的军田,把本地士绅官吏侵占的军田全部一亩不少的收回来,重新登记造册,我福山营军户每一户必须按照规定予以授田。 至于那些被一些军官侵占的土地,由我的卫队长常宽负责配合你执行。我的要求是福山营军户每户必须获得他该有的土地。配合我们工作的,我们给予他一定的补偿,敢于抗拒执法的,坚决予以打击。周长史,你明白了吗?” “这……殿下,这恐怕不妥,会引起本地的一些士绅和他们的佃户反扑,激起民变。到时候……” “周长史,这个你不用担心。福山地处偏僻,士绅地主并不多,宗族势力也不是很强。他们翻不了天!再说我们依法治理,只要你严格按照《大明律》规定,打击侵占军田的士绅,该怎么处理,你们就怎么处理。无需讲什么客气,出了问题,本王替你担着。 至于那些失去土地,租种士绅土地的佃农,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愿意成为军户,同样享受免费分地的待遇,我福山营敞开大门欢迎他们。 朝廷已经同意从弘治十七年开始,本王辖区的土地,实施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纳税办法,所有的本地居民免除劳役。 今后福山地区因需要征发劳役不再是义务劳动,参加劳役的人可以得到一定的报酬。福山所有的基础建设,由王府出资,每人每天按三十文的工钱结算招募劳工。 你们要记住,在我的辖区绝不允许让老百姓无偿的为我们提供服务,他们每一次的付出都要得到回报。同样你们也不例外。老孙,把东西拿上来吧。” “是,殿下。” 孙彬立刻答应一声,他挥挥手,过来几个小内侍抬着一些木箱走了上来。并且在孙彬的示意下打开了木箱。众人一看,里面尽是一些精美的瓷器,还有前所未见的玻璃镜。 孙彬两手各拿着瓷碗和玻璃镜举起对众官员说道:“殿下希望你们恪尽职守,为官清廉。但殿下不会让你们白干。殿下将成立一家四海商社,专门销售殿下发明的新产品,你们看,这就是殿下用密法制作的骨瓷和玻璃镜,这将是四海商社的第一批商品。 根据殿下的指示,殿下将拿出四海商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配给诸位,按照各位官员的职务高低,分配不同股份比例,职位越高,所占的股份也越多。只要你在王府当一天官,就享受一天的分红,离职后取消这份分红,由后面的一任官员自动获得这份股份。” 众人都在传看这些瓷器和玻璃镜。尤其是那些大小不一的玻璃镜令人迷醉。这玻璃镜实在太清晰了,照的人脸纤毫毕见。吴季拿着一面镜子左看右看,他出生晋商,对商业的敏感性最强,他一看这玻璃镜,就知道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尤其是那些王公贵族勋贵,会对这种东西趋之若鹜,不惜高价购买。 左看右看,吴季突然发现自己的鼻毛有些长,他用手捏住准备拔出来。突然听说他们可以享受分红,心中一激动,手竟然戳进了鼻孔里。 吴季本以为在这里做官是个苦差事,没想到这位王爷很大方,这么好的买卖愿意跟大家分享。竟然把利润分配给大家。 吴季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此话当真?” 朱厚炜很郑重的点点头。答道:“本王绝无虚言。这仅仅只是第一步,以后发展起来了,我会推出更多的新产品,是你们想也想不到的好东西。商行利润只会越来越高。只要大家踏踏实实的做好本职工作,恪尽职守,不要贪赃枉法。本王就不会亏待你们,本王不怕你们发财,只要你们踏实肯干。” 顿时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这些官员都不傻,这么好的商品,尤其是玻璃镜,投入市场后绝对是暴利。怪不得这位王爷宁愿不要朝廷供养,也要封地的管理权,底气就在这里啊! 等大家平静下来,会议继续往下开,朱厚炜将所属的官员重新分配了一下,成立了三个部门,由周务负责民政,重新丈量登记户籍分配土地,在福山推行摊丁入亩的税收政策。 右长史吴季发挥他的专长,负责领导基础建设工作,道路、水利设施、工坊这些基础设施朱厚炜都做了详细的规划,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这些工程。任务很重,但是很有奔头。 典薄郑庚负责成立供销社,因为根据规划,所有的军户都要集村并寨,重新编订户籍。在福山各地建立屯堡集中居住。 整个福山将由王府统一规划,统一建设住房和配套设施。这纯粹就是仿照了后世的扶贫工作,将散落在各处的村寨集中起来,进行城镇化管理,便于政令传达,成立合作社推广综合农场经济。 ……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弘治十七年五月。 原先的福山千户所,现在的福山县城,经过八个多月的改造,已经大变了模样,有了几分县城的格局。这天寅时约略过半,天色还是黑得如同老锅底儿。 福山县城还沉寂在一片睡梦之中,城外的军营也静悄悄的显得如此的宁静,就在这时,刺耳的军号响彻整个营房,打破了这份宁静。 戚景通也被惊醒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苦笑了一下,没看见过这样练兵的,大明的军队都是三天一练,五天一操,哪像这位爷,一个月只有四天休息,其他日子每天必须训练,而且训练的内容千奇百怪,花样百出。 皇帝赐与福山营作为卫王的亲军,兵额五千人,在目前的大明是独一份。不过现在福山营并没有满编,实际兵力目前只有三千六百人。下辖福山、芝罘、莱山、牟平四个千总部。 其中福山千总部由戚景通担任千总,目前拥有士兵七百二十人,戚景通调到福山营日子不长,他不敢怠慢,赶紧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赶紧到操场集合。 “草鞋是左、布鞋是右!” “草鞋是左、布鞋是右!” “先出左,后出右!” “左右左……” 一边跑着,戚景通一边喊着号子,他调过来才几天,参加集体跑操还是第一次。他注意到士兵们脚步整齐,无论速度如何变化,都维持着每排十二人一组的队列不散,显示了这些军士经历过了几个月的操练后优良的组织性。 朱厚炜带着卢义、马三炮等四个亲兵在大队侧前方跑着,所有人都能看到王爷小小年纪也在参加训练,更不敢怠慢。喊过一阵号子后,改由常宽喊,戚景通跑到朱厚炜身边,他体力不错,虽然刚来,边跑还能边跟他说话。 “殿下,福山千总部的小旗、队正和伍长都还没有定,今天要不要先定下来?” 朱厚炜从小就坚持锻炼,脸不红气不喘。点点头说了声:“戚千总,不用着急,所有的千总部都没有定下来。本王要进行考核后再定,主要考核战术技能和对纪效新书的熟悉程度。” 戚景通问道:“考核?伍长、小旗也要考核?“ “不错,你可不要小觑这些职位,兵头将尾,才是一支部队的核心。所有的士兵考核后,成绩优秀的选拔到教导队,培训合格后才能够下到每支连队。” “教导队?”戚景通头上一个大问号。 “不错!教导队,过几年会变成士官学校。在我的队伍里没有什么职位是世袭的,将来也不会有所谓的将门。戚千总,你要记住,你虽然是我点名要来的,但不意味着你就坐稳了这个位置。福山营只有一条规矩:能者上,庸者下。” “明白了,殿下。下官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此甚好!” …… 跑了大概两千米,这些精挑细选的士兵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表现非常不错。 朱厚炜让四个主官带着队伍在校场前面列好了队,他们跑步喊号子的声音已经把城中的家属都惊醒了,尤其是那些孩子,都出来好奇的围观。 三千六百多人组成四支方队,把个校场站的满满当当,他们穿着崭新的鸳鸯战袍,一个个显得士气高昂。 这些士兵是从六个千总部所辖的六千多班军中择优淘劣,选拔出来的。那些年纪偏大,或者身体素质不达标的全部退出现役,彻彻底底变成农民。 被强制退役的士兵,朱厚炜没有亏待他们。王府以军户标准授予他们土地,享受最低税收标准。从此他们专门从事农业生产,虽然名义上还是军户,实际上和普通的民户没有任何差别。 这么好的条件,被淘汰下来的人个个感激涕零。卫王治下的税赋很低,没有任何摊派。最主要的是福山没有徭役,虽然以后没有军饷(其实以前也很难拿到),所以这些人没有怨言,只有感激。 整个福山地区正在搞轰轰烈烈的大建设,到处要人做工。农闲的时候,本地农户都会积极参加劳役,工地上每天三十文的工钱还管饭,虽然吃的不算太好,但这样的好事放眼整个大明到哪里去找? 别说福山的老百姓积极性特别高,就连登州卫城的一些军户余丁也跑过来打工,卫王朱厚炜是来者不拒,一律予以接纳。 现在福山地区是一天一个样,一条条道路修起,一间间厂房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一个个新的村落屯寨开始成型。昔日荒废贫瘠的福山变得日益繁华起来。 最让人羡慕的是那些工匠,这帮人从京城被强制搬来,本来是满腹怨言。没想到第一批住进新瓦房的就是那些匠户,他们被卫王称作工人,全部住进那儿工人小区。 这些人的家属不仅分配了最好的土地,每个月还有可观的工钱可拿,技术好的人拿到的工钱几乎相当于一个千总官。这根本不是在京师做工可以比拟的,尤其是地位被拔得很高。 不过大家还是愿意在福山营当兵,无它,待遇实在太好了。首先是军人家属可以优先分配住房。每个正兵每个月的饷银至少是一两五钱,都赶上边军了。 更可贵的是,卫王府从不拖欠和折色军饷,实打实的发放银两。信誉那是杠杠的!除此之外,伤病有补助,阵亡有抚恤,王府的《军人条例》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执行起来从不打折扣。 只有一点不好,福山营规定如果你不能升职,五年后就要强制退役,不能一辈子吃这碗饭。不过退役后,既可以分到土地,还可以拿一笔不菲的补偿金,优秀的退役士兵还可以在本村担任治安官,转为警察编制,继续拿一份饷银。 军官就更不用说了,不仅拥有以上的好条件,在四海商社他们还享有股份分红,除了饷银,每年还可以获得不菲的分红。 如此好的条件,让那些年轻人对加入福山营那叫做趋之若鹜,每一次征兵可以争得头破血流,营房外都会排起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朱厚炜一身戎装,站在高高的看台上面,戚景通和朱厚炜的亲兵都站在身后,朱厚炜面对着他的福山营战兵队,清清嗓子开始讲话: “各位士兵,今日将进行考核,考核通过的就是福山营的正式战兵。通过不了的,那对不起,我会请你脱下军装回去种田。本王的军队不养闲人,我的军队是真正要能打仗的军队。 你们进入福山营后不愁吃穿,餐餐有肉,顿顿大米饭。每月有饷银可拿,本王还请了读书人教你们和你们的家属子弟读书认字,知道是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本王今天要告诉你们,时代不同了,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本王奉皇帝的命令,亲自训练你们,就是为大明的军队培养新的种子。 你们是大明的新军,本王在福山就是奉命探索新的军队制度,将来所有卫所都将择伏淘劣。你们是新军种子,未来的基层军官。没有文化,你如何看都懂纪效新书,如何把这新的军制传承下去。” 朱厚炜在空中用力的挥挥手,加强语气说道:“呵呵,前段日子本王听到了很多的怨言,有人抱怨当个兵还需要学什么字?我告诉你们真象,是不是有些后悔了?没有文化,你们如何懂得地形地貌,作战条例以及新武器的操作。 那些以为自己凭借着勇武,不愿意学习的人,你们就后悔去吧。福山营不需要莽夫。告诉你们,你们每个人都有三次考核的机会,两个月内不能达标的全部清退,绝不容情。” 朱厚炜再次停顿一下,让大家消化了刚才的话语后接着道:“我们也相处了一段日子了!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我告诉你们,到了训练场,到了战场上,本王就是最严厉的人,在福山营本王只认军纪。 你们中任何人违反军纪都不会被放过,所有在训练场和战场退缩的人,会被严厉惩处,自生自灭,这里不需要胆小鬼!同样的,将来上了战场,你们所立下的功劳都不会被忽视。 你们中间的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伍长、队长、总旗、百户、千户,最优秀的本王将会推荐到五军都督府新办的讲武堂学习,只要你们进了那张门,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成为未来大明新军的将校。在福山营没有所谓的将门。本王只相信一点:将帅出于武卒。 你们是一支试验部队,是要打实战的。告诉你们,不久的将来,本王要亲自带着你们去扫平漠北,和鞑靼人作战。你们若是怕死,愿意庸庸碌碌的活着,现在还可以离开,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本王,拿命去争一份功名,搏一个封妻荫子,那就留下来。” 戚景通这时才知道原来福山营里水这么深,看样子朝廷是打算逐步推进军事改革。而这里就是改革的试点部队。想想这些,他感到心情激动,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的时机,来对了地方。 常宽跟在朱厚炜身边时间最久,看着这个共过生死的殿下,他心情激动,猛地跪下大声道:“愿为殿下效死!” “愿为殿下效死!” 第一个人带了头,其他人纷纷跪下,满场中无人站着,这就是朱厚炜要的效果,这些人跟他们讲国家民族没人懂,他们最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只要把他们的切身利益和这个集体联系起来。在这个封建时代,他可以在潜意识中强化他们的集体精神,在集体精神的基础上,配以战友之情、勇武精神、军人荣誉感,那么自己这支军队在精神力量上至少会远远超过同时代的军队。 这番动员之后,他已经进一步获得了这支军队的效忠,刚才的讲话,朱厚炜把自己也放在集体的概念中,他所推崇的战友之情也将慢慢为军官和士兵所接受,只要形成了这样的氛围,以后就可以更容易的同化新加入的成员。 朱厚炜请大家起来后,大声道:“感谢大家信得过本王,本王不需要你们向我个人效忠。本王希望你们效忠的是大明帝国,效忠的是华夏民族,而不是本王个人。本王也是一名军人,和你们一样效忠大明帝国,效忠我华夏民族。 本王的老祖宗洪武皇帝带领着你们的祖辈,赶跑了鞑子,恢复了华夏正统。然而强盗们并不死心,不久前,达延汗就喊出了恢复大元的口号,草原上的鞑靼人,对我中原虎视眈眈,妄想像成吉思汗一样再次征服我华夏。 国虽安,忘战必危。我还是要说,在战场和训练场上,我不会讲任何情面,军纪和训练的每个条款不是为了惩罚你们。 你们在训练场上所受的处罚,都是为了你们最终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有军令和纪律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即便你认为它是错的。” 这次是戚景通带头喊道:“谨遵大人军令!” “好,休息一炷香后,由各千户在指定的场地开始第一轮考核,希望你们都能通过考核,祝你们好运!” “遵命。” 众军官纷纷响应,随着各个队伍的展开,一时间校场那边的人喊马嘶,整个训练场沸腾起来…… 从训练场上下来,朱厚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临时的王府,孙彬苦着脸走了过来替他端来一杯茶,看样子满怀心事。 犹豫了半响,孙彬还是愁眉苦脸的说道:“殿下,可不可以把军队的伙食标准降低一点?府里的银子都快见底了,那些货款还没有押送回来,更严重的是,现在有钱根本就买不到猪肉。” “什么?有钱买不到肉。”朱厚炜愕然。 “殿下,自从你下令每天的伙食必须有肉。整个登州肉价涨了五倍,现在倒好,有钱都买不到了。听说有商人跑到青州去贩猪,这边的养猪户也多了很多。” “没关系。贵一点就贵一点,军队每天训练量这么大。营养跟不上会出问题的。对了,那几条船改造好了没有?没有猪肉,我们就去捕鱼。明天我亲自出海,试验一下新的捕鱼方法。” “殿下。您要亲自去啊!您千金之躯,何必去冒这个险?还是让常宽去吧。” “不行。他们都不懂海上定位,也不了解这种新式捕鱼方法。不去不行啊!放心吧!本王又不是旱鸭子。不会有危险的。” 孙彬无奈的看着朱厚炜,暗中叹息一声。这位王爷殚精竭虑,来福山后就从未停歇,每天忙忙碌碌累的半死。也不知道这位爷到底图什么……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涛头一线海为田 弘治十七年五月中旬,黄海某海域。 今天是个出海的好天气,从船上望去,大海一望无际。从海面上跳起无数的小鱼,海鸥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有的一下子从高空而降,有的从浪花里钻出来,在风浪中嬉戏。 临近中午的时候,由三条海沧船组成的船队刚刚驶过石头岛,卢义和马三炮就在甲板上向艉楼上的朱厚炜大喊大叫,这个岛就是他们曾经落难的地方,再一次看到这里,想起当时命悬一线,九死一生。两个人就感到格外的激动。 朱厚炜何尝不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可以说当时他们真的是命悬一线,如果戚宁的战船再来晚一个时辰,可能只会在海面上找到他们的尸体。不过,朱厚炜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东西,他正忙着用六分仪给船队定位。 来到这个时空后,朱厚炜有一个技能,那就是记忆回溯,只要曾经他看过的,或者经历过的事物,他就能像放电影一样回忆起来,而且当时情形如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就像戚继光的《纪效新书》,这是他上辈子航海时候无聊时翻阅过的一本书,竟然被他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或者说不是在默写,而是脑子像放录像一样可以边看边记录下来。 黄海附近有个中国著名的石岛渔场,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个渔场位于山东石岛东南的黄海中部海域。该渔场地处黄海南北要冲,是多种经济鱼虾类洄游的必经之地,同时也是黄海对虾、小黄鱼越冬场之一和鳕鱼的唯一产卵场,渔业资源丰富,为我国北方海区的主要渔场之一。 这个渔场常年可以作业,主要渔期自十月至翌年六月。主要捕捞对象:黄海鲱鱼(青鱼)、对虾、枪乌贼、鲜鲽、鲐鱼、马鲛鱼、鳓鱼、小黄鱼、黄姑鱼、鳕鱼和带鱼等。渔场的坐标他非常清楚,渔场位置在黄海中部36°00′-38°00′n,122°00′-124°00′e。渔场海域面积约八十平方公里。 正午的时候,水手们正注视着朱厚炜的一举一动。艉楼上,他拿着个奇怪的工具正在摆弄,大家看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很多人窃窃私语,小心地议论着这位殿下奇怪的举动。 朱厚炜根本不理会这些议论,他通过望远镜和地平镜,注视着远方的海平线。现在正是测量的最佳时机。上中天的太阳,其光线射向了指标镜。他慢慢转动指标臂,让阳光反射到地平镜上。 这时候,朱厚炜的视野里,开始出现太阳的影像。当太阳影像与海平线相切时,指标臂的指针对准的刻度,就是太阳此时的高度角。随后他看了一下手表,经过一番计算,很快就得出了现在的经度和纬度。他摊开一副地图,用圆规和直尺量了一下距离和方位,然后下达了调整航向的命令。 吴满屯虽然才二十一岁,但却是福山地区渔民中公认的老水手,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因为他从来没驾驶过帆船跑这么远,原来有很多人因为台风,被刮进了深海从此就渺无音讯,再也回不来了。他可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他没有胆量拒绝执行命令。因为现在他担任福山号船上的舵手,已经是水军中的一员。听着这么位半大的小屁孩王爷导航,心里实在没有底,他实在不相信这位贵人懂得海上导航。可这位毕竟是王爷,他要是敢不听,后果可想而知。 朱厚炜使用的六分仪是一种简化版的六分仪,没办法,也是材料跟不上,太精致的做不出来,即使是这样,这也是目前这个世界最先进的导航工具。没有之一! 六分仪被他简化之后,包括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包括架体、分度弧、望远镜、半透明半反射的地平镜,都是固定住的。这个角是60度,但分度弧的刻度是0度到120度。 另一部分,是指标臂,以及固定在指标臂上的指标镜。地平镜与指标臂归零时的指标镜平行。为了更简化,这里设定指标臂归零时,地平镜、指标镜、0刻度线,三者平行。 虽然是简化版的六分仪,效果并不比正规的六分仪差。原理都是一样的。配合航海手表一起使用,很快就能测出准确的经纬度,误差在十海里左右,即使是没有航海手表,只要记住月距表,他也可以依靠测月距来确定纬度。 在众人的忐忑不安中,第二天早晨顺利抵达了渔场海域。看到朱厚炜的手势,三艘船上的船老大喉咙几乎同时迸发出“下网!”的令声。刹那间,近百米长的拉网顿时形同天罗地网般抛进海里,船舷边几百把桨橹如桅林摇曳,无数簇浪花如弹迸射……… 起风的海面上,波涛汹涌,涛声四起。湛蓝碧绿如玉的海水,包裹着一网兜活蹦乱跳的鲱鱼,让绞盘几乎拉都拉不动。这次网中的鱼群以黄海鲱鱼、鳕鱼和带鱼为主,这里正好是他们的迥游必经之路,网中还掺杂着不少对虾、枪乌贼、鲜鲽、鲐鱼、马鲛鱼、鳓鱼、小黄鱼和黄姑鱼等等。 船上的水手和渔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第一网下去少说就捞上来三四千斤渔货,这在过去,他们做梦也不敢想有这样的好事。借着绞盘的力量,通过桅杆上的滑轮组,网兜很快就被提了上来,“哗”地一声,甲板上被大量的鱼货堆得满满当当。 众人一拥而上,开始七手八脚地选鱼,个头稍微小一点的看都不看,全部都扔回了海里,没有人会觉得可惜。无它,尼玛,鱼实在是太多了。 三艘海沧战船都经过了精心的改造,和原来最大的区别就是每条船上全部都有巨大的冷藏库,冷藏库里堆满了冰块。冷藏库墙壁上全部用厚厚的棉花做了隔温层。 去年冬天的时候,按照此办法在福山码头同样也做了几个地窖式冰库。冬天时从河面上采来冰块储存在那里,为了维持低温,保证冰块不融化。朱厚炜选择了以硝制冰的办法来降温。 何鼎专程从京城王公厂火药局购买了五吨硝石,采用硝石制冰的办法保持冷库的低温,以便长期储藏冰块。船上也有硝石制冰的设备,可以长时间保持冷库的低温,以达到冷藏的目的。 其实硝石制冰很简单,将要结冰的水放在大木桶里。小木桶一定要随时可以拿出来,为了方便大木桶运输和晒开硝石,朱厚炜还制作了简单的硝石过滤装置,待冰块出现融化之时,把硝石拿出来,放到太阳下晒干继续使用。 当然这也是有技巧的,向大木桶里面放入水,其量一定要自我掌握。因为水太多,太少都不利于对冰的温度维护和硝石的消耗量掌握。当硝石放入大木桶里,且量足够多,便会快速出现结冰情况。 这时周围温度也会随之降低,小木桶里面的冰块最先降低到零度以下。由于大木桶里面的温度较低,地窖的温度也会维持到零下几度,无论是对结冰,还是保护冰块都十分有利。 一般每次硝石更换时间为十天,冷库使用的可以做到半个月更换一次,其成本并不高。冰块能否存放时间长,主要在冷藏库的选择,温度越低,硝石制冷容器的硝石更换时间周期就会越长。 船上的冷库因为是在海上,夏天的温度很高。效果就比不上地窖的冷库,冰块容易融化。两三天内就要更换硝石。有冷藏库的加成,从古至今困扰渔民的鲜货保存问题就得到了根本解决。 原来时丰收了渔民也发愁,鱼货只能够靠腌制晒干来这一种手段来保存。现在就方便多了,捕上来的鱼去除内脏,就直接送入冷库,鲜货销售出去的价格也会高很多。 这才是真正的丰收啊!吴满屯喃喃自语道。他再也不敢小觑那位小王爷了,心中已经把他奉若神明,在这茫茫的大海,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渔场,如果不是神明怎么能做到?难道这位王爷是妈祖之子! 此刻,这片渔场上空人声鼎沸,第一网起货后,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完毕,又开始盯着下一网。所有的船又赶着向别的鱼群密集地方涌去,又周而复始地在风声、浪声、人声、鱼声中,开始新一轮的“撕杀”。 海面上杀得波翻浪碎,杀得樯断橹折,杀得一个偌大的海空都湿漉漉地迸溅起波星浪雨。这样的场景,直至风烟云雾渐渐迷茫了西坠的斜阳时,三艘满载着收获的海沧船,在水手们一片渔歌声中,缓缓消失在晚霞的柔情里。 朱厚炜欣赏着这丰收的场景,非常的陶醉,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那种成功的喜悦,恐怕是他上辈子淘得第一桶金时都无法比拟。 正在他浮想联翩时,突然旁边的舵手吴满屯发出一声惊叫。吴满屯惊恐的指着海面上,结结巴巴的说道:“殿……殿下,有……有海怪!” 朱厚炜循声望去,只见海面上喷出五六个水柱,他脱口而出:“我靠!这里有鲸鱼。” 朱厚炜怎么也没想到作为浅海的黄海上,竟然会有鲸鱼出没,上辈子他从来没听说过这里会有鲸鱼出现。这特么的太不可思议了! 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还他娘的全是大家伙,这群鲸鱼少说也有二十多头,全部都是须鲸,最大的一条差不多有三十米长,跃出水面的时候气势惊人,把那些水手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脸色煞白。看样子这帮家伙也是被鱼群给吸引过来的。 朱厚炜突然放声大笑,所有人都看向他,只见他手舞足蹈在那里开心叫到:“这可都是宝贝啊!哈哈哈哈,要发财啦!弟兄们,别害怕。过几天我们来抓它们,咱们要发财了!” 所有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大家觉得这位王爷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朱厚炜才懒得跟这帮人计较。他看着鲸群,眼珠子都变成了孔方兄。可惜这次没有做好准备。要是捕获一头鲸鱼,那可是要解决多少问题,养活多少人啊? 捕鲸可是个庞大的产业,可以为他的事业插上腾飞的翅膀,你让他如何不高兴?鲸鱼浑身是宝,而且对发展工业有着巨大的帮助。 身后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朱厚炜回头一看,只见吴满墩吓得脸色煞白,几乎站都站不稳。 朱厚炜裂嘴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吴兄弟啊,这可不是什么海怪,这可是一大堆银子啊!过一段时间我带你们再来抓一头回去。咱们要发大财了!” “殿……殿下,抓……抓一头……发财……我滴娘诶!” 吴满墩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双脚一软瘫倒在甲板上。这个小娃娃王爷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要抓这海怪,那口气就像在瓮坛里捉乌龟一样轻巧。 坐在甲板上,他惊惧地发现小王爷还真不是开玩笑。只见他贪婪的看着海面,咧开嘴傻笑,那口水都流出来了。 …… 福山县的人们简直也要被这位花样百出的小王爷搞疯了,不要说那些从京城调来的官员,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渔民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足足三百多吨鲱鱼和鳕鱼把个福山码头堆得满满当当,各种大小车辆齐齐上阵,一车又一车的把鱼货送进码头附近的地窖冷藏库里。一直忙到中午的时候才把船上的鱼货卸载完毕。 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围观的人每人都领到了几条鳕鱼作为奖励,这种鱼平常可很难吃到。 作为福山县文官里面的最高长官,左长史周务和右长史吴季两个家伙也神情激动,两个人躲在一旁窃窃私语,不时还偷偷瞄向正在指挥卸货的朱厚炜,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朱厚炜朝这边走过来,两个人赶紧整理一下衣冠,抢上几步上前揖手行礼:“下官见过卫王,卫王殿下辛苦了!” “呵呵,还好,总算辛苦没有白费,满载而归”,朱厚炜笑笑,抱拳还了一个礼,随口问道,“刚才看见两位先生在这里说得热闹,可否让本王也听听?” 周务捋一捋胡须,神情有些忧郁,小声说道:“殿下,刚刚我和吴大人正在忧心这件事情。您私自出海,可是犯了大明律了。朝廷明文规定不得私自出海,这万一传到了御史言官耳朵里,恐怕会惹来非议呀!还请殿下低调一点,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呵呵,多谢两位为本王着想,两位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孤来福山是想造福一方,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只要能改善本地人的生活,私自出海又算得了什么? 那些个腐儒愿意弹劾就去弹劾吧,本王不在乎。嗯,如果有言官弹劾,周长史麻烦你帮本还写份自辨,你可以这样答复他们,福山营的水师出海是正常的训练,至于这些渔货,呵呵,那是水军训练时的战利品。“ 周务有些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说话。吴季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殿下,这恐怕难以让他们信服!甚至朝廷会派御史下来调查,那可就把事情闹大了。” “哼”,朱厚炜冷哼一声,蛮横的说道,”你们就这样答复。哼,他们爱信不信。反正老子信了!至于还有谁胡搅蛮缠,派御史过来。那就让他跟战船一起出海查验查验。嘿嘿,海上风高浪急,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出意外掉进海里,送他去弹劾龙王爷。” 说完,朱厚炜一甩手扬长而去,马三炮几个护卫也嘿嘿冷笑。众人懒得再跟这两个酸丁啰嗦。平时和颜悦色的卫王发了脾气,两个人一下子愣在当场。两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 作为朝廷派驻卫王府的长史,其实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负责监督藩王的异动,别看他们只是个五品官,却有直接向皇帝密奏的权利,这不是一般的官员拥有的权利。 两位都是第一次担任这样的职务。首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夹在中间难以自处。明朝发展到中期,对藩王的管理愈发的严格,有了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最主要的原则就是控制藩王,以免他们做大。 地方官和藩王沆瀣一气的现象,还是少之又少的,原时空若非宁王朱宸濠买通了刘瑾,花言巧语骗得朱厚照同意恢复了宁王的卫队,宁王岂敢造反? 这倒好违反规定出海,朱厚炜却耍起了无赖,还第一次发了飙。眼瞅着他拍拍屁股走远了,剩下两个长史大人在那里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 少顷,回过神来的吴季苦着脸看向周务,问道:“周大人,如之奈何?今日码头上这么轰动,这里面肯定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隐瞒不报恐怕不行。瞒是瞒不住的。迟早会有有心人传到京城。周大人,您是左长史,如何应对下官都听你的,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 听到这话,周务撇撇嘴,他如何不知这个山西佬话说得如此漂亮,分明是想甩锅给他,把他道:“三位老师傅,今个本王想要打造几个物件,要得比较急,你们都过来看看有没有问题,咱们商量着解决。” 谈到正事,三个老家伙态度就严谨起来。不一会儿,雷横放下图纸说道:“殿下,您这是火炮吧?恐怕用铁做不出来,只能用青铜,而且这个铜锡比例还要试验一下,否则容易炸膛,恐怕短时期做不出来。“ 田单也点头说道:”雷老说得不错,这鱼叉一样的东西到没什难度,今晚就可以弄出一批来,这炮还需要开模,炮模阴干也需要一些日子,恐怕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还真出不来。而且这么长的身管,咱们大明还没有生产过,恐怕不太容易掌握。” 冯山看完图纸也是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显然这三位都认为这种火炮不容易制造。这图纸上是一门什么样的火炮呢?其实是一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m1857拿破仑炮,也怪不得大明这些道:“你们误会了!我并非让你们敝帚自珍,你的徒子徒孙们还是要教会的,否则就靠你们三人能够生产多少炮?大明的军队这么多,所需要的火炮就是个天文数字,光靠你们这些人怎么忙得过来? 以后这里还会来更多的工匠,我会成立一个专门的制炮厂,你们要教会新来的工人,只要不把工艺流传到外面去就行了。说实话,对于本王来说,这种火炮根本不算什么,我这脑子里还有更好的东西,只要你们全心全意为本王工作,将来本王都传授给你们。” “真的,多谢殿下!” “好啦,你们今天按照这单子备料吧,明天一早我过来亲自铸炮,你们三人每人可以选几个可靠的弟子跟着学习。” “遵命。” 看着朱厚炜带着侍卫离去的背影,大明三个顶级的工匠百感交集。雷横喃喃说道:“伙计们,你们说这小王爷咋啥都懂呢?莫非真是神仙下凡?” 平常寡言少语的冯山冷不丁冒出一句大实话:“不是神仙,就是妖孽!否则,这么小的娃娃咋懂得这么多?” 雷横、田单愕然回首看向头一回口不择言的冯山,只把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冷汗都下来了……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雾锁虚岩辨暗流 造炮,尤其是造钢炮,在这个时代和朱厚炜现有的条件下,几乎很难完成。所以他选择了造门铜炮,模榜就是m1857拿破仑炮。 说来也巧,上辈子朱厚炜还真就仿照过这种炮,那还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事情,当时他还在开机加工厂,生意场上他结识一个外商。 这家伙是移民到美国的香港人,也是个兵器爱好者,经常在他面前吹嘘自己在美国家中收藏了多少多少武器,连坦克大炮都有。 有一次聚会,两个人正在侃大山。说着说着这个老板就提出来,让朱伟帮他仿选一门m1857火炮,他想运回去当收藏品。 八十年代刚改革开放,有些制度还不是很健全。朱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这个单子。为了达到对方的要求,朱伟到处查资料,甚至跑到北京的军事博物馆实地考察了这种火炮,并拍了许多照片。 就这样,他凭借着一股狠劲,愣是丝毫不差的仿造了出来,连上面的铭文都一模一样。 等到验货的时候,看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这门炮,那个老板乐坏了,直夸他的手艺好。当场就给了五万块钱,这在八十年代可是一笔巨款。 朱伟也因此发了一笔小财,后来又零零碎碎接了类似的单子,以道具的名义运出国外。这生意持续做了三四年,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才结束。 后来他才知道,那老板用工艺品的名义把它运回了美国,转手就卖了十几万美元。见到如此赚钱,从此这家伙把这事当做了副业,这才有了后面的单子。 正因为如此,朱厚炜对这种炮实在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可以造出来,如果是让他仿制一门钢炮,那还会有点难度,做一门拿破仑铜炮,那简直是坛子里捉乌龟——十拿九稳啦! 朱厚炜采用的是南北战争时期美国佬生产m1857的工艺——砂型铸炮技术。他先造出棱形炮坯方便锻打,与原版不同的是,他增加了一个炮坯在水力锻锤上热锻的过程,这样可以提高炮身强度,这可是个技术活,需要掌握锻打时炮坯的温度,温度过高和过低,都会影响到材料的质量。 他制造出来的拿破仑炮,质量比原版的更好,炮壁稍薄,却更不容易炸膛。等炮身冷却后,工匠们将它抬上水利车床,朱厚炜利用高碳钢的刀具,将炮坯外型粗加成前小后大的形状,很快前细后粗的模样就呈现出来。 抬上钻床,用特制的深孔5字钻刀开孔,钻刀也是高碳钢制作的,高碳钢加工铜料还是很容易的,这要比加工钢铁炮坯轻松多了,刀具的损耗也小。最后的过程就是樘床、磨床、铣床进行精加工。 仅仅花了三天,一根蹭光瓦亮的炮管就出现在人们面前,朱厚炜利用古人常用的青铜焊接法在炮管增加了两个炮耳,方便移动。因为打算在船上使用,朱厚炜除了炮车,在船上还专门做了一个炮架,把它当做舰炮使用。 与这个时代火炮不同的是,这门火炮设计了调整射击方向的方向机,和调整火炮仰角、在高低上瞄准的高低机,这样可以大大节省炮手体力,毕竟这玩意儿有近五百公斤重。靠人力调整高度和方向,不仅会累的半死,关键时候还会贻误战机。 总之,朱厚炜制造出来的拿破仑火炮都会配备高低机和方向机,这可是个跨跃式的进步。比原版的拿破仑火炮可要强得太多了,不过总重量也会比原版的火炮重一些,影响机动性。但这是值得的,反正重也重不到哪里去。 在船上时,火炮是安装在两条带滑轨的炮车里。没办法!船上现在只能够凭借安装重力滑块抵消射击时的后坐力。 陆地上就采用两轮炮车加驻锄的办法。他可没有办法利用现在的条件造出液压制退器,等做出那玩意儿,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第六天一大早,火炮先装上两轮炮车准备拉到十里外的秘密靶场试炮,二十来位参加制炮的工匠得到了特许随着一起前往靶场。 他们也很想知道这门炮的威力究竟有多大。雷师傅亲手加工了二十几个十斤的铁球,他最想知道的是这炮到底能打多远。 在众人的簇拥下,三匹驽马拉着这门炮很快到了一道关卡,那里有一个小型的石头望楼,有几名哨兵执勤。 按照规定,朱厚炜等人取了特制的腰牌,哨兵检查后行礼让他们通过,再走过一段后,是一道长长的围墙,门口又有哨兵,再次检查后,大伙儿终于进入了这个山谷中的武器试验场。 这里是福山营新武器试验基地,由宪兵队驻扎的一个局派兵警戒,里面的靶场在一个山谷中,常宽、戚景通、王通等十几个福山营的军官都等在了那里。他们好奇的看着卢义、马三炮带着六名卫士在那里架炮,整个操炮的过程,这帮家伙足足练了三天。 这是朱厚炜编写的炮兵操典,完全是参照了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炮兵操典编写的。m1857拿破仑炮的炮手在满员时共八人,由一名炮手指挥,这名炮手就是所谓的炮长。在火炮架设在阵地上时,炮长还要控制前车,它一般位于炮线后约二十步远的地方。 作战中,所有八名炮手都有具体的职责,他们要接受长期艰苦的训练才能在困难的作战环境下有条不紊地履行各自的职责。在他们能够熟练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后,每名炮手都要互相进行换岗训练。 炮手们应在只剩下两人的情况下还能够继续发挥作用,前提是他们还都没有因惧怕而逃离自己的岗位的话。在某些情况下,火炮在只剩下一名炮手的时候还能发挥作用,当然这得益于有效的训练和士兵本人的英勇。 …… 靶场大约有一千多米长,从五百米开始,每隔一百米就安放着一块长两米、宽两米的厚木板,最远的地方。约有一千米,那里有一堵长二十米,高六米的城墙。 一切就绪后,朱厚炜亲自担任指挥官,他命令道:“准备发射!” 得到这一命令后,拿着推弹器和炮刷的一号炮手马三炮走到炮口右边站定;二号炮手卢义站在炮口左边准备接纳炮弹和药包并装入膛内;三号炮手的阵位位于后膛右边,他的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在装填弹药的过程中用炮刷对炮膛进行清理时,护住火炮的火门。 四号炮手站在后膛左边,准备通过火门在药包上打孔,在装好药包后插入拉发点火管,系上拉火绳,并在听到炮长的命令后拉动拉火绳发射火炮。 五号炮手站在前车的后面,他弹药搬运者,他在六号或七号炮手准备弹药时一直等待在其身边。因为目前还只有实心弹,不用装配弹药,他们现在很闲,这两人既是预备队员,又是弹药管理员。 随着这些人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毕竟还是训练不足,中间出了些岔子。还好很快就纠正了过来。这帮人还不懂得弹道学,没法子,瞄准的事情还只能朱厚炜亲自操作。他摇动高低机和方向机,调整炮口的方向和仰角。 朱厚炜很快就调整好了炮口,第一炮瞄准的是五百米外的靶子。他退到二十步外,大声命令: “发炮!”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从炮口升起,那巨大的声音把众人的耳朵震得发麻,等硝烟散去,众人在看五百米外的那个靶子,木屑四散在地,中间一个巨大的豁口,把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五百米的距离在这个时代不算近了,没想到朱厚炜一炮命中。紧接着:六百米、七百米、八百米、九百米、一千米。朱厚炜弹无虚发,全部都是一炮命中。这可太让人吃惊了! 这个时代大明的火炮超过五百米基本上就没有准头,百分之八十是指东打西,纯粹靠蒙啊!哪像这门火炮基本上指哪打哪,弹无虚发。当然这也是与朱厚炜优良的炮术有关。 他懂得弹道学啊!第一炮出膛,根据炮口焰,凭经验他就算出来这门炮出膛的初速,心里就有了谱。如果换作别人打,肯定没有这种准头。 最后一次火炮强装药测试,朱厚炜让人装了正常量的三倍发射药进行破坏性试验,一声巨响过后,那门炮安然无恙并没有炸膛。那枚炮弹飞出去老远,打断了对面山上的一棵树,目测一下至少有1500米,可见这质量是杠杠的。 实验做完了,众人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被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的戚景通喃喃自语: “此乃国之利器也!我大明将无敌于天下。” “错!有了这火炮不一定能天下无敌。”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戚景通霍然回首,只见朱厚炜对他说道:“告诉你,没有优秀的士兵,再好的武器也是破铜烂铁。打仗终究还是要靠人。坚定的信念,良好的训练,充足的后勤保障,高效率的指挥系统才是一个军队打胜仗的基本要素。” 戚景通揖手行礼,心服口服道:“多谢殿下教诲,卑职一定牢记在心。” 朱厚炜冲着众军官说道:“今天大家都看到火炮的威力了,火炮就是战争之神。但有了火炮并不代表就有战斗力,而是要专业素质的炮兵,艰苦的训练才能掌握好它。我将从各部队抽调最优秀的士兵重新编组,尤其是要挑识字最多的士兵,全部挑选出来参加培训。组建炮兵千总部。 戚千总,福山千总部就改编成炮兵千总,按照我编写的炮兵操典训练,三个月我就要看到训练成果。有没有信心?” “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没想到会是自己!戚景通强忍着激动大声回答。话音刚落,旁边的军官们都把目光投向他,那眼神像一把把飞刀,充满着羡慕和嫉妒。 …… 弘治十七年九月,紫禁城。 前不久,周太皇太后去世了。朱祁镇的妃子、朱见深的亲生母亲、朱祐樘的亲奶奶,走了。对于祖母的去世,朱祐樘悲痛万分。 这个祖母的口碑不算好,她的家族贪占、跋扈,无恶不作,民愤很大,但是在那段最危险的岁月里是她保护了他,他才有了今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临终之前,周太皇太后握着朱祐樘的手,说出了最后的遗言:“须念祖宗创业艰难,社稷至重,迩来水旱相仍,天下军民困苦,宜勤俭节劳,任贤使能。” 朱祐樘泪流满面,拼命点头。老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的孙子才三十五岁,太祖爷三十五岁的时候还在马上打天下,永乐爷三十五岁的时候还在镇守边疆,这是一个男人最关键、年富力强的时期,他还有很多时间,应该能够把这个盛世延续下去。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在没有朱厚炜的时空里,她唯一的孙子,只剩下一年多的寿命了。历史似乎从这一刻起,进入了另一个岔道。朱祐樘因为没有继续服用极乐丹,每天坚持练习太极拳,倒是变得身轻如燕,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朱祐樘不仅没有早衰的迹象,去年的时候,张皇后还为他添了一个女儿,弥补了前面三个女儿相继夭折的憾事。一年多来,太子也变得乖巧了很多,自从朱厚炜送了一本兵书给他,朱厚照就一心扑在了练兵这件事上。 现在御马监的那些兵丁对这位喜爱武事的太子是又敬又怕,每天被这家伙操练得欲仙欲死。朱厚照年轻力壮,体力又好,精力旺盛,每天跟着士兵们摸爬滚打,把自己累的半死,还乐在其中。 朝廷大臣对这位喜欢练兵的太子爷也颇有非议,不过在朱祐樘的袒护下,倒也相安无事。一来二去,皇上油盐不进。大臣们总算是消停了,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起了糊涂。 刘健几位也想明白了,这位太子爷就是个不安分的主,不让他找点事做分分心,恐怕一天到晚就会在京城里惹是生非,甚至和混混一样在外面打群架,以前这位爷可没少干这种事。得了,大家得过且过吧! 不过最近麻烦事又来了,前段日子太皇太后死了,安葬她的事情繁琐又拖沓,把大臣们忙的脚不沾地,好吧,这也不算什么,生老病死谁也无法预测。 偏偏这节骨眼上鞑靼人也跑来凑热闹。这不,山西传来急报,北方边境吃紧。鞑靼攻略大同,侵略无数,边军不能抵挡,朱祐樘大为焦急,立刻传召兵部尚书刘大夏商议对策。 就在大臣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支队伍走在张家湾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马蹄踏踏,彩旗飘飘,冠盖如云车驾如簇。这支队伍差不多有一千好几百人,摆成长蛇阵,迤迤逦逦朝京城走来。 沿途的行人忙不迭驻足,避让到道边,纷纷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支队伍,这支队伍非常奇怪,除了中间的三辆四轮马车别具一格,后面三十六辆奇怪的两轮马车被油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负责押送的一队穿着鸳鸯战袍的军兵,他们全副武装,步伐整齐,神情坚毅,行进的过程中,除了脚步声,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支强军。 见到这支队伍,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三十来岁书生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威势!想不到我大明有如此训练有素的强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边军,竟有如此气势。” “嗤”的一声,旁边传来一声嗤笑。这书生循声看去,只见一商贾打扮的油腻大叔笑道:“呵呵,这位先生,你可看走眼了,这可不是什么边军,边军现在一个个穷的要死,跟叫花子差不多,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气势?” 那书生被人反驳,倒也不恼,反而拱手问道:“哦,这位先生认识这支军队。也难怪,看样子先生是走南闯北的商贾,一定见多识广。学生可否请教一二?” “不敢当”,商贾见这人气宇轩昂,隐隐透着一股威势,不像一位普通的书生。那商贾也觉得刚才有些失礼,赶紧陪礼道,“刚才无意冒犯,先生原谅则个,鄙人乃京师玉轩海鲜楼的东家,若先生不介意,在下愿意摆酒赔罪。” “无妨,小小误会。阁下不必挂怀。这是哪里的军队,可否告知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哦,呵呵,这支军队并非边军。此乃卫王的护卫福山营。“ “什么?怎么可能!卫王帐下竟有如此强军!”那书生神情一滞,变得有些不自然。 那商贾没有注意到这位神情有异,继续往下说道:”正是卫王护军,在下经常要去福山订购海鲜,故此熟悉这支军队,啧啧啧,这支军队训练很严格,无论刮风下雨,这些军士每天都要操练。士卒也是百里挑一……” 这商人是个话匣子,自来熟,一开口仿佛打开了水闸的龙头,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此时车队已经过去,那书生似乎有什么急事,拱拱手冲那商贾道:“多谢相告,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那商贾这才住了嘴,还没来得及还礼,就见那书生匆匆上了一辆马车,很快就扬长而去。商贾见此人好生无礼,忍不住冲着马车的背影啐了一口。 …… 乾清宫里,朱祐樘正在召兵部尚书刘大夏商议对策。鞑靼这次来势汹汹,边军连战连败,已经龟缩在城里不敢迎战。接到奏报,朱祐樘呆了。他质问刘大夏,朕十多年励精图治,却换来这个,为什么? 迟疑了片刻,刘大夏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真相:”皇上,臣无能,虽然边军经过多次整顿,却效果很差。现在如此困境,实乃边境的勋贵将官侵吞军饷,导致士兵逃亡,战斗力下降。” 朱祐樘勃然大怒:”给朕查,着御史台彻查军饷发放,东厂、锦衣卫予以配合。哼!这次一定要查清楚!无论是谁涉案,一律拿下,朕绝不姑息!” 见皇帝发怒,刘大夏突然话风一转,继续说:”皇上,臣不敢隐瞒。勋贵侵占只是小问题,真正的大问题却是各地镇守太监和监军的勒索侵占,臣恳请皇上,只有把他们全部召回,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哦!召回太监,就会立竿见影吗?哼。” 朱祐樘鼻子里轻哼一声,没有继续说话。他摇摇头,目光炯炯的着刘大夏,那眼光深邃直透人心,把刘大夏看得一阵慌乱,额头上顿时冒起了白毛汗。 文官们有什么心思,打得什么主意,朱祐樘心知肚明。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朱祐樘太了解这帮人了。这些人没有一天不想架空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变本加厉,小动作不断。 这不,边关告急,这帮人拿不出一策解当前危机,眼睛却盯上了军队。把太监召回来,换文官监军吗?以前并非没有先例。 不过朱祐樘认为:文官监军又比太监好到哪里去了,太监虽然贪婪,却总算还是忠心皇帝,出了问题可打可杀。 而文官呢?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人更加的贪婪,私心更重。盘剥底下士卒起来不择手段,贪腐起来更加没有底线。 更可恶的是,这帮文官抱团,喜欢官官相护,同僚乡党相互勾连,订立攻守同盟,查办起来难度更大。还是炜儿说得对,一个国家必须两条腿走路,文武相济才是正道。 想到这里,朱祐樘冷冷的说道:“刘尚书,朕召你来,问的是如何解决山西困局,半个时辰过去了,你东拉西扯,作为兵部尚书却束手无策,拿不出任何解决问题的办法。朕想问问你,你除了让朕把太监召回来,换成文官监军,还有何良策?” 面对皇帝的质问,刘大夏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悲伤地叹息了一声,再不言语。朱祐樘见此人耍起了无赖。心中有气,他刚想发作。正在这时,贴身太监王玉前来报告: “皇上,卫王殿下应召进京了,已经到了东宫和太子在一起。卫王殿下等候皇上的召见。” 朱祐樘闻言大喜,霍地站了起身来说道:“太好啦!炜儿回来了,王伴伴你快去传召,让卫王和太子马上过来见朕。” “遵旨,皇上。” 王玉领命而去,朱祐樘重新回到座位上,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刘大夏,幽幽的说道:“刘爱卿,你是朕的肱骨老臣了,朕对你寄予厚望,今次你太让朕失望了!你先下去吧,想想如何面对山西困局,朕希望你把心思用在正事上,不要让朕太失望了。” “谢皇上宽容,老臣告退。” 刘大夏从来没被皇帝这样严厉的训斥过,此刻已经汗如雨下,他颤巍巍的站起来,躬身施礼告退。朱祐樘闭上眼睛挥挥手,转过身去不想再看他。 刘大夏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乾清宫,外面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有些神情恍惚,皇上越来越信重太监了,也越来越琢磨不透。 那个虚心纳谏,言听计从的皇帝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皇上变化如此之大。 他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 刚刚走出大门,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太监簇拥着两个少年向这边走来,两个少年正有说有笑,似乎聊得十分的欢畅。刘大夏虽然老眼昏花,看不清来人,但也猜得到这俩人肯定就是太子和卫王。 太子倒是天天相见,顽劣不堪让他不喜。至于这位卫王,以前没听说过什么劣迹,不过最近他在封地搞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却在读书人中引起了极大的不满。 此人十岁就藩,拒绝朝廷供奉王府,要自己亲自经营封地。听说才一年多,卫王就把福山打理得不错,把一个穷乡僻壤变成了富裕之地,很受百姓爱戴,当地百姓甚至在供奉他的长生牌。 想到这些,他心念一动,便肃立在道旁等候。待到朱厚照兄弟走进,刘大夏上前恭身施礼:“老臣见过太子殿下,卫王殿下。” 朱厚照大大咧咧的说道:“免礼,怎么这么巧?刘尚书这是刚见过父皇么?” 刘大夏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太子话,皇上召对,听说卫王回来了,便临时中断了。对了,卫王此次返京,可是拜祭太皇太后的么?” 刘大夏和太子说话的时候,朱厚炜在旁默默的观察这位后世毁誉参半的弘治中兴之臣。说来好笑,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他对此人的印象不是太好。 这家伙曾经做了件让后世人深恶痛绝的事,可在这个时代却让人拍手称快,尤其是那帮读书人吹嘘的厉害。据说这家伙为了阻止宪宗开放海禁,一把火把郑和下西洋的档案全部烧了,连郑和宝船的图纸都烧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明史》上曾经这样记载:二十二年,仁宗即位。从前户部尚书夏原吉之请,诏停止西洋取宝船,不复下番。宣德中复开,至正统初复禁。成化年间,有中贵迎合上意者,举永乐故事以告。 诏索郑和出使水程。兵部尚书项忠命吏入库检旧案不得,盖先为车驾郎中刘大夏所匿。项忠笞吏,复令入检三日,终莫能得,刘大夏秘不言。会台谏论止其事。 项忠诘问书吏谓:“库中案卷宁能失去?” 刘大夏在旁对曰:“三保下西洋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奇宝而回,于国家何益!此特一敝政,大臣所当切谏者也。旧案虽存,亦当毁之以拔其根。尚何追究其有无哉!” 项忠竦然听之,降位曰:“君阴德不细,此位不久当属君矣。” 刘大夏现在果然成了兵部尚书,不过明朝对档案管理的很严。极有可能是刘大夏‘旧案虽存,亦当毁之’这句愤语,被讹传为是刘大夏私自烧了资料。 见刘大夏和太子说不到几句,突然硬生生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朱厚炜心中奇怪,还是很有礼貌的揖手行礼:“刘大人好!本王奉召回京,的确要去祭拜太皇太后,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不敢。老臣想请教殿下,听说福山被殿下治理得好生兴旺,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一年就大变模样,福山县城几近夜不闭户,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老臣相信绝非空穴来风。殿下可否指教一二,您是如何做到的?” “刘大人,过誉了,您都没有证实是真是假,本王何谈指教,兴许是以讹传讹呢。”朱厚炜露出淡淡的微笑答道。 刚才他就远远看着这家伙从乾清宫出来,却故意等在这里,没说上两句就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看来他有些不怀好意。朝堂的水太深,他可不想参与。 朱厚炜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老狐狸,本能的就提高了警惕,他心知肚明,这些政客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此事绝非像表面上寒暄几句这么简单。 “殿下太谦虚了,老臣听说福山县今年喜获丰收,可见传言非虚。又闻福山县已经向户部上缴了两万两银子的夏税,开创藩王不用朝廷供养,反而向朝廷缴税的先例,老臣佩服殿下的魄力,敢为天下先……” 朱厚照听到他啰哩吧嗦,绕来绕去又不入正题,不耐烦地催促道:“行了,刘尚书,你有什么话直说,别绕来绕去耽误事。父皇还在等着二弟呢!” 刘大夏很有涵养倒也不恼,朝朱厚炜拱拱手,问道:“老臣别无它意,只想问问殿下,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真的行得通吗?听说福山士绅告到山东布政司衙门,状告殿下在福山横行无忌,霸占民田,对士绅横加摊派,还随意征收商税,不知老臣说的可对。殿下,你太轻率了,难道你不担心得罪天下所有的士绅?” 朱厚炜还没说话,朱厚照就怒道:“混账话!这特么的是谁在胡说八道?老子抽烂他的嘴巴。这帮王八蛋,颠倒黑白……” 朱厚照一顿乱骂,直听得刘大夏嘴角一阵抽搐,这太子粗鄙,简直就是个武夫。这话是他刚刚说出来的,分明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不过他脾气很好,只是笑眯眯的装傻充愣。 朱厚炜止住太子的乱骂,语气缓和的说道:“刘大人,本王以为,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行不行得通,只能用事实说话。好不好我说了不算,刘大人你也说了不算,只有老百姓说了算。 我想问问阁下,你去过福山吗?你可否做过调查?刘大人,这个国家占绝大多数的还是普通老百姓,不是士绅。您出生官宦世家,恐怕没真正体验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吧。可本王这些日子体验过! 百姓苦啊!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耕种着几亩薄田,每年只有微薄的收入,养活家人都很难。这些人却要承担着这个国家绝大部分税赋,支撑着这个国家的运转。这公平吗? 而那些士绅呢?他们拥有着大量的土地,却凭借着功名就可以免收税赋,拥有最多的资源,却不愿意付出哪怕是一点点。这公平吗?土地兼并如此严重,那些土地到谁的手里去了,您心里不清楚吗?再这样下去,将来只会变成越来越多的土地不用纳税,如果到了那一天,这个国家还会存在吗? 唐太宗就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朝廷财政枯竭,花钱的地方又这么多,难道还对这些穷人加税,继续加重这些人的负担,把他们逼得卖掉土地,失去最后的倚仗,逼上绝路吗?刘大人,除了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朝廷还有别的选择吗? 除非你想官逼民反,加大对老百姓的盘剥。大明要中兴,就需要有健康的税收制度。能力越大,责任更大,士绅读书人作为时代的精英,难道不愿意为国家做贡献,只想获得而不想付出。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很奇怪。刘大人你很闲吗?本王记得你好像是兵部尚书吧。难道大人打算重新做御史言官,兵部尚书就管好兵部的事,难道天下现在太平了,你不操心鞑靼人入寇山西,反而操心官绅一体纳粮。 山西上百万百姓在鞑靼人的铁骑下呻吟,他们日夜盼望着朝廷的援军,你这个兵部尚书这都看不见,听不见。为了几个土豪劣绅交税,就让你如此挂怀。你的良心何在!本王都在交税,读书人就交不得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刚才故意守在这里,是想替这些蛀虫出头吗?我真替那些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感到羞耻。一个个天天只想着与士大夫共天下,却从来没想过付出些什么。 我父皇为了中兴大明,可以节衣缩食,把宫廷的用度降到最低。而你们呢?光惦记权利带来的好处,就没想过为朝廷付出些什么?为天下百姓减轻些负担吗?” 朱厚炜越说越气,话越说越重。直把刘大夏说的面红耳赤。刘大夏气咻咻驳斥: “殿下,老臣何曾说过要替那些人出头,何曾说过就不能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真是个莽撞小子,气死老夫了。“ ……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一山还有一山拦 “殿下,你……真是个莽撞的小子!老夫何曾说过反对士绅纳粮了,你这小子不等人把话说完,就胡乱发脾气,真是岂有此理!“ 刘大夏气性很大,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卫王殿下,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多少藩王勋贵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又得罪这么多士绅,你想成为众矢之的吗?小小年纪善于谋国,而不善于谋身。老夫等在这里,不过想提醒殿下,步子不要迈得太大,要懂得循序渐进……你!气死老夫了。” 刘大夏气得直跺脚,一甩手,扬长而去。这通训斥,把朱厚炜唬得一愣一愣的,兄弟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再看那位爷,七十多岁的人身体倒是非常硬朗,走起来还虎虎生威。 看着这老家伙离去的背影,朱厚炜神情有些恍惚,心道我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这尼玛,难道我真是错怪好人,当了一回咬吕洞宾的那只啥了? “你错怪刘尚书了!”,正在胡思乱想间,这时背后传来朱祐樘的声音,“炜儿,你太莽撞了!刘大夏他是真的想向你打听福山的情况。他早在五年前就提出官绅一体纳粮。不过啊,朕当时没有同意。唉,知易行难啊!” 兄弟俩转身一看,只见朱祐樘微笑着站在门口,目光慈祥地打量着皮肤黝黑的朱厚炜。见到久违的父亲,朱厚炜心情激动。他立刻拜服在地,声音颤抖喊道: “父皇!儿臣回来了。” “好,好,回来好!” 朱祐樘也很激动,抢上几步把小儿子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朱厚炜长高了一些,显得有些消瘦。加上长年在海边风吹日晒的,稚嫩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沧桑,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朱祐樘眼圈有些发红。他叹息一声,把小儿子揽入怀中,心痛的说道:“炜儿啊,都是朕不好!让你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么大的压力,看到你现在消瘦的样子,朕就知道吾儿受苦了!” “父皇,你不用担心。儿臣并不苦,只是有些挂念父皇和母后,不过看到父皇现在龙行虎步。看样子父皇一直在练习太极,没有乱服丹药,儿臣倒是放心多了!”朱厚炜眼圈也有些发红。 看到父子俩神态亲密,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朱厚照有些吃味,在旁边嘟囔一句:“哼,二郎,你还忘了大哥呢!” 朱厚炜莞尔一笑,伸手搂住他,说道:“大哥,小弟怎么能忘了我的好大哥。这次小弟专门为大哥准备了一样礼物,到时候你就偷着乐吧。” “真的,什么好东西?快快拿出来呀!” “不要着急。父皇,大哥,咱们进去聊吧。” “嗯,呵呵,朕都糊涂了,走走,咱们父子仨人进去聊。” “呵呵呵……” 父子三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乾清宫,朱祐樘怕朱厚炜心生芥蒂,还边走边讲述了刘大夏的为人,语气充满了感情,从这也可以看出,朱祐樘是个很念旧的人。弘治初期正因为有了王恕、马文升和刘大夏的辅助,大明帝国才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弘治朝的政局从一开始就热闹得很:昏官、混官滚蛋,言官、宦官赤膊上阵打得欢。说起当年的事,朱祐樘很是感慨,当时朝廷效率低下,国家天灾不断,外敌虎视眈眈。 成化末年,大明的户口、土地下降,自然灾害不断,长城南北狼烟四起。一切都仿佛毒蛇般的绳索,紧紧地勒在当时仅仅十七岁的朱祐樘的心头,勒在大明帝国这具疲惫的躯体上。 听到父皇娓娓道来,朱厚炜非常的尴尬,自己这次真的莽撞了!他因为郑和海图的事先入为主,对刘大夏的印象不好,说实话有些以偏盖全。历史上的刘大夏是弘治年间首屈一指的能吏。他虽然出生于官宦人家,却是弘治年间最体恤百姓的清官之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位道德模范。 刘大夏,字时雍,今湖南华容县人。天顺八年进士,先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后于成化元年被调入兵部职方司,长期从事国家军事行动的谋划工作,在这个单位里,他一共干了十多年。 刘大夏是“弘治三君子”中年龄最小者,弘治朝第三任兵部尚书。刘大夏与王恕、马文升二人有所不同,王恕管人事,马文升管兵,总算还都是专业对口。 可刘大夏不一般,他是个复合型人才:既能说会道,又能低头干活。论行政能力、干地方官,他比王恕毫不逊色;管兵打仗,他也同样不逊色于马文升;两位老前辈精通的专业他都会,两位老前辈都不会的专业——治河,他更做得名垂青史,甚至在民间都封了神。 弘治六年春,黄河在张秋镇、黄陵冈等地决口,夺汶河入海,两岸尽成千里泽国。更为危险的是,连贯穿南北的京杭大运河也被阻断,南方漕运完全瘫痪。 这可麻烦了,要知道北京城的物资供应都是靠漕运来维持的。漕运一旦瘫痪,国计民生且不说,京城的老少爷们儿吃什么?必须尽快解决! 于是朱祐樘火速布置,调十五万民夫修治河道。可更倒霉的事来了,前线总指挥、工部侍郎陈政大概是积劳成疾,竟然一病不起,最后牺牲在抗洪前线上了。人死了,可活儿还没干完,派谁去呢?朱祐樘犯愁了,就在这时,王恕提出自己的建议:让刘大夏去吧。 于是年近花甲的刘大夏以右副都御史的身份出发了,这次他的任务远比以前他在广西平乱艰巨:工程进展缓慢,恢复漕运又刻不容缓,这次黄河水灾是百年一遇,没几年工夫根本治理不完。 但漕运必须马上恢复,北方一大堆人的吃饭问题就靠这个解决呢。具体的治河方略是参考元朝大臣贾鲁治黄河的办法:分流入淮。操作方法是:挖掘几条干道,引导黄河进入淮河,经淮河入海。总之,尽一切努力阻止黄河北上,这是一个大工程,在当时的条件下,这也是唯一正确的办法。 但刘大夏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在黄河的决口处开挖一条向北的月河。这让专家们很不理解:不是要阻止黄河北上吗,怎么还要往北挖?这不是胡闹吗? 看似胡闹,其实是对的。因为刘大夏知道,当务之急是恢复南北水路交通,漕运中断了,要想尽快恢复,必须要开挖一条临时河道,将京杭大运河重新连接起来。 当然风险也是存在的,但是,只要其他几条河道能够做好分流工作,就不会存在风险。相反,这条作为暂时河道的月河,还能为分流入淮的工作起到缓解洪峰的作用。 于是几十万民夫动工了,事实也确如刘大夏所料,南北漕运恢复,连接大明帝国的生命线终于又畅通无阻了。而在之后的分流工程里,黄河洪水泛滥不断,也正是这条月河一次次缓解了洪峰的压力,保证工程顺利进行。 漕运恢复,这只是治理黄河的第一步,分流入淮才是重头戏,几十万民夫继续勤扒苦作,日夜赶工。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刘大夏也豁出去了,快到六十岁的老头儿天天连轴转,没一天睡个囫囵觉,吃住全在工地上,在工程紧急的时段里,更是亲自扛着沙包上阵干活。领导都“模范带头”了,底下人哪敢怠慢,上上下下拧成一股绳,终于保质保量地完成了施工任务。 经过两年努力,黄河成功改道,由原来的经山东入渤海,变为此时的经淮河入黄海,肆虐中原数十年的黄河水患就此平息。 数十万流民终于可以重返家园,中原大地的广大黄泛区也终于可以重新恢复生产。这是一项伟大的创举。苏北地区的一些州县直到后世还保留着拜河神的活动,而河神正是刘大夏。 其实不光是这些功绩,刘大夏还很懂得经济,他就用经济手段解决了当时宣府边民的吃饭问题,而他使用的经济手段就是后世人熟悉的宏观调控。你看看,这人牛不牛?几百年前就懂得了宏观调控这样的经济手段。 这就是刘大夏,一个清正廉洁、多才多艺,而又极其聪明的君子,也是“弘治三君子”中最重要的人。朱祐樘今天之所以敲打他,并非因为讨厌他,只是一种帝王手段而已。 朱祐樘选择用人的唯一标准就是看政绩,他不仅用过刘大夏这样的清官,也用过刘吉这样的贪官,而且他要保持朝堂上各种政治势力的平衡,打破这种平衡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说,朱祐樘很会当皇帝,他把自己置身于仲裁者的位置上。 因为刘大夏也是文官集团的一员,和太监争权,希望皇帝垂拱而治也是儒家门徒的理想。这些年,朝堂上文官的话语权越来越重,尤其是御史言官偏向于内阁,朱祐樘就不动声色的提高了太监的地位,让那些太监去制衡他们。帝王心术而已。 至于烧毁郑和海图,只能够说是他的思想带有历史的局限性,无法用好和坏这个标准来给这个人定义。提出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这种经济政策的人,恰恰就是刘大夏在弘治十年提出的,但朱祐樘当时认为太过激进了。 他拒绝了刘大夏的经济改革方案,只是采用了其中的一部分,即对盐政进行了改革。这一切,理论上源自丘濬的《大学衍义补》,实际的操作,则是从刘大夏和叶淇变革盐法开始。 当人们津津乐道万历朝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时,当史家反复讨论明朝中后期“资本主义萌芽”时,弘治朝就有一些有识之士提出了这些观点,只不过当时时机不成熟。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知道,任何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朱厚炜哪里知道这些,今天炸了毛,闹了一场大误会。明白了这点,朱厚炜颇有些尴尬。刚才他的态度实在有些过分了,毕竟这老头是一片好心。 朱祐樘见他尴尬的样子,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说道:“炜儿干的不错,才第一年,福山夏税就超过了两万两,朕很是欣慰。这说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法子,还是行之有效的。 现在朝廷财政困难,边境烽烟四起,边军士气衰弱。唉,多事之秋啊!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刘健、李东阳多次上疏征收粒子田税,朕也有些动心。炜儿,朕想听听你的意见,这是家里人在说话,你不用顾忌。” 朱厚炜想了一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父皇,儿臣认为征收粒子田税可以先缓缓,时机上不成熟,何况收粒子钱,首当其冲的是张家,恐怕父皇过不了母后那一关,朝令夕改,会出大问题的。 其实儿臣觉得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改革军队,您如果是不把军队整顿好,控制好,将来不管是征收粒子田税,还是将来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都很难顺利推行下去。况且改革也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总之,军队稳定才是改革的保障。” 朱祐樘虽然有些失望,但对朱厚炜的分析深以为然。朱厚照不太关心朝廷的税收,现在一说到军队的问题,顿时来了兴趣,他忙催促道:“二郎,这军队要如何改革?快说来听听。” 朱厚炜看了看朱祐樘,只见父皇冲他点点头,便继续说道:“父皇,大哥,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现在大明军队各级军事官员的素质,怎一个糟糕了得。京城的少爷兵自不用说,主要军官全是功臣家的子弟,虽有发愤图强的,但大多数都是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就以这次大同危机来说,刚刚传言朝廷要调京军上前线,京营里的各级军官就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送礼请托跑调动,这样的军官,怎敢指望他们为国捐躯,那是相当的没戏。 父皇,您打算开征的粒子田税,针对的就是这帮勋贵子弟所在的家庭,这些人打仗不行,闹起事来却个个是行家里手。在这之前不把军队整顿好,如何能推行下去?甚至会导致动乱。 这还仅仅是京师的军队,边防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许多重要防区军官缺编严重。据儿臣所知,有一些城关堡垒竟然有十年没有任命负责人,真打起仗来,那真是“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而许多边境要地的将领,基本全是朝内宦官重臣的亲信,在这些人里虽不乏能征善战的猛将,但混日子的吃货同样多。这些人克扣军饷、侵占国家财产的事做起来,五花八门,足智多谋,只不过上了战场就尿裤子。 大同困局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大同周边有近十万军队,却无人敢战。长久以来,大明的北部边疆战争总延续这样一个奇怪的现象,敌人来了,我们的部队不是缩进城堡里,就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敌人烧杀抢掠的时候,他们坐在城楼观风景,敌人满载而归的时候,他们才像模像样地跑出来追二里地。然后这些军官还堂而皇之地给朝廷写报告吹嘘“打退敌人”,不说远的,在成化朝时期的大部分“胜仗”都是这么打出来的。 父皇继位以后,边军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没有从根子上解决问题。上一次整治才过去多久,不到五年吧。现在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苗头。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呢?主要就是军队的制度有问题。” 朱祐樘听了这些尖锐的话,有些尴尬。他意味深长的问道:“如此看来,军队不进行改革是不行了。依炜儿所见,当如何改革?” 朱厚炜犹豫了一下,看见父皇鼓励的眼神,便不再犹豫。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些年儿臣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太祖太宗(成祖)时,明军的战斗力有多强,儿臣不说大家也知道。要想重现辉煌,那就必须进行彻底的改革。 第一,军事机构的精简和人事改革,大批不合格的军官下岗,包括许多背景深厚的勋贵子弟,许多虚设的军事部门也统统裁撤。尽快物色一批具有卓越军事才能的将领提拔重用,担当了各级部队的指挥重任。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这就是军事选拔监察制度问题。没有良好的军事选拔监察制度,有一千个伯乐也累死了。要改革军官选拔制度,在军队内部形成竞争机制。 具体办法为:军队内部强化奖惩制度,根据军功可以从士兵里破格提拔军官。此外,地方各省每年都要向朝廷推荐军事人才,由国家进行统一考试,选拔军事人才。 而朝廷每两年要派专人对各重要边境防区进行考核,以遏制腐化,并提拔优秀军事人才。 第三,成立军事院校,或者是京师教导大队,开办武举,向全国招收军事人才。为新型军队的建设打好基础。” 朱厚炜招招手,太监何鼎立刻捧过来一个匣子,朱厚炜双手捧给自己的父亲,朱厚照也饶有兴趣的凑过来看。 朱祐樘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几本书。第一本上面写着《大明帝国军事法》,第二本是《大明帝国武举法》。朱祐樘翻开第一本,首先看到的是《大明帝国军事法》目录,里面涉及的内容有很多。 这部军事法是朱厚炜参照后世华夏军事法进行适当的修改,这是这个时代第一部正规的军事法律,可以说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可以解决将来新的作战模式下的军队管理。同时也杜绝了封建时代最令人头痛的军队军阀化的隐患。 军事法即有关军事管理和国防建设的法律、法规,包括《兵役法》、《国防动员法》、《军官军衔条例》、《军事设施保护法》、《现役军官服役条例》、《现役士兵服役条例》、《军事训练法》以及《军人抚恤优待条例》等。 朱祐樘和朱厚照父子两人顿时被书中的内容迷住了。两个人看的津津有味。竟然把朱厚炜忘在了一边。良久,朱厚炜忍不住咳嗽一声,朱祐樘这才醒悟过来,他哈哈一笑,拍着手中的《大明帝国军事法》笑道: “吾儿天纵之才,如此完善的法律条例,只要认真实行下去,何愁我大明军队不强!炜儿费心了,为父要好好谢谢你呀!” “父皇过誉了,这是孩儿应该做的。不过要进行军事改革,父皇还得立威。不过儿臣已经为京城里的大佬们准备了一场大戏。” 朱厚炜说道,他又转身拍拍依然在认真看书的朱厚照问道,“大哥,你的御马监训练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形成战斗力呀?” 朱厚照只要聊到军队就来了兴致,他放下,一拍胸脯大大咧咧的说道:“二弟,不是大哥吹,我现在统领的御马监四卫,绝对是天下第一强军。不信待会带你去看看。” “呵呵,不用看。我相信大哥。不过我为大哥带来了一位战神,只要大哥拥有了他,大哥的军队就可以睥睨天下。” “真的。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呵呵,待会儿小弟就让大哥见识一下。”,说到这里,朱厚炜转头对朱祐樘恳请道,“父皇,请您下旨,命令朝廷三品以上的文官武勋到京郊大营观摩一次军事演习。我保证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这天下午,父子三人从白天一直聊到深夜。第二天,内阁所有成员被召集起来,在乾清宫参加了一次特别的会议,与会的有太子和年幼的卫王,内容不得而知。 …… 弘治十七年九月二十日,京郊大营。 北京城南的京郊大营演兵场上旌旗飞扬号鼓齐鸣,今日是皇帝校阅新军之时,京营各部都有调来最精锐的甲兵,肃立于校场四周,按旗号调动进入场内演练破阵、包抄等战阵。 大明皇帝的织金大旗在将台高高飘扬,朱祐樘高居正中的龙椅上,他左右坐了刘健和李东阳两人,身后还坐着兵部尚书刘大夏和吏部尚书谢迁,更后面则是一群在京三品以上的文官和勋贵。 这是多年以来京营最盛大的一次校阅,看到下面军阵森严,朱祐樘今日一身戎装,倒也显得气势不凡。此时刘大夏大声发令,后面一杆黑旗一动,两支营伍立刻应旗,各自调出数百的人马在两翼列阵,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右翼一队身穿黑色铁甲的步兵,他们的气势明显胜过其他营伍。 朱祐樘不断的微笑点头,刘健和李东阳都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这队就是太子朱厚照费尽心血搞出来的铁甲御马监军士,全部按照朱厚炜的《纪效新书》操练出来,在京城中是这支军队是最优先供给的营伍,只要看气势,也要强出那些京营的人太多。 左翼的则是成国公朱辅所领京营神机营,是京营中最强的营伍,也是精挑细选的精锐。自永乐皇帝以后,成国公朱能的后人一直掌握着这支军队,负责京城的守卫。成国公家族对朝廷忠心耿耿,一直深受历代皇帝的信重。 几支人马在旗号指挥下离合进退,御马监和神机营的军士还齐射鸟铳两轮,演兵场上气氛肃杀,参演的几支军队战阵娴熟如臂使指,尤其是两翼的御马监军士和神机营表现得格外突出。 乘着操练的时间,刘大夏和马文升凑到皇帝跟前,刘大夏近前低声说道:“皇上,您真的打算这样做吗?太子亲征,恐怕会引来……” 朱祐樘抬手制止了刘大夏的话,转头看看他道:“刘爱卿,炜儿说得对,大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也看到了《军事法》有多完善。大明有了朕这个文皇帝,将来难道就容不下一个武皇帝?朕意已决,驰援山西就由太子亲征,成国公朱辅辅助。京营的军改,就拜托刘爱卿和马爱卿了!” “臣等遵旨。”马文升和刘大夏揖手答应。 刘大夏叹息道:“皇上,这几天和卫王聊了一下军队的建设问题,卫王大才,真是世之罕见。说实话,老臣这兵部尚书的见识,实在不如卫王多矣!” “刘爱卿过谦了,卫王年幼,那日多有冒犯,还望爱卿不要往心里去。原谅则个。” “一场误会而已,卫王爱民如子,心怀天下庶民疾苦,年少意气。老臣岂会怨恨卫王,请皇上不要挂怀。” “如此甚好。” 结束了谈话,朱祐樘又把精力转回校场,仔细观看兵马操练。这个时候京营和御马监的操演已接近尾声。众军正在整理队形,徐徐退到校场边的空地。 正在这时,校场边一座一直关闭的营房,突然传来高亢的喇叭声,校阅台上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那边。大家都知道,下面出场的就是那只神秘的福山营了,据说今天的主角就是他们。 营地的大门徐徐打开了,福山营号鼓响个不停,校场上的京营兵张着嘴巴看着在营门外整队的士兵,他们铁甲森严,队列严整,随着军官洪亮的口令,如同机械一般整队,整齐得上千人如同一人。 负责调度的刘大夏在校阅台上看了,也是十分惊异,眼前这支军队所表现出的气势已经远超京营和边军,站在皇帝身后的内侍王玉赞叹道: “令行禁止,原来强军该是如此模样,皇上,咱家看来,便是御马监的四卫营也远不如这小小的福山营。卫王真是天才矣!” 朱祐樘笑逐颜开的说道:“呵呵,王伴伴说的是,炜儿把这支强军当做礼物送给了太子,可把照儿乐坏了!朕的两个孩子兄弟情深,朕心甚慰啊!” 王玉道:“呵呵,都是皇上教子有方,老奴恭喜皇上后继有人,大明盛世在望。” “呵呵呵,两个孩子都很孝顺。这里面也有皇后的功劳啊!” 朱祐樘捋须微笑,神态自得。两人说话间,福山营的营旗徐徐升起,先是一通大鼓响,随即步鼓声响起,合着节拍,传出一阵雄壮的歌声。 “谕尔兵,仔细听:为子当尽孝,为臣当尽忠。 朝廷赋税近大半,不惜重饷来养兵。一兵吃穿几十两,七品官俸一般同。 如再不为国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自古将相多行伍,休把当兵自看轻。 一要用心学操练,学了本事好立功;军装是尔护身物,时常擦洗要干净。 二要打仗真奋勇,命该不死自然生;如果退缩干军令,一刀两断落劣名。 三要好心待百姓,粮饷全靠他们耕;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歌声中,一个身着铁甲的大汉在两个亲兵步鼓手护卫下,高举着一面大旗走出军营,旗手便是戚景通,因为训练表现优异,朱厚炜把旗手的荣耀给了他,他走出大营后,面对无数双目光的注视高昂起头,脸上满是兴奋。 他身后走着按旗队排列的福山营士兵,铁甲铿锵军容严整,高高举起的密集兵刃闪耀着寒光。嘹亮的军歌继续回荡,“……四莫奸淫人妇女,哪个不是父母生?尔家也有妻与女。受人羞辱怎能行? 五莫见财生歹念,强盗终久有报应;纵得多少金银宝,拿住杀了一场空。 六要敬重朝廷官,越分违令罪不轻;要紧不要说谎话,老实做事必然成。 七戒赌博嫖娼妓,官长查出当重刑;安分守己把钱剩,养家活口多光荣。 你若常记此等语,必然就把头目升;如若全然不经意,轻打重杀不容情。” 观摩的人群一开始被福山营的气势所震撼,全都静悄悄的,等到福山营有一半走进校场,一个铜锣般的声音突然大喊一声: “好汉!” “杀鞑子!” 仿佛火星溅入了火药桶,人群终于反应过来,跟着高喊: “好汉!”…… 喝彩声汇成潮水般的声浪,响彻京郊外城,自鞑靼人入寇山西以来,京师一日三惊,生怕重现土木堡之后京师被困的那一幕。 今天有一支大明的军队用一种全新的姿态展现在人们眼前。被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喷发出来,文武百官们如痴如醉的向福山营大声欢呼,尽情的发泄着。 福山营的歌声已经被欢呼声淹没,旗队长必须嘶声力竭才能让士兵听到一点口令。 此时,中军队伍也走进了校场,一面将旗高高飘扬,上书“东宫六率、太子亲军”八个大字,旗下一骑马少年武将,脸上笑得个贼也兮兮,不是太子还是谁? 看到这八个字,观礼台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这些个文武大臣像是被一只大手卡住了脖子的鸭子,再也发不出声来。众人都傻了眼。咋回事?咋成了东宫六率?以前可没有这个编制呀! 朱厚照得意洋洋地骑在马背上,对两侧仍然在欢呼的京营士卒微笑挥手,无数的手向他挥舞着,眼前的情景几乎与后世的天皇巨星出场一般。 在军鼓的导引下,福山营,哦,现在应该称作太子亲军很快就进入预设阵地,戚景通发出一连串的号令,军号哨子响成一片,在各个旗队长的带领下,各部有条不紊的展开队形。 三十六门十二磅拿破仑火炮,不,应该称作弘治大炮,很快就推了上来,军士拉开包裹在上面的炮衣,阳光下,蹭光瓦亮的炮管瞬间反射着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辉。这些火炮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面,顿时吸引了观众的目光。 火炮在阵前排成三排横队梯次摆放,每排十二门,炮口直指二里多外一个小山坡的靶标群,那坡上都是用草扎的骑兵靶子,密密麻麻足足有三四千之多。 随着一声刺耳的长号响起,中军的指挥戚景通将红旗高高举起,各炮位开始应旗,戚景通大声命令:“集火打击演练,目标前方一千两百步,敌军骑兵集团冲锋队形,五发轮射,开始装填!” “装填!” 命令随着旗号传递下去,很快炮兵阵地就做出了反应。士兵们快速装填起来。不一会儿,一面面绿色小旗举起,表示完成装填。 看到士兵们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装填,陪在太子身边的朱厚炜满意的点点头。看到绿色旗帜举起,戚景通转身向太子请示:“报告太子殿下,所有炮手装填完毕,请指示!” 洋洋得意的朱厚照很装逼的挥挥手,喝道:“开始!” “是!” 戚景通啪的一声,行了一个军礼,迈着标准的步伐转身走回战位,高高的举起一面红旗,然后猛地向下一甩,大喝: “三排轮射,开火!” “第一排,发射!” “第二排,发射!” “第三排,发射!” 瞬间,如同火山爆发,三十六门火炮相继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把看台上的人震得合不拢嘴。再看对面山坡上,炮火耀眼,浓烟很快阻断了人们的视线。天空全是炮弹呼啸而去的乱哄哄声音。在山坡上有限的空间里,一团团火焰过后,许许多多铁珠子崩裂开来,纷纷跌下。 如果有人能插上翅膀飞上天空,他会看到在天空下,象暴雨即来时那样漆黑一片,炮弹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整个山坡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那些靶子不断地被气浪掀起,抛向空中,大地在摇晃,下沉,融解……这一幕实在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五六分钟的时间,就象一个世纪,一百八十枚炮弹,把对面的山坡炸的天摇地动。所有的观众都喘不过气来,他们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吸气,有人还发出不是人声的尖叫。更多的人仿佛一条条被扔上岸的鱼儿,只能够大口的喘气……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下来。整个世界安静了,所有人呆若木鸡,七十多岁的刘健浑身颤抖,半晌,他张大的嘴巴里,突然发出一身类似口哨的吸气声。 仿佛是一声信号,这个世界重新活了过来。所有人从震惊中慢慢恢复了神智。皇帝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对谁都不好意思说,刚刚他差点尿了裤子。 朱祐樘还算好的,真有不少文武大臣尿了裤子,座位上都是湿漉漉的一片,说出来实在有些羞人。朱厚照也好不到哪里去,炮击开始后,他已经傻了! 这是什么样的武器呀?太特么吓人了。他清晰地看见炮弹,如雷霆扫穴,火山爆发,瞬间就将对面坡地变成了地狱,更不用说那些当做骑兵的草人,早已看不到踪影。 正在这时,朱厚炜用力拍拍太子哥哥的胳膊,朱厚照傻呆呆的转头问: “二……二郎,啥事啊?” “大哥,请战啊!” 朱厚照这才恍然大悟,立刻拨马冲出了队伍,跑到校场看台前,甩镫离鞍下了战马,行了一个刚学会的军礼大声说道: “启奏父皇,儿臣请战,儿臣愿意率东宫六率,即刻驰援大同,保家卫国,驱逐鞑虏!” “朕准了,吾儿英勇有志气。朕任命你为征北大将军,率领东宫六率、神机营出征山西。” “儿臣遵旨!” “成国公朱辅,卫王朱厚炜!” “末将(儿臣)在!” “朕任命成国公为征北大将军帐下副将,参赞军机,辅佐太子。任命卫王为军中司马,掌军法,负责粮草调运。” “臣(儿臣)遵旨。” 朱厚照意气风发的走上看台,双手接过早已准备好的大将军令,然后转过身高高地举过头顶,展示后大喝一声:“众将听令,立刻收拢军马。随本帅出征!” “是!谨遵大将军令。” 正在这时,台上人群中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臣反对!太子乃国之储君。岂可亲身犯险……” 众人愕然,回头看去。只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姜倌正气凛然的站了出来……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鹰腾圣心颇虚伫 “退下”,左都御史姜绾的pose还没有摆完,就听背后一声爆喝,他愕然回头看去,只见首辅刘健对他怒目而视,“住口!此乃出征大典。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岂容汝沽名卖直,滚到一边去!” 姜绾脸色煞白,随后又成猪肝色,他想要反驳几句,表现自己的气概。但看到怒发冲冠的刘健,顿时焉了。 是的,他退缩了,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缩进了队伍里,没想到,就像躲避瘟疫一样,所有人唰的一声离得他远远的,顿时让他又羞又急。 很多人在想,真是个傻逼!看不出来这是导演好的一场戏吗?卫王回来的第二天,内阁和皇帝开了整整一天会,这分明就是商量好的戏码。想要沽名钓誉,也得选好时机,这么低的智商怎么混成都御史的?真特么的踩了狗屎了。 朱祐樘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对着校场上的将士们大声宣布: “大明的将士们,刚才朕听了你们的军歌,朕非常的感动,也很有启发。自古将相多行伍,休把当兵自看轻。 这句话说得好,说的对!今天朕在这里宣布一条新的祖训。那就是自朕的儿子开始,大明的储君必须要熟悉军伍,有从军的经历方可成为太子。此为永例!” 此言一出,台上一片哗然,台下却是欢声雷动,很多军官意识到朝廷打算提高军人的地位,重文轻武从此一去不复返了,军人们如何能不激动! 朱厚炜暗中朝戚景通打了个手势,片刻后福山营两千多士兵齐声高呼: “万人一心,有进无退,畿辅重寄,不负吾皇。” 仪式很快结束,福山营率先开拔,漫天的雄壮歌声中,戚景通安静的昂首走在前排。 此刻他的心情格外的激动,皇帝的话还在他的耳畔回响,储君无从军经历不能成为太子,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看样子大明帝国要改变了,也许将来从军出将入相亦有可能。 …… 太子率军出发后的第三天,北京城。 苏州会馆就坐落在棋盘街上。它当街的门面并不宏阔,但却显得格外富贵。大门之上的骑楼,装扮得朱梁画栋,锦幔宫灯,一看便知是纸醉金迷之地。门里是花木扶疏的庭院,接着是一进五重的楼阁,都是安顿旅客的房间。 李镇已经来到京师半个月,就下榻在苏州会馆。这段日子他在这里深居简出,这位爷书生不像书生,商贾不像商贾。每天晚上出去,白天回来睡觉,显得非常的神秘。 如果玉轩海鲜楼的老板,那位话痨的油腻大叔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此人,他就是半个月前在路旁打听卫王护卫福山营情况的书生。不过这位翩翩书生现在却是一脸的凶悍,哪有半分温文尔雅。 这李镇究竟是个什么人呢?说来话长。李镇乃广信府铅山县人,今年三十五岁,他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位乡绅,虽算不得旺族,倒也是一个书香世第。 李老先生一妻二妾,生有三个女儿,儿子就李镇这么一根独苗。又是中年得子。因此李老先生对李镇疼爱有加,期望他认真读书,将来博取功名光耀门庭。 偏偏李镇兴趣不在“之乎者也”上头,虽聪明过人,却毫无兴趣读书,硬着头皮读完四书,应景儿的吟诗作对也学会了一些,便再也不肯待在书房中当那咬字的书虫。 他整天在街上胡闹,一会儿拜这个师傅学螳螂拳,一会儿拜那个师傅学七星剑。这一阵子研究风水符卦,下一阵子又研究房中秘术。一年三百六十日,他天天都是闲人,却又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他本名李镇,久而久之,人们见他使枪舞棒,装神弄鬼,便都改称他李半仙,倒把他的本名忘记了。父亲见他如此胡闹,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束手无策。 那一日见他又跑出去和几个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李老先生恨他不过,在院中照壁上写了一句话骂他:“赌钱吃酒养婆娘,三者备矣。” 李半仙看过一笑,拿起笔来,在那句话下边又添了一句:“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以贯之”。 两句相叠,正好是绝妙的一联。李老先生看了,这才发觉儿子心中还藏有一股奇气,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长大成人后,这李半仙便成了远近闻名的江湖人物。浮浪子弟、市井屠儿、师爷拳手、和尚道士,甚至仕宦人家、内廷大珰,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他统统交往。 这做法,竟有点儿像水泊梁山的及时雨宋公明了,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慢慢地也就在广信府地面挣下偌大名气。 二十岁那年,李老太爷过世了,李镇更加失去了管束,成天就是跑马游园,不是上赌场,就是逛青楼,一来二去,父亲留下的财产也被他折腾的差不多了。 眼瞅着日渐窘迫,没钱了就不能逍遥快活,李镇心一横,干脆纠集结拜兄弟周伯龄、吴三八等江湖人据险作乱,摇身一变,成了附近的一个山大王。 后世铅山县志曾记载:其“发宏先人冢,劫掠乡民二百余家”,残害当地乡民,铅山县被搅得远近骚动,朝廷派军几次清剿,都以失败告终,凭借着安插在县城里的内应,这家伙总是能提前得到消息,逃之夭夭。 李镇善使一把铁骨扇,常常又做秀才打扮。因此还得了一个匪号——铁扇书生。说来也奇怪,五年前就在州府准备调大军来剿灭他时,这家伙突然就在铅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有人传闻他因为山寨火并已经死了,也有传闻说他去了外地,反正各种说法都有。不过铅山县总算恢复了太平,时间长了,当地人也就忘记了这号人物。 消失多年的李镇却正大光明出现在这京城,还有了秀才的功名,姓名虽然没改,出生地却成了福清人氏,名义上是上京城游学的学子。 这一天,从来都是晚出早归的李镇这天突然出了门。他出苏州会馆向左一拐,一片琳琅满目,乃是店肆林立的街市,以绸缎、珠宝店为多。他走走停停,不时观察四周,甚是谨慎。 再往前走一截子,便是耸着一座钟鼓楼的十字街口。由此向东向南向北,三条大街皆是店铺。彩旗盈栋金匾连楹,红男绿女川流不息。 李镇站在街口看了看,便往行人略少的北街走去。走了二三十丈远,右手边出现了一条横街。往横街里走过了七八家,李镇这才看出横街弥漫着一股子风雅。 家挨家的小铺子,门脸儿有大有小,都收拾得极有韵致。门上泥金刷粉的牌匾书着这个轩那个斋的,牌匾两旁的门柱上,都悬挂着黑底绿字儿的板书对联。 他一家家看过来,很快他就确定了目标。李镇看了一下左右,见无人关注他,便直接来到一家铺子跟前,抬头一看,上面挂着的一副对联便有些奇妙: ”赚得猢狲入布袋, 保证鲇鱼上竹竿。” 横匾上写着“刘铁嘴测字馆”。经营的测字看相、打卦抽签这一应事儿,李镇看了看墙上的一个暗记,确定正是地方,一抬腿就走了进去。 厅堂不大,两厢里摆了一架古董,几钵盆花。正中一只八仙桌,几把椅子。迎面的香案之上,挂着一幅峨冠博带的神仙像,两旁还有一副对联: ”帮庶民求田问舍, 许国士吐气扬眉。” “客官,请坐。” 李镇刚一进门,一个二十来岁的戴着程子巾的年轻人就满脸堆笑地迎过来。 “你就是刘铁嘴?”李镇问道。 “啊,不是,我只是这里的堂倌”,年轻人给李镇递了一盅茶,说道,“客官可是要测字?我这就去喊先生出来。” 不一会儿,堂倌就领了一个老者出来,看他有五十挂边的年龄,精神矍铄,几绺山羊胡子,平添了儒者风范。一出内门,他就朝李镇抱拳一揖,谦恭地说道:“老朽刘铁嘴,欢迎远道而来的客官。” 李镇还了一礼,寒暄几句,他突然指着画上的神仙问刘铁嘴:“请问老先生,这是哪一路神仙,小人不才,竟没有见过。” “啊,这是本主神仙,字神仓颉。” 刘铁嘴朝墙上端望一眼,样子极恭敬。李镇笑道:“仓颉是造字之人,何时成了神仙?先生为何不挂刑天,难道怕掉脑袋吗?” 刘铁嘴眉毛一跳,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好汉。贵客临门,失礼了,请随我来。” 说罢,便领着李镇进了后院,两个人默不作声进了一间密室,进了屋子,刘铁嘴大喇喇的坐在上位,李镇揖手行礼:“属下李镇见过刘军师,不知军师召属下来有何见教?” “主公有命,令甲子营暂停屠龙计划,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交给你们。” “军师,这怎么可以?弟兄们都准备半年多了,目标的习惯和行动规律弟兄们都摸清楚了。万事俱备,现在怎么说变就变。我……” “住口!”,刘铁嘴眼睛一瞪,斥道,“这是主公的命令,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质疑主公。李统领,主公的心思岂是吾等做下属的可以随意猜测的。你难道不想活了?” “属下不敢,军师息怒“,李镇见对方抬出了主公,想想那位爷的狠辣,立马服了软,”属下并无他意,只是有些可惜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打通了关节,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现在这样轻易放弃,在下心有不甘口不择言罢了,并非质疑主公。请军师原谅则个。” 见他服了软,刘铁嘴也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主公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李统领考虑的是甲子营这一块,主公考虑的却是全局。为了全局,局部难免需要作出些牺牲。 甲子营是主公最得力的暗剑,当然需要用在关键的地方。主攻潜龙在渊,必将乘势而起。事成之后,诸位都是头等功臣,主公又岂能亏待你们?” “属下明白了。多谢军师分析得透彻。小人如醍醐灌的演了不少。可说“反明复元”,大家就比较陌生了。毕竟在明朝,这个词少得很。但少得很,却不代表没有。 “土木堡之变”瓦剌首领也先活捉了明朝皇帝朱祁镇,就曾大喊过“是上天要我光复大元啊”,可接着就在北京保卫战里被于谦打得灰头土脸。所谓光复大元,也就是说说而已。 而在弘治朝,另一个人却响亮地喊出了“光复大元”的口号,而且很执着,在原时空,这人从弘治朝喊到了正德朝,一喊就是一辈子。当然,也一辈子没实现。 虽然如此,这人一辈子却足够折腾,折腾过明王朝,折腾过自己人。他既是朱祐樘一辈子的对手,也是蒙古民族历史上了声万事有我。朱厚照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就一头冲进自己兄弟的马车。 马车车身往下一沉,减震板簧发出难听的咯吱声,朱厚照一进来就抱着那块冰再不松手。朱厚炜见状抄起冰好的凉茶把壶嘴塞进太子哥哥嘴里,像浇花一样给他灌水,一壶凉茶喝个精光,一阵舒服至极的喘息声才从朱厚照嘴里传出。 朱厚炜边帮太子脱下铠甲,边埋怨道:“大哥啊,干嘛要把板甲镀层金,原来黑色的多好。黄金板甲简直是战场上最优秀的靶子,堪称羽箭的吸引器,除了烧包,头脑发热者,还有谁在大热天穿这玩意。” “呵呵,哥哥我愿意”,朱厚照嘴还挺硬,喘着粗气大嚼冰块,用毛巾擦着脸闷声闷气的解释,“你懂什么?大哥是征北大将军,在战场上时刻需要士兵们看到我,知道我一直和他们在战斗。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鼓舞士气。” “呵呵,这都是老黄历了,以后军队全火器化了,将军在战场上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小,军队更偏重于日常训练,专业性更强。将军更偏重于谋划和组织调度。并不一定要冲锋陷阵。战场的指挥还是要靠那些基层军官。以后你会明白的。” 朱厚炜慢条斯理的劝解大哥。双手替他解开束甲丝绦,脱下甲,朱厚照明显轻松许多,四十斤的盔甲,被亲兵送到辎重车上。 重新换上短衣皮甲,朱厚照又敲下一大块冰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也不怕崩掉牙。 他一边咬还一边问:“二郎,听说达延汗这次来了的三四万骑兵,散布在整个草原边上,这家伙行踪诡异,漂浮不定,很难抓住他的主力啊!二弟,你觉得这仗咱们该怎么打?” 朱厚炜狡黠的一笑,指指他说道:“很简单,放下诱饵,我们钓鱼呀!他一定会来的。” “哦!那什么是诱饵?” “大明帝国的太子呀!” “啥?我是诱饵!”朱厚照愕然。 朱厚炜狡黠地笑道:“不错。土木堡时,也先抓过大明的皇帝,达延汗肯定更想抓到你,这样我们就可以不个局,打一次歼灭战,彻底解决鞑靼人。 不过光靠我们不行,在此之前,我们尽快和延绥巡抚陈寿汇合,这位老大人虽然是文官,但治理的不错,非常的公正清廉。 他手下还有一万多王越将军留下的精锐,其中五千是骑兵。我们要尽快整编那里的人马,形成战斗力。” 缓了一口气,朱厚炜继续说道:”大哥,不尽快解决草原的问题,创造一个和平环境。大明就会错失发展的机会,落后是要挨打的,时不我待啊!” 靠在车壁上,朱厚照点点头,神情变得愈发的坚毅……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班师振旅歌凯旋 弘治十七年十月九日,延绥边墙。 在绵延的烽火间,延绥巡抚陈寿忧愁地看到,面前的蒙古人比几十年前更强大;经过达延汗数年的经营,蒙古人的纪律性和机动能力都大为提高。面前的达延汗正值三十三岁,春风得意马蹄疾。而自己,已经是六十五岁年近古稀了。 陈寿,字本仁,祖籍江西新淦(今江西新干县),明朝正统五年(1440年)出生于辽宁宁远(今辽宁兴城)。陈寿出生在一个军事世家。当然,不是高级军官家庭。他的祖祖辈辈,都是世代戍守边疆的卫所士兵。 这士兵是世袭的,老子当完了儿子继续当,世世代代出生入死,这是命。然而到了陈寿这一代,家里却不想再继续这个命了。从陈寿开始记事起,父亲就给他下了死命令:打仗有你哥去,你,要考科举,中功名,光宗耀祖。 陈寿很争气。1432年考取了进士。这时候正是明朝成化八年,这个在卫所长大的孩子带着一辈子不贪做清官的梦想,陈寿走进了官场,获得了户科给事中的职务,正七品,主要工作就是监督户部的工作情况,并弹劾不法官员,级别不高,却是陈寿一直想做的。 可他的仕途很不顺利,因为他的刚直不阿,成化末年得罪了皇帝的宠妃万贵妃,被直接下了诏狱,差点还丢了性命。多亏朱祐樘的贴身太监怀恩相救,才幸免于难。不过万贵妃还是没有放过他,把他贬到了南京当光禄寺少卿,四十来岁就成为了一个闲官,似乎再也没有了政治前途。 陈寿倒不在乎官,接到命令后立刻卷包袱上路了,到了南京也不抱怨,该认真工作还是认真工作,不但每天坚持读书,一有事还给朝廷写奏章,从不偷懒耍滑。他坚信,国家会有用到他的一天。 这一坚信,就是十三年,风霜雨雪,两鬓斑白。弘治十三年,年近六十的陈寿,终于等来了朝廷的召唤。 他被任命为延绥巡抚,正二品。首先推荐他的人是王恕,这次起用最根本的原因也和王越将军有关,因为王越他过世了。当朱祐樘问换谁去合适时,王恕立刻推荐了一名文官去边关领兵。 王越的贺兰山一战,重创了鞑靼达延汗,可是好景不长,王越一过世,蒙古人又重新开始骚扰,虽然规模没有从前大,可小打小闹的也让人疲于应付,而临近前线的延绥更是重灾区。 弘治十三年(1500年),陈寿正式就任延绥巡抚,和当年王越来到大同一样,他也看到了一堆烂摊子,和以前的问题都差不多,这也是大明军队的老毛病。 整治一下,就会好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或者换一个官员,又再度变成老样子,这都成了一个无解的轮回。 不过这次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这里的军队战斗力其实不弱,王越当年在这里练兵留下的精锐都还在,问题就出在两件事上:一是官员贪墨,二是预警问题。 第一条好办,谁贪逮谁。当年万贵妃我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小辈?陈寿雷厉风行,当即查清了军队里三十七个军官的贪污问题,依法处置,自己能处置的就处置,不能处置的上报。一番整顿下来,部队里的蛀虫一扫而空。 以前陈寿就是在户部干的,想在账面上给他捉迷藏,没门儿。可贪官捉不了迷藏,蒙古人却一直都在捉迷藏。蒙古人的进攻向来是声东击西,明明这边发现了敌人,却从那边出现了,你刚扑过去,他又从你背后杀来了,真是防不胜防啊。 怎么办?换成王越,肯定是仔细侦察,摸清敌人的大本营,然后直接带兵抄老窝,可陈寿干不了这个活。干不了,他就用自己的办法。以不变应万变——固守。 于是陈寿下令,主力部队从即日前开始换防,以延绥边墙为核心,分成十个部分,在城外分头驻扎,每个部分之间相距不能超过十里。这下可炸锅了,这不是折腾人吗?原先都是少量部队在外围,大部队集中,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扑,这样一搞,是干什么? 可事实证明,他目前这样做是对的,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毕竟他不是王越,要是去迎战,恐怕回都回不来。蒙古人长久以来的优势是他们的机动性,对付机动性,要么你机动对机动,可明军骑兵少,没有这个本事。 文官的思维就是,俺没有本事不要紧,你来得快,我防不着,可是我明军有火器,就算是你以多打少,短时间内你打不动我,只要我能守住营盘拖住你,等待援兵到来,到时候哭的就是你了。 所以陈寿大置火器,不但配备了火铳,还大量制造能够守卫营盘的火器战车。整个部队的布防也颇有创意,部队与部队之间形成掎角形的布防态势,整个的防线就像一张网,你撞上一面,整个网一收,就把你网在里面了。 呵呵,这就是文官带兵的思路,明哲保身,光想着守了!他就没想过这样成本有多高。大明为什么越到后面,军队就越来越没有锐气,这就是以文御武,保守,害怕犯错带来的最大问题。这样的人打仗怎么会有锐气? 实事求是的讲,陈寿是个好官,非常的清廉,而且不瞎指挥,算是文官中不错的了。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即使陈寿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清官。外行领导内行,总归是行不通的! 这不,达延汗又来了,而且还是组团来的,除了他的本部骑兵外,还带来了他的一个好基友——火筛酋长。火筛是另一个鞑靼蒙古部落的首领,他们为了共同的抢掠目标走到了一起,联合开展对延绥地区的大规模开发行动。 鞑靼达延汗联合火筛,共三四万骑入侵延绥地区,挥舞着雪亮的马刀杀了过来,等靠近长城,远望见明军阵地,达延汗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达延汗立刻改变作战方案,主力围困大同,鞑靼人分兵数路入侵延绥、宁夏、甘肃三省,小规模的骑兵部队来无影去无踪,叼一口就跑。达延汗目的很明确,你不是守着乌龟壳吗?我就围困大同,袭扰你三边其他地方,不让其它地方可以增援大同府。 达延汗算盘打得很精,我分路出击,你朝哪里打,打完了我就跑,有本事你就来追!你敢分兵救援,我就集中力量破另外一点。 这下子,陈寿傻了,彻底的傻了!每天站在城墙上发愁,这尼玛!咋不按套路来呢?真是欲哭无泪。这天一大早,陈寿正准备登城楼,有人快马前来报告,援军来了!领军的是太子殿下,而且来的是东宫六率。 陈寿当时就愣住了,什么意思?怎么盼来盼去,把这位大爷给盼来了。这不是添乱吗?东宫六率啥玩意啊,咋没听说过咧!他越想越气,朝廷的衮衮诸公这不是瞎胡闹吗,怎么不阻止太子,难道又要来一场土木堡? 气归气,恼归恼,但礼还不能废。这太子毕竟是储君。该有的礼节还是得遵从。陈寿立刻组织延绥官员前往大问城外迎接太子率领的援军。 此时已是深秋,恰好这时天上一批大雁南飞,排成人字形。雁南飞,雁叫声声人心碎,正值鞑靼入寇山西,军民士气低落,荒芜的田野上显得更加萧瑟。 此情此景,让陈寿心情很沉重,他叹息一声向东眺望,过了半个时辰,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烟尘滚滚而来,风中带着隐隐的歌声。 朝阳下,一丈八尺的征北大将军红旗由东而来,朱厚照在卫队骑兵的护卫下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他依然穿着那金黄色的铠甲,显得十分威武。 太子周围还有一些高级将领,陈寿虽然年纪大,但眼睛很尖。他一眼就认出太子旁边有老将成国公朱辅相伴,这让他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朝廷这帮大臣们没有蠢到家,总算派了个能打仗的将领过来了。 站在城门楼下,从陈寿的视界望过去,地平线上一片耀眼的鲜红,线列齐整,旌旗招展,盔甲和刀矛反射的阳光不断闪烁,各营阵前拖拉着从未见过的铜炮,显得非常的诡异。 透过各阵间隙隐约可见背后仍有军阵,整个阵线官兵皆肃然挺进,寂静无声,即便还在两里之外向这边缓缓推进,但大军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仍是扑面而来,连陈寿亦觉得心惊,什么时候朝廷有了如此强军? 大同府城城楼上的延绥边军同样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震撼的同时议论纷纷,好大的杀气呀!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大明的军队竟然有如此的威势,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精锐了。等队伍靠得更近,眼尖的人看清楚了,顿时有些发蒙。因为除了那面征北大将军的旗帜,旁边还有一面大旗上写着:东宫六率,太子亲军。 朱厚照在十几步外勒住了战马,整个军阵也停止了前进。陈寿赶紧抢上几步,大声报名说道:“臣延绥巡抚陈寿率领属下官吏,恭迎太子殿下!” 朱厚照一偏腿就下了马背,快走几步过来扶起陈寿,态度诚恳地说道:“陈老大人请起,辛苦了!孤出发之前父皇让我转告抚台大人,这段时间难为你了,你的功绩朕都记下了,待到凯旋之时,朕将亲自为汝等庆功!” 陈寿鼻子发酸,眼圈瞬间有些发红。声音颤抖的说道:“臣叩谢皇上隆恩!臣无能啊!鞑虏犯我延绥边境,臣却无力反击,打退胡虏,老臣愧对皇上的信任了……” “陈巡抚过谦了,你并非武将,这又如何怪得了你,父皇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难为你了!” 朱厚照搀扶着激动不已的陈寿,走到人群前面,举起手对着几百名延绥官员大声说道:“延绥的文武官员,父老乡亲们,你们受苦了!皇上命本太子带来了大批的粮饷和器械,来支援你们了。 皇上让孤转告大家:这些日子你们坚守大同,在延绥随击鞑虏入寇中原,面对强敌毫不退缩,付出了大量的牺牲。朕感谢你们,你们都是大名的英雄。朕派太子亲自来慰问前线,并让太子与渚位并肩作战,不打退鞑靼人,还延绥百姓太平,朕决不收兵!” “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拜伏在地,齐身高呼万岁。 陈寿见到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这位太子和他记忆中的那位纨绔,好像换了一个人。太子现在成熟又稳重,根本没了那花花太岁的模样,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很多。这让他感到既欣慰又困惑。 等众人相互见过礼后,陈寿这才知道到皇上两儿子全来了,这又让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更加紧张。这尼玛太坑人了! 咋这两位爷都来了咧?皇上你心可真大,这两位要出了问题,您哭都没地方哭去。刘健,李东阳,你们这帮混蛋,哪有这样办事的?老夫跟你们没完! …… 不过接下来几天,忧心忡忡的陈寿意外的发现了件怪事。太子这次做事很有章法,成国公似乎也不太担心,这群人似乎对年幼的卫王很是信服,很多时候对他言听计从。 风尘仆仆的朱厚照来到大同,面对鞑靼入侵的局面,他选择了按兵不动。只是派出大批的斥候侦查敌情,尤其是戚景通带领着炮兵斥候队几乎没有休整,第二天就开始进入作战模式。他们直接潜伏出长城,化装成牧民进入了草原。 朱厚照也没闲着,他先是抚恤阵亡士卒,亲自主持仪式,并写了催人泪下的祭文,接着拨出大大臣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御史言官好像也没有看见。 登州福山县,福山营除了戚景通率领部分炮兵千总留在了京城帮助东宫六率组建炮兵以外,其他的官兵终于回到了故土,冒着风雪,成群的士兵正在进入军营。 周围来迎接的家属欢笑声、痛哭声响成一片,整个军营外显得非常的嘈杂。经过一年多的征战,福山营也遭受了一些损失,死伤了六百多位将士,其中有三百多人阵亡。 孙彬、周务、何吴季、郑庚等王府属官以及一些留守的军官守在军营外迎接卫王凯旋而归。登州卫指挥佥事戚宣和威海卫指挥同知赵汝都出现在迎接的人群之中。 朱厚炜面带微笑的下了马车,跟大伙见礼,这些官员军官全都面带喜色。负责留守的部队更是感到遗憾。朱厚炜回到公事房后听各级主官汇报了一年多的情况,会后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福山这一年多来发展的很迅速,除了钢铁厂和造船厂投入使用以外,一家大型的羊毛纺织厂八月份的时候也已经开始试生产,总体一切进展得很顺利。 朱厚炜首先让孙彬尽快安置死伤士兵的事情,然后让新的福山营指挥官常宽负责军队的一些改进,这次在实战中,出现了不少问题,他和太子朱厚照在班师途中已经和戚景通、常宽等人整理了一些训练改进计划,将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训练计划发给相应的军官后,也没有详细解说,让他们回去先熟悉,过两日再提出意见。庆功宴后,朱厚炜将单独召见戚宣和赵汝,对整编登州卫和威海卫提出具体的工作要求。 一年多没有回来,王府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刚来山东的时候,王府上上下下近百号人挤在原先的千户所里的确非常的局促。 朱厚炜出征后,总管太监孙彬看到这王府实在不成体统,便私自作主,把原先的千户所彻底的进行了改造,面积也扩大了五倍,本地百姓也非常积极参与王府的建设,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全部竣工。 庆功宴后天色已经煞黑,朱厚炜非常随意的领着戚宣和赵汝回到王府。卫王府算是初具气象。朱厚炜一进客堂,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上来给他宽衣看座,又有宫女忙乐颠颠沏茶上来。朱厚炜也招呼两位客人落座。 戚宣算是老熟人了,知道朱厚炜不喜欢繁文缛节,见过礼后四平八稳的就坐了下来。另外一位赵汝第一次来卫王府,也没和卫王打过交道。一路上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埋着头,跟在戚宣身后不吭气。 轮到他见礼的时候,赵汝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他跪在地上说道:“下官叩见殿下,殿下天纵英才,属下能成为卫王的亲军,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这家伙的举动把朱厚炜吓了一跳,他赶紧扶起赵汝道:“赵同知免礼,你刚来有所不知,本王已经取消了军中的跪拜礼,赵同知以后切记,军人就行军礼,日常相见揖手即可!本王也不喜阿谀奉承,以后奉承话就不要说了。明白吗?” 赵汝有些尴尬,他揖手说道:“多谢殿下教诲,下官记住了。殿下平易近人,下官……” “行了行了,赵同知坐吧!” 朱厚炜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待他坐下,借着灯光细看这位威海卫指挥同知赵汝,只见他大约有五十多岁,鼻子眼睛皆小,偏生了一张大漏风嘴巴,满脸的胡须乱糟糟的像是杂草。 赵汝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四品武官服,头上戴着官帽,整个人一个邋遢相。朱厚炜心中有些不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等两个沏茶的宫女退下后,朱厚炜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两位将军,登州、威海、福山、成山、靖海,如今与本王是一体,戚佥事和赵同知亦可算我卫王府的人了。” 此言一出,戚宣和赵汝同时站起躬身施礼,齐声说道:“末将愿为殿下效命!” 朱厚炜摆摆手招呼他们坐下,继续说道:“本王无需你们效命,你们应该效忠的是大明,父皇给了本王三个卫,兵额共一万五千,福山、登州、威海三卫各五千,现在福山已经按照新军要求整编完毕,其他两个卫也不能例外。 登州和威海要裁汰老弱进行整编,不过在这之前,本王要求清查两卫的军田,凡是被军官或士绅侵占的土地全部将其收回。主动退还的既往不咎,本王还会适当的给予补偿,凡是抗拒清查的,一律严惩不怠。你们有没有问题?” 戚宣没有犹豫,很干脆的点点头说道:“早该如此了,登州卫都羡慕福山卫很久了,弟兄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殿下放心,下官没有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不折不扣,勇于担当。这才是军人应该的样子。”朱厚炜赞道,眼睛瞥向赵汝。 赵汝嗫嚅了半晌,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他一咬牙,鼓足勇气说道:“卫王殿下,下官做不到,下官愿意辞官回乡。实不相瞒,其他的人侵占的土地还好说,有王爷撑腰,下官有信心收回来。但是我威海卫有五千多亩军田恐怕是不好收回,请恕下官做不到。” 听到这种话,朱厚炜脸色铁青问道:“哦!赵同知,我很奇怪。究竟是何方神圣让你这个威海卫最高军事长官如此为难,宁愿辞官也不敢接手此事,你不用害怕,说来听听,本王很想知道是谁?竟然如此跋扈。“ 赵汝哭丧着脸答道:“殿下,是衍圣公府。” “谁?”朱厚炜没反应过来。 “是曲阜孔家!” (未完待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不畏浮云遮望眼 “曲阜孔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厚炜闻言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尽管据实说来,如果你说的是事实,别说是他孔家,就是孔丘从坟墓里爬出来,他也得把这军田还给我。” “殿下,此言当真?”,赵汝见卫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特么的,这些年来下官一直在装孙子,实在受够这厮,下官再也不想受这腌臜气了!今天下官就说过痛快吧!……” 赵汝一改刚才猥琐的样子,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这五千亩土地目前在孔家家主孔闻韶的堂兄孔闻庆的名下。是衍圣公孔弘绪在成化元年侵占的土地,孔家第六十一代家主贿赂了当时的威海卫指挥同知,以购买荒地的名义巧取豪夺的。 说起这个孔弘绪,那真是无恶不作,史上最臭名远扬的孔家家主。成化二年(1466)三月癸卯,居住在山东曲阜的衍圣公孔弘绪,因为奸**女四十余人,无辜杀死四个平民,被官府捉拿归案,按《大明律例》应当斩首。 鉴于孔弘绪的特殊身份,当地官员不敢擅自处置,将此事上报朝廷。明宪宗看了卷宗之后,为了给孔圣人面子,没有批准孔弘绪的死刑,只是将孔弘绪衍圣公的爵位削去,革职为民。 然后让孔鸿绪的弟弟孔弘泰继承衍圣公的爵位。孔鸿泰死后,又让孔弘绪的儿子孔闻韶继承衍圣公的爵位。但霸占的土地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还回卫所。 非常蹊跷的是,这五千亩土地莫名其妙的转到了孔鸿泰儿子孔闻庆的名下,这里面如果没有猫腻鬼都不会相信。赵汝接手威海卫后,也想干点实事,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清查田亩,很快就发现了这五千亩地被孔府侵占的事实。 说实话,赵汝刚开始还真没把孔闻庆放在眼里,直接就上门讨要,没想到反而遭到孔闻庆刻薄的羞辱,一怒之下,赵汝就打了孔闻庆,这下子他可闯了大祸了。 孔家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几天后他就被济南来的锦衣卫抓了起来,直接押送到了设在济南的山东千户所衙门。整整一周他受尽折磨。浑身是伤的他又莫明奇妙的被放了出来。 等回到了卫所第二天,孔闻庆大喇喇的上门羞辱他,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教训。还逼他摆酒赔罪,并且威胁他,如果还敢讨要这五千亩地追究此事,赵汝在广西当县令的儿子将会丢官去职。 赵汝这才知道,这孔闻庆除了在家中地位尊崇,还是当朝阁老李东阳的亲家。为了儿子的前途,他不得不忍辱负重登门赔罪,吃下了这个哑巴亏,从此就变得自暴自弃,颓废起来。 李东阳怎么会是孔府的亲家呢?事情的缘由还得从弘治六年说起,曲阜孔家原来的府第遭火灾,弘治皇帝朱祐樘便下旨将孔府移到曲阜孔庙的东侧,以便于保卫。于是,孔庙和孔府便一起成为了曲阜的中心建筑。 弘治十年进行扩建时,由李东阳监工设计。李东阳当时是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国史总裁,但是他为什么要亲自设计呢?原来,李东阳的女儿嫁给了孔子第六十二代孙、衍圣公孔闻韶,做了一品公夫人。 因此,为了女儿,李东阳才如此大卖力气,修建花园。在修建完孔府和孔庙后,李东阳还曾四次作诗写赋,勒碑刻铭,记此盛举。正因为如此,孔闻韶的堂兄孔闻庆经常打着李东阳的旗号,在山东横行无忌,侵占田地,别说是个武将,就是一般的县令也不敢招惹到他。 赵汝说完后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也是个有血性的七尺男儿,受到如此的奇耻大辱,心中如何不恨!这件事压在他的心头时刻在摧残着他,以至于他刚满四十,就衰老的像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他岂会受这样的鸟气。 朱厚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老赵,别哭了。是本王错怪你,你受委屈了!你儿子的事也不用担心,李东阳再牛,手也伸不到本王这里来。 本王封地正好还缺一个福山县令,这样吧,我把你儿子调过来担任福山县令。哼,孔闻庆竟敢羞辱我大明军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你放心,他会付出代价的,他吃进去多少,我要让他加倍还回来。” 赵汝顿时眼泪又刷的流下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谢泣道:“下官谢殿下!我……” “起来吧!什么也别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记住,本王麾下的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只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从今天开始,你给本王挺起胸膛来。这次清理田亩你放开手脚干,出了什么问题,本王替你兜着。” 说到这里,朱厚炜冲着门外喊道:“王通,马三炮。” “属下在!” “你们明天从本王的卫队里带两个小旗的宪兵,把威海孔家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两个人齐声答应,王通追问了一句,“殿下,以什么样的名义,打算围多久?” “就以保护孔府的名义,记住,人员只许进,不许出。谁要是敢反抗,直接给我打回去。任何吃的东西都不许送进去,听明白了吗?哼,本王也要当一回纨绔了。没有我的命令,一只鸟都别给我放过去。” “是,殿下。” “赵汝。” “末将在。” “你明天回去以后,把孔家所有的佃户全部编入军户,告诉这些人,既然种的是我威海卫的军田,那就是我威海卫的军户。这些佃户很多都是孔家的族人,肯定会无理取闹。你不用害怕,谁敢不从?全部拿下送到福山县来,哼,哈密卫还缺不少劳动力呢。“ “末将遵命,保证完成任务!”赵汝昂首挺胸的答道。 等众人走后,王府大总管孙彬有些担心的说道:“殿下。这样做会不会有些鲁莽?毕竟孔闻庆的背后还是曲阜孔家,孔闻韶和他是堂兄弟,恐怕不会不干预的。孔家在仕林中影响很大,那些儒家门徒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还有涉及到了李东阳。万一……” 朱厚炜打断他的话,不屑一顾的说道:“哼,曲阜孔府代表不了儒家,也代表不了仕林。如今的孔家算什么东西?宋朝以后,是孔家已经变了味,几姓家奴罢了。 这些不孝子孙仗着老祖宗的荫恩,在曲阜为非作歹罢了,还敢跑到威海卫来作恶。本王的手现在是伸不到那里去,否则我要替他们的老祖宗好好教训教训这群混吃等死的败类。” 回到座位,朱厚炜冷笑道:”老孙,放心吧!这曲阜孔家撞到我的枪口上,只能怪他自己倒霉。曲阜孔府从宋徽宗开始就怂惯了,金兵入主中原就捧金人的臭脚,蒙古人来了就投靠鞑子,小日本来了……“ 朱厚炜差点说漏嘴了,咳嗽一声说道:”别担心,孔家人当惯了奴才,已经习惯跪着了,绝对不敢跟本王作对。这天下谁当家做主,他们就投靠谁。本王是谁,堂堂的大明亲王,皇上的亲儿子。这一次本王是吃定他了。不用怀疑,孔闻韶会很识趣的。“ 说到这,他转头对何鼎道:”老何啊!麻烦你跑一趟曲阜。你去见孔闻韶,告诉他,孔闻庆侵占我卫王府五千亩军田五十年了,我给他一点优惠打个折。嗯,每年按一千两银子算,让他赔五万两银子吧。你告诉他,他要是敢不答应,休怪我不客气。“ 何鼎倒吸一口凉气,摇头苦笑道:“这么多!殿下。孔家只怕不会就范,善财难舍,孔闻韶肯定会发动舆论,把事情闹大的。” “你多虑了,老何。”朱厚炜毫不介意的说道,“这种人你不了解,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很重,怕死的很。哼,你越打他的脸,他就会越怂。你告诉孔闻韶,本王很不高兴。孔弘绪的账还没算呢,要是惹毛了老子。说不定哪一天曲阜孔家就会被一把火烧掉,也有可能遇上土匪打劫,灭其满门。到时候本王一定会亲自去拜祭他们的。 哈哈,老何啊,不要做出这副便秘的样子,没见过本王耍横吧?嘿嘿,这恶人还需恶人磨,跟这种人不要讲什么道理,耍流氓就是了。敢跟本王起刺!他孔家还不配。哼哼,现在本王事情太多,不想在这些窝囊废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弄点钱算是便宜他了。 再说朝廷现在还需要儒家这面旗帜,否则……算了,稳定压倒一切,暂时先放过他们一马。哼,正好,船厂马上要开工新船了,正缺银子呢,老何啊,快去快回。本王急等着用呢。“ 两位贴身太监面面相觑,他们没料到朱厚炜对孔家的印象这么坏,从不欺负人的卫王也耍起了横。当然他们也不了解后来孔家做的好事,明亡后孔家立马就投靠满清,为鞑子张目。最可恶的是,小日本侵华后孔家有部分人还当起了汉奸,替日本人摇旗呐喊。 不客气的说,北宋以后,这个家族已经成了老牌的汉奸家族,谁强大就投靠谁,没有一点廉耻。后世中国有一些叫作“公知”的知识分子,受其毒害甚深,和孔家就是一路货色。 这种人极度自私又色厉内荏,他们没有国只有自己的家,外表道貌岸然,内心龌龊不堪。只要拨开他们虚伪的画皮,剩下全是见不得光的肮脏货色。 朱厚炜心里知道孔府根本无法代表儒家。孔子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智者,他的思想影响了中国数千年,从他的思想中发展出来的儒家文化,也为华夏的统一和稳定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想当年,孔子曾着春秋大义,提出过尊王攘夷。如果孔丘在九泉之下有知,知道后世子孙如此不肖,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大浪淘沙,历史就像一张照妖镜,精华必定留下,糟粕总归会历史唾弃的。 …… 这天上午,李东阳到内阁入值不到半个时辰,忽然乾清宫管事牌子陈平派人来报,说是皇上要他作速赶到乾清宫见面,李东阳虽觉得这道口谕来得有些蹊跷,却也不敢怠慢,立忙收拾一番,出了文渊阁公事房朝乾清宫走去。 此时刚过辰时,整个大内悄没人声,白晃晃的阳光映照着远处乾清宫殿黄色琉璃瓦的大屋三国时候他的家族就从事这一行,郑和下西洋时最大的万料福船就是他的老祖宗建造的,手艺那是杠杠的。 朱河现在殷勤的跟在卫王身边,一路介绍过来:“殿下,现在每个船坞有船匠三百人,分成两个班组施工。按目前的进度来看,只要材料跟得上,如果全力开工的话,每年能生产十五艘新式战舰。 可惜现在库存的材料,跟不上进度,最多能打造十艘船,还有一个问题,三桅帆船风帆的强度比单桅要求高,我们试过了,松江布恐怕不行,即使做成三层,也经不住强风的撕扯。” 朱厚炜随口答道:“朱师傅,你放心。造船材料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让老何去广东船厂采购了很快就会运回来。至于船帆布,福山的纺织厂正在研究一种新的帆布,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感情好,这样俺就放心了,可不敢耽误殿下的事。”朱河憨厚的说道。 朱厚炜侧头叮嘱道:“老朱啊!你们也不用着急赶工,一定要保证质量,出海之后船靠它了,这可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殿下,你就放心吧,俺盯得紧呢。出了问题,您砍我的脑袋。” “哈哈!我砍你的脑袋干嘛?只要用心做事就好。对了,船厂有面向船工子弟的识字学校,今后让船厂子弟半工半读,边识字边学技术,要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更加要学新的东西,吸纳别人先进的技术,以后造船会越来越难,不读书识字,不懂得数学是不行的。光凭经验,只会逐渐被淘汰。你也看到了我教给你的造船技术,这都是从西洋学来的,切记莫要故步自封。教授学生的时候也不要小气。” “小人明白了!教授孩子们的时候,俺一定不敢藏私。” “明白了就好,放心吧!以后我还会教你很多新东西。不会让你失业的。” ”呵呵,那敢情好!”朱河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两人边走边商量,一路看过去,许多认识他们的工匠都停下行礼,他们都是躬身,这也是卫王规定的礼仪,朱厚炜早早就在内部废除了跪拜。任何人见了都微笑点头,与这个时代的做派完全不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登莱独绣春一方 大明皇弟正文卷第二十章登莱独绣春一方朱厚炜到了一片工人最密集之处,突然有工匠大声喊道“卫王殿下,万寿无疆!” 立即引起一片热烈的呼应,整个河边都响起“万寿无疆”的喊声,这些以前低贱的匠户、军户在登莱找到了自己的乐土。 他们在这里能靠着自己的劳动养活家人,没有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压迫,他们第一次知道了温饱和尊严是什么,而且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只要这位殿下在,他们的子女也能在此安居乐业。 朱厚炜心中也很激动,生活大明最底层的百姓是多么的淳朴啊,仅仅是稍微改变了生活状况,给予了他们一些尊重,自己就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拥戴。他微笑着对着四周抱拳表示感谢,引起更热烈的呼喊和鼓掌声音。 朱厚炜挥手向欢呼的人们打着招呼,慢慢的一行人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船坞,这是最早施工的新式风帆战舰。如今工程已经开始进入了栖装阶段,即使是这样,这条船已经展现出她优雅的外表。 站在船台上,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的看着这前所未有的帆船,跟在身后的卢义忍不住嘟囔一句“殿下,她可真漂亮!” 朱厚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的,她的确很漂亮!哪怕还在船坞里,她古朴优雅的外形,狭长亮白的舰体,高耸入云的桅杆,圆润大气的线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古典神韵,路过的人只要看到第一眼,也被她独特的气质深深吸引,便不由自主地向她走来。 今年六月份她将正式下水服役。该舰长五十五米,舰宽十一米,排水量五百二十吨,将会编配八名军官,三十名舰员,这条首舰主要用于培训大明海军学员航海基本技能,每次航海训练可容纳四五十名海军学员。 它有前、主、后三个桅杆,上面布设了二十面帆,能根据风浪大小和风向情况调整各面帆的使用,推动舰船前进。根据有经验的老船匠估计,这条帆船至少可以达到十四五节的航速,比现在大名最好的帆船足足快了三倍以上。 旁边的朱河看到朱厚炜迷醉的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凑近朱厚炜说道“殿下,要不您给她起个名字吧。” “是啊!殿下,这么好的船,一定要取个好听的名字。”马三炮也神情兴奋地附和道。 众人纷纷附和,马上就有手脚麻利的人拿来纸笔,抬来桌子,磨墨的磨墨,摊纸的摊纸,怎一个殷勤了得。朱厚炜提起笔沉吟了一下,然后刷刷写下两个两尺见方的大字。 等朱厚炜潇洒的歌下毛笔。大家凑过来一看,只见宣纸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这名字有些出人意料,大家用不解的眼光看着卫王,朱厚炜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他环指了一下四周,大声说道 “父老乡亲们,这里就是我大明海军的摇篮,正是有了你们的努力,他将孕育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这就是我大明海军的。所以本王就用这两个字,见证这辉煌的一刻。历史将铭记你们做出的贡献,他就是一座丰碑!” “大明万岁!海军万岁!” 朱厚炜的话远远的传了出去,船厂里面所有人都朝这边欢呼雀跃,人们都为这一刻感到自豪,很多人还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曾几何时,这些大明的工匠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最难以忍受的是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而在这里,没有人歧视他们,相反,这位殿下把他们视作肱骨,给予他们最好的条件和礼遇,以至于他们现在在登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欢呼声中,朱厚炜兴致勃勃的上舷梯,登甲板,环顾四周,木质的甲板,铮亮的中国红漆的扶手、栏杆,光亮的铜器,所有源于华夏风格的设计,无不散发着这个东方大国的古老神韵。如果不是看到工人们忙碌的身影,怎么也无法将她和“军舰”联系起来。 甲板正中央,是一幢七尺见方的小木屋,那也是“”号的驾驶室所在。正上方,镶着一串铮光锃亮的铜质汉字——荣耀即吾命。这是大明新海军的信条,体现了大明海军的军人大无畏的勇气。意思是“不成功,则成仁!” 船艏左右两侧有两根铜柱,这家伙两头大,中间细腰,流线优美,上面磨盘有六个孔,仔细看去,马三炮好奇地伸手试了试,可转动,马三炮挠挠头,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用的,他虽然年轻,也是个老水手了,马三炮疑惑的问道“殿下,这是干嘛用的?” 眼前的设备在后世帆船上有个术语叫“莫宁内德”,这条船上共四根,前后甲板各两根。看到马三炮转动磨盘,朱厚炜笑着解释说“呵呵,三炮,没见识过吧?这是专门用来调整风帆的绞盘。” 的确,这是后世大型帆船上才有的特殊绞盘,主要作用是根据风力风速和升降风帆的高度,通常需要二至六人才能操作。 朱厚炜拍拍这种铜制的特殊绞盘,继续说道“马三炮,这可是个力气活,插上木棒就可以像推磨一样把帆升起来。” “哇!原来是这样用的。这可设计的太巧妙了。殿下,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马三炮口无遮拦的说道。 朱厚炜拍了他的脑门一下,笑骂道“咋能像你!长着这么大的脑袋,成天就惦记着吃。”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马三炮一点也不脸红,挠挠自己的脑袋傻笑着说道“呵呵,俺脑子笨,想不明白。有殿下想就行了,俺就在后面打打下手。” “没出息!”朱厚炜被这家伙气乐了,笑着又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众人走进驾驶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舵轮,这也是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设计,这是一个革命性的进步。舵轮的出现使得这个帆船更容易操作,舵手可以在室内操作,既轻松又不用经受外面的风吹雨晒。 驾驶舱三面都安装着玻璃窗户,现在的玻璃产量更大了,不过像这样的平板玻璃还很少,在民间还没有普及。玻璃厂使用锡液浮法生产玻璃,每个月的产量还很有限,价格也高得离谱。 甲板下面是船舱,由于现在还没有配备相应装备,船舱内目前显得很宽敞。在学习室、会议室,陈列着望远镜、地球仪和六分仪等航海仪器设备,仿佛置身于一个移动的航海学校里。 这条帆船的先进性是这个时代想象不到的。船上不仅有舒适的休息室,还配备了冷藏室和医务室,尤其是,医务室配备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药品,它将给舰员们提供了良好的医疗环境。 参观完甲板和舱室,大家依然兴致不减,又来到了船坞的底下,三十几个船匠正在船底作业,他们正在龙骨的中央安装一个像鱼鳍样奇怪的东西。 卢义走过去敲了敲,竟然发现这玩意儿是铜制的,卢义好奇的问一名正在作业的船匠“老师傅,这玩意儿是什么,怎么安在船底下?” 那船匠咧嘴一笑“小伙子啊!这可是殿下的发明,这玩意儿叫做平衡鳍,有了这玩意儿,风浪再大,船也很难翻覆,瞅瞅,这外面包的是铜,里面全都是铅,这样船的重心就下移二三米了。不过,船的吃水也深了不少。在大海里就没有问题,安全第一嘛!” 卢义虽然不是太明白,但他也知道,船的重心越低,船跑的越稳,他又指指船两侧木制的两个鱼鳍状的东西问道“老师傅,这两块板又是干嘛的?” 这位老船匠是个很热情的人,见这小伙子感兴趣,便也打开了话匣子,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卢义、马三炮等人在船底参观,他指着每一样新玩意儿对大家说道 “这个呢叫减摇鳍,我们做过试验,有了这玩意儿,可以降低船身的摇晃程度。呵呵,看到这两个洞没有,这个叫做减摇水柜,有了这个也可以降低船身纵摇的幅度。这最前面的突起叫做球鼻艏,殿下说可以提高船速,不过俺现在还没整明白。殿下说是那就是了……” 朱厚炜恰好这时过来,听到这老头瞎咧咧,便笑骂他“老张啊!你瞎说啥呢?本王说是那就是,你们自己不动脑筋啊!” “殿下,哪能呢?俺们也做过试验,装上这玩意儿,您说的效果不明显。呵呵,俺还是弄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可能要到海上才能够看出效果。”这姓张的船匠倒也不拘束,笑嘻嘻的答道。 朱厚炜只要谈到技术上的问题,便来了兴致。他招呼一帮船匠过来,直接坐在堆放在底下的木头上指责球鼻艏,在地上写写画画跟大家解释 “你们可别小看这球鼻,作用可大了去了。首先它可以减少兴波阻力。航行时球鼻艏形成的波系与船艏形成的波系相互叠加形成有利干扰,降低船舶阻力。另外作为艏尖压载舱的一部分,为降低船舶的纵摇频率起到了一定作用。等将来技术发展了,你们会发现,他还会有更多的作用没有开发出来。” 说到这里,看见大家茫然的眼光,他叹了一口气,这涉及到流体力学,这些人无法理解也情有可原,这个时代的船匠往往是凭着传承下来的经验在工作,不懂得总结和归纳,所以进步的速度很慢。 朱厚炜叹息一声说道“你们啊!一定要多学点文化,否则造船技术就不会进步。把你们的孩子们都送到航海学校里去吧,将来你们的孩子有了文化,就会真正的理解什么叫做造船,本王也会授予他官职。五品六品都不在话下。” “真的!”姓张的老头问道。 “放心吧!本王从不诳语,说到做到。” 那张姓老头转过身来拍着自己孙子的脑袋,喝骂道“听到没有?殿下说了要多学文化,咱家里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呢!就知道天天逃学,下次再敢这样,抽不死你……” 那十五六岁的少年左躲右闪,口中还反驳道“爷爷,您干嘛光打我?您的儿子也逃课了!你怎么不揍你我爹?”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臊得满脸通红,喝骂一声“臭小子!竟敢编排你爹!” 话音未落,后脑勺也挨了一巴掌,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爹,苦着脸说道“爹呀!您干嘛打我?现在这么多人,您也得给儿子留点面子……” “屁个面子,你这个当爹的不带个好头,这么大了还敢逃学,俺抽不死你……” 这一幕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赶紧上去劝阻。船坞里欢声笑语一片,看到这热火朝天的一幕,朱厚炜如饮醇浆,心里甜滋滋的。 …… 弘治十九年,北京紫禁城。 这天一大早,大太监王玉轻手轻脚地走进乾清宫大殿,同往常一样准备去乾清宫当值。正在这时,乾清宫正寝之室传来了轻轻的啜泣声,他透过虚掩的大门向里面张望,只见张皇后的脸上大滴大滴的清泪溢出她的眼眶。 寝室里面,朱祐樘背着手站在窗前脸色铁青,朱厚照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凑在张皇后身边正小声的劝解。朱厚照已好长时间没有见过母亲的眼泪了,他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微微颤抖着喊了一声 “母后!” 听到儿子的呼唤,张皇后习惯地想把坐在身边的朱厚照揽在怀中,但一见到朱厚照已长成英俊少年,再非当年的孩子,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这当儿,贴身女婢赶紧上来替她揩拭眼泪,但眼泪越揩越多。 朱厚照不知如何劝解母亲才好,尽量压下心中的慌乱,抬起头来,看着站在窗户边的父亲求助地喊了一声 “父皇,您就抬抬手,放过我那两个舅舅吧。都是一家人,怎能闹成这样?” “不行。”,朱祐樘态度异常的坚决,毫不犹豫的拒绝,丝毫不留情面。只听他说道,“事关江山社稷,朕什么事情都可以让步,这件事独独不行。照儿,你的两个舅舅太过分了,欺压乡民,霸占了如此多的土地,清田是国家的根本之策,多少人盯着皇亲国戚。 二郎说得对,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照儿,你生性跳脱,朕很担心你治理不好这个国家。这些危及到大明江山的隐患,朕活着的时候一定要替你扫平,给你留下一个太平世界,让你做个太平天子。你明白吗?” 朱厚照满不在乎的说道“儿臣明白,可儿臣不是还有二郎吗?有他帮我,这天下乱不了。” “胡说!”张皇后怒斥一声,指责朱厚照的鼻子骂道“你们一口一个都都是二郎二郎,照儿,你要记住,将来你登了基,你是君,他是臣。还有你朱祐樘,你什么都听二郎的,都是他出的馊主意,连自己的舅舅都不放过。” “皇后,你休要胡搅蛮缠,你的两个弟弟太贪婪了,太利欲熏心了!他们自己造的孽,这又关二郎什么事。你可别忘了,他也是你的儿子。”朱祐樘愤怒的说道。 “他不是我儿子,他就是个妖孽。”张皇后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朱厚照更是错愕地看着母亲,张皇后意识到刚刚失言,说错了话,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她啜泣道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胡说。那一年,那道红光过后,我再去抱这孩子,发现这孩子的眼睛成熟的可怕,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我很害怕,从小就不敢带他。你们看看他,他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有主意。学什么都快,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住口!”朱祐樘勃然大怒,脸色阴沉的斥道,“皇后,不许你这样编排炜儿,你想害死他吗?” “都给我滚出去!到外面把嘴给我闭紧。”怒发冲冠的朱祐樘对殿中所有人喝道。 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的出去。出门就见到大总管王玉,王玉阴测测的身边一个随从说道“杜甫,把所有人的名字都登记下来,要是有只言片语流传出去,这里所有人都不能活。明白吗?” “是,王老公。”杜甫答应,恶狠狠的看了过来。 众人赶紧跪下,忙不迭地磕头答应“王公公,奴婢们不敢胡说八道。谢谢公公救命之恩。” “嘴巴都严实点,别给自己招祸,皇后刚刚说的是气话。都马上给我忘记。滚吧!”王玉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寒意。 等众人散去,王玉朝杜甫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寝宫里,朱祐樘余怒未消,继续说道“……为了你那两个该死的兄弟,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要不是炜儿,朕恐怕早就殡天了,你忘了那极乐丹,你忘了太极拳。 弘治十六年,朕就感到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若非炜儿,你我夫妻早就阴阳两隔,炜儿的确有奇遇,朕何尝不知,他无师自通懂得这么多东西。如果不是遇到了神仙,岂会这样? 朕不管是哪位神仙点化了他,我有个始终都是我们的儿子。这件事本来是皇家最大的秘密,你怎么可以为了你张家,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说出来。你心中只有张家,你莫要忘记这天下是姓朱的。再这样下去,休怪朕……” 朱祐樘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一甩手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张皇后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丈夫发这样大的脾气,忍不住嚎啕大哭。朱厚照心不在焉的继续劝慰母亲,眼睛里却是异彩连连。 尼玛,本太子的弟弟竟然是神仙附体,也是,要不然他怎么懂得这么多?哪天去问问,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喔!正兀自伤心的张皇后,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大儿子心里面正想些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朱祐樘怒气冲冲的走出寝殿,见大殿中只有王玉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王玉道“皇上,人都控制起来了。” 朱祐樘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半晌,咬咬牙蹦出几个字“你亲自去处理,多给他们家里点补偿吧。” 王玉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朱祐樘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走神,最后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出殿外,初升的太阳照在朱祐樘的脸上,却化不开他心中的阴影。说起这个阴影,就不得不提到朱祐樘的婚姻和他婚姻里的女主人公张皇后。 朱祐樘的婚姻,在原来的时空,这是华夏历史上为普通人关注不多的婚姻,却是独一无二的婚姻,他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终其一生奉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除了张皇后,他没有别的嫔妃。 他娶张皇后的时候,还是他提心吊胆做太子的岁月,这个女子来到他身边,伴随他度过了那段最艰苦、最难忘的岁月。 张皇后是河北兴济人,父亲是国子监的学生。张皇后从小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而且还善琴棋书画,这一切都很符合朱祐樘的生活习惯。 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朱祐樘,最向往的就是夫妻相敬如宾的生活,因此,结婚之后,一直专宠张皇后,未曾移情别恋。 当然,原因并不止这样,如果从深层次说的话,原因则是来自他的童年。朱祐樘的身世很苦,母亲被父亲冷落,后来又被父亲专宠的万贵妃“杀害”。 虽然在登基后,他放过了万氏一门,但是,母亲临别前的眼泪仍然如刀一样刻在他的心中,伴随一生。深宫里的尔虞我诈。万贵妃的妒忌陷害、无数次生死攸关的时刻、悲惨的童年、坎坷的经历,都深深地印在他记忆的深处。 而在他看来,这一切的缘由就是来自父亲的滥情。他曾经发过誓,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皇帝,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遭受自己童年时候那样的遭遇。实事求是的讲,他真的做到了。 共同语言,相濡以沫,患难夫妻,童年的记忆和誓言,一切一切,造就了这对中国古代最奇特的皇帝夫妻一夫一妻的后宫生活。 朱祐樘爱张皇后,是发自内心地爱。这个女子给了他幸福,伴随他渡过了苦难,为他生下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妻子、儿子,这是他生活的全部。和历代后宫里的妃子比起来,张皇后还算是个不错的女子,基本不干政,但是说到家庭上,有些方面就很不称职了,比如对大儿子的骄纵、对两个弟弟的纵容。 张皇后的两个弟弟就是朱祐樘的两个小舅子——张延龄、张鹤龄。身为皇亲国戚,加上暴发户的心态,让这两位爷飘飘欲仙。 在原来的时空,从弘治朝到正德朝,这两人一直是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除了个别胆大不要命的,基本是无人敢惹。 无人敢惹的结果就是胡作非为,包括成化朝时期万贵妃干过的一些事。比如采办,勾结太监勒索地方;比如投机倒把,破坏国家食盐贸易,私自拿盐引倒换食盐;再比如侵占民田,开始还是小打小闹,后来眼见张皇后生了儿子,就越发地肆无忌惮。朱厚照死后,这两兄弟死在嘉靖皇帝手上,张皇后也抑郁而终。 这个时空发生了改变,北伐的成功燃起来同治皇帝的雄心壮志,加上身体越来越好,他很想打造一个真正的盛世。这次清查田亩,张氏兄弟侵占民田被人告发,大理寺派官员去勘察,谁知道张氏兄弟大发淫威,竟然将大理寺官员毒打一顿。 朱祐樘的改革正进入关键时刻,他知道,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件事,准备看他的笑话。他避无可避,必须迎难而上。朱祐樘一怒之下,将这两人削去爵位,贬为平民。还准备把这兄弟俩充军发配到别矢八里戎边。 这下子捅了篓子了。张皇后大为恼怒,整日里哭闹着让朱祐樘收回成命,恢复兄弟俩人的爵位。连着一个月,整个后宫鸡犬不宁。朱祐樘被闹得快疯了,怎么样解释都没有用。 令他震惊的是,自己眼睛里贤惠的妻子,今天完全不顾骨肉亲情,为了自己的两个弟弟,竟然把气撒到了亲生儿子的头上,这种话如果传出去,朱厚炜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要知道,这个时代很迷信的。这让他如何不恼,如何不伤心欲绝? 站在殿外台阶上,面对着刺眼的阳光,朱祐樘眼睛里渐渐有些湿润。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冷血心肠,这次为了保守秘密,他必须违心地处死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也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他没有祖上朱元璋、朱棣身上那种挡我者死的霸气,是的,他的确没有。但他并非没有智慧,为了救儿子,他必须这样做。 只是他很痛心,他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妻子面前,他要做个好丈夫;大臣面前,他要做个好皇帝,难为他了! 当然,跟成化朝的万贵妃以及那帮采办太监比,张氏兄弟作恶并不大,但是,他们的行为毕竟是犯法的,如果继续纵容下去,这无疑也就会引起了连锁反应,助长了一些人的气焰,不要说后续的改革,清查田亩就不可能继续下去。 在张家兄弟的问题上,无论是好男人还是好皇帝,朱祐樘哪样都不容易做到。他漫无目的的走在御花园里,心中的郁闷无从发泄。走着走着,朱祐樘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结婚这么久了,夫妻俩就没红过脸。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这么多风浪都过来了,如今为了张氏家族的私利,恩爱的夫妻已经形同陌路。 一辈子做个好人,真的很难! 喜欢大明皇弟请关注幻想+小说;网。g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偏惊登莱物候新 京城的事情,远在登州的朱厚炜对此一无所知。如果是他遇到这件事,他肯定会这样劝慰自己一个人这一生至少要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感情。不管结局如何。 弘治十九年原本是正德元年。历史的轨迹虽然被改变了,可灾难没有改变。先是山西发生强烈地震,引发了一系列灾害,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和巨额的财产损失。 屋漏偏逢连夜雨,紧接着河南又发生旱灾和蝗灾,朝廷虽然全力救灾,可依然杯水车薪。大批的难民踏上了逃荒之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趁机散布谣言,说朝廷清查田亩得罪了上天,矛头直指朱祐樘的新政。 在这种氛围下,很多魑魅也蠢蠢欲动。时为六月中旬,炽烈的阳光无遮无拦地倾泻。过了昌邑,就上了通往登州的大道,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 驿道两边的杨柳,叶子都晒得蔫蔫的,躲在浓荫深处的知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嘶鸣,更让人感到闷热难挨。刚出发的时候,因为还是早晨,凉风悠悠,阳光也不撒泼,行人还因此心旷神怡。 两个时辰后,情形就完全不同了,这鬼天气实在是热得让人受不了。马车那位富商也拼命地摇着蒲扇,不时咒骂两句。此刻他燠热得如同近了蒸笼一般。 车轿的四围帘子虽都卷了起来,却一丝风也没有,虽不停地摇着扇子,那商人仍汗下如雨,那一身青服乌纱黑角带的穿戴,都已经湿透了。 车入登州境内,道路突然变得又宽又很平坦,车子也平稳了很多。第一次来这里的人才注意到,铺在道路上的既不是三合土,也不是碎石子,而是整体一块,仿佛是灰黑色的石板。这个商贾倒颇有见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大惊小怪。他敢肯定,这路面一定是那传说中的水泥铺就的。 马车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一群一群河南来的流民正大兄弟,你是个啥官来着。” “呵呵,俺啊,俺在这就是个卫王封地的小警察,也不算啥官,就是帮着俺们老百姓做些事情的,管管户籍和治安的。” 那女人喜笑颜开地继续说道“哎呀!这不就是俺们县里的衙役吗?您看这闹得,都乡里乡亲的。俺说大兄弟呀!咱们都是河南来的,为啥那几个兵爷还那么凶哩,快把罗兄弟放了吧,都是河南老乡,咱们就是投奔来的,日后也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放,俺们当然会放的。”那所谓的警察笑眯眯的,“不过各位老乡啊,俺也要跟你们说说,咱们卫王最讲究规矩,这里不比得外面,做啥事都要讲个规矩。这里就是施粥的,人人都有份,又不是抢在前面才有吃,那个王兄弟一来就抢别人的队,挨顿打也不冤枉。” 流民中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凑到前面,揖手说道“这位差爷,那王兄弟也是饿极了,还请官爷高抬贵手。咱们都是在德州听了卫王这边分房子分地,说是进了屯堡,能给穷人一条活路,俺们遭了灾专程来投奔的,请差爷把咱们都安在一个堡孑吧。” 那边的那个流民已经被几个警察按在地上打军棍,是一种长得多但很细的棍子,打得那人屁股啪啪直响,疼得那个流民嘴巴里发出一阵一阵的惨叫。 台上的那位警官不容置疑的道“老乡啊!在卫王这里,犯了规矩就一定要惩罚,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各位也要记着了,若是怕挨杖责,就得记牢规矩。至于分田地,进屯堡嘛,自然会安排大伙进去,不过这儿有这许多人,哪个屯堡都安不下了,只能分到四五个不同的屯堡里去。” 那老者可能是这些人的一个族长,和几人商议了一下,有些为难的道“这位差爷,你行行好吧。俺们这群人都是乡邻,又是异乡人,一分开了还不得被人欺负了。” 那警察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老人家,那不好意思,不服从安排。那就收不了啦,那些堡里面都安了人,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各位老乡,你们要是实在不愿分开,就在此吃一顿饱饭,调头回去吧。俺也帮不了你们,这是卫王定下的规矩。” 那警察态度这么坚决,这群流民顿时傻了眼,面面相觑。他们历尽艰辛走了近千里路才到了这里,怎能调头回去? 几个老头子在嘀嘀咕咕,看着都是族长的样子,其他年轻的都等着他们决定。刘养正注意到,那个警察一直在旁默默观察,另外书吏模样的人也在和他低声商量,还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 好一会后,那几个老头讨论完了,跟那警察表示同意到不同屯堡。那警察立即让他们去吃饭,几个警察拿着棍子让他们排队,按顺序领取稀粥。 说也奇怪,那个被打完军棍的流民摸着屁股又走过去,排在了最后一名,还想再去吃,那些警察也没有去理会他。 刘养正很快就看出了道道,心中暗道一声卫王高明。明显是卫王不想让这些人抱团,在卫王封地这里形成新的宗族势力,方便自己的管理。 正在这时,只见刚才那警察朝着他们走来,“啪”的一声手举到额头行了一个礼,把几人吓了一跳。只听警察问道“诸位,你们是什么人,马车为什么停在这里不动?请出示你们的路引。” 刘养正拱拱手,笑眯眯的说道“在下乃杨州商人,前往福山县进些货,刚才赶路赶得急了点,马匹有些受不了了。我们想在这避避日头。请差爷行个方面。” 说罢,刘养正随手递过去一小锭银子。见到银子,那警察脸色大变,喝道“这是干什么?胡闹!把银子收回去。” 刘养正以为他嫌少,又加了一锭,笑呵呵的说道“差爷们辛苦了!一点小意思,请大家喝杯茶。” “混蛋!把我们警察当作什么人了?”,没料到那警察的语气却变得更加严厉,只见他怒视着刘养正,斥责道,“请你马上收起来,在卫王的封地,警察受贿是重罪,贿赂警察也是重罪,你如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老实点收起来,否则我马上拘捕你。” 刘养正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进怀里。只听那警察命令道“马上交出你们的身份证明和路引。” 几个人赶紧掏出来路引,那警察检查完后,没有发现问题。便还给他们说道“你们在这里休息没问题,不过把车停靠边上点,不要阻塞交通。明白吗?” “明白,明白,多谢差爷。”刘养正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那警察点点头,刚准备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指着刘养正护卫腰间说道“对了,如果你们要过关卡,这两位身上的武器要交出来,后面的路没有危险,这里没有土匪,平时还有骑警巡逻。你们不需要携带武器,检查站会替你们妥善保管,并开出凭条。离开的时候你们可以凭条子领回去。这也是这里的规矩。明白吗?” “明白了,多谢差爷提醒。”刘养正拱拱手答应。 等那警察走开后,刘养正抹了一把冷汗。几个人也拿出干粮就在路边吃了起来,这样子倒是很像行商。刘养正一边吃,一边偷偷的观察着粥棚里的情况。 没多久,那伙人都吃完之后,有人指挥他们把碗筷放好,到刚才的空地开始分配,流民们习惯性的很自然分成许多小圈子,都是他们自己最熟悉的站在一起。 不出刘养正所料,那些文吏就偏偏要把最熟的分开,而且刚才那几个老者被分在一个堡,随他们一起的只有五六个青壮家庭,其他都是弱一些的人家,其他人也被从各自圈子抽出来,最后混编到了五个屯堡。 在周围警察的威慑下,那些流民只是稍稍抗议了一下,最后都接受了安排,然后由几个书吏带到登记,登记完的先外边的窝棚分块住下,等着多凑一些人之后一起去他们的屯堡。 卫王封地这种收编流民的手法,其实就是打散原来的宗族关系,以免影响到新设立的基层屯长总甲的控制力,在每个屯堡中不会有占绝对优势的乡党团体。 刘养正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只是惊讶于那些警察和吏员的熟练程度,几乎已经不着痕迹,当事人根本感觉不到多少逼迫感觉。 马车很顺利的过了关,没有任何的刁难,也无需收什么费,刘备正收好路引,经过那些流民旁边时,正好是那个抢碗的流民在登记,看样子他不会写字,吏员正问他名字。 只听他回道“俺叫王世信,当过六年木匠,今年二十三……” 刘养正等人没有心情听热闹,往前继续走,过了这片哨卡区后,道路越来越宽,似乎是刚刚过界路便宽了一倍,而且中间还画着白线。不远处就有一个带堡墙的屯堡,上面飘着一面红色的四爪蟠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时离哨卡渐远,刘养正长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总算到登莱了,但愿一切顺利吧!” …… 刘养正途中看到的那辆四轮马车,正是登莱卫王的座驾,他现在已经到了百里外桃村。 昨天夜里他接到使者快报,太子朱厚照前来登莱,今天晚上将要抵达登州。所以一大早,他就出发,一路向西前来迎接。 桃村坐落在济南到登州的必经之路上,这是一个小山村,这里不过十来户人,是一个典型的山区村落。村子后头,密林里流下一股清澈的山泉,迂回流过这片三山环抱的平坦腹地。 此时夕阳西下,四围郁郁苍苍的松树,在阳光的衬照下,翠色很是抢眼。解暑的清风,挟着不远处依山而下的泉声,悠悠传来,令人心旷神怡,朱厚炜便动了下车走走的念头。 站在官道旁,朱厚炜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大山,这时暮霭飘忽,影影绰绰的松林上头,到处是盘旋归窠的宿鸟。 山间的那个小山村此刻升起袅袅炊烟,妻子在门口呼唤家人回家,丈夫扛着锄头迎着夕阳走在田埂上,牧童赶着哞哞叫唤老牛回家,好一副原始的田园景象。 朱厚炜有些触景生情,这里的一切让他感到亲切。上辈子的他,小时候也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村子,每天也要放牛,曾经多少个岁月也是这样一副场景。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士兵们的喧闹声把他从遐想中惊醒过来。 他远远看去,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套黄金甲。一看这副得瑟的形象,朱厚炜不用问,就是他那个骚包的太子哥哥朱厚照。 看到这边等候的人群,朱厚照快马加鞭往这边奔来,远远的就在大喊大叫“哈哈哈哈,二郎,大哥来看你了,可把我想死啦!” 不一会儿,朱厚照的战马汗津津的停在朱厚炜面前,粗大的鼻孔喘着粗气,战马的嘴角都有了白沫。他从马上跳下来,大笑着抱起朱厚炜抡了一大圈,才放下。 “二郎,没想到你会来这么远来接我,怎么不在家里等咱。”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朱厚炜笑道“嘿嘿,知道大哥要来,小弟怎么还坐的住,一大早就往这边赶,你穿的这么骚包,也不嫌热得慌。” 朱厚照搂住兄弟的肩膀,嘻笑道“嘻嘻,大哥在京城里真是待不住哇!说实话,我现在真是怀念草原上的日子,每天虽然辛苦,可过的有滋有味。二郎,不如你来当太子吧,你当了皇帝后就封大哥为大将军,我替你去征战天下。” “别瞎说!”,朱厚炜被这厮吓了一跳,赶紧挣脱他的胳膊,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哥啊!这样的玩笑话可不能乱说,会死人的。你是大哥,做太子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命。唉,大哥呀,你可别再坑八道,小弟我就出海不回来了!” “嘿嘿”,看到二弟浑身不自在,朱厚照顿时乐了,他调侃道,“看把你吓的,我还真不是开玩笑,大哥还真不想当皇帝,太特么不自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其实大哥知道,你和大哥其实是一样的心思,都不想受到约束。这大明的藩王人人都想当太子当皇帝,只有一个人不想,那就是你。 你十岁就跑到山东不肯回去,跑出来独自逍遥快活。嘿嘿,刘谨那龟孙子去牟在我面前进谗言,说二大王想要自立。我呸!这老王八蛋。哪懂得我们兄弟俩的心思?我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把他赶出了我的东宫。” 朱厚炜点点头,说“行了,你心里明白就好,以后再也别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了。大哥,今天太晚了,想不想这野外扎营吧。” “行啊!这个主意不错。咱俩像草原上一样喝酒吃肉。哎呀!不行,这里又没有羊。咋办?”朱厚照听说野营很是兴奋。 “呵呵,早猜到你的心思了。放心吧大哥!有小弟在就饿不着你。你瞧瞧那边是什么?” “天爷啊!全是草原羊。这都被你想到了。”,说到这里,朱厚照突然放低了声音,把二弟拉到远离人的地方,轻声问道,“二郎,咱们又不是外人。你悄悄告诉大哥,你是不是真的神仙下凡?你放心,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连父皇和母后也不会说。” 朱厚炜一楞,诧异的问道“大哥,你昏了头啊!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二郎,我告诉你个秘密。”,朱厚照摇晃着脑袋,露出狡黠的笑容,轻轻的说出了一段话…… 喜欢大明皇弟请关注幻想+小说;网。g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西山霞色谈仙境 朱厚炜听完太子叙述母后和父皇争吵时说的话,一时有些愕然。他没有想到,当时他那么小,竟然让母亲看出了破绽。 他没有马上回答朱厚照的话,而是默默地走到一块岩石上坐下,看着对面即将落下去的夕阳,发了一会儿呆。朱厚照没有继续追问,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也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兄弟俩都默默地看着夕阳,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良久,朱厚炜突然开口道:“大哥,你知道人死后是什么样子吗?我死过一次,所以我知道。” 朱厚照侧过脸来看着自己的兄弟,嘴巴蠕动了几下,想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朱厚炜转过头来冲他露出微笑,说:”大哥,你想问,我就告诉你。” 朱厚照立刻兴奋起来,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朱厚炜慢慢的说到:“我记得那天,我的灵魂从身体里飘了起来了,飘到了屋。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麻烦,自找的呀! …… 大海上,一条漂亮的三桅帆船行驶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十条三四十吨左右的单桅帆船正在组织航海训练。一簇簇船帆,像一束束雪白的花朵在蓝天下闪光,把平静的海面装点的格外的美丽。 陆地上空的云层像山脉般高高耸起,海岸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条漫长的绿线,后面是灰蓝色的山丘。而海水是深蓝色的,颜色深得发紫。 朱厚炜低头俯视海面,看见深蓝色的海水里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浮游生物,还有日照造成的奇光异彩。而此刻已升得更高的太阳在海水里照出的奇异光线。根据他多年航海的经验,这一切迹象意味着今天是个好天气,这也可以从远处陆地上空云朵的形状看出来。 海上的训练其实很枯燥,每天除了值班、升降帆、观测航向之外,就只有吃饭睡觉。 学员上舰第一天起,就要开始练习爬桅杆,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到了这条船上,只能做一名最原始的水手。 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是五点起床,做完早操吃完早饭,然后训练观天象、识水文、打绳结、攀高桅、使用六分仪等最基本的航行技能,最后参加全程操纵训练,这一切考核通过后,下一步就是通过远洋航行实习。 朱厚炜作为唯一的教官,最近实在是太辛苦。他一个半大的少年,要教授这两百多名军官和学员,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一个月下来,朱厚炜每天累的像条狗,不仅身体疲惫,连嗓子都疼的快要冒烟了,都快把他逼疯了。 最要命的是,学员普遍的文化基础实在太差,很多东西只能依靠死记硬背,让他们囫囵吞枣的记下。最可恶的是,每天劳心劳力教授完这帮家伙,有一部分人第二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又要重新来过,简直太坑爹了! 不过也有例外。学员中有两个特殊的学生,一个是他的太子哥哥朱厚照,另外一个让他非常意外,竟然是威海卫指挥同知赵汝。 朱厚炜没有想到,这个长相猥琐的人竟然出自航海世家。他的祖上从宋时开始世代就是海商,曾经还担任过郑和舰队的导航员,为郑和下西洋立下过汗马功劳,可以说是大明水师里面最懂得航海的人,正所谓人不可貌相。 赵汝其实是个很好强的人,而且很有事业心。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得罪孔家。今年他虽然已经超过四十岁了,却依然愿意放下架子前来学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脸面。 他除了自己要求上舰训练,还带着他两个儿子也加入了海军,成了这条船上的两名水手。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个家伙很有眼光,是个大智若愚的人。 爬桅杆,超帆,打绳节等等这些体力活,学员们一学就会,掌握的非常好。毕竟他们都是在海边长大,很多人还是从水师挑选出来的。唯一学不会的就是使用六分仪在海上导航和定位。 想要远洋航行,这项基本技能海军学员必须人人掌握。学员里六分已掌握得最快的竟然是朱厚照,这家伙聪明极了,只要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一学就会,如果在后世,这家伙绝对是个优秀的体育生。 他就像普通士兵一样参加训练,从来不摆架子,学员们也很亲近他。难得的是他训练还最积极,爬上十几米高的桅杆站横也不怂,只把其他人吓得浑身发颤。 站横是大航海时代海军的一种术语,也是一种海军的最高礼仪。实际就是爬上高高的桅杆,不依靠绳索站在横衍上,这既需要勇气又要有非常好的平衡感。 试想一下,上面的风那么大,横衍离海面又那么高,加上了海上颠簸,胆小的人吓都会吓个半死。自从朱厚炜亲自做过示范后,生性好强的朱厚照就不甘示弱,虚心向自己兄弟请教几次,私底下又偷偷的练习了好久,成为了第一个站横最标准的人。按他的说法就是,俺是太子丢不起那人。 除了他以外,还有七八个曾经读过私塾的人,基本技能也掌握得很快。赵汝虽然有一定的基础,但那点知识还真不够看。尤其是,他的六分仪始终学得不如自己的两个儿子好,原因是数学太差,这也让他这当爹的感到很没面子。 海军和水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近海打渔和远洋航行的性质更是差得很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导航技术朱厚炜可以教会他们,更新的大帆船也可以想办法造出来,但是不管技术还是帆船,都需要人去使用驾驶,没有一个合格的水手素养,光有好船和航海知识,也是不够的。 在这群人中间,不光是要培养出合格的远洋水手,还要培养出优秀的船长和其他管理人员。对于这些未来的海军军官来说,如何处理船上的日常生活矛盾,如何与一船大老爷们朝夕相处,在远洋的过程中,既不要太死板又别太松散,这都是他们要学习的。 首先就是磨性子,不管你是沾火就着的暴脾气,还是三脚踢不出屁来的肉脾气,到了船上都只能是一种臭皮囊加二皮脸加滚刀肉加流氓无赖的不是人脾气,没有这种忍耐力,别说当船长了,当个水手长都不够格。 越强悍的水手就越难以驾驭,越强悍的水手也就越容易发生矛盾冲突。船长也好,水手长也好,除了确定航线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儿就是安抚船员。 当他们觉得无聊、丧气时,要能让他们兴奋高兴起来;当他们过于亢奋、激动时,要能让他们平静下来。否则你这个船长也当不长,说不定哪天你就消失了。这一条不仅在西方适用,在大明海上也没有区别。 如今的大海上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世界,帆船一旦出了海,所有人就是一个团队,除了严格的军规,如果管理者没有高超的领导水平,很容易和船员对立起来。 在大航海时代,船长因为过分逼迫被船员干掉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船员们会说你晚上起夜时失足落了水,搭救不及嗝屁着凉了,找都没地方找你去,死了也是白死。哪怕你是王爷也白搭,这也是和后世航海最大的区别。 另外吧,朱厚炜已经视这一批精挑细选的学员为大明未来海军的种子,对他们的期望特别高。他们很多人可能会成为舰长,甚至是海军司令。更多的人会成为海军学院的教师,所以让他们一开始就保持良好的纪律,学会最优秀的航海技术,让海军内部形成一种积极向上敢于冒险的氛围。 以后他们需要担负的担子还很多,但朱厚炜觉得他们和自己以及他们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够紧密。上了一条船就是亲兄弟了,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也得这么想这么做。都说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之后就是铁哥们,其实一起出过海更能让男人之间产生信任感。 朱厚炜目前做的只是让这个磨合作用更加快速一下,他每天都任命一个临时的舰长,让他们去处理船上各种事务,自己偷偷的给这些人评分。 每一次出海训练,他授意自己的几个心腹,在学员中挑起矛盾,让当值的舰长处理。就这样,矛盾产生、化解、原谅……又有矛盾、又化解、又原谅…… 几次之后,大家就从普通熟人变成了普通朋友,再几次之后,大家就从普通朋友变成了哥们,再共同经历一次生死考验,大家之间就是铁哥们了,矛盾还会有,但彼此之间的容忍度、信任感都会比一般人强很多。 朱厚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不想以后在他们之间出现什么隔阂,尤其是因为一点小破事儿就闹腾。有一个稳定的团队,才是最重要的,这样自己才能全心全意的盯着前方,带着他们一起前进。 就在这种潜移默化中,每个人都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朱厚炜在训练中使用的小把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这也让深谙帝王之术的朱厚照佩服不已,只是说将来自己的儿子,一定要交给弟弟教育。这种孩子气的话,让朱厚炜莞尔一笑,也没太放在心上。 ……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强化训练,学员们进步很大。又开启了为期两周的训练。这次训练的科目是远洋定位,定位目标是奴儿干都司的库页岛和后世的海参崴。 今天是由朱厚照担任舰长,赵汝担任大副,二副是学习进步很快的卢义,航海长由赵汝的儿子赵勇担任,水手长正是那位曾经害怕鲸鱼的渔民吴满屯。 九月份的东海非常平静,远远的看去海天一线让人心旷神怡。“”号升起了绝大部分风帆,保持着十二节的航速高速行驶在大海上,宛如一只白色的天鹅。 船舷边一些学员分成两组,正在甲板上举着六分仪,测量当前的位置,一切显得井然有序。看到这一幕,朱厚炜满意的点点头,准备回到驾驶舱。 “咣咣……咣咣……咣咣……” 还没等朱厚炜进入舱室,桅杆顶上又传来了钟声,这次的声音明显和发现大陆不同,是发现船只了,警报!按照新制定的海军条例的规定,在大海上发现船只就是警报,在确认对方准确身份之前,直接进入战斗状态。 正在桅杆顶上当值的瞭望手通过铜管传声器向下报告:“报告舰长,右舷十五度,偏东三个罗经点,约九海里外,三条帆船正向北行驶,现在东北风,海上风力十二节。船型从未见过,应该是西式软帆船,有两艘大船吨位大约五六百吨,跟我们的排水量相当。” 听到传话器传来的声音,朱厚炜有些懵逼。俺是不是听错了?现在才1506年啊!欧洲人咋就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是东海啊!尼玛,自己上辈子学习航海史的时候,没听说欧洲人来得这么早,这帮人应该还在印度玩啊。 朱厚照倒是很兴奋,摩拳擦掌的倒像个海盗头子。只听他激动的说道:“二郎,咱们要不要干一票?多好的实战机会啊!哈哈,咱兄弟俩也学学那个啥加勒比海盗,西洋人抢得,咱们也抢得。如何?” 看到大哥这兴奋的样子,想想现在欧洲的火炮很落后,船速也比不过自己。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双方实力对比,虽然有风险,但不算太大。 正如他所说,这的确是个最好的实战机会,练是练不出来强军的。想明白这一点,便不再犹豫,点点头答应:“行!大哥咱们就做上一票。” 朱厚照见他答应,顿时大喜过望,狠狠地拥抱了二弟一下。他最喜欢自己这位二弟的性格,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走上指挥台,朱厚炜大声询问航海长,“航海长,报告我舰目前所处的位置。” “报告长官,北纬28度,东经128度,刚过奄美岛。” 朱厚炜立刻在航海图上找到准确的位置,然后用圆规和直尺,根据双方的航行速度,计算出可能发生交战的海域,他一边在图上标示出来,一边教授围在旁边的军官可以采用的哪些战术。 讲解完毕后,朱厚照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嗫嚅地说道:“二弟,海军第一战让大哥指挥吧!行不?” 看到他期待的眼神。朱厚炜认真的点点头:“行。就由大哥指挥。大哥一定行!” “哈哈!多谢二弟。” 朱厚照乐的一蹦三尺高,又狠狠地拥抱了二弟一下,转身走上指挥台,先看了一下磁罗经盘,他再次询问了瞭望手,确定了对方的航向和相对位置,对着海图查看心里默算了一下。立刻发出他的第一道作战命令: “我命令,敲战斗钟,挂战斗旗,升帆!全速!” 这命令一下,仿佛是一滴冷水键入滚热的油锅,整个号全舰沸腾起来。所有人既激动又紧张,纷纷跑向自己的战位。 “全体穿甲……弹药准备……左舵十!右舷接敌!” 大副赵汝满脸狰狞地大声传达命令。他刚才跑到了艉楼上,正举着望远镜向前张望呢,一听太子发出了战斗命令,立马执行起他大副的工作,开始指挥战舰上的所有人各就各位。 随着急促的铜钟声,船舱里那些不值班的水手、军官全都跑了出来,甲板上一顿鸡飞狗跳,每个人都穿上了一种由鲸皮缝制的皮甲,有意思的是皮甲胸前和后背上还背着一排竹筒。 这玩意也是朱厚炜搞出来的,与其说是盔甲,不如说是救生衣。人掉入海里就算不游动也不会下沉。至于说防护能力,基本上就是扯淡。 朱厚炜的作战思想就是在海上要个屁的盔甲,又不打算跳帮白刃战,与其去防御永远不可能飞过来的箭矢,不如去琢磨琢磨万一掉海里咋办吧。 为此他还在这个皮甲上预制了安全扣和安全绳,并且规定凡是进入战斗状态时,每个在甲板、桅杆、瞭望台上的人都要把安全绳固定在身边的铁环上,没有特殊需要不许解开。 至于如何快速系特殊的绳扣,也是每个学员必须学会的基础知识,玩不转这个不许登船。现在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训练时虽然熟练,但真正的作战时,每个人会因为紧张而犯很多错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鲸鹏相摩图一啖 弘治七年二月二十五日,天气虽然略有寒气,但初春的时节风和日丽。 此时此刻,古老的北京城被欢乐的气氛包围着,百姓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大明皇帝前往皇庄籍田的道路两旁,等待朱祐樘的通过,以目睹皇帝的尊容。 辰时刚过,头戴翼善冠,身穿黄袍,乘着辇车的朱祐樘,在宫廷仪仗队的护卫下,率领文武百官走出宫门,经御道来到了先农坛。 辇车一停,朱祐樘就健步走下辇车,在礼官的引导下直奔具服殿更衣,换上了衮衣、皇冠,率文武百官来到先农坛前,此时,鼓乐声齐鸣,朱祐樘在乐声中结束了祭祀先农的仪式。 祭祀完先农后,朱祐樘又一次到具服殿,将耕籍时穿的黄袍、戴的翼善冠换上,走出具服殿。朱佑刚出具服殿门,导驾官和太常寺卿早已等候在那里,见皇上出来忙走上前来恭请朱祐樘前往籍田。 于是朱祐樘随导驾官和太常寺卿来到籍田,面朝南站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这时随朱祐樘而来的官员也按要求站好。 一切准备就绪后,只见朱祐樘右手从户部官员手中接过耕地农具——耒耜,左手从顺天府官员手中接过鞭子,然后他左手扬鞭,右手扶耒,向前连续推三下耒耜。 推完后朱祐樘又把耒耜交给户部官员,把鞭子交给顺天府官员。交接完毕,朱祐樘就回到了原位。而顺天府尹在皇上刚站好之时,走上前去,将带来的种子播到孝宗耕好的地中。 按照礼部拟定仪注的规定,在朱佑三推耒耜后,三公要五推,九卿要九推,于是太保庆云侯周寿、泰宁侯陈桓、镇远侯顾溥、瑞安伯王源、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吉、吏部尚书王恕、兵部尚书余子俊、礼部尚书徐溥等人依次进行了推耒仪式。 朱祐樘此刻坐在具服殿前观耕台上观看,见到这声势浩大的籍田场面,他眉宇间虽然还有忧色,但还是欣慰地笑了。 待百官耕籍田仪式进行完,朱佑又一次走进了具服殿,依次接见顺天府的官兵、绅士和农夫,并下令三十个农夫,将未耕的籍田耕完,这时,耕籍田的仪式也就正式结束了。 不一会儿,鸿胪寺官宣布说:“亲耕既毕,礼当庆贺。” 于是朱祐樘下令尚膳监进膳,宴请百官,让三品以上官员坐到上面,四品以下官员坐在台下,顺天府绅士坐在先农坛旁。 宴请结束,明孝宗朱祐樘授意户部赏给三十位农夫每人一匹布,之后朱祐樘伴随着齐鸣的锣鼓乘辇返回皇宫。 朱祐樘刚刚回到紫禁城,顾不上马上就要参加款待群臣的赐宴,他匆匆吩咐太监先赶往慈宁宫,坐步辇上的朱祐樘神色焦急,一边催促快走,一边转头朝刚刚过来报讯的一个太监问道:“李广,快说说,二皇子情况如何?病情有没有好转?” 李广神情苦涩,声音颤抖地说道:“禀皇上,二皇子情况恐怕不太好,太医说他高烧不退,咽喉已经发白,呼吸困难,如果再这样下去,太医说恐怕……” “闭嘴!不许胡说。朕的儿子一定能化险为夷。” 听到此话,朱祐樘脸顿时涨得通红,恶狠狠的瞪了李广一眼,神色变得更加的凝重,眼见着离慈宁宫越来越近,突然大殿里隐隐的传来张皇后一声悲呼:“炜儿啊,快醒醒!你怎么就撇下为娘……” 听到妻子的哭喊,朱祐樘如遭雷击,他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步辇上掉了下来。顿时,朱祐樘瘫倒在步辇上面,眼睛泛红,他哽咽着喊了一句:“快,吾儿……” 就在众人悲伤不已的时候,晴朗的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好端端的大晴天闪过一道炸雷,不偏不倚正好击中慈宁宫屋顶的瓦当上,屋顶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碎石瓦片垮塌了一地…… …… 一道道闪电连着闪电,大海像发怒般卷起五六层楼高的巨浪,浪尖里一艘白色的帆船起伏不定,巨浪从船头横扫过船尾,将舱面洗刷得干干净净,驾驶舱里一个不屈的身体正稳稳的把住舵轮,奋力与狂风巨浪搏斗着。 浪涛中,那身影几乎扯着嗓子吼叫着:“来吧!贼老天。哪怕只剩下我一人,这点小风浪想打倒我,休想!来啊!贼老天,我朱伟永不屈服,永不放弃。” 这全力的吼叫在巨浪和狂风中却显得那么微弱。但即使狂风巨浪也压抑不住此人那滔天的斗志。这位自称朱伟的人,曾经是中国一位有名的民营企业家。 十年前,相濡以沫的妻子在一次空难中遭遇不幸,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让他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 失去了老伴以后,朱伟厌倦了商海打拼的日子,他退下来将企业交给了儿子儿媳打理,一个人独自隐居起来。 为了开解他,孝顺的儿子请来他的老朋友中华帆船协会的曹主席,朱伟碍于面子,跟着老曹出了几次海散散心,结果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朱伟深深迷上了航海。 十年来他不断的学习和实践,从一个菜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船长,曾经与其他二人一问驾驶帆船成功重走过海上丝绸之路,这次是环球航行,返程中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 别看朱伟今年六十八岁,已年近古稀。但当兵的经历和多年良好的生活习惯,加上坚持不懈的运动和保养,他依然身强力壮,虽然他头发斑白,外表倒像个刚过五十岁的中年人。 今晚下半夜的时候,他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海上刮起了风暴,便出了自己的卧室。遇到风暴这在海上很正常,但奇怪的是这条儿子为了孝敬他花重金订制的帆船上,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人!其他八名船员失踪了。 他搜遍了各个角落,也看不出有人坠海的迹象。这八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实在太过诡异了! 朱伟百思不得其解,但马上就顾不上想这些了,因为此刻这片海域狂风骤雨,雷电交加,天气变得越发的恶劣。 仿佛一片树叶掉到了洗衣机里,这条五百多吨的三桅帆船就像玩具一样,被高高的海浪抛来抛去,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黑暗的天空仿佛群魔乱舞。一道道闪电劈向了大海,锯齿般的电光将暗沉沉的海面瞬间照亮。 闪光过后,朱伟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这时候他感觉事情愈发有些不对劲。所有的通讯器材没有一点信号,电台里安静的可怕,而且这两天海事气象预报中,从来没有报道这边有飓风经过。 巨浪中他奋力压住舵轮,驾驶着船只斜斜劈向浪尖。又一道巨浪高高涌起,随着巨浪的耸起,斜斜的刺入浪中的帆船被巨浪高高举在浪尖。 朱伟死死的压住舵轮,拼命转向,期望帆船侧过船身,像滑梯一样顺着浪坡滑下,以免被巨浪压入浪底。 帆船咯咯的叫着,风暴中,甲板似乎不堪重负。在他的努力下,尖翘的船头缓缓地但顽强的转动着方向,迎着海浪再一次爬上了高高的浪尖。 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心悸忽然涌上朱伟心头,还没来得及探究,一道巨大的闪电端端正正的劈上浪尖上的帆船。 刹那间,整个帆船包裹在蓝色光球之中,变得通通亮亮。继而帆船的影子越变越淡,似乎数万度的高温将帆船蒸发成分子状态,一条五百多吨的帆船在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隐隐听到有人呼唤的朱伟自昏迷中醒来,他努力睁开双眼,一张端庄秀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脸的主人满含热泪的看着他,边哭边不停地呼唤:“炜儿,炜儿,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娘了……” “这是哪里……” 朱伟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此刻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孩,被死死地抱在一个妇人的怀里。 霎那间他懵了,脑子仿佛被大锤砸了一下,剧痛无比。眼前一黑,再次昏死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龙旗百丈迎风飐 三分钟之内,”金鹿”号就遭到了“”号的五轮齐射,而两船的距离仅仅缩短了不到二百米,”金鹿”号周边海水就像开了锅一样,激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水柱,海水像下雨一样溅到敌船的甲板上。 第六轮,一发炮弹直接命中了”金鹿”号的前甲板,顿时腾起一个巨大的火团,附近的十几个船员被气浪就像破布一样被抛到了空中,直接坠入海中。 紧接着第七轮,第八轮,命中率越来越高,由于这些炮弹中的黑火药里面加入了红磷粉和氯酸钾,增加了爆炸的威力。爆炸的火团像在种蘑菇一样在”金鹿”号上此起彼伏。仅仅是一个呼吸间,不到两百吨的”金鹿”号就像巨大的火炬一样在海面上燃烧起来。 忽然一声剧烈的爆炸,金鹿号的火药瞬间殉爆了,蔚蓝的海平面上腾起一团巨大的蘑菇云,敌舰舯部的船壳四分五裂,漂在海面上成了一块块碎片。这样震撼的景象连“”号上的船员们都惊呆了,连炮击都停止了下来。 这显然是引爆了火药库,近两吨的黑火药爆炸实在惊人,巨大的冲击波迸发出巨大的能量,直接炸断了船底的龙骨,远远的只听见咔嚓一声,这条船断成两截,两头高高翘起,然后缓缓地向下沉去,上面的船员基本上来不及逃生,不到十分钟,大海上只能够看见一些船只的残片。 ””号上先是一阵沉寂,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朱厚照的肖战的笑声尤其响亮,连在前甲板的卫王都听得一清二楚。“暴风”号的艉楼上,达·伽马伯爵脸色铁青,他大声冲着巴乌尔吼道: “巴乌尔船长,别人的火炮射程远,用的是我们没有见过的爆炸弹,威力很大。让水手们准备好灭火的工具,我们一定要贴上去。否则这场仗我们赢不了!发出信号,让里斯本号赶上来……” 达·伽马还没说完,便被巴乌尔的惊呼声打断。 巴乌尔气急败坏的说道:“不好!伯爵大人,你看!敌舰向右偏转,它在调转航线。上帝,太灵活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它简直就是个魔鬼船!它……” 他循声看去,只见“”号在前方两海里的地方,突然调整了风帆帆面,正面迎着横切风降速,这条帆船仿佛踩了一下刹车,速度瞬间降了下来。 紧接着,随着风帆的调整,“”号的船身以三十多度的倾角,在海面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弧线,速度已经提高到十六节,避开了葡萄牙舰队的正面,包抄了过来。 这个动作很像后世汽车的漂移,帆船是没有刹车的,如果要减速,只能利用帆面正对迎面而来的风迅速减速,这需要高超的技艺和全体舰员的配合。“”号凭借着优异的操控性,和训练有素的官兵。在两个对手即将靠近之前,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海上漂移。 朱厚照这一招是从玩风帆滑板时总结出来的经验。他的目的很简单,二弟说卡拉克船船板很厚,十二磅炮的实心弹根本打不动他们的船板,再加上本船作战时每次只有三门火炮可以齐射,如果和对方玩战列线,那就是找死。 对方两条船一次齐射,一边就有48门火炮,即使准头再烂,万一中个几炮,那也是“”号吃不消的,””号的船板可没有那么厚,经不起几下折腾。 见此情形,巴乌尔不惊反喜,他惊喜道:“天啊,对方疯了吗?竟想斜切我舰舰尾。即便不考虑我舰的四门尾炮,他也会在斜切后进入我舰左舷的有效射程。” 达·伽马却神情凝重的摇摇头,说道:“巴乌尔船长,你太乐观了!敌人很聪明,他们有恃无恐。敌人那种爆炸弹很古怪。我很奇怪,他们怎么会熟悉我们火炮的射程,你看!敌舰绕这么大的弧线,明显是要保持与我们半海里的距离,我们靠也靠不过去。这样的距离我们的火炮根本就没有准头。只有祈祷上帝,看看能不能命中一两发!” “伯爵,不管怎样,这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上帝!这家伙实在太快了,你看它的速度又起来了。这家伙转向非常灵活。总督阁下,我们没有退路,只有放手一搏了。上帝一定会保佑葡萄牙的!”巴乌尔咬着牙说道。 达·伽马头脑很清晰,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说:“巴乌尔,你说的对,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那就放手一搏吧!但愿会出现奇迹。凭借我们的速度,逃肯定是逃不了的,为了葡萄牙的荣誉。决死一战!巴乌尔船长,请你亲自去指挥火炮。我来指挥舰队。” “遵命,伯爵大人。上帝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祝你好运!” 正如达·伽马所料,朱厚照很聪明,他把弧度绕得很大,始终与敌舰保持着五六百米以上的距离。他打算凭借着自己这边高速度和优良的操控性,绕到敌人的后面,攻击敌人的船舵和帆索。 毕竟敌人每条船的侧面有二十几门二十四磅重炮,那玩意儿不是吃素的。虽然在这样的距离上没什么准头,但是已在对方火炮的射程之内。万一一顿乱轰,被敌人蒙中了一两炮,十五六斤的铁蛋蛋,也够””号喝一壶的。 达·伽马猜到了敌人的目的,亲自指挥舰队开始调整方向,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卡拉克船虽然适用远洋航行,但他那短粗的身材,调整方向起来非常笨拙,想法很好,可惜无法实现。 无奈之下,虽然双方隔着六七百米距离,两条葡萄牙船还是拼命的朝“”号发炮,一时间,海面上炮声隆隆,硝烟四起。葡萄牙人心里很明白,如果被敌人横切到船尾,打掉了自家的尾舵,葡萄牙战舰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葡萄牙的炮手们一边向上帝祈祷,一边拼命的向对方发炮,试图干扰敌人战术的实施。葡萄牙人打出来的炮弹偏得离谱,明明瞄准了对方,可打出去的炮弹离对方至少有三四百米远。 这也怪不得他们,受这个时代铸炮技术的影响,炮管并不是标准的直线,而且炮弹和管壁之间的间隙很大,炮弹出膛后,这么远的距离基本上是指东打西。 这些重型火炮根本没有任何准头,而且这些火炮既笨重,又装添非常缓慢,每发射一次,至少要五六分钟。除了在海面上激起无数个水柱,根本就是在浪费炮弹。 尽管如此,朱厚照想要打败这支舰队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个时代的海战是漫长而拖沓的,往往一次炮战需要一两个小时,这需要考验双方的耐心和耐力。 硝烟滚滚的海面上,两艘卡拉克船就像两条笨拙的鲸鱼,向外面喷吐着火焰。而“”号却像一只雨燕掠过海面,在一个个炮弹溅起的水柱中穿梭,迅捷而轻盈,宛如一只精灵。 朱厚照第一次斜切,给“”号的三门舷侧火炮提供了一个射角,但三艘船都在快速机动,这一轮炮击并没有取得命中。朱厚照在一个很漂亮的换舷机动后,再次斜切敌舰的舰尾。 这时候海面上刮着东北风。敌舰正好是顺风,它们的航速并不慢,“”号无法大角度横切,在斜切的过程中,“”号总是会进入葡萄牙卡拉克船后面几门舷侧炮的射界,还是比较危险。 三次横切三轮射击,””号取得的战果寥寥。负责指挥火炮的朱厚炜马上意识到这样打不行。在这短短的一两分钟交错时间,想要用实心弹命中敌人的船舵,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十二磅的实心弹杀伤力很有限,不一定能干掉敌人的艉舵,朱厚照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在一次横切后,朱厚炜通过望远镜观察到敌人的艉楼是露天甲板的结构和指挥台,他立刻有了主意。朱厚炜发出命令: ”下一轮横切时,换高爆霰弹,抬高炮口,集中火力,打敌人的艉楼!” “换高爆榴霰弹!瞄准艉楼!” 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每门炮的两个弹药手赶紧从弹药箱里拿出榴散弹,开始给炮弹安装起爆引信备用。装填手也开始忙碌起来,清理炮膛,安装发射火药。 北伐之后,朱厚炜改进了发射药。海军用的发射药不再是普通的黑火药,而是一种褐色火药。这个时代的人都不知道,发射药并不是释放能量越快越好,爆炸速度慢一点发射药效果反而更好,这是后人总结的经验。一直到十八世纪末才被英国人发现这个秘密,从而提高了火炮的射程。 褐色火药不像黑火药那样爆炸迅猛,而是爆炸的速度缓慢了很多,这样反而能给炮弹提供更大的动能,其实褐色火药的制作很简单,和黑火药唯一的区别是使用了碳化不完全的木炭。 十六世纪初的克拉克船船舵系统依然与此时的其它船只一样,使用舵杆操纵,没有舵轮。舵杆延伸至后甲板的艉楼内,操舵手在后甲板露天进行作业。舵的单侧转向幅度只有七度,因此卡拉克帆船的转向必须依靠船帆的辅助,想要转向非常麻烦。 卡拉克帆船还有个缺点,它的艉楼非常的薄弱。卡拉克船从最高处开始,依次是艉楼甲板,露天的前甲板与后甲板,上甲板,下甲板和货舱,共五层。艉楼甲板露天,承重结构较弱,防护也很差。 只是在舷墙上布设了四门回旋炮,虽然是一种后膛炮,但射程很近,还只能发射散弹和碎石,对付跳帮时很有用,但要是打战舰,那还是算了吧!有效距离不过一百多米,根本伤害不到“”号。 当“”号第五次斜切敌舰舰尾时,朱厚炜精心准备了一次霰弹齐射,凌空爆炸的霰弹几乎杀死了里斯本号艉楼上所有人,船长当场阵亡。半空中的爆炸气浪顺带撕碎了后桅帆布,搅乱了后桅的帆索。 后桅上的操帆手被四射的霰弹击中后,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跌进海里,后桅杆的风帆立刻失去了作用,里斯本号的航速大减,几乎瘫在了海面上,一年三轮霰弹齐射,像风暴刮过里斯本号,它的甲板上基本看不到几个活人。 “”号这一轮也吃了点亏,葡萄牙人的”暴风”号本来就与”里斯本”号贴的很近,达·伽马伯爵作战意志很坚决,他横下一条心,冒着自家两船相撞的风险也横切过来,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等””号从”里斯本”号右后方露出船身后,”暴风”号距离它已经不到四百米,这是两船距离最接近的一次。如此良机岂会错过,达·伽马稍微偏转航向,”暴风”号立马向“”号打出了第一次重炮齐射。 二十四枚铁球呼啸而来,虽然大部分依然打空,但其中两枚二十四磅大铁球准确击中“”号右船舷。“咔嚓咔嚓”两声,不到一尺厚的船板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冲击。两处船板被击穿,碎木与肢体横飞,船上发出一阵惨叫。 ””号遭受第一次人员伤亡,一下子就损失了七名船员,另外还有四人受伤瘫倒在甲板上。朱厚炜虽然是航海高手,但也是首次打这种古老的海战,看到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震惊的同时,眼珠子都红了,立刻发起了反击。 指挥舱里的朱厚照见到这惨烈的一幕,也怒不可遏。他撇下受伤的里斯本号,追着”暴风”号一次一次的发起横切,整个海面上炮声轰隆,硝烟弥漫。 第十轮横切中,两枚高爆弹直接击中了”暴风”号的甲板正中间,引燃了其中的一桶火药,爆炸后中桅杆的被用帆布被点燃,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水手们涌上甲板拼命的救火,将附近剩余的火药桶扔进水里。 此刻””号正好”暴风”号同向而行,中间相隔五百多米,都在双方的火炮射程之内。这次朱厚照没有拉开距离,他豁出去了。冒着被炮击的危险,他命令降下主帆降低速度,双方发起了对轰,双方的炮手也打出了血性,拼命地向对方发射炮弹。 这样的距离上,拿破仑炮的准头和射速发挥出巨大的优势,在敌人打出两轮齐射过程中,””号连续七轮炮击,有六枚高爆弹直接命中敌舰的甲板,打的”暴风”号上死伤惨重,风帆也被大火点燃。 这场惊心动魄的海战,从上午一直打到了下午三点,””号越战越勇,船员们从一开始的慌乱中冷静下来,渐渐适应了战争的节奏,操帆和炮击也越发的熟练,尤其是火炮的命中率越来越高,打的两条敌舰抱头鼠窜。 随着””号火炮命中率快速提升,战场的天平一下子就向大明倾斜过来,””号已经掌控了战场的节奏。 葡萄牙战舰打又打不到,跑又跑不过,到了下午的时候,两条剩下葡萄牙战舰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船员损失大半,尤其是操帆手几乎是十不存一。 达·伽马伯爵眼看着大势已去,再撑下去人都会死光了,跑又跑不掉。无奈之下,他下达了命令。两条葡萄牙战舰挂起了白旗,葡萄牙舰队向大明海军””号投降。 就此,太子朱厚照收获了他第一场海战的胜利,大明海军经过近六个小时的激烈搏杀,赢得了他们成立后的第一场胜利,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 被俘的达·伽马伯爵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登上了””号的前甲板上,终于看到了大明的主将——两个半大的小子。 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甲板中间的位置上站着两名年轻的不像话的将军,年级稍大一点的那位虽然长得很高大,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而他旁边的那位,简直就是一个小屁孩,最多十三四岁。 达·伽马伯爵顿时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己是被这样的两个小孩击败的,心里不禁有些悲哀,刚刚想好的措辞也忘到了脑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他在看朱厚照兄弟俩,这两兄弟也在观察他。 达·伽马伯爵穿着一身黑底红纹的紧身宽袖式贵爵服饰,内部白色镂花的方巾与衬衣在黑色背心的衬托下格外显眼,绯色十字纹式的骑士长筒黑靴沿膝覆裹而上,让他本就有几分蓬松的黑裤鼓胀起来,在一身几乎及膝的外套映衬下,倒也显得贵气十足。 外套并未系上单排金抠,仅是一条纯黑腰带宽松地收束腰身,整体看起来松紧有致,配合上他此刻穿上白色手套的动作,让他显得如同一名吸血骑士般高贵优雅。 “立刻报上你的姓名职位和军衔!” 神情恍惚的达·伽马伯爵突然听到一阵语气严厉的西班牙语,虽然口音非常古怪,语法也有一点问题,但他敢肯定这就是西班牙语。他猛地抬起头来。问他的竟然年纪最小的朱厚炜,当时就愣住了。 朱厚炜语气严厉的再次用西班牙语重多了一遍。达·伽马伯爵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清醒了过来。他弯腰鞠躬,行了一个西式礼节,然后抬起头傲慢的说道: “我,伟大的葡萄牙王国若昂三世任命的印度总督,瓦斯科·达·伽马伯爵向您致意阁下。我现在承认战败,向贵军投降。我想请问阁下,我究竟输给了谁?” 朱厚炜哈哈一笑:“呵呵,打完了仗还不知道输给谁,你可真够可以的。达·伽马伯爵,这里是大明帝国皇家海军,这位是大明帝国的太子殿下。你入侵了大明帝国的领海……嗯,什么!你叫达·伽马?出生于葡萄牙锡尼什的达·伽马?” 朱厚炜突然意识到达·伽马这个名字很熟悉,神情变得有些激动。达·伽马有些懵,大明帝国?那是什么东东?他更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孩怎么会知道他的出生地。 态度恭敬的答道:“是的,尊敬的阁下。我的确出生在葡萄牙的锡尼什。请问阁下,您会怎么知道我的出生地?还有,您可以告诉我吗,大明帝国是什么样的国家?” 朱厚炜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心里吐槽,我怎么会知道?尼玛!上航海课的时候,第一课讲的就是这王八蛋。 在原来的时空,达·伽马是葡萄牙航海家,从欧洲绕好望角到印度航海路线的开拓者。生于葡萄牙锡尼什,卒于印度科钦。青年时代参加过葡萄牙与西班牙的战争,后到葡宫廷任职。 1497年7月8日受葡萄牙国王派遣,率船在里斯本出发,通过寻找印度的海上航路,船经过加那利群岛,绕过好望角,经过莫桑比克等地,于1498年5月20日到达印度西南部卡利卡特。 同年秋离开印度,于1499年9月9日回到里斯本。在原来的时空,伽马在1502~1503年和1524年又两次到印度,被任命为印度总督。伽马通航印度,促进了欧亚贸易的发展。 在1869年苏伊士运河通航前,欧洲对印度洋沿岸各国和中国的贸易,主要通过这条航路。这条航路的通航也是葡萄牙和欧洲其他国家在亚洲从事殖民活动的开端。 不过这家伙的命运似乎被改变了,因为他现在成了大明的俘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达·伽马成为印度总督后,忽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东亚这块海域。 朱厚炜问过原因后,才知道这家伙在探索新的航路时遇到了风暴,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这也太神奇了,原来的时空从来没有他来到东亚的记录,这尼玛是唱的哪一出啊!难道剧本拿错了? 达·伽马倒是又惊又喜,他听朱厚炜说:对面那个高大的年轻人,正是他在寻找马可波罗口中的丝绸之国太子时,他神经变得异常的激动,赶紧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意思就是,他是奉葡萄牙博王之命,前来开辟商路的。希望能和大明帝国缔结贸易条约云云。 朱厚炜的西班牙语本来就是二把刀,好容易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同太子朱厚照商量了几句后,他便神情严肃告诉对方: “达·伽马先生,太子殿下让我转告你,由于你们私自进入我大明领海,还拒不接受我舰检查,以武力抗拒执法,造成我舰人员伤亡。你们犯下了严重的罪行。你们将会被押回大明帝国接受审判,你们将在大明服刑赎罪,或者是缴纳赎金赎罪。在此之前,我们不承认你是贸易使者。你们没有权利谈论贸易。明白吗?” “对不起!请转告太子殿下。请原谅,尊敬的殿下,这只是一场误会,这里是大海,没有任何标示显示这是大明的领海,我不认为我们触犯了贵国的法律,我们是友好的使节和贸易商人……” 朱厚炜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指了指桅杆上的五爪金龙旗傲然说道: “达·伽马先生,你抬头看看,这是我大明海军的军旗,请你记住,大明海军旗在哪里,哪里就是大明的领海!我们现在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领海。把押下去!” 最后一句话用的是汉语,两个强壮的水兵把他押进了船舱。朱厚照兴致勃勃的问朱厚炜刚才说什么,朱厚炜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乐得太子直翘大拇指。 朱厚照站在艉楼上对着所有的官兵喊道:“我大明海军的将士们,今天你们的表现让本宫非常满意。你们不畏艰辛,勇往直前,以一敌三,打出了我大明的威风!本宫将奏请皇上嘉奖各位。” 甲板上顿时沸腾起来,众人欢呼万岁,声音直冲云霄。好不容易等他们安静下来,朱厚照继续大声说道:“你们要记住今天卫王说的话,大明的海军旗在哪里,哪里就是大明的领海,咱们大明海军就是要有这样的霸气,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牢记在心。记住了吗?” “谨听太子教诲!”众军齐身应和。 回到航海室,负责清理战利品的水手长吴满屯前来报告,并递上了一份缴获清单,这次一共俘获九十三名葡萄牙人,卡拉克帆船两艘,船上有一些货物,主要是印度棉布和一些印度珠宝与黄金,除了这些还发现了一些植物种子以及十五匹身材高大的马匹。 看到这些战利品,疲惫的两兄弟谁都没太在意,朱厚照挥挥手让他退下。两个人面对面发起了愁。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把这些战利品弄回去?””号上有二百一十三人,因为””号有先进的帆具,只需要二十人就可以操纵它。 葡萄牙人的卡拉克船就很麻烦,一条船上少于五十人,根本弄不动它,大明的水兵也不熟悉那些帆具,全凭自己人还真的弄不回去。所有的军官们开了次会,讨论半天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最后还是朱厚炜拍了板,就用葡萄牙水兵自己驾船,把两条战舰开回去。 朱厚炜把两条敌舰的水手长押来,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们,让他们选一批水手配合大明军人把两条战利品开回大明,如果完成了任务,大明将免于对他们起诉,可以还给他们自由。那两位水手长又惊又喜,他们商量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于是,””号抽调出六十多名最有经验的水手,又从俘虏的葡萄牙水手中挑选了五十名水手,每条船上各分配五十多人负责驾驶被俘虏的帆船。 是夜,三条帆船临时停靠在附近的奄美岛上休整,修缮被毁坏的帆具。经过两天的抢修,两条被俘虏的卡拉克船勉强恢复了正常的航行能力。 第三天上午,在号的看押下,三条船拔锚起航,向大明山东半岛出发。 …… 弘治十九年十月初,登莱卫王王城。 北伐大捷后,皇帝为了表彰卫王的贡献。弘治十八年朝廷撤销了登莱巡抚衙门,将登莱部分地区划拨给卫王府作封地,并给予了朱元璋时期藩王才有的权利。 卫王在自己的封国内,拥有相当大的司法权、人事权,其官属除长史及镇守指挥、护卫指挥由朝廷进行派遣外,其余均在封国境内或所部军职内选用,藩王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 朱厚炜回登州后,组建卫王府行政院,在辖区内实行县镇体制。将原登莱地区的荣成、文登、乳山、牟平、海阳、莱阳、栖霞、招远、黄县、蓬莱、掖县、长岛等十二个县划归行政院管辖;福山县改为烟台卫王城。威海卫改为威海县,登州卫改为登州县。 卫王城是在福山县的基础上扩建发展起来的,现在已经成了整个登莱地区的政治文化中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弘治十九年中旬,卫王城常住人口已经暴增到十几万。须知这个时候山东第一繁华地的济南,常住人口也不过二十万左右。烟台城东西长,南北短,呈不规则椭圆形。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密匝匝挤了上千家店铺。 这里经营着本地的各种特产,如新式四轮马车、卫王纸、玻璃镜、莱阳铁器、鲸油、鲸烛、肥皂、甘油、各种生猛海鲜及其干货等等,商品门类齐全,供应量十分充足,各地商贾纷至沓来。 东门外的五龙河码头,如今成了登莱最繁华的港埠之一。每天在这里停靠的来自沿海各地的商船,大大小小数以千计。一到晚上,“气死风”的船灯次第点亮,闪闪熠熠,密如繁星,把这一带十多里的河岸,照耀得如同白昼。 前来登莱采购商人们都拥到城里来消遣,开酒楼茶坊的,说书唱戏的,测字卜卦的,做皮肉生意的,甚至拉皮条的,都能轻轻松松赚到货真价实的银子。 天长日久,烟台城中的殷实富户就多了起来。有了钱就教育子女读书,读书人一多,城中风气自然就会优雅起来。渐渐的,这座新城有了几分衣冠薮泽锦绣文华之地的景象。 今天是个好天气,绚丽的朝霞挤走了蓝灰色的沉云,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明媚生动。 卫王城中的大街上人流熙熙,赶早儿办事的人,无论是为生计还是应差,莫不步履匆匆。在这些忙人中,却也有一双悠闲的脚步,此刻正朝东大街走去。 这人头上戴着一顶银丝起箍两片瓦的青色阳明巾,身上穿了一件细白布衬里大暗团花起底的宝蓝锦丝面料的曳衫。脚上穿了一双月白布袜儿,外蹬一双白底黑帮的浅口布鞋,手持一把折扇。 瞧这身打扮,倒有几分硕儒的气质。这个悠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来登莱两个多月的刘养正。 这一片是王城外的高档生活区,很多王府的属官和卫王府各工厂的管理人员,高级技师都住在这边,比如左长史周务、右长史吴季以及原典薄,现在的工商司司长郑庚都住在这里。钢铁厂和炮厂的几位大匠雷横、冯山和田单在这边也分配到了十分精致的两进小院,不知道的人,还会误以为这几户住的是书香门第。 刘养正混在人流中,往东边那条街瞥了一眼,东大街街口有警察站岗,没有证件的人都进不去,据李镇所说,懂铸炮的大匠和技师都住在这里,没有通行证,外人根本就进不去。 登莱地区户口管理的非常严格,本地人还有一种专门的身份证,在这边做生意还要去派出所办暂住证,还需要有本地人担保。刘养正他们在这边活动并不方便,前段时间,有一伙江湖大盗看到登莱富裕,想在这边捞一票,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警察一锅端了。 刘养正总觉得这里的警察比锦衣卫和东厂还要厉害,最可恶的是每条街道还有一些带红袖章的老头老太太巡逻,只要发现可疑的人就会上报派出所,所以登莱地区的治安一年比一年好,平时连小偷扒手都看不到,基本上被抓了个干净。 刘养正在街口看到了自己的两个护卫,两个人都装作茶客,在一家茶铺里喝茶。刘养正从他们面前经过,确定他们看到自己后,往进城的大道而去。 扮作茶客两人观察了片刻,看到没有可疑人员后,才随在后面。三人前后走着,从东门入城,在春分桥之前往南转,这里巷道密集,但排列有序,小巷里干干净净,有专门的人员打扫。这里都是经过改造后的民居。 刘养正对地形十分熟悉,径自钻入一条小巷,这个巷子平日少有人过,他在南城东拐西拐,来到了南门附近的镇海门大街附近,从后面的巷子来到一个两进的院子的后门。 这个院子前面是一个卖杂货的店铺,就在镇海门的大街上,后面则是这个两进的院子,刘养正在门上有节奏的敲着。 门里没有任何耽搁,几乎是立刻就开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凶悍的面孔,正是李镇手下王三八,刘养正一闪身走进院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进了后院的屋子,这时从店铺过来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分明便是李镇,他进门就拱手说道:“军师今日怎么过来了?莫非主公同意了在下的计划?” 刘养正点点头说道:“李统领,我也观察了好几次,在登莱想绑架人出去根本不可能。火炮卫王管的很严,不要说厂区根本进不去,那些大匠也很少单独出来,没有得手的希望。我将此事汇报给了主公,主公考虑了你的方案,已经同意了你的方案。对了,这次不要用我们自己的人,免得暴露身份。说说看,你的手下现在收服了几个山寨,究竟有多少人马?” “禀军师,周伯龄带着弟兄们在昆嵛山、牙山、艾山、已经收编了七八个寨子,收编了五六百本地人马,都是积年老匪和马贼,就是武器差了点。军师,如果想干成这件大事,需要主公调拨一批武器,要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这种事情只能够一击得手后,立刻远遁千里,这样才不会让朝廷抓到把柄,也不会连累到主公。” “嗯,很好!你考虑的很周道。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到了青州,我会派老八和周伯龄交接,李统领,明天我就要回赣州了,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我在赣州等待你的好消息。” “请军师放心,属下承蒙主公救命大恩,必竭尽全力,把活干的漂漂亮亮的。” “好!那就……” 刘养正的话未说完,便被城中的一阵喧哗声打断,他猛地一惊,喝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不久之后,店里面一个伙计匆匆进来报告:“刘先生,太子和卫王刚刚进城了,听说他们出海打了一仗,俘虏了两条西夷的什么大夹板船,城里面很多人涌向东门外码头上看热闹呢。” “什么?卫王又打胜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烟台夜话骨肉情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静夜思筹谋新政 第二天,送走了心情舒畅的太子哥哥朱厚照,回到卫王府已是黄昏。朱厚炜心里反而变得空落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竟然失眠了。 月上中天,已经是深夜。朱厚炜辗转难眠,他披衣而起,走到书房,朱厚炜点燃了书桌上油灯,又走过推开窗户,一阵凉爽的微风迎面拂来,他瞬间感到自己的头脑清醒过来。 抬头看去,清月悬在空中,似亘古就流连于夜空。仿佛今天的月不如昨晚的大了,也少了几抹醉人的白,多了几丝泛着哀伤的黄,淡淡的却深深的印在夜幕中。 寂月皎皎,怀旧的颜色并非占据了整粒珍珠,依旧有几块瑕疵镂在玉珠上。或许那是天上的宫阙,一层一层的楼阁铺在白玉上,不知是否住着嫦娥,怀抱着玉兔。倚窗而坐,想着人间烟火繁华,叹着琼楼寂清凄苦。 凝视着水墨画一样的夜空,朱厚炜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由暗叹一声,上辈子他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虽然也曾是政协委员,但并没有管理国家的实际经验。未来他将执掌这个庞大的帝国,自己真的能行吗?说句心里话,他可没有这么自信。 大话已经说出去了,面对着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个承诺就必须履行。这个坑哭着他也要填下去!骨子里作为一个理工男,做任何事情事前都会制定计划。这次挑战,朱厚炜打算把它当做自己企业里新的项目一样未雨绸缪。 回到书桌,他摊开一叠筹纸,思索了一下,提起毛笔在上面写下”明朝灭亡的根本原因”这一行字,然后盯着这一行字发呆。沉吟了片刻,朱厚炜提笔又写下几个字:财政崩溃。 据他所知,历史发展到明中叶,明政府财政危机逐渐严重,在原时空进入正德年间后,由于土地高度集中,大地主隐匿赋税,明政府财政收入逐渐减少。与此同时,封建王朝支费却与日俱增。特别是蒙古俺答势力进逼北京后,明政府添兵设饷,军费大增。 在原时空的万历初年,各边境饷银达五百多万两,修边塞等工役所需又八百余万两,两项合计约一千三百万两。而正赋及其他加派总共才一千万两。 这时,皇族支费也多得惊人。嘉靖末,皇族达二万八千四百九十二位。当时,全国田赋输京米四百万石,而宗藩岁禄达八百五十三万石,“岁输亦不足供禄米之半”。 加上皇室奢侈,冗官冗食,嘉靖一朝每年财政亏空多者近四百万两,少者也有百余万两。到隆庆元年,太仓银仅存一百三十五万两,只足三个月的开支。明王朝出现了严重的财政危机。 而在这个时空,朱厚照兄弟俩北伐的成功,震慑住了周边的游牧民族部落。边境压力因此大大降低。加上大明羊毛纺织业的推广和发展,地方官如延绥巡抚陈寿、哈密巡抚邵宝等能吏得力,新的草原政策得到了落实和贯彻。边境贸易也开始活跃起来。可以说现在是大明边境最稳定的时候。 这两年来,朱祐樘开始了摊丁入亩的财政改革,国库渐渐丰裕起来。虽然已经初见成效,但并不能够掉以轻心。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四声和勋贵一直在抵制这个政策,反对的势力也蠢蠢欲动。同时边境上并不是完全太平,西边瓦刺也渐渐有了崛起的迹象。 想到这里,朱厚炜在纸上又写下了:坚持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财政国策,加强边境国防建设。放下笔,他盯着”皇亲国戚勋贵”这几字,陷入了沉思。 原时空历史上,嘉靖皇帝对外戚世袭封爵的制度作了变革,并成为永制。嘉靖八年,吏部方献夫奏称:“明仁宗洪熙以来,开始封赐外戚,其后外戚一门出现很多权贵,他们的爵位大多世袭相传。” 故而有大臣建议明世宗开始实行:已经封爵的贵戚只令其一人终身,其子孙不得再承袭爵位。今后皇亲、驸马,都不得再请求册封爵位。这项制度经世宗裁定后成为永制,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但朱厚炜个人认为这并没有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于是就在这一条上画上了一条横线,写下“限制皇族,分封至海外”几个字,并打了一个问号,暂时搁置起来。今后在实践中慢慢探索吧。思索了一下,他又写下一条:流民问题。 贯穿整个明朝,流民就像一个顽疾。尤其越到后面,大批失去土地的农民,为了躲避赋税、徭役、地租的追呼敲扑,不得已离乡背井,成为流民。 早在明初朱元璋时代,个别地区已经出现流民。到正统以后,流民几乎遍布全国,其中山西、河北、山东、陕西、河南、安徽、江苏、湖南、湖北、浙江、福建等地最为严重。估计,此时全国流民,总数大约有六百万人,占在籍人口的十分之一,已经成为大明王朝严重的社会问题。 地处湖北、河南、四川、陕西交界的荆襄山区,是当时流民的重要去所,这里山谷厄塞,川险林深,有大量沃土可供耕垦,封建统治也比较薄弱。从正统以来,流民涌入越来越多,至景泰、天顺年间,大约聚集了几十万。 面对流民的问题,朱祐樘接受了李东阳等人的意见,解决的办法是移民实边,已经初见成效。但是这项政策在很多地方并没有完全落实到位。据他所知,很多偏远的地方和边远山区还存在着不少隐户,这些人不愿意去那些边境苦寒之地。他们都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朱厚炜又写下:彻底清查隐户,全力开发台湾,就近安置。 之所以想到开发台湾,原因很简单,只要是个后世的中国人就有切肤之痛。朱厚炜作为穿越者,对中国的这个战略要地,被敌对势力掌控用来拿捏中国这件事恨之入骨。早日消除台湾这个隐患的心思,从穿越到至今,一直藏在他的心里,这辈子他一定要做好这件事,为子孙后代消除隐患。 王府外面,远远地传来了四更天的梆子声。转头向外看去,月光如水,洒在外面的庭院里,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膜。朱厚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站起身来,推开书房的门,他走了出去。 独自漫步在院中,看着深黑的天空,一轮圆月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天空中并没有云雾的遮挡,月光显得越发明亮,这在往常,是很难见的。眺望着夜空,他的思绪又发散开来…… 明代中期,随着封建土地所有制高度发展,阶级矛盾日趋激化,各地农民反抗地主阶级的统治,从逃亡到抗赋抗役,从“盗矿”到武装反抗“矿禁”、“封山”;从抗租到武装“踞田夺地”,斗争形式多样,规模越来越大。 其中在正统时,爆发了叶宗留、邓茂七起义,他们以矿工、农民为主,曾攻占了闽、浙、赣三省部分地区。天顺、成化时,在荆襄山区又爆发了刘通、李原领导的大规模流民起义。 这些起义虽然最终失败了,但在广大流民的坚持斗争下,朝廷不得不在荆襄山区设立郧阳府,增置竹溪、郧西等七县,允许流民开垦荒地,成为合法编户良民。 一段记忆闪过他的脑海,朱厚炜猝然一惊。他隐隐记起在原来时空的正德初年,也就是这个时空的弘治二十年,在河北出现了杨虎、刘六等领导的起义。 起义军攻占了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许多州县,“横行中原”,并曾三次进逼北京。此外,在四川、贵州以及广西等地,还先后爆发了许多少数民族的起义。 想起这些,朱厚炜不由得汗出如浆,他隐约记得杨虎、刘六起义就发生在最近两三年内,事情的起因好像是”马政”之害。 记忆越来越清晰,有人评价明朝为“江南之患粮为最,河北之患马为最”抨击这两大弊政吗?尤其是河北山东的马政,加上地方官的迫害,导致了大量的养马户因此破产,成了一无所有的流民。 杨虎、刘六这两大响马头子勾结在一起,率先打出了反对朝廷暴政的起义口号,同时攻破附近县城举起了反旗。天津、山东、河北受压迫的马户纷纷响应,一时间声势无量。 这场起义严重破坏了整个北方的秩序,差一点动摇了明王朝的统治根基,起义持续了三年多的时间,甚至一度蔓延到安徽和湖北等地,直到调用边军才镇压下去。 朱厚炜再也待不住了,他一定要阻止这场暴乱。回到书房,他匆匆写好一份奏折,让人连夜送往京城提醒自己的父亲立刻废除马政,清理河北、山东马户,打击那些贪官污吏。 朱厚炜单独写了一封单独给太子的信。信中他特别注明背后有黑手控制了河北刘六、山东杨虎这两股马贼,准备以马政为借口号召马户造反,情况十分危急。他让太子东宫六率抓紧清剿。具体的是起义时间,他也记不清楚了。他希望还来得及。 这场起义影响力这么大,背后没有黑手,他死也不相信,凭着几个没有见识的马贼,竟然能够喊出如此蛊惑人心的口号。在朝廷的全力围剿下,还能坚持这么久,怎么看都透着诡异。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绝对背后有黑手。 将奏折和密信送出去后,朱厚炜轻轻的嘘了一口气,感到浑身疲惫。靠在椅背上,他自言自语的说道:“特么的,这大明还真是一个烂摊子啊!” 朱厚炜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所谓的”弘治中兴“,不过是个后世文人粉饰的笑话。大明王朝到了弘治年间,吏治虽然有些起色,实际上根子已经烂了。大明王朝已经走在作死的道路上。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其实是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役就已埋下了祸根。 后世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所有王朝灭亡都是各种社会矛盾积累到了极致,而中国的土地只能容得下这么多矛盾,故而各种矛盾集中爆发导致王朝灭亡。 而各种矛盾积累来源于官僚行政体系的整体腐败,这个本该是削除或缓和社会矛盾的工具,演变为文官利益集团后,就变成加剧和激化社会矛盾的反动力量,成为造成王朝灭亡的最根本原因。 用朱厚炜有限的历史知识来分析明朝的历史,用一句话来概括,明朝历史就是一部皇权被架空和反架空的历史,只不过,最后皇帝失败了,文官们最终也没有得到便宜,反而便宜了在关外趁势崛起的满清。 明朝是一个集中国两千年君主集权专制制度大成的朝代,从国家制度设置上最为科学、合理,军政两条线,有各自独立的文官监察体系、锦衣卫情报监督体系、东西厂特务监督体系,不设宰相的扁平化管理模式,这都是符合历史发展方向的正确举措。 但造成王朝灭亡的历史周期律是一种自己有生命、有智慧的特殊存在,压迫有多严重,反弹就多严重。在朱元璋死后,朱棣开始向官僚行政体系妥协,重新变相的恢复了宰相制度。这个突破口一旦打开,后面整个明朝历史就是皇帝压制文官、文官架空皇帝的过程。而最后文官们获得了胜利。 后世的中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明朝历史上凡是被文官架空的皇帝,评价都很高;而坚决与文官搏斗的皇帝,大多年纪轻轻暴死,历史评价也非常低。 朱厚炜虽然不能确认每个暴死的明朝皇帝都是被文官们弄死的,但每次皇帝意外死亡,都是文官集团得到了最大的好处。找不到明确证据给文官定罪,但可以自由心证,也叫内心确信。 想起这些,他不由得背后冒出冷汗。他一旦执政,以他将要实行的新政,绝对会让那些文官恨之入骨。那些文官会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这根本毋庸置疑。 想到这些,他暗暗吐槽:特么的,想跟老子玩阴的!老子可不想突然一天莫名其妙的暴毙,死了还被人骂做昏君。不行!得赶紧组建一支可靠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安全。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总之在原时空是文官们胜利了,从万历开始,皇帝已经不愿意通过官僚行政体系来治理国家,三十年不上朝国家依然正常运作,不得不说朱元璋的底子打得太好了;而之后的天启再次年轻轻暴卒,把最后的烂摊子留给了崇祯。 种种迹象表明,依靠八股文挤身朝堂的这些衮衮诸公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让朱厚炜恨得牙痒痒的是他的太子哥哥朱厚照,死的最为蹊跷,从小习武,身体强壮,三十岁的朱厚照竟然死在一次落水后的感冒上。打死他都不信! 明朝的皇帝与文官的斗法,贯穿了整个明朝的历史。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正因为如此,本来像蚂蚁一样可以被轻易碾死的努尔哈赤后来成了明王朝的心腹大患。 国家正常运作指的是在一般情况下,对于一些需要特殊考虑、长久考虑的事情就无能为力了,这就是对努尔哈赤的放纵。 万历之前的各个明朝皇帝当中,对于漠北、东北的异族经常进行定期、不定期扫荡。明宪宗时的成化犁庭在东北杀了一个遍,当时即使女真人当中有比努尔哈赤还厉害百倍的超级军事天才也只能冤死在明王朝的钢刀、鸟铳之下。这些异族别说统一女真各部,能勉强活下来都是幸运。 当然,倭寇在东南沿海的活动转移了一部分明王朝的注意力,努尔哈赤的低调、服从也降低了对他的警惕,但这并不成为放任东北女真自由发展的理由。 究其原因,还是东南沿海是明王朝文官利益集团的核心利益所在,倭寇影响了他们的海上走私行为,给他们的利益带来了极大的损害。而数十倭寇入侵如入无人之地,就是官僚行政体系整体腐败的直接表现。 明王朝抗倭取得决定性胜利,根本原因在于文官利益集团需要这个胜利。而之后对女真的战争失败,很大原因是女真远离他们的核心利益区域,他们不会为消灭女真努尔哈赤而影响眼前利益和未来的利益分配格局。 因此,即使努尔哈赤开始造反,整体腐败的官僚行政体系仍然想按照既有的思维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努尔哈赤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实力差距太大,直接碾压过去也能取胜。 可惜这次的努尔哈赤不好好配合被杀死,而是发挥了他军事天才的能力,击败了比他强大数倍的明军,才开始了真正的崛起。萨尔浒之战,就是后金的立国之战。 文官为帅,手下武将多路齐攻,这是明王朝打仗的一个显著特点,这样能够在胜利后最大程度保证文官主帅的功绩不被手下武将分走。这种方式对付农民起义是有效的,但对努尔哈赤就不灵了。之后的明王朝继续在文官利益集团的作死下走向灭亡。 万历之后的天启、崇祯时期,都已经是文官利益集团占上风的时代,为了避免武将影响他们的地位,从袁应泰、熊延弼、王在晋、王化贞、孙承宗、高第、袁崇焕,包括最早萨尔浒之战失败的杨镐,全部辽东最高统帅都是文官进士出身。 打胜了是文官们以文制武的成功,打败了交出几个武将把脑袋砍掉就交代过去了。杨镐战败后在牢中被关了整整十年,才被崇祯砍了脑袋,如果不是满清已经势大,又碰上崇祯这个二杆子脾气,杨镐没准能活下去。 这是明朝文官的最大特点,文官内部党争可以,但轻易不伤及性命,不能让皇帝养成杀文官的习惯。这些文官统帅各自战略方针不同,是进攻还是防守?是退守山海关还是宁锦防线?孙承宗、袁崇焕到底是不是军事天才?这些问题到了后世还一直在讨论。 作为一名优秀的退伍军人,朱厚炜认为战略问题的讨论不应该出北京城。剩下的具体执行问题交给前线指挥官,一个有一定自主权的武将前线指挥官,文官们只需要做好后勤支援工作。打仗是一件专业性很强的事情。 文官们讨论战略可能是擅长的,但从文官变成一位名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从古到今能出将入相的有几个?刚才说的那些辽东最高统帅不会打仗必定是大多数,结果也证明了这点。可惜文官们一直到李自成进了北京城,也没有把权力放给武将们。 因此,在后金的不断入侵下,明王朝每年花费大量国帑打造的关锦宁防线丝毫没有起到防御作用,明王朝不断的失血,又不断的压榨百姓增加赋税。 而这个过程中,整体腐败的行政官僚体系从国家税收中截留了相当大比例,百姓穷了,国家穷了,文官利益集团富了。 百姓穷了就要造反,国家穷了就养不起兵,恶性循环开始,明王朝于是灭亡,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过程。 总之,不要找什么敌人强大、小冰河气候反常等等外在原因,王朝灭亡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控制住自身内部各种社会矛盾的积累,自己内部已经失去向心力了,外面随便推一下可能就会坍塌崩溃。 作为一个理工男,朱厚炜习惯了用数学和工程的思维方式去解读历史,他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了问题症结所在,就会用最直接的办法解决问题。 让他发动一场革命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也是统治者的一员。如今他只有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推行新政,培养一大批他符合他要的行政管理人才,组成未来的管理团队。一句话,他要釜底抽薪,换上一批跟他有相同理念的官员。前提是,他的新政必须符合占据明朝人口绝大多数农民的利益,夯实明朝统治的基本盘。 这一夜,朱厚炜彻夜未眠,他突然有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心态不再像以前那样从容。时不我待,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完善自己的管理体系,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一天将会什么时候到来。 招募人才,推行新的儒家思想体系,已经迫在眉睫。 …… 弘治二十年三月初三,北京城。 在东直门大街东头以北,有一条药王庙胡同,从那里再往东,便是礼部左侍郎王华府邸所在的胡同。 这天上午辰时过半,一乘八人抬油绢围帘大凉轿在府邸门口停了下来,一看这凉轿镶金缀玉的花哨以及班役的穿戴,就知是从杠房里租借出来的。 为了满足来京办事的地方官员以及豪商大贾的出行需要,京城里开设了多家出租轿马的杠房。从颠着碎步的小驴儿到八人抬的大轿,各种档次的运具应有尽有。 眼下在王华的府邸门前落下的这顶大凉轿,无疑是杠房里顶级的轿子了。再说从凉轿里走下的这个中年人,一眼看去就知是一个富得流油的阔佬,他身穿一件拱壁蓝颜色的八团缎直裰,手上拿着一把乌木扇骨的苏样尺八大撒扇。 他刚跨出轿门,王华府上的总管王亮就快步上来,抱拳一个长揖,唱喏道:“叶掌柜早。” “王管家好。” 中年汉子回了一礼。这位被称作叶大人的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原来的光禄寺署丞,现今京师鼎鼎有名的四海商行大掌柜叶良辅。 说起这位叶良辅,原本只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三年前,叶良辅在京捐资官光禄寺署丞,光禄寺是一个执掌朝廷祭祀、宫廷饮食等事的机构,设有寺卿、少卿、署丞等官职。叶良辅官职不高,基本上是个闲职。 也不知道是时来运转,还是走了狗屎运,弘治十八年初,卫王身边的心腹太监何鼎突然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为卫王效力,负责掌管四海商行的运营。 能够攀上卫王这位大明唯一的嫡亲王爷,商人出身的叶良辅欣然应诺,但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他想不通卫王咋会看中他这个籍籍无名的光禄寺署丞。 赶到山东,叶良辅和卫王见面以后,经过一番交谈,他被卫王折服,对朱厚炜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没有犹豫立刻投到卫王门下,朱厚炜对他也很满意。让他挂着个从六品长史府主薄的官职,担任卫王名下的四海商行的大掌柜。 他也不负众望,把四海商行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愈发的兴隆。这两年他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叶良辅所不知道的是,朱厚炜之所以看重他,根本原因还是他在原来时空的表现,打动了卫王。 叶良辅,字国宾,号一峰,明代中期东山北叶人,“钻天洞庭”早期代表人物之一。 叶氏世居白沙纪革及陆巷蒋湾等村,良辅为宋代名臣叶梦得六世孙,廿八公叶埜第七子。良辅祖上世代商贾,家境殷富。 明永乐年间,朱棣迁都,强令天下富民实京师,其祖叶新应募赴京,遂落籍顺天宛平县得胜关,以大户氏称之。少废举子业,至山东临清承世业,商贾棉布、青靛、染料诸货,因他善于经营,家业隆隆日起,资越饶。 他为人豪迈,饮酒五斗勿乱,轻财好义,喜救人危急。在原时空正德年间,临清等地遇到饥荒,叶良辅将燕赵之人欠他的十万两白银的债据全部烧掉。 记载:有少弟者多酒而不能治生,他以祖业送之。其筑室于铁拐峰之阳时,土木方兴,有工匠造私器,被家童发现后告知主人,他却不以为然,说此事我知道。工匠很惭愧,私自造之事绝。 邑有大役,良辅赈济之。 有人劝他装穷推掉赈济之任,良辅奋然曰:“吾徼天幸,以匹夫积镪资巨万,吾不胜此谁当胜者。” 从这可以看出,叶良辅的确是个品德高尚、有社会责任感的人。然而打动朱厚炜的还是他古之侠客般的为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时空的正德初年,叶良辅在京捐资官光禄寺署丞,良辅官职不高,却同正德初“八虎”之一的张永友善,始张资乏常求于良辅。时朝中刘瑾专权,大肆陷害排斥忠良,连老皇帝临终托孤的阁臣谢迁、刘健及帝师王鏊也不能免幸。 不久,张永与刘瑾发生了矛盾,张永饮酒间问计于良辅。良辅乘机说,刘贼不除,国无宁日,公公也将吉凶难料,今乘上爱足下,宜早为计也。 张永问,今刘太监同圣上形影不离,朝中及皇帝身旁尽布耳目,唯恐有人接近圣上告其状。叶良辅施计告之曰: “天下大事未有失权失宠而能办者,足下宜请于上,出镇大藩或辽或蓟,要于近不要于善,当陛辞时涕泪横流,极言瑾奸状。伺归朝之日,复极言之,未有不得者也。” 意思是天下办大事的,一定要有朝廷信任,如今你同刘逆都是圣上最亲近的人,可向皇上请求出使辽蓟,当有机会接近皇上时,心不能软,要极言刘贼的罪状,如皇上不接受,要磕头痛哭流涕使圣上相信你的忠心,这样做定能成功。 张永转忧为喜,顿首称善,并与良辅义结兄弟。机会终于来了,不久,宁夏安化王朱寘璠以讨刘瑾为名造反,朱厚照亲点张永监军西讨,张永率领三万征讨大军至宁夏与陕西交界处接俘,然后班师回朝,在城外候旨献俘。 叶良辅赶到大兴,为张永接风。密室中良辅举杯曰: “张公公危在旦夕也!” 张永大惊说,如今天子信任,功成名就,谁敢害我。 良辅苦笑一声说:“亲足也。” 接着分析给张永听,他立下这样的大功,必定引起刘瑾的妒忌,刘逆日夜伺候在万岁爷近旁,皇上一日不见他,便一日不乐,日后总能罗织罪名,置你于死地。 张永惊出一身冷汗,继而又神秘地告诉叶良辅,他已有准备,但成败未知。 据史料记载,正德五年八月十日,张永献俘结束后,皇帝在宫中置酒犒劳张永等功臣。 开始因刘瑾陪伴在旁,无法奏疏其罪。也是天意要灭逆贼,酒至夜半,一向谨慎的刘瑾忽感身体不舒,料无他事便起身告退。 张永立即跪拜在地,呈上刘瑾欲谋反的奏疏。皇帝马上亲自率领校尉前往刘宅,果真在刘瑾家里抄出了衮服蟒袍、刀甲弓箭、金印玉带等违禁物,尤其使正德帝不能容忍的是在刘瑾随身携带的折扇中,发现了一把利刃,定是想等时机成熟杀君夺位。 刘瑾被擒,灭门九族,世人皆归功张永,而不知其出谋划策者洞庭山叶良辅也。 为答谢叶良辅谋划之功,张永欲奏请给良辅报功,被婉拒。欲以叶良辅次子继之,又被拒绝。 叶良辅深知宦官当权,天下必乱,事成即归故里,在后山铁拐峰下度过余生。 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颇有古之大侠之风。 今天叶良辅是奉卫王之命专程前来拜访礼部左侍郎王华,完成卫王嘱咐的招揽人才重任。当然,他真正要招揽的人并非王华本人,而是他的长子,时任兵部武选司主事的王守仁。 去年年底,卫王朱厚炜报请朱祐樘批准后,正在筹办大明两所大学:即大明皇家行政学院和大明皇家烟台海军学院。 目前大明皇家行政学院还在筹建。海军学院已经开学,朱厚炜招聘了明朝中期名将俞大猷的老师王宣、赵本学和李良钦等人。这些人中间,赵本学极受卫王看重,被聘请为海军学院的教育长。至于他鼎鼎有名的学生俞大猷,目前还只是个三岁的娃娃。 赵本学,原名赵世郁,字本学,号虚舟,生于明成化十四年,赵本学本是南宋皇室后裔,是易学家与军事理论家,学宗以“虚”为主的泉州人、理学家蔡清,故自号虚舟。他的主要军事著作有和。 在朱厚炜穿越前的那个时空,广泛流传于琉球、日本、美国及其他国家。公元1863年,日本多次重版,成为日本研究最常用的本子。这样的人才,朱厚炜岂能放过? 叶良辅这次是专程为了皇家行政学院来招聘王守仁的,其目的就是要完善王阳明的心学理论,在儒家文化中,注入科学的思想。 寒暄了几句后,叶良辅在王管家的引领下走进了王华的府邸。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不算太大,不过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内城,也算是个价值不菲的产业。 进了第二进后,身穿三品官服的礼部左侍郎王华带着自己的长子王守仁已站在客堂门口候着了。王华虽然从未见过叶良辅,但他也深知这是卫王面前的大红人,加之昨日叶良辅先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见面礼,除了一份卫王的亲笔信,还有一大堆卫王封地的特产,价值实在不菲。 那些礼物王华倒是不太在意,不过见卫王亲笔信,让他如获至宝。没看内容之前,王华父子俩都被卫王的那笔字吸引住了。 要知道现在朱厚炜的书法经过刘健、谢迁和李东阳的吹捧,早已是名声在外了。现如今朱厚炜的书法作品那是一字千金,流传在外的极为稀少。 如今得到朱厚炜的亲笔手书,让王华喜不自胜。对方又出手如此大方,诚意很足。王华也做足了姿态,就有了对叶良辅的如此礼遇这一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读书本意在元元 每个人终将面临死亡,都逃不脱最终消逝的命运;每个来到世上的人都曾活着,但不是每个人都曾真正活过。 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生命都是自然界赐予人类的一种规律,我们无法改变,更无权改变,唯一能做的,是让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在历史上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印痕。 但历史是残酷的,不是谁想留个脚印,就能留个脚印的。不过,历史也是客观的,千百年后,总有一些人的名字被人们牢牢地记在心间,一代一代地传颂。他们的名字不仅能冠绝当代,也能映照千古。 王阳明就是这样一位人物,最终立功、立德、立言,成为一位“真三不朽”的大家。 在后世,他不仅是与尼采齐名的伟大哲学家,更是与孔孟并称的儒家圣人,是最受中外伟人推崇的心学大师。 浙江自古多名人,远的不说,在明代初年,浙南就出了一个妇孺皆知的大人物,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刘伯温。朱元璋之所以能够建立明朝,开创基业,刘伯温起了很大的作用。 大约百年后,也就是明宪宗成化八年,在浙江余姚的一个大户人家,有一个男婴降生了,他就是王阳明。 当时,谁也想不到,在几十年后,这个襁褓中的婴儿会在大明朝的历史上留下浓浓的一笔,更想不到他所留下的精神财富会影响成千上万的人。 有人说,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当然这种说法有些绝对,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个好爸爸,真的很重要。因为先辈多年积攒下来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可以让后辈少奋斗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 当你是富二代、官二代时,你就已经与没有任何背景的同龄人站在了不同的起跑线上,当别人还在奔跑冲刺时,你早已经到达终点。 但这一优势如果运用不当,也会变成劣势,甚至会害你一辈子。任何事物都要辩证地看,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很幸运,王守仁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王家是官宦世家,从王守仁的六世祖王纲到父亲王华,代代都是饱学之士。出生在书香门第,对王守仁的人生之路有很大的影响。 翻开家谱一查,书圣王羲之赫然在目,这是一个足以让王家的任何一个后代都引以为豪的人物。祖上如此辉煌,后辈再不努力,愧对祖先啊,若不打拼出点成就,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虽然后世儿孙都憋足了劲要创出一番业绩,但结果往往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书圣王羲之的成绩不是想超越就能超越的,王家的后世子孙没有几个有建树,大都湮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直到王守仁出现,王家才看到了一丝光大门楣的曙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得不说,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后世流行择校,即使要花一大笔血汗钱,家长也毫不手软。没办法,教育资源分布不合理,为了给孩子谋一个好前程,只能这样。 当时身为状元公的王华也是这么想的,儿子的天赋如此之高,就绝对不能把儿子放在三流学校,于是,为了让王阳明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王华花了一大笔“择校费”,把儿子送到了京城有名的私塾念书。 王阳明在私塾没有给父亲丢脸,他的领悟能力很强,是所有学生中最聪明的一个,老师不禁对他另眼相待。如果王阳明能在私塾专心地研习四书五经,将来一定不会比老爹差,但他不是寻常的孩子,这就注定他不会走寻常路。 老师渐渐地发现王阳明不愿意在私塾里读书,反倒喜欢舞枪弄棒、读兵书,总是一副豪放不羁的样子。这不是个好苗头,如此聪明的一个学生,不走“正道”专心读书,却贪玩成性,真是可惜了。 老师决定敲打敲打这个学生,但没过多久,没等老师去找他,王阳明就主动找老师“开战”了。 这天,老师开大课,所有的学生都聚集一堂,整个学堂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大家都在认真聆听老师的教诲。但老师没讲多久,王阳明就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何为第一等事?” 这真是私塾历史上破天荒的事,从来没有学生如此大胆,不仅打断老师讲课,主动提出问题,而且问题如此宏大不俗。 老师一看提问者是聪明的王阳明,虽然这个学生坏了规矩,但老师没有生气,毕竟是自己的爱徒,他多少有些偏爱。 不过,这也许是一个机会,自己正好可以教育一下这个贪玩的学生,便回答道: “唯读书登第耳。” 读书考取功名,这和我们后世教育小孩要考清华北大差不多,一个读书人以此为人生的奋斗目标,这没什么错,一个塾师的境界也就这么高了。 王阳明睁着大眼睛,对老师的回答充满质疑,说:“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 以“学圣”为头等理想,把科第放在其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有如此高的境界,老师感到非常惊讶,他一下子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孩子绝非凡人。 他虽然年纪小,但境界已经在自己之上,将来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学圣贤”就是不以登攀仕途为目的,而以成圣当伟人为目标。 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就难了。放眼古今,有几个人能称得上是圣人呢?但王阳明不惧,立志当圣人是他的梦想,在这个梦想的驱使下,他一步一步走向远方,走向成功。 当然,王阳明这个看似荒诞不经的一问还只是朦胧的生命意志,是良知的天然呈现,他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将这个“我心”变成了天下之公器。 如此一个立志当圣人的奇才,想把他纳入麾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朱厚炜真的能够做到吗?连他自己也没把握。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在读书人中培养一批志同道合者,掌握未来的话语权。他还真不敢冒冒失失的去打搅这位未来的圣人。朱厚炜心中忐忑,但身负使命的叶良辅却是信心满满。 …… 王华将叶良辅引到客堂坐定,叙过茶后,王华问道:“叶掌柜,听说登莱这几年发展的很快,卫王城比起北京来,哪儿更繁华?” 王华虽然穿着官服,但作派倒像是个私塾先生,衣服的袖子上还有一团墨迹。叶良辅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答道: “当然是登莱的卫王城。” “啊?”,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王华一愣,不相信地问,“北京在天子脚下,吃了天下首善之地,为何繁华反倒不如卫王城?” “呵呵,王大人,登莱虽然是小地方,但那里是新世界。咱明朝的希望也在那里,如今天子虽然住在北京,但这北京城也不能够保证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事做,也做不到士工农商,四民平等。但卫王的登莱做到了。” “这倒是。”王华老实承认道,他气质醇厚,平生无矫言饰行,仁恕坦直,不修边幅,谈笑议论由心而发,朝廷之上,家庭之内,言无两样,他继续说道,“前几天,李阁老从登莱回京,谈起卫王对登莱治理,亦是赞不绝口。据李阁老说,登莱的富足,可谓天下之冠。” “何谓四民平等?这岂非乱了上下尊卑的纲常秩序?”一直在旁沉默不言的王守仁忽然插嘴问道。 叶良辅瞥了他一眼,有些骄傲的说道:“小王大人,卫王常言人生来平等,只有分工不同。人的高低贵贱,不应该由他的出生来决定,应该由他对这个社会的贡献来决定。任何人都应该有向上的通道,不应该由他的出生来决定他今后在这个社会的位置。” 王守仁却不依不饶的驳道:“卫王此言差矣,人出身就有了高低贵贱之分。不用说别人,倘若卫王不是当今皇子,岂能有如此高贵的地位,倘若……” “闭嘴!”王华大吃一惊,立马喝道,“你怎敢对卫王如此不敬,还不赶紧道歉?” 叶良辅笑着摆摆手说道:“无妨,王大人,在下也当着卫王的面提过这个问题,卫王并不忌讳。卫王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谁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谁都可以选择自己生活的道路。卫王所说的四民平等,并非是一种狭隘的绝对平等。这完全不可能。他说,任何人,任何时代,谁也做不到。” 说到这里,叶良辅落落大方的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卫王说人的出生虽然不能够选择,但可以选择自己奋斗的方向。卫王所提倡的四民平等,指的是职业的平等。 工匠通过努力,开发出更有效的劳动工具,这个人就是高贵的。他应该享受到与之贡献相对应的尊重和待遇。农民如果想办法提高了粮食的产量,同样也如此。商人也不例外,如果他能够促进了商品对外流通,丰富了市场缴纳商税,他也应该受到应有的尊重。 当官的仕人更是如此,如果能制定出好的政策,造福一方。理所应当获得崇高的地位。这才是真正的四民平等。 在登莱,不管你从事什么职业,你能够凭借努力工作养活一家人,让一家人得到温饱。那么,这是个人就值得尊敬。他就成为大明的公民中的一员。” “叶先生,何谓公民?”王华好奇的问道。 叶良辅呵呵一笑,答道:“这是卫王提出的新概念,公民有纳税的义务,任何人都不能例外。甚至包括卫王本人,这是成为公民的前提条件。 两位大人可能都听说过。卫王辖区的每一个常住人口都要在派出所办理居民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并不代表着你就是大明公民。 卫王所说的公民的概念是有自己稳定的职业,依法纳税的纳税人,才能拥有公民的资格。在卫王辖区,公民是享有一定的权利的,譬如说投票权。 诸位可能不知道,在卫王下辖的十二个县包括烟台的卫王城,各级行政长官,每年都有一次政绩考核。而负责考核的不是卫王府的官员,恰恰是这些公民。卫王辖区内从县令开始,一直往下有镇长,乡长,村长,城里也有里长、甲长,可以说,卫王的管理直接延伸到各家各户。 这些官员和不合格,并不由卫王府考核,而是由当地公民投票评分,能者上,庸者下。如果评分不合格的官员肯定要替换。这就是公民拥有的投票权。官员虽然由卫王府派遣,可合不合格,由当地公民说了算。 另外,卫王府专门设立了廉政公署惩治腐败。公民如果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以直接向廉政公署投诉,廉政公署每个月都要下到各个基层,征求各地公民的意见。还在各县设立了廉政公署办公室,接受各地公民的投诉。” 王守仁突然说道:“卫王这是要复古吗?这倒是有点像汉时的乡老制度。” “不一样的。”,叶良辅坚定地摇摇头,张开一只手说道,“汉时那些所谓的乡老,往往是当地的宗族势力,并不能够完全代表所有的村民,而卫王治下,只要你是个纳税人,你就享有这样的权利。 卫王说,权利和义务应该是相对应的,既然这人向朝廷纳了税,朝廷就有义务为他们保护他们的生活,关注当地的民生。不能说你光知道收税,却不关心老百姓的疾苦。 卫王曾说,我们大明上上下下还没有权利和义务这个概念,这样很不好,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朝廷既然收了税,第一就是用税收养军,保卫这个国家人民不受外来的欺辱。 第二选拔合适的官员,维护当地的法律秩序,为当地百姓提供可以安居乐业的和平环境。百姓有纳税的义务,朝廷同样有维护社会秩序的责任。 地方官有什么责任呢?我举个例子吧,比如说东莱附近有个二虎山土匪窝,经常在道上打劫,去年身为公民的纳税商人投诉后,卫王立刻派出了官军剿灭了这伙山匪,并经常派出巡警在这条路上巡逻。从此这条道路变得十分安全。 又比如说,有个岩潭村因为靠近大海,海水经常倒灌淹没良田,村里的公民代表投诉后,登州县令贾义就拿出部分税收,请工程队修缮了当地的海堤,解决了这个多年的顽疾,赢得了当地百姓的拥护。这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更不用说现在登莱地区大肆修路,交通四通八达,同样也推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卫王说:要想富,先修路。虽然耗费了大量的资金,但这是值得的,这就是可持续发展。 当官的不懂得发展当地经济,这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官员,这也是朝廷开办皇家行政学院的初衷。 卫王曾经评价过现在的朝廷地方官,虽然有的很清廉,但是一任下来,当地原来是什么样子,他走了之后还是原来那副样子,没有一点点的进步,这样的地方官是不合格的。” 王华父子俩面面相觑,半晌没有说话。过了片刻,王华拱拱手问道:“卫王奇思妙想,治政理念前所未闻,真乃奇人也!不知叶掌柜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叶良辅笑眯眯的说道:“王大人,下官是替卫王登门求贤而来。正在筹备的大明皇家行政学院,需要总结和归纳朝廷官员管理地方的缺失和经验,卫王听闻小王大人博学多才,故派下官登门延请小王大人,出任行政学院的教育长。” 王华看了一眼还陷入沉思的大儿子,便笑道:“行政学院如果需要吾儿效力,卫王只需和吏部打个招呼就能办成。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知卫王为何舍近求远?” “王大人有所不知,卫王从不强人所难,他每次请朝廷派人,都需得征求本人的意见。强扭的瓜不甜嘛!“,突然想起了什么,叶良辅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过去说道,”对了,小王大人,卫王让我带来了他的一本书转交给你,想请你予以斧正。” 听说是卫王写的书,王守仁赶紧起身双手接过。只见封面上写着,作者正是朱厚炜,顿时心生好奇。他打开第一页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大字: ”知行合一,格物自知。” 这倒没有什么新意,宋朝时心学大师张载就已经提出了这个说法。不过翻开下一页一看,顿时让他大惊失色。 他忍不住跟着吟涌起来:“新学四要诀: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王守仁读得神情并茂,他的父亲王华在旁也听得眉飞色舞,有些心痒难耐。忍不住凑过去看内容,王守仁这时候才醒悟过来,把书双手递给父亲,转头恭敬问道: “叶先生,此乃卫王所作吗?吾尝闻殿下天纵奇才,生而知之。今日一见其文,果然名不虚传。卫王当真才十三岁。” “正是卫王亲手所做。”,叶良辅先是肯定的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登莱的所有官员基本上都和卫王探讨过这本书,当然也有不同的意见。卫王并不在意。他每三个月都要给治下官员授课一周,名曰岗位培训。主要培训治政、儒学、天文、地理、算术、法律法规、各种规章制度,内容无所不包,而且还经常展开讨论。这本书都是他授课时的讲义。 卫王曰:读意在元元,读书为了明理,更是为了仕人这个社会做出更大贡献,改善所辖地区老百姓的生活就是他的责任。卫王曾经这样说过,当官不为民谋福,不如回家种些田。” 王守仁若有所思,只听叶良辅继续说道:“小王大人,卫王听闻您钻研格物致知,曾经格竹,却一无所获。卫王让下官转告阁下:坐而论道,闭门造车,不是真正的格物致知。原来儒学中的格物致知大而空泛,并没有切合实际的手段。 如今真正的格物致知已经在西方崛起,那就是科学。科学才是真正的格物致知,儒家思想发展了几千年,应该要有所改变了,他希望和你一起探讨这个问题。看看你所崇尚的心学和卫王的新学可有相互借鉴的地方。” 王守仁不再犹豫,抱拳施礼道:“请转告卫王殿下,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好!如此一言为定。”叶良辅大喜,举起了右掌。 王守仁莞尔一笑,也举起右掌和他轻轻相击,两个人相视一笑,王守仁根本不知道,这所谓的,纯粹是改编自他后世的大作。 说来好笑,制药的买回了自己产的药,这朱厚炜的确太坏了!投其所好而已。 …… 叶良辅不负所望,说服王守仁诚心投入卫王门下,愿意出任皇家行政学院教育长。远在登莱的朱厚炜还浑然不知,不过他现在已经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什么事情让这位穿越者如此高兴呢?无它,通过他的指点,在那些工匠的努力下,登莱钢铁厂成功的突破了灰口铁批量的生产技术,这将为他的事业插上腾飞的翅膀,你让他如何不会兴奋? 不说别的,就是火炮铸造技术也会得到一次飞跃。在这里不得不说几句题外话。以往的穿越总是吹嘘铁模铸造技术如何了得,作为一个治金和机械方面的专家,朱厚炜看了以后几乎喷饭。有些作者实在有些想当然了,他们根本不懂得真正冶金和金属加工工艺。 有人问,在明代能不能搞出或者是清末鸦片战争时的铁模铸炮技术呢?铁模铸炮有无技术难度?内模水冷技术有无技术难度? 如果是朱厚炜,他的答案是能!而且没什么难度。 后世一些网络中涉及到虐心的技术没有不提到以上两条领先时代的技术的,铁模铸炮和内模水冷技术都泛滥了,反正这是思路问题,是神器!真的是这样么?朱厚炜肯定会嗤之以鼻。 铁模技术本身的硬件并不难搞,铸铁的或者铸钢的都可以,无非就是个承载容器,起到的作用除了固定炮模外,就是散热作用比较好。铁模的好处还有就是方便整合,不像泥模铸炮那样必须靠时间来等待阴干。 这些硬件明代完全可以实现。但是铁模的也有缺点,从金属铸造学和金相学的角度来看,铁模的散热太快,使得生铁液在冷却时存在过冷度较大的问题。 铁液中的渗碳体来不及析出石墨就已经凝固,因此铁中的渗碳体主要以碳化铁的形式存在,也即是白口铁。 当然由于铁液在凝固过程中过冷度较大,因此表层的金属结晶微粒比较致密,身管较为光滑。 说实话,铁模铸炮的唯一好处就是加快了生产速率,不用像泥模铸炮那样等待几个月的时间。 这点在清末龚振麟的铁模中显得尤为突出,但是铁模铸炮的产品白口化非常严重,由于冷却速度太快,虽然比较光滑,但是生成的几乎都是白口铁,导致脆性增大,火炮的性能下降。 为了增加抗拉强度只能用数量来堆砌质量,也就是增加壁厚来解决。据统计,在鸦片战争中大清兵工厂新铸造的火炮几乎都是白口铁!从金相学的角度分析这也是不无道理的。 铁模铸炮说起来都被后世某些网络作者捧到了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是铸造行业的神器,其实这种技术并不是多么了不起,起码在汉代、两晋和宋代都有出土的用来铸造农具的铁范模具,清末官员龚振麟不过是拿来铸炮而已。 说良心话,这种清末时代的技术和西方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兴起的新兴机械加工技术相比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那些说“我大清官员龚振麟的铸炮技术”比欧洲蛮夷领先几十年云云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满足自己的意淫心罢了。 欧洲在当时主要依靠的还是机械加工技术,以及后来的大型金属锻造技术加机械加工技术,后来欧洲各国无数的大口径舰炮都是这么制造的。十九世纪时,欧洲当时用的是蒸汽机鼓风,铁液的温度较高,所以生铁液中的硅含量也较高,硅石促进石墨化的重要元素。 并且用砂模铸造实心铁柱,砂模的透气性较好铁液表面不易产生气孔,而热传导系数又比铁模小的多,因此铁液有充分的时间从高温逐渐冷却进而析出石墨,这样形成优质的灰口铸铁。 灰口铸铁的韧性要比白口铁好得多,而且石墨化的组织更便于金属切削加工。欧洲当时的造炮最高技术流程大概是这样的:首先用砂模铸造实心灰口铁柱,然后用超长钻头进行钻孔,之后车去外表面疏松区,然后进行扩孔、镗孔等工序。这才是真正的铸炮技术。 欧洲十九世纪的铸炮技术严格说来是机械加工技术为主,这与手工业时代的满清的主要技术铸造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时代的概念。虽然外形都差不多,都是前装滑膛炮; 至于内模水冷技术在米帝内战时期出现的,这种技术的关键:一是铸造材料技术的发展。二是水冷却速度参数的具体控制。 首先铸造材料技术就是一个坑。我们知道生铁液在冷却速度快的时候容易白口化,但是这是相对硅含量不太高的时候的金相反应。如果硅含量再高的话生铁液还有一个现象就是生铁液不受冷却速度影响始终灰口化。 当然要实现这样的结果,需要的条件很多,首先高炉的温度要足够高,最好是有热鼓风技术将高炉的温度提升到当时所能达到的技术极限,1830年以后尼尔森的热鼓风技术已经实现了这一点。而朱厚炜设计的高炉也达到了这种要求。这样铁液中硅的含量较高,冷却时石墨化较为突出。 其次是鼓风量,蒸汽机为高炉注入的强大动力源是根本性的技术保证;再次,生铁精炼反射炉。这种炉子能够对生铁液进行二次熔炼,去除铁液中的杂质,使得铁液更为纯净。 这种技术在十八世纪后期就已经出现,英国海军所用的大炮都是这种方法生产的,没有一门炸膛的,而同时期的法国人没有使用这种技术,连炮手们都对他们的大炮深恶痛绝。 水冷却速度参数的具体控制又是一个坑。这个需要的软件技术参数较多,其实水冷技术的本质就是控制炮管内外表面的相对冷却速度。 十九世纪以前的铸造型炮管由于外表面积比内表面积大的多,导致外层先冷却而内层后冷却,尤其是内层最后冷却时受到应力较大容易开裂。 而内模水冷技术就解决了这个难题,尤其是在铸造超大口径身管的时候,当时的技术对于13--15英寸炮管的机械加工成本太高昂而且大型铸造技术也是一种考验,内外表面积差更大,内膜水冷技术能够保证内外表面冷却均衡甚至内层先冷却而外层后冷却,有点类似于身管自紧技术。 但是这技术原理说起来简单,但是具体实施的时候却不容易,比如首先水流速度和温度变化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十九世纪后半期人们已经比较系统测量了各种液体介质水、油等和金属介质铁、铜、铅等的比热容,并且也发展了相应的热力学和相关的方程式。 人们可以通过科学计算的方式具体的量化水的流速与温度变化的具体参数。在当时近代热力学发展和比较先进的测控条件下,罗德曼还是花费了十年的时间才建立起相对比较科学完善的数据体系,那么明代人怎么实现这种量化? 还有热鼓风技术明代也没有出现,可以采用金属热风管技术或者建造蓄热室技术。但是内幕水冷技术就太难了。这个难不是说硬件设备的困难,而是各种参数的具体量化,如果没有建立比较科学规范的测量体系和热力学体系,就不容易搞定。 当然如果通过大量实验实地论证也是可以的,就是时间上长一些而已,危险多一些而已,耗费大一些而已。大概有个二三十年估计能搞定。 像那些里的提出一个内模水冷技术概念,立刻就能大规模使用,嘿嘿,那就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扯淡了!任何技术的发明和使用,没有相应软硬件基础哪是那么好实现的! 因此,经过了两年多的发展,总结的大量的实验数据,登莱钢铁厂才突破这种技术。这还是有了高效的冶炼设备,才做出来的成绩。因此,当得知钢铁厂能够批量生产出性能稳定的灰口铁后,朱厚炜那真的是欣喜若狂,这可是个了不起的突破。 欣喜之下,朱厚炜毫不吝啬。当场就奖励技术攻关小组五千两白银,授予三位大匠雷横、冯山和田单三人从六品王府供奉的官职,让在场的所有人艳羡不已。 “小人多谢卫王殿下大恩!” 雷横、冯山和田单三人激动的热泪盈眶,立刻拜服在地谢恩。他们没有想到卫王说话算话,除了奖励,竟然因为一项技术的突破,还会授予他们这些低贱的工匠官职。这可是个意外的惊喜! 朱厚炜笑盈盈的把这三人搀扶起来,说道:“诸位大匠不必如此。本王曾经说过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同的岗位可以做出不同的贡献。你们也不要因此骄傲,这仅仅才是第一步。 这段日子,本王将要教授你们几样新的技术,而且还要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机器。让你们也开开眼,看看凭着我们的双手,可以创造什么样的奇迹?” …… 接下来的日子里,朱厚炜一直就待在登莱钢铁厂,他细心教授给工匠们的是灰口铁应力退火,热处理和表面淬火工艺等技术。 他这样做,是为了生产一台跨时代的机器做准备。灰口铁具有优良的铸造性、耐磨性、切削加工性、消震性和缺口不敏感性,这些则为钢所不及。 铸造车间内,众位工匠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卫王亲手做示范,指导他们这些工艺。每个人生怕错过一句话,学得格外的认真。 几天后,朱厚炜带来一个大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大幅图纸,看那纸张的年份,已经有了很长的时间。应该是五六年前就画好了的。 这些图纸非常多,分为总图,加工图以及总装图纸,画的非常的精致。图纸上有说明,对每一个零件的加工工艺都有严格的要求。如果有后世人在这,只要他是熟悉机械的。肯定会大喝一声: “我操!朱厚炜,你特么的开这么大的金手指,竟然要打造单缸柴油发动机。” 嘿嘿!不错。就是单缸柴油发动机,这金手指开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神龙变化竟何如 如果让朱厚炜打造一台蒸汽机出来,说实话,不是不可能,但他实在没接触过那东西,难度要比单缸柴油机大多了,至少那个锅炉就要采用铆接的技术。 如果想要问上辈子朱厚炜的机加工厂修理的最多的东西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就是单缸柴油发动机。 八十年代初刚刚改革开放时,中国还非常的落后,朱厚炜所居住的湖北小县城,手扶拖拉机都是稀罕货,再加上当地电力供应不足,很多集体制企业或者街道工厂往往使用单缸柴油机发电,因此,朱厚炜在八十年代修理的最多的就是单缸柴油发动机这玩意儿。 说起来心酸,当年他既当老板接业务,又要当工人亲自动手,维修工作基本都是他亲手完成的,七八年下来,你说他能不熟悉这玩意儿吗?说句大话,闭着眼睛都可以造出来。实在是太熟了。你要让他打造蒸汽机,对不起!真的有点难度。原理他都懂,但真没亲手接触过,以后再说吧。 说实话,单缸柴油发动机就是从蒸汽机发展过来的,而且比蒸汽机简单。原时空的十九世纪末,蒸汽机已在工业上得到广泛的应用。但是,德国工程师狄赛尔却看到了蒸汽机的笨重、低效率等缺陷,并开始研制高效率的内燃机。 经过精心的研究,他终于在1892年首次提出压缩点火方式内燃机的原始设计。 翌年,狄赛尔成功地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试验柴油机,缸径15厘米、行程40厘米。实验室首先由工厂总传动即拖动,等运转稳定后放入燃料,柴油机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轰声转动起来。1896年,狄赛尔又制造出第二台试验柴油机,到次年进行试验,其效率达到26%,这便是世界上第一台等压加热的柴油机。 朱厚炜要制造的单缸柴油发动机可比狄塞尔的先进多了,毕竟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从苏联引进的成熟技术,地球人都知道,老毛子生产的东西傻大笨粗,优点就是特别耐用。 单缸柴油机,即按气缸数量分类时只有一个气缸的柴油机。单缸柴油机在后世主要应用于农业机械、工程机械、汽车工业、船舶机械、电力工业等领域。 单缸风冷柴油机以其重量轻、体积小、布局简略、修理便利的特色,在后世深受广阔用户的喜爱,并被广泛应用于微耕机配套动力。但是,与水冷式柴油机比较显得分外“娇气”,运用不当毛病频率高,可靠性低。 单缸柴油机有二冲程柴油机和四冲程柴油机的,二者机构基本相同,主要差异在配气结构方面。 单缸柴油机的每个工作循环都经历四个过程:进气、压缩、做功和排气。在一个工作循环中只有一个行程是做功的,而其余三个行程都是为做功行程创造条件的辅助行程,正因如此,单缸柴油机的工作不稳定。 虽然它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对于朱厚炜来说,它有个最重要的优点就是制作非常的简单,当然这只是相对于朱厚炜这个穿越者来说,只要掌握了炮膛加工工艺,做这玩意儿分分钟。 单缸柴油机还有个最大的优势是这玩意儿不需要火花塞和电瓶,电瓶还好说,鼓捣鼓捣还能弄出来。至于火花塞,朱厚炜上辈子虽然经常开车,但那玩意儿他真不懂。所以说单缸柴油发动机,简直是为朱厚炜这次穿越而量身定做的最佳动力机械。 早在北伐草原时期,朱厚炜就与延绥巡抚陈寿达成了一个合作协议,那就是开采高奴县洧水的石油,有多少要多少,经过三年的收购,他已经储存了近千吨石油。获益菲浅的高奴县令尝到了甜头后,加大了开采力度。目前石油依然源源不断地送来。 朱厚炜为此专门打造了一个最初级的蒸馏塔。用最初级的分离方法是在蒸馏塔容器中加热,让其分离出其中液体。自上而下分别是轻汽油、汽油、煤油、柴油、重油、、沥青、渣油。 随着玻璃产业的发展,玻璃厂早就推出了最新款的煤油灯马灯,因此当作燃料的煤油首先成为了最畅销的产品之一,给卫王府带来了丰厚的利润,重油也没有浪费,直接被用来炼钢,燃烧的那效果真是杠杠的。 至于汽油、柴油全部储存了起来,按照朱厚炜机械方面的水平,汽油发动机恐怕在他有生之年造不出来,除非出现奇迹。 因此汽油这辈子恐怕只能用来打仗了,用来烧敌人的船还是蛮好用的,柴油现在可是宝贝,立马就会派上用场。 …… 就在朱厚炜一门心思扑在工厂搞研究时,王守仁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青衿的文士衣服,带着五六个随从,手持一把折扇,显得风度翩翩,他已经到登州七八天了,今天他打算前往卫王城,觐见朱厚炜。 他这些天在登州四处乱逛,登州城里的建筑可大明其它地方也没有多大差别,给他最大的感受就是登州的道路特别宽敞,城市特别干净,不像其城市那样污水横流,看不到一点垃圾。 这里的物价要便宜一些,商品特别丰富,人们走在路上也显得精气神十足,不管是男女老少,这里的老百姓脸上带着大明其它地方没有的那种满足感。 今天恰好是休沐日,整个登州城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出了东门这里更加的热闹。今天东门外的城隍庙格外的人多,紧挨着城墙的位置还搭起了一个戏台,吸引了不少人前去围观。 城隍庙周围摆起了不少担郎的挑子,售卖各种各样的杂货,旁边一条小河边是收割完的庄稼,沿着河道有一排水车和龙尾车。 道路有些堵塞,一时半会儿还通不了。王守仁干脆下了马车,和两个仆役来到一个担郎面前,拿起挑子上的货物闻了一下,一股浓重的腥味,他用略带江浙口音的官话对担郎问道:“小兄弟,这虾仁是哪里的?怎么会有这么多?” 那担郎抬头看王守仁衣衫不俗,疑惑的问道:“这位先生,你又不买这种虾仁,没得来消遣小人的。别影响俺看戏。” 王守仁一愣,忙道:“我自然是想要买才问你,你放心,我等会让家仆过来,买上几斤。” 那年轻担郎眉开眼笑的站起来,拱手道:“这位先生,这是俺家自己养的对虾,晒干了之后拿来卖的。登州附近这些屯户多少都有银子,平常日子都要吃些。” “这对虾是你养……养的?这怎么可能?”王守仁有些愕然。 那担郎得意笑道:“呵呵,先生恐怕是外地人吧,怪不得喽,俺们登莱的渔民,家家户户都学会了网箱养殖,俺们有福气,登莱来了一位好王爷,教会了俺们很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生计,这网箱养殖啊,也是卫王爷派人教俺们的,俺们这里的海产品可出了名呐!现在俺们的货都买到天津去了。” 王守仁笑眯眯的指着远处的一个屯堡,问道:“原来如此,卫王爷教会了你们养殖,那屯堡中人不会眼红,难道他们也学会了什么致富的方法。” 那小贩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王守仁,上下打量了几眼,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先生,您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吧?” 王守仁有些吃惊,看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咦了一声问道:“咦,这位小哥,你为何这样说?” “看样子俺猜对了。”,那小贩有些得意地挠挠头道,“小人一看您就不像个普通人,若是外地的客商只会问俺这虾干的价格,哪会关心那些屯户的事情?“ 王守仁笑了,拍拍这小贩说道:“呵呵,你倒是有见识的聪明人,那你说说看,登州这些屯户又从王爷那学了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俺有个亲戚就是屯里面的。王爷派人教会了他们搞啥生……生态农场,现在屯户们家家户户除了种粮食种菜,还养猪养鸭,种果树。对了,还养蜜蜂,那日子比俺们渔民好多了!跟您说实话,一般的屯户家里,只要有两三个壮劳力,一年下来收入个百十两银子都不算富的。” “嗤”,王守仁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有些咂舌,心中暗忖“登州竟然富裕如斯”。要知道这个时候,百十两银子可真不是个小数目,一个七品的县令每月的俸禄也就十几两银子,一年下来比这也多不了多少,一家有百十两的收入,放在这时代,轰动效果那就跟后世八十年代的万元户差不多。 “俺们这儿还不算富!”,那小贩摇摇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这算什么,俺们这边比起卫王城那边差多了,那是王爷最早的封地,得到的好处最多。那边的屯户一年不收入两三百两银子,都抬不起头来,乡邻肯定说这家人是个懒人。 俺跟你说吧,其实登莱日子过得最好的还不是屯户,屯户要是跟厂子里那些工匠比了,那根本就是草绳提豆腐——提不起来! 这些匠户那才叫富。两三进的院子住着,每个月一二十两的工钱旱涝保收。厂子里不时还发些好东西,有免费的医疗,看病吃药都不用花钱。比俺们这些靠天吃饭的强多了!” “嗤”的一声,王守仁倒吸一口凉气。他有些沉默了,来之前就听人说登莱富裕,可他做梦也想不到竟富裕到这种程度。 那小贩兀自说得起劲:“哼哼,那些匠人真是走了狗屎运,摊上了一位这么看重他们的王爷。除了年收入超过三百两的大匠要交一点个人所得税外,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厂子里全给包了。家里后生还能免费去识字,现在登莱人谁不想进工厂啊?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可惜俺没那福气。人家看不上俺,只能来做些小生意。” “哦?”王守仁赶紧追问,“那你不是匠户,你家孩子就不能去读书识字了?” “那哪能呐!您不知道,卫王规定七岁以上的孩子都要去上学,否则就要加税,谁敢不听!不过学校也很便宜,俺们都负担得起。每个月交点伙食费就行了。嘿嘿,俺家两个小子,小的太小,人家不收,俺把大儿子送去了,现在会写一百多个字了。” 提起儿子,那小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正在这时,城隍庙那边一阵锣声响起,好像是那边大戏台开始演出了,那小贩再也顾不上和王守仁说话,踮起脚伸长脖子朝那边一个劲的瞅。 王守仁有些好奇,也朝那边看去,只见那舞台下面人头簇拥,这时戏台子下面一阵热烈欢呼,一阵音乐过后,只见戏台上一个穿着一男一女在舞台上面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台下人群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王守仁看不明白这是啥戏,便问小贩:“小哥,那舞台上面唱的是什么?” “小二黑结婚。”小贩头也不回的答道。 “啥?结婚!”王守仁有些懵追问道。 “卫王爷亲自编的戏,意思就是要俺们老百姓移风易俗,提倡男女婚姻自主,反对家庭包办。”被打搅了看戏,小贩没好气的答道。 听到这话,王守仁不由一滞,变得有些黯然。这话触动了他的心事,王守仁再也没了兴趣,便挤出了人群上了不远处等候他的马车,沿着官道离开了登州。 也难怪王守仁心情不好,他的婚姻就是父母包办的。他现在的妻子诸氏乃江西布政司参议诸养和的女儿诸氏。诸养和与王华乃至交好友,也是绍兴府余姚人,与王阳明论起来还是他舅舅。 王阳明小时候,诸养和在吏部工作,主会试那一年到王家串门,见王阳明活泼可爱,细眉凤目,怎么看都有种贵人相。 再听说王阳明出生的各种祥瑞,以诸养和的阅历认为这孩子以后是出息人。诸养和酒酣耳热后,当即口头表示把女儿许配给王阳明,定了娃娃亲。 王阳明与夫人诸氏实际上感情不深,两位素未谋面的孩子,一朝合卺,结为伉俪,对他们来说婚姻更像成人童话,虚无缥缈,只是生命中从此多了一人。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像现在被吹嘘到天上去的电动汽车,看着堂皇华丽,实际上跑不了多远。 很快,王守仁一行就过了掖县,路边屯堡林立。为了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王守仁有时宁愿绕绕小路,也要围着屯堡转一下。 早上出城的时候,就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十多岁少年挎着书包去上学,这些学堂都不大,基本只有两三间,虽然屯堡里面还有部分是茅草屋,但学堂全都是砖瓦房。 路上看到的学校几乎都一模一样。门前有大片的空地,空地北侧都有一根旗杆,上面挂着一面“明”字旗帜,中午路过屯堡的话,路上还能看到学生在排队走步,而且还颇有气势。 王守仁路上还专门去几个屯寨走访了一下,很奇怪,那些屯户就和他熟知的大明百姓一样,有些迟钝,各个地方的口音都有。他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两三年前还是流民,来登莱时间不长,说事情半天说不清楚。倒是那些少年人十分热情,说事情也有条理。 越靠近福山卫王城,路边的工厂越多,有些地方工坊一家挨着一家,几乎连成了一片。王守仁打听到靠近大泽山的地方,有一个大的工坊就是有名的登莱钢铁厂,这里有河流和树木,十分适合制铁。 沿途那些屯户都说,钢铁厂的人更有钱,他又绕路过去看了,确实很大的一片建筑。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离着还有一里就在路上被几个少年拦住,这些孩子都是学生的模样,脖子上还系着红巾,手上还拿着七尺的短矛,仔细一看还都是真家伙。 领头的少年只有十二三岁,看王守仁气质不俗,过来敬礼后客气的问道:“这位先生,您是不是走错了路,前面的路只到工坊,你没有工牌或通行证的话,肯定是不能进去的。” 王守仁看这小小孩童竟然敬的是新式军礼,身上的衣服也是没有标识的军装,脖子上还系着红巾,奇怪之下唤过来问道:“这位小哥,我是朝廷派到卫王府的官员,路过这里,想参观一下登莱钢铁厂,难道不行吗?” “您有证件吗?”那小孩问道。 “啥证件?官凭行不?”王守仁有些懵。 那小孩连忙跑回去,跟几个小孩嘀咕一阵,拿了一支炭笔和纸过来,蹲在地上一边画一边道:“对不起,先生。有官凭也不行。钢铁厂是保密单位。前面还有巡警队的卡子,先生你没有通行证,是过不去的,如果强行过去,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 俺跟您说,你得顺着来路绕回去,过了检查站有一个三岔路,那里有路牌,你朝着福山的方向走,然后一直往西黄昏前就可以到达卫王城。您上任以后,领了腰牌,随时欢迎您来参观。” 王守仁看着这些孩子说话条理分明,又懂得写字画图,心中暗自称奇。他的家仆里面会写字的都少,更别说画简略的地图了,“这位小兄弟,你这画得可好,是不是学堂里面学的?” 小孩认真的画完,举起给王守仁,然后转过左臂,指着臂章上面的“童子军”三个字道:“俺是童子军战士,这些不是学堂教的,学堂只教识字算数,这是俺们工坊的童子军教员教的,有好几个北伐时受伤回来的旗队长,每次童子军集训的时候带俺们学的,在山边野营的时候能用得着。” “哦,原来如此。谢谢你了!嗯,这些钱和你的小伙伴们去买糖吃吧。” 王守笑眯眯的把那张纸小心收好,揣进了怀里面,他转眼看到童军还在面前,随手又从怀里拿出一小锭银子,差不多有两钱。 那童子军眼睛放光,后面几个也围过来吞口水,王守仁笑笑,以为他们嫌少,又摸出一小块递了过去,结果几个童军还是原地吞口水,并不伸手来接。 刚才指路的那童子军仰头看着他道:“先生,请收起来吧。俺们童军帮人不能收好处,是王爷制定的童子军守则里面写了的,俺不要。” 王守仁笑道:“你们真不要?这是本官赏赐给你们的,是感谢你们指路的酬劳。” 几个小孩盯着银子看了一会儿,有些犹豫,相互看了看,最后坚定的一起摇头。王守仁笑笑,收了银子走了,走很远回头看去,几个童子军在那边看着自己,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嘿嘿,有些后悔了吧?”,王守仁暗自有些发笑,毕竟还是一般小孩子。不过登莱一个十二岁小孩,能画粗糙的地图能写字,还愿意拿大刀长矛,几年之后若是从军,肯定比整日里在地里刨食的农户强出百倍。 卫王这么做好像有些全民皆兵的意思。也不知是何目的?难道卫王有异心,想想也应该不可能。王守仁不敢胡思乱想下去,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有些荒唐。 马车拐上了一条大道,过了检查站,走不过多远果然建了一条三岔路,是右侧的路牌指向卫王城,车夫驾驶着马车拐上正确的道路,沿着右边的路飞奔而去。 …… 弘治二十年五月初三,江西南昌。 南昌城地处中国华东地区、江西省中部偏北,赣江、抚河下游,鄱阳湖西南岸,自古就有“粤户闽庭,吴头楚尾”、“襟三江而带五湖”之称,“控蛮荆而引瓯越”之地。 南昌是座历史文化名城,因“昌大南疆、南方昌盛”而得名,初唐四杰王勃在中称其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南唐时期南昌府称为“南都”。 宁王府坐落于东门大街上,那规模势派竟是超过了南昌府衙。老远看去,那一片片飞檐翘拔的曲面大屋了那句开场白。 朱宸濠却一言不发,把李自然留在了身边……,其实早在李自然之前,朱王爷已经暗地里开始招兵买马,蓄积力量,扯起一面大旗,向着人生中最辉煌的火葬场走去。 除了李自然,朱宸濠还有两大谋士。其中一人大家很熟悉,就是那位刘养正刘铁嘴,刘养正,字子吉,江西吉安府人。曾经被誉为神童,举人出身,会试不知道落榜几次,最后考得刘养正心灰意冷,憋在家里以诗文自高,做才华横溢不得不归隐状。 刘养正眼瞅着岁数大了一无作为,高不成低不就的,梦想突然有一天会飞黄腾达。去过京城的人见过大世面,糊弄糊弄左邻右舍可以,但长期忽悠贩夫走卒也不能当饭吃。 刘养正也是一标准文艺青年,正对朱宸濠胃口,这让他看到了就业的机会。刘养正眼光放得长远,忽悠皇室成员远比忽悠邻居实惠。一见面便直接对朱王爷说道:“吾善观天象。” 朱宸濠立刻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刘养正见朱宸濠上道了,便又娓娓道来:”帝星见于豫章故郡。” 朱宸濠顿时觉得眼前的刘养正是个人才,特意在无月的晚上,找他谈话。刘养正对着夜空指手画脚,说得朱宸濠五迷三道,在晕晕乎乎中认同了刘养正的才能,引为重要谋士。 另外一位谋士,却是位正牌子的进士,李士实,南昌府丰城人,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成化二年进士,三甲第二百三十八人,全国第三百三十九名。 说白了就是退休官员,原职为刑部右侍郎,正三品大员。李士实与朱宸濠是儿女亲家关系,退休在家闲来无事,拉过来帮着忙活忙活,凑个热闹。 李士实在朝廷里混迹一辈子,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到老了,攀上皇亲贵胄希望能再风光一把,做个开国功臣,死后混个谥号,也不枉此生。 就这样,以李士实、刘养正、李自然等为谋士的朱宸濠造反团队核心领导班子组建完毕,有了决策层,等于有了大脑。大脑告诉他要办的事实在太多了,办事花钱,天经地义,靠朝廷供给的那点禄米远远不够。 刘养正替朱宸濠想了个绝招,向土地要钱,那是千百年来中国固有的经济方式。侵占民田,老百姓没处说理去,地方官员根本管不了。田地有了,朱宸濠金枝玉叶,他手下没那么多人去种地,要说朱王爷实在聪明得紧,他把侵占的田地再给原来的百姓。 不是朱王爷发善心归还于你,而是租给你的。你只有使用权,没有买卖权。庄稼熟了,朱王爷要来收租。这样一来,朱王爷空手套白狼,仓廪着实丰厚可观。有了额外的经济收入,不再靠天吃饭。 地有了,粮食有了,但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派人去北京总不能运一火车皮大米去办事,不方便,不实惠,人家直接要银子。宁王府不是国库没那么多银子,问题难不倒朱王爷,他有一劳永逸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抢劫! 没有比这个来钱更快的方式了,朱宸濠养了一批盗贼如李镇、周伯龄、凌十一、吴十三、闵廿四等,秘密搞了个甲子营,他们天天出去抢劫,出事王爷兜着。几年下来,金库蔚为壮观。 粮食有了钱有了,朱宸濠开始施行他的关键一步,尽快恢复王府卫队。手里没有兵,你再有天子骨相帝星砸你脑袋上也是白扯,最后与朝廷亮底牌真刀真枪拼起来不是煎饼卷大葱,只有手里拥有武装力量,说话才能硬气,才有可能夺取帝位。 眼看着一切顺利,谁知到了弘治十七年,太子与卫王横空出世,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草原竟然平定了影响大明百多年的边患,尤其是东宫六率超强的战斗力更是让这位野心勃勃的宁王胆战心惊,赶紧收起了自己的爪牙。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两年,随着朝廷军队改革逐步完善,各地卫所也整顿完毕,朝廷的军队越来越强大。朱祐樘去年又乘势在全国清查田亩,而且这次清田来势汹汹,是由东厂和锦衣卫协助清查,没有哪个地方官敢徇私舞弊,否则真是要掉脑袋的。 朱宸濠一下子失去了最大的财源,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本地朝廷的军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朱宸濠的打劫事业也不敢干了,更是让他捉襟见肘,财政立马陷入了困境。 而朝廷的情况恰恰相反,随着摊丁入亩的政策开始实行,朝廷的财政越来越好,倒是有了几分盛世的景象。朱宸濠虽然是个文青,但也不傻。现在所有的有利因素天时、地利、人和他全都不占,造反成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朱宸濠渐渐感觉到造反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伟大事业,暗地里有些心灰意冷。 他恢复卫队的图谋也没能得逞,收买的朝廷官员和太监这次都一一落马,前面花的银子都打了水漂。没有拿得出手的正规军,靠那些江湖上山贼水匪,本地的地痞流氓想要作乱,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密室在后殿一间宫室里,朱宸濠高居上首王座,脸色铁青,紧紧抿住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丹陛之下,一对高约三尺的纯金仙鹤立座上一对香台,正冒着淡淡的青烟,散发出隐隐的幽香。 两位谋士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宁王府现在身陷危机,摊上大事了,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不久,在座的所有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事情还要从八年前说起,刘养正当时献上搅乱北方之计打动了朱宸濠,几年前就开始付诸实施。为此,刘养正假冒算命先生前往京师坐镇指挥。要说这刘养正还真有两把刷子,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他还真就在京城打开了局面。 前些年,他不仅收买了很多朝廷的官员和宫里面的太监,还联络上了河北、山东的两股马匪。在北方时,刘养正敏锐地察觉到北方马户积怨已深,对朝廷马政不满的情绪日益高涨。 他便唆使刘六、杨虎两大马匪你对抗朝廷苛政的名义起事造反,攻下一两座县城扩大影响力后,举起造反的大旗,吸引马户前来投奔,这样可以搅乱整个北方,动摇朝廷的根基。 谁知道刘六、杨虎这俩马匪只想占山为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对造反没啥兴趣。刚开始是油盐不进,只愿意拿好处,不愿意办事,拖了两三年的时间也没有答应。 不过风云突变,现在朝廷的卫所军队越来越强,马匪也有些混不下去了。这两家伙倒是起了造反的心思。正在筹谋起事准备时,朝廷去年底突然取消了上百年的马政,严厉打击那些盘剥马户的官绅小吏,改善了马户的生活,一下子就挽回了民心。 与此同时,东宫六率副指挥使戚景通、御马监太监张永各率领一支军队,在河北和山东开始清剿马匪,矛头直指最大的两股河北刘六和山东杨虎。 这两股马匪被剿匪大军追得东躲西藏,疲于奔命。别说造反,连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今日刚传回来消息,刘六已被剿灭,杨虎也被张永的御马监大军困到了山区,眼看这伙作恶多端的马匪覆灭在即。 如果仅仅只是马匪倒是无所谓,反正这帮人都不知道刘养正的真实身份,但要命的是李镇、周伯龄和他那支所谓的甲子营,也被困在山区里,肯定是逃不出来了。 如果全死了倒无所谓,一旦有人被活捉,宁王造反的阴谋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等待朱宸濠的将是什么,可想而知。 得知消息后,朱宸濠顿时大惊失色。躲在密室里三个人商量了大半天,任谁也拿不出像样的办法,三个人如丧考妣,陷入了绝境。最后还是刘养正干脆,豁出去了。 他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咬牙说道:“王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朝廷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已经引起了天下士绅的不满,只是慑于朝廷威势,敢怒不敢言罢了。 殿下如果此时高举义旗,打出清君侧的名号,说不定会引起天下士绅的响应。现在情况危急,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反了吧。” “啊!” 色厉内荏的朱宸濠吓得一声惊呼,差点没尿了裤子。他呆呆地看着满面狰狞的刘养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浑身颤抖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淡看平地波翻起 山雨欲来,危机渐渐逼近。朱宸濠与谋士们密室商量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刘养正有些担当,鱼死网破,只有背水一战。 他的提议得到了李士实的支持,两人一致认为,如果事情暴露,宁王跟朝廷就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只可能兵戎相见。两人力劝朱宸濠赶紧招兵买马,扩充军备,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朱宸濠也知道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咬着牙答应下来。等自己的两位谋士走后,他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密室里发呆。朱宸濠看着自己的豪华的府邸,心中颇是感慨。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他懂得。有时他也曾犹豫彷徨过,不禁扪心自问,为什么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找不到答案,已经走火入魔了,别人越是劝说越来劲,他极度想证明给自己看,给身边的人看,给天下人看。 他也曾想过造反为了什么?答案是当皇帝。历史经验告诉他天下承平的年代,想要当皇帝只有三种途径:第一,嫡长子合法继承人,显然他不是,他没有这个机会。其次,皇储之外的皇子,篡权夺位,把皇储干掉经过政变上位,譬如李世民。朱宸濠是皇亲,距离皇子非常远,这条道堵死了。 那么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造反,譬如像成祖朱棣一样。造反这条路甚为凶险,一旦失败,当万劫不复,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点。 现在事已至此,朱宸濠不抱希望了,反正已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干到底! …… 宁王造不造反这件事,王守仁现在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今天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天纵奇才卫王朱厚炜,就在卫王府会客室。 朱厚炜穿着一件没有标识的军服很随意的坐在王位上,整个打扮跟他途中遇见的童子军少年没什么区别。整个客厅只有三个人,除了王守仁他自己,旁边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监笑盈盈的看着卫王,似乎对朱厚炜的这副打扮早已经见怪不怪,脸上还带着几分宠溺。 一个老太监和一个王爷竟像一家人一样随意,卫王称呼老太监老孙,甚至婢女奉茶后,朱厚炜还会说声谢谢,婢女并没有诚惶诚恐,只是掩嘴轻笑,似乎习以为常。 这副奇特的场景着实让讲究礼仪的王守仁大跌眼镜。更加对这位卫王产生了好奇心。 王守仁来登莱之前是任职兵部清吏司的。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到兵部武选清吏司上班,那是相当有面子的。因为兵部不仅掌管着国防,还左右着武官的升迁。 天下的官吏不是文官就是武官,吏部管文官,兵部管武官。只要能管“官”,这个衙门就硬气得很,腰杆也会挺得笔直。自古权钱是不分家的,有权就有钱,有钱大抵也不愁有权,权钱交易,在明朝的官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在官场待久了,即使秉性不坏的人也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清官成了明朝官场上的稀罕物。 说白了,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你是同流合污,还是洁身自爱,全靠你的定力。王守仁在油水颇丰的武选清吏司上班,他能出淤泥而不染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名鼎鼎的王阳明。 按理说,修习兵学也算是个不错的安排,但这与王阳明的理想隔着十万八千里。武学可以发挥王阳明的特长,但六年才一会举,人生能有几个六年?伤不起啊。 何况自己能否从众多武职官员中脱颖而出还是个未知数,抱着铁饭碗的王阳明有些郁闷了。 当职业与自己喜欢的事业相差甚远时,人一般有两种选择:一是自暴自弃,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二是勇往直前,不再以职业为意,把心思集中在事业上。 王阳明要让自己活得有意义,不能在官场混日子,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抉择:把全部心思都投在了自己的事业上。 既然暂时无望升迁,也不能让时间白白地消耗掉,总得找些事儿干。好吧,仿佛是心有灵犀,朱厚炜恰好在这时递过来橄榄枝,聘请他为皇家行政学院的教育长,让心中徘徊的王守仁拿定了主意。 既然做的不开心,那就先过把当老师的瘾吧。于是乎,三十四岁的王阳明顺理成章成为卫王的下属。他哪里会知道,此时一本正经的卫王心里,就像偷了鸡的狐狸,开心得快死了! 实事求是的讲,即使没有朱厚炜的邀请,王阳明也会选择讲学这条道路。他之所以愿意当老师,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鉴于“学者溺于辞章记诵,不复知有身心之学”的现状做出的决定。 在此之前,虽然承宋儒讲学之习,在官学外,也有人私学授受,但讲学尚未成风。而且师友之道废弛已久,学者们大都急功近利,只对八股道学和文章词赋感兴趣,对成圣成贤不感冒。 如今来到登莱,王阳明打算反其道而行之,首倡“先立必为圣人之志”,提倡圣学。在京师他就这样做过,举办过一系列的讲座。但是,这种怪异的举动在满朝士大夫看来,无非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罢了,不足以引为同道。 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人理解王阳明,王阳明注定连一个知己也找不到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至少在这个时空,这个叫朱厚炜的穿越者及时的站了出来,两人今天一聊,王守仁竟有一种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眼前这位刚满十四岁的少年,才是自己平生唯一的知己。这让他又惊又喜又惶恐。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到了明朝中期,“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大有人在,而且这类人往往身居高位,把持朝政,祸国殃民。世风日益败坏,照这样下去,国将不国。 在程朱理学占据了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思想界如同一潭死水的情况下,穿越者朱厚炜杀了出来。他经过七八年的回忆记录和抄袭后世儒学概念,静坐冥思,舍繁取简,搞出了这本煌煌大作。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占领儒家学说的理论制高点,夺取这个时代文人占据的话语权。 朱厚炜的所谓新学,把握了心与理吻合的关键,糅合了大量后世儒家的理论,让这个时代的学问与修养概念取得了质的飞跃。 本书中,朱厚炜不仅向大家推荐陆九渊的“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的著名论断,自己也提出“天地我立,万化我出”的心本论、“静中养出端倪”的功夫论。 按照新学的理念,读书人只有先弄明白了做人的根本道理,才能无往而不利。这种思想一经发布,就激起千层浪,近来这种理论已经在明朝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更是深深地打动了王阳明。当然不可能不打动他,这本来就是王阳明十年后才悟出来的理念。 在王阳明看来,他与朱厚炜的基本立场是一致的,都认为心即是理,涵养体认的功夫唯在心上做,从而王阳明把自己的学问称为“心学”。不过,二人的主张也有一定的区别,尤其是“格物致知”上面,朱厚炜提出了科学的方法论,这是他闻所未闻的新领域。 整个会客室显得祥和而宁静。年轻的卫王很随意的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无比的自信,神情并茂,用他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在侃侃而谈。 “……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维审查,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摩影响,所以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吾谓之为实践出真知……” 别看朱厚炜表现上镇定自若,可他心里有多紧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面对王阳明这样称为圣人的大佬,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七八年前他就在进行理论上的准备。 尼玛,说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在关羽门前耍大刀——献丑。得亏王阳明现在才三十四岁,他的思想理论体系还没有发育成熟,要不然真的可能有些不自量力了。 上辈子,朱厚炜的确接触过王阳明的心学,那时候不过是赶时髦,为了在同行中间装逼。无它,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在中国的工商界流行起儒商这个高大上的名字,作为一个著名的企业家,如果不研究一两本王阳明的书,出门都不好意思见人。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朱厚炜开始接触到儒家思想。换句话说,朱厚炜纯粹是被动地研读过王阳明的,这也算得上是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 朱厚炜在登莱打开局面后,他发现这个时代的思想非常的混乱,尤其是这些读书人,对儒学的理解千奇百怪。朱厚炜在登莱已经有了几十万上百万人的摊子,其中也有不少的读书人。 人多了心思就杂,他也觉得该研究一下思想方法了,免得被人问到之时全然不知。前世所了解的阳明心学,被他打上了一个意识形态的标签,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他一咬牙俺就剽窃了!你想怎么地? 王阳明的心学范围很广泛,远远不是心外无物这么几个字,朱厚炜对于唯心还是唯物并不关注,在他打造的思维体系中,实践与理论的相互作用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朱厚炜上辈子从小就必须要学这些东西,倒是心学当中知行合一、致良知等等观点在此时十分有益,尤其相对于明清八股取士的空谈之风来说更是如此。 他不会全盘照搬某一理论体系,阳明心学在明末既然有这么多受众,朱厚炜觉得可以从中取出有益的部分,但未必每样理论都要拿来指导世界观。 朱厚炜在其中揉入了“科学是第一生产力”这个概念,觉得来作方法论也是不错的。朱厚炜有着很清醒的认识,要想在大明打造一个新的世界,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指导思想是不行的,必须建设一套符合当前实际的理论体系,借此培养一大批志同道合的同志,才能够把他的事业做大做强。 他曾经也读过一些玄幻穿越,有些作者在书中只注重武力和经济的建设,认为只要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就能吊打一切,无往而不利。这简直就是谬论! 蒸汽版的大明或大清是行不通的,那真会混成孤家寡人,一个人再强又能打几根钉?一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不能形成共识,认同你的理念,形成一股合力。 即使你的武力再强大,华夏也会陷入封建社会固有的历史轮回之中。所以改造这个时代读书人的思想理念,这是避无可避的一项艰巨工作!还必须常抓不懈。 之所以选中王阳明,主要是他的思想在后世影响很大,这样也可以看出阳明心学的确有强大的生命力。阳明心学中知行合一、致良知的论点曾在日本明治维新中起到思想启蒙的重要作用。 在后世,光是的注译在日本就有三十二种,蒋介石留学时候曾经在日记中感叹日本的学生几乎人手一册阳明心学,他本人也是心学信奉者,到了台湾就把台北旁边一座山改为了阳明山。 此时朱厚炜在上面讲的是口沫横飞,完全没有剽窃者的觉悟,他看着王阳明崇拜的眼光时,心中还有些洋洋得意。朱厚炜的所谓新学不仅融入了王阳明的心学,还从后世的政治经济学、管理学甚至是进化论等一些合适的内容挑选出来,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全新而更加完善的理论,基本上是后世儒学思想之大杂烩。 经过这么一番忽悠,几乎把王阳明忽悠瘸了。王阳明甚至起了要拜他为师的心思,朱厚炜的脸皮倒底还没有那么厚,虽然已经够厚了!但是剽窃人家理念,心理上还是有些过不去,有些小小的惭愧。于是这次谈话被载入了史册,两人成为了一生的知己。 朱厚炜得逞了!王阳明已入了朱厚炜的瓮中,成了他绝对的粉丝。王阳明毕竟是牛人,在未来他依然成了圣人,经过朱厚炜这么一搅合,王阳明的心学理论比原时空更加完善地流传于世,他如愿成为了超过孔圣人的存在。 这天,朱厚炜带着王阳明来到了他向望已久的钢铁厂,看到了那台发出很大噪音的单缸柴油发动机在运转,不由得大惊失色。 朱厚炜看着他吃惊的样子,装逼道:“阳明兄,看见没有?这就是科学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格物致知,人为什么比动物强大,就是因为我们的想象力丰富,我们的双手能够创造新的工具,改变我们身体的弱势。” 王阳明听到后若有所思。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台单缸柴油发动机,它总重约三百公斤,显得有些笨重。而输出的功率不过八九匹马力,甚至比不上后世的摩托车发动机。即使在朱厚炜眼里还很粗糙,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但这宝贝放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已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天呐!只要烧点柴油,这机器就能够自己运作,它可以带动机床工作,还可以带动抽水机和鼓风机,反正用去实在太多了。因为有了这台机器出现,钢铁厂的工匠已经陷入了疯魔之中。 朱厚炜做出了第一台柴油机后,以雷横为首的工匠们立刻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生产这种机器之中,如今的钢铁厂内,到处是轰隆隆的机器声。 从炼钢炉的运料、鼓风和各种机床的动力,都能够看到这种机器的身影。如今,整个钢铁厂到处是刺耳的噪音,胸口都感觉到砰砰乱跳。没办法,这玩意儿虽然好用,但实在是太吵了! 朱厚炜兴致勃勃的陪着王阳明参观钢铁厂,这时何鼎匆匆送来一份紧急的驿信,脸上显得很是焦急。一见面,何鼎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殿下,朝廷刚刚来的急报,宁王反了!” 在场的人大吃一惊,众人齐齐望向正在看信的卫王,等待他的命令。朱厚炜看完来信,神态轻松。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无妨!跳梁小丑尔。脓包早点挤掉,对大明只有好处。” 王阳明看到这一幕,立刻就醒悟过来。他心中不禁大定,看样子朝廷早就有了准备。否则卫王此时应该是召集大军,出兵前往赣州平叛了!如果没有把握,他怎么会这样气定神闲。 …… 弘治二十年,宁王朱宸濠眼看事情败露,于六月十三在南昌起兵造反,这天正好是他三十岁的生日。宁王对外声称自己举兵兴讨朝廷“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暴政,他要清君侧。 宁王借着举办生日宴的名义,把南昌的大小官员诳来赴宴,海里贤下士的到门口迎接。席间朱宸濠突然发难,护卫冲入宴会,将本地的文武官员控制起来。 等控制局面后,朱宸濠诈称奉已故太皇太后密旨,要入朝监国,遭到江西巡抚孙燧严词驳斥。朱宸濠勃然大怒,当场将江西巡抚孙燧和江西按察副使许逵等文武官员扣押起来,随即派手下夺取了南昌城中武库,将那些山贼水匪武装起来,正式举旗造反。 在刘养正的指挥下,武装起来的叛军迅速出兵攻占了南康、九江两地,一些在清田过程中遭受损失当地的士绅纷纷响应,组织家丁队伍加入反叛,叛军气焰大涨。 正如刘养正所料,果然有土豪士绅响应,朱宸濠大喜过望,他立刻大肆招兵买马,铸造千户、百户等印章。为置备兵器,网罗工匠,日夜打造枪刀铳炮,又遣人往广东,收买皮帐,制作皮甲。 朱宸濠虽为宁王,但威信实在很差,真正的良家子弟多不愿来投靠宁藩。宁王府只好对凌十一、闵廿四、吴十三等流窜在鄱阳湖的强盗土匪大肆封官许愿,又强行拉丁充实军队,一番折腾下来,人马很快扩编到近五万。 麾下有了如此多的人马,朱宸濠信心大增,他和他的狗头军师们经过商量后,朱宸濠计划出兵攻取南京称帝,进而举行北伐。与此同时,他派人联络其他的藩王,鼓动他们一起造反。 江西南昌有宁王府,江西饶州有淮王府,淮定王朱祐棨虽然不满朝廷的政策,但造反的胆量他真没有,他当场斩杀了来使向朝廷官员表示诚意。其他的藩王也不敢响应,把宁王气的半死。 令朱宸濠没有想到的是,遥远的宁夏朱元璋第十六子庆靖王朱栴的曾孙朱寘鐇联络宁夏部分被清洗下来的武官,在关中起兵造反,积极响应宁王的号召,同样也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 这个消息传来,顿时让宁王心花怒放,更加感觉自己有了成功的希望。担心安化王抢夺帝位,朱宸濠迫不及待在南昌自称皇帝。 称帝同时,朱宸濠诛杀江西巡抚孙燧、江西按察副使许逵等,废除“弘治”年号,改元“顺德”,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以王纶为兵部尚书,号称拥兵十万之众,并发檄各地痛斥朝廷。 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注定只是黄粱一梦。朱宸濠和他的同伙们此时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只庞大的内河舰队已经通过长江进入了鄱阳湖,悄悄地对他们张开了爪牙。而率领这支平叛大军的主帅名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 这朱寿是谁呀?嘿嘿,不是外人,正是当今太子朱厚照,人家年初就来到这边了,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去年接到了卫王的书信后,朱祐樘和朱厚照两人非常重视,立刻派人下去核实。 东厂和锦衣卫这时候也很给力,东厂厂公陈淮和锦衣卫指挥使朱骥立刻组织精干人马展开侦查。很快就有了确切的消息,各方面的情报证实了朱厚炜的猜测,随着案件的深入,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所有的线索隐隐指向幕后的黑手就是宁王朱宸濠。 自以为隐藏得很深的宁王,并不知道去年他的阴谋就已经彻底的暴露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主要是锦衣卫俘获了一个重要的线人,李镇的搭档周伯龄。 周伯龄以前是个地痞流氓,此人嗜酒如命,去年外出办事,路过济南时,这家伙酒瘾犯了,在济南城中找了一个地方喝酒,喝完酒耍酒疯,打伤了酒楼的老板。 这酒楼的老板有个儿子是济南千户所锦衣卫的百户,自己的爹被打了!这还了得,当时就叫了人把这家伙索拿回去。阴差阳错之下,这锦衣卫百户立了大功。 周伯龄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怕死鬼。被俘之后,为了活命,把宁王造反的阴谋一五一十的交代下来,当时就表示愿意做锦衣卧底将功赎罪,回到甲子营替朝廷通风报信。正在山东剿匪的张永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了杨虎这伙马匪以及所谓的甲子营被张永率军包围在山谷这一幕。 知道朱宸濠的全部阴谋后。朱祐樘当机立断下旨废除已经经历了上百年的马政,同时派东厂和锦衣卫彻底清查与马政相关的官员,同时拨出大笔资金救助和安抚那些受迫害的马户。 朝廷的这一举动马上挽回了民心,与此同时,由戚景通和张永率领部队在河北和山东开始剿匪,剿灭的对象主要是刘六和杨虎这两股马匪,其他的不过是要草打兔子。 反馈回来的情报显示,宁王近期可能会狗急跳墙,立刻造反。为了化被动为主动,减少损失。朱祐樘父子两人经过商议,定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 今年年初时,朱厚照带领大部分的东宫六率部队以拉练的名义出了城,秘密来到天津,在朱厚炜的舰队接应下,大军悄悄出海。就这样,东宫六率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南京。 在南京,朱厚照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这个可笑的名义秘密接管了南京水师,并且对外封锁一切消息,万事俱备,就等宁王公开反叛。等南昌的情报传来后,朱厚照立刻率领南京水师,载着东宫六率的部队,趁着夜色进入长江,悄悄向着鄱阳湖扑去。 …… 此时的朱宸濠在干啥?没啥,他死了个老婆,又羞又怒而已。六月二十五日,自封的“顺德“皇帝朱宸濠志得意满,正在校场大张旗鼓举行出征仪式,他要带着大军出征安庆,拿下南京。 正在朱宸濠志得意满之时,宁王之妃娄氏突然出现在出征的仪式上,当着众人的面痛斥朱宸濠逆天而行,祸乱天下,必将遭受报应。骂完之后,娄氏在众目睽睽之下,服毒自尽。 宁王之妃娄氏,是儒学大师娄谅之女。娄谅已于十年前去世。娄妃素有贤德,宁王朱宸濠曾经非常敬重她。娄妃早在几年前,就察觉朱宸濠有不轨之志,便于饮宴中间,唱曲劝谏。 曲名——争甚么名和利,问甚么咱共伊。一霎时转眼故人稀,渐渐的朱颜易改,看看的白发来催,提起时好伤悲。赤紧的可堪,当不住白驹过隙。 朱宸濠听到此词,顿时露出不悦之色。 娄妃问道:“殿下,为什么不高兴?” 朱宸濠道:“孤家的心事,你们女流不知。” 娄妃陪脸笑道:“殿下贵为藩王,锦衣玉食,享用非常。若循理奉法,永为国家保障,世世不失富贵。除此外,还会有何心事?” 朱宸濠带了三分酒意,叹口气道:“你只是知道小享用之乐,岂知有大享用之乐?” 娄妃正言问道:“请殿下明说,如何是大享用、小享用?” 朱宸濠说道:“大享用者,身登九五之尊,治临天下,玉食万方。孤家今是藩王,便是小享用。小享用呀,岂能满足孤家的愿望?” 娄妃站起,正言说道:“殿下不对。天子晏眠早起,劳心焦思,内忧百姓之失所,外愁四夷之未服。藩王,衣冠宫室,车马仪仗,虽然亚于天子,但有丰享之奉,无政事之责。因此说,殿下之乐,超过天子。殿下受藩镇之封,不能再思越位之乐。 妾担心殿下志大谋疏,求福得祸,那时悔之晚了。妾父亲经常教导世人,做人要‘存天理、灭人欲’。希望殿下要有一颗‘道心’,克制自己的‘人心’。” 朱宸濠勃然变色,掷杯于地而起。从此将娄氏打入冷宫,没料到娄氏今天竟然会出现在大军出征这样盛大的仪式上,而且还当众诅咒他不得好死,你让朱宸濠如何不感到晦气和羞辱。此刻,他恨不得将娄氏挫骨扬飞。众人连忙过来相劝,出征仪式就草草收了场。 自从叛军攻克南康、九江,朱宸濠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他亲自率舟师下江攻打安庆,企图进而夺取南京后抢先登基,别让安化王在了胜利的果实。很快,这支乌合之众就暴露出华而不实的致命弱点。 七月三日,朱宸濠久攻安庆不下,突然传来后方的消息,威武大将军朱寿率军攻破南昌,南昌丢失,自己的老巢被端,众人顿时慌作一团。 这个所谓的威武大将军谁也没有听说过,此刻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物,料想也是济济无名之辈拿虎皮做大旗,趁他后方空虚,占了一个大便宜而已。朱宸濠倒还镇静,他果断命令回师南昌,先救自己的老巢再说。 朱厚照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借机调整兵力部署,要全歼这伙叛军。朱厚照令吉安知府伍文定率部正面迎战,都指挥佘恩率部居中,赣州知府邢珣在叛军背后攻击,袁州知府徐琏、临江知府戴德孺从左右策应,形成合围之势。 七月十日,两军相遇南昌近郊黄家渡,伍文定诱敌深入,官府军南北夹击,等敌人进入包围圈,只见朱厚照军中万炮齐鸣,弘治大炮将叛军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朱宸濠很快败下阵来,水军被斩杀、溺水者数以万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朱厚照就发起了总攻。他让东宫六率担任先锋发起强攻。火炮发射出的新式燃烧弹借着风势点火烧船,朱宸濠的大小战船尽数被焚毁,将士溺死、烧死近两万人。朱宸濠的嫔妃等女眷皆赴水而死,宁王本人与诸子、近臣等被生擒。 晌午的时候,灰头土脸的朱宸濠被押进官军的帅帐,此时他已经狼狈不堪,披头散发,皇帝的衮服也成了一块块破布条,那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刚进入大帐,上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朱宸濠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是你!朱厚照,你就是朱寿。” “不错!打败你的正是本宫。” 一身金甲的朱厚照笑得贼也兮兮,他俏皮的挑挑眉毛调侃道:“宁王殿下,这段日子这顺德皇帝当得过瘾不?嘿嘿,是不是还指望安化王来救你呀!哼哼,安化王比你更废物。还没有坚持到第三天,就被边军给灭了。 嘿嘿,还是你命好!要不是本宫为了引出那些个蝇蝇苟苟的不法士绅,清理一些垃圾。你以为你还能够过着二十天的皇帝瘾吗?唉,可惜喽!娄妃这样的奇女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竟然嫁给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来人呀!把他给我押下去打入囚车,直接押送京师。给我看紧了,一定让他活着到北京。朱宸濠啊,你的王妃没说错。等着你的报应吧,不会太久了!” 朱厚照一挥手,仰天大笑。随即,几个强壮的士兵走进来,朱宸濠面如死灰被押了下去。半个月后,朱宸濠被押到京师,被废为庶人后在通州处斩,挫骨扬灰,虎头蛇尾的“宁王之乱”就像一场闹剧。在三十三天后彻底宣告剧终,票房奇高却不精彩。 这就是一场笑话。朱宸濠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上演的第二次“靖难之役“就这样草草收了场,可惜这位男猪脚自大才疏,又不如朱老四幸运!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心不足蛇吞象。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万叠云起帆破浪 葡萄牙人达·伽马伯爵和他的哥哥巴乌尔被俘后,被判了十年的监禁。在登莱已经劳动改造了快一年了,自从被俘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太子殿下和卫王。 上帝保佑!非常幸运,大明是个文明的国度。作为战俘,这里没有人虐待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在煤矿挖煤,当然也不是那么美好。惩罚还是有的,如果完不成规定的任务,就没有饭吃。 帮大明人把船开回来的水手们就过得轻松自在多了,他们没有被判刑,由于他们无法回去,暂时被分配到一个登莱附近卫王名下的大型农场,在里面参加集体劳动。 这里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不菲的工钱。主要工作就是种植棉花,虽然辛苦,但很值得。更重要的是,卫王承诺适当的时候将送他们回到印度那边。 朱厚炜从缴获的两条船上,发现了印度长绒棉、以及辣椒、玉米种子和一些土豆,他试着在登莱地区开始种植。一年下来,土豆和玉米收获让人失望,产量低得难以启齿,根本无法和后世的土豆和玉米相比,看来还需要一个训话的时期。棉花和辣椒长势倒是不错,比较适应本地的环境。 可惜棉种的数量有限,还形成不了规模,想要大规模推广,恐怕还要两三年。不过辣椒产量非常喜人,就是非常辣,有点像是印度的朝天椒,单独吃很难下口。只能晒干那当做干辣椒粉作为调料品销售,意外的是上市后,辣椒粉很受人欢迎。从此登莱人餐桌上多了一种调味品。 战利品中还有十五匹安德鲁西亚马,其中五匹公马,十匹母马,这让喜欢马的朱厚炜很开心,宝贝的不得了。另外还有四头身材庞大的印度瘤牛,让朱厚炜喜出望外。他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专门饲养和培育,朱厚炜希望扩大这两种畜牲的种群。 负责管理这些牛马的是两个葡萄牙的俘虏,他们原本是达·伽马伯爵的马夫,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这两个家伙很喜欢大明,多次表示愿意留下来,成为大明人。其他的战利品如黄金宝石之类的贵重财物,朱厚炜就没有什么兴趣。都让朱厚照带回了京师。 弘治二十一年三月,正在劳动的达·伽马伯爵和他的哥哥巴乌尔突然被看守从犯人中叫了出来。狱卒将他们带出了煤矿,来到了外面的更衣室。 一名陌生的军官让他们两个人沐浴更衣,随后把他们带到了卫王府。事隔一年后,达·伽马伯爵再次见到了这位年轻的王爷。 王府的会客室里,朱厚炜很随意的坐在主位上。他今天穿着一身毛呢制作、臣的并不多。越来越多的阁臣由庶吉士出身。于是,这些庶吉士也被士人视作储相,入阁也成了庶吉士的终极目标。因为这层关系,即使和座主没有师生关系,庶吉士也要称阁臣一声老师。 而崔铣叫李东阳老师是出自内心的。尽管些时朝廷有不少河南籍高官,首辅刘健是洛阳人,吏部尚书马文升是钧州人,吏部左侍郎焦芳是泌阳人,翰林院侍读学士刘忠是陈留人,但这些乡里前辈都不如李东阳让他感到亲近。 他清楚地记得,刚被选为庶吉士不久,他与陆深等人拜访朝廷大员时的情形。 在安福里刘健府邸做了一个多时辰,从始至终都是这位首辅大人在讲治学之道:“学问者有三事。第一是求索演绎义理:义理明,方能纯洁胸臆,消蚀浊机。第二是熟悉考究典故:典故通,方能经世济人,有益天下。第三也要学会做文章。各位不要以为华词丽句就是好文章,不能以义理服人,典故喻今,却万万算不得好文章的。” 这一番话,还算在情在理,诲人以道,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要使得在场的很多人坐不住了:“现在的一些后生,才得科举,不去求索演绎义理,不去熟悉考究典故,不去学习做好文章。却去学着作诗,你等道好笑不好笑?”. 说到这里,刘健朗声大笑,好像真的很好笑。在座各人,或低头不语,那定是为了遮掩羞愧;或皱眉沉思,那定是尚有惑未解;也有一两人坐着较近,陪着老师在笑,那可真是在讪讪而笑,极不自然。试想,举子士人中,风流也好,刻板也好,潇洒也好,端正也好,有几人不以诗词自娱的呢? 接下来,刘健便说起了以诗词自娱:“哪有什么诗词自娱?我说那是诗词自误。作诗有何用?作诗大家,无非李白和杜甫。你度也只是两个醉汉。自古以来,有多少圣人学者?这么多好人不去学,偏生去学两个醉汉,荒唐啊,实在是荒唐!” 说罢,连连摇头。如果有性格暴躁或轻狂之士在座,说不定会为了李白和杜甫跟先生争辩一番。好在读书人都懂规矩,刘健又是泛泛而谈,并不确指某人,心中不服,不说话就是了。 气氛始终凝重沉闷。 在李府,又是另一番情形。 记得那天是李东阳设席,为某一人饯行。在做的有成化年甲辰科会员储罐,弘治庚戌科状元钱福,弘治癸丑科庶吉士顾清、汪峻,弘治壬戌科庶吉士何瑭等人。 何瑭只比崔铣早一科,储罐已升至从三品的太常寺卿。崔铣等人进去所看到的是,一室之内,科举不论先后,品秩不论高低,杂然处之。 踱步低吟者有之,闭目静坐者有之,就几挥毫者有之,原来主客告准了假,回乡省亲。李东阳让在座陪客各赋诗一首相送。那如家人一般相处的景象,让崔铣等人称羡不已。 江西戈阳人汪峻最有捷才,率先完卷,他把诗稿递给李东阳,说:“老师,请改正。” 立即有几人围上观阅。 顾清念着其中一联:“千年芝草供灵药,五色之泉洗道机。”,止不住击案称绝:“老师,这一联真是绝佳之句!” 众人亦纷纷附和。不料李东阳把最后一句话去,叫着汪峻的字,将诗稿还给他。说道:“抑之,这一句要改。” “老师,这……”何瑭叫了一声,脸上颇有不平之色。 “尔等休要多言,让抑之再想一想。”李东阳拦住众人说道。 汪峻也以为,这虽然是应时之作,这首七言诗也可称为佳品,顾清念到的最后两句尤是得意之笔。不明白老师为何要改,思索良久,不得要领。便放弃了努力,他对座中最年长的储罐投以求助的一瞥。 储罐微微颔首,问李东阳:“我辈都以为抑之写了首好诗,未知老师何故以为未善?” 李东阳反问汪峻:“抑之,不想再试一试了!” 汪峻深躬一揖,道:“请老师赐教。” 于是,仍在打腹稿者,抄录已成诗者,都聚过来听讲。 “以抑之之才,略变更一二字,做出相同的联句,甚至更佳的联句,都不在话下。”李东阳缓缓说道,“他未作修改,是因为他不明我的用意。这就对了。我要他重写,不是在字词上,而是在立意上。不错,你们说的一联,的确是此诗的精华。立意也当在此联。 老夫以为,此时的立烹当有二。一为养病,二为省亲。因养病而告假,因准假而归省。抑之这两句诗对养病,写的十分精彩。却不曾言及归省,这便是立意上的偏颇。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储罐说:“老师的一番话十分精辟,我等受益不浅。” “静夫,不如就由你对上一联吧。”李东阳将了他一军。 “不行,不行。”储罐赶紧谦虚道,“抑之的大作,我哪有资格改,不如请老师续上。”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何瑭将一支笔递给李东阳。 李东阳接过笔,笑着道:“也罢,只有我来献丑了。你们不便取笑。” 于是,在汪峻原来的诗划掉的那一句后面,写下:五色官袍当舞衣。这一联成为:千年芝草供灵药,五色官袍当舞衣。前一句祈愿灵药祛病,后一句称道衣锦省亲。两重之意,浑然一体。受命赋诗的学生,以及后来拜谒的庶吉士们,无不叹服。 “子钟!” 崔铣沉浸在两个场景的回忆之中,以至于没有听到李东阳在招呼他。 “子钟!”李东阳再次叫了一声。 崔铣这才醒悟,忙问:“老师,有何吩咐?” 李东阳指指酒杯,说道:“这杯酒下肚太快,竟然没品尝出它产于何地。” “那请老师再饮一杯。” “甚好。”李东阳接过又斟满的酒杯,喝了一口,细细品咂。 “老师可曾尝出了味道?” 李东阳两眼望天,一手捋着颔下稀疏的胡须,一时没有作答。 “这是……”崔铣不欲老师为难。 “嗯,这是最新出的登莱卫王酒,味道醇正。在京城得饮,真是口福。我说的如何?” “不错,不错。这正是朋友从登莱带回来的卫王酒,我尝了一口,甘醇沁入心肺,竟夜不能寐。在室内独饮,又觉烦闷。于是提坛而出,在铺房讨了个灯笼,踏月而来,席地而坐。三杯一呼啸,五杯一唱吟,何其快哉!” “子钟的豪情,令人羡慕又嫉妒呀!”李东阳叹道,“刘伶能饮几杯酒,也留名姓在人间,你竟是径直向古人挑逗了。” “惭愧,惭愧。学生这两句胡话,老师也曾听闻。老师,我想,如果真的有人要名垂千史,恐怕这位卫王才是当仁不让啊!” “哦!何以见得?” “老师,你莫非没有听说?这本书在京城和江南已经卖断了货。” “呵呵,我虽老耄,却不重听,岂能不闻?” 崔铣又斟一杯:“请老师再饮一杯。“ 等李东阳接过,崔铣深施一礼,说:“老师,学生心中有些困惑,想向老师请教。” “无妨,说来听听。”李东阳随口答道。 “老师,科举之前,学生就听说过这位卫王,当时只知道这位殿下的书法举世无双。来到京城后,又听说卫王将登莱治理得富甲于天下,每年主动向朝廷缴纳大量税收。在他的封地里,卫王还提倡四民平等,纳税才是大明公民的奇谈怪论,听说朝廷这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新政,其实是出自这位卫王的手笔。 说心里话,这位殿下的做派和行事风格,和大明格格不入,治政手段也花样百出。实不相瞒,学生和很多好友都有种感说,觉得这位殿下仿佛是在扭转乾坤,另起炉灶!老师,您和这位卫王打过交道,以您的眼光看来,这位卫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东阳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想了想,指着侍立在旁的书僮李荃道:“子钟,你的问题,我也不知如何答复你。我身边的小僮曾经随我去过登莱几次,和卫王也打过很多次交道。不如先让他谈谈感受吧。” “李管家”,崔铣立马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膀,叫道。 “小的不是管家,只是书僮。”李荃纠正道。 “此言差矣,别家的书僮不是管家,你家的书僮就是管家。”崔铣述说他的理由,“你想想,你家老爷家里的珍藏,除了书籍和字画,还有别的吗?你替他管书,不就是替老师管家。对不对呀?” 李荃搔搔头,眨眨眼,转头对着李东阳说:“老爷,崔先生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诶。” 李东阳忍住笑:“他说的当然是有些道理。” “李管家。”,崔铣又叫,“你比我运气好,见过几次卫王殿下,你来说说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殿下是好人!”李荃毫不犹豫的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波急浪高风更起 “卫王是个好人!” 李荃语气非常的肯定,而且态度非常的坚决。看样子,有人如果反驳他的话,他定要和对方好好理论理论。 看到李荃这副孩子气的样子,崔铣有点想笑,便问道:“李管家,可以跟我说说理由吗?” 提到卫王的为人,李荃显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他不敢轻狂,便看了看李东阳,等他示下。 李东阳摆摆手说道:“子钟让你说,你就说吧,把你看到的和听到的,如实的讲出来。” “是,”李荃先是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这才说到:“崔先生,小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如果小人能够选择,我一定愿意生活在卫王的治下。 老爷每年去拜访卫王的时候,小人就在卫王城里面玩。在那里,小人认识了很多和小人一般大的小孩,他们的父母有的是工匠,有的是附近的农民,有的是城里面的小商户、小作坊主。 但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不管父母是什么样的身份,在登莱这些小孩子都能吃饱饭,穿暖衣。这让小人羡慕的是,所有的小孩子都有机会读书识字。 卫王常对下属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在登莱地区,律法规定,凡是超过七岁以上的小孩必须读书识字,接受学校教育,凡违反规定的人家,将被课以重税。 听当地的老百姓说,卫王虽然很会挣钱,但自己平时很节省,每次吃饭和本地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卫王每年会把一部分赚来的钱都投在本地的学校里,让孩子们可以免费读书。崔先生,这样爱民如子的卫王能不是好人吗?” “嗤”的一声,崔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用狐疑的眼光看向李东阳,只见他肯定的点点头。 崔铣顿时有些茫然,叹道:“卫王好大的手笔!孔子曰有教无类,门徒不过七十二,可登莱却是人人要读书,学生不敢想象,再过十年这些孩子长大了,那岂不是登莱人人皆士子,往来无白丁!” “崔先生,人人皆士子,往来无白丁。所有人都懂得礼义廉耻。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李荃有些不服气。 崔铣却不理会他,他此刻的心里却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按照李荃的说法,登莱如果人人都是士子,那当地读书人的骄傲还有可能存在吗?还会有当前这样超然的地位吗?如果这项政策推广到全国,天呐!用屁股想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这天下读书人和种田人一样多,那读书人和种田人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崔铣对着李东阳深深一揖:“老师,您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呢?这是不是有点过于离经叛道了?” “嘿嘿,子钟,你此刻心里想什么,老夫猜也猜得到。其实老夫当时也有同感啊!这样下去,如果推广到全国,这还是大明吗?” 说到这,李东阳瞥了一眼自己的书僮,露出一丝苦笑,继续说道:“老夫也很困惑,曾询问卫王。卫王说我们担心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任何时代,读书人和识字的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他那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是验证了管仲说过的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登莱人生活富裕了,当然就有了新的追求。希望自己的孩子接受教育,这很正常。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更有出息,有一个更好的前途。 卫王还说读书不是谁的专利,既然他提倡四民平等,那人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他很想看看,如果人人富足,知礼知节,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孔圣人所说的大同世界,总得有人去实践一下,光说不做是虚伪的。读书人既然心怀天下,那必须有这种担当。如果有人反对推行全民教育,那他一定是个伪君子。 说实话,老夫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子钟,至于你问老夫如何看待这位卫王,老夫也说不好。此人才华横溢,他治理封地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有时候你很不理解他的做法。嘿嘿,最不可思议的事,到最后,往往证明他的做法总是正确的。老夫看来,他要不就是个疯子,要不就是不世出的天才。老夫活了一甲子,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奇人。想要看清他,一个字,难! 子钟,卫王有句话说的对,眼见为实。你最好是去登莱看看,也许,只有亲身经历过,你才会有不同的感受。依老夫看来,登莱如今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甚至可以媲美陶渊明的世外桃源。” “原来如此。”崔铣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即使李东阳这样解释,他的那种危机感还没有消失。他注意到李东阳的酒杯还有一半没动,便劝道,“老师请先饮完这杯,学生为您斟上。” 李东阳摇摇头:“这酒我不能再饮了。” “却是为何?”崔铣有些不解,“我知老师喜欢饮雅酒,不似我这酒缸,何处都饮得。但十杯八杯,料也没有妨碍。” “他日无妨碍,今日却不成。” “今日?”崔铣掐指一算,明白了,“原来今日是三月初五,要开经筵,一定是老师主讲。” “是,我与木斋先生各讲一段。” “既如此,不敢再劝。” 再向四边看去,灯火渐繁,东方也露出了微曦。李东阳起身登轿,与崔铣辞别。崔铣盯着远去的轿子,那种危机感更加的强烈。 …… 出海已经五天了,这段日子的天气非常好。舰队行驶在茫茫的大海上,蓝天下白帆朵朵,美得如同一幅稀世的油画。 海水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海波是平稳如春晨的西湖一样。偶尔微风,只吹起了绝细绝细的千万个粼粼的小皱纹,这金光灿烂的水面显得温秀可喜。 天空上也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只有几片薄纱似的轻云,平贴于空中,就如一个女郎,穿上了绝美的蓝色夏衣,而颈间却围绕了一段绝细绝轻的白纱巾。所有人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海天一色! 然后,再好的风景总是一成不变,一天两天还成,时间长了也会让人感到有厌烦的时候,这是人类喜新厌旧的通病。 远洋航行的生活其实十分枯燥。航行状况较好,船上所有的水手和军官实行了三班制。水手值班四小时就可以休息八小时。但朱厚炜不行,现在整个舰队只有他跑过这条航线,每天他大部分的时间需要确定脚下的战舰没有偏航,毕竟没有北斗定位,只能靠人工测量,所以他这段时间非常辛苦。 对船长来说,航行中的诀窍是让水手时刻忙个不停。不管是什么民族,人只要一闲就会胡思乱想。所以在航行中,只要条件允许,朱厚炜就会组织各种训练和演习。轻武器训练、重武器训练、升帆收帆训练,战斗演习、消防演习。 朱厚炜利用航行的时间,让海军陆战队和水手之间的技能得到互补。为了让更多的水手能达到陆战队的战斗力,船上经常能看到一排排手持步枪的水兵在甲板上操练队列,进行实弹射击训练。而水手抛抓钩,攀登舷墙的能力也很值得陆战队学习。 当班的水手在操船的间隙,必须不停地洗、刮、扫甲板上下各个角落。在朱厚炜的带领下,包括各舰长在内,当值时都必经抽出一定的时间和水手们一起干。用油磨石洗甲板是船上最苦的活,也是最容易激起哗变、斗殴的工作之一,卫王的举动,让其他人也没话讲。 现在才到三月中旬,山东地界的气温还很低。但是越接近南方,越接近台湾岛,气温就变得越来越高,晚上船舱里甚至还有些闷热,毕竟没有空调。很多年轻水手觉得甲板上空气好,海风吹拂很凉快,夜晚就睡在露天甲板。 连续多人得了感冒,把舰队的军医官李言闻忙坏了,本来自己就晕船晕得厉害,还要替这帮家伙诊病,真是愁坏了他。了解情况后,朱厚炜及时禁止了这种行为。这个时代,感冒可是会死人的。 每天早晨,朱厚炜都要巡视全船,他带领各部门军官,检查各种设备。桅杆、船舵、柴油机、铁锚、绞盘、水泵、厨房。全部都要走一遍,这已经形成了制度。每条战舰的舰长都要按此执行。锚缆重点检查的地方,因为要经常使用,时间一长就会出现磨损,为了减缓进一步损坏,就要用细线缠紧锚缆破损处,否则,锚掉到海里面去。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舰队除了在编的船员,还有一些俘虏的葡萄牙人。五十多名曾经帮助过明军的葡萄牙人有近一半选择留了下来,只有20多人选择了回到家乡。这些人朱厚炜没让他们闲着,所有战船上都开设了文化课补习班,现在又多了门课程,学习葡萄牙语。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军人,朱厚炜一直信奉“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这条准则,专门编写了教材,首先在军中开始扫盲。扫盲班每天上午和下午的课程一样,以方便值班的人员。 补习班的老师和兼职军乐队的水手待遇一样,上六天班可以休息一个周末。朱厚炜给各舰的舰长规定了任务,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人每天至少带课一个小时。 为此他还在航海的条例中增加了一条,抵达目的地时,每艘船要抽十个人出来考试,名次排在最末的战舰舰长要个人掏钱出来奖励平均分第一的水手小组。就这样,朱厚炜硬是把枯燥的远洋航行安排的每个人都异常忙碌,每天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折腾,水手们倒在床上就是鼾声四起。 自从出海以后,舰队的军医官李言闻晕船晕得很厉害,几天下来人都了消瘦了一半。这可把朱厚炜急坏了,除了经常去看望他,还专门派了自己的贴身内侍去伺候,这让李言闻非常的感动,越发的感激朱厚炜的知遇之恩。 李言闻,字子郁,湖北蕲春人,邑中名医,曾经是太医院的吏目,出自中医世家。朱厚炜专门把他从京师调了过来,不仅授予他六品的官职,还委以重任,让他负责整个登莱地区医药管理。 为什么朱厚炜会如此看重他呢?无它,因为他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李时珍他爹。对于招揽人才,朱厚炜从来是不择手段的挖墙脚,不顾脸面的笼络。 第七天,舰队经过台湾北端,朱厚炜并没有登岛,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朱厚炜之所以不敢马上开发台湾,主要原因还是防治疟疾这种疾病的良药,还没有被李言闻开发出来。 虽然他知道青蒿素可以防治疟疾,但究竟是哪一种青蒿有效,如何萃取,他并不知道。他只能期待李言闻的研究成果早日问世。 这次决定占领新加坡,提前守住这个战略要地,其实对驻守的人来说,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这个地方地处南亚,同样是疟疾肆虐的地方。对于朱厚炜来说,每一个海军士卒培养出来真的很不容易,都是宝贵的,真心损失不起。 绕过台湾,进入台湾外海。天气却变差了。阴天,有薄雾,风力大概两三级。风向介于东北偏北至西南偏南,出现了风向多变的情况,需要经常调整风帆受力的方向。朱厚炜不得不长时间待在甲板上,准确测量经纬度,根据风向的变化,调整帆衍。 离开台湾越远,风却越来越强劲,海面上还下起了小雨。朱厚炜立刻紧张起来,考验就要来了,这是台风来临之前的信号。到了第九天下午的时候,雨越来越大,朱厚炜马上向舰队发布命令,各船收起前桅中帆,上帆,主桅上帆,降下各横桁。 一开始,水手们高兴地将吊床和备用吊床拿出来在雨中清洗,海水洗吊床效果很不好,他们都是搜集雨水用来清洗吊床。可后来雨实在是太大了,战舰被迫在露天甲板上拉起帆布,以做遮挡。 第十天早晨,天气依然不好,海上雾气蒙蒙,能见度很低。舰队编队航渡时,保持舰队的目视接触非常重要。各船都冒险派出水手爬上桅盘瞭望台。台风吹来厚厚的云层,海面蒸腾起雾气,乌云携带阵雨倾盆而下。 这一天下来,很多人感冒了,朱厚炜注意到最近船员得病的人数在上升,得尽快找到休整的锚地。这种天气下,他无法测量太阳的角度,不能计算得知舰队确切的位置。按照船速,朱厚炜估计舰队应该进入了巴士海峡,这里距离巴坦群岛很近。 他心中暗中祈祷,但愿不要因为坏天气错过可以避风的岛屿。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让舰队直面台风,哪怕是后世的现代化船只,也不会冒险在台风中航行,因为那根本是找死,他现在只有风帆动力的木头船,更加不敢冒险。 幸运的是,第十二天上午,天气突然又放晴了,朱厚炜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蔚蓝的天空下,瞭望台的水手能一直看到海天线。朱厚炜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舰队没有在台风前进的方向上。这时,在舰队的左舷侧后方,瞭望员向全船提醒发现岛屿。 虽然舰队已经超越了岛屿,朱厚炜还是打算在这里休整一下,他看着桅道:“殿下,这种植物生长在岛上,可能不是个好消息。” 朱厚炜看着李言闻,问:“此话怎讲?” “殿下,据下官所知,马齿苋是一种耐旱植物,生长这么多,这座岛上恐怕没有淡水。” 李言闻这么一说,朱厚炜顿时醒悟过来。难怪这么大的岛上,看不到一点有人曾经活动过的踪迹。为了验证,朱厚炜让几个水兵在沙滩上挖掘。像这种珊瑚礁岛,虽然没有淡水湖,但沙子有富集雨水的作用,向下挖几米可能渗出能够饮用的淡水。 上岸的人不少,水兵在不同的地点挖了十几个坑,的确没有发现淡水。果然被李言闻说中了,朱厚炜吐了一句国骂。这座岛屿不能让舰队休整。那唯一的用处就是补充新鲜食物了。 让水兵更惊喜的是,岛上发现了很多偌大的螃蟹,这为食谱又加了一道菜。珊瑚礁的潟湖是鱼类聚集的地区。各船都派出小艇,放下拖网在潟湖中捕鱼,登莱的士兵基本上是渔民出身,做起来那叫个轻车熟路。 士兵们忙着准备晚餐时,朱厚炜最终确定了所处的位置。这里确实是巴坦群岛中最靠北的环礁。有了经纬度,对于朱厚炜来说就是开了地图。他看向海图的西南边,距离他曾经去过的黄岩岛,还有三天的航程。 第二天早晨,舰队继续出发,临走之前,朱厚炜埋下一块石碑,上书:“此乃大明神圣领土,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后面是他的署名和立碑的日期。 这次出来,朱厚炜让石匠专门准备了上百块石碑当做压舱石,他打算见到一个岛屿就埋上一块,以示主权。其他人不知道这位王爷为何要这样做,反正卫王喜欢,那就随他好了。 第十七天上午辰时,舰队刚过黄岩岛,天气突然转坏,海上刮起了六七级风。这也很容易理解,目前正好是南海台风多发的季节,再次遭遇台风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无奈之下,朱厚炜也只能吐槽自己运气太坏。 这个年代,在海上行船,远不像后世电影电视上演的那么浪漫。可以说所有的船员,不管你高低贵贱,全特么的是提着脑袋在玩命。想想看,后世那么好的钢铁船只每年还会发生几起海难,何况是这个年代的木头船。 连续三天从早到晚都是大风,风速等级差不多有十米每秒以上,风力六七级的样子。这种风速是个什么概念呢?要是在陆地上,粗树枝会被吹得来回乱晃,电线会发出呜呜的鸣叫,打伞已经很困难了。 到了海上,就是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海浪会被大风吹碎,全是水花,浪高在三四米左右,几十米长的船前后摆动幅度能达到三四十度,船头刚刚抬起,眼看着又扎向了无底深渊。假如你不晕船,那就千万别看船头,盯着看几分钟,立马就得吐。 有人说,这么大的风应该可以乘风破浪,御风而行多美啊!如果让这些海员听见,非把你扔下海不可。不管是潮汕或闽南话,还是无法交流。因为舰上的官兵全都来自大明的北方,根本听不懂南方土语,谁没事学这呀? 最后还是朱厚炜亲自上岸与对方交流,朱厚炜的潮汕话也是半吊子,比划了半天,这些土著总算听明白了郑和航队这个名字,顿时引起了这些土著人一阵骚动,嘀嘀咕咕商量一阵后。那个首领随后带着他的部下回去报信,顿时沙滩上,这些土著走的干干净净。 这实在有些奇怪,不过大家也没太在意。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陆战队在岸上开始新建一个临时营地。各舰留下值班人员,包括病号在内的其他人全部转移到了岸上。经过长时间的海上颠簸,有些人刚踏上平稳的大地,会有一种眩晕的感觉。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朱厚炜刚才注意到土著的武器主要是藤牌和铁制枪头的标枪,没有铠甲,脸上涂着一些鲜艳的色彩,脖子上挂着贝壳制成的项链,妥妥的原始风。可以看出,这些部落已经进入了铁器时代,不过还很落后。怪不得六十年后,几百个西班牙人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还有一个不正常的现象,进入海湾时,朱厚炜明明在望远镜里看到这附近有几个村庄明显是华人的居住地,那些房屋的款式明明是大名才有的类型。 很明显,那些华人已经看到了这支船队,桅杆上面高高飘扬的大明旗帜已经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见一个华人出现在这里,没有人主动与他们联络,这有些不太正常。 朱厚炜百思不得其解,他心道:既然你们不来,那我就派人去找你们。立刻召来陆战队指挥使戚宁,让他带着部分陆战队员和那些村庄联系,临走之前,朱厚炜再三嘱咐,让戚宁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持戒备。 这些敢于出海的人,往往是在大明活不下去的失地农民,对朝廷官员不太信任。还有一些就是南方海商私自出海,所携带的亡命之徒。说白了,在这个时代,海上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世界。这个时代的海商还有一份兼职工作,那就是当海盗这份有前途的职业。 还没等到出去找人的戚宁带着人回来,找麻烦的就来了。帕西河上游浩浩荡荡的出现了一支主要有独木舟组成的庞大船队,中间夹杂着七八条大型的嗽叭唬船,排水量大概两百吨左右。这种船型是典型的东南亚桨帆船,在东南亚各国是主要的水师战船之一。 对方来势汹汹,出了河口后,立马四下散开,呈弧形朝海湾中的舰队围了过来。对方来者不善,朱厚炜立刻命令舰队起锚升帆,各岗位各就各位。火炮立刻掀开炮衣,随时准备作战。对方敌我不明,别特么的在阴沟里栽了跟头。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两海里了。见到对方没有停止前进的意思,朱厚炜有些愤怒,尼玛,真还遇到打劫的了!真特么的瞎了狗眼。 他立马大声命令各舰用火炮发出警告,很快这条命令随着其与传到了各船,各炮位开始装填炮弹,不一会儿,各炮位纷纷举起绿色的旗帜,表示已经就位。 朱厚炜再次命令:“狗日的!目标前方一百米,主炮齐射一轮!” 传令兵一字不差的传达:“狗日的!目标前方一百米,主炮一轮齐射!” “预备。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漫道久在樊笼里 弘治二十一年三月初五,北京紫禁城。 随着鸿胪寺官一声洪亮的“退朝”,早朝结束。弘治皇帝起驾离去,各经筵官,从委以知经筵事的英国公张懋,阁臣刘健,被委以同知经筵事的阁臣李东阳、谢迁,侍班的公侯和大九卿,以及负责展书的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纷纷整理衣冠,从本班走出,依序排成一队,随驾而行。 圣驾向南过金水桥,转而向东。各关挺立于桥北,面南凝视。直到驾舆进入左顺中门,方井然有序地走过金水桥。 当皇帝驾临文华殿时,各官已于左顺门南门以西,排成两行,相向而立。皇帝在御坐坐定,内侍唱道:“官人们进来。”于是,门外侍者一声声传唱,文华门开启,各官徐徐北进,由两门进殿。开讲经筵就要在这里进行。 文华殿位置在奉天殿东北,远比不上三大殿的恢弘规制,但精巧典雅,却胜过它殿。经筵仪式定在这里进行,甚是适宜。 殿中设一御龙屏,正面朝南。御屏前中央设御座,弘治皇帝朱祐樘已经坐在那里了,不过今天殿中还多了一个人,御座下设一锦凳,坐着太子朱厚照。 御屏两侧各立着一只镀金铜鹤,东西相向。鹤嘴衔着蜡烛般粗细的龙涎香,为外国所贡。皇帝进殿前,香已点燃一个时辰,青烟袅袅,芬芳阵阵,沁人心肺。 御座东偏南,设有御案,御座南偏东,设有讲案。按规矩,“四书”置东侧,经史置西侧。讲官撰写的讲章也置于册内。 司礼太监分两班走近御案,稍北,立两排内侍,为首者各举雁翅,其次者各执瓜。 带刀入职勋戚一员,立于东壁,诸大汉将军手持金瓜,分两排侍立。所谓大汉将军,是以锦衣卫为核心的御前亲军军士。 所以锦衣卫又被人们戏称为“武翰林”。这是指各种典礼中大汉将军有机会贴近皇帝而言,不是指锦衣卫还有其他的许多功能。 作为正式的、隆重的仪制,上述人员在经筵中的出现,是必不可少的。而经筵的主角不是他们,是知经筵、同知经筵、值经筵、侍班、展书等大小臣僚,又主要是相关的文职官员。 他们入殿后,相向排成两排。站在东班首席的是知经筵事的勋臣张懋,次席是同知经筵事的大学士李东阳。站在西班首席的是知经筵事的大学士刘健,次席是同知经筵事的大学士谢迁。其他官员分列其后。 殿的南侧,面对御座,从东到西分别站立着几名御史、给事中,他们的职责是监督经筵中有无失仪之处,与经筵本身并无关。 气氛是庄重的,又是和谐的。这里既有君臣的关系,又有师生的关系。在场的大臣,大部分都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但今天却显得格外的兴奋,兴奋中夹杂着紧张。因为今天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十七岁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参加经筵开讲。 鸿胪寺和锦衣卫各有一名堂官负责经筵的进程。鸿胪寺堂官,或寺卿,或少卿。锦衣卫堂官,或指挥使,或指挥同知。具体操作的是鸿胪寺只有从九品的鸣赞或序班。 各官员排序就位,鸿胪寺鸣赞唱道“起案!”对鸣赞官的要求就是声音洪亮,口齿清楚。 两名序班将偏东的御案举至御座前方,另两员序班将讲案举至御案的正前方。对序班的要求是体格健壮,相貌端正。如果鸣赞和序班不符合要求,就会被在场的御史、给事中弹劾。 搬动御案的两名序班不允许太接近皇帝,将有两名太监接手将御案搬动到御座前合适的地方。 鸣赞唱道:“进讲!” 李东阳从东班出列,谢迁从西班出列,走到讲案南侧,于讲案有些距离,面对皇帝并排而立。 鸣赞唱道:“鞠躬,叩头!” 两个人行礼如仪。 鸣赞唱道:“展书!” 东班、西班各走出一名负责展书的翰林院官,跪至御案前。东班展书官将御案东侧的“四书”翻到要讲的篇章,西班展书官将御案西侧的经史翻到要讲的篇章。 接下来,讲官开始讲书。 …… 李东阳跨前两步,奏道:“臣李东阳讲首章。” 讲经筵,首先要讲解字义,让皇帝能读懂。接着,要讲解内容,同时,要结合时政,对皇帝有所规劝。 李东阳首先讲解书名。“大学是古代帝王教育人的地方,好比似现在的国子监。这本书是孔子遗留下来的,专门记录古代帝王教育人的方法,故此称为。” 稍稍停顿片刻,见朱祐樘微微颔首,便开始讲正文。 “′大学之道`:指大学里所要传授的修己治人的道理。古时,人生八岁,上至王公子弟,下至庶人子弟,要入小学。小学所传授者,乃洒扫、应对、进退之事,礼、乐、射、御、书、数之文,要他们初步懂得做人的道理。 长至十五岁,这些道理学通了,要进一步学做人的道理,以便修己治人,便要入大学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大学,只有天子之长子、众子,公卿大夫之嫡子,以及庶民之中的俊秀者,方有资格。何为修己治人的道理呢?” 李东阳扫了一眼讲章,又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和太子,见他们端坐不动,听得认真。便抖擞精神,继续讲了下去: “在明明德:这是第一条,明德者,天所赋予人好的品德,如明镜一般。但人的气禀有时昏浊,如明镜有时被灰尘遮掩的一般。镜子被灰尘遮掩,便视物不清。 人的品德被浊气所侵,便视物不明。前一个字明,便是叫人用功。只有力学用功,才能做到明德,就将明镜拭去尘埃一般。” “在亲民:这是第二条。宋朝大儒说,这个亲字写错了,应该为新字。民指天下之人,若用亲字,便是亲近天下之人,若用新字,便是让天下之人人人自新。” “本宫觉得这个新字好。”一直表现的像个乖宝宝一样的朱厚照,冷不丁冒出一句。 李东阳一愣,随即说:“殿下所言极是,但从上一句看,人既自明其明德,当推己于人。天下之人也都有其明德,但也会为气禀所侵,物欲所蔽,也需要除去所染尘埃,以自明其明德。因此,新民更为妥当。” 太子朱厚照狡黠的一笑,他微笑着说道:“听先生一讲,本宫倒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此说来,本宫的二弟卫王崇尚孔孟之道,真正做到了亲民啊!” 皇帝朱祐樘见朱厚照突发感慨,好奇的问道:“太子,何故有此感慨?” 朱厚照起身行礼。笑道:“禀告父皇,儿臣听说,登莱富足后,渐渐开始懈怠,有了奢靡之风,百姓喜欢相互攀比,便如那镜子蒙上了尘埃。卫王针对这种情况,开始在让成人开始扫盲,孩童中实行义务教育。 这岂不正是天下之人也会为气禀所侵,物欲所蔽,也需要除去所染尘埃,卫王采取这样的措施,不正是除去所染尘埃,使得天下之人以自明其明德乎。” 说到这里,朱厚照转头看向李东阳:“请教李先生,卫王此举,是否合乎圣人之道?” 李东阳犹豫了一下,拱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卫王殿下这样做,确实合乎义理。” “原来如此。谨受教。”朱厚照装模作样的拱手回礼,一本正经的回到座位又装起了乖宝宝。肚子里暗自却在偷笑。 李东阳算是看明白了,太子今天参加筵讲,哪里是什么虚心好学,纯粹是来捣乱的。他稳定了一下心神,继续往下讲: “在止于至善:这是第三条。止是止住不动,至善乃事理之极,人行事至极好之处便是至善。何为极好?至善?全然是天理之公,无一亳人欲之私便是。明德和新民都须做得至善,以镜譬之。不能将镜上的灰尘拭去一半留下一半,而须全部擦抹去,使其成为明镜。” “上面的话不多,只有四句,三件事。却是大学的根本纲领。” 做完这番小结,要稍事休息,喘一口气。也让皇帝和太子有时间思考,加以领会。 “下面讲修己,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有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五句话讲的是修己的过程,每句话都有因果关系。知道止于至善,方能有明确的方向。 就像射箭之人看准了箭靶一样,确定了明确的方向,心情方能平静,不会妄动。心不妄动,方能随处而安,处处自得。随处而安,方能处事精详。最后一句的得,指的是达到。既然处事精详,那么,便可止于至善了。” 说到这里,李东阳突然话锋一转,对朱厚照说道:“太子殿下春秋十七,正当读大学的时候。望殿下多体会一个“静”字,下些功夫。这于止于至善是十分重要的。” 这两句规劝是有感而发,最近朝中时有议论。说太子殿下过于热衷于走马射箭,排兵布阵,沉迷于武事。大内常常发出喧嚣,太子喜武轻文,这样下去可不太妙。司礼监萧公公到内阁,也谈及此事,嘱托阁臣们讲经筵时加以规劝。 朱厚照听了,并没有表现出懊恼的样子,反而颔首谢道:“李先生所言极是,谨受教。” 李东阳连称不敢,还没来得松口气,又听朱厚照笑嘻嘻的又问道:“李先生,能够文武双全,本宫也非常期待呀!本宫想请教一下。孔子提倡君子勤修六艺,请问先生,这堂上衮衮诸公,可有精通六艺的君子乎。”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太子这话可有些打脸,言下之意嘲讽堂上诸公也不曾做到面面俱到,根本不符合君子的德行。听到这话,有的人愤怒,有的人羞愧,还有的闭目不语。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说实话,别的还好说,射与御这两条,如今的文人早特么的就扔到爪哇去了。 朱祐樘轻轻咳嗽一声,殿中顿时安静下来,只见皇帝对朱厚照轻声斥道:“太子休得无礼,这朝中的衮衮诸公,皆是饱学之士,如何称不得君子?术业有专攻,这世上又几人能做到十全十美。” 朱厚照起身施礼,诚恳地答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错了!本宫年纪小,口不择言,伤了在场诸位的面子。还望诸公莫要见怪,诸君大人大量,莫与本宫计较。” 朱厚照转过躬身团团一揖,态度显得十分诚恳。倒让许多老臣频频点头,对太子能知错能改非常满意。纷纷揖手还礼。行过礼后,朱厚照转向李东阳,问: ”李先生,有人曾劝本宫说:人生在世,要保持谦虚谨慎。一个‘傲’字,是人生最大的毛病。身为子女的傲慢,必然不孝顺;身为人臣的傲慢,必然不忠诚;身为父母的傲慢,必然不慈爱;身为朋友的傲慢,必然不守信。 舜的弟弟象没有出息,也是因傲慢而了结了自己的一生。我们要经常领会这一点。人心原本就是天然的理,天然的理晶莹纯净,没有丝毫污染,只是一个‘无我’。 我们胸中千万不可‘有我’,‘有我’了,就会傲慢;‘有我’了,就会时时觉得自己受了不公、受了委屈。古代圣贤的诸多优点,归根结底就是‘无我’。 ‘无我’了,自然会谦虚谨慎,而谦虚谨慎是一切善的基础,傲慢则是一切恶的源泉。李先生,本宫想请教一下,此人的话可算得上是微言大义?” 看着面带微笑的太子,李东阳醒悟了过来。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不是来捣乱的。而是借这个机会,替他弟弟朱厚炜的张目来了。 大明儒林目前对这本书可以说是议论纷纷,褒贬不一。有说其离经叛道者,许多人对其中格物自知中方法论——科学,嗤之以鼻。也有说此乃大道,微言大义。两种看法都很极端,非常的矛盾。总之是还没有定论。这位太子爷逼着自己当众表态,这不是逼着自己站队吗?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哦。 想明白了这点,李东阳含糊地答道:“太子刚才所言,确是至理名言,老臣今日得闻,顿时茅塞顿开,观点确有新意。” 朱厚照心中吐槽,这老狐狸,我让你装傻。他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东阳。 说道:”李先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都在钻研学问了。已经在京师里面卖断了货,本宫却没有想到李次辅却未曾与闻,真是不可思议。 本宫尝闻: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孔圣人曾拜郯子学礼仪,拜长弘和师襄学乐曲,拜老子学人生哲学,甚至向农夫请教过农事,向小孩请教过辩日。有人笑道:孔子学问出众,为什么还要问? 孔子听了说:每事必问,有什么不好?他的弟子问他:孔圉死后,为什么叫他孔文子?孔子道:聪明好学,不耻下问,才配叫‘文’。弟子们想:老师常向别人求教,也并不以为耻辱呀!请问李先生,孔圣人不耻下问,合乎理乎,自明其明德乎?” 朱厚照拿孔圣人说事,李东阳哑然,一时有些尴尬。 太子也不再紧逼,反而转身向朱祐樘躬身施礼道:“父皇,道理不辩不明。儿臣以为,这讲经筵的形式应该改一改了。自太祖立国以来,四书五经已经讲了百多年了,更不要说前宋也讲了几百年,结果前宋没了。 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时代变了,有些经义内容跟不上形式了。经义跟不上形势,是因为社会发展了。而儒家治学治政的手段还停留在以前,这是不合理的,总不能拿着几千年以前的理念,来治理现在的社会,那肯定是会出问题的。儒学从来都善于博采众长,怎么现在就不能与时俱进了呢? 儿臣看这本很及时嘛,它开阔了我们的视野,打开了新思路。我们先不管有没有道理,探讨一下又有何妨?实践出真知,如果有道理,那我们就按正确的方法做,反之,我们就摒弃它。父皇,您觉得儿臣的提议,可行否?” 朱祐樘手捋下颔短须,点点头说道:“太子言之有理,学无止境,道理不辨不明,这句话说的好。社会在发展,儒家学说也应该跟上形势。既然如此,这样吧,下次讲经筵,就让那个王……什么来着?” “王守仁。”朱厚照赶紧答道。 “对,就是那个王守仁!听说他对研究颇有心得,而且已经有了新的突破。王守仁已经在登莱宣讲新学,已经得到了不少人的推崇。既然这样,就让他也来参加下次讲经筵,咱们在这里来一次辩经大会,看看这真理到底掌握在谁的手里?” “父皇圣明!”朱厚照赶紧把话说死。 在场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人尖子,没人是傻子。谁都看出来了,皇帝有在大明推广新学的打算。至于今天的讲经筵,特么的就是一场戏,这父子两人在演双簧呢。皇帝与太子这一番表演下来,大殿里顿时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皇帝朱祐樘轻咳一声,微笑着开口说道: “诸位爱卿,朕开经筵的目的就是为了明理,知是非。不管是朕要加强学习,诸位爱卿也要积极参与进来。读书人既然求至善,就要勇于探索。虽是皇子卫王所作,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达者为先嘛,朕也尝读之,的确有所领悟。朕不能因为这是自己儿子写的,就装聋作哑,视作不见。 文以载道,圣人写文章,是为了传达道理,道理幽微,需要用心去体认领悟,不是语言辨析就可以让人明白大道的。 后人无法领悟微言大义,觉得圣人表达的不够清晰,所以就对圣人经典进行解析,试图刻画描摹的更清晰,更有甚者,解释经典不是为了将经典解释的更清楚,而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才能。 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学道要钻研,用心体悟,才能明白真理。 在朕来看,历代注疏者当然是有功劳的,否则,我们今天的人根本无法解读那些先秦时期、三代时期的经典了。 如今大明处在一个变革的时期,因此用过去的眼光直接去理解经典还有困难,所以,结合当代的情况,做合理的阐发是有必要的,但是发心要正,是要为了让圣贤的智慧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而不是借圣贤经典博取名利。 是学具,和大道之间的关系就如同捕鱼器和鱼的关系,我们读是为了领悟大道,修身,而不是为了修。 作为学道修身之人,要明白,不论是圣人的原典,汉儒、宋儒的注释,亦或是当代人的解读,都只是工具,是一个地图,是一个指南针,路上的情况怎样,终点的情况怎样,还需要我们自己上路,用心体悟,才有可能明白大道,才有可能提升自己。朕今日有感而发,还望诸卿共勉!” “谨尊皇上教诲!” 众官齐齐拜服在地,有些官员紧皱眉头若有所思,有些官员脸上充满了忧色,也有些官员神情兴奋喜不自胜。总之各种表情的都有。 在皇帝的示意下,鸣赞唱道:“请继续开讲!” 随后,这场一波三折的讲经筵继续开讲。 …… 朝廷的风风雨雨,远在南洋的朱厚炜一无所知。 弘治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经过二十一天的航行,朱厚炜所率领的远洋舰队顺利抵达吕宋岛的马尼拉海湾。 谁知还没有来得及安营扎寨,下午的时候,舰队就遭到了本地土著部队的突袭。这场战斗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大家还没有搞明白什么状况,战斗就突然打响了。 第一轮火炮,几十枚炮弹在敌人船队的前方炸成了一条直线,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本来只是想警告一下,谁知因为船身起伏,有一门炮没掌握好开炮的时机,这发炮弹好死不死的直接命中了其中一条喇叭唬船船头,顿时把那条两百多吨的桨帆船舰艏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海水立刻灌了进去。 不到十分钟,这条船就只剩下桅杆还在海面上。巨大的爆炸声,把来犯的敌人吓得先是一愣,在看到那条喇叭唬船的惨状,那些独木舟立刻像来是一样掉头就跑,只剩下几条喇叭唬船不容易掉头,还在原地打转转。 朱厚炜一看愣住了,这一炮特么的太准了,尼玛,俺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咋玩真的啦!既然已经开打了,他也不再客气,一声令下,炮火像冰雹一样轰过去,立刻把那几条大船炸成了火炬。 战斗本身没有悬念,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海面上到处都是破船板和飘起的尸体,海水都变得通红,引来了不少鲨鱼。舰队逮住了其中一艘最大的喇叭唬船。这艘船排水量有二百吨以上,是本地最大型的东南亚战船。 两根桅杆上的长方形三角帆是船只的典型特征,靠近后还会发现船首有明显上翘的舷弧。很显然,这是一种带有浓厚印度洋阿拉伯三角帆船血统的东南亚战船。 船尾有两只兼做船舵的摇橹,也许这是种很落后,抗风浪性能也很差的船舵,但在东南亚近海,这种还能兼做船桨的舵,存在也有其合适的应用范围。 清理俘虏的结果让人意外。敌军最高指挥官明显是位大明人,虽然他穿着罗阇王国的官服,但他与土著完全不同的长像,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此刻他脸上被硝烟熏得焦黑,拖上来的时候,瘫倒在甲板上瑟瑟发抖。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带兵攻击我们?”朱厚炜厉声喝问。 俘虏闭嘴不言。 朱厚炜冷笑,说:“嘿嘿,你是大明人。你不说我也知道,说不定是哪家海商幕后组织的海盗团伙,看你这副样子证明你也听说过本王。好大的狗胆!唆使本地土著攻击朝廷大军,妄图戕害本王,真是不知死活!放心吧!没有谁能在锦衣卫面前不说实话。你和你背后的主子,会被诛九族的。既然不愿意开口,把他押下去!” 俘虏双眼赤红,嘴上说着朱厚炜听不懂的潮汕土话,试图挣脱士兵的束缚。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朱厚炜皱着眉头,“我猜你的意思是誓死不降,顽抗到底是吧,我想附近那几个明人的村子都是你的同伙吧。我满足你的要求,我会让我的士兵把这些海盗全部剿灭。全部为你陪葬。很好!传命下……” “住手!你这个恶魔。” 朱厚炜对传令兵摆摆手:“哈,终于会说人话了。” 俘虏说道:“卫王,事情是我做下的,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干他人的事。“ 朱厚炜眨眨眼睛,笑道:“呵呵,果然知道本王是谁。其他人有没有罪,你说了不算。听你的官话如此标准,还在这里担任水军将领。啧啧啧,看样子,你的来历很不简单呀。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人扭过头去,再次闭口不言。正在这时,负责去附近几个明人村庄联系的戚宁所带的队伍回来了,还押着一大群俘虏,大部分做明人打扮,有男有女,老老少少皆有,差不多七八百人,把个沙滩上挤得满满当当。 不一会儿,戚宁乘着小艇登上了“大明亲王”号,上船后,戚宁报告:“禀告卫王,末将奉命去联系附近几个村庄,竟然发现这里是个海盗窝,就领着弟兄们把他们一窝端了。一个都没跑掉。据俘虏交代,海盗的大当家叫陈显龙,还兼任罗阇王国的水师都督。” “呵呵呵……”朱厚炜朗声大笑,指着被摁在地上的大汉笑道:”呵呵,原来如此,你姓陈,又是广东潮汕人,你还真是系出名门啊!陈祖义是你的老祖吧?没想到当年还有漏网之鱼。怪不得你敢带着这帮土著不自量力攻打官军,原来是想替你老祖宗报仇啊!” “哼!”陈显龙冷哼一声,“不错!老子就是陈显龙,陈祖义就是老子的祖先,朱棣杀了我老祖全家七口人。老子和你们朱家不共戴天。要杀就杀,这辈子报不了仇。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给我一个痛快吧!”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陈祖义的名声实在太大了,虽然过去了百年,在大明,还是有很多人知道这个鼎鼎大名的海盗王,甚至在大明南方,还有很多人闻之色变。 在明朝洪武年间,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海盗陈祖义,让明太祖朱元璋伤透了脑筋,开出了五十万两白银天价悬赏金。捉拿无果后,到了永乐皇帝朱棣,悬赏金竟然达到七百五十万两。 陈祖义是广东潮州人,明洪武年间,全家逃到南洋,入海为盗打劫过往的船只。陈祖义盘踞在马六甲十几年,成为当时世界最大的海盗集团头目之一,成员最鼎盛时期超过万人,战船近百艘,主要活动在日本、中国、南海、印度洋等地。 据统计陈祖义劫掠超过万艘以上的过往船只,攻陷过五十多座沿海城镇,南洋一些国家甚至向其纳贡。一开始,明朝也没把陈祖义当回事,但是这个家伙越做越大,不但劫掠明朝的使船,还骚扰明朝沿海边境,为了维护大国的颜面,明太祖朱元璋曾悬赏五十万两白银捉拿他。 到了永乐年间,陈祖义更加猖狂,于是明成祖朱棣下令剿灭海盗,并公开悬赏,只要能拿到陈祖义的人头,就可以获得八百万两白银的赏金。当时明朝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也才一千多万两,这使得陈祖义成为有史以来悬赏金额最高的通缉犯。 在明朝永乐时期,随着华人在南洋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以及朱棣派郑和率船队下西洋,当时在南洋确实出现了明朝设置的飞地,例如旧港和锡兰。其中锡兰就是今天的斯里兰卡。 郑和,又称三保太监,大家都知道郑和下西洋的故事,说的也就是他了。1407年,郑和从南洋某处准备回朝,刚好路过陈祖义的大本营——旧港。 公元1405年,朱棣派郑和第一次下西洋。据说郑和的船队两万三千多官兵,数百艘战舰,从南京出发,在刘家湾汇合后一路浩浩荡荡出海,船队所到之处,岸上围满了百姓观看。 其实,朱棣让郑和亲率船队下西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展示武力,扬威海外,而且传说朱棣还交给郑和一个秘密任务,这个任务就是剿灭南洋大海盗陈祖义。传闻建文帝跑到了南洋,永乐皇帝害怕这些海盗打着建文帝的旗号图谋不轨。故而,才有郑和下西洋的计划。 旧港当时是被一个大海盗陈祖义占据,这个陈祖义原本是广东潮州客家人,洪武年间全家逃到南洋入海为盗,数十年间陈祖义成为南洋及其太平洋地区最厉害的海盗。 从南洋到日本、福建、广东沿岸都是陈祖义的海盗船的踪迹。他们这些海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而当地官府却奈何不了他们。据说陈祖义手下有三万多人,战船数百,南洋许多小国惧怕陈祖义,甚至还要给他进贡。 陈祖义后来自立为王,占据了马六甲沿岸许多地区,也曾向永乐进贡,但是他们的船是空船出发的,一路抢过去,抢到什么就送什么,在回去的路上也一路抢回去,他们陈祖义的海盗船不只抢当地的,就连大明朝的船也抢。 因此在洪武年间就曾悬赏捉拿陈祖义,永乐帝追加赏金数百万捉拿陈祖义。这里要说到另一个海盗,叫施进卿的,当然了,在第一海盗陈祖义的阴影下,他过得比较悲催,也正因为如此,施进卿对于陈祖义一直怀恨在心。 听说陈祖义打起了宝船的主意,这施进卿立马跑到郑和面前把陈祖义给告了。话说这郑和虽然是太监,但也不是一般的太监,要不皇帝怎么会让他下西洋呢?郑和弄清楚来龙去脉,面不改色,也不声张,一一布置好,就只等陈祖义动手了。 这陈祖义怎么动手?你不是通缉我吗?好吧,我良心发现,我自首,我投降!想以诈降奇袭郑和船队,压根不知道郑和早已经洞悉一切。结局不用说,几千号人有去无回,陈祖义被活捉。 不对啊,不是说陈祖义牛逼得很吗?就这样被搞定了?有这个疑问的读者,可能对郑和船队还不太了解。郑和下西洋所带领的船队不仅仅规模庞大,而且是由各种不同类型的船只共同编队组成的,有专门运粮的粮船,还有专门供水的水船,甚至养马的马船,更别提那些负责安全保障的战船,所有船只各司其职,专业的很,而且清一色装备着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配备。 再加上这陈祖义又是傻乎乎自动送上门来,而郑和又早就识破了,这一左一右,才使得郑和不费丝毫力气活捉了陈祖义。一切都跟大家猜测的一样,陈祖义被押往京城,被永乐皇帝朱棣所杀。 记载:自此“海道由是而清宁,番人赖之以安业”。 朱元璋时期闭关锁国,很大因素就是因为海盗过于猖獗。按照这个逻辑,陈祖义的海盗活动导致明朝的海禁,而闭关锁国导致中国近代的落后。从这个意义上说,陈祖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事实上不自觉的充当了一个改变中国历史走向的关键人物。 陈显龙自从被识破了身份,庞自知必死无疑。在俘虏人群中,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和年幼的两个儿子,顿时凄然泪下。看样子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陈显龙心中都是绝望和心灰意冷,说起来他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当年他的老祖在吕宋岛有一房小妾,一直不为人所知。陈显龙就是这一脉传承下来的。没想到陈家侥幸逃过了百年前的一劫,还是逃不过宿命。这次真的要绝后了! 正当他又恨又悔之时,只听朱厚炜幽幽说道:“陈显龙,想不想活下去?本王给你个机会。” 陈显龙有些不敢置信,众人也愕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为新学阁臣生龃 “记住!之所以放你走,是因为你虽然是海盗,却没有祸害过华人,而且还曾经保护过本地的华人。你很幸运,不像你的老祖宗一样,专门祸害自己的同胞。否则的话,你已经人头落地了。“ ”本王希望你记住,不管走到哪里,你始终是炎黄子孙,别把自己的根给忘了。你走吧!你的祖先陈祖义死有余辜。如果想找朱家人报仇,本王接着就是了。” 真的就这样把自己放了?陈显龙吃惊的看着朱厚炜离去,恍若在梦境中。那瘦削但挺拔的背影,此刻显得如此的高大和伟岸。他没想到,朱厚炜甚至没有向他提出任何条件,就把他放走了。 所有的海盗都被无条件释放。陈显龙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两个孩子,还有意味着他妻子,一种五味成杂的复杂心情油然而生。 已经离开的那个少年,是他仇人的后代,但他现在根本生不起任何仇恨。他冲着朱厚炜的背影稽首一礼,然后不服气的大声喊道: “卫王,你的话我记住了!今天我欠你一个情,但是我们还是敌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下次我抓到你,也饶过你一次!” 朱厚炜连头也没回,只是伸出手背对着陈显龙摇了一摇,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卫队长马三炮很是气愤,回头狠狠的啐了一口。转个头来气咻咻的说道:“王爷,您心忒软了!俺就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放过这群海盗?这帮人就没个好人,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朱厚炜侧头瞥了一眼气鼓鼓的马三炮,轻笑道:“呵呵,三炮啊,你不懂!便宜他们总比便宜外人好,毕竟这里是在国外。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咱们华夏人老实人太多了,狠角色大少。 生活在外面不容易,留着这些海盗,免得华人在外面被人欺负。这东南亚啊魍魉魑魅多着呢,甭看现在老实,一旦这些人得势,就会冲咱们露出獠牙,嚣张的很!“ 马三炮扭头看了一下那些刚刚被陆战队俘虏的罗阇王的人马,嗤笑道:“切!俺刚才带着一个排,一个冲锋就杀的他们人仰马翻,直接冲进了王城,这帮土著弱鸡得很!就凭他们,也敢冲咱们呲牙,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你懂个屁!”朱厚炜拍了马三炮的脑瓜子一下,笑骂道,“就你逞能!别看现在这些家伙一个个很老实,一旦他们得势,这些人比那些殖民者更狠毒!他们畏威而不怀德,等你虚弱的时候,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撕咬你。算了,跟你这个莽夫说,你也不懂。” 两个人正说说笑笑,戚宁率领一队士兵,抻着几个明显是头目的俘虏走了过来。 戚宁指着一个五十来岁穿着华丽的老头,报告道:“殿下,这个老头就是罗阇国主,刚才攻破城之后,还想跑进。被陆战队的侦察兵给俘虏了。呵呵,殿下,俺告诉你,俺们缴获了两大箱财货,大部分都是黄金,看不出来这老家伙挺有钱的。” “干的不错!告诉弟兄们,缴获的财物,人人有份。” 朱厚炜话音刚落,周围的战士们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等人群安静下来,那国王被押到朱厚炜面前,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用结结巴巴的汉语说: “臣,外藩罗阇国主奎罗三世参见卫王殿下!殿下,饶命啊!这都是误会啊!” “误会!看看那面大旗,那是大明的龙旗,你眼睛瞎了吗!哼,你这个贪婪的家伙,看到我们的船少人少,想倚多胜少,把本王当做凯子啊!”朱厚炜冷笑道。 “殿下,您误会了,这真不关我的事。都是水军大将陈显龙私自带兵出击,冒犯了天朝虎威,请殿下明查。”奎罗辩解道。 看到这老头装可怜,朱厚炜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不用白费心机了,这些屁话本王不想听,罗阇国作为大明藩国,攻击来访的宗主国军队,这就是事实。本王也不跟你啰嗦。奎罗国主,你打算怎么赔偿本王的损失?” “多谢王爷宽容!您看,鄙国穷蔽,实在没什么好东西。下国愿意奉上刚才那两箱财货,赔偿上国的军费和损失。” 朱厚炜气乐了,上前就是一脚,把这家伙踢得四脚朝天,骂道:“狗日的,给脸不要脸!你特么的打得好算盘,糊弄谁呢?那些两箱财货是战士们辛苦得来的战利品。嘿嘿,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想一毛不拨,我呸!想得美。来人,把他扔到海里面去喂鲨鱼,这些鲨鱼还没吃饱呢。” 立马就有几个粗壮的军士走过来,把这老家伙拎了起来,作势就要扔到海里去。奎罗顿时慌了,嚎啕大哭,抱着朱厚炜的小腿就是不撒手。 奎罗大叫:“殿下,饶命!我赔,我有钱,宫殿下面还埋着三个箱子,下臣愿意献出来赎罪,赔偿殿下的损失。殿下,饶命啊!呜呜呜……” 朱厚炜一脚蹬开他,说道:“真他妈的贱骨头!不见棺材不掉泪。戚指挥,你带着人去收赎金,这狗日的,还敢不老实?路上要是再敢耍花招,直接给我枪毙!” “是,殿下。” 戚宁听说还有三个箱子,非常的兴奋,带着一队士兵,兴冲冲押着罗阇王直奔王城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威海“号船长陈汝走过来请示道:“殿下,舰队各船的蔬菜水果等物质已经补给完毕,淡水也换了新的。船长们都让我过来问问殿下,我们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 “不停留了!明天早上起航,直奔马六甲海峡。告诉弟兄们,今晚睡觉的时候一定挂好蚊帐。不管有多闷热,也要在蚊帐里睡觉。否则军法处置。这样做是为了大家好,避免染上疟疾。明白吗?” “是,殿下。” “本王不是开玩笑,疟疾就是蚊子传染的,现在我们还没有有效的药物治疗,一旦染上了疟疾,那就是九死一生。你们这些做舰长的要亲自检查,出了问题,我首先追究你们的责任。” “明白,殿下。” 忙忙碌碌一天下来,此刻已近黄昏,天高云淡,夕阳下五艘战舰静静地停泊在港湾里,朱厚炜佇立在海边,静静的欣赏这海边美景,思考着接下来的航程。 夕阳悬在半空中,就像红色圆盘一般,红彤彤的,煞是喜人。柔和的阳光照在朱厚炜脸上,少年人的脸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子;照在沙滩上,沙滩仿佛变成了黄金铺就的海岸……如梦如幻。 朱厚炜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像一座雕像。渐渐地,夕阳在他的视野远去,成了一抹红霞。遥望天边,朦朦胧胧的可以看见一丝存留的白云。 …… 弘治二十一年,三月十三,晴,北京城。 离辰时还差半刻,李东阳就走进了内阁院子。辰进申出,这是内阁政府铁打不动的办公时间,自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一直未曾更易。内阁建置之初,场地非常狭小,三四个阁臣挤在一间屋子里办公。后屡经扩建,才形成今日的规模。 这内阁院子共有三栋小楼,正中间一栋飞角重檐,宏敞富丽,为阁臣办公之所;院子东边的小楼为诰敕房,西边为制敕房,南边原为隙地,后因办公地方不够,这些年财政好转后,又于此造了三大间卷棚,内阁各处一应帮办属吏,都迁到这里。 阁臣的办公楼,进门便是一个大堂,堂中央供奉着文宗圣人孔子的木主牌位。大堂四面都是游廊,阁臣四套值房,门都开在游廊上。楼上房间,有的是会揖朝房,有的是阁臣休息之所。 首辅刘健的值房在厅堂南边,窗户正对着卷棚,李东阳的值房在其对面。自从马文升与刘大夏两位阁臣去年相继致仕后,值房就一直空着两套,门上落着锁。值房一套一进两重,共有六间,机要室、文书室、会客室等一应俱全。 现在,刘健隔壁的一套门已被打开,两个杂役正在房中收拾。李东阳知道,那是预备焦芳入阁办公了。李东阳刚在值房里坐定,内役还没有把茶泡上来,便有一位吏员进来禀告说刘阁老有请。 李东阳起身过去,只见刘健端坐在硕大的红木案桌前,看得出他已到了一些时候,桌上摆了几份翻开的折子,显然都已看过。 刘健指着文案横头的一张椅子,示意李东阳坐下。 “宾之,昨夜睡了个安生觉吧?”刘健侧过身子,摆了摆官袍问道。 “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几个晚上睡不安生,昨天晚上也一样。失眠了。”李东阳答。 “总不至魂一夕而九逝吧?”刘健眼角微微一动,揶揄道,“你向来风雨如磐,也有失眠之时?” 李东阳听出刘健话中讥刺之意,想到会不会是刘健知道了皇帝派王玉昨夜来他府中潜访之事,顿时多了一份警惕,装糊涂说道:“前些时因为担心山西旱灾,心绪不宁,一时还没调整过来。” 刘健并不知晓皇帝派王玉潜访的事,说这几句话无非是寻个话头开场,其实他一门心思还在刚送来的邸报上。如今拿眼睃了睃摆在案桌上那份黄绢封面的邸报,脸色一沉,出气也不匀了。 “讲经筵的事情,平常都是由你分管,我也十分放心。”刘健顿了一下,把话引上正题,“王守仁参加讲经筵的事,如何处置?” 三月初五,太子提议讲经筵改革,邀请现在在登莱兴起的新学参加讲经筵,皇帝当场就同意了,着李东阳全权处理。刘健很看不惯新学里面提倡的“四民平等”这一概念,认为这是乱纲常、悖伦理的谬论,非常反对。 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不同意这种观点,到时候参加辩论就是了,既然认为他们是错的,当场驳倒他们不就是了。 但刘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自己不愿意参加辨经,也不想让其他人参加。一直想搅黄这件事,多次暗示李东阳尽量拖延,但李东阳并没有依命而行。现在见刘健恼着脸问起,便猜想还是为了这件事,于是谨慎说道: “首辅,讲经筵的事,皇上这次催的很紧,仆也只是依命而行,不过,这次讲经筵的内容,仆还没发表在邸报上。” “你看看。” 刘健很是气恼地把桌上那份邸报推到李东阳面前,李东阳一目十行看了下来: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这正是王守仁进京时,在接风宴上所写的全文,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刊登在朝廷的邸报上。读完邸报,李东阳意识到顾清、汪峻这两愣头青下闯了大祸。这顾清、汪峻是弘治癸丑科的庶吉士,文采不错,有冲劲,是未来的干练之臣,李东阳很欣赏他们。 正是由于他的鼎力推荐,弘治十五年,这两位才获得了翰林院编修一职,处理朝廷日常公文、邸报事宜,编篡邸报本是他们职权分内之事。只不过未经首辅同意,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就擅自在邸报上刊登了新学文章,这让刘健如何不恼怒。 从两人在邸报后面的评论文章来看,这种处置算是秉公而断并无错处。但是,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刘健特别反感新学,事前不作任何通报,径自刊登,这岂不是蔑视首辅权威? “翰林编修顾清、王峻,好大的胆子。这样大的举措,竟然事先不同内阁通气!”见李东阳放下邸报,刘健一拍桌案,冷峻说道,“这样下去,朝廷威权何在?” 李东阳心底清楚,刘健所指的内阁实际就是他自己。他也不想争执,只是息事宁人地说道:“仆今日就去翰林院,查证这件事。哦,首辅大人,这两个人年轻,担任翰林院编修不久,经验不足。其他的心思还是没有的。” “查证什么,本辅认为这两个人不称职,打算把他们外放去赣州,去地方上当一任县令吧。”刘健一拍桌子,胡子也戟张起来,“我只问你,顾清、王峻如此胆大妄为,是否向你请示?” 这一问真的让李东阳有些气恼,亦有些犯难:若回答没有请示,以刘健的暴脾气,轻而易举就会给两人定一个“擅自专权”的罪名,两人轻则降职,重则免官;若说这两人请示过,则明显是引火烧身。而且从刘健出言吐气来看,他已怀疑自己与这件事有牵连。 “元辅,”李东阳不管刘健怒火燃胸,依旧口气平和亲亲热热喊了一声,接着说道,“邸报编篡,本来就是翰林院编修的职责,虽然他们没有向元辅汇报,的确不妥。但是刊登一些学术文章。仆以为,顾清、王峻有权这样做。” “有权?谁给他这么大的权力?”刘健逼问。 李东阳仍是不紧不慢说道:“是皇上。据仆所知,翰林院编修主要的职责是给皇上提供咨询的职责,邸报上刊登什么发表什么,皇上认为便可以发表,其他人无权干涉。” 刘健感到李东阳明显在袒护这两个胆大妄为的翰林编修,心火一蹿,气昂昂地说道:“如此说来,这新学提倡的所谓四民平等,你也是赞同的啰?” 刘健咄咄逼人,李东阳也有些恼火,李东阳忍了忍怒气,正色答道:“元辅,仆赞不赞成不重要,问题是现在皇帝赞成新学观点。仆知道元辅担心这样下去,会乱了天下纲常。元辅从未去过登莱,你如何敢肯定登莱就是你想象的纲常混乱的样子。正所谓眼见为实,元辅又何必先入为主呢? 顾清、王峻他们还很年轻,未必晓得元辅的心思,也许是皇上让他们这样做的呢?不知者不为罪,我这就去翰林院。提醒顾清、王峻下次注意,不再发生类似事情。元辅你看如何?” 李东阳外示退让内含威胁,把皇帝都抬了出来,刘健听了很不受用。待李东阳话音一落,他立刻反唇相讥:“本辅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观点。宾之却模棱两可,始终不肯表明立场。顾清、王峻都是你的门生幕客,也是朝野之间人所共知的事。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与谋。宾之呀,我看你是成心要撕破脸皮与老夫作对了。” “元辅,此话言重了……” 李东阳还欲解释,却一眼瞥见乾清宫大珰杜甫急匆匆走了进来,遂打住话头。杜甫来传旨,让刘健去文华殿候见皇上。 杜甫退出后,刘健喊住准备离去的李东阳,余怒未消地说道:“这件事我要面奏皇上。”说罢,踅身来到文华殿。 文华殿在左顺门之东,离内阁最近,沿会极门侧砖道前行不过数百步,即是文华殿的正门文华门。该殿永乐中建,但长期闲置,历朝皇帝都不曾御临。 弘治皇帝践祚之初,重开讲经筵,谕旨将文华殿鼎新修建,易以黄瓦,从此,文华殿就成了皇上斋居经筵及召见大臣的地方。 刘健走进文华门,早有文华殿当值太监迎上来,把刘健领进殿西侧的恭默室等待皇上召见,太监给刘健沏上用上等朱兰窨出的西湖龙井,笑吟吟说道:“刘阁老宽坐些儿,万岁爷还没有驾临呢。” 这恭默室乃大臣等候接见的进退之所,原也是刘健坐惯了的地方,屋子里的古董摆设,墙上的字画匾对,无一样不熟悉。这时已日上三竿,室外花圃中的芍药,碗口大一朵一朵,在煦暖阳光下无不显得婀娜多姿不胜娇羞。 刘健已喝了两盅茶,皇上仍未莅临,他便信步走出恭默室,站在花圃前欣赏这些开得正旺的紫烟朱粉。忽然,他瞥见一个人正顺着恭默室前的砖道匆匆走来。 “这不是张翰么,他来这里干啥?”刘健心下疑惑。 张翰是李东阳值房里当差的吏员,平时最得李东阳信任。待张翰走到跟前,刘健喊住他。 张翰正勾头走路,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刘健,心里有些慌张,开口说话便不自然:“啊,是首辅大人,小人不知道首辅大人会在这里。” 刘健瞥见张翰手中拿着一个已经缄口的足有寸把厚的信札,便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 张翰干笑了笑,说:“是李阁老让我送给司礼监的。” “啊?送司礼监?怕是送给萧公公的吧!”刘健厉声一喝,“张翰你说实话。” 张翰站在原地不做声,那忸怩不安的神情,算是默认了。 “写的什么?”刘健追问。 “首辅大人,小的的确不知。” 刘健烦躁的挥挥手,张翰逃避瘟疫似的走了。望着他的背影,刘健懊恼万分心绪烦乱…… 打从刘健天顺四年登第成为庶吉士后,已历英宗、宪宗、弘治三朝,就一直置身在京城的政治漩涡之中。明朝内阁辅臣几乎清一色都由大学士担任,而大学士又必须是翰林院出身。 每次京城会试中放榜的进士,只有极少数被主考官看中的俊才,才有可能进入翰林院当庶吉士。庶吉士虽然也算是一个九品官,但并无实职,只是留院研究历朝经籍典故、治国用人之术,以备日后晋升为侍读侍讲,作为皇帝顾问的储备人才。 因此,一旦被选为庶吉士,就是通常所说的点了翰林,前程就不可限量。选中庶吉士的人不一定都能入阁,但自永乐皇帝至宪宗皇帝这一百多年间,进入内阁的八十一位大臣,绝大部分都是庶吉士出身。 刘健与李东阳、谢迁,以及即将入阁的焦芳,四人都是庶吉士出身。朱元璋开国之初,承袭元朝政体,设中书省及丞相之职,后因丞相胡惟庸谋反,朱元璋借机诛杀“胡党”近七万人,并决定废除中书省,永远撤消丞相之职,同时下旨说“今后谁敢言设丞相者,杀无赦”。 撤了中书省,总得有人给皇帝办事,于是,内阁就应运而生。内阁起初只是作为皇帝的一个顾问机构存在。入阁的学士,官阶不得超过五品。 朱棣死后是仁宗朝,由于阁臣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人深得皇上眷顾,受宠日深。仁宗遂让他们处理朝中大事。阁臣操持权柄,就此开了先河。 内阁首辅从此成了柄国之臣,与宰相无异,只是名义不同罢了。作为权力中枢的内阁,从此也就成了争权夺利刀光剑影之地。 阁臣们虽然都是庶吉士出身,但为专权,不惜陷同门同种于死地。他看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但他并没有因此退却,相反,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入阁的决心。 堂堂七尺须眉,既入仕途,不入阁,不当首辅,又怎能把自己的满腹经纶用来报效皇上报效国家呢?经历几番风雨,几次坎坷,总算如愿以偿。 从弘治十一年开始,刘健担任内阁首辅并兼吏部尚书,兼朝政、人事大权于一身,加之弘治皇帝信任,诸多事情对他倚重,让他放手去干,这给他施展才干提供了极好机会。 十年来他经天纬地,颇申其志;责难陈善,实乃独裁。满朝文武,进退予夺,无不看元辅颜色。但春风得意之时,亦是隐忧酝酿之日。刘健初任首辅时,李东阳尚未入阁,有马文升、谢迁、刘大夏、李敏四位阁臣。 这四人资格均在李东阳之上,与刘健相比差不多,都是三朝老臣。除谢迁有长者之风遇事忍让,马文升、刘大夏两人都同刘健一样恃才傲物,得理不让人。 俗话说,一个圈子里拴不住两头叫骡子。何况有了三个。内阁从此成了争吵甚至肉搏之地。脾气火爆的刘大夏,好几次为了丁点小事,竟与刘健老拳相向。 马文升虽然恪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但天生一副好嗓子,经常与首辅叫板,骂得唾沫星子乱飞,声音响彻内阁大院。朝廷机枢重地,成何体统!刘健每次都恨得牙痒痒的。 他毕竟在京城官场练摊三十多年,“窝里斗”一整套学问烂熟于胸,应用起来娴熟自如。首先,他把李东阳推荐入阁,团结起来与其他两人抗衡,两人多年交情,关键时候,李东阳帮刘健说话。 阵脚既稳,然后瞅准时机各个击破,因此,在他的暗中操作下,两年时间内,马文升、刘大夏、李敏三位阁臣相继致仕。除李敏是自己看着没意思上本请求回乡外,另外两位都是被刘健想尽了办法,逐出内阁的。 所以,到了弘治十七年底,内阁就只剩下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人了。内阁算是平静了两年,自从弘治财税改革以后,宫府形势又顿时变得扑朔迷离。 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的刘健,突然发现真正的对手不是什么马文升和刘大夏,而是自己昔日的挚友,现在位居次辅的李东阳! 平心而论,刘健觉得李东阳的才能,不但远在马文升和刘大夏之上,就是大明开国以来的所有阁臣,也没有几个人的才能盖得过他。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刘健更感到猛虎在侧,威胁巨大,也就特别注意李东李东的一言一行。 三年前,弘治十八年某一日,在乾清宫东暖阁中,他与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因为政务争吵起来。李东阳出面解劝,貌似公正,实际上却在偏袒萧敬。几乎就在那一刻,刘健在心中作出决定,一定要把李东阳赶出内阁,而且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刘健不愧为铁腕人物,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今年年初,他就办妥了增补焦芳入阁的一应事宜。 焦芳是他的同乡,焦芳,字孟阳,河南泌阳人,天顺八年进士。弘治初年移霍州知府,擢四川提学副使,调湖广。不久,又迁南京右通政,后又迁礼部右侍郎。此人不学有术,极善逢迎,并不是合适的阁臣人选。 但刘健一时情急找不到合适的人,只好用他了。管他呢,先弄个盟友进来,对李东阳多一份掣肘总是好的。与此同时他又故伎重演,布置自己的门生及言官,搜集李东阳的材料侍机上本弹劾。 他的这一举动,也曾引起一些门生故旧的担心,他们都知道李东阳非等闲之辈,门生故吏也很多。一旦让他知晓,内阁中就会狼烟滚滚。刘健即使能搬倒李东阳,也是元气大伤。 但刘健主意已定,不听劝告。现在,通过顾清、王峻擅发新学文章上邸报,他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李东阳肯定觊觎首辅之位,早已暗中动手了…… 刘健在恭默室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过去差不多一个时辰,仍不见皇上到来,这种事往常从来没有发生过。皇上下旨候见,最多也等不了半个时辰。 刘健正心下狐疑,只见杜甫又满头是汗跑进恭默室,朝刘健施了一礼,说道:“皇上让奴才来通知刘阁老,今日的会见取消了。” “为何取消?”刘健一惊,顾不得礼貌,直愣愣问道。 杜甫面有难色,但经不起刘健一再追问,于是低声说道:“你是阁老,告诉你也无妨。皇后娘娘为了两个弟弟的事和皇上吵起来了。娘娘今天脾气很大,又摔杯子又砸凳儿,闹腾起来了。唉,皇上现在真的很难啊!内阁就不要闹腾了,别给皇上添乱。” 杜甫最后两句话一出,刘健顿时一惊。这话杜甫绝对不是随便说说,他也没这个胆子。这绝对是皇上的意思。皇帝已经不耐烦了,间接地在敲打他。 两人相对无言。离开恭默室,杜甫一溜烟就跑回乾清宫,刘健快步走回内阁。过了会极门,刚要跨进内阁大门,忽见树荫下蹿出一个人,连声喊道:“老爷,老爷!” 刘健停下脚步一看,喊话的竟是家人刘禄。他诧异地问:“你跑来这里干啥?” 刘禄神色有些不安,四下里瞧瞧,见没有人,便压低声音说:“刘安从老家来了。” “刘安?”刘健心头一紧,问道,“他进京干啥?” 刘禄小声说道:“他要我尽快告诉老爷,老太爷病危,可能拖不过这个月……” “什么!”刘健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还好刘禄就在身边,一伸手就搀扶住了他。刘健稳了稳心神,轻声嘱咐道:“你让刘安待在府里别出去,不要到处乱说。明白吗?” “小人明白。” 刘禄拔腿就走,刘健又把他喊住,小声叮咛:“告诉刘安,府里人多口杂,凡事务必谨慎,尤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从老家来。” 刘健回到值房,神情变得更加的忧郁,陷入深深的沉思:老太爷都八十九了,这一关恐怕是撑不过去了,恐怕自己即将卸下差事,回乡丁忧守制。 朝堂上风云变幻,皇帝渐渐开始揽权,新学开始盛行。再这样下去,这大明又会回到朱元璋的时代,内阁权力将会削弱,名存实亡。他此时如果回乡丁忧,以李东阳的个性,朝政主导权肯定会完全控制在皇帝手中,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另外,这新学如果全面推广,真要是在大明推行”四民平等”,实施全民教育……想到这里,刘健嘴中轻声呢喃:”李东阳啊李东阳,难道你就看不出这里面蕴含的危机吗?这是挖士林的根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谤太子抨击新政 李东阳今天散班回来得晚,到家天已黑了。平常回家,他都会先到后院看看夫人潘氏说几句家常话,今儿个却都免了。 他一回来,就心事重重的一头扎进书房,援笔伸纸,写下“请裁抑外戚疏”一行字,眼睛瞄着它却半天写不出下文。这当儿,他吩咐李荃安排厨下做了一碗葱花挂面端进书房,胡乱扒下去充饥,心思还在那道待写的奏疏上。 昨晚王玉突然来访,转达皇帝意思,皇上授意他写“请裁抑外戚疏”这本奏折本意就是对付宗亲贵戚,这可是件得罪人的事,本来他就心中犹豫。没料到,今日一早受到刘健的诘问,这一整天,他就心绪不安。 随着弘治十九年清田完成,去年三月财政改革的正式实施,京城里头已是风声鹤唳物议沸腾。这两年,皇帝朱祐樘励精图治,经过两年多吏治,十八大衙门已在皇上牢牢掌握之中。 一令既出争相回应,这固是可喜之事,但皇上的权威日盛,却也不是作为次辅的他愿意看到的。所幸的是,皇帝对各位阁臣依然信任,并不过多的干涉内阁工作,内廷和内阁目前倒也相安无事。 但终究是个隐忧,皇权相权相争,自古以来,就是绕不过去的话题。从某种意义说,刘健所为,站在朝臣角度看也并不过分。他争的是相权,也不完全是为了私利。毕竟皇权过大,失去内阁制衡,对国家总体来说也不是好事。 万一将来的皇帝是个昏君、庸君,手中的权力这么大,没有一点制约肆意妄为,对大明来说,岂不是一场灾难?因此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与首辅刘健翻脸,每次政见不合,李东阳选择了忍让。 按道理说,身为谨身殿大学士的李东阳,屁股应该坐在内阁这边,跟着刘健一起和皇帝争。李东阳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主要是弘治皇帝自始至终行使权力时很有节制,并没有过分揽权,也不干涉内阁的日常工作。 再加上这两年改革的成绩斐然,大大改善了朝廷的财政,尤其是军队改革,不仅提高了战斗力,还大幅度降低了财政的负担。这一切,都让李东阳看到了大明强盛的希望,这非常符合他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所以作为户部尚书,帝国的次辅,他尽量配合皇帝,把各项新政落实到位。 不过,改革并非事事顺心。尤其近一年来,随着改革继续深入到经济层面,反弹的压力越来越大。因这两年的财政改革触动的都是大户利益,对这些皇亲国戚戚畹膏粱,各衙门官员也莫可奈何,作为兼任的户部尚书,这正是李东阳心忧之处。 今年正旦,皇上对全国各地公侯贵戚的子粒田每亩征收三分税银的圣旨公布,立刻就引起轩然大波,一些宗亲勋贵私底下相互勾连,小动作频频。 也有一些自以为身份特殊,有恃无恐的家伙。譬如,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德王朱见潾,他是明英宗朱祁镇之子,明宪宗朱见深之弟,当今皇上的皇叔,身份尊贵又资格很老,故此桀骜不驯。 成化三年,德王朱见潾就藩藩邸,到达藩邸之后,德王上书,请求得到齐、汉二王贬为庶人时的居所东昌府、兖州府的空闲之田及白云湖、景阳湖、广平湖三湖之地,其兄明宪宗全部应允。 德王又上书请求经营南旺湖的产业,明宪宗以漕渠之由驳回。德王又上书请求汉王朱高煦的牧马之地,济南府知府赵璜说土地已经归于民间,供给税赋已久,不应夺取,明宪宗听从赵璜的建议。可见此人有多贪婪。 弘治二十一年正旦刚过,朝廷下诏王府庄田每亩徵银三分,每年交税成为常法。 德王朱见潾上奏说:“初年,兖州府庄田每年每亩交税二十升,只有清河一县,成化年间采用大理寺少卿宋旻的建议,每年每亩交税五升。如果像新的诏命那样,臣将无法供给自己。” 户部官员坚持说山东水旱之灾连续不断,百姓凋零破败,应该按诏书实行。弘治皇帝朱祐樘当即驳回德王的请求,说:“藩王心中只有私利,个个欲壑难填,德王哪里要担忧贫困,不要同意他的要求。” 在东昌府、兖州府的空闲之田及白云湖、景阳湖、广平湖三湖之地,德王名下的子粒田有三十多万顷良田。此项加征,德王每年须得拿出八万六千两银子,与他拥有的巨大财富相比,这个数字其实算是九牛一毛。 但为富者多不仁,让德王放这一点点血,却如同剜了他的心头肉。根据锦衣卫报告,他在济南逢人就发牢骚: “今上对皇族的供养田也得抽分彩头,这是哪门子王法?特么的,照朱祐樘这样搞下去,大明早晚得打嗝认捐,放屁缴税。” 不单是说,德王还仗着自己的皇叔身份,依老卖老,公然写了揭帖送进京师,要求进京觐见皇上,当面陈“苦处”,打算胡搅蛮缠,对抗到底。谁知这招法儿不灵,朱祐樘收到揭帖后并不宣旨让他进京,也没有只言片语传来予以安慰。 他感到拳头打在棉花上,劲儿都白使了。但他并不甘心,又派人到处联络公侯戚畹,一起具名上奏,希望皇上能够收回征收子粒田税银的圣旨。 他这边本子还没上去,朱祐樘却又有了新动作。一部由刑部制定的,又由皇上批准布告天下。 二月中旬,太子朱厚照奉旨亲往山东当面训斥德王,打击他的嚣张气焰。太子到了山东,他带兵冲入德王府,用短火铳离其家不远的驼子庄郑安家有一女儿入宫了,郑家马上就要成为皇亲了,郑旺猛然间想起了早年自己卖掉的女儿,并猜想会不会入宫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呢? 做皇亲的冲动使得郑旺想入非非,于是他通过关系,交上了太监刘山,并托他替自己在宫中寻找自己的女儿。刘山在宫中确实找到一个叫郑金莲的宫女,但她只是一个下等的宫女,没有进过深宫大内,也没有见过皇上,而且还不一定是郑旺的女儿。 顾于交情,为了向郑旺交代,刘山就向郑旺说,已经找到了而且还成了皇上的宠人,只是现在不好见。高兴万分的郑旺于是经常托刘山将一些新鲜水果等农产品送到女儿手中,刘山就随便找点衣物给郑旺,说是其女转送,以于敷衍。 但郑旺却拿着这些衣物四处炫耀,吹嘘女儿怎样得到了皇帝的恩宠。张皇后生子后不久,刘山又对他说这个孩子本来是郑旺的女儿郑金莲所生,张皇后不生养,便强行抱了去。 郑旺知道之后便在外边四处炫耀,一时间关于这件事的流言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郑旺也到处宣扬自己是“皇亲国戚”,是国丈,是皇帝的老丈人,当今皇太子的亲外公。 后来弘治皇帝派人查明此事之后,便将这两个人逮捕入狱,并亲自审查此案。但是,朱祐樘这种亲自审案的做法,又在市井之间引发了一场新的谣言,人们纷纷说郑旺就是皇上的国丈,当今皇太子就是郑金莲所生。皇上就是怕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才要亲自御审此案。 朱祐樘审理之后,所做出的判决也存在疑点。因为他在御审之后判决以太祖皇帝所立的太监不许干政的祖制,将刘山以干预外事的罪名处死。 本案的主角郑旺却仅仅以妖言惑众罪、冒认皇亲罪判以监禁之刑;宫女郑金莲仅被送入浣衣局为奴。郑旺妖言惑众,惑乱皇亲,本来应该处以极刑,却只是判了个监禁。 从判决的结果来看,这个案子的背后确实有些蹊跷。而且还有流言传称,宫中有一个宫女被送进了浣衣房,但她进去时,其他宫女都要恭敬地站立两旁,可见来人并非一般。但这个宫女到底是不是郑金莲,却无人知晓。 更奇怪的的是,弘治十九年,皇上又无故释放了关在锦衣卫大牢中的郑旺,并派人将其送回家乡。这样一来,又给人制造了一个难以理解的疑点。郑旺出狱之后,仍然坚持当今太子朱厚照是他的女儿郑金莲所生。 而且还对别人说,自己被放出来,就是因为太子的缘故,女儿郑金莲虽然名义上是在浣衣局服务,实际上过着皇后般的生活,连宫里的大太监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的。这样一来谣言又起。 更为荒唐的是,郑旺的同乡王玺利欲熏心,竟然打通关节,闯到东安门外,声称要面圣以奏“太子之母”被囚禁的实情,郑旺、王玺也因此被捕入狱。 朱祐樘令大理寺严审此案,审判之时,郑旺多次在堂上声称自己无罪,太子朱厚照真的是女儿郑金莲的亲骨肉。但是,这次却没有以前那么幸运,他被判妖言惑众罪,因是累犯被判死刑。被押往菜市口腰斩处死。 这件事的结果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这样太子生母的事情也就随着郑旺的死最终不了了之。 本来真正的原因是弘治皇帝天性仁厚,轻刑法,重民生。朱祐樘对郑旺的惩罚仅仅是要向人们证明他是一位严守道德规范的皇帝。所以郑旺第一次才得以幸免不死。没想到这件事以讹传讹,给太子惹来这么多麻烦。 郑旺屡教不改,再次抛出此说,这就严重威胁到了将来皇家血脉和嫡长子入承大统的神圣的光环,不容的丝毫的怀疑。弘治皇帝为维护太子朱厚照未来嫡长子承继大统的地位,自然严惩不怠,下诏将郑旺处死。 这件奇案本来过去一年多了,早就已经平息下来。这个月此案突然又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还呈现越演越烈的架势。如此露骨地挑拨皇帝和太子的父子关系,可谓刻毒之极。这幕后之人其目的恐怕不简单。 接到五城兵马司的报告后,李东阳不敢怠慢,他怕皇上通过别的渠道知道这件事而横生枝节,当即就写了揭帖说明这事情原委,连同卷宗一起送进内宫。当天下午,就有皇上的谕旨批出: 说与李先生知道:谣言究系何人所为,朕心中有数,已命东厂侦伺。如此侮辱皇后和太子,离间君上父子,定不能轻饶,钦此。 …… 就在李东阳胡思乱想的时候,乾清宫里也是灯火通明。弘治皇帝也是彻夜未眠。他坐在御座后面沉思,御案上打开的正是李东阳今天送上来的卷宗。 这段时间,通过东厂的密报与五城兵马司的访单,朱祐樘已知晓因子粒田征税的问题犯了“众怒”。那些个的戚畹大户,以德王朱见潾为首,几乎是不间天地派人前往户部游说,出来闹事。 尤其这位德王,本是个钱窟窿眼里翻筋斗的人物,从他手里抠出一文钱来,比从猴嘴里抠枣子还要难。大明藩王中,他历次受赐的子粒田,加起来比其它藩王还要多一倍都不止。 新政一出,他每年就得往外多拿近十万两银子,圣旨颁布之日,他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窝了一肚子闷气,只差没吐血。 太子朱厚照这次做得的确有些鲁莽,太子很冲动,用火铳道:“照儿,去陪陪你母后。刚才朕只是气话,让她别往心里去。朕既然答应过她,陪她厮守一辈子,就一定会做到。” “嗯,父皇,您别担心,母后会想通的。夜深了,父皇早点休息吧!别太累着了,身体要紧。母后那里您放心,儿臣这就过去陪母后,好好开解他。” 朱祐樘没有在说话,他又转过身去,背着身子摆摆手。朱厚照安慰了两句,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起身擦擦眼角的泪痕,冲着父皇施了一礼,转身追了出去。 等人都走后,朱祐樘这才慢慢的回到御座上,随手拿起御笔,想了想又放下。 一种无比颓丧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甚至开始怀念几年前的日子,那时候虽然国事一团乱麻,但那时候的夫妻俩才真正是两口子啊!现在却只有利益。 哎!往事不堪回首…… ps:关于朱厚照身世之谜,并非作者编篡。本章采用资料,明沈德符所著的卷三“郑旺妖言”一案有记载如下: “初,武成中卫军余郑旺有女名王女儿者,幼鬻之高通政家,因以进内。弘治末,旺阴结内使刘山,求自通。山为言:今名郑金莲者,即若女也,在周太后宫,为东驾所自出。语浸上闻,孝庙怒,磔山于市,旺亦论死,寻赦免。至是又为浮言如前所云。 居人玉玺,觊与旺共厚利,因潜入东安门,宣言:国母郑,居幽若干年,欲面奏上。东厂执以闻,下刑部鞫治,拟妖言律。两人不承服,大理寺驳谳者再,乃具狱以请。诏如山例,皆置之极刑云。” 在原来的时空,明武宗朝后期,宁王造反,在发布的檄文中也采用了郑旺的说法,说武宗不是张皇后的亲生,由此朱家的子孙都变了种,都是冒牌货。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个事件至此,依然是一个历史上一个悬而未决的疑案。有待于后人进一步的推敲证明。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巨舰扬威惩不义 舰队从马尼拉湾出发后,朱厚炜第三天就到了苏禄群岛霍洛岛。没有朱厚炜想象中的海盗。在这里,他的舰队受到了苏禄东王维克苏丹的热烈欢迎。 霍洛岛位于菲律宾南部的苏禄群岛内的苏禄省。它的位置刚好是介于棉兰南岛的三宝颜与沙巴州的中间。苏禄苏丹王朝的所在地及行政中心就位于霍洛。而苏禄王国所建的苏丹皇宫及堡垒也曾矗立在这里的港湾里。 从永乐年间开始,苏禄国一直就是大明的藩属国,当地人民信奉回教,也很善于经商,而且非常诚实,信誉很好。 苏禄国的主要领土都在后世菲律宾所属的苏禄群岛上,苏禄群岛是位于菲律宾西南部群岛,由数百个火山岛、珊瑚岛、无数岩滩和暗礁组成。 从民答那峨岛西南的巴西兰岛向西南延伸二百七十公里,至后世马来西亚的沙巴东海岸附近。其中重要岛屿有霍洛岛、塔威塔威群岛、桑阿桑阿岛、锡布图岛、锡亚西岛和卡加延苏禄岛等,形成苏禄海与西里伯斯海之间屏障。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苏禄自古扼中国与阿拉伯、棉兰老岛、维萨亚和婆罗洲之间交通要冲,历史上很早就同中国有着密切的商贸和人员来往关系。 苏禄国,是古代以后世菲律宾南部苏禄群岛为统治中心的、区域有时包括苏禄群岛、巴拉望岛等和马来西亚沙巴州东北部的一个信奉回教的酋长国,政治体制为****的素丹制。 掌握苏禄国的国家主要权利的是三家王侯,分别为东王、西王和峒王,其中以东王权利最大。 明朝永乐年间,苏禄国三王曾率眷属及侍从340人,远渡重洋访问中国,受到明朝永乐皇帝盛情款待。在回程途经德州时,东王巴都葛叭答剌病逝,永乐皇帝派礼部郎中带祭文赶赴德州,以藩王之礼安葬东王,还赐谥“恭定”,并亲撰碑文。 东王病逝后,其长子马含回国继任王位,王妃和另两个儿子就留在德州守墓并定居,现在的国王维克苏丹就是马含四世,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能够说一口标准的汉话,据说他曾在大明生活过几年的时间,很喜欢大明。 维克苏丹非常的热情,亲自到码头迎接。除了以属国的礼节参见卫王以外,还献珍珠、宝石、玳瑁诸物作为礼品。朱厚炜投桃报李,赠送了五十支做工精湛的火绳枪和两门用于外贸的八磅炮给对方。 维克苏丹大喜过望,第二天又回赠了五百两黄金,以及大批的苏木、豆蔻、降香、藤条、荜茇、鹦鹉之类礼物。 朱厚炜此行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向东南亚诸国推销军火,以火神枪和火炮为主。即使他不这样做,葡萄牙人也会卖。同时,他打算以军火为纽带,团结沿途这些藩属国,同时武装他们,让他们在对看欧洲人时,有一定的能力。 在靶场试验过这批犀利的武器,效果让维克苏丹十分兴奋。马尼拉湾的海战他已经听说了,对大明舰队的战力他十分艳羡,如果能够大批量购进这些军火,苏禄国军队战力将大大增强,再也不用担心浡泥国的进攻了。 他试着提出了要求,没想到这位卫王很好说话,当时就答应了下来。通过友好的协商,双方正式签订了,协议规定:苏禄国可以用这边盛产的蔗糖、稻米以及黄金、铁、锡、镍等金属矿石,跟大明卫王的登莱四海贸易商社交易军火、玻璃器皿以及丝绸等货物。 协议签订后,双方皆大欢喜。不过接风宴上,维克苏丹告诉了卫王朱厚炜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扼守马六甲海峡的满剌加王国对大明很不友好,不仅强占了大明蓠巨港,杀害了施家满门。这个国家的一些苏丹还经常假冒海盗打劫大明商船,更可恶的是,苏丹们还对侨居当地的华人课以重税。当地华侨过的十分艰难。 听到这个消息后,舰队的官兵非常愤怒,纷纷要求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国家。朱厚炜舰队霍洛城待了七天,朱厚炜通过海商结合自己后世航海时学习的历史知识,初步掌握了满剌加王国的渊源和目前的状况。 其实不用劝,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这里打上一仗。当然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满剌加原为一无名渔村,四处草莽丛生,一片荒凉,位于马六甲河边,背山面海,形势险要,又有便于停泊小船的港湾,海盗出没,仅有居民数十,多为来自暹罗属地淡马锡的难民。 由于此地土地贫瘖,粮食不足,居民多以捕鱼为生。中国唐代开始,马六甲海峡成为东西交通孔道。1402年,来自苏门答腊的巨港王子拜里米苏拉初到马六甲并建立起马六甲王朝,其随从占居民人数的大半。 当时印度文化在马六甲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当地居民主要信仰佛教或印度教,许多地区甚至仍处自然崇拜,当地土著非常的原始。相较于长久盘锯马来半岛沿海与内陆森林的土著,拜里米苏拉等人无疑是外来民族。 为了稳定国基,和当地土著和睦共处被视为马六甲立国国策。此外,因其与室利佛逝的渊源,满剌加王在国防军事上得到了以海为生的海人之绝对效忠和配合。 满剌加王朝历史上与大明联系密切。明朝同满剌加王国的政治、贸易关系有很大发展,1403年10月明朝尹庆南巡,拜里米苏拉遣使朝贡。1405年9月,大明皇帝朱棣封拜里米苏拉为满剌加国王,赠予诰印、彩币、袭衣、黄盖,并应拜里米苏拉请求刻制镇国石碑。 该碑由郑和于1409年用船载到马六甲,立于三宝山上。1411年,拜里米苏拉亲自率领妻子和随从540人朝贡中国,进贡麒麟,明成祖赐黄金相玉带、仪仗、鞍马,赐王妃冠服。九月拜里米苏拉王辞行,明成祖赐宴于奉天门,赐玉带、仪仗、鞍马、黄金、白金等。 此后,拜里米苏拉及其子孙曾多次访问中国。据的记载,马六甲的贡品有四十余种,其中大部分并非马六甲的产物,由此推断马六甲在当时已经是商贾辐揍之地,举凡波斯、阿刺伯、印度及马来群岛之珍奇异品,几乎尽萃于此。 第二任统治者伊斯干陀沙为了调和与当地土著的关系,迎娶了巴塞公主,改信***教。第三任统治者斯里马哈拉加仿效室利佛逝的遗制,建立起马六甲典章制度。第五任统治者苏丹目扎法沙在位时将***教定为国教。 马六甲的繁荣引来了暹罗的入侵,因拒绝向暹罗进贡,满剌加王朝遭到暹罗两次进犯,四朝首相敦霹雳派敦他拉尼前往暹罗修好。极力推广***教的马六甲后来更取代巴塞成为***教的传播中心,获得“小麦加”的美誉。 随着***教势力的抬头,印度宗教派与***教教派的争端逐渐加剧。首相敦霹雳致力于调和两者的关系,敦霹雳也采用了许多印度的制度,使马六甲的行政更有效率。这段时期是满剌加王朝历史中的黄金时期。 逐渐地,马六甲海峡取代了克拉地峡地位。马六甲从渔村成长为该地区最重要的港口,吸引来自爪哇、印度、阿拉伯和中国的商人,作为两次季风之间中印贸易的停泊点。 随着大明禁海,在贸易上,当郑和大船队绝迹于亚洲海域之后,满剌加国充分运用了明王朝建立起的贸易网络。卡希姆努力使满剌加王国成为中国、印度和阿拉伯商人之间的重要贸易桥梁。 在原时空里,满剌加王国在十六世纪大航海时代兴起前,成为东亚不折不扣的海洋城市。每年吸引好几百艘船只顺着季风前来贸易,中国人、印度人、阿拉伯人、欧洲人挤满了港口。 从大明帝国来的樟脑、丝绸以及陶瓷,从印度来的织品,苏禄王国的蔗糖,摩鹿加群岛的檀香、丁香、豆蔻等香料,苏门答腊的金子以及胡椒,婆罗州的樟脑,帝汶的檀香,以及马来西亚西部所盛产的锡,统统汇集到满剌加,再转运到世界各地,满剌加俨然是当时商品的全球集散中心。 当满剌加王国一跃成为地方霸主之时,明朝廷采取了严厉的海禁政策,不仅停止政府庞大船队出海的计划,而且严厉制裁私自到东南亚等地的中国贸易商人。 在原来的时空,到了弘治年间,当大明帝国自动放弃海洋,放弃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之时,马六甲王国逐渐摆脱明帝国影响之时,西方殖民势力已经来到家门口,传统的***王国已埋下灭亡的种子,尤其是到了正德年间,大明帝国真正退出马六甲海峡的时代即将来临,从此中国再也没人重新控制这条黄金水道。 不过在这个时空,卫王朱厚炜来了,他还带着一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来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怎么会让历史重蹈覆辙?岂会让这条黄金水道控制在异族的手中。这绝对不行! 据他所知,在1488年,马末沙出任苏丹,这是一位十足的昏君。他不理朝政,骄奢淫逸。再加上1499年出任首相的敦墨太希更打压马来贵族,满剌加派系斗争激烈,其实是外强中干,已经到了亡国的边缘。马六甲城去年遭到了葡萄牙舰队的进攻,损失非常惨重。 目前的满剌加国内矛盾重重,外面又面临强敌,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已经处在最虚弱的时候,满剌加有了末世的景象。在原时空,三年后,也就是1511年,这个东南亚强国被葡萄牙印度舰队消灭,从此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朱厚炜绝对不会让历史重演,他要抢在葡萄牙人之前消灭这个松散的国家。大明帝国绝对不会退出马六甲海峡。 这次作战的目标,朱厚炜不仅要收回巨港,位置更重要的淡马锡也要拿下,不管这个苏丹国怎样变化。马六甲海峡必须有大明军队的存在! …… 弘治二十一年五月,满剌加王国都城马六甲城。 满剌加王国最著名的王家清真寺,就位于人工修筑的马六甲出海口的半岛上。当海水涨潮的时候,它看起来像一个飘在河面上浮动的建筑。而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寺里传出诵经声,配合暖阳轻轻的打在清真寺的金色穹巨港苏丹能答应吗? 如果我真这样做,那些心怀叵测的苏丹们会联合起来,以此为借口马上起来造反,您想想看,到那个时候,满剌加王朝将立刻分崩离析,是个伟大的王国将不复存在了!卡西姆将军,我们根本就没有退路。” 卡西姆将军嘴巴蠕动了几下,又紧紧闭上没有说话。敦墨太希抬手制止了他。说:”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明白,王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现在王国受到东西两个方向的进攻。暹罗王也蠢蠢欲动。的确不应该再树一个敌人。 可如果把巨港还给大明,我这个首相也就做到头喽,那些苏丹们早就有了自立的倾向,他们肯定会借题发挥。那时候还会有满剌加吗?卡西姆将军,备战吧!就让王国的命运听以真主阿胡拉的安排吧!我们别无选择。” “遵命,首相大人。要不要通报一下马末沙苏丹陛下?毕竟他还是我们的国王。” “哼哼,不用了!下午已经跟我们国王陛下说过了,他根本就没主见。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位国王马末沙苏丹什么事都不想管,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后宫的女人们身上了。不必再废话了,去准备吧!拿出你的勇气来。” “我明白了!首相大人。” 卡西姆将军躬身告退。临别的时候,这位老将的步伐有些蹒跚,每一步都显得那么的沉重。 敦墨太希首相看着他颓废的背影,情不自禁的重重叹息一声,神情充满了忧郁。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满头的白发让他更显得憔悴和脸色惨白。 …… 五月八日,晴,马六甲海峡。 这个时期,海面上的西南季风非常的强劲,基本上保持着三到四级的风力。“大明亲王”号桅杆实话,这些阿拉伯后裔很不地道,蒙古人势大,你们害怕投降没问题,但你屠杀一直对他们恩遇的南宋皇室,就是禽兽不如了!说白了,贪婪就是原罪。 这世间,苍天又饶过谁!在一般的故事里,坏人都有不好的结果,蒲寿庚家族也一样,虽然在元朝的时候独霸一方,但是元朝也就是百年,很快明朝就建立了。 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对支持蒙古的蒲氏深恶痛绝,下令将蒲氏族人充军流放,为娼为奴,不得登仕籍。不过朱元璋也算是心慈手软,没有把他们像蒙古人一样屠灭一空。至此,蒲寿庚也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言归正传,郑和下西洋已经过去了七八十年,大明舰队在印度洋沿岸再也没有补给点,就算有,朱厚炜也不打算沿着曲折的海岸线绕路玩,如果那样的话,还怎么体现出他这个穿越者的价值呢? 舰队到了安达曼海,刚刚拐过苏门答腊岛北端,心中忐忑的朱厚炜走进指挥舱,他稳住心神,命令向另外两艘船打出了旗语: 从现在开始,舰队重新编队。成一字舰队航渡。由旗舰大明亲王号领航,登州号居中,威海号断后,各舰保持一海里船距,如果遇到风暴失散,每隔十五天,在三个汇合点依次集合! 从这一刻开始,朱厚炜很清醒的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汉家旌帜耀天竺 三艘帆船在旗舰的带领下,慢慢的升起了满帆,航向略微偏向西北,让侧:“满屯,你还打上瘾了,真把自己当做海盗了。敌人太多了,我们的弹药有限,能不打就不打。命令舰队继续保持警戒!马三炮,你去把达·伽马和那些葡萄牙俘虏押上来。” “是!殿下。” 马三炮立刻出去执行命令。很快,达·伽马伯爵和九名葡萄牙战俘从底舱被押上了甲板,达·伽马伯爵按照大明的方式行了礼,说:“哦,尊敬的卫王殿下,能够活着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我强烈要求改善我们的待遇。请不要一直把我们关在底舱,那里面实在太闷了。” 站在前甲板上,朱厚炜指指对面,对达·伽马说道:“呵呵,达·伽马先生,你不用再回船舱了。很荣幸的告诉你,你的同胞来了。现在你可以回去筹措赎金了,请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另外,请转告对面的舰队司令,关掉炮门,降下风帆,不要对我做出不友好的姿态,否则我会让他的舰队去见你们的上帝。” 达·伽马伯爵这才注意到,海平线上,隐隐可以看到一支庞大舰队的帆影。他顿时变得狂喜起来。脓脚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他声音颤抖的说道:“哦!上帝,这是真的吗?葡萄牙舰队。” 朱厚炜笑笑,指着远处对达·伽马伯爵说:“达·伽马先生,不要激动!你还欠着我一大笔赎金呢。去吧!请转告你的同僚,没有我的同意,葡萄牙不允许进入马六甲。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在果阿的地盘也拿下。” “是的,殿下。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一定遵守我的诺言。” “话别说得太早了!您的同胞可能不会这样想,也许新的印度总督有自己的想法。达·伽马伯爵,去吧,祝你顺利!” “多谢殿下,我一定促成两国的合作,这对双方都有好处,不是吗?” “你明白就好。再见!达·伽马伯爵。” “再见,殿下。” “大明亲王”号放下了一只小艇,十个葡萄牙人就这样漂在海上。放下小艇后,大明舰队立刻转向,跟葡萄牙舰队拉开了距离。朱厚炜虽然不惧怕这些卡拉克船,但他目前还不想开战。 首先这些卡拉克船规模太大,这种战船可要比东南亚那些战舰先进多了,也结实很多,要击沉他们还是挺费劲的。再说,由于前两场战役,弹药也不是太足,没必要浪费在这里。 朱厚炜主要的目的还是打算和葡萄牙人做生意,现在南美的橡胶树还有欧洲的一些种马、种牛、种羊、种苗都是他急需的,他现在也不打算撕破脸。 …… 阿方索·德·阿尔布克尔克总督是位典型的葡萄牙军人,他站在艉楼上,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对面那只前所未见的舰队,他们奇怪的举动,心中很是困惑。 阿尔布克尔克1453年生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附近的阿尔汉德拉。他的父亲具有葡萄牙王室的远支私生子的血统,从小就在宫廷里接受数学和古典拉丁文的教育,在国王阿方索五世去世后,前往摩洛哥西北角的艾西拉任职一段时间。 回国以后被任命为若昂二世的首席侍从官,可以说是个老牌的贵族。1503年,年已半百的阿尔布克尔克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东方探险航行,他和亲戚弗朗西斯科一起,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 他由于帮助柯钦国王稳定了政权,而获准在当地建立一个葡萄牙堡垒贸易站,奠定了葡萄牙东方帝国的基础。 1504年7月,阿尔布克尔克回到葡萄牙,受到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一世的款待,并且在1506年派遣tristodacunha指挥的十六艘战舰的舰队前往印度时,任命他担任其中五艘战舰的指挥。 他们对非洲东海岸的阿拉伯城市进行了一系列成功的袭击,后来阿尔布克尔克与tristo分开,带领他的舰队前往当时东方主要的商业中心之一,波斯湾中的霍尔木兹岛。 1507年9月25日,他们到达那里,迅速地获得了岛屿的所有权,不过未能长期占有,霍尔木兹战役的失利导致了他的失败。但是他在霍尔木兹岛上建起了葡萄牙城堡。 如今,他的舰队又增加了三艘船,这国王已经授权他取代葡萄牙驻印度总督达·伽马伯爵的任命,他正式成为葡萄牙人在印度的最高指挥官。 阿尔布克尔克上任后,打算支配***教世界,控制香料贸易网。因此这次他是打算去攻占马六甲海峡,在那里找一个据点,控制这个海上的通道。不料途中遇到了这只奇怪的舰队。 正在这时,弗朗西斯科上校突然说:“总督阁下,对面放下了一艘小艇,上面有十来个人。他们开始转向了。这三条船真的很漂亮,不是吗?” 阿尔布克尔克突然冒出一句话:“弗兰西斯科上校,你觉得这就是传闻中的东方无敌舰队吗?” “鬼才知道!”弗朗西斯科上校耸耸肩,不屑的说道,“总督阁下,请您原谅!不要相信那些谎言。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葡萄牙更强大的舰队。东方人以讹传讹,想要吓唬我们罢了。虽然这些船很漂亮,也不过是些漂亮的木头。” “上校,好吧,也许你是对的!他们就是华而不实的木头。不过那三条巨舰的确很漂亮,真希望能上去看看。嗯,那条小艇上的人好像在向我们招手,不对劲,那些人怎么看上去是葡萄牙人?哦,上帝!真的是葡萄牙人!” 阿尔布克尔克总督立刻下令舰队靠过去,等小艇上的人上来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仿佛是见到了鬼。阿尔布克尔克总督也惊讶的合不拢嘴,他看着眼前皮肤黝黑的达·伽马,疑惑的问道: “哦,上帝!真是难以置信。达·伽马伯爵,您还活着。真的是你吗?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国王还为此伤心不已。” 达·伽马无奈的耸耸肩,揶揄道:“阿尔布克尔克先生,很遗憾,恐怕让您失望了!我还活着。看样子您有些失望。听说你已经取代了我,成为了新任的印度总督。很好,恭喜你!嘿嘿,我现在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糟老头子,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刚刚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已经取代了自己的地位。达·伽马伯爵很不痛快,说话有点冲。 “请原谅!伯爵先生。您失踪以后,我们一直在找寻您。国王的新任命去年才抵达果阿,我们都以为您遇到海难了,就报告了上去。对不起!我们以……”弗朗西斯科上校有些尴尬地插话道。 阿尔布克尔克不耐烦的打断弗朗西斯科,说道:“行了,弗兰西斯科,你没必要解释什么,这是你的职责。达·伽马伯爵,我们现在讨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请您说明一下,对面三条船来自哪个国家,还有,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呵呵,阿尔布克尔克,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我从大明来,大明帝国就是马可波罗所说的那个国度。那三条船就是他们的战舰,这是一个强大得可怕的国度。我的舰队不小心闯入了他们的防区,三打一,我们全军覆灭,我也成了俘虏。”达·伽马苦涩的说道。 “哦,太不可思议了!达·伽马伯爵,您竟然到了丝绸之国,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先是有人惊叹。紧接着整个艉楼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多少年了,这些欧洲人都一直在寻找这个神秘的国度,没想到这个该死的达·伽马真是好运气,竟然让他找到了。 这些家伙都沉浸在要发财的梦想中,只有阿尔布克尔克总督非常冷静,他注意到达·伽马后面的话,于是开口问道:“达·伽马伯爵,难道传言是真的。请您如实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东方无敌舰队。” “是的,请不要质疑我的回答。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他们的强大是你无法想象的,在这片大海上,请不要试图替挑战他们,在海洋上,他们就是无敌的舰队。”达·伽马伯爵神情严肃的回答。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人相信达·伽马伯爵的话。他把这两年来的遭遇讲述了一遍,最后也提到了马六甲海战,阿尔布克尔克等人还是半信半疑。这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阿尔布克尔克邀请达·伽马共进午餐,达·伽马转述了朱厚炜的话,并且提到了赎金。 听说赎金高达二十万比索,阿尔布克尔克顿时不乐意了,他现在是印度的总督,目前果阿又处在扩张阶段,财政本来就很紧张,怎么可能答应这么高昂的赎金,两个人由此发生了争吵。 两只舰队在海上远远的对峙着,中间相隔四五海里,谁都没有轻举妄动。朱厚炜一直等到了下午,依然没有等到对方的答复。他有些不耐烦了,又派出了一批葡萄牙人划着小艇去了对面,要求立刻给予答复。否则是做背信弃义,大明舰队将发起进攻。 下午三点的时候,阿尔布克尔克总督收到信息,再一次和达·伽马争吵了起来,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听说大明发出了战争威胁,达·伽马非常焦急,要求阿尔布克尔克总督赶紧答应对方的条件,一旦发生战争,是葡萄牙人无法承受的。 面对这种威胁的话,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勃然大怒,在印度这个地盘上,他不容许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阿尔布克尔克当即立断把达·伽马等人扣押起来。这位总督决定先下手为强,给这次狂妄的大明舰队一个深刻的教训。两个葡萄牙贵族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引起了这场忽如其来的战争。 葡萄牙舰队开始升帆起航,明显是不怀好意。朱厚炜见此大怒,立刻命令舰队应战。尼玛!打了再说,炮弹打完了,大不了回去,明年重新来过。 “狗日的!竟敢出尔反尔!发战斗警报,用密集队形,让后面加速跟上旗舰!”朱厚炜下令。 葡萄牙人一升帆,朱厚炜就意识很可能会打起来。自己已经进入了葡萄牙人的势力范围,虽然这里还不是印度,但显然他们一直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地盘,果阿的葡萄牙人没在亚洲吃过亏,他们很骄傲,肯定要掂量自己一下。 葡萄牙人显然也动了心思,听说了自己的战力很强。否则不会所有的船只呈半月形包围过来,人家打的主意就是群殴,以多胜少,先拿下自己再说。 “还有多少燃烧弹?”朱厚炜询问舰队的军需官。 军需官立刻回答:“报告殿下,三艘军舰主炮各备燃烧弹十二枚,舰队总共还有九十枚燃烧弹,这是最后的储存了!” “传令下去,敌人的军舰很坚固,全部采用燃烧弹发起攻击,特么的,敢向我们呲牙。都打出去!干翻葡萄牙人再说。” “是!” 传令兵立刻用旗语发出了命令。甲板上的弹药手,立刻跑进专门的弹药室搬运出一个个红色的箱子。所谓的燃烧弹,其实是用土法生产出来的凝固汽油弹。 这种被编号为丙型的燃烧弹是一种锥形炮弹,铁壳里面外层用沥青包裹,内核则是用汽油和糖类材料等易燃品配置而成的糊状物,有点像后世的固体酒精。平时单独存放时性质很稳定。 发射前需要向炮弹内插入用白磷粉制成的点火引信,这种引信管是一种小的玻璃瓶,有点像后世注射用的针剂。引信只有小拇指粗细,里面密封着的是从鲸骨中提炼出来的白磷粉和水的混合物,需要小心保存。 大家都知道,白磷在空中即可自行燃烧。当炮弹发射的时候,强大的冲击力会使得玻璃瓶破碎,里面的白磷接触到空气就会发生自燃,从而使里面加了白糖的凝固汽油开始燃烧。这种糊状物一旦燃烧,即使浇水也很难扑灭。 这种燃烧炮弹在马六甲海战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对付这个时代的帆船,基本上是一打一个准,只要打中对方的船只,那就是判了死刑,救都没办法救。必须要有大量的泥沙覆盖才能熄灭。但谁又会在船上准备这些东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把船只吞噬掉。 这种如浆糊一样的油脂一旦飞溅见到人身上,那才是惨剧。这种胶状物瞬间就会把人点燃成火炬,非常可怕!在马六甲海峡,满剌加水师被打的哭爹喊娘,再凶悍的人也闻之色变。 既然那帮葡萄牙人横冲直撞,摆出一副不怕挨揍的架势凑近前来,那朱厚炜也就不客气了。现在轮到葡萄牙人享受这种炼狱了!不狠狠的打怕他们,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娥子。 上次作战消耗太大,眼下每门主炮只配备了一箱燃烧弹,每箱十二个,数量有限,但对付这十八艘克拉克船,已经足够了!这炮弹的巨大威力马上就会展现出来,会让葡萄人大惊失色的。 阿尔布克尔克总督还是比较谨慎的。这些葡萄牙军舰很狡猾,散布在海面上,呈扇形扑过来,每条船相距不过八到九百米,如果大明舰队想从中间穿过,就会遭到两条船的夹击。 朱厚炜岂会上这种当!在他的指挥下,海面上的两支船队来了个迎头穿越,如果仔细看,从北向南顶风航行的三艘高速帆船,在交锋之前向左划了一个s型的航迹,直接到了包围圈的最顶端,靠近了最外侧的一条卡拉克帆船。 朱厚炜的战术就是海上”曼古歹”,放风筝,让敌人只能挨打,还不了手。只要这一战下来,他相信葡萄牙人从此会知道在这片海洋上谁才说了算! …… “嘭!嘭!嘭!嘭!” 伴随着一声声略微发闷的炮响,跑在最前面的大明亲王号率先从右舷三门主炮先后射出三枚非常引人注目的炮弹来。 刚出炮口,弹体上便腾出明亮的火焰,在空中拖着长长尾焰飞向目标,极其绚丽。后面紧紧跟随的威海号和登州号,也相继向着这条最靠近舰队的卡拉克帆船各发射三枚燃烧弹。 葡萄牙人的舰队刚开始还没怎么太在意,见怪不怪。在欧洲人看来,这没什么特别的,把燃烧物装在炮口中发射出去,这种事情他们自己也干得多了。 眼下葡萄牙人各舰也在准备这种炮弹,甲板上火炉子正在烧红的铁球或者是包裹了油布的火团子,指望打上去能引起对方船上火灾的,不过在欧洲的实际作战中,效果并不太好。 却不料对方打过来的火球却远不是一个燃烧物那么简单,由于海上颠簸,九枚炮弹中只有两发命中目标,第一轮就命中,这已经是个奇迹了。其中威海号发射的一发比较准,正好落在那条卡拉克大帆船的前甲板上。 而大明亲王号的发射一发则只是击中了该舰的船壳外侧,似乎伤害不大,没有引起葡萄牙人的注意。击中甲板的火球一接触硬质船板立即猛烈爆燃开来,向四周围喷溅出大片大片的火焰。 只过了一小会儿,从那艘大帆船的船体上便升腾起大片火光,而且还在迅速向四周蔓延,从海风中隐隐约约传来葡萄牙人的惊恐呼叫之声,想必他们已经发现这种火无法用海水扑灭。 这条葡萄牙战舰甲板上一片混乱,外船壳被炮弹刚蹭上时还没有人太在意,受损部位几乎在靠近水平线位置的,船上海员没当回事,只顾抢救甲板上的火。那个位置本来就很潮湿,还经常被海水冲刷,应该是不可能会烧起来的。 可他们自己看不见,旁边同一编队的几艘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火竟然粘在湿木板上也照烧不误!顿时吓得旁边的船只上的水手,冲着这边大呼小叫。等意识到有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 也就短短七八分钟功夫,火头一下子窜升上去,将那大帆船彻底吞噬。就像过节一样,海面上燃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炬,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 这条军舰上的水手发出瘆人的惨号,成群结队的往海里跳,没过多久,这条船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四分五裂,很快就沉了下去…… “上帝!用水都扑灭不了的火焰,难道是地狱之火?” 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发出一声惊呼。此刻他目呲欲裂,满脸胀得通红。他所乘坐的葡萄牙人旗舰”果阿”号离得并不太远,整个过程,所有人都看得非常清楚。旁边弗兰西斯科上校亦吓得浑身颤抖,战前自信满满的他脸色变得煞白。 一个照面,对方就干掉自己这边一条五六百吨的大帆船,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敌人的火炮射程太远了,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如此惨状,很快让阿尔布克尔克冷静下来:无敌舰队的传言竟然是真的!达·伽马他们并没有撒谎。 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阿尔布克尔克发出一声怒吼:“上校,快去请达·伽马伯爵,我们闯祸了。他是对的!我们不该招惹大明人。太可怕了!再打下去我们整个舰队都会死在这里吧。看在上帝的份上,弗兰西斯科,快去!你亲自去请达·伽马伯爵。” 根本不用废话,弗兰西斯科飞一样的跑了出去。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吩咐完后,立刻命令收拢舰队。为了防止对方继续攻击,还发布命令所有船只都挂起了白旗。 这虽然很耻辱,但毕竟可以保下了这只舰队。尼玛,都这个时候了,命都快没了,脸就不要了吧! 他很清楚,如果葡萄牙驻印度舰队全部损失在这里,他也无法向国王交代,不出意外,即使他侥幸逃出生天,回到葡萄牙也会被国王吊死。 …… 九发炮弹赢一战!朱厚炜的这支舰队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葡萄牙人很精明,见势不妙立马就怂了。马上服软,亮出了肚皮,搞得朱厚炜都不好意思继续纵火。现在葡萄牙人要多乖有多乖,他们不仅挂起了白旗,还降下了所有的风帆,直接跪了。 其实葡萄牙人可以逃跑。不过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很明白,追不上也就跑不过。即使是逃跑,他们也跑不过对方。很快,阿尔布克尔克总督派出代表乘小艇过来表示愿意和谈,非常有诚意。 朱厚炜是来做生意的,欧洲很多东西也需要依靠葡萄牙人送来。见好就收,反正他也没打算彻底翻脸。于是双方约定前往科伦坡葡萄牙人的据点,针对目前印度洋的情况展开”公平“谈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云台奏对清吏治 弘治二十一年七月某日,紫禁城。 巳牌时分,在乾清宫重帷深幕的寝宫中酣然高卧的弘治皇帝朱祐樘迷迷糊糊醒来。 自从六年前开始习练太极拳后,弘治皇帝基本上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按时醒来,不管头天晚上忙到多晚,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身体也越来越好,这让他有了更多的精力考虑国家的大事。 在贴身小太监的服侍下盥洗完毕,弘治皇帝脱下杏黄色的湖绸睡袍,换上一件淡紫色夹绸衬底的五爪金龙闲居吉服,系好一条白若截肪色泽如酥的玉带,这才踱出寝宫,来到阳光灿烂的庭院,摆了一个太极起手式开始练功。 练习半个时辰后,朱祐樘停止了锻炼,他回到寝室,换下练功的衣服,收拾了一番,刚要吩咐传膳,忽见杜甫急匆匆进来跪下。 “什么事?”弘治皇帝问。 “回皇上,奴才该死,没看好太子,太子昨夜偷偷翻墙溜出宫,带着东宫六率的一队骑兵,出了西门。听说是去草原了。”杜甫哭丧着脸,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弘治皇帝惊愣地盯着他,问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现在才来报告?” “太子半夜爬墙出了宫,拿着一份密旨去了南城军营,连夜调集军马就走了,直到早晨才有人前来报告。奴才也是刚刚才知道。” “啊?他哪里来的密旨!”弘治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杜甫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给皇上。又把事情经过大致述说一遍,原来昨天半夜朱厚照偷偷爬出宫墙去了南城外的军营,带着伪造的皇帝圣旨,点了一队骑兵去了草原。 听完杜甫奏报,又看了朱厚照的书信,上面只有潦草的“父皇,听说瓦剌不太安份,孩儿奉旨去草原巡边,替君父分忧”短短一行字。把朱祐樘气的火冒三丈。 “这混小子,胆大包天,竟敢伪造圣旨!反了,简直反了!” 看完书信,弘治皇帝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挺身离开座榻,本来锻炼后红润脸颊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一直候在门外的王玉见得此景,生怕弘治皇帝把事情闹大,传出去引来麻烦。连忙跑进来跪下奏道:“请万岁爷息怒。” 弘治皇帝怒火攻心,哪能一下子“息”得下来?他兀自吼道:“戚景通呢?他人在哪里?” 杜甫答道:“他人在宫外请罪,一大早,他就跑到皇极门外,奴才这才知道太子走了,戚指挥给皇上递了一个折子。” “折子呢?拿来!” “在。”杜甫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弘治皇帝却不去接,一屁股又坐回到座榻上,气咻咻说道:“念。” “是!” 杜甫打开奏折,磕磕巴巴地念起来:”仰惟吾皇陛下,臣戚景通诚惶诚恐伏奏:昨日臣值守军营,亥时太子殿下忽至,言瓦剌犯边,殿下持密旨调六率龙骑一营出京,巡视边防。臣虽心中疑惑,但……” “算了,不要念了。这家伙沾了毛比猴都精,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哼,一个个还敢在朕的面前装糊涂,其心可诛!罢了,太子志在四方,喜欢驰骋疆场,朕就随他去吧。 王玉,你再拟一道圣旨,加盖御玺交与戚景通,让他多带点人马尽快追上太子,一定要保护太子的安全。太子要是出了问题,他就不要活着回来了!” “是!皇上,奴才这就办。”王玉连忙答应。 “行了,杜伴伴,你起来吧,这事也怪不得你。”弘治皇帝冲下面还跪着的杜甫挥挥手。 “谢皇上!” 杜甫如释重负地放下折子,他两手伏地,替跪麻了的双膝撑撑力,抬头看了看在座榻上半坐半躺的弘治皇帝,只见他闭着眼睛,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杜伴伴,有卫王消息了吗?”弘治皇帝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仍是闭着眼睛问道。 “没有新的消息。”杜甫伸着颈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卫王灭了满剌加王国后,六月中旬继续西行,恐怕已经到了天竺。” 朱祐樘并不答话。趁这空儿,刚刚处理好圣旨的王玉又回到乾清宫,他上前小心奏道:“万岁爷,早膳已备好。” “送上。” “传膳……”随着王玉一声吆喝,早有两个御膳房的小火者抬了一桌饮食进来,在座榻之前摆好。王玉上前扶起弘治皇帝。 看到面前一应打开的热气腾腾的食盒,心中郁闷的弘治皇帝胃口全无,扫了一眼桌面,他伸手指了指盛着燕窝红枣粥的瓷钵,王玉会意给他添了一小碗。 弘治皇帝一边喝粥,一边对杜甫说:“你去传旨,着李东阳到文华殿候见。” “是!皇上。” 杜甫躬身领命而去。 …… 七月十九日,天将亮,太子率张永、苏进、赵林、佛保四名大小太监,以及从东宫六率挑选出来的十名武官和一个龙骑兵千总部马不停蹄,经过一夜的奔波,已经到了蓟县郊外。 随着草原贸易的日渐繁荣,再加上官府不断的投入和修缮,通往蓟镇现在是一条又直又宽的官道,很多路段甚至都铺上了水泥路面。只听得马蹄声声,六百骑轰隆隆西行去。 前面是两名锦衣卫官开道,然后便是太子,其余军官跟在太子后面。一路上朱厚照兴致勃勃,话语也比平常多。太子要跟谁说话,谁便纵马靠近太子,隔着半个马身,向太子回话。 由于路宽,后面将近十人,分两排而行,进退有序,不会乱了阵脚。经过一夜的奔波,朱厚照依然精神奕奕,显得十分兴奋。 过了蓟县,路就变得窄了,这段路还没有加宽。只能并排走两三匹马。仿佛闻到了草原的气息,太子这时候的话却多了起来,一会儿唤这个,一会儿唤那个,这样一来,队阵就有些混乱。 这时候张永请示太子:“太子殿下,前面十几里有个马场,这马儿跑了一夜,人困马乏,咱们是不是在那里休整一下?” 朱厚照看了一眼有些喘息的马匹,点点头说道:“嗯,张伴伴,你说的对,是该歇歇了,要不然这马都快废了。咱们就到那里扎营。休息几个时辰再赶路。” 太子最好的交谈伙伴,一是苏进,一是赵林。朱厚照喜欢苏进的灵巧,也喜欢赵林的憨直。但碍于身份,紧随在太子身后的位置让给了张永,苏进和赵林又随在张永后面。 太子唤两人中的一个,张永就要往边上闪一闪,比起一般的起码行路,多了几分劳累。 “苏老儿,”太子想起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大声召唤苏进,生怕不马上说,转眼会忘掉。 苏进纵马超过张永,应道:“奴才在。” “苏老儿,你心中慌不慌?”太子问他。 “奴才为什么要心中发慌?”苏进不解。 “你心中不慌,我心中可慌。”太子调侃道。“咱们偷偷溜出京城,你说,我父皇会不会把我们追回去?然后把张永的脑袋砍了。” 见太子回了头眨眼,苏进知是说笑,便回头向张永问道:“张公公,你听到了吗,太子爷担心你会被皇帝砍掉脑袋。” 不用他转述,张永已经听到了太子的话。他说:“呵呵,咱是殿下身边的武太监,保护太子爷是咱的职责,太子去哪里,咱家就得去哪里,只要太子爷安全,皇上要是砍我的脑袋,咱也认了!” 这马屁拍的朱厚照眉开眼笑,忽然他又想起来一件事。便问:“苏老儿,你是管财的,咱们带出来的银子多不多?” 苏进说:“太子爷走得匆忙,奴才没敢向内库要,只把卫王年初送来的一万两银子带上,几百人上路,还真不够花。” “不要紧,银子用光了,咱们就去吃大户,先去别失八里,嘿嘿,我那两个舅舅听说发了大财,去敲敲他的竹杠,都够我等回到京城了。”朱厚照狡黠地笑道。 “爷,那感情好,可寿宁侯毕竟是爷的舅舅,如果敲不到竹杠,还有一个办法。听说寿宁侯养了不少牛羊,实在银子不够用了,太子爷就让奴才带着一队骑兵假扮马贼去打劫寿宁侯的草场。奴才牵着牛牵着羊找个榷场卖了,钱也拿到了,还不欠人情。岂不划算多了?” 朱厚照听罢哈哈大笑,翘起大拇哥夸奖他:“这主意好,还是苏老儿会做生意,咱们就去打劫寿宁侯的牧场,把他抢个干干净净。”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倒真像个山大王,还真打算要打劫一样。 “苏进,瞎咧咧啥呢?太子爷真这样干了,皇后娘娘肯定会知道,岂能饶得了你?”张永骂了苏进几句,转身对太子说道,“太子爷,您可别听苏进胡说八道,奴才如果猜的不错,下午戚指挥就会带着真正的圣旨赶上来,咱们明正言顺巡边,不会缺银子的。” “张伴伴,还是你脑瓜子灵,”朱厚照用手点了点张永,还待与苏进说笑,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赴林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赵老儿,”太子换了目标,“本宫又没让你去打劫,为何这样一副怪样子?有谁亏待你了吗?” 赵林苦着脸说:“没人亏待奴才,是奴才的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 太子知情地问:“是要入食。还是要出恭?” “是要入食。也知道我的毛病,一大早,就要去茅厕,把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泄出来,然后便要入食。昨个晚上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赵林问,“爷,离蓟城有二十里了,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伺候爷侍候太子爷进膳了?” “本来还打算走个十来里,大家在入食,既然赵老儿有难,也罢,就在这里找个平坦的地方扎营吧。”太子说,转头又吩咐: “张伴伴,传令下去,咱们今个不走了,等老戚赶上来。瓦剌最近不太老实,本宫等人马到齐了,就去好好教训他一下。卫王凭借着五条船,不到千人就灭一国,嘿嘿,本宫有东宫六率,惹毛了本宫,难道本宫就不能灭了他瓦刺?“ “太子爷威武!” 众人纷纷拍马屁。 …… 辰时刚过,文华殿西室中,弘治皇帝与李东阳君臣间的一场对话正在进行。 弘治皇帝因《奏请刷新吏治整顿颓风疏》约见李东阳,是想向这位多年的老师及新任首辅咨询一下,这道奏折的真正目的。 朝夕如流光阴荏苒,自从刘健丁忧致仕,李东阳出任首辅不知不觉已经一月有余。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李东阳接下这个首辅可谓难上加难。 刘健走之前,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很多部门主官不太配合他的工作,办事效率拖沓。每日里往内阁值房里一坐,不管是看奏折邸报,还是与晋见的官员谈话,竟没有一件事顺心。 面对着不利的局面,但他还是雷厉风行,在短短时间内办成了件大事,将部院大臣不称职者都已尽数撤换,总算是理出了头绪。 永乐皇帝定都北京后,钦定百官依职掌权力划分,共有九大衙门,九小衙门。九大衙门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加上都察院、通政司和大理寺;九小衙门依次是詹事府、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尚宝司和苑马寺。 九大衙门的掌印者,习惯上称为大九卿。九小衙门的主管,俗称小九卿。这十八衙门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中央政府管理机构。所谓内阁首辅,自孝宗时代起,实际上就是代表皇上,通过这十八个衙门行使管理国家的权力。 任何首辅上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治理整顿这十八个衙门,物色堂官人选,李东阳也不例外。不过,不同于其他首辅的是,他并不满足于把这些衙门的堂官尽数换成自己的亲信,而是希望这些衙门能真正做到各尽其责担负起管理国家的重任。 因此上任之初,他就表明“不以己之好恶决定用人取舍,而是依据才能推荐部院人选”,尽管他这么表态,但却没有几个人相信他真的会如此去做。 李东阳久居内阁,岂会不知,他对官场的种种龌龊心态早就了然于胸。多年来京城官场中就流传着四句顺口溜:“大九卿有大九九,小九卿有小九九,十八衙门朝南开,堂官跟着首辅走。”短短二十八字可谓绝妙地道出了官场痼疾。 弘治十一年,李东阳入阁之初,就曾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如果天遂人愿登上首辅之位,就一定要根除这种积弊。 所有大臣忠诚于皇上,听命于朝廷,本是臣道职守无可厚非,但不能容忍的是大臣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样势必会造成结党营私、沽权售利的混乱局面。 长此下去,不仅皇上的威福是一句空话,就是天下黎民百姓举头祈盼的国家昌隆的盛世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以上这一番思虑,李东阳这些年来,不知道在心里头琢磨了多少次。他一次次想觐见皇上,把这些朝廷大政官场弊端说给皇上听,但取笔写帖时,他又有些犹豫着停顿下来。 这些年,皇上威权日胜,毕竟也在揽权。会不会因此怀疑他的动机,认为内阁是要揽权呢? 不过担任首辅一个月来,一些部门推诿和刁难的遭遇,还是让他下定了决心。昨天下午,李东阳最终还是上了这道《奏请刷新吏治整顿颓风疏》的奏折,呈请皇帝批准实施。 今天皇帝一大早就单独召见自己问对,李东阳觉得自己是拿出自己政见的时候了。于是抚了抚长须,掏肝剐胆作了长篇陈述: “皇上大概也曾耳闻臣接任首辅以后的种种遭遇了,我想皇上应该在例朝时升座一问,在京各衙门、各省府州县的命官都在干些什么?内阁换了人,怎么就会出现这么多麻烦呢? 臣在官场待了三十多年,身历三朝,眼见仕宦风气江河日下,常常痛心疾首,每至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正统一朝,宪庙因笃信斋醮,以少年天子,怠于政事,与掖庭嫔妃以至侍女宫婢。淫乐无度。大学士万安迎合帝意,进献媚药及房中术。都御史李实、给事中张善等谏诤风纪之臣,也向宪宗献房中秘方求官。僧人继晓因内宦之介,向宪宗进秘术,得为国师。 江西南昌人布政司吏李孜省因贪赃事藏匿,习五雷法术,结纳内宦梁芳等向宪宗进上道家符篆及淫邪方术,特授上林苑监,进至通政使。李孜省与万安、僧继晓及内宦梁芳等相互结纳,操纵官员进退,朝野侧目。 洪武永乐一脉开创的大明气象,清廉为本奉公惟谨的士林风气,在正统一朝几乎丧失殆尽。宪庙好修玄,好祥瑞,好变异,万安投其所好,每天捏造许多祥瑞变异之事呈报大内。各地官员纷纷回应,什么猪变麒麟、鸡变凤凰、黄河鲤鱼口中吐出九条青龙等等旷世奇闻,都成了驿路快报。 督抚大臣献符争宠,贺表塞路星驰京师。宪庙一高兴,便会给这些造谣以惑圣听的官员升官晋爵。长此以往,幸门大开。 忠恳之士,每见放逐;淫巧之人,屡得便宜。以致江淮水患疏于治理,赋税积欠无人追缴。两京大僚尸位素餐,以奢靡为尚;地方官吏盘剥小民,以搜财为工。 所幸皇上入承大统后。天下振奋,万民拥戴。皇上嗣位之初,也曾挽振颓风,刷新吏治,重树洪武皇帝亲手创建的纲常教令。奈何积弊太深,人心坏朽,皇上虽英姿天纵宵衣旰食,也难以毕其功于一役。通政司的邸报还会出现一些怪诞的条陈,这都是正统遗风。 臣自从出任首辅后,处处受人掣肘,政令不畅,吏治颓风可见一斑。若不正本清源拨乱反正,清理官场风气,制定一套完整的官员考察制度,终究不能根治这种人浮于事的蔽端。” 李东阳说到这里,觉得口干,便停下来喝了几口茶。他的这番话本是昨日就想好了的,所以说起来条分缕析,大有振聋发聩余音绕梁的功效。朱祐樘频频点头。 李东阳仍沉浸在激昂慷慨的情绪中,顾自说道:“皇上,臣方才所作陈述,都是思考了多年的肺腑之言,不妥之处,还望皇上指教。” “说得很好,”朱祐樘点头认可,温和的柔和,“李先生在政府多年,所以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朝廷弊政。多的也不用说了,朕来问你,下一步你想怎样刷新吏治整顿颓风?” “臣建议皇上立即下诏,实行京察!” “京察?” “对,京察。”李东阳眸子里精光一闪,徐徐解释道,“所谓京察,就是对应天、顺天两京官员实施考核。四品以上官员,一律上奏皇上,自陈得失,由皇上决定升降去留;四品以下官员,由吏部、都察院联合考察,称职者留用,不称职者一律裁汰。” 朱祐樘沉吟了一下,侧头看向侍候在旁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萧敬,问道:“萧公公,你觉得李先生这个建议如何?” 萧敬恭谨地回答:“启禀皇上,李先生的主意好,这是大手笔。” 弘治皇帝点点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李东阳,问:“李先生,朕来问你,何以只限于京察,各处的地方官也应该考核才是。” 李东阳答:“皇上,这个使不得,地方官都负有牧民之责,若同时进行考察,势必引起混乱,导致州县不宁。两京衙门,并不直接面对百姓万民,考察起来没有这层麻烦。何况风气自上而下,只要京官的问题解决好了,地方官行贿无门,进谗无路,吏治就会有一个好的开端。” “此言有理。”朱祐樘再次点头认可,他突然转移话题,“李先生,你曾多次去登莱,可以说是朝臣中最了解登莱现状的官员,你来说说,卫王治下吏治如何?可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 李东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说道:“卫王治下吏治清明,制度完善。可朝廷学不来,也无法在全国推广。” “哦,此话怎讲?”朱祐樘不解。 “原因有三,第一,登莱富裕,官员俸禄优渥,不贪也可以过上好日子,如果贪赃枉法,反而会丢掉一个金饭碗。得不偿失。所以官员清廉,卫王曰之高薪养廉,大明其他地方还做不到。 此其一,其二,登莱宗族势力不强,卫王政令可以直达社会最基层,这一点,朝廷还做不到,很多是地方还要靠士绅维护当地秩序,有时候一条政令出来县城,就必须依靠当地宗族才能推行下去,正所谓皇权不下乡,莫过如此。 其三,四民平等,公民实施监督权,目前朝廷肯定也无法推广下去,也没有办法像卫王一样在辖区实施义务教育。卫王自己也意识到这点,臣与卫王聊过这些问题。 卫王很理智,笑称他的封地应该称作大明的经济特区,只能够循序渐进,把这种优势向周边辐射。也许终有一天会向全国推广,但目前时机尚不成熟,如果急于求成,反而会引起天下大乱。” “呵呵,看来是朕心急了,欲速而不达呀!”朱祐樘自嘲地一笑,接下来目光炯炯看向李东阳,说道,“李先生,你今天回去就立即替朕起草实行京察的诏令。咱们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李东阳微微颔首,答道:“臣遵旨。” 朱祐樘微笑着说道:“李先生,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朕会支持你!朕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犹豫了很久才上了这道奏疏,这既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又担心朕误会你揽权,其实爱卿多心了! 炜儿有句话说的对,绝对的权力会带来绝对的腐败。对大臣不仅如此,其实对皇帝何尝不是这样?只要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朕又如何不能做出牺牲,让出一部分权利呢。你的为人朕是知道的。只要爱卿一心为公,便大胆施为,今后不必有所顾虑。” “皇上!臣惭愧,臣……”突然听到这话,李东阳非常感动,声音都有些哽咽。 朱祐樘摆摆手,制止了他下面要说的话,正要安抚李东阳几句。忽见云台值班太监冒冒失失闯了进来,跪下禀道:“万岁爷,东厂掌帖杜甫派人送了个十万火急的密札进来。” “说什么?”皇上朱祐樘紧张地问。 “南洋十一个藩国派出使团,携重礼前来朝贡,已经抵达天津卫。等待朝廷批准入京觐见。” “什么?” 朱祐樘和李东阳几乎同时跳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值班太监。 那太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又禀告道:“还有,杜公公让奴婢转交卫王府管事太监孙公公送来的卫王亲笔信一封,请陛下御览。” “快快拿来!”朱祐樘立刻吩咐。 朱祐樘迫不及待的打开信,一口气就读完。然后他一言不发的将信递给李东阳,示意他也看。李东阳倒也磊落大方,打开信认真的读了下去,读完信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李东阳才叹了一口气,吐出一句话:“卫王纵横捭阖,这才是大手笔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闻京察舆情汹汹 朱厚炜的信很长,主要内容是三个方面,第一就是解决国内货币不足的问题,朱厚炜建议和葡萄牙人发展贸易,恳请朝廷在淡马锡成立市泊司,用丝绸和瓷器与西班牙人交换白银,铸造成银币,到适当时机费两改元,统一货币,而且要把这种货币变成国际货币。 第二方面发展与东南亚各国的贸易,用外销版的军火以这些国家与交换农产品,解决国内粮食不足的问题。在山东建立常平仓,和灾害应急部门。可以增强国内抗灾能力。同时又可以加深与这些藩国的关系,通过军火贸易,对这些国家施加影响。 第三鼓励皇室宗室出海谋生,现在海外有很多尚未开发的岛屿,可以将宗室实封到海外,前期朝廷予以一定的扶持,尽量控制这些战略要地。朱厚炜表示自己会全力以赴帮助这些宗亲在海外立住脚。 这封详细介绍了后世一些对外经济手段以及国与国之间交往的原则和指导思想,介绍了如何利用国际贸易弥补国内不足等手段,同时建立华夏文明圈的设想,一一都有所陈述。新颖的观念,超前的设想,缜密的计划,让李东阳大开眼界,自叹弗如。 朱厚炜的来信,得到了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的重视,两个人都是如获至宝。在朱祐樘的授意下,李东阳组织内阁成员和鸿胪司认真的讨论了这些计划的可行性。 登莱也派来卫王府左长史周务、主薄兼四海商行大掌柜叶良辅、典薄郑庚讨论登莱与朝廷的合作方案,签订合作协议。 没办法,朝廷现在对与外国发展互补性商贸,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如何筹备市泊司,制定海关政策,发展对外贸易基本上是菜鸟,只有登莱经过这些年培养的专业团队,才具备实际操作经验。 弘治二十一年八月初五,来自爪哇、天方、阿丹、真腊、苏禄等地十一个国家的使团进京觐见弘治皇帝,这些使团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而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对使团的接待,却以双方签订互补性贸易合作协议为主。负责接待工作清一色都是来自登莱的官员为主,鸿胪司反而成了配角。 与此同时,远在南亚次大陆的大明远洋舰队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首先他们获得了二十万比索的白银赔偿金,在科伦坡与葡萄牙人签订了双方的贸易协议。 葡萄牙人虽然赔了钱,丢了面子,但也并不亏。他们除了黄金和白银,还用马匹等牲畜以及印度棉种和棉花等特产换取了三艘战舰上所携带的丝绸和瓷器。这些货物运回欧洲,绝对是暴利。印度的葡萄牙人将会赚得盆满钵满,不仅可以挽回前面的损失,反而会赢得巨额利润。再加上又开辟了一条新的商路,这真真切切是一次双赢。 与此同时,朱厚炜还和锡兰的科提王朝巴拉格勒姆巴呼八世签订了通商条约,尤其是以军火贸易为主,将大批的火绳枪,火炮销售给科提王国,将这个国家最精锐的御林军武装起来,并派遣了教官指导他们训练。 这一举动,立刻赢得本来就与大明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科提王国的友谊,同时为了抵抗葡萄牙人和其他欧洲人的入侵,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与此同时,大明不仅在斯里兰卡岛获得了卡巴兰港的九十九年的经营权,朱厚炜还在港口附近获得了一块领地作为回报。 科提王巴拉格勒姆巴呼八世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长期能得到军火的供应,帮助科提王国训练军队。这一点要求,朱厚炜非常痛快的答应了,承诺下一支舰队将为他们带来足够的军火和教官,双方还为此签订了国防合作协议。 弘治二十一年八月,赚的盆满钵满的朱厚炜舰队根本无法再继续后面的航程,没办法,现在船已经装不下了,而且弹药也不足够。考虑到实际情况,朱厚炜只好遗憾的决定返航。 八月三日,在科提王巴拉格勒姆巴呼八世领着文武百官依依不舍的欢送下,远洋舰队告别了卡巴兰港,踏上了归途。 都说归心似箭,离开登莱已经整整五个月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大海上赶路,很多时候还处于生死边缘,基本不是作战,就是远航,船员们都到了忍耐的极限。 一听说要回家了,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齐心合力的结果就是一个字儿,快!从卡巴兰港到淡马锡星堡港只花了十五天,看到这里一切安好,城堡也开始有了雏形,朱厚炜非常兴奋。 休整三天之后,又从马六甲跑了,这次真是顺风,还没赶上什么恶劣天气,九月二日凌晨就看到了刘公岛军港那个标志性的灯塔,所有的船员都大声欢呼起来,很多人还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半年的时间,行程一万五千多公里,打了三场仗,探索了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在沿途获得了三个永久补给点和领地,联系到一大批固定的客户,完善了通往锡兰的海图,打开了军火贸易市场,为创造中华文明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趟远航可算是收获颇丰。 朱厚炜穿越九年多以来,头一次为自己感到特别的自豪,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事业来。有了这条航线、有了这些经过磨砺的水手,不管欧州人多嚣张,有了强大的大明海军,华夏文明都将处于不败之地了。 下面要做的是琢磨如何去帮着慢慢改造这个时代的大明读书人,把科学思想融入儒家文化,逐步把登莱模式向全国逐步推广,打造一个真正的盛世大明。但是要达到这个目标,他心里没谱,这是一条前人从来没走过的路,只能够摸着石头过河。他只是一个穿越者,而不是个神。 站在甲板上,远远眺望灯火通明的卫王城、那浓烟滚滚工业区、火星四溅的工厂、笼罩在夜色下的新型农场,还有那些正在从大船上往下卸货的货物、站在码头上等着自己当水手的亲人回家的本地居民,那泪水和欢笑,让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温馨,是那么的宁静和祥和。 朱厚炜暗暗给自己鼓劲,只要自己能建设多几个登莱特区,就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这个时代。事实胜于雄辩!不管现在内心是读书人如何的顽固,但向往美好生活都是人的本能。 所有的变化终将会影响到他们生活方方面面。这些人不过是历史这辆车上的一员罢了,自己如果连儒学的根基都改变了,生活方式都改变了,何况是善于学习的儒家,他们自己就会发生改变。 …… 弘治二十一年八月初五,节令已到仲夏,广袤的华北平原已是暑气蒸人。梁储喝罢早粥,已经浑身是汗。他更了衣,刚准备吩咐备轿前往吏部当值,管家忽然来报:”老爷。礼科给事中李良求见。” 梁储皱皱眉头,心里暗忖:“大清早不去六科廊点卯,跑来见我做甚?” 于是答道:“梁安,都啥时候了,哪还有工夫见客。” 管家梁安因得了李良的赏银,故替他说话:“老爷啊,这李大人已经来过三次了,都因老爷在会客而没有见成,再说他是您的乡邻,传回家乡恐怕不太好听。再说这李大人说,他只跟老爷说几句话,不会耽误多少工夫的。” “行了,哪那么多废话。那就让他进来吧。”梁储摇摇头,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这位新近上任的吏部尚书是正统年丙辰科的进士,今年六十七岁。梁储,字叔厚,号厚斋、郁洲居士,广东广州府顺德县石村人。在朝廷现任的大九卿中,就数他的资格最老年纪最大。 他成化年间就当上了兵部侍郎,后又改任吏部左侍郎,弘治元年后升任吏部尚书,弘治七年因受万安案的牵连而致仕。 弘治八年,刘健接任首辅时又被召回,这期间因吏部尚书已经被刘健兼任,梁储改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俗称天官,大九卿中排在第一。由吏改兵,对梁储来讲就有点贬的意思。 好在刘健有心计,向皇上建议让梁储挂吏部尚书衔而职掌兵部,这样既照顾了梁储的面子,自己又不失吏部的权力。虽然刘健觉得这主意两全其美,但梁储心里头总还是有点疙疙瘩瘩。 这次李东阳调整六部人选,又让梁储回去执掌吏部。尽管梁储对李东阳让他官复原职心存感激,他还是打算上书皇上请求致仕。他这也谈不上是意气用事。一来这样可以表现他避官去利的士林气节;二来他也的确感到自己和李东阳的理念不同。在李东阳手下当这个“天官”有些力不从心。 但他的折子被皇上朱祐樘打了回来,请求不允,李东阳也多次和他沟通,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任。打从到了吏部,梁储恨不能把一天掰做三天来使。倒不是他愿意这样做,而是情势所然迫不得已。 自打他当了吏部尚书,每天无论是在衙门里还是在家中,前来拜望的人络绎不绝。有的人来攀乡谊,有的人来认座主,更有甚者来讨要他的墨宝,请教治学之道,都让他烦不胜烦。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幌子,来访的官员其真实目的都是来打听虚实寻求保护的。特别是皇上例朝宣布即刻实行京察之后,梁储家的门槛差不多要挤破了。 这样过了两天,梁储实在难以招架,干脆就下了谢客令。每日散班回家便把大门紧闭,任什么人也不见。话是这样说,仍有人挖空心思削尖脑袋要见他。譬如这个李良,一大早跑来守门墩,硬是让他逮着了机会。 管家把穿戴齐整的李良领进客堂。他是在上衙的路上先折来这里的。天气很热,加之又在日头底下晒了一会儿,这个大胖子科臣已是前胸后背都渍出了汗斑。 此时见了梁储,他也顾不得揩汗,纳头便拜。梁储欠欠身子算是还礼,抬手让李良坐下,问道: “大清早的,有甚急事?” 李良与梁储同是广东老乡,没有这一层扯得上的关系,李良也没有理由死乞白赖地求见。他知道时间紧,也就不绕弯子,单刀直入答道:“厚斋先生,晚生是来求救的。” “求救?”梁储一惊,问,“你怎么了?” 李良一脸的晦气,抱屈答道:“前几日例朝,卑职的六科廊同僚都听了圣旨,要举行京察,回衙来大伙儿一议论,都觉着这是新任首辅李宾之的好主意。厚斋先生你也知道,咱们这批科臣都是刘首辅提拔的,根本不赞成新学那一套。为了维护朱子儒学正统,咱们没少弹劾李宾之,他恨不能把咱们一个个都生吞了。哼!这一回,他就可以借皇帝之手,把咱们一锅端收拾干净了。” 梁储看李良紧张的样子,诘问道:“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外头都在传,新首辅要把刘阁老的故旧门生一网打尽呢。” ”胡说八道!这都是捕风捉影,你堂堂一个礼科给事中,有没有脑子?也信这些个谣传?”梁储一捋长须,生气地申斥。 “厚斋先生,六科廊的人并不见得个个都是些呆脑瓜子吧?种种迹象,叫咱们不得不信啊!” “介之,你一口一个咱们,究竟代表谁说话?” “实不相瞒,是六科廊的所有同僚都知道晚生与厚斋先生同乡,因此撺掇着让咱来找您。” 李良觍着脸,一把折扇呼呼呼摇个不停,看他那副样子是焦急、愤懑、惶恐与卑琐都交织在一起。粱储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但对李东阳热捧新学的做法更谈不上什么好感。他心里头一直替刘健忽然丁忧去职感到遗憾。爱屋及乌,因此对李良也微微动了恻隐之心,遂嘟哝一句:“即便是这样,你找我又有何用?” 李良答:“咱们言官们商议,现在满朝文武,最能说公道话的只有您厚斋先生与谢阁老两人,你们两位大人出来说话,新首辅不敢不听。而且,朝中四品以下官员的京察也由你们俩主持,这或许就是咱们科臣趋吉避凶的正途。” “哦,此话怎讲?” “咱六科廊的言官希望厚斋先生能奏明皇上,咱们的京察改由吏部与都察院主持。” 李良此话事出有因,六科言官,论其秩只有六品,但其支俸却按四品待遇。如果按其官职,他们的京察倒是应该由吏部和都察院主持,但按其俸禄,他们的京察就要升格到皇上直接处置了。 李良他们担心直接面对皇上,李东阳就可以上下其手从中寻衅公报私仇;如果交由吏部和都察院来进行,有梁储和谢迁两位无偏无党德高望重的一品大臣从中斡旋奥援,局面或许还有可救之处。梁储久涉朝政,对科臣们这一请求的真正动机自然是透透彻彻地明白。 他笑了笑,说道:“这恐怕不行。六科廊言官的京察,历来都是由皇上主持,这是祖制,恐怕这次也不能例外。” “那,厚斋先生岂忍心看咱们成为砧上之肉?” “呵呵,你们想的太多了!没有这么严重吧。你们对新首辅可能还有误解,他提出京察岂是为了公报私仇排斥异己?时候不早,老夫也不得空与你闲扯。” 梁储说着就起身吩咐备轿。李良本希望能看到梁储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可是这老头子说了几句油光光两不挨边的话,让李良既感到有点希望又觉得不踏实,时候又不早,他只得怏怏告退。 却说梁储乘了八人大轿,从他所居的文元巷出来,大约二三百步往右一拐,便上了东长安街。这时候卯时已过了多半,大街上车迎毂击熙熙攘攘正是热闹时候。天官出行虽有幡伞导引瓜钺开路,怎奈路上人多还是快不了。 梁储心平气和,倒也不催促,索性放了轿帘闭目养神。眼睛虽是闭上了,心神却不能养。他一门心思还在想着李良的话。自四天前皇上例朝当庭宣布即刻实行京察,这些时应天、顺天两京各衙门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说它乱,并不是表面上那种能够见得到的嘈嘈杂杂闹闹哄哄的局面。事实上较之以往,衙门里倒是冷清多了。往常上班点卯之后,官员们便三个五个扎堆凑在一起云天雾地吹大牛。 从某大臣上朝也舍不得脱下马尾裙到某亲王吃海狗肾鹿鞭吃成了痨病;从尼姑偷汉子的绝技到和尚吃花酒的本领,逮着什么谝什么,一谝就是半天,倒把正事都丢在了一边。 现在却不一样,官员们不管有事无事,都在自己的值房里正襟危坐,既不串门,也不交头接耳。更有那些在肥缺上或者在要紧衙门里当值的显官,往日里神气得不得了,见了人像只大肥鹅一样头昂到半天,如今也缩了气儿软了脖子,逢人打招呼都成了笑脸菩萨。 这一切变化,皆因京察的圣旨既出,两京官员无论大小都得考虑自己的升降去留。在这关乎前途命运的非常时期,谁能不着急?谁又还有闲心插科打诨说笑话? 连前些时因王守仁讲经筵”四民平等”的演讲引发的风波,也似乎销声匿迹。本来许多官员们大发牢骚,甚至有的人蠢蠢欲动想闹事,如今也都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所以,前头说的乱,是乱在两京官员的心里头。究其因,官员们的慌乱主要是心中没有底。 谁都知道皇上并不直接参与京察具体过程,真正决定众官员命运的还是新任首辅李东阳。这种情势下,针对李东阳的各种各样的猜测纷纷出笼不胫而走。 譬如新阁老礼部尚书焦芳与掌院都御史刘宇的担心、六科廊言官的分析,甚至更有危言耸听者,梁储都不知听了多少。因为两人儒学理念上的不同,梁储与李东阳并无深交,但毕竟同在朝中多年,特别是在前两年任兵部尚书期间,与内阁中分管户部和兵部的李东阳有着较多的接触。 他对李东阳的深沉练达的行事风格还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他虽然不敢保证李东阳不会利用京察排除异己,但他更认为李东阳这一举措有其更为深远的意义。在这一点上,不仅仅是他,两京稍有资历的官员都应该清楚。 话要说回到弘治十一年,刚入阁不到半年的李东阳在当时内阁四名辅臣中位居末次,就向弘治皇帝上了一道。 开篇就讲“近来风俗人情,积习生弊,有颓靡不振之渐,有积重难返之几,若不稍加改易,恐无以新天下之耳目,一天下之心志。臣不揣愚陋,日夜思惟,谨就今之所宜者,条为六事,开款上请,用备圣明采择”。 接着,李东阳便从省议论、振纲纪、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等六个方面全面系统地阐述了自己的施政纲领,希望皇上能够“审时度势、更化宜民”。 从政治、经济、军事诸方面推行改革,改变自正统、成化两朝积留下来的吏治腐败、法令不行、国库枯竭、武备废弛,豪强势力大肆兼并土地,农民破产,民不聊生的严重局面。 在这篇洋洋万言的中,李东阳对拨乱反正弘治皇帝充满了期望。他惟愿弘治皇帝能够像成汤那样做一代英主明君,他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当一个辅佐成汤成就霸业的伊尹。 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当时他还没有获得弘治皇帝的绝对信赖,同时李东阳前面还有刘健、马文升、刘大夏、谢迁等素有名望雍容进退的老臣,所以,一切大权还轮不到他这位当时年仅五十岁的末辅作主。 鉴于这些原因,弘治皇帝收到后,只是敷衍式的嘉奖。他的朱批“览卿奏,俱深切时务,具见谋国忠恳,该部院看议行”,只是一纸空文,国家政治局面依然是水行旧路没有多大改变。但是,李东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气馁。 当伊尹霍光这样的名臣良相是他毕生的政治抱负,他继续兢兢业业,一如既往地以超乎常人的忍耐等待机会的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今年初,刘健丁忧致仕,李东阳在云台问对后,终于荣膺阁揆之职,把握住这次一展抱负的机会。 …… 梁储迷迷瞪瞪这么一路想来,忽然感到轿子缓了下来,睁眼一看,只见轿夫们正在磨轿杠准备折向吏部衙门所在的富贵街,他赶紧蹬了一下轿板,掀帘叫道:“不要磨了,径直去内阁。” 听说梁储乘轿来访,李东阳赶紧丢下手头事情,走到内阁门口迎接。梁储是那种表面谦和内心倔强的人,刘健任首辅期间,他竟没有到内阁一次。 有关兵部的事情,除了廷议,实在有要事磋商,往往是刘健屈驾到兵部会议。好在兵部一直由当时的内阁三辅刘大夏分管,刘健也省了许多尴尬。 那时候,李东阳虽然官职上比梁储高,但梁储是老资格,无论朝野人望都重,因此在梁储面前总是表现谦恭,每次相见都执晚生礼,可比当年刘健霸道又目中无人要强多了。梁储表面上不说什么,内心中对李东阳却有着十分的好感。如果不是这样,今天他就不会亲自来内阁拜访。 粱储在内阁门口下轿,李东阳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抱拳双手一揖说道:“叔厚兄,天气酷热,您怎么来了?” 梁储拱手还了一礼,答道:“宾之,心里头窝的事情太多,想找你倾吐倾吐。” 不说商量而是说倾吐,细心的李东阳听得出梁储既要摆老资格,同时也把他当朋友看待,于是很给他面子笑道:“呵呵,叔厚兄,何必这么麻烦。您有事,叫人知会一声,仆也可以去吏部嘛。” 梁储很是受用,但也没有当真。他摇摇头,既是诚恳也是调侃地答道:“呵呵,这如何使得。你如今已是首辅,老夫怎能倚老卖老,失了朝廷的规矩呢?” 说话间,两人已走进了李东阳的值房,在会客厅里,李东阳把正座让给了梁储,自己打偏坐在梁储的右首。喝了几口茶后,梁储也不绕弯子,劈头就问:“宾之,皇上宣布京察已经几天了,你都听到了一些什么舆论?” 李东阳答:“厚斋先生向来人缘好,且虚怀若谷,一定是知道不少舆情,仆正想听听叔厚兄的呢。” 梁储快人快语:“宾之,舆情对你可是不利啊!” 李东阳嘴角稍稍扯了一下,笑一笑后平静答道:“哦,竟有此事。仆愿闻其详。” 梁储微微皱一皱眉,径自说了下去:“老夫待在官场,已经四十个年头儿了,亲眼见到了万安、王恕、马文升、刘大夏、刘健五位首辅的上台与下台。老夫不想在这里评论他们柄国执政的功过是非,老夫只想说一点,他们上台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笼络人心,这一点几乎无一例外。 不说别人,就说你的前任刘健,他这人虽然性格躁急心胸狭窄,但除了整一整对手刘大夏的几个亲信之外,对绝大多数官员,他还是优恤有加。 对那些当了尚书多年再也无法晋升的老臣,他向皇帝请旨额外颁赐,不是晋为太师就是晋为太傅,这些勋职都是虚衔,但有了这个虚衔,就同你晋升大学士一样,由二品变成了一品。 俸禄拿到了的顺口溜中看得出来。赏其歌而知其民,颂其谣而知其俗。所以,周文王特别置了一个采诗官,让他采集民间的歌谣,从中分析老百姓的所思所想,为其治国纲领的制订提供依据,这实在是一个好的传统啊!” 经这么一点破,梁储明白李东阳为什么好此一道了。他叽咕着说:“哼哼,这五城兵马司的刘文佐也是个鬼精,他居然能弄到首辅想要的歌谣。” “叔厚兄,您说错了。这两首歌谣不是刘文佐弄到,而是仆亲耳听到的?” “哦,你在哪里听到的?” “呵呵,这可说来话长了。”李东阳呵呵一笑,便讲起了去年发生的一段往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劲草纵横势未锄 这件事发生在去年。弘治二十年夏天李东阳因公去登莱,途中歇息时遇到了逃难的一家七口人,一看竟然还算是熟人。虽然这家人是平民百姓,但李东阳为人随和,也就和他们聊了起来。 这家人本姓张,家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为人憨厚老实,张家原本是北京城中一家裁缝店的掌柜,因为祖传手艺好,在京师也小有名气,经常替一些达官贵人缝制高档衣裳,生活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也算是颇有积蓄,日子应该过的不错。 李东阳府上李荃就曾经在他那里定制过几次衣服,一来二去也就算认识了,李东阳也见过一两次。不过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张老头眼窝深陷形销骨立,满下巴胡子拉碴,套在身上的裤褂也都是皱巴巴的,看样子过得很苦。 张老汉很想在掩饰自己的重重心事,但强作欢颜的后面依然让人感到他有着至深的哀愁。见他如此恍恍惚惚,李东阳动了恻隐之心,便打听他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落到这种田地。 “张老爹,您裁缝铺的生意可还兴旺?” “裁缝铺?”张老汉凄然一笑,“还好,还好。” 旁边的李荃看出其中有隐情,便开导说:“张老爹,你不用隐瞒,有话直说好了。” 张老汉愣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剧烈咳嗽,他猛咳几声,才叹气说道:“实不瞒阁老大人,小可的裁缝铺已关门五个多月了。” “咦,这是为何?” 李东阳好奇这一问,把张老汉心中的苦楚一古脑儿都勾了起来。话说宁王作乱后,朝廷一直在追查其余党,张老汉一家也莫名其妙的牵连进来,理由是,假扮算命先生的刘养正曾经在这家店里定制过几次衣服,裁缝店有可能是这些反贼的联络点。 东厂的人把张老汉抓过去问了几次话,关了十来天又放了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乱了套了。刑部、大理寺、东厂、锦衣卫等一应办案部衙,走马灯一样,几乎不隔天地到张老汉家问事取证。 俗话说的好,穷人怕接媳妇,富人怕打官司。只要有惊动官府的事,有多少银子你都赔得进去。单说张老汉家,来一起胥吏皂隶各色差人,哪怕问了三两句话,都得打发一顿酒饭,见人封几个脚力钱。开头,张老汉一心想自己是冤枉的,应该很快可以洗清自己,花再多的钱也不心疼。 可他哪里知道,各衙门办案的吏卒,都是些能在骨头缝里吮出血来的刁钻蚂蟥。不把你榨干怎会松口,这是他们的行规。宁王早已经伏法一年多,如今张家涉及到这个案子,又无权无势,是一个平头百姓,差人们便都把弄钱的主意打在张老汉身上。 几个多月下来,可怜的张老汉做一辈子小生意,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一点家底就被敲得一干二净。却还一直没个说法。其实这宁王谋反案一直是由东厂把持,其它什么衙门本都插不上手。 张老汉只是个本本分分的苦主,这里头的一趟子浑水他哪能知道?只要是个皂衣皂裤的公门中人,他都当是一个得罪不起的王爷,都是能替自己洗脱冤情的恩主。所以开始的时候,大凡进门之人,他都是好酒好肉地款待,现钞现银地打发。 几个月下来,不但把张老汉的几个家当吃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欠了一屁股烂债,一家人赖以活命的裁缝铺也山不显水不露地垮了下去。看看家中什么都没有了,差人们也不再上门。 直到此时,张老汉才明白这些衙门中的吸血鬼并不是为了给他洗脱冤情,而是挖空心思前来敲榨钱财。好端端的一个殷实之家,如今已是家徒四壁人财两空。 家中一贫如洗没了活路,总不能在家中等死,有个老顾客很同情他的遭遇,便说登莱日子好过,那里的官府从不盘剥老百姓,劝他不如去登莱找条活路。于是张老汉一咬牙,把房子也卖了,筹得了一点盘缠,一家人准备逃难到登莱去。这才有了与李东阳一行人途中相遇的一幕。 在李东阳一再追问之下,张老汉声泪俱下讲出了这段隐情。李东阳紧绷着脸没说话,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书僮李荃对缩在一角兀自抹着眼泪的张老汉说:“张老爹,你这么多苦处,为何去年见到我家老爷时,你都不曾讲起?” 张老汉畏葸答道:“李小哥,小可不敢讲。” “为何不敢讲?”李荃追问。 “哎,李小哥,小可心想,冤枉钱已经花去许多,如果讲出来,这些当差的老爷一怪罪,又跑来找碴子拿咱,那小可花出去的钱,岂不白白打了水漂儿。” “真是岂有此理!”李东阳腾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他恨恨骂道,“京城之内,辇毂之下,竟有这等徇私枉法鱼肉百姓的公门败类。张老爹,这些人你可还记得?” “记……啊,不,不记得了。”张老汉吞吞吐吐。 李东阳知道他仍心存顾忌,便压下火气耐心开导:“张老爹,你不用害怕,有我李东阳给你做主,看还有什么样的人敢来欺负你。你只要肯讲出来是哪些差人敲榨过你,我必将他们捉拿归案绳之以法,拿走的钱一厘一毫也得吐出来。” “阁老大人,您,您,您老的话可是真的?”张老汉神情有些激动站了起来。转而又变得神肿习黯然,自言自语地嘀咕道:“算了,小可再也折腾不起了。李阁老,您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小可年纪活了一大把,也不敢相信日头能从西边出来。” “老人家此话怎讲?”李东阳温颜问道。 张老汉说:“小可打从知事时起,就常听人言,天下乌鸦一般黑,要想不官官相卫,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 “张老爹,你不要瞎说。”书僮李荃瞅着李东阳的脸色似乎又要阴了下来,便及时提醒。 张老爹这才意识到失言,也不知道是否闯祸,只得慌忙掌了自己两个嘴巴,往地上一跪,说道:“小可一时图嘴巴快活,说话扎着了李阁老,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东阳瞪了书僮李荃一眼,意思是责怪他多事,然后又亲自挪身扶起张老汉,好言说道:“张老爹,你不要听李荃的,您方才说得很好,请继续讲下去。” 张老汉的头摇得货郎鼓似的,说:“都是咱小老百姓嘬牙花子的话,再不敢讲了。” 眼见张老汉疑虑甚深,李东阳索性用起了激将法:“看来,张老爹是不肯信任我这个阁老啰。” “哪里哪里,李阁老府中李小哥时常照顾俺家的生意这么多年了,把天大的恩典送到小可家中,小可生生世世都感激不尽,哪还有不信任的道理。” “既是信任,为何不肯畅所欲言?” 张老汉迟疑了一下,问:“阁老真的想听?” “真的想听。” “那,恕小可冒昧,先给大人您念几段京郊流传的顺口溜。” …… 听完这段故事,梁储知道了两首民谣的来源,闷头闷脑想了好一阵子,才抚髯叹道: “京城天子脚下的老百姓,比之外省,一张嘴也格外地尖刻。什么‘一部五尚书,三公六十余’,这明显是讥刺刘健在位时赏典太滥,不断地给人升官晋爵,故朝廷多了不少秩高禄厚的闲官。 刘健本意是想给当官的捞点实惠,没想到因此而弄出一个大隐患来。这几句顺口溜也算是言之有物。至于第二首,说什么当官的都姓贪,长安道上不见青天只见官,此语有失偏颇。” 李东阳苦笑着说:“偏则偏矣,但绝非捕风捉影,老百姓盼清官,把清官比作青天,自古皆然。但历朝历代,清官莫不寥若晨星。我大明开国洪武皇帝,吏治极严,那时有一个户部主事贪污了十两银子,被人告发,洪武帝下旨给他处以剥皮的极刑。可是现在呢,连一个吏都称不上的公门皂隶,办趟差也不止敲人家十两银子。 远的不说,就说去年,潭州知府调任新职,携了眷属家资上路,走到襄阳住进驿站,半夜里被一个偷儿偷了一只箱笼去,这位知府不敢报案。后来,地方捕快因另一起案子捉住那个偷儿。 偷儿一并交待了这件事,大家才知道那只箱笼里满登登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便印证了那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湖广道巡按御史给那知府奏了一本,因朝中有人袒护,最后也不了了之。厚叔兄,您想一想,这些银子后头,藏了多少敲肝吸髓的贪墨劣迹,又有多少老百姓,像张老汉这样,被敲榨得家破人亡贫无立锥之地。 您想想,从正统开始、历经成化年、到如今是弘治二十一年了,朝廷差不多五十年已经没有正儿八经地整饬吏治了,才导致今日的官场腐败。如果再拖延下去,必然江山不保社稷倾危!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活生生的事实!此种情势之下,所幸今上励精图治,仆深蒙圣恩,正好愧得治国之柄,此正是刷新吏治重振纲纪,保我大明基业万世无虞的绝佳时期。“ 说到这里,李东阳顿了顿,露出坚毅的神情。继续说道:“厚斋先生,实不相瞒,如何刷新吏治,仆已深思多年,主要在于治三个字:一曰贪、二曰散、三曰懈。贪为万恶之源。前面已经讲过,不再赘述。第二是散,京城十八大衙门,全国那么多府郡州县,都是政令不一各行其是。 六部咨文下发各地,只是徒具形式而已,没有人认真督办,也没有人去贯彻执行,如此则朝廷威权等于虚设。第三是懈,百官忙于应酬,忙于攀龙附凤,忙于拉帮结派,忙于游山玩水吟风弄月,忙于吟诗作画寻花问柳,惟一不忙的,就是自己主持的政务。 此一懈字,实乃将我大明天下一统江山,变成了锦被掩盖下的一盘散沙。此时倘若国有激变,各级衙门恐怕就会张皇失措,皇权所及,恐怕也仅限京城而已。 所以,贪、散、懈,可以视为官场三蠹,厚斋先生是官场老前辈了,又在各地游宦过多年,这些应该也看的很清楚。这次京察,就冲着这三个字而来。” 李东阳鞭辟入里慷慨陈词讲了一大通,梁储听了连连颔首。他二十三岁步入官场,从山东省平度县知县干起,四十多年来先后在十几个衙门待过。地方官干过省级巡抚,掌兵官当过延绥总督,都是到了,织布比纺纱快,很多时候是织机等纺机,水力降低了劳力的数量,转子数量是人力的十倍以上,那么登莱的价格会比江南低得多,唯一顾虑的,就是担心水源不足,所以这家厂子才建在了水库旁边。 叶良辅看着那些正在抽棉条的妇女织工,皱皱眉头,对朱厚炜说道:“殿下,这个水力纺纱机倒是好,就是这个棉条,若是还是要人力来抽,实际也节约不了人,最多是省力一些。” 讲实话,朱厚炜对纺织业真是一窍不通,这些具体的细节还不太清楚,他转头看看负责水力织机的人,这人便是他今天才认识的张殊,这个小孩才十七八岁,跟朱厚炜差不多大,原来是北京人,一家人去年才来到登莱。 这小孩子非常聪明,读过私塾,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去年随着家人来到卫王城后,就进入登莱职业学校机械班,学习非常刻苦。加上他底子好,接受能力强,很快就显示出与众不同,学习不到一年,就成了机械班的佼佼者。 张殊在机械班已经做过多个机械项目,每次都表现很好,小小年纪被聘用兼职成了纺织工坊里面的技术主事,如今他还在登莱职校高级班学习。刚刚朱厚炜考核过他,发现这家伙对机械很有天赋,极有希望成为大师级人物,所以对他非常的看重。 看到这位王爷的目光看向自己,张殊倒不是很紧张。他恭敬中对两人道:“殿下,叶大人,从棉条抽絮,便是棉纺有别于丝麻织物的最要紧的一项,俺们机械班研究过江南的织机,他们的转子一般为三锭四锭,盖因纺工一手执棉条,一手抽絮,五指之间便最多四条,由此锭子不能超过四个。” 朱厚炜和叶良辅都不懂这些,认真的听着张殊讲解,他们看张殊的神态,应该是有预案能解决。 张殊继续道:“蚕丝的难处在缫丝和合丝,到纺丝之时已较容易,麻亦长,难在绩而不难在纺,是以合用多锭纺机,棉花单丝甚短,又互相缠绕,纺纱前只能搓为细长棉条,双手边纺边抽,必须手指之间执棉条。 要增加锭子,就得在抽棉条上下工夫,俺昨天在一江南纺机上发现一物,是一个可以带五锭的木条,由此俺想到一个法子,用两个木制长条当作两手,由两人操作,三四个人便可管四十至六十个锭子,如今在人力纺车上试验,待稳妥之后再上到水力纺车。” 何鼎这时补充道:“殿下,张殊确实机灵,这个双层木条虽是看着简单,但无论水力人力,实乃棉纺机之关键所在,目前看来颇为可行,咱家打算定张殊为首功,拿一等奖金。” 叶良辅听完问道:“人力和水力最多的带几个转子?” 何鼎笑道:“人力眼下是实验的八转和十二转,后面实验二十四转,水力可到六十转。” 叶良辅听完默默计算了一会,他对朱厚炜低声道:“殿下,这可是笔大买卖啊!眼下棉纱最多的是苏州和松江,他们中品售价一般每匹一钱五六分银,其中棉价约一钱一二分,毛利大约两成,运到北地售价每匹三钱银。 若是登莱能做出相同之物品,已是占了地利,走海运去天津和辽东,亦比运河便宜许多。工坊之分工细作,远超那些小户,又占了人和。如今再有这纺机,赚相同的银子,咱们的价不会超过二钱二三分,至少在北地能很快胜过那南货一筹。” 朱厚炜想起这个巨大的产业,也有些兴奋,但是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便对叶良辅道:“老叶,本王和你想得差不多,咱们的棉布取代南货是肯定的,呵呵,不过你忘记了还有一件麻烦事。” “殿下,什么麻烦事?”叶良辅不解。 朱厚炜嘴角一翘,用手点点他,揶揄道:“呵呵,老叶啊,你的政治敏感性可不行啊!你光想着抢别人的生意,你有没有想过这你江南的布庄背后是些什么人啊?” 叶良辅低头细细一想,顿时恍然大悟。惊道:“哎呀,不好!是江南士绅。” 朱厚炜调侃道:“怎么?你怕了?” 叶良辅咬咬牙劝说道:“殿下,如果打压的太狠,下官恐怕会给您带来麻烦。” “呵呵,这你不用担心,放心大胆的做。本王会替你撑着!”朱厚炜无所谓的耸耸肩,转头看一下那一排排水车,笑道,“是时候让这些榆木脑袋开开窍了,这帮士绅思想陈旧,抱残守缺。让他们见识见识科技的力量也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章世事无穷长鲜欢 朱厚炜说完就领着叶良辅、何鼎两人出了厂房,回到卫王府之后,三人到了朱厚炜的公事房,朱厚炜疲倦的坐到自己的长躺椅上,对叶良辅说道: “叶掌柜,棉纺和羊毛纺今后是我们的两个拳头产品,我的意思是,刚开始产量都有限,先不要过分的刺激江南。国内先以北方市场为主,尤其是棉布。 棉布的初期市场先定在登、莱、青和济南,先站稳脚跟。后面再扩展到北地,最后才是南方。海外市场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主要以换回我们需要的物质为主,对了,渤泥国有丰富的石油,四海商社特别要注意这个地方业务拓展。“ 叶良辅道:“我明白了,属下听殿下的。” 朱厚炜转头看向何鼎,微笑道:“老何,棉纺厂做的不错,辛苦你了!没想到本王一回来就给了我一个惊喜,竟然这么快就把棉纺厂给办起来了,本王要重赏你。” “多谢殿下,属下职责所在。”何鼎眉开眼笑的躬身一礼,不过转眼又露出愁容,说道,“殿下,还有件麻烦事还得请示您,现在每天都有好几百流民到登莱来,再这样下去,登莱可真的没什么地方安置了,其他的居民也会有意见。您可要好好想想办法。” 朱厚炜倒是不介意,他微笑着说:“不要紧,只要有人来,我们就收。人多力量大,也好办事。对了!让吴长史先组织一批流民移民淡马锡,告诉他们,到了那里分房子分地。那可是块宝地呀!” 何鼎依然愁眉不展,说:“可这也不是办法。运力只有这么大,每个月就有上万流民,海运一次最多两三千。杯水车薪啊!” 朱厚炜想了想,又看了一下墙上的地图,指着渤海湾对面说:“这倒是个问题。这样吧,年底本王就要进京上贡了,本王去跟父皇再要一块封地,看看能不能把金州卫要过来,那边地广人稀,我们往辽东发展。” “那感情好,这样我们的地盘就大多了。”何鼎开心的说道。 正说话间,一个内侍匆匆进来报告:“禀告殿下,钢铁厂、铸币厂和船厂的几位主管都过来了,现在都在门房。” “哦,快快有请,小李子,以后他们来了直接带过来就是。不用请示。”朱厚炜吩咐。 “奴才知道了。”小太监赶紧答应。 不一会儿,钢铁厂的雷横、冯山田单以及船厂的朱河、铸币厂的杨景等人跟着那太监小李子走了进来。不待他们行完礼,朱厚炜很客气的让他们坐下,看着他们笑逐颜开的样子,朱厚炜打趣道: “呦呵,今天一个个像吃了蜜蜂屎一样。看样子有好消息呀!” 雷横笑眯眯地拱手施礼,神情激动的说道:“殿下,告诉您个好消息。那个蒸汽机,俺们按照您留下来的图纸,打造了一台出来,已经运转了三天,一直没出啥问题,今天想请您过去看一看。” “真的!”朱厚炜腾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住雷横,问道,“老雷啊,你们测量了一下没有?有多大的功率?” 雷横有些尴尬,挠挠后脑勺说道:“嘿嘿,殿下,俺们试过了,只有四五马力,现在跟柴油机没法比,主要是那些管道漏气,密封不到位,压力达不到您说的标准。不过这蒸汽机有个好处,就是燃料足够,不管是木材还是煤,只要能烧火,就可以用得上。” “嗯,待会我去看看。应该不止这么大的功率,也许可以找到什么密封的材料。”朱厚炜想了想说道。 朱河也笑眯眯的说道:“殿下,俺这边也有突破。那个螺旋桨漏水的问题俺们解决了,俺们造了一条试验船,出海几次,虽然还有点漏水。但是影响不大。” “好,好,好。”朱厚炜连说三个好字,拍拍雷横,又拍拍朱河,开心的说道,“你们可是帮了本王的大忙了,以后有了机帆船,我们就能跑的更远,更快!你们都是我的大功臣,本王重重有赏。” “多谢殿下!”众人齐齐躬身施礼。 这时候,铸币厂的主官杨景捧过来一个木匣子,说道:“殿下,按照您的要求,我们铸造了一批金银币,请您过目。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正式投入生产。” 朱厚炜当然知道新货币是什么样子,这都是他设计的。他打开匣子,拿出一把亮晶晶的东西放在案几上,何鼎、叶良辅、雷横等人却是头一次见到,争抢着各自拿起几枚一看,脸色马上变得极其精彩。 这几枚钱币,不同于这个时代原有的任何一种货币,而是一种全新的金银币。大小面值略有不同,但特征都一个样:铸造的非常精美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外面的铸造技术所能完成。 在最大号钱币的背面,用浅浮雕技法刻印着一张人像,头戴冲天冠,身穿圆领袍,脸上温和中带着几分坚毅,非常引人注目。明帝国现任任何一个四品大员肯定都能辨认出这张脸,正是弘治皇帝朱祐樘祭天时候的标准像。 这些货币中,以银币为主,种类最多,有几种规格,最大的一种银币头像周边则是一圈文字,上方用楷体书写着:大明弘治通宝。下方则是阿拉伯数字1509字样,在最边缘还有若干龙形花纹以及禾穗花纹。 正面中间则是仿宋体“壹圆”二字,下方还有略小一点的同样字体:“折半两”,而在这些字的缝隙间,又是一个阿拉伯数字“1”纵贯钱币,真可谓中西合璧了。 小一点的辅币则是分了三种面值,分别为伍角,贰角和壹角,伍角的背面图案就简单许多,只有一艘风帆战舰的模样;贰角也一样,是一条鲸鱼;至于壹角则干脆是一把战马,图案都非常精美。 金币基本上和一元的银币没什么区别,不过质量比较重一点,折银为“折五两”,这种钱日常很少流通。主要是用于商贸。 杨景介绍说:“殿下,根据您的指示,我们已经成立了兴业银行,已经逐步在全国各大城市开始布点,户部相关部门也提供了不少帮助,我们跟李首辅和户部协商后,暂时由我们负责金银币的生产,铜币还是由朝廷负责。 殿下,这就是按照您的要求未来打算发行的统一国币:计划采用银币形式流通,除了金币以外,银币面值分为壹圆、伍角、贰角、壹角四种;直径分别为39、31.5、22.6、18.6毫米;成色分别为90%、78%、70%、70%;重量分别为26.6克、13.5克、5.3克、2.7克。其中壹圆为主币,其他三种为辅币。每两枚壹圆可折合朝廷官银一两。” 朱厚炜不动声色,拿起一枚一元的银币,在嘴边吹了一下,然后放到耳朵旁边晃晃,等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种振动声音,以后可以用来作为鉴定银元真伪的方法流传出去。” 杨景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说道:“殿下,您说的一点也没错,银币只有这种比例才会发出特殊的声音,稍微改变一下成分和比例就达不到这效果。这简直太神奇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朱厚炜笑而不答,心道:“我难道告诉你,这是后世袁大头的规格。”口中却说道,“杨主薄,你们做的不错,这是交易回来的金银全部都铸成这种货币,这次进京我要带上一些,从这个月开始,本王治下所有人的俸禄或工薪全部使用这种货币,市面上的散碎银两也可以兑换成这种货币。” “明白了,殿下。”杨景恭敬的答道。 何鼎拿起一枚银币左看右看,他指着银币的边角,问杨景:“杨大人,这边上为什么要做成锯齿状?这岂不是多了一道工序?” 杨景答:“何公公,这只是为了防盗。如果锯齿损坏了,就说明有人在银币上动了手脚。这样的话,银行就不会按照原来的价值兑换。肯定会折算成散银计算了。” 何鼎立马明白了这个道理,赞叹道:“呵呵,原来如此。这果然是个好办法。杨大人大才,何某佩服!” 杨景脸一红,连连摆手说:“何公公谬赞了,这可是殿下的主意,下官可不敢居功。” 叶良辅拿着一枚银币也翻来覆去的看,这时他插话道:“杨大人,百分之九十的含银量……是不是太高了一点?这样铸币厂会不会亏本?” 发行货币历来是国家的专利,而精明的政府通过这个过程本身就可以大大获利:价值一百万的银锭,改铸成货币之后掺入杂质,假如可以铸造成一百二十万的银币,这就是百分之二十的钱息。 扣除人工材料等费用,肯定有得赚。朱厚炜所以建议改铸货币,也正是看中了这其中的利益,但如果他们用的材料太十足,或是工艺复杂加工成本太高,那就变成纯粹的费力不讨好了。 而且,假如有奸商发现:把银币融化掉,重新铸造成银锭或银器,再流入市场,却能卖更多钱的话,肯定就会有人专门干这生意,从而从根子上彻底破坏铸币厂的货币发行。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宋明两代的铜钱发行就一度陷入这种恶性循环,铜钱本身的价值要大于它的面值,结果就是有人不停收集铜钱,铸造成铜器之后再拿出去贩卖,反而获利更多。 本来还有发行纸币这条路孓是最好的办法,可惜从宋朝开始中国就有的纸币,被蒙元和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给玩坏了,纸币在市面上已经臭大街了。无奈之下,朱厚炜只好选择了铸造银币,而且他打算提前开发岛国石间银山,现在已经开始了布局。 听到叶良辅的问话,杨景答道:“叶掌柜,这些钱的钱息并不低,我们和朝廷都有得赚。我们是采用冲压法。用柴油机带动冲压机在标准厚度的银板上一次可以直接冲出一百多枚银币,和目前制造子弹铜火帽一样,并不困难。除了冲压模板要用机床刻制,人工成本并不算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当然,如果收进来的白银成色不是太差,废品率又能够控制在正常范围以下的话,我们还是可以有大约3%-5%的利润空间,其中贰角和壹角辅币因为币值小,人工费用比例高,稍微有点亏,但总体还是可以赢利的。 总体来说,赚钱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是要把这些货币推向全国,改变目前大明的货币体系。我们也计算过,如果把这些银币融化了重新改铸,即使不考虑人工成本,铸造者也无法获得利润。当然也不会怎么吃亏,可以说基本持平,而因此应该没什么人愿意仿照,这正是我们的目标。” 叶良辅微微点头,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商人,他认为自己完全明白了朱厚炜这样做的目的,现阶段还是在推广这些银币的时候,想要让人们愿意接受它,只能让老百姓把它看作“银”而非“币”,那么银币本身的价值肯定不能太低。 等到时机成熟,这种钱币已经能够为大多数人接受,成为一般等价物之后,他们也许可以逐步降低其含银量,降低货币的发行成本,甚至更进一步,发行纸币。 “嗯,杨大人,在下还有一个问题,还请不吝赐教。”叶良辅举起一枚银币晃了晃,说道,“杨大人,说心里话,这银币实在太精美了,连本官看了都心动。在下请问,我们如何确保这种银币发行出去之后,能够进入流通领域,而不是被家家户户收藏起来,埋在地窖里。”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看向杨景。叶良辅的顾虑的确很有道理,而且很有可能。既然这种银币铸造精美,形式统一,成色、重量又完全一致,那么它的币值肯定相对稳定。当一个用户收入该币之后,他多半会选择先把其它成色较差的铜钱,碎银子之类用出去,而将这种钱币当作储备存起来。 如果大多数人都这么做,那么在市面上反而看不到这种货币的流通了,这就是所谓“劣币驱逐良币”定律。目前大明的白银储备并不多,白银还不是主要货币,这肯定导致能够发行的银币数量有限,如果不能在市面上充分流通,那可就丧失发行货币的本意了。 “呵呵,殿下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有两个解决的办法,第一,使用标准白银货币之后,朝廷以后就不必收火耗钱了。这将首先在我们登莱实施,今后登莱收税缴税,就允许使用银元交税的商家和农户减免掉相应的火耗银子,并且还要求商家把这个优惠也转移到顾客头上,对于使用银元的顾客打折,而使用碎银的顾客则要多付一点。 第二,就是增加白银产量,除了欧洲人和东南亚,殿下还在倭国发现了一处大银山,准备把那座大银山开发出来,足够大明用上一二百年。换句话说,咱们大名将来不会缺银子。” 听到这些,叶良辅简直对朱厚炜理财的水平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脸上满满写着佩服两个字,向卫王拱手说道:“殿下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朱厚炜知道他想什么,被他那崇拜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只不过是后世最基本的常识而已。他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问道:“呵呵,不足挂齿,雕虫小技而已。对了,杨主薄,你那里大概要多久的时间能加工完这批金银币。” “殿下,如果三班倒的话,大概两个月时间可以做完。” “那好,我就给你两个月时间,现在是九月,十一月初我要进京,你们抓紧一点。走,我们先去看看蒸汽机。” “遵命,殿下。”众人齐齐应诺。 大家随着朱厚炜出了卫王府,在门外坐上马车。一行人向城外走去。 …… 大明弘治二十一年十月中旬,北京紫禁城。 已经入了秋,外面尤若三伏天一样酷热。乾清宫内凉亭,却阴凉如春。香炉内升起的青烟,如细丝般冉冉而上。凉亭内,两人正临几对弈,一名太监手持拂尘侍立在旁。除了棋子头像棋枰的声响,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当然,棋子和棋枰相互碰撞的声音也是不同的,一种清脆响亮,一种低沉有力,颇能表明两人不同的性情和身份。 坐在上手的皇帝执黑,几乎不假思索的将棋子一一投下。执白的司太监萧敬只小心地应对着。棋局的优劣完全没必要考虑,萧静享誉数十年,不但在大内,而且在士大夫中,也被誉为国手。 他所担心的是,皇帝在技艺之外要出难题,那可真是年近七旬的这位老太监防不胜防的。 果然,当他下出直接攻击一块黑棋,对另一块黑棋形成潜在威胁的一手后,观棋的王岳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惊呼出声。 皇帝瞥了王岳一眼,拈起一枚棋子,欲落不落,却在那里自言自语:“朕日坐奉天殿,夜寝乾清宫,此二处,谅无妨碍。” 对面的萧敬暗自叫苦不迭,要不是皇上刚刚有一句交代:“萧公公,你今天要和朕好好对弈一局。”何至于走出如此凶狠的招数。现在好了,下一只落在何处,着实难熬。 既然“奉天殿”、“乾清宫”去不得,只好点在自家的眼位上。但这样一来,太违背其理,皇帝那里也未必能通过。两指拈住棋子久了,不免要抖动。 “萧公公,”皇帝不慌不忙地叫道。 “老奴在。”没想到出路的萧静忙应了一声。 “这一招齐称得上是手筋吧?”皇帝揶揄道。 “是,是。” “你的棋下的高明,只是太霸道了一些。” “谢万岁爷教诲。”萧静心锐诚服。 “那么,这局棋……” “奴才无用,又下输了。” “你可要看好喽,果然是你输了?”皇帝调侃问道。 “是,奴才以无处落子。” 皇帝的脸色突然变得阴郁,把棋盘一推,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说道:“算了,没意思!朕想听句真话,越来越难了。” 萧敬一惊,抬起头,发现皇帝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里面分明有几分怜悯,几分痛心。萧敬又是一惊,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皇帝在怜悯自己,身为内庭内相,这种怜悯是要不得的,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萧敬又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面如满月,鼻直唇长,隐隐透出一股威严。凡是瞻仰过太祖御容的内外大臣,都说当今皇上容貌酷似太祖。那些妨碍他成为圣主明君的想法是不能见容的。 “萧公公,嘿嘿,连你现在都不敢在朕的面前说实话了,朕还能够相信谁,你说呢?”皇帝神情黯然的说道。 “奴才不明白,皇上请明示。”萧敬不能不硬着头皮回答。 皇上上身向前倾斜,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冷哼一声:“哼,朕下棋的水平究竟怎样,难道朕的心中没数吗?你们啊!都变着法子讨好朕,把朕当做傻子吗?朕每天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谎言,听多了也就习惯了,还真以为这天下太平。 看看吧,这次京察,查出了多少贪官污吏?你这个司礼监秉笔,还有你王岳,掌印太监,怎么这么多年就没察觉过一点迹象。萧公公,王公公,你们是不是老眼昏花,眼睛都瞎了。这么多贪赃枉法的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你们都看不见吗?” “奴才昏聩失职,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萧敬和一直侍立在旁的王岳一齐扑通跪倒在地,额头上都是汗如雨下。 朱祐樘站起身来,踱了两步,鼻子里冷哼一声:“哼,萧公公,你不是昏聩失职,你是太在乎你在士林中的名声了!为了赢得生前死后名,你和刘健一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得过且过。 你倒是在士林中为自己博取好大的名声,可你有没有想过,吏治腐败如斯,这难道不是挖我大明的墙角!你有没有考虑过朕的感受?萧敬,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记住,你是皇家的奴仆,不是儒家的门徒。” 说到这里,朱祐樘转过去看向王岳,冷哼了一声说道:“至于你,王岳,你负责荐举的镇守、分守、守备官,这些年来,你每荐举一人,都要收取贿赂,却是置朝廷于何地步?你们两人都是朕身边的老人,朕把你们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你们这些年,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 说把恨恨的一拍棋盘,棋子滚满一地。朱祐樘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狠狠地瞪着两个人,口中呼呼喘着粗气。萧敬和王岳两个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自从宣宗皇帝办起了内书堂,已历七十余年。司礼太监要替皇帝批答奏本,须略通文墨,因此进过内书堂的太监便如同翰林院学士一般地位尊崇,就像现在的外朝,不由科举正途入世,不是翰林院出生的,根本不用想入阁。慢慢的,这些内书堂的大监也如同外朝一样,心态有了变化。他们那种骄傲和外朝的翰林院学士没什么两样,本来就是他们教的。 看着伏在地上的两人白发苍苍的两颗头颅,想起过去的风风雨雨。朱祐樘忍不住叹息一声,心中终究有些不忍。 他挥挥手,说:“起来吧!你们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等候朕的处罚吧。” “谢皇上恩典,奴才……” “去吧,去吧!什么都别说了,处罚你们,却痛在朕的心里。你们别说了,让朕安静一会儿。” 两个内宫中最有权势的太监,此刻面如土色,泪流满面。尤其是萧敬七十多岁了,伺候过三位皇帝,如今被皇帝这样斥责,真是又羞又愧,几乎站都站不住。恰在这时,忽然间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雷鸣似吼,闪电如风,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个人就默默的待在凉亭里,一时无言以对。 雨停后弘治皇帝朱祐樘闻报,禁城西中门门柱被雷电击毁,城南的圜丘,也就是俗称的天坛,松柏多颗被狂风拔起,大祀殿和斋宫的鸱吻落地。听到这个消息,朱祐樘心情更不好了。待萧敬、王岳磕头退下,弘治皇帝便宣召杜甫见驾。 “传朕的旨意,”皇帝朱祐樘吩咐道,“司礼太监萧敬停职反省。掌印太监王岳,太监范亨、徐智下锦衣卫狱,笞二十,谪南京闲住。王玉调司礼监太监,兼提督团营,孙洪提督东厂,孙彬提督西厂。” 内廷人事突发巨变,不亚于一场地震。顿时震动了京城朝野,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议论纷纷。 第二天恰逢大朝会,弘治皇帝突然宣布内阁进行改组。内阁首辅依然是李东阳,不过增加了新的阁臣,调整过的内阁主要有:华盖殿大学士焦芳、文渊阁大学士王鏊、谨身殿大学士杨廷和,光禄大夫兼太子少师梁储。 内阁成员提高到五名,这样有些有资格入阁的人心里产生了想法,也许自己将来也有机会入阁。几天后,朱祐樘将这次京察查办出来的最大贪官贵州巡抚钱钺,直接判了一个斩立决,还宣布钱钺其家族永不录用。 好好先生的弘治皇帝对贪腐的文官凶狠地举起了屠刀,引起了官场再一次震动,人们不由想起洪武皇帝,一些贪官人人自危,从此也收敛了不少。 …… 一望无垠的平原,萧瑟肃杀的天空。骑在骏马上,朱厚照的耳边不断传来呼啸的风声,陌生的环境和景物提醒着他,这里已经是伊犁城外,是瓦剌士兵经常出没的地方,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然而朱厚照却很兴奋,因为这正是他所要的,一个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愿望将在这里实现,他这次所谓的巡边,最大的愿望就是报土木堡之变的仇。他打算俘虏帖本儿,为大明一雪前耻。 说起瓦剌这个部族,那可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唐朝时期,瓦刺又称瓦尔刺噶、瓦刺帝国,太学流通,杜柯太傅多次说服瓦刺归顺唐朝,后来,瓦刺与唐朝征战多年,未征服各少数部落。 蒙元时期,当时双方都认为瓦刺人和蒙古人还是并列关系,于是斡亦刺贵族与成吉思汗系建立世代通婚关系,男尚公主,女适皇胃,可谓“世联戚碗”,权势显赫。正如拉施特哀丁所指出的那样,他们“保持相互嫁娶姑娘的关系,并成为按达—忽答”。这不仅对斡亦刺社会产生很大影响,而且也是成吉思汗家族统治策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最初居住在八河地区。人数众多,统治若干部落,各有自己的名称。元时开始南下,定居于阿尔泰山麓至色楞格河下游的广阔草原的西北部,并改狩猎经济为畜牧经济,兼营部分农业。 瓦剌有四大部或四万户,简称“四”。其名称各书记载不尽一致,其中包括许多古老的蒙古语部落和突厥语部落。 十四世纪时,随着元朝皇室衰微,瓦剌遂乘机扩大实力,积极参予各派系纷争。1414年,明成祖统兵北征西部蒙古,与瓦剌战于忽兰忽失温,瓦剌败向明朝内附称臣。 其首领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分受明封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正统十四年也先进攻大同、宣府、辽东、甘肃,明英宗在宦官王振怂恿下率兵亲征,也先诱明军至大同,破其前锋,于土木堡俘明英宗,史称为土木之变。同年十月,也先进围北京。 后来由于东部蒙古达延汗再兴,瓦剌部移师西北地区,势力一度扩张至伊犁河流域一带。为了保证贸易的顺利进行,阿失帖木儿不时遣使向明朝通贡。 朱厚照知道敌人就在身边,但他并不害怕,却还有着期待,期待着敌人的出现,特别是那个草原上让人谈虎色变的固始汗阿失帖木儿,固始汗就是卫拉特盟主,瓦剌人名义上的大汗。 在这种情绪的鼓舞下,他一路快马赶到了边防重镇哈密城,可他在哈密城闹了几天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十分太平,瓦剌人也不见踪影。于是他决定再一次前进,前进到真正的军事前线——伊犁。 伊犁城就这样成了他的东宫六率新驻地,他就此成为了边境的临时最高指挥官。不久之后,宁夏总兵王勋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书信,信中让他好好守卫城池,安心练兵,落款很长——“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 王勋纳闷了,他虽然读书不多,官员级别多少还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玩意儿?他连忙去看最近的朝廷公文,可找来找去也没弄清楚这官是咋回事。 他又翻来覆去地看这封信,口气很大,也不像是开玩笑,后经多方打听,才知道这称号就是太子殿下自己封的,这让他啼笑皆非,又不能不遵从。 原来我们这位太子爷朱厚照先生还是十分认真负责的,他认为作为一个军事主帅,没有一个称号毕竟是不行的,所以他就给自己封了这么一个官,还规定了工资和福利,反正是自己的爹发给自己,也不费事儿。 边境的将领们被他这么一搞,都晕头转向,不知所云,希望他早点儿走人,可朱厚照却打定了主意,住下就不动了,一待就是两个多月。 朱厚照心里拿定了主意,一定要等到那个人,一定要等到!他最终没有失望。十月三日,宁夏总兵王勋接到边关急报,瓦剌大汗固始汗阿失帖木儿率军进攻,人数超过五万。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他连忙急报太子朱厚照,希望他早点儿走人,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万一太子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全家都要遭殃了。 然而,朱厚照告诉他,自己不走。不但不走,他还指示王勋,必须立刻集结部队主动迎击瓦剌军。王勋接到命令,只是苦笑。 他认为,这位不懂军事也没有上过战场的太子爷是在瞎指挥,自己的部队虽然也配备了火枪火炮,可这么点儿兵力,能守住就不错了,还主动进攻?他叹了口气,还是率部出发了,太子的命令你能不听吗?万一太子出了问题,自己全家也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王勋临走时心中那个悲愤,那真是充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凉。他还预订了棺材,安置了子女问题。在他看来,这次是凶多吉少。 与之相反,伊犁的朱厚照却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他盼望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他听到帖木儿来到的消息后,当即命令王勋迎击,戚景通马上提出反对,他具备很强的军事能力,平时朱厚照也很看重他。戚景通认为,以王勋的兵力是无法进攻的,这无异于让他送死。 朱厚照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着他的命令:“青海参将萧滓、喀什游击时春,率军驻守聚落堡、天山城。宁夏参将杭雄、副总兵朱峦、游击周政,率军驻守哈密、平虏、别失八里。以上部队务必于十日内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此令!” 戚景通目瞪口呆,看着一条条命令发出,沙盘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严谨的包围圈,像一把铁钳扼住西域的几个关键位置。 此刻,那个嬉戏玩闹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久经沙场、沉稳镇定的指挥官。朱厚照没有理会旁边已经呆傻的戚景通,发布命令后,他挥了挥手,赶走了所有的人。 在遇到阿失帖木儿之前,他必须充分休息,养精蓄锐,为报前仇保存自己的体力。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拉朽摧枯功盖世 三百里之外,率军入侵的瓦剌固始汗阿矢帖木儿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他一反常态,舍弃了以往的进军路线,改行向南,向王勋的驻扎地前进。在那里,他将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 朱厚照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手的变化,他立即调整了部署:“青海参将萧滓、喀什游击时春,离开驻地,火速前往增援王勋。” “宁夏副总兵朱峦、游击周政即日启程,尾随鞑靼军,不得擅自进攻。” “甘肃总兵朱振、参将左钦即刻动兵,驻守哈密,不得作战。”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戚景通在一边站着,丝毫不敢吱声,但在退下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太子殿下,这样的兵力还是不够的。恐怕没有胜算,毕竟敌人是骑兵。” 看似已经睡着的朱厚照突然睁开眼睛,他笑了:“不要着急,现在才刚刚开始。” 等到达指定位置,王勋感觉自己快要完蛋了,他刚刚得知,帖木儿的大队人马已经朝自己开了过来,就自己手下这么点儿兵,不被人砍死也被人踩死了。谁让自己干了这么一份工作呢?看来只能是为国捐躯了。 正在他彷徨无计时,就在此时,他突然得知青海参将萧滓、喀什游击时春已经率军前来增援自己,大喜过望之下,他下令全军动员,务必英勇抗敌,与瓦剌军决一死战,坚持到援军到来。 弘治二十一年十月初二。战争在伊犁通往哈密之间的戈壁上打响,伊犁之战正式开始。 阿矢帖木儿率军长途跋涉,终于找到了明军的主力,十分高兴,毕竟带五万人出来不容易,不捞够本钱也实在不好意思回去。 二话不说就发动了进攻。王勋十分勇猛,他知道自己兵力不多,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一出手就竭尽全力去打,发动全军冲锋,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确实迷惑了阿矢帖木儿,他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没有敢于立刻发动总攻,给了王勋活命的时间。 双方在哈密城外戈壁上激战,打了整整一天,到了黄昏,帖木儿发现自己上当了。对方转来转去就那么些人,自己居然被忽悠了这么久,他十分愤怒,但已经快到夜晚,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出现,他命令部队包围明军,等到第二天,再把王勋大卸八块。 然而情况总是不断变化的。 第二天,大雾。王勋乐坏了,他借着这个机会,坚持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真理,溜进了哈密城,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等到大雾散开,他才发现,负责跟踪任务的副总兵朱峦,竟然超越了瓦剌军,也跑到了自己这边。 帖木儿气得不行,明军非但没有被打垮,反而越打越多起来,他失去了耐心,开始集结部队,准备攻城。可还没等他准备好,麻烦又来了。城内的守军似乎比他们还不耐烦,竟然主动出城发动攻击,阿矢帖木儿急忙迎敌,而他很快就发现越来越不好打了。 明军的自信是有原因的。为恰好这时,青海参将萧滓、喀什游击时春终于率部赶到了,来得正是时候,王勋得知后立刻下令前后夹击瓦剌军。到了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不过很可惜,只不过是曙光而已,因为他的敌人是五万精锐蒙古骑兵,而统帅是卓越的军事将领固始汗帖木儿,帖木儿的名声不是白得的,他没有被这种气势吓倒,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已经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敌军兵力仍然不足。 他冷静地发布命令,将军队分成两部分别应敌,并保持相当距离,防止敌军再次合流。他的这一招获得了奇效,一贯投机取巧的王勋再也没能忽悠过去,反复冲击之后,他们再次被分割包围。王勋终于无计可施了,想来想去再也没啥指望了。 也就在三天前,朱厚照叫来了戚景通:“时候到了,立刻集合军队,出征作战!” 戚景通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话,但他的问题是很明显的:东宫六率才来了一个千龙骑千总部,不到一千人。敌人五万多骑兵,俺们龙骑兵再能打,火枪再厉害,打五万骑兵,现在过去交战,这不是跑过去送菜吗? 朱厚照似手知道他的疑问,直接说出了答案:“呵呵,别愁眉苦脸的。本宫之前已暗中命令张永去了延绥,命令陈寿率延绥军前来会战,刚刚传回来准确消息,他们已经按时到达指定位置。” 戚景通终于明白了,在那些日子里,朱厚照到底在等待些什么。朱厚照站了起来,他一改往日的调笑,满面杀气,大声对还在发呆的戚景通说道:“该轮到本宫出手了,出兵吧!” 综合看来,朱厚照的策略是这样的,首先派出少量部队吸引敌军前来会战,之后采用添油战术不断增加兵力,拖住敌军,并集结大股部队,进行最后的决战。 事实证明,他的计划成功了。 十月六日,朱厚照亲率大军,自伊犁城出发,向哈密挺进。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包围圈内的王勋也算是久经战阵了,可他这次也被折腾得够呛,从绝望到希望再到失望,一日三变,不厌其烦。事到如今,援军也到了,接应也到了,仍然无济于事,他扳着指头数,也没有发现还有哪支部队能来救他。 当然了,他是不敢指望朱厚照的,在他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实在是个不靠谱的人。天亮了,瓦剌骑兵发动了总攻,王勋率部拼死抵抗,但仍然难以退敌,就在他即将支持不住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瓦剌兵后阵突然开始溃退! 朱厚照终于赶到了,他实在很够意思,亲率龙骑兵日夜不停地向哈密发动奔袭,正好看到王勋被人围着打,虽然自己身边只有一千龙骑兵,但朱厚照没有犹豫,他当机立断命令部队发起冲锋,瓦剌军没有防备,又一次被打散,三路大军就此会合。 朱厚照见好就收,没有立刻发动追击,而是命令全军就地扎营,现在他手上已经有了一万五千人马,东宫六率又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锐的火器部队,足以和对手好好较量一番。 他相信,对面那个敌人是不会就此退走的,吃了这么大的亏,帖木儿绝不会甘心这样撤退,否则他这个始固汗地位将不保。 他果然没猜错。帖木儿刚刚是被打蒙了,先打王勋,没打下来,还多打出了两支部队,现在又冒出了这么个大家伙,派头不小,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算数,就看看这个新来的有什么本事! 帖木儿并不知道与他对阵者的身份,但无论如何,这个坑他必须跳下去。虽然敌人的火器很厉害,但射击速度很慢,并不太可怕。 的确如此,在机枪诞生之前,骑兵还是陆战的王者。帖木儿并不太害怕火器部队,只要散开冲锋,火枪的威慑力并不比弓弩大。他现在损失这么大,却一无所获。实在是不甘心空手而归。就这样,他仍然集结了自己的所有兵力,准备与这位神秘的对手决一雌雄。 第二天早晨,仍然是大雾笼罩,帖木儿抓紧时间,布好阵形,准备发动最后的冲击。 不久之后,雾渐渐散去,他这才惊奇地发现,明军列着整齐的队形,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他。 戈壁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都是奔腾的战马,仿佛沙尘暴袭来。面对如此气势,朱厚照心里也紧张。 虽然自小他就向往过金戈铁马的生活,也听过那些伟大祖先的传奇故事,但当彪悍的瓦剌骑兵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敌骑的叫嚣声不绝于耳,闪亮的刀锋映成一片反光,晃花了他的眼睛时,他这才清晰地意识到,打仗实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敌人,朱厚照嘴唇有些干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次出来的匆忙,又是偷偷溜出来的,总共才带了五门拿破仑火炮,这样的大场面中,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难道要缩着头退回去?这不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时刻吗? 他用力握紧了手。横扫天下,纵横无敌!先祖曾经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可以?尚武的精神在他的身体里复苏,勇气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在所有士兵的注视下,他拔出了佩剑,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杀鞑虏!” 众军齐喝:“杀鞑虏!” 朱厚照把剑向前一指,喝道:“冲锋!” 在朱厚照的亲自带领下,东宫六率率先冲向敌阵。 “杀!杀!杀!”瞬间火炮齐鸣,排枪阵阵,战斗就此开始。 看见明军出人意料地发动了进攻,帖木儿也拼了老命,他发起了总攻令,双方总计六万余人在哈密城外反复厮杀、你来我往,明军虽然火器上有优势,但是骑术与敌人相差太远,机动力不如对方,兵力也比对方少很多。一时间,双方打的难解难分。 事实证明,朱厚照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在战乱之中,他保持了镇定,还在阵中来回纵马狂奔,鼓舞士气。他这一无畏的举动大大鼓舞了明军的士气,士兵们英勇奋战,向瓦剌军发动了无数次潮水般的攻击。 战争就这样进行了一天,打到这个时候,双方也不讲什么策略诡计了,很多时候就是拿刀互砍,谁更能玩命谁就能赢! 东宫六率的龙骑兵的确训练有素,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他们的火枪射程远,射速快,哪地方出现危险,他们就冲向哪里,龙骑兵成了场上的救火队员,往往一阵排枪过去,敌人就会被撂倒一片。 就这么折腾到了下午,看着无数如狼似虎、似打了兴奋剂的明军,瓦剌军队扬州城是一座天堂,那么天堂中的天堂,便是小东门前的小秦淮了。这小秦淮南出龙头关,北出大东门水关,两头都与运河相接。扬州人习惯称运河为官河。引官河水入城,水程大约八里,古称市河。 市河两岸,多为盐商巨贾的别业或是美伶名妓的河房密室。一到夜晚,河上画舫如鲫,两岸花灯万盏。芙蓉罗绮满眼生辉,丝竹笙歌不绝于耳。置身其中,真不知今夕何夕。因南京城中秦淮河名闻天下,此处便以小秦淮名之。 大约两刻工夫,彭韶的大轿经过小东门下的双桥巷,进了一座宏丽的府邸,在轿厅里停了下来。他刚跨出轿门,便见一位身穿石青云缎褂袍、文质彬彬的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喜滋滋迎上前来,朝彭韶深深一揖,恭敬言道:“周某在此恭候彭大人大驾。” 这周某名叫周洪,乃庆云侯周寿的远房亲戚,扬州的大盐商。他一个月前还在京城。通过关系拿到内阁大臣焦芳向漕运总督李嗣写的荐函后,他便启程回到扬州。略略休整两天,他派管家到漕运总督府衙投刺。 李嗣见了焦阁老的信后,便主动约见周洪,这李嗣正是焦芳的门生,从户部左侍郎任上升迁到扬州,虽比彭韶晚来半年,但官大一级,手头上不但管着漕船,更管了十几万漕军。因此,在扬州城众多官员中,自然数他最有权势。 周洪本是扬州城中著名盐商,背景深厚,这一下又攀上李嗣这个后台,更是风起云生不可一世。彭韶以前倒不会太忌惮漕运总督这个上司,自恃有首辅刘健这个后台,并不把一般官员放在眼里,现在刘健丁忧,他一下子失去了靠山,顿时变得小心翼翼。 他知道李嗣是焦次辅面前的红人,因此对他敬畏三分。当他听说周洪成了李嗣的座上宾后,心头不免狐疑,不知个中究竟,却不敢怠慢,因此接到周洪的邀请请他到邵府做客时,便欣然答应。 作为数一数二的大盐商,周洪同其他盐商一样,在南京、苏州和扬州均有住房,若论规模势派,最大的别业还是扬州这小秦淮边上的周府。它沿河占地约有百丈之长,自家有下河的码头。 周府左邻右舍都是徽州籍的大盐商,都算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但他们的府邸比起这座周府,却还是稍逊一筹。这周府最值得炫耀的,便是它临河的折扇厅。这临河的周府大客堂若站在小东门谯楼上看,它活活儿就像一把平展在小秦淮河边上的大撒扇。 不单房子像大撒扇,且临水一面,无论是它的三座门,还是三十六个窗子,莫不做成扇子式样。每到夜里,在客堂里把六十四盏大宫灯点燃,从河上看,那便是三十九把大大小小的光扇,闪闪熠熠璀璨耀眼,成了小秦淮最为别致的景点。就冲着这道景,人们把周府直称为扇厅府。 彭韶本是个风月老手,按他的脾性,他早就该成为扇厅府的常客了,但他知道周洪的背后是庆云侯周寿,而且跟宫中的司礼太监萧敬关系非浅。彭韶是刘健的门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当年刘健和萧敬两个人的关系非常耐人寻味,当时一个是首辅,一个是内廷内相,按理说应该水火不容,但偏偏这两人在很多事情上非常有默契,经常共同进退。 其实这是犯了皇帝的大忌,只不过皇帝似乎从未察觉,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正因为如此,为了避嫌他才不肯与周洪交往。现在有李嗣交游在前,首辅刘健又下了台,恰好周洪相邀,因此他也就放下心中顾忌,顺便到这扇厅府里头找找乐子了,也算是开开眼界。 一下轿,周洪的一句客套话让他听得舒服,彭韶习惯性地掸了掸官袖,笑着答道: “周员外,早就听说你的大名,初次见面很让本官意外。没想到你长得竟是这副读书人的样子。” 周洪嘻嘻一笑,问:“胡大人以为我周洪应该是什么样子?” “呵呵,跟大部分盐商一样。不是穿金戴银满身绫罗绸缎,至少也应该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为何?” “很明显啊,你不就是扬州第一盐商吗?” 说几句笑话,两人彼此都不感到太过生分了。彭韶在周洪带领下走进了扇厅。彭韶落座之前,环顾四周,先把这客堂布置摆设浏览一遍,又走到阁楼前,看了看门外晴光潋滟的小秦淮,叹道: “本官来扬州不久,就听说周员外的扇厅是小秦淮一绝,呵呵,今日眼见为实,这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果然名不虚传。” “呵呵,彭大人,您有所不知,我这个人是打肿脸充胖子,好装门面,其实兜兜里没几两银子。” “啧啧啧,周员外,你这个人有些不实在。还没开始就哭穷,怕本官打你的秋风是不是?” 彭韶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倒让周洪有些尴尬,他连忙解释道:“呵呵,彭大人莫误会了,说实话,我周某为人最重的是情义,把金钱看得很淡。” 说话间两人分宾主坐下了,这时一位小僮仆上来沏茶,彭韶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待小僮仆人走开,他呷了一口茶便道:“周员外,本官不喜欢绕来绕去,你我素昧平生,你费尽心机请本官来,有什么话,就请当面直说吧。” “呵呵,彭大人还真是快人快语。呵呵,请大人稍安勿躁,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周洪一愣,先是打了个哈哈,然后狡黠地眨眨眼睛,问道,“对了,彭大人从南京调来杨州快一年了吧,不知南京有没有心中牵挂的人。” “是啊,快一年喽!本官每天公务繁忙,跟周员外没法比呀!哪有时间想这些风花雪月。”彭韶自嘲的笑了笑。 “不对吧,彭大人,您要不要仔细想想?” “不用想,的确无人。” “呵呵,大人倒是不负青楼薄幸名啊!嘿嘿,我为彭大人请了一个人来,也许大人会回忆起来。” “哦,是谁?” “大人勿急,你看后便知。” 周洪说罢,朝站在门口的一个仆人做了个手势,那仆人转身急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听得窸窸窣窣脚步声传来,一挑帘,便见一位窈窕淑女莲步轻轻走了进来。 彭韶循声望去,等看清楚来人顿时惊呆了,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京秦淮河边倚翠楼中的主人李香兰。说起来,他仕途这些年如此顺利,还多亏了这女子相助,说起来这女人还是他的贵人。 事情还要说到弘治十六年,当时彭韶还是南京刑部右侍郎,品级虽然不低,其实是个养老的官,没什么实权。才四十多岁的彭韶如何甘心这样下去?他本是河南中州人,二十多岁就考中进士,因为没有背景,所以也争取不到好的位置,为此他伤透了脑筋。 恰好这时他听人说内阁首辅刘健非常照顾乡党,他虽然和刘健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但终归是河南老乡。为了搭上当时的首辅刘健,他想尽了办法,无意中他打听到刘府的管家刘安经常来南京办事,每次来必然要去光顾倚翠楼,是倚翠楼中的常客,跟李香兰关系匪浅。 彭韶便费尽心机而结识了李香兰,用尽手段赢得了她的芳心。此后通过她的安排,彭韶结识了刘安,又通过刘安的牵线搭桥,从而攀上了首辅刘健,转眼还成为了刘健的门生。从此他官运亨通。 仕途有了起色,彭韶投桃报李,便也成了倚翠楼中的常客,觞咏之乐云雨之会,消磨了多少秋夜春宵。但自从调任扬州后,一来新欢间出,应酬不断。二来毕竟与南京山水相隔,两人虽旧情不泯,却是无缘再次相会。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只怕有心人打听。盐商周洪探得这其中实情,他为了讨好彭韶,攀上这位盐道御史,便派人去南京把李香兰接来,让这一对旧情人在扇厅相见。 “香兰,真的是你?”彭韶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彭……大人!”李香兰也因这突然的邂逅而激动。 她泪光闪闪,似有哀怨,言道:“一别经年,奴家听说彭大人官运亨通。” “哎,初来扬州任上,诸事从新展布,一直分不出身来到南京看你,没想到一下子暌违近一载。”彭韶话中有愧意,睁着眼说瞎话也面不改色。 “奴家以为你是薄幸郎,但周大官人说,是你委托他派人到南京接我来扬州,奴家本来一腔怨气,倒一下子被冲得干干净净了。”李香兰说着破涕为笑。 彭韶听她这段话,内心感激周洪为他做了善事,他朝周洪投以感激的一瞥,对李香兰说道:“香兰,我彭某未曾有一天忘记过你,你来了就好,既来了,就在扬州住下,再不要走了。” 看他两人眉目传情,周洪插话打趣道:“呵呵,李姑娘一来,扬州城中的那些大美人,恐怕一个个自惭形秽,要气得投河了。” 三人在扇厅里一面品茶一面聊天,不觉已近正午。周洪说有薄筵招待,起身迎请两人到隔壁的膳厅。由于茶喝得多,彭韶想小解,看他一双眼四下睃巡,周洪明了其意,便喊过一个小厮,命他领彭大人前去方便。 彭韶跟着小厮走进紧连扇厅的一间侧室,这屋子正对着内花园,雕花窗子上衬着玉白的绫幔,显得雅致洁净。小厮推开门恭请,胡自皋闻得一缕沁人心脾的异香从室里传出,顿觉神清气爽,待他一步跨进门来,却是吓了一大跳。 屋子里四壁空空,只屋子正中坐着一位全身赤裸的绝色美人。他连忙把腿收回来,问小厮:“这是干什么?” 小厮禀道:“大人不是要小解么?” “正是要小解,为何把本官领到这间屋子?” “这里就是溺房。” “溺房,”彭韶又朝屋内看了看,那裸体美人令他意荡神驰想入非非,他又问道,“怎不见溺盆?” 小厮手指裸体美人:“这不是吗?” “怎么会是她?” 小厮笑起来,禀道:“大人看走眼了,这不是真人,是木雕的。” “啊!” 彭韶又进得屋来,走近细看,又用手拍拍,果然发出嘣嘣嘣的声音。这才看清眼前果然是一尊木雕美人,但雕工与髹漆的技艺都十分精湛,看上去同真人无异。 小厮跟进来,将暗藏在美人背上的机关一拨,顿时,美人并拢着的两腿张开,露出下面精致的红漆马桶。小厮道一句“大人请”,就躬身退了出去。 彭韶解完溲出来,竟有些意犹未尽。他暗自思忖:“尼玛,我彭某到扬州十个多月,可谓见惯了盐商们的豪华奢侈,没想到这位周洪比之他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单单解一个溲,就让你有行房的感觉,其他处就更不消言得。” 进得膳房,他朝周洪做个鬼脸,劈头问道:“如果是李姑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话一问出口,周洪立刻就想到可能是溺房的事,便淫笑着问,“嘻嘻,彭大人是说方便事?” “对呀!” 周洪回道:“彭大人放心,同样是大开方便门,只不过男女有别而已。” “你是说还另有一间?” “是的。” 见这两人说话如同猜谜,蒙在鼓里的李香兰问道:“你们两位说些什么呀,怎么还扯上奴家?” “嘿嘿,没什么,自己方便,与人方便。”彭韶说罢,想象李香兰如果走错厕所尴尬的情形,竟扯起嘴角笑得周身打颤。 周洪暗自讥笑彭韶真是土包子,少见多怪。待他笑够了,才道:“彭大人,李姑娘,我们现在开膳可好。” 周府的膳厅紧连扇厅,也在河边上。这膳厅很大,摆十桌筵席不成问题。临河一面都是雕花木扇,供设清雅,洁净无尘,一入其中便有食欲。周洪领着彭韶李香兰三人面河而坐,厅里却空空如也,不要说菜肴,就是桌子也不见一张。 彭韶好奇地问周洪:“周员外,我们吃什么呀?” 周洪回道:“马上就有食桌抬过来,烦请二位过目,中意者就点个头,这桌菜肴就留下,不中意就摆个头,让它撤下。” 周洪话音刚落,就有侍者站在膳厅门口禀道:“老爷,现在能否游菜?” “游!”周洪手一挥。 顷刻,便见四个人抬了一桌菜肴上来,侍者高声唱喏:“这一桌龙飞凤舞……” 食桌在三人面前停下,这一桌菜以鸡与蛇为主,或炖或蒸或烹或爆,形色俱佳香味诱人,彭韶吞了一口口水,李香兰却掩起鼻子,娇嗔道:“哎呀,周员外,奴家从来不吃蛇,我好怕。” “抬走。” 周洪一声令下,四仆人抬了食桌穿堂而下。这边门里,又有四仆人抬了一桌进来,侍者又高声报了菜名:“绿野仙踪……” 食桌停了下来,彭韶伸头去看,原来是一桌的鸭肉鹅件,做得也很精致。彭韶笑道:“鸭公鹅公,的确是绿野神仙,如今成为口中之福,岂不残忍?” “那就别吃了呗。”李香兰撒娇地补了一句。 周洪一努嘴,这桌菜又抬下了。第三桌菜抬了上来,侍者又喊:“百鸟朝凤……” 细看这一桌,尽由孔雀、鹌鹑、八哥、画眉等天上飞禽制成。李香兰有留下的意思,但彭韶倒想看看周洪究竟准备了多少桌菜肴,手一挥又示意抬下。 如此又过了六七桌,当第十桌菜肴抬上时,侍者又报:“秦淮惊艳……” 这一桌菜肴全是鱼虾,都是小秦淮的特产,像翡翠虾仁、芙蓉鱼片、金线鳝丝、蟹粉银鱼等等,无一不佳。 李香兰一是因为腹饥,二来觉得太过挑拣会让主人难堪,第三也因为这桌菜肴很合她的口味,因此执意留下。 彭韶顺她的意不再违拗,便摇头晃脑文绉绉言道:“好个秦淮惊艳,实乃秀色可餐也,唔,今日开了个好头儿。” 李香兰白了他一眼,噘着小嘴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了味儿,周大官人如此盛情款待,奴家一是开了眼界,二来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周洪解释道,“谈不上什么盛情,我平常吃饭,也是这种吃法。” “每天都游菜?”彭韶问。 “是的。” “准备多少桌?” “平时以十桌为宜,若饷客,则加倍。” “这么说,周员外今天准备了二十桌?”见周洪笑眯眯的点点头,彭韶感叹道:“呵呵,若不是香兰要吃这个秦淮惊艳,本官倒想把这二十桌菜肴都见识见识。” 李香兰今天大开眼界,惊诧言道:“哎呀呀,这种请客的方式和游菜的场面,奴家在南京从来没有见过。” 彭韶半是炫耀半是感叹说道:“香兰你囿于南京,不知天地之大,扬州盐商的享乐,真可谓天下第一。” “哼,我现在不和你抬杠了。”李香兰说罢已拿起了筷子。 用过午膳,在周洪的安排下,彭韶与李香兰被引至客房休息。两人欢情如昔极尽绸缪自不必细说。待两人寝毕梳洗出来,不觉已近酉时。在扇厅里与周洪重新见过,两人亦不觉有什么难堪。 彭韶耍了这半日,兴犹未尽,他朝周洪抱拳一揖,问道:“周员外,叨扰半日,下头不知还有何节目安排?” 周洪回道:“早筹划好了,我们现在去双虹楼吃茶。” “周员外,敢问那里吃茶有何讲究?”李香兰问。 周洪殷勤答道:“李姑娘,你有所不知。在扬州老耍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叫‘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这皮包水嘛,指的就是吃茶,水包皮嘛,指的是泡澡。这扬州城中,酒楼茶肆与澡堂浴室,可谓比比皆是。一家家争奇斗胜,都是好耍的去处。 单说茶肆吧,扬州一城之中,怕有数百家之多。比较有名的,有辕门桥的二梅轩、蕙芳轩、教场街的文兰天香,埂子上的丰乐园,小东门有品陆轩,琼花观巷有文杏园,花园巷有小方壶等等,这都是茶肆中最负盛名者。 双虹楼在北门桥,刚刚出城,是小秦淮与瘦西湖的连接之处。这双虹楼是一个大花园,楼台亭舍,花木竹石,收拾得颇有韵味。那里的正楼东面可以远眺,看不尽湖山景致。楼上杯盘匙箸等茶具,无一不精致。” 周洪口若悬河,如数家珍,把个李香兰撩得心痒痒的,搂着彭韶胳膊撒娇说是想去见识,开开眼界。美女相邀,本就想去的彭韶也乐意奉陪。 他们三人顿时起轿望双虹楼而来,因有排衙仪仗导引喝道,路上倒也顺利,片刻就出了北门。这家茶肆的主人早得了通报,知道盐运司御史大人要来品茶,早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利利索索,还把主楼的第三层整个儿空下来,反正他也不会吃亏,周洪早就给足了银子。 因在公众场合,彭韶还是有所顾忌,自是不敢放浪,也就自然而然摆起架子,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随着茶肆主人上得三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盐商谋利淡马锡 话说彭韶随着这店主人上得三楼,顿时豁然开朗。 这双虹楼的确建得宏伟,这第三层也有三楹之宽,本来摆了七八张茶桌,如今临时撤去,只在正中留下一张樱桃木的雕花八仙桌。靠左墙根放了一张大书案,上面已铺好毡,放了纸墨老的一半,我还会对焦阁老讲明,这些银子,是你我共同孝敬他老人家的。” 彭韶心下一盘算:这生意如果做下来,不但每年可赚十万两银子,而且还可攀上焦阁老这个高枝,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心下已判了个“肯”字,但嘴里却还在叫苦:“这事儿可行,但你要的盐引数目太大,一时批不出来。” 话既然已说穿,周洪就不再绕弯子,他直筒筒地说道:“彭大人只要肯做,就断没有批不出盐引的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周某?” “这是哪里话?”彭韶口气一松说,“这事做起来风险很大,你给我几天时间布置。” “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彭韶此时只恨与周员外结识太晚,误了许多发财良机。他哪里知道,这里面根本就没有焦芳什么事。 周洪和焦芳熟悉倒是真的,只不过那是其他的买卖关系,焦芳的确没参与这件事,他抬出焦芳,不过是想尽快敲定这件事,同时借焦阁老的名头,以后少分点钱给眼前这个贪官。 周洪办完大事,已是一身轻松,他与彭韶一起走到游廊,对尚在凭栏的李香兰说:“李姑娘,我们挪个地儿吃晚宴去吧。” “上哪?”李香兰问。 “小东门城楼上,那里是看风景的最佳之处。届时,八里之长的小秦淮上,就会漂满各式各样的画坊,灯光点点,美不胜收。” ……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弘治二十二年。 三月二十五日清晨,红日初升霞光万道,海上云蒸霞蔚,登州蓬莱阁外的万顷海涛之中,舰船蔽海而来。 卫王朱厚炜下辖的大半力量从水城出发,正在开赴旅顺。其中包括十四艘开拓级战舰,以及上百艘级训练舰、捕鲸船、拖网船、巡海船等船型。 这次将运送近万军民,前往金州开拓新的封地。春节过后,弘治皇帝很够意思,下旨把整个旅顺划归了卫王府当作封地,以作奖励。 旅顺,元称“狮子口”,洪武四年朱元璋派马云率部从山东乘船跨海镇守辽东,因海上旅途一帆风顺,由此将狮子口改名旅顺口,在明初就是登州海运军需的接收点之一,后来在金州建卫之后又在旅顺设金州卫中左千户所。 旅顺南城建于永乐十年,由徐刚包筑,周围一里三百步,城壕深一丈二尺,阔两丈五尺,这座周长仅一里多的小城坐落在后世军港旁边,离岸不过两百步,西侧一里外便是西关山向北大致一里半的位置,便是北城。 此地与登州一南一北控扼渤海,旅顺周围群山环绕,由老铁山延伸出的老虎尾形成一道天然的防波提,仅有旅顺口一条水道通往港口,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该地成为后世的著名军港。 清末的北洋水师便以此作为母港,在黄金山等地修建对海炮台,并在北面周围山头建立了对陆地的坚固防线。 不过家天下的满清坐拥如此优良的防御优势,仍然过此人的命运,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就这样徐经成了卫王府正八品王府长史司奉祠正。 徐经这一阵大呼小叫,惊动了下仓的人,过了一会,咚咚的脚步声响,几个人来到甲板。 “太子殿下,卫王殿下。那边就是江南了。” 徐经看到朱厚炜和太子上来,往那边一指,在船头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个出生于书香门第的举人此刻穿了一身短衣,扔上岸去就跟一个挑夫一般。 朱厚照现在也打扮的像个贵公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远处黑暗之中有一个明亮的火光,在夜色中分外显眼。 徐经有些卖弄的道:“殿下,亮灯所在处即为浏家港,永乐时由陈瑄在此修建,就是一座大土堆,方百丈,高三十余丈,白日举烟,夜间点火,以免海船迷航,由成祖定名为宝山。” 朱厚炜一席青袍,打扮的更像个文士,此时他也来到船头,听了问道:“就是说,我们已经进入长江入海口了?” 徐经家学渊源,尤其是对天文地理特别熟悉,也许徐霞客也是继承了他家族中这份传承。 只听他哈哈笑道:“然也,这个浏家港宋元之时十分兴旺,停船的港区就达六十余里,自本朝运河全线浚通,此处已是衰败了。但这宝山不知救了多少走海之人性命,确是功德无量。” 徐经所说的刘家港,在长江北岸,曾经是东亚最大的海船港口,明朝海禁之后刘家港也慢慢没落,郑和下西洋时,这里曾经就是出发的,见证了这个世界最辉煌的航海壮举。 戚宁咋舌道:“那么大的港区,要停多少船?” 徐经张张嘴,宋元时候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停多少船,但他有些好面子,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成千上万。” “呵呵,可惜喽!其实刘家港真正辉煌的时候还是郑和下西洋。”朱厚炜感慨的说道,“这七次航行中,三宝太监郑和率领船队都是从南京出发,在江苏太仓的刘家港集结,至福建福州长乐太平港驻泊伺风开洋,远航西太平洋和印度洋拜访了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郑和每一次下西洋,规模都是五个卫约两万七千人以上。除此之外,跟随郑和下西洋的还有二百多艘船只。船只最多时,竟然高达二百六十多艘。 郑和下西洋时,共打造了63艘航海船,最大的一艘航海船,高61.6米,长151.18米,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航海船。为了启动这艘大船,需要两百多人共同努力。 可惜呀!当年的郑和不懂得经济,每一次出海都只是一种宣慰,根本不知道怎么发展商贸,国家少了一个最大的财税的入项,这么好的发展机会白白错过了。” 朱厚照笑道:“没关系,大明现在还来得及。” 朱厚炜依然神色凝重地说:“大哥,现在的确来得及,但是思想要跟得上。如果我们的读书人还是用小农经济的思想看待这世界,不能用包容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总以为外面都是蛮夷,思想僵化,妄自尊大,终将还是会走向闭关锁国的道路。长此下去,最终华夏将落后于世界,落后会要挨打的!” 朱厚照静静看着那团火光,没有说话。徐经若有所思,他联想到了登莱的新学在各地推广时的困难重重,那些守旧的文人非常排斥,说新学就是歪理学说。 气氛有些凝重,戚宁转开话题问徐经道:“徐先生,马上要进长江了,咱们在何处下船合适?” “西去金陵,沿途处处有港口,若要近一些,金陵左近一百二十里自镇江到龙江遍布码头,随处都可停靠。”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垂衣端拱浑闲事 现在还是寅时三刻,大概凌晨四点多钟,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朱厚照却非常兴奋,他举着望远镜左看右看,又在甲板上走来走去。黑咕隆咚的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他也兴致不减,神采奕奕根本就没有瞌睡的样子。 朱厚炜见到他这幅开心样子,知道去劝也没有用。得!大家都别睡了,干脆陪着这位老大一起疯吧。他让人抬来桌子,烧一壶茶,上些点心充饥,大家就围着桌子喝茶聊天。 戚宁第一次来江南,兴致也很高。看着茫茫的大江,他好奇的问徐经:“徐先生,南京附近是否河流很多吗?” 徐经刚才趁着烧水的时候,回到船舱里换了身青袍,现在倒是一副书生的样子,他手中还多了把折扇。听到戚宁问话,他把折扇在手掌心一敲,摇头晃脑说道: “呵呵,戚兄一向在北地,怕是没见过这许多河,南京居东南之首,非是无因,除虎踞龙盘之形胜,附近水网密布亦是缘由之一。太祖立国之初修浚各处河道港口,更添便利。 江东门、凤仪门、三山门、石城门、清凉门各门外不远便有港口,稍远些又有大胜港,其他河道上还有板桥镇、秣陵镇等处港口,左近汇集河道十余条,湖广、江西、南直、浙江万舟云趋,是以自古都会得水利者宜无如金陵。” 戚宁听得啧啧称奇,叹道:“我滴个乖乖,这么多条河,怪不得北人骑马,南人行舟,听说南方很多人家出门就要坐船,江南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水灵,声音糯糯的很是好听。两位殿下,到时俺们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朱厚照在一边笑道:“老戚啊,这次出来有得你看的,对了!本宫打算在离南京最近的地方上岸,也好仔细欣赏一下沿途的风光。” 徐经回道:“殿下,我们的船有些大,最好是江东门外的上新河,还有龙江关两处。那两个地方的码头比较好,也很热闹。” “行,那就去上新河!”朱厚照一锤定音。 说说笑笑间,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已经接近天明,不值班的船员和护卫也陆陆续续起来,在甲板随意聊天。 到天光大亮后,马三炮等亲卫也来到甲板,看着水面上往来的船帆,马三炮惊奇的道:“咦,咋船多了哩。” 徐经转头调笑道:“马校尉,这里是长江,船自然比海上多些。” “啥,已经到长江了?我咋不知道呢?” “早就到长江了,再过几天,我们就会看到南京城呢!” 马三炮以前是个漕丁,都是在运河北段跑船,还真没来过长江。他左右看了一圈,好半天才道:“娘哎,咋这么宽?两边的河岸都看不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河哩。这都快赶上大海了。” 听到他孩子气的话,众人哄堂大笑,甲板上的气氛更加热闹…… 考虑到这条机帆船有些打眼,很有可能让有心人猜出身份。太子还是听从了朱厚炜的意见,就近找个合适的码头大伙儿提前下船,一波先去打前站,另一波慢慢的朝南京走。大家都从陆路去南京。朱厚照也无所谓,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出来玩,多走走几个地方也好。 第三天上午,朱厚照带头走下船,身后的朱厚炜等人跟着下来,好奇的四处打量,码头上到处是温软的吴地口音。 这里叫龙潭码头,江对面不远就是扬州府的瓜埠,也就是南京附近长江上两个重要渡口之一的瓜洲渡,那里也有进入大运河的航道之一,从湖广和江西顺流而下的漕船有部分从此处入运河。 他们停靠龙潭后,江上一直是逆风,虽然有柴油机带动螺旋桨前进,此处离南京已经很近,朱厚照也不想耽搁,留下帆船,让朱河他们驾船直接回威海。 他们乘坐的是一条试验船,路上出现了一些问题,虽然都是小毛病,但必须赶快回去解决,同时要汇总实验数据,为这种新式的机帆船定型做准备。 …… 在龙潭镇休息一天,第二日雇了马车向南京赶去。十几辆马车离开龙潭后,沿途景色慢慢变化,两侧农田中植满桑树和水稻。 四月正在长江中下游种植水稻的时候,田中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桑树林中无数的农人正在采摘桑叶,在这些经济作物中也夹杂着少量的稻田。 除了这几样主要的农作物之外,又见缝插针的在田埂等处种了许多水果,最多的是桃树,果实挂满枝头,显得有些青涩,桃子还不到成熟季节。 这里到底是富庶的江南,沿途所见百姓大多衣衫不俗,而且路上行走的女子也比北方多,不少人还大胆的打量他们,或许是经济上宽裕,百姓看着比北方多了一种自信的神采。 朱厚炜和太子哥哥、还有从当护卫的马三炮同乘一车,朱厚照看了一段路,转头对朱厚炜问道:“二弟,你看,这一路上田里怎么这么多绿油油的小树苗,不知道种的是什么?” 朱厚炜看了看笑道:“大哥,种的都是棉花。” “棉花?”朱厚照有些异,又看了几眼,说道,”为何江南种棉桑如此之多?难道不怕饿肚子吗?” “都是利益驱使的呀!因为种棉花比种粮食挣的大,所以很多老百姓就把田荒废了种棉桑。” “那岂不是会影响粮食产量?” “呵呵,的确如此。这里的人现在都是从两广买粮食。应天附近还算少的,松江、湖州、嘉兴等地更有过之,江南得机枢之利,升斗小民以蚕桑丝绵得利,远超种田,是以人人舍本逐末,原本的产粮重地,如今自给尚不足十一,余者皆需湖广江西运来,每到两季收熟,各条河上粮船不绝于途。”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朝廷必须下令制止这种行为。” “没有用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经济上的问题,靠一纸公文根本管不了。不要说别的地方。山东其他地区,实际也相差不多,大哥未去过衮州和东昌,那里同样遍种棉花,得利确实远超麦粟,于一家一户一村一寨可如此。 登莱如今有上百万百姓,却不可如此,所以小弟提高了粮食的收购价,让本地农民能获得更高的利益。这个就叫粮食补贴。北地今年愈加天旱少雨,饥荒一来,这棉花也吃不得,到时再仰食于商贾,非智者所为。” “唔,你的方法好是好,可朝廷不像你这样财大气粗,没有这么大的本钱做呀!”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朝廷也有办法,只不过没人有这个远见。” “哦,说来听听。” “其实很简单,大哥去年从伊犁回来,你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气候吗?最适合种植棉花的,其实就是伊犁和哈密,唯一的难度,就是距离太远,人口稀少。最好的办法是在当地办厂,直接运输过来成品。我现在搞了个棉纺厂,发展海运。 天竺就是这个世界上棉花种植最多的地方,我用瓷器丝绸去换取这些棉花回来,就是为了挤压江南的棉布利润。一旦无利可图,这边自然而然,就会减少棉田的数量。农民也会开始种粮。” 朱厚照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说道:“这样恐怕也会出问题。那些小农的棉花一旦卖不出去,很可能会破产,甚至导致土地兼并。会出大乱子的。“ 朱厚炜有些意外,他侧头看着自己的大哥。上下打量的几眼,口中啧啧称奇:“没想到大哥深谋远虑,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朱厚照傲然一笑,自诩道:“你以为大哥只会打打杀杀?其实大哥心里都有数。你说说,我说得在不在理,会不会引起动乱?” “的确如此。”朱厚炜冲着大哥翘起了大拇指,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这是好事啊!” “啥?这还是好事。”朱厚照不解。 “大哥呀!你也不想想,哈密、伊犁不正好缺人吗?这些农民不破产,怎么舍得去那么远的地方?移民实边呀!朝廷可以趁机贴出告示,每一户可以分得五百亩土地,你说这些人愿不愿意去,换做是我肯定去啊!正好一举两得。 等失去土地的人都去了边疆,那些兼并了土地的人,没人帮他种田,他还敢盘剥剩下的佃户吗?他敢这样做,人家就会靠脚投票,一走了之。” “哇!二弟。我发现你好阴险。你真是挖坑让他们自己埋自己。这些江南士绅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过我喜欢!” 兄弟俩相视一笑。马三炮静静听着兄弟俩说话,眼睛看着远处一个骑牛的牧童,他正在牛背上摇摇晃晃的唱歌,江南的牛比他想象的多,连行人也有不少骑牛和骑驴的,但江南的粮田之少,也让他很惊奇。 马三炮跟在朱厚炜的身边久了,也有了一些见识。原来所说的鱼米之乡,现在大多变成经济作物,江南丝和棉的销量很大,利润也比较高,种植和制造都有很大的附加值,市场的调节使得地域的经济结构出现了分化,便有了朱厚炜口中的江南人人舍本逐末。 这时马队驶过一座石桥,后面马车上的戚宁兴奋的大声叫喊起来,朱厚照转头一看,旁边河中几条小竹排,渔夫撑着竹篙在缓缓滑行,竹排上还停着几只尖嘴的鱼鹰。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一尾尾的鱼儿游动。 渔夫竹篙一挥,几只鱼鹰钻入水中,水中一阵浪花翻滚,看得到鱼鹰在清澈的河水中快速的潜行,再冒出水面时,它们口颈中都鼓鼓的,有一只口中还露出一条摆动的鱼尾。 渔夫伸出竹篙,把鱼鹰架上竹排,用一个竹篓对着鱼鹰的嘴巴,手在颈子上一挤,一条鱼儿就落入了竹篓中,渔夫把竹篓盖好,挂在渔船边上,有一半没入水中,鱼鹰接着又开始下一次捕捉。 戚宁这个北方佬少见多怪,看得哈哈大笑。朱厚照从来没看到过鱼鹰,饶有兴趣的看着,有些奇怪的问道:“咦,为何这鱼鹰这么听话,吃到口中也不吞?” 朱厚炜解释道:“脖子上捆了绳子,它吞不下去。” 马三炮以前虽然是漕丁,也没见过这种新奇的事,看得大笑,“有趣,有趣。” 朱厚炜上辈子曾看过鱼鹰表演,没有特别惊奇,见他们喜欢,让马车停下,戚宁下了车,大呼小叫帮着渔夫指点鱼群。 太子转头对朱厚炜笑道:“二弟,这江南果真有趣。” …… 第二日上午,车队继续行进,房屋店铺渐渐多起来,路上市镇星布,且凡有桥处便有集市,人烟密集,行人车马不绝于途。 临近午时,一行来到了南京城北边,一眼看去城楼并不雄伟,门洞上写着“姚坊”两个大字,朱厚照跳下马车朝两侧观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倒是兴致勃勃。 左右城墙短短一截包砖,后面都是土堤,这情形和朱厚炜想象的有些区别,他有点失望的道:“怎么这么破旧,这就是金陵?” 徐经手摇折扇走了过来,气定神闲的道:“二掌柜,这是南京外郭而已,除城门外只有土堤,外郭共一百二十里,筑土堤四十里,共有十八门,应天府城还在前边。” 朱厚炜恍然大悟,调侃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南京城就这副样子,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为了掩饰身份,朱厚炜让众人称他和太子为大掌柜和二掌柜,以掩人耳目。马三炮瞪了徐经一眼,他心中有些不满,这人每次皆是故意等大伙不明,再出来解说,搞得他们都像土包子一般。 特别他还是卫王府的下属,在朱厚炜面前说话一点谦逊都没有,说白了就是蹬鼻子上脸。马三炮当下都不再给徐经机会,闷着声不说话,心中有疑惑就是不问。朱厚炜倒是一点不在意,还微笑着不时跟徐经搭搭话。 现在临近中午,出出进进的人马很多,各种车辆挤得满满当当。门洞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这都是等待进程的老百姓。朱厚炜没有让人去亮明身份,让大家都老老实实的排队。 排队之时,旁边一个挑桃子的老农听到他们对话,在一边问道:“几位公子可是北地来的?” 朱厚炜转头打量他,老农一身的腰机布的短衣,打理得十分整洁,客气的回道:“正是,学生久闻江南繁华,游历而来。” 那老农呵呵笑道:“读万卷书,何如行万里路,公子既然到了应天府,定然要去看看金陵四十景,才不枉此行。” 朱厚炜有些惊讶,一个老农竟然能说出如此的话来,笑着问道:“如此,定要去看一看,老丈出口成章,是否亦是读过书的?” 老农摇头道:“小老儿识得些字,却未读过书,倒是公子仪表斯文,前呼后拥,才是非富即贵。” 他说到这里,已轮到他们进城门,他乐呵呵的从挑子里面拿出桃子,给朱厚炜等人每人发了一个,马三炮赶紧道谢,又摸出铜板,那老丈摇摇手,担起挑子就进城了,过了门洞还不忘回头喊道: “诸位,金陵四十景,不可不看,否则是入得宝山空手回。公子可去书坊买金陵图咏,那比小老儿说得明白。” 马三炮摇摇头把铜钱放回去,朱厚照指指那老丈的背影,问徐经:“有点意思啊。徐账房,这老农怕不是真的农夫吧。” 徐经道:“呵呵,大掌柜,恐怕还真是农夫,江南家家都有棉桑,商业繁盛,大多要与人交易,是以识字者甚多,这老者在应天附近,官见得多了,事见得多了,也不怕什么,自有一股从容。” 朱厚照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看来江南百姓比北方的老百姓还是有见识一些,虽然文弱些,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太监谷大用有些不服气,冲太子说道:“殿……大掌柜,这算什么?皇城脚下此类人更多,前几年兵部尚书刘大夏出行,路遇一老妇,轿夫让她让路,反被她驳斥一顿,说我朝体制所定,女子在道,可不让官轿,刘大夏哑口无言,末了那老妇还称京官多如狗,尚书也不过芝麻绿豆罢了。把个刘尚书气坏了,还无可奈何。” 朱厚照听罢哈哈大笑,调侃道:“如此百姓,才有意思。” 说话间,车队进了姚坊门,继续往南前进。他们现在便已经入了外郭,这里已经颇为繁华,车马如流,轿子马车外饰精美,有些轿子窗格甚至是象牙做成,出游的女子沿街大声说笑,与京城和山东等地风格大异。 百姓衣着亦更加华贵。所见女子衣服争奇斗艳,短短一程,光红色就看到了四种,按陈廷栋的解说,分为水红、金红、荔枝红、东方色,其他天蓝、玉色、浅蓝、鹅黄都十分鲜艳,显示出这个时代的染色已经有很高水平。 不但色泽明艳,女子衣服款式也更多,不光有长衣,还有上衣下裳的男式服装,这些女装多为左衽,完全不同于北方。 大道往南走过一段,在蒋庙又转向西边,徐经告诉朱厚炜,西边是南京三司所在,即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这三个部门都是在应天府城外的玄武湖旁边。 车队在一块开阔地停了下来打尖休息一会儿,车夫也赶紧伺候马匹。朱厚炜招手叫过负责调度的叶良辅,问道:“老叶,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叶良辅答:“二掌柜,都安排好了。老何已经去了徐家。” “如此甚好。”朱厚炜点点头,便不再多问。 …… 徐霖,字子仁,号九峰、髯仙,又称徐山人。先世长洲人,出生于华亭,后移居金陵。明代戏曲作家。 徐霖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家族既是华亭最大的地主,又是江南有名的商人,这些年家族一直经营登莱的产品,年纪尚轻时,他已是有名的书画大家,与南都不少大臣交往,名气传至京师,连太子朱厚照也曾有闻。 徐霖性格倜傥、豪爽,工于书法,又兼善绘画。填曲富有才情,且颇精于格律,他与散曲作家陈铎在当时并有“曲坛祭酒”的称号,并与谢承举一起被称为“江东三才子”。 徐霖六岁丧父,随兄居南京。匕岁能诗,时称奇童。善书法,九岁即能写大字。十四岁中秀才,随即被诬告革去。于是心灰意冷,便致力于书画和戏曲创作。 正楷出入欧阳询、颜真卿之间,擘窠大字学朱晦翁,几可乱真。后又喜摹赵孟頫,而笔力遒劲,结构端谨,自成一家。 尤精篆字,造诣极深。号称“篆圣”的李东阳和乔宇,见徐霖所书篆字,皆自叹不及,推为“当代第一”。名声远及朝鲜、日本,皆争购其墨迹,视为至宝。 在原时空正德末年,武宗朱厚照南巡,经皇家伶人臧贤的推荐,曾在武宗左右备顾问,所填词曲颇为皇帝欣赏,屡次要他入朝为官,他辞而不就。 徐霖散曲大多未能传存,录其两首,可略见其风格。徐霖曾作传奇戏曲八种,非常遗憾,后世仅存。 徐霖是世家,在南京城中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每日迎来送往,宾客不断。上个月月底,叶良辅派人传来一个消息,太子和卫王将要来南京,很可能住在徐府。就这么一句话,还不是正式传达给他的。让他非常忐忑不安。 他一会儿想,是不是搞错了?太子来南京,这徐府应该是住在魏国公的府第吧。开国大元帅徐达的后人在南京原有的府第,十年前,当时袭封的爵爷徐俌奉旨守备南京,把旧居整葺一新,住在那里才合适嘛。 一会儿又想,也有可能住在自己家里。太子、卫王这是微服私访,不想惹人注意,恐怕真的会来自己家里。想来想去,患得患失,这段时间门是不敢出了。 这天上午刚刚吃过早餐,管家来报:“老爷,外面有人求见,小子看这人象个公公,所以不敢怠慢,前来通报。” 主人不出门,家人也不敢出门,管家一直在门前候着。 “是那一位公公?”徐霖与南京的太监有些来往。宫中差派南京的太监中有不少文雅者,经常有人借故上门来打秋风,讨幅字画,管家倒也见怪不怪。 “听口音是北边来的。他说,只要向老爷提起姓李的公公,老爷就有数了。”管家重复着来客的话。 “快请,快请!”徐霖太有数了,忙迎了出去。 来的正是李连英,朱厚炜原来的贴身太监小李子,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朱厚炜替他改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主子赐名,不知原委的这小子还得瑟得不行。 李莲英向徐霖一揖,说:“子仁先生在家就太好了,用不着差人满城去找了。”他一直随在卫王身边,很少与士子打交道,因而没有以字称呼的习惯。但卫王对徐霖以字相称,他也随着破了例。“太子和卫王今天会到,请做好准备。我把信送到了,这就赶过去和卫王汇合。” “哎,李小哥难得一到寒舍,怎么慌慌张张就要走?总要容我敬一盏茶吧,”徐霖去过登莱,曾经受邀拜访过卫王,交流书法。知道小李子的身份,对他十分亲热,“叶先生传信过来,说太子和卫王要来南京,可一晃过去了多少日子,音讯全无,我心里好生惦记。” “是啊,爷也念叨,今日见这人,明日见那人,最想见的人,却还没有见到。我当然知道爷最想见的人是谁,却故意问道:’你在南京最想见的人是谁?`爷说:’当然是风流雅天下第一的徐子仁。`子仁先生,你这个天下第一,可是我们卫王亲口说出来的。”李莲英最善逢人说话,字字句句让人高兴。“这不,殿下和太子微服私访,一来南京,就想到了住在子仁先生家里,要叨扰先生一段日子了。” 太子和卫王要住的徐府是徐霖的家,算是落实了。徐霖说:“寒舍家居狭小,怎好迎接太子殿下和卫王?太子和卫王身份尊贵,万一这两位爷住得不满意,在下的罪过就大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子仁先生不必担心,”小李子宽慰道,“太子爷和殿下并不讲究这些,经常在野外住帐篷。你也不必刻意准备,家里是什么样就什么样,随意就好。对了!殿下让我带来一千两银子,说是这段日子会要跟你添不少麻烦。算是稍微补偿一下。” “这如何使得?请李小哥带回去,请转告卫王,在下恭迎太子殿下和卫王驾临寒舍,但钱是不敢收的,这点开销在下还负担得起,哪有主人招待客人,还要让客人掏银子的。这要是传出去,徐某岂不羞死!” 李莲英一脸正色道:“子仁先生,此言差矣。爷说了,别人他管不了,但是卫王府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治下官员不许扰民。如果先生不收下这些银子。那就是不欢迎殿下来做客,殿下宁愿住客栈,也不会来贵府。请先生不要让小的为难,只管放心收下。” 说罢,放下银子,拱拱手告辞而去。徐霖看着桌上的一堆银元,有些发傻。管家送完客回到客厅,见到这幅场景,边宽慰主家:“老爷,您就收下吧。您千万别多想。听说在登莱当官,官员到下面走访,也必须向留宿的人家缴纳伙食费和住宿费,这是他们那边的制度,连卫王也不能例外。” 徐霖叹息一声,说:“哎,这位卫王真是一位前无来者的贤王啊!可惜他不是太……” “老爷慎言!”管家赶紧提醒。 徐霖尴尬的笑一笑,便不再说话…… 中午的时候,朱厚炜和太子一行人就在运河边上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吃过午饭,饭后众人就在河边闲逛消食。 朱厚照记起那老者所说金陵四十景,又问了徐经,徐经有些不屑的道:“大掌柜,别听那老头瞎咧咧。几个纨绔子无事附庸风雅而已,一个破山也能称一景?这里的人特别喜欢吹嘘,把人骗过去挣你的钱。所谓的乌衣巷不过寻常人家,他们加一个乌衣夕照,到底他娘看巷子还是看夕阳。” 他说着往西边一指,说:“大掌柜若是不信,待会到那里看看。那边的玄武湖也是四十景之一,玄武湖不过一潭水,旁边一道太平堤,他们取名叫平堤观湖,也算一景,卖弄风流,不过如此。” 朱厚照顿时大失所望,悻悻的转头过来,一脸狐疑地看向二弟。要是都像徐经这样想,世间哪还有一处看得的风景区。 见他这副模样,朱厚炜心中好笑,暗忖:“徐经这家伙大泼冷水,估计也是看出来太子生性好动,不想让太子沉迷于游山玩水之中,将来荒废政务。不过他说的可能也有几分道理,估计和后世的旅游行业一样,搞个噱头就是一景,非要凑齐个几十或者一个好听的数。” 看二弟一脸诡笑,朱厚照有些醒悟,愤愤说道:“哼,徐经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说话不尽不实。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去看看,我也懒得问这狗日的徐经了,自己去买一本那啥,金陵什么?” “金陵图咏。” “对,就是这本书。不想让本宫去,本宫还非得去。想劝谏当诤臣,本宫偏不给他机会。” “大哥,你真可爱!哈哈哈……” 看到太子孩子气的样子,朱厚炜不由失声大笑。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过太平堤,终于来到了南京城北的太平门,见到了这个曾经世界第一大的宏伟城池。 南京京城城墙在明初扩建,城周约六十里,城垛一万七千个,城墙上窝铺两百多个,设城门十三座,人称“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 南京作为南都,这里按着北京的六部九卿,同样又搭了一套班子,是称为南直隶。加之有长江和运河之利,既是江南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之一。 一行人在太平门下了马车,付了头口钱,太平门气势恢宏,终于符合了众人心目中南京的形象。 进太平门之后,朱厚炜打算直接去徐霖家里看看,如果合适就安顿下来。他问了中正街的位置,徐经也不清楚,南京街巷无数,他也搞不清楚,只知道大体的布局。 跟北京的宛平和大兴一样,南京城内也分为两个县,江宁县和上元县,太平桥以南为江宁县,以北为上元县,两县的位置都在城内偏南边,一般的居民和商业都集中在这里。钟鼓楼北边是各卫的军营和校场,东边则是皇城,五军都督府和六部都在皇城南面。 徐经用本地话到附近店铺打听了一番,知道中正街是在上元县,他们此时在北城,还要走一段才能到达。太平门在龙广山和覆府山之间,南边不远就是皇城,那里老百姓是不能过的。 为了不暴露身份,于是众人顺着大道往西道覆府山,过小校场和西十八卫,经珍珠桥到国子监,一路上河道不断,处处小桥流水,来自北国的一众亲卫和乔装打扮的锦衣卫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在国子监南门往南上了新浮桥,刚踏上桥面,对面就过来几个骑马红衣女郎,最前面的那匹高头大马竟然毫不减速的冲了过来,马背上一女子在大呼小叫: “哎呀,不好了!快闪开,快闪开!马惊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匹高头大马状若发疯,快若闪电,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能自度曲为新声 朱厚照正回头和后面的人说话,没有察觉到这一变故。等发现时已经迟了,眼看着那惊马就要撞到朱厚照,跟在后面的朱厚炜瞬间就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推开太子,迎着那马就冲了上去。那匹发疯的大马双眼赤红,它突然发现面前多出了一个人,来人出手快若闪电,一伸手就抓住了马辔头用力一拽,这匹马就像撞在墙上一样,再也无法向前进一步。 惊马瞬间停了下来,强大的惯性让它的后蹄腾空而起,马的身体像小孩拿大道:“喂喂,喂什么喂?本公子救了你,你这小女子一句谢谢都没有,反倒是出言不逊,没有一点家教!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纵马在大街上奔驰有多危险?你超速了懂不懂?有没有驾照啊?是不是醉驾?超速行驶,撞了人是要坐牢地。全责你懂不懂?” 朱厚炜连珠炮的质问,把对面这丫头问傻了,那些话她听不太明白。等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反唇相讥道:“喂,我又不是故意的,马惊了好不好!再说好狗不挡道,你看见马冲过来了,不知道躲吗?没见过你这么傻的,撞死活该!” 这女孩竟然如此不讲理,朱厚炜后世最讨厌像玛莎拉蒂撞宝马案那个谭某某一样的炫富女,这两个人何其相像。顿时勃然大怒,立刻又怼了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在桥上吵起来了,那女孩的几个女跟班也冲过来帮腔。 古今都一样,老百姓都喜欢看热闹,渐渐的整个桥的两端围得水泄不通,桥两头河堤上人头簇涌,还有很多人朝这边赶来。那架势,只差没拿个小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围观的人群中,朱厚照等人此刻仿佛刚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这帮人见到十几个女子围着朱厚炜,莺莺燕燕地叫骂,虽然是骂人,但那吴侬软语颇是好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马三炮护主心切,抬腿就打算冲过去帮忙。 朱厚照一把拉住他,说道:“干啥?回来!待在这里别动。” “俺去帮殿下。”马三炮诧异的看着朱厚照。 “一边待着去!我兄弟需要帮忙吗没看见都是些漂亮的小妞吗?真不懂事,咱们看场好戏。”朱厚照一脸的坏笑。 “呃……这叫啥事呀?”马三炮挠挠头,还是不明所以。 “今天可算是开眼界了,没想到二殿下的身手这么好!”戚宁在旁边自言自语。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醒悟。是啊!二殿下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两手就勒住了惊马,那得多大的力气呀?更诡异的是,他还伸手把那女孩从河面上捞了回来。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大家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是蚊香圈。 我的天呐!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身手?那动作简直像鬼魅一样恐怖。朱厚照也如梦方醒。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脸胀得通红,口中呼呼的喘着气。 桥面上一男十几女吵得更加厉害了,朱厚炜依然不落下风。那小女子说不过,羞恼之下忽然举起马鞭抽向对方,朱厚炜没想到这女子说动手就动手,手本能的就揪住了对方的鞭鞘,动作快的连朱厚炜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作有多快,心中一阵狂喜。 那小女子没料到鞭子竟会被对方抓住,猛的往回拉,一股大力传来。那女孩身不由己的又跌进了朱厚炜的怀中。她的十几个女护卫大吃一惊,纷纷娇咤: “放开六小娘子!” “登徒子!” “打他!” 恰好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围观的人闪到一边向后看去。只见一少年带着十几个家丁赶了过来。 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只听他大叫一声:“狗贼,休得无礼!还不快放开我姑姑,再不放手,小爷砍了你的狗头。” 朱厚炜一巴掌推开那女子,那女孩蹬蹬蹬倒退几步,撞在几个女护卫的身上,十几个女子顿时跌成一团,成了滚地葫芦。那少年见了勃然大怒,他跳下马背,从马鞍后袋抽出根木棒就冲了过来。 那棒子足有碗口粗,见到有人动手,看热闹的有人吓得惊声尖叫。见到了少年,朱厚照也愣住了,尼玛!熟人呀!那少年冲了过来,举起粗木棒劈头盖脸就砸了下去,眼瞅着朱厚炜就要血溅当场,那女子突然大叫一声: “不要!鹏举,别伤了他。” 朱厚炜的护卫们也冲了过去。马三炮大喝一声:“住手,休伤我家公子。” 这少年身后的护卫见对面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吓了一大跳。他们害怕小公爷吃亏,这些护卫的也迎了上去,两边护卫顿时噼里啪啦打成一团。双方虽然都是军中高手,但一交手,立刻就分出了高下。 老百姓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人群聚作一团,站在河堤上远远的观望。这帮家伙评头论足,看得津津有味。精彩之处,不时还喝几声彩,简直比后世看体育比赛还要热闹。 新来少年的护卫头子徐魁,那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害怕。这帮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哪里是护卫,分明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只见对方三五成群组成一个个大小鸳鸯阵,虽然是空手肉搏,却进退有据,配合默契,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护卫。 我的天!今天六小姐招惹的是什么人啊?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传闻,更加感到害怕。胡思乱想间,一个不留神,与他对阵的戚宁钵盂般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打的他倒飞出去。 护卫队长徐魁直接趴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他的手下人人仰马翻,没几息全在地上哼哼。小公爷徐鹏举却是最惨,他现在被人踩在地上哇哇大叫。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人简直就不是个人,话说冲过去朝着这个少年就是一棍。还没等徐鹏举反应过来,棍子就到了对方的手里,自己也被对方一个扫堂腿,直接就撂倒了。 还没来得及翻身,一只脚就像山一样把徐鹏举踩在地上无法动弹,那根棍子就在他的屁股上打得噼噼啪啪作响,还特么的有节奏,就像敲鼓一样。屁股上的剧痛让他哇哇大叫,从没吃过这种苦头的他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还小公爷呢,真是个废物!” 耳边传来了少年的声音。徐鹏举背上的压力一松,打他的少年突然不见了。刚才在一起打架的人,全走的干干净净。 良久,徐鹏举艰难的爬起来,四下一看,地上全是他的人。他从来就没吃过这样的亏,气得嘴角只抽抽,尼玛,丢人丢大发了,屁股疼得要命。 “人呢?都是一帮废物!他妈的,都起来跟我追!” 徐鹏举愤怒的大喊大叫,没有人响应。现场除了围观的人,刚才和他们打架的人全都不见了。他的护卫依旧在地上哼哼,有的人是真不能动弹,有的人根本是装的,追!追上去挨揍吗?傻子才会这样做。 徐魁艰难的走过来,他的嘴肿的像个包子。徐魁吐了一口血沫,耳边轻声说道:“小公爷,赶快撤吧。这些人我们惹不起。” “什么?徐魁,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看我现在有多惨,本公子就没吃过这样的亏。去叫人,特么的,挖地三尺,也要跟我把这帮人找出来。”徐鹏举炸了毛,耍起了小公爷的威风。 “小公爷,对方护卫厉害,都是军中好手。没让我们残废,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快走吧!属下猜可能是东宫的人,恐怕……” “啥?东……!” 徐鹏举吓了一跳,他虽然混不吝,可不是傻子。太子和卫王都喜欢微服私访,来到南京也很有可能。这下子他才猛然醒悟,刚才打他的少年似曾相识,模样很像……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冷汗就冒了出来,嘀咕道:“我操!难道是他?不会这么巧吧?” 这时候,徐芊芊也过来了,刚才的那一幕,看着她惊心动魄,现在她也意识到对方不简单,听到徐鹏举的话,便问:“鹏举,是谁?什么那么巧?” 徐鹏举哭丧着脸答道:“小姑姑,麻烦大了,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恐怕是场误会。调戏你的那人是我未来的小姑丈。” 听到他这么说,徐芊芊先是脸一红,又啐了他一口:“呸!什么调戏,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刚才那人难住了我的马,我才跟他吵了起来。不许胡说八道。” 徐魁插话道:“六小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些护卫绝对是宫中的东宫六率,小的认识太子,刚才没看见太子殿下,小的怀疑刚才那人是卫王。” “啊!不会吧?你没有看错。”徐芊芊一脸的不敢置信。 徐鹏举沮丧的点点头,答道:“这人跟太子长得很像,年龄也对。恐怕是真的。” “啊!这可如何是好?” 轮到徐芊芊傻眼了,去年年底,她刚刚订了婚,而结婚的对象恰恰就是这位卫王,没想到两口子第一次见面如此狗血,居然是这么个场景,人家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刁蛮的丫头。这下完蛋了! “怎么办?” 徐芊芊顿时没了主意,这年代女子如遭遇退婚,这辈子可算毁了。徐芊芊再怎么豪爽,毕竟还是个女孩子,一下子有些慌张。 徐鹏举想了想说:“小姑姑,恐怕只能告诉祖父了。” “啊!要跟爹说啊!” 徐芊芊顿时成了副苦瓜脸。 …… 与此同时,再去中正街的路上,朱厚照笑得前仰后伏,一路上就没停过。当他看清楚来人是徐鹏举后,又听到有人叫那个小姑娘六小姐,立马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大水冲了龙王庙,未婚的小两口第一次见面就干起仗来,太尼玛刺激了,他赶紧让大家闪人。 朱厚炜现在闷闷不乐。他没想到那小女子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心中那个郁闷就甭提了!这女子长是长得美,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可那性格跟温良贤惠根本不搭界,蛮不讲理的样子很让他反感。这要是和她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那可真要了卿命了。 他这副郁闷的样子,让朱厚照笑的更加没心没肺。他拍拍二弟的肩膀说道:“二弟,别这个样子嘛!我看这弟妹挺有个性的,人也长得不错。其实和你挺般配的,没事,你们还可以切磋一下武艺。哈哈哈哈……” 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挺难受的。一路上都是朱厚照肆无忌惮的笑声,朱厚炜恨不得踹他一脚,直接把他踢到运河里。 江南风物,确实不同。他们继续往南,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中正街,这条街正好就在上元县的县署旁边,有两三里长。街上行人如织,两侧的木牌店幌林立,走到中段,终于看到了徐府。 徐霖从中午开始就在门房等候,见到这群人,首先就看到了朱厚炜,赶紧迎了出来。进了门来,徐霖率家人罗列叩拜后,家人退下,徐霖领着太子和卫王在徐宅走了一个来回。 参观完庐园,朱厚照比较满意,评价说:“嗯,不错。庐园雅致,只是小了点,恐怕住不下这么多人。二弟,我们就在这里待一晚。明天再做打算,行不?哈哈,要不我们住你老丈人家?” 朱厚炜闷声答道:“大哥,小弟很喜欢这里,如果住不下,就让一部分人住客栈吧。大哥想去魏国公家住你自己去。小弟我肯定是不去的!我可不想再见那小女子。也不知道魏国公是怎么教这女儿的,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实在不是小弟的良配。” 徐霖刚刚也听说了这事,知道朱厚炜所说的女子是谁,他一直生活在南京,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六小姐。听到朱厚炜如此评价,顿时心中不服。 他嗫嚅了半天,把话又吞了回去,没有说出来。朱厚照正好注意到他的异样,便问: “子仁,怎么,你有话说?” 徐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太子殿下,学生觉得卫王说话有些偏颇,不应该如此说这徐家六小娘子。“ “哦!六小娘子名气很大吗?你都听说过她,看样子很有故事。闲来无事,要不你说说看。”朱厚照很八卦,顿时来了兴趣。 徐霖答:“殿下,这位六小娘子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如果您不信,可以到街上随便找人打听。恐怕你们有什么误会。六小娘子在南京市声名赫赫,没有人会说她的坏话。她从不恃强凌弱,反而喜欢济危扶困,行侠仗义。南京的老百姓都称她侠女六仙姑。” “哦,哈哈,本宫这位弟妹还有如此成就。”听到这种评价,朱厚照更是有了兴趣。他追问,”子仁,快说说,江湖上这徐家六小姐还有什么传说。” 听到这席话,朱厚炜有些意外。他也看向徐霖,想听听真象,不管怎么样,这个女孩将来肯定是他的王妃,这已经是既成事实。如果他坚持退婚,也可以办到。但他也知道在这个年代,这样做将毁了这个女孩一生。他也于心不忍。 既然这女孩在南京有个好名声,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那就更好了。打听一下也是一件好事,总比盲婚哑嫁要好。如果这女孩做事不太离谱,就凑合着过吧。 徐霖揖让道:“膳房已经备好了晚宴,两位殿下,想必已经腹饥,不如我们边吃边聊可好。” “好!头前带路。”朱厚照很爽气的一挥手。 徐霖住的是祖宅,传到他这一代,庭院、堂室、后阁不知经过多少次精雕细刻,这庐园占地三亩不到,在这时代不算很大。但非常精致,每一处景致都很有意境。 两人随着徐霖来到庭后一处阁楼,这里已经准备了一桌酒宴,酒宴是南京有名的醉香阁准备的,所有的菜品用食盒打包送来,用餐时热气腾腾的直接端上,非常的方便,跟后世的酒楼订餐相比也差不多,甚至更加的服务周道。 耍了一天,大家都有些饥饿,先填饱了肚子。又小酌了几杯后,借着微醺,徐霖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聊:“两位殿下,这位六小娘子是魏国公最小的女儿,虽然名义上是嫡女,其实并非嫡出。 六小娘子生下来时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国公夫人怜惜她命苦,把她视若己出,百般疼爱。因为年纪最小,甚至比他的晚辈徐鹏举还要小两岁,所以全家人都很宠她。 六小娘子不喜欢琴棋书画,从小像个男孩子一样就喜欢舞枪弄棒,性格豪爽,她曾拜峨眉山闲静师太为师,学得一身好武艺,剑术尤其精妙。 两年前,六小娘子遇见城中的城狐社鼠经常敲诈进城贩菜的菜农,她侠义心起,便出手相助这些菜农,狠狠的教训了这伙地痞流氓。 这事情传出去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很多饱受欺凌的老百姓,经常会找到六小娘子,请她出面讨还公道。六小娘子也来者不拒,查明真相后,便会出手相助。甚至还明察暗访,打击那些作恶多端,欺压百姓的流氓地痞。 正因为如此,这两年来,南京城的城狐社鼠收敛了不少,治安比以前好了很多,敲诈勒索的事也少了不少。因此老百姓就给这位六小娘子起了个六仙姑的名号,说实话,六小娘子在南京的口碑不错,人人都很尊敬她。” “嘿,还真是个女侠!”朱厚照拍案称奇。 朱厚炜却噗嗤一笑,说道:“呵呵,凭着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行侠仗义。这位六小娘子幼稚的很啊!她被这虚名给绑架了还茫然不知。大哥您想想,这些城狐社鼠并非真怕了她的武艺,真正害怕的还是她背后的魏国公府啊! 南京这么多巡捕快手,却管不好南都的治安,任由这些地痞流氓欺压小民,这说明什么?说明很多城狐社鼠是有官方背景的。至少很多捕快手脚就不干净。 这徐家六小娘子还懵然不知,自以为行侠仗义。那些小老百姓这样捧她,真正原因是看中了她背后的权势。这幼稚的小丫头,虽然有一颗侠义心肠,却看不透其中的道道,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即使武艺再高,又能如何? 大哥!别以为这是好事。依法治国才是根本,侠以武犯禁,以暴制暴,长此以往下去,只会带来恶性循环,挑战的是法律的尊严。 总之,透过现象看本质,这还是吏治有问题呀!我在登莱绝不容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治大国如烹小鲜,有法必依,违法必究。规则需要大家来维护,任何人凌驾在法律之上都是不被允许的。大明需要的是法治,而不是人治。” 徐霖听到朱厚炜的评论,若有所思,陷入了沉默。朱厚照却听着有些头大,兴趣缺缺。 他不耐烦地说道:“二弟呀!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本正经的特没劲。大家在聊闲篇,你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朝政上面去了。二弟,我可说好了啊!出来玩我可不想操这些闲心。行了!我们换个话题。对了,子仁,这两坛酒闻起来不错,应该是状元红吧。” “正是十年陈酿状元红,殿下好眼力!”徐霖赞道。 斟上酒后,太子说:“子仁,酒是好酒。这两坛好酒,今天第一天到南京,咱们三个人喝光了算。不过,既然是好酒,就不能喝俗了,本宫与你猜个谜语,输者罚酒罚唱,如何?” “但凭殿下吩咐。”徐霖做好了被罚的准备。 朱厚照转过头来问:“二弟,你怎么说?” 朱厚炜微微一笑,答:“哈哈!既然大哥有兴致,小弟奉陪。” “好,够意思,这才叫亲兄弟。那就开始。子仁,你是主人,就由你先出谜吧。”太子命道。 徐霖颇费心思,临时编了几句谜语,既不太俗,也不太难。太子和卫王一猜即中。三个人嘻嘻哈哈又喝了几轮酒,这酒果然不错,渐渐的大家都有一些微醺。 又轮到太子出谜语了。太子喝了一口酒,咂巴着嘴摇头晃脑地说:“呵呵,本宫的谜语,是在路上听来的,很有意思,二弟和子仁用心破一破。” 他念的是四句七言诗:“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酥玉肤。走入帐中寻不见,任他风水满江湖。” 四句诗打四个历史人物,其实这谜语出自江南,逐渐传入北方,对江南士人来,说来过于简单了。徐霖故意问道:“不知殿下四句话打的是什么?若打的是人物,小的想第一句应该是贾岛。” “子仁果然敏捷过人,四句话打的是人物。第一句正是贾岛。” “第二句嘛,露出胸前酥玉肤。”徐霖重复了一遍,似有所悟地说,“对了,应该是李白吧?家人不去别处,却要走入帐中,莫非姓罗?走路帐中,却寻他不见,是罗隐吧?” 罗隐是晚唐诗人,第二句写李白,第三句写罗隐,都是不会错的。第四句却难住了徐霖,他看看旁边的朱厚炜,求助地说:“卫王殿下,最后一句说的是谁?殿下若肯相告,我送一枚篆章给您。” 朱厚炜暗道这家伙的确聪明,他不敢一口气把后面三个人都说出来,是怕大扫太子的清兴了,这家伙当官,一定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一定会做的顺风顺水。 朱厚炜故意将他一军,说:“子仁开什么玩笑?我大哥出的谜语。我怎知是谁?既然大哥与你赌酒,我总感助你?你既然猜不出来,还不认罚?酒是三盅,曲要三唱。呵呵,大哥,你和子仁是不是这样规定的?” “不错,酒是三盅,曲要三唱。”刚刚猜谜并没有具体规定,规矩是朱厚炜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就是想教训徐霖这家伙耍滑头。他猜朱厚照不会不同意。果然,太子呵呵一笑顺杆爬,“嗯,不错。子仁先罚酒三杯。” 旁边的小李子要斟酒,被谷大用抢先抱起了坛子,笑嘻嘻的斟满三杯。 徐霖喝下第一杯,清了清嗓子,吟唱起江南流行的小曲:“春雨过春城,春庭春草生。春闺动春思,春树叫春莺。” 唱了两遍,却被朱厚炜打断:“子仁,曲词听起来好熟悉,是你填写的吗?”四句小诗他一定听人吟唱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吟唱过的。 “殿下知道学生有个怪号叫髯仙吗?髯仙作妇人态小曲,岂不惹人笑话?”徐霖道。“词是吴江顾家女儿填写的,曲是南教坊司赵师傅谱的曲。江南多有人传唱,学生也学会了。呵呵,学生喜欢赵师傅谱的曲,曲调悠扬婉转。而不是顾家女填的词无病呻吟。” “原来如此,好像那天在龙潭酒楼吃饭时听过,咿咿呀呀的听起来蛮有味道,呵呵,这两天本宫也打算去见识一下十里秦淮,去见识一下红粉风流。”太子朱厚照也想起来果然听过。 朱厚炜有了五分醉意,他摇摇头说道:“大哥喜欢十里秦淮的春花秋月,靡靡之音,小弟却不太喜欢。咱们是男人,男人就应该唱男人的歌,铮铮铁骨,气吞万里如虎,焉能学这小女作态?“ “二弟就喜欢胡说八道,十里欢场,本来就是消遣娱乐。谁特么的愿意在那里听那些战歌?”朱厚照有些不高兴。 徐霖打圆场说:“卫王殿下,十里秦淮恐怕会让您失望,如今这江南风气如此。想听那些气吞山河的曲子,恐怕只有盛唐时边塞曲才有这种气魄。” “呵呵,”朱厚炜今天发现自己有超能力,非常兴奋,心中的狂喜总想发泄一番。他猛地想起来一首歌,顿时来了兴致,他问徐霖,“你家中有没有奚琴?如果有的话拿过来,今天小弟让我大哥开开眼,什么才叫做气吞万里如虎,什么才叫做男人才要唱的歌?其实十里秦淮如果能传唱这首歌,那才叫有味道。” 朱厚照调侃道:“二弟,你要是让十里秦淮流行唱战歌,大哥就对你心服口服。” “呵呵,”朱厚炜自信的一笑,答道,“大哥,敢不敢跟我打赌?我这首曲子,不出三天,肯定会在秦淮流传开来。” “赌什么?” “赌你一年不得离开京城,如何?” “行!要是你输了呢?” “那我就一年不离开登莱,还专门为你打造一样新的兵器。如何?” “一言而定。” 在徐霖的见证下,兄弟俩击掌立下誓言。徐霖本来就是个音乐爱好者和作曲家。家里面还真不缺这玩意,不多时,一个仆人就拿来了一把古色古香的奚琴。 奚琴就是俗称的二胡,这是朱厚炜上辈子唯一会的乐器。坐在附近几桌正在吃喝的随从和护卫们,听说卫王殿下今天要唱一曲新歌,纷纷围了过来。 朱厚炜调了几下音,熟练的拉了几个曲子,听得朱厚照啧啧称奇。尤其是朱厚炜拉了一段经典的,更是让众人听得血脉贲张,激动不已,仿佛又回到了草原和敌人在追逐。 朱厚炜很快就熟悉了这把奚琴,手法也愈发的熟练。果然是一把好琴,音质很好。他清了清嗓子,很快就拉出一段很有韵味的旋律,前奏过后就听他唱道: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朱厚炜的一曲唱出,顿时技惊四座。此刻已是月上树梢,月光下,朱厚炜扯着嗓子唱起这首沧海曲,起初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激动,更是为了劝谏自己的大哥。唱着唱着,有了七分醉意的朱厚炜不觉一种悲情从中来,他心潮澎拜,思绪万千。 这些年的辛劳,让他身心疲惫。此刻颇有些伤感:“我特么的没事操那么多心干嘛?还不如学了令狐冲,归隐山林,笑傲江湖,找个心爱的女人在这世上混一辈子,那样子有多潇洒啊!” 醉眼迷离中,他想起了前世的儿女,想起了上辈子相濡以沫的妻子。又想起了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想起了大海上的狂风暴雨。想着想着,朱厚炜的嗓音有些沙哑,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忘记置身何处,忘我的宣泄内心深处的孤独。情到深处,他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徐霖也拿出一张古筝伴奏,他的琴音跟了上来,他弹着琴给朱厚炜的伴奏,第一遍的时候,他弹奏的还生涩,朱厚炜唱第二遍时,徐霖的琴声已经跟上来了,等朱厚炜唱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的嗓音沙哑起来,而徐霖的琴音变得高亢而娴熟。 雅!这首本身就是模仿古曲那种阳春白雪的味道谱写的,琴音中充满一尘不染的孤傲。这个时代一流的作曲大家徐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技巧,配合朱厚炜略带沙哑的嗓音,真个是让听到的人激情澎湃。 夜风之下,这琴音听得所有人两肋生风,只想站起来,舞之蹈之。太子朱厚照听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疯魔了,歌声中的豪迈让他如痴如醉。第二遍时,他用筷子敲着餐盘,打着拍子扯着嗓子吼唱。渐渐的,四周一片应和声,那是随从和护卫荒腔走板的嗓音。 于是好好的晚宴办成了篝火晚会,不大的徐府整夜都飘荡着这首歌,唱着唱着,这群大明人终究把这首歌演绎成充满明代本土味道的神曲,这些人用南京官话唱出来,多了一种别有特色的韵味。 第二天,在徐府各个角落忙碌的仆人和太子卫王的侍卫们,还在哼唱着这首曲子,他们的嗓音已经沙哑,也因此这首歌更充满一种沧桑的味道。庐园内最好的寝室里,已经醒来的朱厚照听着外面那些人哼唱,满脸的得意洋洋。 二弟说的对,这才是男人唱的歌!本宫一定要到秦淮画舫上唱一次,让这些自诩风流的读书人开开眼。 在谷大用的伺候下起床洗漱完毕,正准备出门去找二弟,突然听到窗户外面隐隐有女人嬉戏说话的声音,顿时有些好奇。他走过去推开窗子,这栋小楼的窗外竟是一处两河会流的地方。 那岸上遍植垂柳,放眼望去,苍翠如烟,一些雕梁画栋的游船正在河中缓缓往南而去,许多女人在对面河边的洗衣石上捶打衣服,甩出串串的水珠。 朱厚照顿觉心旷神怡,恰好这时徐家的仆人进来准备收拾房间,朱厚照便问道:“喂,外面这河叫什么?” “禀告太子爷,这外面便是秦淮河了。” 朱厚照先是一愣,忍不住扑哧一笑,没想到众里寻他千百度,霍然回首近在眼前。打听了附近的情况,他一脸平静的打发走了徐家的仆人,气定神闲的走到回廊下,走进了隔壁朱厚炜的屋子,他一关上门,马上换成一副兴奋模样,压低声音道: “二弟,没想到吧,徐家后面就是秦淮河了,我打听了,妓馆集中在两处,一处叫珠市,一处叫旧院,咱们这里离两边差不多距离。下午咱兄弟去看看?” 朱厚炜刚刚练完武,正在擦拭身体,无趣的道:“大哥,要去你自己去,我下午去买金陵图咏,然后就回来休息,看看哪些地方好看,选一两处明日去看看。大白天的,谁去那种地方?” “二弟呀!你怎么不开窍呢?横竖不过逢场作戏。人不风流枉少年,你干嘛这么古板?” 朱厚炜认真的说道:“大哥,小弟并不反对你去,只要不沉迷于此道没有关系,谁都有七情六欲,就是皇帝也不能例外。说实话,我只是对那地方没兴趣而已,你想去我也会陪你。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已经三年了,大哥呀!我那侄儿什么时候出世呀?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的身体……” “不不不,你可别瞎猜。”朱厚照揉揉额头,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二弟呀!哥不瞒你,我对***没一点兴趣。这么跟你说吧,她就像一块木头,我记得我的承诺,没少和她同房。可她怎么也不怀孕,我也没办法。” 朱厚炜顿时无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只好耸耸肩,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太子一番,说道:“大哥呀!太子妃不行,你不是还有那么多妃子吗?要不然换一个试试。如果你真有问题,也不要瞒我,咱们是亲兄弟,有啥还不好说的。要不还是请李太医看看,别真的有什么问题?“ “老弟啊!你就别瞎猜了,大哥真的没问题。”朱厚炜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朱厚照被他看的浑身发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疲倦,小声嘀咕道:”唉,跟你说不清楚,这下子兴趣都没了。算了,干脆我下午也去街上逛逛,看看书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无心牵出案中案 永安公主朱秀英今年六岁了,这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小姑娘,是紫禁城皇宫里最受宠的宝贝。这宫里面除了皇帝、皇后还有太子哥哥,就属这位小公主身份最尊贵。 自打前面的三个女儿夭折后,朱祐樘夫妇就特别宠溺这位小公主,两个哥哥也很疼她,尤其是二哥,对她特别上心,经常让人送来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和他亲手制作的小人书。 里面很多的童话故事,让她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那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她看了很多遍也不觉得厌烦,总是幻想着自己也有一天,像白雪公主一样,也有七个小矮人做朋友。 宫里的生活其实很乏味,二哥说的不错,这就是个巨大的牢笼。朱秀英跟着自己的丫鬟马兰花,从慈宁宫的后门溜了出来,七弯八拐,来到了承光门后的御花园,兴冲冲地跑到那棵老柏树下,抬头一望却傻了眼。 昨日看到挂在树梢的那个鸟窝,此时却已不见,回头看看地上,有被打扫过的痕迹。马兰花沮丧地说道:“公主殿下,咱们到底还是来迟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抓本公主喜欢的小鸟!我问问人去。”朱秀英一跺脚,准备去找人。 马兰花喊住他,说道:“公主,依奴婢看不用问了,说不定就是有人知道公主殿下要看小鸟,故意先叫人掏了,免得公主殿下在这里被毒虫伤了。” “哎,这宫里面一年也难得找一回乐事,又乐不成了。”说着,朱秀英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怅怅地望着柏树梢,一脸的不高兴。 此时的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齐放,水清叶翠,鸟语花香。温暖的阳光直射下来,连平常显得阴郁冷峻的假山,这会儿也变得生机勃勃,明媚可爱。 但朱秀英已经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和马兰花一前一后,怏怏地离开御花园。沿途不时有路过的太监宫女监避向路旁,恭恭敬敬给小公主请安,朱秀英虽然心情不好,但依然很有礼貌,每次还是冲着这些人点点头。 不过次数多了就有些烦,为了避人,她踅向乾清宫西五所,决定从平常很少有人走动的永巷回慈宁宫。 “马兰花,你走上来。” 刚拐进乾清宫西五所的甬道,朱秀英就回头喊。马兰花身为丫鬟,哪敢与小公主并肩行走。尽管紧走两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但仍磨蹭着不肯上前。朱秀英见马兰花还落在后头,索性停住脚步,扭过头恼怒地问: “你怎么不上来?” “奴婢不敢。”马兰花低声说。 “我要问你话,你落在后头,我怎么问?” 见小公主发了怒,马兰花只得硬着头皮跨步上前,大着胆子和小公主并肩走着。 “你今年多大了?”朱秀英问。 “十三岁。” “哦,你比我大七岁,我应该叫你姐姐。” “奴婢不敢,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奴婢会受罚的。” “好啦,不叫不叫,看把你吓的!你哪一年进宫的?” “弘治十八年,已经三年了。” 朱秀英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白云悠悠的天空,问道:“马兰花,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吗?” 说到“玩”,进宫没多久的马兰花眼睛一亮,平日训练出来的那种拘谨一下子不见了,说话的嗓门也提高了:“回公主,宫外好玩的东西,确实太多了,太多了!” “啊,是吗?”朱秀英艳羡地看了马兰花一眼,追问道,“那你说说看,究竟有哪些好玩的。” “赶庙会、看社戏、玩狮子、踩高跷、点炮仗、放河灯、斗蛐蛐、过家家……”马兰花如数家珍,说得有板有眼,接着又说了每一种“玩”的方法和乐趣,把个朱秀英听得心花怒放,惊叹不已。 待马兰花落了话头,朱秀英又接着问道:“现在这时候,外头都玩些什么?” “放风筝。”马兰花不加思索,张口就答,“我还只有五岁的时候,爹爹就教我唱会了一首歌。”说着,马兰花就小声唱了起来: 乍暖还寒四月天, 东风好像一支鞭, 抽得大地百花吐, 咿哟喂,呀咿喂, 抽得俺的蜈蚣咿呀嗨嗨, 抽得俺的蜈蚣咬着蜻蜓尾巴飞上天。 马兰花唱得很是投入,眼睛里渐渐有些泪花闪动。唱罢,怕朱秀英不懂,又解释说:“蜈蚣、蜻蜓都是风筝名儿。俺爹爹是十里八乡的巧手,凡昆虫百兽,都能扎制成风筝,放到天上去。” 朱秀英越听越兴奋,她手一地说:“走,马兰花,我们也回去扎个风筝放一放。” 马兰花摇摇头,说:“不行的!公主,放风筝要好大好大的空地儿,宫中到哪儿放去?就皇极门里的那片广场还可以放,但皇极殿是万岁爷开朝的地方,威严得很,怎么能让人放风筝呢?” 朱秀英一听泄了气,不无伤感地说:“马兰花,宫外头有那么多好玩的,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进宫来。” 马兰花顿时眼睛发红,眼泪都流了下来。她叹口气说道:“公主殿下,奴婢家里穷,家乡发大水遭了灾,眼瞅着活不下去了,爹爹为了保住俺弟弟,只好含着泪把俺卖了,只换了一袋子小米。公主,俺进宫是命中注定的。” “马兰花,别哭了。你真可怜!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等本公主长大了,就带你回家看看。本公主一定像白雪公主对待小矮人一样,好好的保护你。” 主仆二人这么走走停停说话,不觉已把永巷走了一半。忽然,他们听到咸福宫后一排小瓦房里,隐隐传出嘤嘤的哭泣声,两人便停下脚步。 听了一会儿,朱秀英说:“走,去看看。” 两人循着哭声,推开一间小瓦房的门。屋里,一个眉发斑白的老太监坐在杌子上,一个约摸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正抽抽搭搭地哭。看见朱秀英推门进来,慌得老太监赶忙滚下杌子,伏跪地上请安。 “你是干什么的?”朱秀荣一双大眼睛盯着这老太监问。 “回公主,奴才是教坊司里打鼓的。”老太监哆哆嗦嗦地回答。 “啊,宫中戏园子的,我看过你们的戏。”朱秀英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问老太监,“本公主问你,为什么要欺负他?” 老太监头也不敢抬,小声解释说:“奴才不敢欺侮他,是他犯了错儿,奴才按规矩惩罚他。” “他犯了什么错?” “这小杂种吃了豹子胆,竟跑到御花园里掏鸟窝儿。” “啊,本公主的小鸟不见了,原来鸟窝儿是你掏的,”朱秀英一听也生起气来,撅起小嘴,朝跪着的小太监屁股上踹了一脚,恨恨地说,“该打!” 小公主人小没什么力气,踢上在小太监身上根本没感觉,只是晃了一晃,又赶紧跪好。屋子里空落落的,只有那一条杌子。马兰花抽过来,请朱秀英坐了。 “喂,你掏鸟窝干什么?”朱秀荣忽闪着大眼睛,问跪着的小太监。 “奴才想掏鸟蛋。”小太监瑟缩地回答。 “喂,你掏到了几个鸟蛋?” “四个。” “蛋呢?” 小太监把手伸进襕衫,掏出四个蚕豆大的鸟蛋来,双手托着送到朱秀英面前。 朱秀英拿起一个,还是温热的,她把蛋举到阳光下照了照,问:“你掏鸟蛋干什么?” “奴才吃不饱,想煮鸟蛋吃?”小太监抽抽噎噎的说道。 “宫里面不是供应膳食吗?你怎么会吃不饱呢?” 马兰花站出来喝道:“大胆小奴才,敢诳公主,罪不轻饶!” 那小太监浑身发抖,哭泣着说道:“禀公主,奴才不敢骗您,像奴才这样没有主子的小太监,经常会被克扣伙食。” “你胡说什么!”老太监喝住小太监,又朝朱秀英赔着笑脸说,“这小杂种才进宫,什么规矩都不懂,请公主多担待些。” 小公主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哪是那么好骗的。她瞪着眼睛看着老太监,冷冷的说道:“他说的是真的吗?是你克扣了他的伙食,害得他成天挨饿。” 老太监扑通一声跪下,狡辩道:“公主殿下,奴才冤枉,奴才从未克扣过。” “到底是谁?”朱秀英用手一指小太监,说道,“你来告诉本公主,是谁克扣你们的伙食?” “是他们,”小太监眨巴眨巴眼睛,一指老太监,“你问他,他们是一伙的。” “你说,他们是谁?”朱秀英又追问老太监。 老太监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此时跪在地上身子筛糠一般,瑟瑟答道:“公主殿下,奴才真不知道,奴才只是按上面的吩咐做事。别的奴才一概不知。” 朱秀英脸气的通红,想了想,对小太监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山。” “好!张山,你跟本公主一起去见母后。把鸟蛋给我吧,可以孵化出小鸟的。我等一下给你好吃的。你跟我来。” “公主,您不能带他走。”那老太监脸色大变上前阻拦,竟然露出几分狠厉。 “大胆!竟敢对公主无礼!你不想活啦!”马兰花拦在老太监前面喝道,又抢先扶起小太监道,“公主,孙公公就在外面,您去把孙大伴叫进来。” 听说外面有人,老太监脸上阴晴不定,一时间有些迟疑,不敢再上前阻拦。朱秀英已经意识到危险,趁机出得门来。马兰花出门后,立刻向公主使了个眼色,小公主心领神会点点头。 老太监见外面根本没人,他情知上了当,后悔不迭。想要追赶,三个小孩腿快,他腿脚不行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人飞快地跑向慈宁宫。 片刻,一乘杏黄色的女轿停在咸福宫小瓦房门前,张皇后走下轿来,问随轿跟回来的小公主:“英儿,可是这里?” “正是。”朱秀英回答。 一排小瓦房已是锁扃紧闭。随行太监把每扇门都敲遍,也无人应答,张皇后下令把门踹开,只见空荡荡寂无一人。 “哼,果然做贼心虚,这么快都逃了?”张皇后秀眉一挑说道。 原来朱秀英回到慈宁宫后,立即向她报告了在这咸福宫后小瓦房里发生的事情。张皇后立马意识到公主刚刚非常的危险,这老太监竟然想杀人灭口,看来这事情很不简单。想想差点痛失爱女,张皇后感到不寒而栗。 宫中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对公主起了杀心。护女心切的张皇后第一反应就是必须消除这个隐患,所以才匆匆赶来。不想这个老太监行动飞快,不出片刻时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接到张皇后口信的孙洪也带了一群内侍飞快跑来,见张皇后动怒,连忙说道:“请娘娘回宫歇息着,这人跑不了。这件事交给奴才来办,他就是钻了地缝儿,奴才也把他抠出来。” 张皇后想了想,说道:“也好,你这新任东厂提督,这回正好派上用场了。这人心狠手辣,公主无意撞破了他克扣伙食的事情,要不是马兰花机灵,公主怕是已遭了毒手。你们今后要派专人好生保护公主,不管在哪里,公主身边一定要有人。 这个老太监如此胆大妄为,这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你一定要把这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涉及案子的人都一个也不能放过,否则哀家唯你是问。” “谨遵皇后懿旨!”孙洪答道。 张皇后带了朱秀英乘轿返回慈宁宫后,孙洪当即对随行的东厂一个掌作太监下达命令:“你作速调集人员封住大内各个出口,每一个出门太监,无论大小,不管是挂乌木牌还是牙牌的,都给我严加盘查。不许漏走一个可疑者。” 掌作太监领命而去。孙洪又叫过一个内宦监牙牌大珰,令他去找教坊司掌作,查出刚才那个老太监的行踪。那个牙牌大珰稍许犹豫,表露出为难的样子。 孙洪看在眼里,脸色一冷,厉声斥道:“你磨磨蹭蹭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皇后的令旨,你办出差错来,小心我剥了你的皮!”牙牌大珰再也不敢延挨,飞跑而去。 孙洪诸事分派妥当,回到司礼监值房刚刚坐下喝了一盅茶,便见那位牙牌大珰领了教坊司掌作太监张德急颠颠跑了进来。 两人刚跪下施礼,孙洪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人呢?” “回孙公公,你要找的那个老太监,叫刘保山,不知为何,已在钟鼓司后的闲屋里上吊自尽了。” 答话的是张德,孙洪听了并不吃惊,只冷冷一笑说:“他倒是死得正是时候,走,去看看。” 说罢起身,一行人又来到御花园之侧的钟鼓司院内,走进背旮旯那间堆放破鼓烂钟等杂物的闲屋,只见刘保山老太监颈子上系了一条钟绳,直挺挺挂在屋梁上。 孙洪命人把刘保山解下来,蹲下翻了翻他的眼皮和嘴唇,又起身围着尸体兜了两圈,突然对同行的两个东厂黑靴小校下令:“把张德给我绑了!” 张德慌得往地上一跪,哀求道:“孙公公,小的委实没做什么错事,不知为何要绑我?” 孙洪指着尸首,杀气腾腾地说道:“大凡吊死的人,舌头都伸得老长,为何这个刘保山却牙关紧咬?看他脖子上还有血印子,这是掐的,看来有人存心要杀人灭口,你是教坊司掌作,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孙公公,我这是冤枉。” “冤枉不冤枉,进了东厂便知,绑了!”孙洪一挥手,两个小校把张德扑翻在地,正准双手反剪绑了起来,张德突然手肘往后一道。 朱厚照脸上却露出兴奋,有些跃跃欲试的说:“老二,是不是等会有架打?” “大哥!”朱厚炜哭笑不得。 “行行行,大哥听你的。这逛了一天,忒没意思了!”朱厚照不满的咕噜道。 “好了,大哥,什么都别说了!今晚小弟就陪你去逛逛秦淮河。”朱厚炜无奈的说道。 “此言当真?”朱厚照顿时兴奋起来,见二地点了头,顿时喜笑颜开,冲着掌柜的喊道,“店家,赶紧上菜,本公子有急事。” 店家忙不迭的答应,见他这副气吼吼的样子,众人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饭菜很快上来,南京口味与苏杭差不多,非常清淡,虽然保留了食材的香味,但对于他们这几个吃惯北地重味的人来说,实在品不出好坏,狼吞虎咽一番就打道回了徐府。 回到庐园时天已快黑了,没多久,戚宁等人也已经回来,几个人抬着一个麻袋,看样子是得少了。这时,小李子打来热水,朱厚炜洗好脸,又用青盐漱漱口,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袍,正准备出门去找太子,正好遇见戚宁匆匆赶来。 没等他开口,朱厚炜抢先问道:“都招了。是什么人?” 戚宁尴尬地挠挠头说:“殿下,是魏国公府的人。” 朱厚炜轻笑一声,说:“呵呵,我猜可能就是他们,怎么阴魂不散,难道还想找回场子?” 戚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徐家的管家匆匆赶来,见到朱厚炜立刻报告:“卫王殿下,魏国公带着几个人,身着便装在门外求见太子和您。您看……” “哦,本王知道了。徐管家,麻烦你请他们进来吧,本王和太子等会就去客厅见他。” 朱厚炜听说魏国公穿的是便装,多少明白对方的来意,便这样吩咐。恰在此时,朱厚照也洗漱完毕,一副锦衣公子的打扮走了出来,这模样一看,明显是对夜游秦淮河已经迫不及待了。 看到太子这副骚包的样子,朱厚炜苦笑道:“大哥,恐怕去不成了。魏国公找上门来了!” “啥?早不来,晚不来。真特么的扫兴。”朱厚照埋怨道。 埋怨归埋怨,这位国公亲自登门,不见是不可能,兄弟俩匆匆来到会客厅。 只见一锦袍老者和一少年已经等候多时,那少年分明就是当日拿棒子要殴打朱厚炜的那小子,见两人进来,那老者立刻起身,上前几步作势就要跪下。 只听他口称:“老臣徐浦叩见太子殿下,卫王殿下。” 朱厚照一个箭步抢上前拦住魏国公,笑道:“老国公,快快免礼!你这不是要折杀本宫吗。本宫毕竟年轻,你又是本宫的长辈,算起来你还是本宫的姨夫呢。本宫怎敢受此大礼。” “呵呵,当得起,当得起。太子殿下您是储君,未来的皇上。老夫年纪再大也是臣子,礼不可废!应当的,应当的。”徐浦笑呵呵的说道。眼睛却瞥向太子身后的卫王朱厚炜。 早就猜出他的来意,现在见到他的眼神。朱厚炜心知肚明,暗骂一声老狐狸。没奈何,他硬着头皮恭恭敬敬的揖手见礼,说道:“小婿见过国公爷,给岳父请安。” 听到期待中的话,魏国公表情顿时一松。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喑赞好聪明的小子。随后脸一板,冲着身后的少年喝了一句:“鹏举,还不过来向你姑父赔罪。” 那少年期期艾艾的走上前来,正要行叩拜大礼,身体伏下去一半,一只手却托住了他,那首就像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他怎么也跪不下去。 只听朱厚炜笑盈盈的说道:“行了,鹏举,都是一家人,你身上有伤,就不讲这些虚礼了!” 这话有点打脸,徐鹏举脸顿时臊得通红,羞愧难当,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旁边的徐浦见到这一幕,却在暗暗吃惊。自己这个孙儿虽然才十六岁,却从小习武,本身又是满大腰圆,竟然被卫王只手托住,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双方寒暄了几句,分宾主坐下,徐浦抱拳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昨天小女莽撞,惊马险些冲撞了殿下,老夫心中有愧,今日特来登门致歉。” 朱厚照想起昨天那一幕,忍不住想笑。他强忍着笑,客气道:“老国公言重了,弟妹乃无心之失,何必挂在心上?大家都是一家人,呵呵,您看这事多巧,本宫的二弟和弟妹不打不相识,这正说明两人是天赐的缘分嘛!您说呢?哈哈哈……” 最后朱厚照忍不住还是笑出声的,徐浦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也陪着太子干笑几声。朱厚炜见太子又拿这件事来开涮,也无可奈何。他偷偷地打量这位第六代魏国公,开国元帅徐达的后人。 魏国公徐俌年过五旬,面色白净红润,颔下一缕长须,文质彬彬的倒像个饱读诗书的鸿儒。说起来徐家一直成为南京守备这一职位,还是拜他所赐。成化元年,徐俌继承魏国公,担任南京守备,因怀柔伯施鉴以协同守备为上位,徐俌感到不平,于是上奏,弘治皇帝下诏,诏书令以爵为序,遂成法律。 从这以后,大明才有了后世徐家世代镇守南京的传统。弘治十二年,给事中胡易、御史胡献因上奏而下诏狱,徐俌上章论救,在儒林也搏得了不错的名声。 不过此人在原时空晚节不保,正德年间,上书反对明武宗郊游。徐俌曾经与无锡百姓争田,贿刘瑾,为时论所讥嘲。徐俌死后赠太傅,谥庄靖。 从以上可以看出,这位所谓的魏国公已经不是一位纯粹的武将,他彻彻底底把自己当做读书人。正因为如此,从他之后,徐家也一代不如一代。不说远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徐鹏举,这位未来的第七代魏国公就被后人誉为草包国公。 据传徐鹏举是大鹏鸟转世,但在举守备南京时,振武营兵变,他竟被作乱的士兵呼为草包,狼狈而走,全无名将风概,实在是丢徐达的脸。明朝末年,清军南下,徐家人也顺势投降了满清。要和这样的人家成为亲家,说实话,朱厚炜心里面有些憋屈。 朱厚照哪里知道弟弟现在的心思,正和魏国公徐浦聊得开心,两个人东拉西扯,最后还是徐浦把话引入了正题,他盛情邀请太子和卫王住到魏国公府去,说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太子倒有些动心,可朱厚炜哪里肯去,频频向太子递眼色,这才作罢婉拒。不过两人还是答应过后天去徐家做客,拜访徐家各位亲戚和长辈。 从庐园出来,满脸堆笑的徐浦脸上变得有些发愁。徐鹏举见祖父神色有异,便小心地问道:“爷爷,你怎么了?事情不是很顺利吗?” 徐浦苦笑道:“傻小子。你没看出来吗?卫王心中芥蒂,本来老夫邀请他们来家里,太子已经动了心,你那个未来的小姑父一直在递眼色,太子这才婉拒了老夫。哎,你小姑的亲事有点悬。” “爷爷,难道他敢退婚?”徐鹏举气咻咻的说道。 徐浦摇摇头,叹道:“那倒不至于,卫王并没有拒婚的意思。卫王文武双全,心高气傲。有了这次误会,老夫只是担心芊芊嫁过去以后,夫妻间有了隔阂。这孩子将来会过的不好。哎……算了,别想那么多了。看看后天能不能弥补一下,老夫能做的就这些了。” 说完,徐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徐鹏举也无言以对,车厢里陷入沉默。 一夜无话,第二天卯时三刻,天刚麻麻亮,朱厚照就精神抖擞的早早起床,他亲自去隔壁花园叫了正在练武的朱厚炜,又让人通知徐经等人。为什么朱厚照这么积极呢?因为昨天晚上,朱厚炜答应他陪他在秦淮河疯玩一天。 房门被敲得山响,徐经睡眼惺忪的爬起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天都没亮,这是谁在敲门”,外面传话的太监答道:“太子殿下今日打算去坐船游清溪,然后去报恩寺,徐先生要不要同去。” “要去要去,请转告太子殿下,学生马上就来。” 徐经忙不迭的答应。他立马就清醒了,本来就热衷于仕途,有这么好的机会与太子相处,徐”官迷”怎会错过?他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是有机会,就随时要在领导面前晃悠,此时自然也是毫不含糊,赶紧匆匆起来去洗漱。 很快大家就在大厅集合,加上护卫,二十几个人很快就出了门。庐园离淮清桥很近,淮清桥是南京城内秦淮河的。可以说到了淮清桥就是到了秦淮河。 秦淮河从东南而来,经通济桥过城壕入通济门水门,进入城墙的位置就在淮清桥。从淮青桥往西南流去,经文德敲、武定桥、镇淮桥出三山门水门,这段水路就是后世传扬的十里秦淮。 其中的风月之地叫作旧院,那里既有教坊司的官妓,也有私妓,有档次的青楼大多集中在那里,而另外一处珠市则在上元县的内桥旁边,是低档妓女所在,被当地人称之为勾栏,也是称呼低级妓院为勾栏之地的由来。 徐霖这个本地土著负责当向导,出门就带着大家过淮清桥,然后顺着河沿往南走,这里是贡院的前门,就在秦淮河边,占地颇广,可以想见举子考试之时,这里一定也非常热闹。过了贡院后,河沿边便是一些人家院落,几乎每户门前皆有竹篱或竹扉,朱厚照他们出门实在太早了,路上行人稀少,显得十分宁静。 秦淮河上一时也没有船只往来,河面上残留着淡淡的薄雾,河水清澈见底,岸边随处可见游鱼,河畔遍种垂柳,一些柳枝已经接近水面,和风一吹,带起阵阵涟漪。 朱厚炜深吸几口气,顿觉神清气爽,丝毫不觉得走路辛苦,顺着河道走到文德桥头,这是一处拱桥,下面桥洞较高,方便船过,他们上了桥话,那婢女又扭头回去了。 众人都看向充当向导的徐霖,那意思是你怎么不早说?徐霖很尴尬,他实在无言以对。天可怜见,徐霖虽然一直住在南京,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早出来逛青楼过,哪里知道这种情况。 众人这才注意到街上很多地方是湿的,前面又响起哗哗的倒水声,几人赶快走到街道的外沿,以免被水泼到,这些女子梳妆用过的水还有些许热气,蒸腾之下,街中飘动着淡淡胭脂香气。 走到街口,朱厚炜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间放声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众人都不解的看着他,实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朱厚炜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指着太子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哥!你……你可真是急性子,我……我们这么一大帮人大清早的来逛……逛青楼,传……传出去还不会让人笑死。史……史书该如何记录?” 听到这话,众人也觉得自己好笑。实在憋不住了,顿时哄堂大笑。朱厚照尤其笑的最大声。没想到,听到这边的笑声,青楼阳台上纷纷出来许多美人向这边指指点点张望,众人倒是大饱眼福,不虚此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人自纵横水自深 一行人说说笑笑,跟着徐霖来到一处乘船码头,那里停着几条画舫和渔舟,就连渔舟都装饰得很漂亮,画舫上也有女子在洗漱,看几人过来,都道:“姑娘还未起来,几位公子晚些再来。” 朱厚炜来到这个时代,还从未跟青楼女子打过交道,便问道:“我等只坐船游清溪,不要姑娘陪。” 那婢女一指渔船道:“公子游清溪,便去叫那边的船娘。” 朱厚炜本就不想这么早就上画舫,哪有一大清早就跑出来嫖妓的,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况且那边渔船装饰也很漂亮,很像后世的游船,很符合他胃口,便率先走到渔船那边,几个渔船的竹帘打开,出来几个水灵灵的小女子。 一个圆脸的船娘问道:“公子要坐船否。” “正是,不知船价几何?”朱厚炜反问。 另一个船娘道:“若是坐一日,便是一两。” 朱厚炜也不知道贵不贵,他像后世买东西时习惯性的还价:“啊!这么贵。” “公子若嫌贵,八钱也可。”那圆脸的船娘说道。 码头的另一边,朱厚照这时也笑嘻嘻的凑近一个长得最漂亮的船娘问道:“喂,就光坐船,还能干其它事不?” “嘻嘻,公子,自然是可以的,船上烟、茶、食、宿皆有,八钱可留至明日此时。” “哦,还有吗?”朱厚照贼兮兮的刨根问底。 那船娘抿嘴低声笑道:“嘻嘻,公子可是北地来的,难怪不懂这边的规矩,江南人人都知道,船娘都要伺寝的。” 朱厚照立马眉开眼笑,再仔细打量一番,这个船娘皮肤虽然黑点,但是长得很水灵,身材曲线曼妙,很合他的口味。他本来打算晚上去河房青楼开开荤的,现在他改主意了,眼前这个有趣的渔船,或许别有一番滋味哦。 他跳到船上到处看了一下,这船舱其实很简陋,就是直接在船上架了一个席子,四周用竹子做肋撑起来,两旁开有窗格,挂着轻纱做的窗帘,舱中倒是十分清洁,摆着一个小小的茶几,后面是铺好的床,船尾是做饭的炊具,船头摆了一张低低的椅子,若要看江景则可在那里坐着看。 朱厚照心中暗忖:有点意思,这江南人真是玩出花样来了!嘿嘿,秦淮河上的这种嫖法挺有意思,两人泛舟,既有风景又有美人,别有一番风味。 他看了后很满意,回头就看见了码头另一边的二弟。他眼珠一转,有了个鬼主意。他想让朱厚炜上当,也不跟朱厚炜说原委,马上要了七条渔船,大方的让内侍给每个船娘付了四块银元。 这四块银元如今价值不菲,在江南相当于二两五钱银子。客人如此大方,几个船娘高兴的接了,殷勤地招呼其他几人上船。朱厚照则自顾自进了自己首先看中的那条渔船的船舱。 见这边已经谈妥了,朱厚炜便走了过来。他不知底细,只以为是后世一般的游船,便兴致勃勃的打算和朱厚照共乘一船。没想到那船娘却拦着他,死活不让他上去,还让他去另外一条船。 朱厚炜不明所以,问道:“你干嘛拦我?这条船才一个人,我要和我大哥一条船。” 那船娘歉意地道:“烦请公子上另外一艘船,小女子这里无法接待。” 朱厚炜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咦,这不才一个人嘛。我和大哥从来是形影不离,你干嘛拦住我,这又不是坐不下。” 那个船娘听了一下,吃吃的道:“小郎君,你们两个,奴家一人怎受得了。” 朱厚炜更加奇怪,“啥?这船这么大,我也没有那么多重,有何受不了。” 朱厚照躲在船舱里笑的直打跌,听到他怪弄的笑声,朱厚炜这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上了当。一条船一个人,原来这也是青楼的一种。本来打算走人,突然想起原时空朱厚照就是落水后,生病死的。这里人生地不熟,时空又改变了,未来根本无法预料。 太子身边没有人护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想到这里,他顿时心生警觉。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一直就缺乏安全感,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再加上他和太子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有了骨肉感情,任谁这么久相处下来,就是块石头在一起都捂热了。万一朱厚照出了事,感情上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想到这些,他脸色一沉,厉声喝道:“闪开!” 那船娘吓了一跳,赶紧闪到一边。等朱厚炜上去后,船娘还在想:这俊少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那样子好吓人哦! 朱厚照见二弟真的上了这条船,顿觉无趣。他埋怨道:“老弟呀!你干嘛要跟大哥挤在一条船上?真是太扫兴的。出来玩就要尽兴,你干嘛老是一本正经?” “大哥,我并不想干涉你。”朱厚炜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劝道,“兄弟今天要劝你一句。无论什么时候,你身边一定要有懂得水性的人,尤其是在水边或者船上时候,绝不能落单。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切记切记!” “这是警告吗?本宫为什么要听你的?”朱厚照有些不高兴,他有很强的逆反心理,不太喜欢受到约束。反驳道,“二弟,本宫记得你说过,不要用刘谨、钱宁和江彬,说实话,大哥没听你的,刘谨、钱宁和江彬现在都在我的手下,这么久了,也没看见出什么问题,这些人能让我开心,让我快乐。我是太子,不是你的随从。你怎么总想干涉我,别来吓唬我,本宫又不是不会游水。” “什么?大哥,你真的留下了刘谨、钱宁和江彬,你难道不想想这样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能导致什么后果?你觉得本宫很蠢,几个手下都管不住吗?”朱厚照耸耸肩,揶揄道,“大哥说句心里话,你越来越像刘健、谢迁、李东阳他们了,一个个都想管着我,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本宫今天要郑重警告你。我不是你们的傀儡,本宫是太子,是帝国的储君,不是受人摆布的角色。即使你是卫王,我亲爱的弟弟,那也不行!” 这话非常刺耳,好似匕首插进了他的心里。 朱厚炜怔怔的看着对方,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这些年自己实在太顺了,他没有想明白一个道理,有的人骨子里的个性不会轻易改变的。 历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朱厚照性格很叛逆,你越劝他不要做什么,他反而越想去做。他骨子里就是个想打破任何束缚的怪兽,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自己太过于自信了,以为凭着自己装神弄鬼,就可以转变他的性子,要知道,在这么一个封建体制下成长起来的少年,肯定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几十岁的人了还不明白这么肤浅的道理,犯了这么幼稚的错误。这些年的心血白费了。 说实话,朱厚炜这些年是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他天真的以为凭借着自己和朱厚照特殊的关系,加上自己超过时代的见识,真的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朱厚照虽然不是很喜欢当皇帝,但绝对不喜欢放弃手中的权利,这是一种本能。现在想想,以前的规划有多么的可笑! 一个人假如不脚踏实地去做,那么所希望的一切就会落空。后世有句老话说的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个世上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的努力。成功从来就没有捷径可走!绝对没有。自己该重新规划未来的路了。 船舱里变得异常的安静,只有河水轻轻拍打船板的声音。兄弟俩就这样静静的相对而坐,气氛非常的压抑。朱厚炜感到特别的心痛,那种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这种失望的表情和沉默,让朱厚照格外的难受,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朱厚照其实他很珍惜和弟弟的感情,今天一时冲动,说出了他隐藏在心底很久的话。他并不后悔,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管着,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束手束脚,这样他觉得很累!他希望无拘无束,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对不起!大哥,”良久,朱厚炜有些沙哑声音响起,“小弟从未想过要干涉你的生活。我不知道我的做法,对你伤害这么大……算了,都过去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也许你是对的,那本来就是你的人生,你有权选择自己的活法,是小弟太自私了,原谅我!小弟没有权利去改变你的生活,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好了,大哥玩的开心,小弟先回去了。” 说完,朱厚炜深深一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船舱,朱厚照想张嘴喊住他,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朱厚炜没有走跳板,而是直接从船头跳上了岸,人刚刚落到岸上,他突然发足狂奔,瞬间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朱厚照铁青的脸,谁也不敢吱声问。戚宁和马三炮相互看了一眼,很默契的拔腿就追了出去,可惜他们根本追不上快若奔马的朱厚炜,眨眼间就再也看不到卫王的身影。 …… 朱厚炜胸中的烈火在燃烧,失望和委屈的情绪根本无法发泄。他拼命的向前奔跑,不停的奔跑,根本停不下来。他就像的那个傻阿甘,只有奔跑下去,才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根本没想过这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他像一阵风一样穿街过巷,从城南跑到城北,横穿了整个南京城。此刻已经天光大亮,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他就像鬼魅般从人群中一晃而过,见到他身形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从此很多人议论纷纷,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神行太保。 朱厚炜就这样跑啊,跑啊跑……从城南跑到城北,出了城门一段路,他终于感到疲惫了,放缓了脚步,蹲在路边喘着粗气。 过了很久,朱厚炜才缓过来,他费力地站起身来四下张望,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聚宝门,到了南京城的郊外。他浑身都是汗水,就像掉在水中一样,湿漉漉的很是难受,他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挺傻的。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常常受这具年轻身体的影响,不时做出一些孩子气的事情,有时候他都无法控制。 “你真是个爱管闲事的穿越者,咸吃萝卜淡操心,劳心劳力,别人根本不领你的情。”朱厚炜自嘲地嘀咕道。心中吐槽:我干嘛要这么伤心?朱厚照长大了,他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就随他去吧,爱咋滴就咋滴。干嘛要替古人操心!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让他去放飞自我吧! 聚宝门外,高大的琉璃塔就像地标一样显眼,那里就是报恩寺所在的位置。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外地游客指着富丽堂皇的宝塔啧啧称奇,这些远道而来的人都是去报恩寺上香的信徒。 朱厚炜找了一家茶铺,吃了一点东西,等恢复了体力又稍微洗漱了一下,这时候身上的衣服稍微干了点,他便随着人流进了报恩寺,打算散散心。 穿过几道院门后,眼前一开,这里如同一个宽阔的广场,周围一圈黄色的回廊,美丽得让人窒息的琉璃塔就坐落在广场的中央,周围站满了来此参观膜拜的人群。 朱厚炜仰头看着阳光下美轮美奂的宝塔,它座落在宽大的底座上,高度相当于一座二十多层的大厦,除底座外,共有九层,每层八面,每面贴着白瓷,塔上镶嵌着许多狮子、白象、飞羊等佛教题材的五色琉璃砖,精美异常。 它的塔他傻。同时给他一块钱和五毛钱,他永远拿五毛钱。有人不信,做了个实验,那孩子果然选择了五毛钱,众人哈哈大笑,孩子果然傻啊!此后经常有人拿钱戏耍那个很二的孩子。 有人就不理解了,通过观察发现这孩子智商并不低,完全能够分清楚一块和五毛,知道仨多俩少。于是就问他为何不拿一块钱呢?孩子说:“假如我拿了一块钱,你认为那些大人以后还会玩这种给我五毛钱的游戏吗?” 闭上眼睛的朱厚炜露出一丝笑意:朱厚照现在就是那个看似很傻的孩子,人们习惯管这样的孩子叫“二哥”。其实真正的傻子恰恰是自己,以为能操控一切。却被这小屁孩玩于鼓掌,真是糗大了。 另外,自己还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他被史书上的记录给坑了!有句话说的对:尽信书不如无书!孔子他老人家编著一书,记载鲁国历史,本是历史著作,但文辞或褒贬嘲讽或曲意回护,这就形成了对后世影响极大的“春秋笔法”。臧否事物,褒贬不一,个人主观性倾向愈发严重,以至于影响到了文史作品。 中国的文学形象通常脸谱化,学术称之为“扁平性格,且过分夸张”。好人是好人,坏人是坏人,一眼便能区分开来,缺乏人性的复杂多面性。这种写作方式会把一种文学形象刻画到极致,形象经典,使读者印象深刻。 譬如里的孙悟空,好勇斗狠,机智果敢,打不过就托关系找人。细读你会发现,其实它是一部官场,讲述了作者的仕途经历。再如里的曹操,像这种白面奸雄专门欺负刘备那个老实人,不能干任何有益人民的好事。 小时候,自己不是看过等经典抗战影片,那里面的人物形象一目了然,地下党通常长得浓眉大眼,汉奸特务全都贼眉鼠眼。久而久之,这种笔法形成了文史作品的单一片面表达方式,缺乏人性具体展现。英明的,使劲伟大;忠臣的,变态忠贞;奸臣的,往死里祸害群众,即便有“好人好事”,也会被弱化,甚至删除。 朱厚照是典型的例子,他喜欢玩,只要有好玩的,你让他干啥都行,这并不代表他接受你的观点。朱厚照生于帝王家,受的是中国最高水平教育,经常在宫里晃悠,耳濡目染,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是弱智白痴,除非像宋代皇帝有遗传精神病。 撇开历史,在原来时空,朱厚照一些不同寻常的做法其实并非一无是处,里面蕴含着智慧,完全可以通过逻辑分析得出。 比如明代军制是文臣领兵、宦官监军、武将作战,这种分配代表了三方利益集团,文官集团、皇权、武官集团。 要知道大明虽然姓朱,但管理江山的一直是文官集团。明代虽不像宋王朝重文抑武那么严重,可是重文轻武的观念一直存在。 王阳明曾在中明确指出“中国工于自守,胡虏长于野战”,造成此种现象的不是武人没血性,而是制度问题。老王留个心眼,没有言明罢了。 朱厚照崇尚武力,骨子里流着老朱家的血性,这种尚武精神使他重用江彬、许泰、钱宁等武将,把这些人提拔于简末。原时空,在朱厚照统治时期武将地位与日俱增,超出了文官地位,狠狠地欺负那些书呆子们。 但是朱厚照有一点没想到,任凭武将多么嚣张,历史终究由文官手中的笔来书写,不是用武官大刀砍出来的。撰写历史的是文官,他们自然要褒扬文官的价值,贬低武官的作用。朱厚照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加上确有荒诞事迹,自然免不了口诛笔伐。搞死搞臭搞到底,历来是文官们的杀手锏。 原时空,弘治皇帝死后,朱厚照继位,立马建立了自己的核心团队,刘瑾、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等预机务,参与政务裁夺,江湖人称“八虎”。 刘瑾等为什么能够迅速崛起?这完全是朱厚照的意思,换了谁只要站在朱厚照这一边,同样能够发迹。于情于理,八虎都会崛起。一点不新鲜,人之常情。 古训有云“亲贤臣,远小人”,朱厚照之所以喜欢与“小人”在一起,是因为这帮人能把他伺候舒服了,哪个领导愿意终日面对没笑模样的死人脸。可笑自己还常常劝谏他,心态还是有问题呀! 成功人士通常会拉难兄难弟一把,中国乃人情社会,人情大于法。从政治方面考量,历代皇权与相权冲突的例子屡见不鲜,明朝太祖皇帝废除了宰相,但有了后来的内阁,换汤不换药,文官集团照样强大无比。 朱厚照以一己之力无法与文官集团对抗,所以拉过来宦官。朱元璋明令禁止“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后世的王振、曹吉祥、汪直、梁芳、刘瑾、魏忠贤狠狠地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就好像清代禁止后宫干政,不照样出了慈禧。朱厚照所处情况就是这样的,老臣强大,新君弱,皇权严重受到威胁,所以他迅速提拔了八虎。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场血雨腥风的政治斗争,在所难免。 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这个朱厚炜怎么就忽视了呢?朱厚照今年十九岁了,他本就是个很强势的人,一直有自己的主见。还真是弄巧成拙,你告诉他这些人不能用,反而会让他对这些人产生了兴趣。试想,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号的人物,又岂是易与之辈! 朱厚炜就这样在那里胡思乱想,身体越来越感到乏力,渐渐的已经瘫倒在岩石上。可他的思维还异常的活跃。 他苦思弥想:处在眼前的境遇中,将来自己如何应对呢?脑子里闪过中有一句话:“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决定“吾唯俟命而已。”,“吾唯俟命而已”,难道就是让我只好听天任命了吗? 朱厚炜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自己竟然飘起来了,他又来到了那个空间,可是他却没看到自已那条船,到处是一片黑暗。彷徨之中,一团光球出现在眼前,他仔细看去,里面有个模糊的身影,朱厚炜大声喝问:“喂,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那人的说道:“我是谁不重要,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你因为忠诚为国,而委屈了自己,所以排解不开心里忧闷;你因为正人君子被指责而不乐,因为小人洋洋得意而愤恨。 人与禽兽的最显著的区别,在于是否性善,是否行仁义,是否有良心。你应该学习先贤舜的仁德,他是后世的楷模,不在乎环境是否恶劣,不在乎他人是否怎样,而只看自己是否有良心。” 朱厚炜问:“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心学。我不是儒家的门徒,我不想和你聊这些。你把我弄到这个时代,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可知道?我处在这陌生的时代,每天戴着面具孤独的生活,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跟我说这些有意义吗?难道说我具有良心,还能成为被人道:“哎呀,真的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诉小娘子。” 朱厚炜还没来得及说话,这小丫头拎着油灯匆匆忙忙就走了,只听见门吱呀一下,这间屋子重新又陷入了黑暗。朱厚炜有些无奈,这丫头真是个急性子,搞得他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在哪里。 黑暗中,渐渐的他感觉身上已经有了一些力气,他终于可以慢慢坐了起来,仿佛是大病初愈般,开始有了一些精神和体力。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那丫头拎着油灯率先进了屋子,屋里重新有了一丝光亮。 朱厚炜扭头向门口看去,除了那个小丫鬟,一入眼,便是一女子站在那。她低垂着头,看身形是个少女,梳百花分肖髻。锦衣华服。抬起头来,朱厚照便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句话。她五官带着稚嫩,神色带着女儿家的娇羞,眸子带着急迫。不出几年,该是出落成倾城佳人吧。咦!怎么有些眼熟呢? “是你!” 朱厚炜猛然想起,顿时惊呼出来。这人分明是自己的未婚妻——徐家六小娘子嘛!徐小娘子此刻显的特别的温柔,跟那天简直判若两人。徐芊芊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垂了下去。 这时候,她背后闪出一人,正是魏国公徐浦。岳丈来了,朱厚炜强撑着准备起床,徐浦抢上几步扶住他,笑眯眯的说道:“呵呵,贤婿不要乱动,卢大夫说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生静养。” 朱厚炜还是不明所以,问道:“老国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呵呵,贤婿啊,说来也巧。今天上午六娘正好去报恩寺进香,却发现很多人在围观,她一时好奇,进去一看,发现你昏迷在一块岩石上,芊芊赶紧请来报恩寺的慧能大师给你把脉。 恰好你的两个护卫也赶来了,才知道殿下是练武走火入魔。看到你一直昏迷不醒,芊芊便把你带回来静养,没想到这么快你就醒了。呵呵,卫王殿下,你和芊芊还真是前世姻缘,上个香都能遇上。” 听到父亲这样说,徐芊芊脸更加红了。朱厚炜有些意外,后来竟然出了这么多事,自己竟然人事不知。看来这超能力不能随便使用,对身体的伤害很大。万一是在荒郊野外,那就惨了。 他揖手向徐芊芊谢道:“多谢六小娘子施以援手,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应该的,殿下不用谢!” 声音虽小却媚得很,朱厚炜这才发觉她眼帘微垂,神情忸怩,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俏丽而稚嫩的脸蛋儿上有种极为温柔恬静的气质,那是一种少女怀春,面对着挚爱的人时才会展露出的一种娇羞神态。 咦!这小女子怎么这么快就喜欢自己了?难道自己有主角的光环,这么快就俘获了她的心。是少女的确很美!朱厚炜也不禁看得痴了,痴痴相望半晌,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俩了。 美好的事情总是很短暂的,这种静谧甜密的气氛被门外一声大嚷破坏了,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急促的脚步,朱厚照那熟悉的嗓门在响起: “二弟,二弟,你没事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买通名妓欲钻营 “二弟,你没事吧?” 声音未落,朱厚照已经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徐浦和徐芊芊赶紧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朱厚照随便摆了几下手,几步就抢到床前,朱厚炜还没来得及施礼,就听太子关切的说道,“二弟,你还好吧?这是怎么回事,你平时身体好好的,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晕倒?” “多谢太子哥哥关心!”朱厚炜见他的确是真心关心,不像作伪。便安慰道,“小弟练功有些走火入魔了,练脱了力。问题不大,明天就也会恢复过来。” 朱厚照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身上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可把大哥吓死了,听到消息后,我赶紧赶了过来,好了,没事就好。你这人面子薄,别往心里去,今天大哥说话有些……” “您没说错,是小弟孟浪了!”朱厚炜赶紧打断他的话,“请大哥别说了,您教训的对。是小弟的不是,该赔罪的是小弟。一世人,两兄弟,今后小弟不敢再犯。请大哥原谅小弟以前的过失!” 朱厚照看着自己弟弟憔悴的样子,神情有些复杂。半晌,他叹了一口气,拍拍朱厚炜的肩膀说:“老二,这件事过去了,咱都别提了行不,忘了它吧。既然已经搬过来了,这几天都住在这吧,本宫去陪魏国公说说话。你好好休息,六小娘子,好好照顾卫王。” “是,殿下。”徐芊芊小脸红红的福了福。 朱厚照转头看向魏国公徐浦,笑道:“老国公,你看!我就说六小娘子和我二弟是天作之合吧,你看前次我二弟救她,这才几天,六小娘子就还了回来,哈哈哈,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么好的事情值得庆贺。今天本宫在贵府讨杯酒喝,如何?” “哈哈哈,老夫特意准备了绍兴最好的女儿红,还有歌舞助兴。今夜老夫愿意陪太子一醉方休。殿下,请!”徐浦笑的满脸都是褶子。 “好!不醉不归。”朱厚照听说还有歌舞,顿时来了兴致。 徐芊芊的丫鬟识趣的溜了出去,屋子里很快只剩下朱厚炜和徐芊芊两人,没有了外人,两个人相对时反而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朱厚炜主动开口:“呃,那个,六小娘子,谢谢你救了我。” “殿下,都说了不要谢。”徐芊芊脸色微红,就象敷了一层薄薄桃红胭脂,配上翠绿长裙,直如小荷初绽,脸红着低声道:“殿下也救过我,你还生气吗……” 徐芊芊神情扭捏,后面的声音几不可闻,朱厚炜哑然失笑,跟这女孩见了两次面,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了,简直是两个人。 他揶揄道:“六小娘子,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啊?” “啊!没有啊!”徐芊芊有些不解。 “呵呵,六小娘子,那我今天怎么感觉不对劲,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六小娘子。”朱厚炜噗嗤一笑,调侃道,”好了!其实你无需这样小心翼翼,咱们既然订了婚,那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要是都带着个面具相处,你不累,我还觉得累。 哈哈,其实我更喜欢那天和我吵架的徐六小仙姑,英姿飒爽,除暴安良,敢作敢当,那才像本王未来王妃的形象。” “呀!连这个你都听说了?我就知道瞒不住。”这小女子惊讶的合不拢嘴,脸更红了。 “呵呵,久闻六小娘子江湖大名!如雷贯耳。”朱厚炜起了戏谑之心,他双手一抱拳,装模作样的说道:“实不相瞒,吾乃崆峒派掌门,人称外号平地一声雷,见过峨眉派女侠徐六娘子!” 徐芊芊眼睛瞬间变成一个弯弯的豆角,掩嘴低声笑道:“呸,又来戏弄我,江湖哪有人叫这名字。“ 开了两句玩笑,徐芊芊也大方了很多,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卫王殿下,老实说,你的武功真的很高哦,是跟谁学的?难道真的有个崆峒派?” 朱厚炜见这她渐渐露出了本来的性格,大觉有趣,乘胜追击:“徐女侠,你想学吗?我还有一套自创的刺茅剑法,我可以教给你。”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教我?可以和你一样快若闪电。”徐芊芊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着企盼,纯粹就是个爱幻想的小女生。 “当然没问题,你首先要拿一根竹剑,每天在茅房附近看见有苍蝇就拿剑去刺,练过几年以后,你就能像我这样快如闪电呢。”朱厚炜一本正经的说道。 徐芊芊皱着眉头说:“怎么要到茅厕附近练习,那岂不是很臭。” “是啊!只有那里苍蝇很多呀!”朱厚炜装模作样答。 “哪有这样练剑的?再说苍蝇那么小,怎么可能刺中,而且太恶心了。”徐芊芊一脸不解。 “呵呵,那没办法,要学会这套剑法,只能够不怕臭。以前啊!我那里的茅厕苍蝇特别多,每次出恭时,苍蝇总是绕着转,很烦人。我就灵机一动,拿着竹剑刺啊刺,刺啊刺,久而久之,这才练成了这套刺茅剑法。” 徐芊芊扑哧一笑,随后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朱厚炜顿觉眼前如百花盛开,只听她边笑还边指着朱厚炜嗔怪道:“呸,原来你在戏弄我,我还琢磨这剑法的名字怎么会这么古怪,刺矛、刺矛,原来是茅厕的茅。真是恶心死了。” 朱厚炜故作惊讶:“我说的可是真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六小娘子,想练绝世武功,怎么可以怕臭呢?” 徐芊芊好不容易忍住笑,嘲讽道:“难道殿下的绝世武功,就是在……在茅厕里练成的?” 朱厚炜洋洋得意道:“正是,这可是本人独创练功的秘籍。任谁也想不到。” 徐芊芊这一下笑得弯下腰,头也抬不起来。 朱厚炜继续一本正经道:“你也不必拜师,等你过了门,本王一定倾囊相授,几年之后,保准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徐芊芊本待把头抬起来,一听完了更加发笑,用手撑住腰,说不出话来,脸也笑得通红,如一个登莱红苹果,说了这一会,她也知道朱厚炜是调侃她了。 好半天笑完了,也不再跟朱厚炜说话,却又没有走的意思,心中只觉得这位王爷有趣,红着脸靠在床沿边上揉肚子。 朱厚炜调侃够了,心情大好,对那徐芊芊道:“对了,六小娘子,我都不知道你的闺名,总不能够老是六小娘子这样称呼你吧。这显得多见外呀!“ “啊!你不是知道吗?第一次见面你不就说出来吗?害得我还以为你是个登徒子。” “我真不知道啊!我啥时候喊过你的闺名?” “咦!你忘了,那天一见面就说,美哉国乎,郁郁芊芊。” “啊!你叫徐芊芊?不会这么巧吧?” “哼,我还以为你是哪里无赖子,打听到我的名字,故意在调戏我,所以我才生那么大的气,原来你真不知道啊!” “呃,这也太巧合了。阴差阳错,还真是缘分啊!” 徐芊芊轻轻哂道:“呸,你这人满嘴胡话。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有陌生人一见面就叫出人家闺名的,不是登徒子是什么?这可怪不了我。” 还真是一场误会,朱厚炜对她的好感顿时大升,说实话,这女孩子的个性落落大方,性格开朗。在这个时代虽然有些另类,却很符合他的审美标准。真让朱厚炜找一个被旧儒毒害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那生活在一起实在无趣。这样看来,这徐芊芊还是他最合适的佳偶良配。 似有灵犀,徐芊芊也感觉到朱厚炜对自己有好感。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心里面也甜滋滋的。缘分是世间男女情爱的开端,从不相识到相识相知,让人觉得象是冥冥中的注定,美好而直扣心扉。此刻,徐芊芊就有这种感觉。 此刻,这间寝室现在温馨而宁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相对,心有灵犀一点通。美好的东西总不能长久,总有些不合时宜的事发生在这一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当先是一个太监闯了进来。这人认识,正是东厂大珰头之一杜甫,朱厚炜问:“杜公公,你怎么来了?” 杜甫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朱厚照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他泪流满面,哽咽道:“二弟,不好了!父皇遇刺,危在旦夕!” “什么!” 惊闻噩耗,朱厚炜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 事情回到十几天前,克扣伙食案牵扯出白莲教,弘治皇帝又马上遇刺,所幸王玉拼死护驾,朱祐樘只是受了一点弩矢擦伤,并没被刺客击中要害。等护卫擒住刺客时,这刺客已经自杀身亡。 太医赶过来时,朱祐樘已经昏迷不醒。那只弩箭上竟然有毒,太医很快判定这是草原上常用的乌头毒,于是对症下药,及时抢救。吃了太医祛毒的汤药,不过二三天,病情就显着减轻,开头几天还挪步到西暖阁批了几道折子。 消息传出来,日夜守在内阁须臾不敢离开的几位辅臣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庆幸皇帝逃过一劫。不过还没过几天,情况又发生了突变,遇刺后第五天,皇帝在乾清突然晕倒,还当场口吐鲜血,再次昏迷了过去。 太医仔细检查后,这才发现那弩矢上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毒素,太医院无人懂得救治。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收效甚微。朱祐樘生命垂危,随时可能驾崩。 皇帝病危,首辅李东阳请示过张皇后,立刻传令京师戒严,所有的军队必须归营,不得外出。东厂、锦衣卫加强巡查,以防宵小作乱。太子迟迟未归,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回归之前,由张皇后暂时代替皇帝行使职权。 弘治二十二年五月初四,接到急报的太子朱厚照、卫王朱厚炜一路上马不停蹄,匆匆赶回京城,弘治皇帝病情越发严重,身体每况愈下,已是残灯将灭。朱祐樘熬到五月六日中午时分,便在群臣和太子朱厚照、卫王朱厚炜等亲人的痛哭声中去世了。 十天之后,即五月十八日,十九岁的皇太子即位,以第二年为正德元年,新继位的皇帝即太子朱厚照,这比他原时空整整推迟了五年时间继位。 朱厚炜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动,并没有太过改变朱祐樘短寿的命运,这一年朱祐樘仅仅四十一岁,比原时空多活了五年。正是这五年弘治皇帝推动的改革,为即将开始的正德时代,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这多少可以弥补一点朱厚炜的遗憾。 大明正式进入了正德时代,朱厚照当了皇帝以后,也没有亏待他唯一的弟弟。朱厚炜也成了大明王朝唯一的嫡亲亲王,获封一品镇国亲王封号——齐王。 齐王朱厚炜的封地也增加了不少,除了原有的登莱、金州卫、淡马锡,应朱厚炜的请求,朱厚照还增加了整个奴尔干都司以及台湾岛、舟山岛、崇明岛、香港岛作为齐王的新封地。 因为这些封地不是岛屿就是苦寒之地。朱厚照还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对齐王有所亏欠。朝廷大臣也觉得这位齐王深明大义,懂得进退。所以这次封赏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说实话,朱厚炜对自己这位皇帝哥哥还是蛮有信心的,这份信心除了他带给朱厚照的变化,还有后世华夏一位伟人的评价。 在后世清朝时期,朱厚照经常被当做皇子的反面教材,如果皇子不好好读书或者贪玩的话,马上就会受到批评:“你这样做,难道是想学前明的朱厚照吗?”一旦皇子听到这样的话,立即就会用功读书,不再贪玩。 然而,同样是这个明武宗朱厚照,一代伟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评价,他在读完后曾这样说到:“明朝除了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两个皇帝搞得比较好,明武宗,明英宗还稍好一些外,其他的皇帝都做得不好,尽做坏事。” 既然***直接点名说明武宗朱厚照比其他皇帝稍好一些,那也就是肯定了朱厚照当皇帝还是合格的。伟人的话,更加增强了朱厚炜的信心。 安葬完弘治皇帝后,卫王朱厚炜立刻陛辞回到了登莱,他打算埋头发展自己的封地。从此不再过问朝政。他相信自己这位大哥一定有手腕治理好朝政,这毕竟是属于朱厚照的时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避嫌,皇权之下,没有亲情。这一点他很明白。能够低调就尽量低调,猥琐发展才是王道。 ……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正德元年四月,朱厚照经过一系列人事的调整和布置,渐渐稳定的朝局,正德元年的京察也即将来临,这既是难关也是机遇,很多官员各显神通,施展手段。只不过是为了屁股下面的那把官椅子。 南京城内,酉时刚过,挂在夫子庙檐角上的夕阳,已经一缕一缕地收尽了。秦淮河一曲碧波,也渐次朦胧起来。周廷皓坐着一乘四人暖轿,兴冲冲地来到倚翠楼。 自从燕王朱棣篡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把个皇城迁到北京,这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钦定的首都南京,便成了留都。但因为明太祖的皇陵在南京,龙脉之所出的安徽凤阳也离南京不远,朱家后代的皇帝,出于对祖宗的尊敬,至少在名分上,还是保留了南京的特殊政治地位。 除了内阁之外,一应的政府机构,如宗人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鸿胪寺、六科、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五城兵马司等等,凡北京有的,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 北京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为应天府。不过,北京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南京的政府,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分官位,都形同虚设。 由于实际的政治权力掌握在北京政府手中,南京的政府官员,大都是仕途失意之人,或者是为了照顾级别,安排来南京当一个“养鸟尚书”或者“莳花御史”。尽管两府级别一样,但是同样品级的官员,由北京调往南京就是一种贬谪,由南京调往北京则被人们视为可喜可贺的升迁。 因此,一大批受到排挤或者没有靠山的官员都聚集在南京,尽情享受留都官员的那一份闲情逸致。享受闲情逸致,出门有禅客书童,进屋有佳肴美妾。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名士分韵,佳人佐酒,应该说是人世间第一等的乐事。 但官场上的人,除了白发催人晋升无望,或疾病缠身心志颓唐,一般的人,又有谁不想奔奔前程呢?公务之暇,可以由着性子,怎么玩得开心就怎么玩,话又说回来,当官没捞到一个肥缺,又哪有本钱来玩得开心呢? 眼瞅着一年一度的京察和考栏来了,就为着这一层,南京政府里头的官员,大都削尖脑袋,使出浑身解数钻门路巴结京师朝廷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臣,以图在京察考核时,有个人帮着说说话。 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只要椅子背后有人,就不愁没有时来运转,升官坐肥缺的时候。 眼下这位走进倚翠楼中的周廷皓就正是这样一个人。今晚,他准备在这里宴请京城里来的一个名叫刘成的人吃花酒。周廷皓现任南京工部主事。 周廷皓,字伯达,河南洛阳新安人。他是弘治二年进士。他很走运,甫入仕途,就遇到了弘治皇帝拨乱反正,清理成化朝的官员,很多官位出现了空缺。他幸运地被任命为户部府仓大使。别小看这个府仓大使,虽然官阶只有九品,却是一个天大的肥缺。 大凡朝廷一切用度,如永安南邑等州的银货,云南大甸等州的琥珀、宝玉和象牙,永州的零陵香,广州府的沉香、藿香,润柳鄂衡等州的石绿,辰溪州的朱砂,楠州的白粉,严州的雄黄,益州的大小黄白麻纸,宣衢等州的案纸,蒲州的百日油细薄白纸,河南府的兔皮,晋汾等州的狸皮,越州的竹管,泾州的蜡烛,郑州的毡,邓州的胶,虢州的席,鄜州的麻,凡四方所献金玉珠贝珍馐玩好之物,都得由他这个承运库大使验收入库。 周廷皓说各地缴纳的货物合格,那就百无一事。他若挑肥拣瘦,偏要在鸡蛋中寻出气味儿来,得,你这货物就交不出去。须知一州之长,除了守土安民的本职之外,第一号重责,就是按规定每年向朝廷交纳这些地方上的珍品出产。一旦这些货物不能按质如数交纳,等于是违抗君命,你这头上的乌纱帽还戴得安稳么? 因此,为了上缴的货物能顺利验收,各个州府前来送货时,都要预先准备一份厚礼送给这个府仓大使。周廷皓在这个肥缺上干了数年,家里等于开了个钱庄,几年下来,连解溲的夜壶,都换成了一把银制的,在他年的同科进士中,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发了大财。 手头有钱,就好照应人。他使出大把大把的银钱,把个户部和吏部的头头脑脑们招呼得服服帖帖,位置坐的很稳。弘治十五年,又升迁到盐运司判官的任上,这又是一个肥得流油的差事。 但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周廷皓官运亨通大扯顺风旗时,却没想到弘治十六年他的父亲病逝。按明太祖订下的律条,父母双亲去世,官员必须卸职回老家丁忧三年。 周廷皓回到乡下守制,好不容易挨过三年,回到京城,一个报告打到吏部等待复职。不想这时候,家乡的县太爷给他奏了一本上去,说他守制时违反天条,居然和族中子弟饮酒作乐,还吹吹打打纳了一个小妾。这样不守孝道,哪里还能复官! 这真个是祸从天降,但他是自作自受,责任还在周廷皓自己。回到洛阳新安时,他自恃京官出身,又有的是钱,回到家乡守制,全然不把县太爷放在眼里。他不主动去县衙门拜访不说,新安县太爷来看他,他居然当着族人的面,数落县太爷的不是。 不怕对头事,就怕对头人,因此,当他回京时,新安县太爷便奏上了这么一个本。在以孝治天下的明朝,这可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平空落下这么一个祸来,周廷皓只好自认倒霉。 出事的时候,内阁首辅还是刘健。刘健同时还兼着吏部尚书,可以说是权倾朝野,周廷皓本也是一个极会钻营的主儿,他人上托人,保上托保,居然认识了同为河南老乡的内阁首辅臣刘健的儿子刘杰,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给了刘杰一万两银子的厚礼,没想到,刘杰居然把事儿给他办成了。 不但帮他洗脱了罪名,照常例补,还由从六品升到了正六品。只是位子挪了,由盐运司判官变成了南京的工部主事。官虽然升了,却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官。周廷皓哪里吃得住这个,到任一年,进部衙办事只当是点卯,一门心思都用在巴结京城有权势的官员上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不,他打听到北京来的这个名叫刘成的人,是前天到的南京。他一来,就受到了应天府官员们的关注,因为他一不是什么官员,二也没什么功名,却居然是拿着一张兵部的勘合驰驿而来。而且来的当天,权倾一方的南京守备太监蒋聪就在稻香楼上为之摆筵接风。 这么一个神秘人物,立刻引起了周廷皓的兴趣,经各方打听,才探知这个刘成是当今秉笔太监兼东厂掌印刘谨的大管家,如今也是簪缨之人,此人原本是刘谨的叔伯亲戚,本姓谈,是刘谨的本家。刘谨原本也姓谈,进宫才改姓的刘。刘谨发迹之后,出钱为刘成捐了一个从六品的锦衣卫签事。 刘谨的大名,周廷皓这样消息灵通的人哪有不知的。他是正德皇帝还在东宫时的老人,朱厚照一直对他很信任。朱厚照继位以后,刘谨立马话便无遮无挡。 “周大人,你说北京来的老爷,姓什么来着?”陈小小嗲声嗲气地问道。 “嗨,小小呀,刚说的,你怎么又忘了?”周廷皓佯作生气的样子,“老爷我再说一遍,你可记清楚了,姓刘,刘老爷。” “哦,奴家这就记住了。哎呦,刘老爷得多大的官儿,值得周大人这样地巴结他?” “你怎的知道我巴结他?” “这还用问哪,”陈小小两道细长的秀眉轻轻一挑,眼波流转,咯咯地笑起来,“哈哈哈,到我这儿来的人,都是只顾着自个儿销魂,哪有像你这样儿的,巴心巴肝进了倚翠楼,却是帮北京来的那位刘老爷跑龙套。” 陈小小年纪不大,却也是惯见风月了的。她伶牙俐齿,一边说一边笑。听了这番挖苦,周廷皓毛深皮厚,倒也并不觉得怎么难为情,也陪着笑起来。 “媚儿,给周大人续茶。”陈小小喊了一声侍立一旁的小丫环。周廷皓呷了一口茶,文绉绉地说:“小小女史啊,你以为卑职,啊不,你以为在下没有怜香惜玉之心?那你就错了。今个打一进你的门儿,我就怅然若失,心里膈应的慌。” “切,奴家才不信呢!那你为何要让给别人?” “嘿嘿,这个么,人家是远道的客人,我总该有点儿君子之风。” “啧啧啧,好一个君子之风,”陈小小撇撇嘴,揶揄地一笑,“嘻嘻,你一个六品官儿,说小也不算小了,拿着小女子去巴结北京来的大老爷,这也算是君子之风。” “你?”受了这一顿抢白,周廷皓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不过想想现在有求于人,便忍了忍,悻悻地说,“你打着灯笼访一访,本官在南京的名声,哪容你这样胡说。” “哟,看看,周大人不高兴了。”陈小小学着周廷皓的腔调,流莺一样掠起,走到他跟前,弯腰施了一礼,说道,“哎呀呀!奴家说话多有冒犯,这厢赔不是了。周大人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看着陈小小不胜娇羞的神态,周廷皓又转怒为喜,就坡下驴自己转弯说:“就你这个陈小小,害得有本事的男人,到了你这儿,骨头都称不出斤两来了。” “嘻嘻,周大人呀,奴家听不出,你这话儿,是抬举奴家呢还是贬损奴家。” “当然是抬举。”说着,周廷皓对丫环媚儿说,“你去楼下,把我的管家喊上来。” 媚儿去了不一会儿,便领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上来,他手里提着一个礼盒。周廷皓接过礼盒,双手送到陈小小面前,说道:“小小姑娘,这是几样首饰,作为见面礼送给女史,望笑纳。” 陈小小接过礼盒,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对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手镯,一对翡翠耳环,一只佩胸,那红彤彤的宝石鲜艳欲滴,一看就知道来自海外的锡兰,绿莹莹幽光温润都是缅甸上乘的翡翠,看那工艺,明显是出自登莱最高级的匠人之手。 这几样东西,至少价值三千银元。看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陈小小,也不免惊讶。她赶紧推辞道:“哎呀,周大人,这么贵重的礼物,奴家怎么消受得起。” “呵呵,我想着女史的楼号叫倚翠楼,所以就选了几样红宝石和翡翠,小意思。嗯,这里还有两千银元登莱工商银行银票,算是送给你的脂粉钱。” 周廷皓出手如此阔绰,倒真令陈小小感动了。她嗫嚅着说:“周大人,你如此破费,叫奴家怎样报答才好。” 周廷皓挥挥手,管事和丫环媚儿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周廷皓说:“小小啊,只要你今晚把刘大爷陪好,让他满心欢喜地回去,你就算报答我了。” “这位刘老爷,究竟是什么人?竟让大人如此上心。”陈小小又问。这回,她不再是打情骂俏,而是郑重其事地打听了。 周廷皓略一沉吟,问:“你知道刘公公么?” “刘公公,哪里的刘公公?”陈小小茫然地摇摇头。 “就是当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掌印刘谨。” “哦,听人说过,小小知道此人,但是不知底细。奴家只知道他是当今皇帝东宫时的老人,据说很受宠。其它的就不太清楚。”陈小道。 周廷皓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一个南京的青楼女子,也知道北京官场的显要人物,看样子这青楼果然消息灵通,来的官员不在少数。于是点点头说:“你说的不错,刘公公的确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啊,来的是太监,”陈小小的神情立刻就肃穆了,“周大人,你说今晚就是他来?” “不是他,今晚来的是刘老爷。” “刘老爷和刘公公是什么关系?” “刘老爷是刘公公的管家。” 听到周廷皓绕了半天弯子,才兜出这层关系,陈小小在心中暗暗吐槽:“原来如此,说到底不过是龙尾巴上的一只虾子。”但在表面上,她却恭维说:“我说周大人怎的这等虔诚,原来是个踩得皇城晃晃动的人物。” “明白了就好。”周廷皓长出一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这会儿,刘老爷也该到了。” 陈小小又恢复了轻松活泼的神态,她说:“请周大人放心,今儿晚上,我要让刘老爷在奴家这里玩得开心,不过……” “不过什么?”周廷皓叮问。 陈小小媚眼如丝,戏谑道:“跟刘老爷是逢场作戏,奴家现在,倒实实在在有些喜欢周大人了。” 这时,只听得楼下堂倌一声大喊:“刘老爷驾到!” 听到外面的喊声,周廷皓陡地站起,准备下楼迎客,临出门时对陈小小嘱托道:“小小姑娘,就算你真的喜欢我,也要等把今天晚上的这一场戏作完。”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正德虚岩辨暗流 周廷皓还没有走到楼下,刘成已奔到楼梯口儿上来了。只见此人五短身材,一脸的横肉。一双凶神恶煞的双眼,两臂粗壮无比,面孔发黑,没有一点慈祥的眼神。 看他这副尊容,周廷皓不免心里头犯嘀咕:“刘公公家的大管家,怎么就这德性,十足江湖混混的样子。”但转而一想,“人不可貌相,福在丑人边。刘公公看中的人,必定还是有一番能耐。” 想到此,周廷皓便迎着上楼的刘成喊道:“刘老爷,下官周廷皓在此恭候多时。” “你就是周大人?”刘成上得楼来,来不及进得厅堂,就一边喘粗气儿一边嚷开了,“不好意思,来迟了一点。让你久等了!中午多喝了几杯,睡过了头。” 周廷皓亲自引进得厅堂,先是让座儿,接着寒暄叙礼。周廷皓把陈小小介绍给刘成。 陈小小千娇百媚地弯腰蹲一个万福,说道:“刘老爷,多谢赏脸,肯到奴家的寒舍里来叙叙话儿。” 刘成色迷迷地盯着陈小小,嘴里喷着酒气说:“听人讲,陈姑娘的花酒,都订到一个多月以后了。” “多谢众位老爷扶持。”陈小小打心眼里头腻味这个什么刘谨公公的大管家,只是碍于周廷皓的情面,不得不强颜欢笑,“其实,奴家是徒有虚名。” “唔,这句话听了受用。”刘成把丫环递过来的茶,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了,接着说,“在京城,干你们这行儿的,我见得多了,刚出道儿时,有只烂梨子吃也就满足了,权当是解渴。一旦走红了,嗨,就开始架起膀子,自称是圣是贤了。俗话说,皇帝的女儿状元的妻,叫花子的老婆一样的*……” 刘成的话越说越粗野,眼见陈小小红晕飞腮,两道柳叶眉蹙作一堆儿,周廷皓情知事情不好,于是干咳一声,硬着头皮打断了刘成的话:“刘老爷,你看,是不是把酒摆上?” “再喝会儿茶吧。”刘成趁着酒意,故意说一阵粗话,这是他寻花问柳的惯用伎俩,看着美人儿粉脸气乌,他心里才有十二分的快活。他瞟了一眼还在咬着嘴唇怄气的陈小小,指着挂在墙上的琵琶问:“看来,陈姑娘想必是曲中高手?” “谈不上。”陈小小冷冷地回答。 刘成却不介意,他哈哈一笑,说:“我刘成是个粗人,生平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看美人儿生气。今天,又过了一把瘾。陈姑娘,去吧。你暂时下楼去消消气,我和周大人谈点儿正经事,待会儿,再一边喝酒,一边听你唱曲儿。” 陈小小如释重负地下楼去了。听着陈小小在楼下指桑骂槐地训斥丫环媚儿,周廷皓小心翼翼地说:“刘大人,您怜香惜玉的方式,好像和一般人不一样。” 刘成不屑的撇撇嘴,他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周大人,你不懂。再好的女人,也不能宠她。否则,她就会把你缠得透不过气来。” “言之有理。”周廷皓称赞,“呵呵,刘老爷看样子是花丛高手,今天长见识了,又学了一招。您这是温柔乡中的孙子兵法。” “周大人,咱们都是明白人,也别绕弯子了。我这个人快人快语,有话喜欢明说,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见我有何事?” 比起刚才与陈小话时的疯态,刘成已是判若两人。周廷皓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这人表面粗俗,其实心思缜密。现在他才领教到此人并非等闲之辈。 他下意识抬眼看看这位刘谨的大管家,只见他的两道犀利的目光也正朝他射来。周廷皓毕竟是官场老手,斗争经验丰富。他很自然地躲过那目光,微微一笑说:“呵呵,有意思。刘大人这样子,倒像是个审案子的。” “周大人,这得请你担待点。官场复杂,我不得不小心啊。何况我家主人刚刚上位不久,他老人家始终记得恪守大明祖训,不与外官交往,因此也总是告诫我等,不可在官场上随意走动。” 听了刘成这番话,周廷皓在心里暗暗吐槽:“哄鬼呢?既然如此。你不在官场走动,那兵部的勘合是怎么来的?”但出口的话,却又是肉麻的奉承了:“刘公公的高风亮节,是有口皆碑的,刘老爷在他身边多年,耳提面命,朝夕熏染,境界自然高雅。” “周大人,别那么多废话。你还没说呢,开诚布公吧,找我究竟何事?”刘成又开始追问。 周廷皓嘴角抽搐了一下,刘成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让他心中已有几分不快,心中暗骂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自己好歹是朝廷的六品命官,哪容得你这样盘三问四。但一想到他背后站着的刘谨,窝囊气也只好留下自己受用了。 “刘老爷,实不相瞒,下官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只是仰慕刘公公的声名。”周廷皓说。 “呵呵,看样子还是信不过我老刘啊。我虽然与周大人今日才见面,但早有耳闻,”刘成说,“金榜题名后,一路放的都是肥缺,守制三年,虽然让人奏了本儿,但有惊无险,依然升了个正六品。哼哼,这事儿,你还应该多多感谢以前的内阁刘首辅啊。” 内阁与内廷的矛盾,周廷皓早有耳闻,听刘成故意点出刘健来,知道他对自己有所提防,刘健虽然在家丁忧,但是随时有可能起复,跟那个有牵扯的人,刘谨还是很提防的,怕的是引贼入室。 想明白了这点,周廷皓于是轻描淡写地说:“下官与刘阁老并无交情,只是刻意结交了他的小儿子,托他求刘阁老说了一次情。” “这话倒实在。”刘成点点头,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呵呵,像你这种六品官儿,在京城衙门里,哪间房里都坐了好几个,当年刘阁老哪里都认得过来?你一不是他的门生,二又没有乡谊,他哪能格外照顾你?遇上什么事儿,拿银子抵上,抬手放你过去,送个顺手人情,总还是可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舍得花银子,顺手人情哪个不会做?盐运使判官你做也是做,别人做也是做,就看谁会办事,胡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见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周廷皓连声附和,“刘大人一针见血。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千古至理。” 刘成咧嘴一笑,揶揄道:“嘿嘿,周大人,我看当年刘健也不是成心帮你。虽然你升了个工部主事,还是南京的,这是个什么官儿嘛,穷得家里连老鼠都跑光了。你花了多少银子我也猜得出来,但花了钱买来一股子穷酸,这不明明是捉弄人么?” 说到这里,刘成顿了一顿,看到周廷皓在勾头思考,又接着故作为难地说:“周大人,鄙人有句话想提醒你,又想到初次见面,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周廷皓抬起头来。 “那就恕鄙人无礼了。”刘成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说,“周大人,你虽然也算是个老官场了,但其中的道道儿,你还没有估摸透。” “哦,不才愿闻其详。”周廷皓见总算入了正题,顿时来了兴趣。 刘成说:“如今这官场啊!会用钱者,四两拨千斤,不会用钱者,千斤换来一屌毛。” 周廷皓眨了一下眼睛,问:“请刘兄不吝赐教,何为会用钱者,何为不会用钱者?” “会用钱者,烧冷灶,不会用钱者才去烧热灶。”刘成见周廷皓神情疑惑,索性捅穿了说,“比方说吧,你大把大把银子送给李东阳,送不送的进不好说,即使送进去了,但这就是烧的热灶,他那里本来就火焰熊熊,还差你这把火么?呵呵,你上赶着去投柴火,人家并不领情。倒是那些冷灶,靠你这一把火,扑腾扑腾烧出热气儿来,人家才会记得你。” “理是这个理儿,”周廷皓思虑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只是人家热灶恐怕才能办得成事,若是个冷灶,终究讨不来便宜。” “周大人此话差矣。”刘成冷冷一笑,用手指轻叩茶几说道,“既然入了官场,那就是一生的事业,哪能在乎一时的成败得失。这么跟你说吧,你烧了三年冷灶,表面上看似吃了亏,到了第四个年头儿,说不定时来运转,冷灶成了热灶,你岂不也跟着鲤鱼跳龙门,落进了金窟窿!全都找补回来了。目光还是要放长远一点。” 周廷皓听出刘成弦外有音,就索性也不绕弯子了,说:“刘老爷,不才还要请你指点,现在去哪里找寻这样的冷灶呢?” 刘成看到周廷皓已经着了道儿,也就不再遮掩,脱口便说:“我家主人就是。” “刘公公,他?”周廷皓一下子惊愣了,“刘大人,刘公公现在这么大的权势,还是个冷灶?” “嘿嘿,南北两京的内侍太监,总共有两三万人,比起那些一般的管事牌子,他当然是大大的热灶,但……”说到这里,刘成故意卖了个关子,眨了眨有些充血的眼,摇着脑袋说,“算了,算了,还是不说的好。人心隔肚皮啊。” 周廷皓倒也不急,悠悠一笑,说:“刘老爷与我初次见面,信不过我,倒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周廷皓先替对方斟了一杯茶,接着说:“不过嘛,刘老爷吞进肚中的半截子话,就是不说,下官也猜得出来。” “哦,是吗?”刘成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一点。 “呵呵,您要说的是,刘公公的头上,毕竟还有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这可是为三朝的老臣啊!道:“是啊,现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论资历,论才情,我家主人的确哪一点都比不上,可人家毕竟七十多了。” 周廷皓一笑,神情矜持起来:“刘老爷方才问我,为何要请您,现在可以回答了。” “请讲。” “为的是烧冷灶。”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笑毕,刘成严肃地说:“周大人,丑话我要说在前面。君子无戏言,你说话可当真?” “当真!” “好!咱们一言为定。” 刘成显得颇为高兴,一脸横肉松弛下来,额头也泛起了红光,拍着胸脯说道:“周大人,有你这句话,回到北京,我一定在我家主人面前替大人多多美言。” “那就多谢刘兄了,”周廷皓改了个称呼,问刘成,“下官这样称呼,您不介意吧?” “无妨,本该如此,这样也显得亲热得多了。”刘成点头首肯。 “刘兄打算何日离开南京?” “这次事情办得顺利,我明日就回。” “既如此,您走时,愚弟预备一份厚礼,请兄台转给刘公公,兄台处我也另备薄仪。” “我这儿就免了,我家主人处,你倒是要好好儿孝敬一下。” “如何孝敬,还请兄台指教。” “咱们现在也不是外人,我就索性直说了,这个数。”刘成伸出了三个指头。 “三万?”周廷皓倒吸一口凉气。 “不错,就是这个数。”刘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看到周廷皓还在盘算,就故意激将说,“哼哼,只要我愿意收,三万银元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多少人想巴结我家主人,只愁找不到门路呢。我家主人天天和皇上待在一起,只要在皇上身边提一下,这个官就等于进了皇帝的法眼,这么好的事到哪里去找?” 周廷皓点点头,他承认刘成说的是实话,刘公公再不济,也是皇帝爷身边的亲信,他周廷皓舍不得花这焦芳已经投到了刘公公阵营,再加上这次笼络的十几个五六品官,刘公公将逐步掌控朝柄,哼哼,到那时候自己不就会想怎样就怎样。 想到这里,刘成不由得心情大好。起身踱到临河的窗前,只见各处河房前的大红灯笼都已点燃,把个秦淮河照耀得如同白昼。那河上画船相接,岸上楼阁参差。香雾缭绕,烛影摇红,箫鼓琴筝,不绝于耳,好一片盛世雍容的景象。 刘成伸了个懒腰,情欲难以自制,于是迫不及待地问周廷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周兄,陈姑娘呢?叫她上楼来。” …… 时间回到大明正德元年正月乙未,这是上元节的正日子。孝宗皇帝去世不到一年,使用新的年号刚刚半月,齐王朱厚炜还在守孝。整个齐王封国,照例不可能有轻松欢乐的节日气氛。 烟台城西北部,距离军马场不远,有一块空旷的场所,这里是登莱军工厂武器试验场。午时三刻,齐王朱厚炜带着贴身的两名小太监,匆匆赶去。 齐王内官监太监何鼎和陆战队指挥使戚宁正指挥一群人安置靶标,见齐王来了,都跪下请安。 “忙你们的吧。” 朱厚炜皱着眉头,无奈的挥挥手,他晋级齐王后,礼节上的事情就由朝廷专门的礼仪官管理,搞得齐王府这些规矩越来越多。他也没办法,有些传统根深蒂固,他也不能太过另类。 “谢齐王千岁。” 何鼎首先起身,拿着一张平面图,站在朱厚炜身边。戚宁和其他军士随之站起,继续忙着调试最新型的火炮。对面的山坡上,有三个靶标,分别是堡垒,模拟的骑兵,模拟的西班牙步兵方阵,约莫和实际战场情况差不多。 火炮是一种轻型的臼炮,其实就是后世的迫击炮,有六十毫米和八十毫米两种口径。经过多年的研究,基本上已经定型,已经开始装备戚宁麾下的陆战队炮兵,专门研究相关的战术。 整个试验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看到一门门崭新的迫击炮和堆放整齐的弹药箱,朱厚炜满意的点点头说:“很好,很好。” 又问何鼎:“通知王大人没有?” “回齐王爷的话,已经通知了。阳明先生待会就会过来。”何鼎躬身回答。 朱厚炜砸吧一下嘴,遗憾的说道:“老何啊!本王实在有些舍不得啊!金州卫刚刚才有些起色,皇帝哥哥偏偏在这个时候,把王先生调到京城,你说让谁接替阳明先生主持金州卫的工作才好。” 何鼎微微一笑,说:“殿下,这些年,金州卫发展的太好了,尤其是旅顺,可以说已经成为了北方有名的繁华之地。新学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皇上看样子是打算在京城推广新学了,至于何人接任金州卫,殿下何不问问王先生?” “老何,你不明白。京城水太深了!本王不太想让阳明先生去京城,就是不想让他去趟京城那趟浑水。我担心他会折在里面。” “多谢齐王挂怀!阳明不胜感激。齐王多虑了。不过为了传播新学,改造已经僵化了的儒学,这京城下官去定了!”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朱厚炜回头一看,来的正是创造金州发展奇迹,号称金州黄金搭档的王阳明、湛若水、黄绾三人组。刚才说话的正是王阳明。 朱厚炜转过身来,凝视着已经有些苍老了的王阳明,心中百感交集。五年来,金州在王阳明的治理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单是一个旅顺,人口就超过了五十万,经济繁荣,可以说繁华的程度不亚于天津,已经成了勾连辽东的大邑。 金州民风彪悍,移民来源复杂,并不容易治理。王阳明在任期间,采取了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工作方针,让湛若水处理民间纠纷,转移政府的工作压力,他则主抓经济和思想教育。 经过五年的工作,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蛮横的民风得以解决,一些陈规陋习得以纠正,从此金州人民告别了过去,迎来了新生。 很多事情,别人没整明白他整明白了,这是能力。别人没做到的他做到了,这是政绩。让地方官头疼的金州卫,在老王手里得到快速的发展,有效解决当地人的草原习气,彻底根治当地的匪患。 有人说王阳明是新学大师云云,大师也是平凡人,他没有特别厉害的手段,所用的治理方法每位官员都会。放在人家手里半年的工夫摆平了,这就是王阳明,这就是他的水平。没啥高深的,因为很多人达不到他的水平,所以显得他英明伟大。 王阳明的处世特点: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用最小的投入换取最大的利益。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高深,那就是水平,那就是不服不行! 这样的人才,朱厚炜如何舍得放手,可惜这次是他皇帝哥哥的意思。他也不明白朱厚照怎么突然盯上了王阳明,他原来不是对这老夫子不感兴趣吗,咋就转了性子? 朱厚炜握住王阳明的手,诚恳的说道:“可本王舍不得先生走,但是本王也知道留不住先生,去吧!先生是有大志向的人。知行合一,尊重科学。儒家需要做一些改变了。本王只希望诸位先生保重自己,不管什么时候,不要卷入朝政之争。留得有用之身,打造一个我们心目中的崭新大明。” “谨遵齐王教诲!” 王阳明三人齐齐拜服在地。朱厚炜将三人亲自扶起,然后问王阳明:“先生走后,金州政务交给谁打理可行。” “齐王殿下,举贤不避亲。下官推荐自己的学生徐爱。他虽然年轻,但熟悉政务,能力很强。能够延续如今金州的发展势头。” “可!就依先生所荐,本王立刻下令任命徐爱为金州政务长官。” “多谢殿下信任。” …… 办完移交,又做了一些前期的工作。正德元年十一月,王阳明才入京觐见,再次回到那个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北京的冬天,刮着西北风。一回到北京,觐见过正德皇帝后,王阳明就暂居在大兴隆寺附近专门为他购置的四兮院里,这里距离紫禁城较远,地方宽敞,是一个办学的好地方。它的位置在后世房山区境内,王阳明在此一边开始教学,一边等候皇帝授予新职。 弘治年间,王阳明在登莱以外传播新学,可以说屡受打击。幸亏登莱行政学院良好的学术氛围,让新学的理论更加完善,各种科目也更加齐全,数理化等科学类课业得到快速的发展,培养了一大批称职的教师,还衍生出农学、工学、经济学等分类,真正做到了术业有专攻。 五年来,王阳明在登莱和金州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和实践,受益匪浅,此前让他的理论水平更加提高。他也学会低调了做人。可他哪里知道,他想低调,偏偏有人不让他低调,或者说如今头王阳明回到了京城,有一套关于新学的学说,是二皇子朱厚炜最先提出的儒家理论发展起来的。 黄绾急忙去拜见。早年他听说过王阳明大名,当时在京城讲理学著名的,一是湛若水,二是王阳明。两人一见面,黄绾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对孔孟之学的所感所悟讲给王阳明听。 老王听后很吃惊,他发现眼前这个人前途不可限量,他在黄绾那么大时,尚未有如此高的觉悟。 王阳明称赞道:“孔孟之学断绝已久,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黄绾谦虚地说:“略懂皮毛而已,实未用功。” “人惟患无志,不患无功。”王阳明说到这儿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认识湛若水吗?明天,咱们三人共同切磋一下。” 次日,湛若水、王阳明、黄绾三人齐聚一堂,相互阐述各自的理论学说。其时,湛若水是唯一一位能与王阳明棋逢对手的理学名家,师承陈白沙,他主张“随处体认天理”,即在应对事物时心应有感而发,从而体认到自己内心中正的本体,也就是天理。 王阳明则主张“天理即人欲”,用“知行合一、法以科学”的格物功夫,去达到心之本体,便是致良知。黄绾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还没有形成具体的理论体系。从当时来看,湛若水与王阳明平分秋色,黄绾次之。 从后来新学给大明带来的影响来看,王阳明当仁不让。三人遂成了好朋友,后黄绾拜于王阳明门下。他们已经到了很高的境界,眼里没有仇敌对手,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交流,日必共之,各相砥励。 为什么这次进京,除了湛若水,王阳明为什么一定要带上黄绾呢?这里面有个最大的原因,那就是黄绾特能忽悠,在金州办学时,他就为王阳明在全国各地招揽了不少学生,他甚至能把本地不识字的都弄来听讲。如果他在后世做传销,绝对是个,臣在家衣食无忧,但恐后世子孙不思长进,破败家业,不能报效国家。所以,臣为这事儿发愁。 朱厚照问那怎么办。方献夫恳请皇帝能给方家下一道御诏,方家祖业永不典卖,违者斩立决。朱厚照呵呵一笑,当即御笔下诏。这一做法,令方家后人恪守祖训,引为美谈。 正德十五年,第一步大明宪法颁布。方献夫被正德皇帝任命为内阁首辅,四年后连任,历任两届,任期八年,成为实行君主立宪后,第一位内阁首辅。 甭看方献夫官大一级,对老王非常客气,经常跟他谈论学问,从老王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于是,办公室内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早上老王报到上班见到方领导问安请示,礼仪结束后,方献夫再给老王行师生礼。有学问的人,必会赢得尊重。 这一时期,有不少学生拜于王阳明门下,他们来自社会各个阶层,主要有黄绾、顾应祥、陈鼎、万潮、萧鸣凤、梁谷、穆孔晖、魏廷霖、林达、薛侃、季本、应良等及后来的王艮、聂豹,不计其数,皆一时名士。 潜移默化之下,不知不觉中,科学的种子在大明开始发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重现东北亚丝路 刘谨是陕西兴平县人,原姓淡,景泰年间,由一名姓刘的镇守太监带入京城,净身入宫,于是随监护人冒姓刘,当时他只有六七岁。 如果那位刘太监地位再高一点,影响再大一点,送他进了内书堂,以后的发展会有许多不同。可惜,刘太监没做到,或许无心为此下功夫,年幼的谈家小子也不清楚其中的厉害,他被分配到钟鼓司,从杂役干起。 要不是弘治皇帝派他去东宫侍奉太子,并得到朱厚照的眷顾,怕是要和杂耍小人厮混一辈子了。几十年来,刘谨对净身入宫一事并无悔恨。常使他悔恨不已的,是没有在内书堂读书的经历。 悔恨归悔恨,前程还要去搏。凭着他的才干,凭着他的利嘴,获得了昨日的太子,今天的皇上的欢心,也纠结了一群同僚在周围,主要是当年同在东宫的几个太监。和钟鼓司的身份比较起来,无疑是拔地而起了。 刘谨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要登天,也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这段日子,他变着法儿在皇帝面前讲过几次。皇帝朱厚照没有松口,却说了“也没什么不可以”这样的话。这让刘谨对皇上感恩戴德,总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皇帝的意志。 此刻,乾清宫里,朱厚照坐在龙椅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刘谨小心的在旁边伺候,大气也不敢出。他刚刚完成了皇帝交待一件事,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赏赐他。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 “刘伴伴,这件事办的不错,朕要好好赏你。”果然不出所料,朱厚照顺手将那本密折放在御案上,略一沉吟,将贴身小太监唤来,吩咐道:“你去司礼监传朕的旨意:着内宫监太监刘谨管三干营,着御用监太监张永管神机营中军,着司设监太监马永成管神机营右撤。让他们立刻传旨下去。” “奴才遵旨。” 小太监领命而去。 “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刘谨、张永和马永成听了大喜过望,赶紧拜服在地。 “忠心为朕办事的,朕从来不吝封赏,”朱厚照说罢,扬了扬手中的那份密折,说道,”东厂这本密折就做的不错,扬州的情况就调查的很清楚。接下来东厂要做的事,就是要搞清楚大盐商的背后的靠山,盐税是如何流失的,涉及到哪些人,到底肥了谁? 哼哼,盐政搞了这么多年了,越搞问题越多。你们要用心办差,朕这次要打几个大老虎,震慑一下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奴才遵旨。” 刘谨等人叩拜领旨。 朱厚照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继续说道:“先皇遇刺驾崩,这件案子涉及到白莲教。东厂西厂至今都没有一个结果。朕很不满意!朕打算成立一个内事厂,负责监督东厂西厂的工作。这件差事谁办的最好,朕就让他总管这个内事厂,专门负责纠察东厂西厂,对于那些玩忽职守的人,朕绝不轻饶!” 刘谨听了皇上的话,心中非常震撼。可以想象这个内事厂总管将来的权利有多大,东厂、西厂,其实包括锦衣卫,都会置于他的直接管辖之下。 想到这里,刘谨眼神变得热切起来。他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做这个内事厂的厂督!一定要! …… 六部衙门,除刑部与都察院、大理寺在皇城以西,并称为三法司外,其余各部均在皇城以东。 如此之多的主要衙门集中在皇城以东,使这里成为一个特殊重要的区域。这些衙门的布局,以地位崇高、却除了管理皇室事务以外再无其他职能的宗人府在最上首,即最北部。 宗人府的下首即南面,是吏部。后面即东面,是兵部。吏部的下首是户部。户部的下首是礼部,后面是工部。所有的衙门都坐东朝西。 临近中午的时候,吏部大堂的后室,年迈的尚书马文升正在小作歇息,弘治皇帝遇刺后,病重期间,朱祐樘不知出于怎样考虑,他召回了很多已经致仕的老臣,比如刘健、刘大夏等人,内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马文升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紧急召回,重新担任吏部尚书。虽然他很高兴能有机会重新为大明效力,也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工作。但毕竟年老体衰,精力有些不济,因此,每当临近中午时,他都要小憩片刻。 部里的堂官属吏,都知道他的习惯,这时候没有谁来打扰他,任他享受片刻的宁静。但突然,一阵狂燥的脚步逼近大堂,将他惊醒。听上去,有人打算阻拦,却未能拦住,来人终于闯了进来。 到了马文升这般年纪,并非真需要睡觉,只是需要似睡非睡那么一种状态。乍被惊醒,身体方面不会有多少不适;并且,此人一非僚友,二非属吏,三也不是刁民泼皮。可以断定,来者不善。因此,肃然以待。 来人是御马监太监王瑞,他用力拔开跟在后面,欲拦又不敢在拦的差役,嘴里叫嚷道:“咱家来是为了公事,怎么着,耽误了皇家的事,你一个小小的差异吃罪得起吗?” 见识这家伙,马文升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这一招很见效,王瑞挑这个时间来,其用意不言自明,就是为了激怒马老爷子,再撒泼闹事。马文升不怒不睬,他的第一个目的就没有达到。 “老天官,”王瑞叫了一声,“王瑞这厢有礼。” “哦,原来是王公公。”马文生不起身,不让座,连头都不点一下。 那王瑞满不在乎。自顾自的在一旁椅子坐下,“吏部衙门真是难进呀!”他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也故意不用正眼瞧马文升。 “吏部衙门本来就不好进,不然的话,怎么能称天下第一衙门?”马文生傲然说道。 “嗯?”王瑞眨巴眼睛,态度骄横的问,“难道说比皇宫大内还难进?” “这要看如何说,你王公公进吏部衙门就比进皇宫大内更难。” “这话不过分吗?马大人。” “不过分!”马文升一拍桌子,揖指道,“进皇宫大内,是你的职分所系,我倒想问你一句,你一个御马监太监来我吏部衙门有什么公事?难道你是来宣旨不成?” “这个?”王瑞语塞。他虽然敢来吏部衙门吵闹一番,假传圣旨的胆量却没有。 心里发虚,嘴头却很硬:“咱不是来宣旨的,也不曾奉旨。不过,咱家来你吏部衙门,也是为了皇上的事。” “请教!” “皇上要从南京调一些官员来用,刘公公拟了一份名单。这也是万岁爷亲自交代的,请问马大人为何迟迟未办?” 马文升立刻明白了:“哦,这么说,你是为了周廷皓等人而来?” “正是。” “这几个人不能用。”马文升断然拒绝。 其实从南京调几个六品官也不算什么大事,刘谨和其他几个太监推荐了十来个人。马文升一查,结果发现,这些人在往昔的考察中评语极差。马文升立刻把档案打了回去,坚决反对予以委任。 “我也要请教。”王瑞回敬了一句。 “他们所犯的劣迹,一一记录在案,均是奸佞不法小人。如果再启用,可以直面前面的考察?又可以杜绝幸门?” “但他们各有所长,已经痛改前非,日下正需利用。” “哼!真是笑话。”马文升的冷笑一声,“你所谓的一技之长,不过是逢迎拍马,实在无人敢恭维。用他们恐怕是别有缘故吧。” 言下之意,指的是刘谨等举主收了好处。王瑞面红耳赤,手指马文升,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王公公,”马文升拱了拱手,“我正想具奏此事,可惜未得其实。还请王公公代为查询,他们是出于何人的举荐?” “这事我管不了,”王瑞一甩手,往外便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马大人,我方才说,来你吏部衙门,未曾奉旨,此话不假。可我要告诉你,用周廷皓等人,是奏明了皇上,奉了圣谕的。你如此刁难,算不算抗旨不遵,你自己好生去琢磨吧。” 马文升“嗤”的一声冷笑,冲着他的背影说道:“王公公,你这话吓不倒我。圣上召我责问,老夫自有话说。就不劳你操心了。” 很快,刘谨就知道了王瑞前去交涉的结果,气得他火冒三丈,一拍桌案恨恨的说道:“哼,这些老棺材板子,真是不识抬举,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刘成,找锦衣卫可靠的人给我查查,这老东西和那些盐商有没有勾连?查细一点,把他家里的阿猫阿狗都仔细给我查一下,总会有一两个搭上边的。哼哼,到时候让他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刘成眼睛一眯,恶狠狠地道:“主人高明,小的立刻去办。总会有办法联系上的。嘿嘿!没联系,俺们也让他有联系。让这老东西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你明白就好,谁特么的跟我作对,我就让他不好过。哈哈哈哈!” 刘谨咬牙切齿的说道,随后,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 正德元年七月,奴尔干都司。 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位于黑龙江下游恒衮河口汇合口东岸的特林地区,原为元代东征元帅府。 永乐九年,正式开设奴儿干都司。宣德七年亦失哈最后一次巡视奴儿干地区后,奴儿干都司明朝官员全部撤销,返回辽东都司任职,宣德十年奴儿干都司正式撤销。 其境内的蒙古、女真、吉里迷、苦夷、达斡尔等族人民,多以渔猎为生。辖区内分置卫所,明朝政府还任命各族首领掌各卫所,给予印信,仍其习俗,统其所属,以时朝贡。贡物有海东青、貂皮、马匹等土特产品,相当于内地的赋税。 明政府在元代驿站的基础上,恢复了奴儿干通往内地的驿传,密切了奴儿干同明廷的政治联系、经济往来和各族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促进了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 奴儿干都司治所在黑龙江下游东岸的奴儿干,下距黑龙江口约200千米。派到奴儿干都司的官员和驻防军都在这里。有卫、所四百余,屯驻军队,辖区东至海,东北包有库页岛,西至斡难河,南接图们江,北抵外兴安岭。 明永乐十一年与明宣德八年曾二次在特林修建永宁寺,并立有二碑。都司设立促进了该地区各族人民与汉民族人民的往来和联系,同时加强了明朝中央政权对奴儿干地区的行政管辖,维护了国家的统一。 正德元年五月开春后,永宁寺以东五百米平旷处奴儿干城旧址上,由新任奴尔干都司指挥同知常宽,指挥佥事吴季率领三个千总部,另外还雇佣了两万民工,重新在这里盖起了一座周长约四里的新城,被命名为特林城,将是未来奴尔干都司衙门所在地。 特林城对岸不远便是元代莫鲁孙站以下十五狗站终点的满泾站,那里也将筑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城堡,齐王麾下将在那里驻守一个百户所,负责沿途的驿站管理。 正德元年七月初十,即公元1511年8月21日,大明亲王齐王朱厚炜亲率新成立的北洋舰队麾下主力战舰二十八艘,辅助战舰和运输船共计四十三艘从黑龙江入海口逆流而上两百公里抵达特林城码头,随船抵达的除了一个千总部,还有一万五千移民。 朱厚炜在常宽和吴季的陪同下,参观了这座新城。两万多人的建筑队伍,凭借着跨越时代的机械设备和管理方式,仅仅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指挥同知常宽就在原来的奴尔干都司旧址矗立起这座旧城三倍规模的特林城。 这座城市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北门紧邻着黑龙江边的码头区,码头需下游五百米外是一座正在筹备的船厂,这里原本是永乐时期的骠骑将军刘清所见的船厂旧址,虽然已经破坏,但整体格局还在。这里盛产松木,是造船的好材料,因此登莱船厂打算在这里是一个分厂,总工程师朱河带领着船厂的技术人员正在那边勘测选址。 特林城里的街道全部都是水泥路,成十字形有两条主干道,指挥使衙门就在城市南面一个位置较高的坡上,这是一座五层楼,十五丈高大理石建筑,站在都司衙门的楼。 “怎么,你不以为然?” “哎,”积重难返”四字于此事尤为贴切。” “即便事已积重,只要皇上有意处理,你我肯于力争,当有可为。” 韩文人品恬静稳重,十余年前,韩夫人病死,子侄数人轮番进言,或请续娶,或请纳妾。韩文一概不允,由五十岁劝到六十岁。韩文说:“我年已至此,复为何哉?” 平时他独处一室,婢女亦不得入。随意出入者,只有孙儿。爷爷叫孙儿读书做对,孙儿天寒时替爷爷温足,在这喧闹的都市构成一副难得一见的田园景象。 与之相反。而议论起国事来,韩文却是慷慨激昂,无所顾忌,豪气不亚于少年。 念及此,顾佐起身深作一揖,言道:“良弼愿随老学长力争。” “好,好。”有了顾佐的支持,韩文很是高兴,“你、我且一件件来议,你看,对王都宪的奏疏,当如何处置?” “王都宪以革皇庄直言,着实难得,”顾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顺天保定两处巡抚,说到这些皇庄,都是成年旧事,没有人不感棘手的。当年先帝在时,贵同乡就跟我说过,也是很头疼啊!” “哦,良弼,你说的可是漕运张总督?”韩文侧头问。 “正是。”顾佐点头。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章肃盐政皇帝发飙 目前担任漕运总督的张缙,弘治十三年时曾任过保定巡抚。当时顾佐任右都御史,与他有些交往。他是山西阳曲人,因此,顾佐称它是韩文的贵同乡。 韩文问道:“良弼兄,张总督曾如何说?” “他说皇庄之名,始于成化年间,刚开始是没收前太监曹吉祥的田产为宫中庄田。到孝字初年,不过十余年光景,京畿皇庄就成了五处,有田产一万二千八百余顷。若照此例,用不了几年,京畿之民将无立锥之地。果然,今上刚登大位,不过短短一年,即新设七座皇庄,以后又不断增置,恐怕真应了张都宪的话了。“ “如此说来,王都宪的奏疏着实及时。” “确实如此。”顾佐点点头,叹了口气说,“若在延以十日,只怕廷议的圣谕都不会有了。” 两人又轮番去读抄来的王景的奏章。王景泽奏折中讲述真定府宁晋等县的情形。一者,管庄太监夏绶请加苇场之税;二者,夏绶请敕官府,勿听小民争讼已入皇庄之田;三者,管庄太监张俊请税往来于庄前小河的客商;四者,黄庄官校以争田为由捕民二百余人。此等事,均获圣渝允准。王景上疏,便是极言其不便。皇庄既如此害民,必须革除。” “良弼兄,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韩文问。 “无它,善莫大于依议而行。” “嗯,我觉得也应该如此,但如何措辞方能奏效呢?” 顾佐略加思索,答:“我看,可以这么说:千百顷琐琐之利,不足以养孝养两宫,请革皇庄之名,通给原田主或无田小民领种。这样改一改,你觉得如何?” 正德皇帝皇庄之设,都以孝养两宫太后为名。顾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说孝养之说当与不当,只说孝养之实有与无有,不时为巧妙的说法。 “高,高明之至,”韩文由衷的赞叹道,“但是革除皇庄,皇上一时怕是下不了决心退还田产。请良弼兄再设良策。” “呃,那就釜底抽薪,不革其名而革其实。” “哦?愿闻其详。”韩文大感兴趣。 “不如这样,皇庄还是皇庄,但为了避免管庄内官侵渔之害,应将其召还,由当地巡抚官核实亩数,召人佃种。亩征银三分,由官府征收,先解户部,在输内库进用。皇上设立皇庄不是为了孝养两宫吗?那好!现在其田亩所征仍然孝养两宫。此所谓不革其名。而田亩之核实与征收,已并入官府。此所谓以革其实。” 韩文沉吟了一下,点头称是。又补充说:“良弼兄言之有理。既然以皇庄所收孝养两宫,其实也没有全革。” “老学长所见极是,如果其实全革,你我岂不犯了欺君之罪?” 一句说笑,公事房内的气氛略显轻松。 “我看就这样吧。”韩文总结道,“咱们先请革皇庄,若皇上不允许,定令户部再议,我等便以不革其名而革其实之议覆上。来,我们继续看下面的奏折。” 第一件事顺利议过,两人再接再厉,又拿起一本,接下来继续商议下一份奏疏。 …… 正德元年十二月某日,紫禁城里的乾清宫。 时值冬日,不等日头落下,空气中已有寒意。皇帝朱厚照一言不发的坐在御案后面,御案上一大摞奏折,现在刚刚打开的一本正是户部韩文的奏疏,朱厚照面无表情的看着上面所写的内容。最终关于皇庄等一系列问题,户部送来的条陈,还是那套念烂了的经文,所谓对皇上的劝谏还是老生常谈。 另外尚书韩文拟出了八条建言:第一,崇节俭;第二,裁冗食;第三,节冗费;第四,罪人纳粟;第五,处置盐法;第六,清查积木了;第七,钱钞折銀;第八,清查草场。第一、二、三条都是节流,其余各条是开源。 节流各条文,特别是第一条崇节俭,圣德攸关,任何时候提都不会错。开源各条文,有的名正言顺,冠冕堂皇。如处置盐法,从弘治元年到现在二十多年里,改来改去,也不知道提过多少次,每次都是治标不治本。 这大明历来的盐法,都与军政密切相关。各边镇都要朝廷拿钱供给,足以说明盐法之好坏,因而需要处置,年年提,年年改,却总不得法。而韩文奏疏上某些条文,正耶邪耶,难以一言蔽之。如果自己采用,搞不好他这个皇帝便是千古罪人。譬如罪人纳粟。纳粟的目的,是减刑免刑,绝不是忏悔。这不成了刑施法外? “昏聩,其心可诛!” 看到这一条,朱厚照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这帮人天天盯着自己的皇庄和用度说事,真正为朝廷理财时却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弟弟,他究竟是怎么打理封地的? 齐王封地不仅不需要朝廷一块银元的供济,反而年年上缴内府三十万银元,这么多年了,还从来就没有中断过。朱厚炜的日子比自己过的滋润多了,治下的老百姓还人人称颂齐王贤明,文武官员也赞不绝口。那些齐王属官收入颇丰,很少有人贪赃枉法。真是奇也怪哉!难道自己真的不如这个弟弟?可朕才是皇帝啊。 想到这些,朱厚照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这个弟弟让他又爱又恨,还有一点小小的嫉妒。放下这本奏折,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闭上眼睛眯一会儿,他又想起了登基这一年来与李东阳、刘健、谢迁三个父亲留下的肱骨老臣相处的情形,心中不由唏嘘不已。 虚假的盛世之下掩盖着这么多隐患,让他感到心力交瘁。这皇帝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操的心实在是太多了,光是一个吏治,就从来未能根治。说起来,这一切的起因还是由盐道贪腐案而引起的,如果不是一件事,他还不会太关注吏治。 今年上半年,应张太后的要求,内朝派了件差事:承运库大监王瓒、崔杲前往南京、浙江织造。织造丝缎掌于织染局。有外织染局,隶属工部。所造丝缎,供官府用;有内织染局,为内府衙门,所造丝缎,供上用。两京均有内织染局。此外,南京、苏州、杭州等处,还有提督织造太监一员,是一项极肥的缺。 王瓒、崔杲得到了这件差事,欣喜非常。二人请户部给常芦盐一万二千引,作为织造费用。盐引是领取和运销食盐的凭证。无引销盐,以私盐论罪。 人人都知道,销盐获利甚钜,勋戚内臣聚敛财富的手段之一,即乞请给予盐引。在孝宗皇帝时,用盐引作为织造费用,已有成例。王瓒、崔杲此请不足为怪。 然而碰到老尚书韩文,却死活不答应。盐引只给了一半,另一半补以价银。两个办事的太监不服,把状告到了皇帝那里。朱厚照于是在云台召对,找来内阁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辅臣,就是想问个明白,讨个公道。 寒暄几句后,朱厚照就开门见山,植入主题问道:“今日召先生们来,是要议户部之事。韩文不遵朕的旨意,扣压盐引,朕甚是不解,特与诸位先生再议。” “皇上,此言差矣。户部不是扣压盐引,而是半给盐引,半折价给银,”谢迁首先分辨道,“实不相瞒,依老臣看,韩文拟给一半盐引,已属不易。” “哦,先生的说法,没头没脑。朕更不明白了!”朱厚照有些不悦。 “容臣再禀,”谢迁说道,“皇上,前者户部集议经费事,拟定八条,第五条便是处理盐法。而今,户部清理盐法之使方行,织造给盐之命随下,这样做,韩尚书岂不为难。” “爱卿如此说来,清理盐法,便不当给办理织造的内官盐引喽?” “正是如此,”李东阳道,“皇上,既然要清理盐法,便不当滥批盐引。祖宗旧制,盐法本以备边。纳粟于边,方给盐引。这样,边用才充足。皇上,天下行盐有定数,此消彼长。私批一分盐引,国家便少一分经费,边镇便少一分粮饷,不可不慎。” “先生之言亦是,不过,”朱厚照转了个话题,“户部掌天下会计,难道边镇之用当会计,织造之用就不当会计了。” 刘健答道:“这倒不是,织造关乎上用,亦不可废。户部因而拟给盐引六千。” “嗯,朕明白了。可办理织造六千不足用,所以要和诸先生商议。” ”六千不足用,户部给以价银,亦足用了。”刘健说。 “哦,即可半给盐引,半给价银,为何不全部给盐引呢?”皇帝朱厚照明知故问道。 “半给盐引,半给价银,是为朝廷撙节用度。”刘健解释道。 “朕就不明白了!”朱厚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譬如每取一盐引,如果当纳银元十元,六千引,便是六万银元,半折价银,便是将六万银元交给了崔杲等人。难道这六万银元不也是朝廷的钱吗?既欲节用,何不留此半价之银,全与崔杲等盐引,听其变卖,不是两下都更方便吗?” 刘健答:“不然,与盐引和与价银之间,差别甚大。事实上,价银之费有限,六万银元便是六万银元,而盐引之费多矣。” “为何如此?”朱厚照追问。也难怪,刘健说来说去,东拉西扯不得要领,始终说不明白。 “皇上,是夹带之故。”还是李东阳看不下去了,出面解释道,“比如一引盐为百斤,他那盐引一纸,却夹带数百斤,乃至数千斤之数。因此,批给贵戚内臣的盐引多了,肯定会是私盐壅滞,官盐不行,朝廷岂不无形中少了很多收入?先帝在时,锐意整理盐法,正是为此。此诚乃今日急务,因此,臣等不敢掉以轻心。” “原来如此,还是李先生实在,肯说真话。”朱厚照抿嘴一笑,他心中早就有数,反问道:“夹带有违朝廷法度吧?” “是,诚如皇上所言。”李东阳答道。 “既如此,又何惧之?”朱厚照说,“这些人敢于夹带,一旦事发,朝廷自有法度处之。” 李东阳皱着眉头说:“正是朝廷有法度,一般人才不敢夹带。此辈则不然,一旦奉了圣旨,就会在船上张揭黄旗,书写钦赐皇盐字样,声势煊赫,气焰嚣张。陛下不妨想一想,既然是钦赐皇盐,哪个敢去盘查询问? 所过州县者,朝廷所委任,驿递者,国家所设立。此辈嚣张跋扈,应酬稍不如意,轻则斥骂,重则笞挞,试想,又有谁敢抗争?至于盐商灶户,凌虐更甚,又有谁敢喊冤?危害如此,人神共愤。不如禁之于始,防患于细微。” 刘健马上附和道:“不错,此辈若不禁止,危害之烈,不可言说。” 朱厚照转头看向谢迁:“先生之见呢?” “二人之见,即是我见。”谢迁态度也很坚决。 朱厚照点点头,嘴角露出讥笑,嘲讽道:“三位先生众口一词。尔等左一个此辈,又一个此辈。何不明说内官宦者?” 刘健叩头说:“皇上明鉴,臣等所指,正是内官。” 朱厚照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嘿嘿,内官坏了法度,这些家奴,朕可以杀,可以随便处置。朕向来也不会庇护,朕倒是不担心这样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但天下大事,这夹带之风,难道都是内官坏的?” 皇帝这话风不对,刘健等人一时不敢接话。 朱厚照站起来,踱了几步,接着说:“尔等讲,岳武穆说:文官不爱钱,武臣不怕死。现在有几个文官不爱钱,有几个武臣不怕死?在朕看来,眼下的文官十个中也仅有三四个好人,坏事者十常六七。”顿了顿,反问道:“诸位老先生,朕的话可有道理?” 刘健等人不能说有道理,也不能说无道理;不敢说有道理,也不敢说没有道理。三人只能敷衍道:“皇上圣明。” “圣明不圣明,朕不知道。但有一点朕知道:文官中坏事的十常六七,朕却不能不用文官。同样,朕也知道,这内官中都有坏事之人,却不能不用内官。呵呵,先帝自登基起,就一直在整顿盐法,二十多年过去了,结果得到了是什么呢?养肥了一批贪官污吏,养肥了一批不法的盐商,朕一直以为,父皇呕心沥血,给朕留下了一个盛世清平。他老人家要是看到这份密折,会不会气死?” 说完,朱厚照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疏递给刘健,调侃道:“大道理人人都会讲,甚至可以讲的冠冕堂皇。知易行难,做起来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好好看看吧!文官的手脚也不干净啊!一个扬州盐道,从上到下,根子都烂透了。刘先生,彭韶是你的得意门生吧,他是你举荐的盐道御史。 看看你的好学生胆子有多大,一次就敢挪用十余万盐引给不法盐商从中渔利,他可比韩文大方多了!朕想要一万二千盐引不可得,一个名不见经转的扬州盐商周洪,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十万,真是好大的手笔呀! 在任三年,扬州盐道总共挪用一百七十万盐引,彭韶家中查出的赃银就高达百万银元。我大明的盐税一年才六七百万,全肥了这等贪官和奸商,文官中有这么大的蛀虫,却无御史言官举报。眼睛只盯着朕的皇庄和内官,哼哼,其心可诛啊!” 三个阁臣已是汗湿朝服,面如土色。那一份份密折,里面是涉案官员和盐商三十几个,除了盐道御史彭韶,基本上与盐政相关的官员屁股上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其中不乏在座三位阁臣的学生或门生。 此刻,这三位老臣意识到,这位年轻的皇帝不像是弘治皇帝那样好对付。从这些密折可以看出来,朱厚照刚登基没多久,就已经开始关注盐法这件事了,神不知鬼不觉派出东厂密探进行了秘密调查。 “各位先生,朕的内官犯了事,朕可以杀,甚至可以千刀万剐。彭韶之流该如何处置呢?你们常让朕守祖制,朕这回就打算遵从祖制,像太祖一样,将这帮贪官剥皮实草,摆放到六部衙门的大门口,也好警醒一下百官,诸位爱卿,你看这样办理如何?” “陛下不可。”刘健阻止道。 “哦!刘先生,有何不可?这不就是太祖定下来的祖制吗?”朱厚照目光炯炯地反问。 “这,这。”刘健一时语塞。 朱厚照嘲讽道:“诸位不是天天都拿祖制说事吗?太祖在位时,凡贪污五十两的官员就会剥皮实草,这就是祖制。我看这条祖制就很好。朕今后严格遵守祖制,不过朕可以宽容一点,凡是贪污受贿超过五百银元,朕才剥皮实草,家属全部充军奴尔干都司,你们看!朕可比太祖大方多了。” 三位老臣汗出如浆,没人敢回答。虽然这件案子,按照三位老臣的意思,最终只判了彭韶等人斩立决,但这些贪官的首级全部处理后,摆在了勤政殿的大门口,以儆效尤。回想起当时三位老臣狼狈的样子,朱厚照心中舒畅了不少,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此刻,皇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心中暗忖:这些文官,平时一个个道貌岸然,朕就拿出手段来,剥下你们这块虚伪的面皮。就像二弟朱厚炜说的直接打脸。 皇帝时而微笑,时而皱眉,脸上阴晴不定。侍立一旁的刘谨不知他在想什么,不敢多话。皇帝的脾气刘谨算是摸透了,哄得他高兴,天塌下来都不用怕。但并不是你一哄,他就高兴,也要瞅准机会。 正在这时,皇帝开口了:“刘公公,彭韶勾结盐商,贪赃枉法一案审结后,朕曾谕令百官同心修省?你可知道?” “是,奴才也记得此事。” ”那么,你也该知道,最近上来的本章,半数是冲着尔等。弹劾尔等收受贿赂,以权谋私。有没有这回事啊?” 想起犯官彭韶的惨状,刘瑾心中发凉,他双膝跪倒,连连磕头泣道:“奴才们该死!奴才们该死!” “哼,你们太让朕失望了。起来吧。” 皇帝的语气并不严厉,刘谨稍稍放心,他爬起身,拂去膝上的灰尘,又乖乖的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不敢乱动。 “现在树欲静风不止啊!尔等还不警醒点。你看看这份弹章,刘阁老质问朕:“兹当长夏盛暑之时,经筵日讲俱停止,臣等愚昧,不知皇上宫中何以消日?”说是不知,其实知道的很清楚嘛。你看他后面所述:“奢靡玩戏,滥赏妄费,非所以崇节俭;弹射钓猎,杀生宰物,非所以养仁心;鹰犬狐兔,田野之畜,不可育于朝廷;弓矢甲胄,战斗不祥之象,不可施与宫禁。”朕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外朝看样子都知道的很清楚嘛,刘先生何以说是不知呢?” “装腔作势。”刘谨小心翼翼的答道。 “啧啧啧,你说他装腔作势,他却要说循循善诱。”皇帝脸上露出不屑,冷哼一声说道,“哼哼,朕不管他装腔作势也好,循循善诱也罢。朕只想知道,为什么朕在宫中的言语行为,外廷都会知道呢?” 说完,朱厚照的眼睛瞥向刘谨。刘谨心有灵犀,猛地意识到眼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必须抓住。他赶紧说道:“万岁爷,宫中之人并非个个像奴才这般愚诚,只知道听万岁爷的话,为万岁爷办事。有一等人,专门与外廷通报消息,对外泄露禁秘之事。” “哦,谁敢如此大胆?”朱厚照不知真是想不出所以,还是明知故问。 “爷只要想一想,何等人与外廷结交最多,便可知晓。”刘谨看不出来皇帝的心思,小心回答。 刘谨意有所指,皇帝心中有数:宫里的太监就没有不想入司礼监的,就如外朝无人不想入阁。以刘谨等人的诚心办差,早该当个司礼监太监了,王玉受伤后病退,萧敬又重新当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此人地位特殊,侍候过三位皇帝,资格太老。 再加上这一年多来,尤其是扬州盐道贪腐案曝光后,一大批相关文官落马,下狱定罪的就有三四百人之多。在文官看来,都是拜刘谨等人所赐,尤其是刘瑾掌控的东厂,简直是无孔不入。 近段时间,外廷动辄弹劾内官,双方已经势若水火,言官弹劾则以刘谨、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八人为言,这八人还有了“八虎”的称号。让刘谨当掌印太监这件事,因此,朱厚照还是有所顾虑。 不过,既然现在萧敬领导下的司礼监不能诚心办事,尤其是萧敬和外朝牵扯过身,弘治皇帝虽然打压过他。但依然如故,依老卖老。动不动就搬出祖制,动不动就搬出外朝的奏本,也实在令朱厚照咬牙切齿。祖制不能不知晓,行事却不能全依祖制。 “哼!”想起登基这一年来,自己处处受人掣肘,朱厚照心中有气,愤愤地说:“朕若查这些人私通外朝,绝不轻饶。”随即想到,今日叫住刘谨,还是因为这老小子手脚也不干净,竟敢买官鬻爵,收受周廷皓等人的贿赂。 看样子二弟说的对,此人胆子太大了,要用他也得做好防范。不过这家伙的确有能力,交待下去的差事也办的漂亮。现在情况复杂,用还得用,不过敲打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朕还就不信了,这老小子还能跳出自己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朱厚照于是说道:“先不必理会外朝的弹劾,不过你们的手脚要干净一点,别特么的给朕丢人。朕今天跟你说话,是要告诉你:尤其是你刘瑾。有的事情可一不可二,你的管家做的好事,朕这次就不计较了。这两日,言官纷纷论奏,外朝喋喋不休。尔等务必小心,不可再授人以柄。” “奴才叩谢皇恩!奴才们一定小心。”刘谨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叩头说道,“奴才们一心为主,还乞万岁爷庇护。” “朕知道你们忠心,尔等为朕办事,朕当然要庇护,何需多讲。你知道,内阁刘健的奏本。朕是怎么覆它的?”说到这件事,朱厚照有些得意。他摇晃着脑袋说道:“朕闻帝王不能无过,而贵于改过。贤卿等所言,足见忠爱之诚,朕当从而行之。你看,一切过失,朕自揽之,不令他们加罪尔等。” “万岁爷庇护之恩,奴才们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刘谨又欲磕头。 “好了,好了!”朱厚照摆摆手,叮嘱道:“尔等小心就是了,亦不必多虑。你也知道,朕是少不了你们的,外臣不放过尔等,朕自有主张,不必挂怀。” “是,是。” 皇帝的情绪突然转变,嘻嘻笑着说:“刘伴伴,有一件事真也好笑,你可知道有名叫陶谐的工科给事中?” “奴才不知。”刘瑾答。 “呵呵。这个陶谐说了中官一大堆坏话,列了长长的一张名单,除了你们,包括先帝简拔的司礼太监都榜上有名,唯一漏网的,只有老萧。”朱厚照得意洋洋的讲起原委,“他说:司礼太监陈宽、李荣等受先帝之重托,而高凤、王伟尤青宫旧臣,坐视颠危,宜通加罢斥。” “咦!皇上,昔日东宫,只有一个黄伟,并无王伟其人呀!”刘瑾插话道。 “着啊,”朱厚照一击掌,“于是朕笔批道:本内有讹字,今其看详自劾。你猜怎么着?” “陶谐肯定被吓个半死。” “这个朕倒不知。反正第二天,他匆匆上本自劾,把自己骂了个狗屁不如,你说好笑不好笑?” “的确好笑。”刘瑾说,“人人都危言耸听,想做忠臣,忠臣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好了,再有人用危言烦朕,便依此而行。挑出个把错字,让他们人人自劾。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了!” 皇帝明面上虽然放过了他,刘瑾却不能一言释忧,刚才皇帝点出了他贪腐的事,却没有惩罚他,这让他心中不安。 离开皇帝后,刘瑾急急忙忙赶回私宅,本打算教训一下管家刘成,收拾一下手尾。却意外的见到了张永和谷大用正在等他。 “张哥、谷哥,情势危矣,”刘瑾顾不上问他们的来意,跺足说道。 也只有八虎之间才这样互相称呼。刘瑾向来在几个人中以稳重、镇定著称。他口出此言,张永、谷大用都有慌了。 “刘哥,怎么了?出啥事了?”两个人同时问。 “外朝纷纷上本弹劾,必欲将我等治罪。”刘瑾此时对外朝的动静尚不详知,故作危言,自有他的别有用心。 “刘哥,何谓纷纷?”张永心思缜密,问道。 “上至部阁,下至台谏。” “那万岁爷怎么说?”知道他刚离开皇上,张永又问。 “万岁爷当然要为我等做主,可皇上也有难处。”刘瑾故作心情沉重的样子。 这么一说和他这副模样,张永、谷大用更加慌张。要不是皇上做主,以他们这段时间的飞扬跋扈,以外朝以至内廷对他们的憎恶,任何一个小小的官员上一道奏本,就足以致他们于死地。 ”刘哥啊!难道爷不管我等不成。”谷大用哭丧着脸说道。 “谷哥,话不是这样说。爷是要管我等的。”刘瑾见气氛已经造成,便镇定下来说道:“实不相瞒。我说爷有难处,是因为司礼监有些人对我等有成见,连内廷都是如此,皇上就不好说话了。譬如爷说:谷大用忠心可靠,不得再论。司礼监那帮家伙不肯将爷的话传出去,外边便依然纷纷弹劾,不肯作罢。” “这伙天杀的司礼监官!”谷大用咬牙切齿的咒骂,“咱们平时对他们甚是敬重,彼等却全然不拿咱们当做人看。”顿了顿,又破口大骂:“要说缺了那儿的话儿,大家伙都缺少,又何必相煎太急!” “在此抱怨,又有何用?”刘瑾道,“我早就说过,咱们吃亏,就吃亏司礼监没有自家的人。诸位哥哥当时还不在意。现在请看看,是也不是?” “刘哥也不必抱怨了,”张永劝道,“大家一起想办法补救吧。” 谷大用说:“刘哥有远见,我等皆不如。我看,咱们也来个纷纷进言,请万岁爷将刘哥重新召入司礼监。你说呢,张哥?” 张永点点头:“正该如此。” 刘瑾说:“多谢两位哥哥的厚意,若我能重入司礼监,则外朝如何,都不必惧怕,我自可将手笔收拾妥当。只是不知道其他几位哥哥的心意。” “无妨,刘哥放心,自有我等去劝说他们。”谷大用拍着胸脯保证,“眼下大家同在一条船上,须得同心协力。” 这正是刘瑾所期望的,朱厚照刚登基时,就让他进了司礼监,可惜立足未稳,就被人家排挤了出来。要说张永、谷大用等人在万岁爷前的面子,谁都不如他刘瑾。但自己要入司礼监,说多了就是个忌讳。由他人去说,一人一句,皇上不会不动心。 “甚好,”刘瑾说,“我也去联络外朝相好,有什么举动,报予诸位哥哥知道。” 张永、谷大用告辞而去,他们连自己在这里等了半晌,所为何事而来都忘记了。 送走了他们。刘瑾便叫道:“刘成!” “小的在!”管家刘成赶紧跑来,他一直在外间伺候,听到呼唤,应声入室。“公公有何吩咐?” 刘瑾上去就踹他一脚,骂道:“你这狗日的!做事这么不小心。周廷皓的事被人捅出来了,幸亏今日皇上护着咱家,要不然人头都落地了。” “啊!这怎么可能?小的该死!耽误了大事,请公公责罚。事已至此,请问公公,周廷皓的银子咋办?要不要退回去?” “这是咱家是有计较,你先放一放。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让你去办。你马上去找焦府的老韩。”刘瑾说,“告诉他,这两日外面有了动静,不管白天黑夜,即刻告诉你知道,千万不可延误。” “是,”刘成擦擦额头的汗,垂手而立。又问:“公公可还有交待?” “我写几个字,让他转交给他家老爷。” 刘瑾说着,提笔写了“风雨同舟”四个字,将纸折好,交予刘成。他虽不甚习字,写的却还算工整。 “纸要收好,不可遗失。你与韩范说话,也要小心!不可使他人听到。这是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刘瑾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嘴上啧啧有声:“卡擦!” “小的知道,小的绝不敢出纰漏。” 刘成诚惶诚恐的答应,说罢倒退几步,转身出门去了。刘瑾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脸上现出一丝狠厉,他自言自语:“刘健、萧敬,你们够狠。老子只是按皇上的意思办了件差事,你们竟然如此针对我,还咬住不放。哼哼,等老子躲过这一劫,要你们好看。” …… 果不其然,彭韶案过去两个月后,朝堂消停了一段时间,文官们的反击来了。 这一日,没有任何征兆。六部尚书会衔上疏,突然对”八虎”发难。左都御史张敷华率都察院副都御史等人联名上疏,朝中宫中,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刘瑾等人,不能接触这些奏疏,也不能主动与皇上讨论这些奏疏,有了焦芳这个内应,各处的动静均在刘瑾的掌握之中。 “万岁爷怎么样了?”这是首先要问的。 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答道:”回公公的话,皇上十分震怒。” 听到这个消息,刘瑾等人的心里踏实了。可以确定,万岁爷是为了外朝的弹劾而震怒,不是为内官的行径而震怒;是对这些文人结党抱团的震怒,而不是针对他们跋扈的震怒。 刘瑾知道这位年轻的皇上一向有主见,外对内阁,内对司礼,平日里都很客气。但他知道,这位皇帝最恨的就是内外勾结,抱团针对某事,如果内外众口一词,其实会把要做的事越弄越糟。 刘健、萧敬,你们可真蠢!刘瑾心中暗暗吐槽,这样齐心协力,不明摆着想架空皇帝,触犯了皇帝最大的忌讳。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正是白混官场了。 现在刘瑾越来越有信心,这场仗他一定能赢!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刘瑾翻盘不容情 ”八虎”之中,刘瑾最为狡黠,此人别看没读过什么书,却颇通古今,他心中有个理想,就是成为王振的那样的人,哪怕只是一天,他也心满意足。 别人听起来好笑,刘瑾的人生理想就是学习前辈王公公好榜样。多么荒谬,导致明英宗土木堡之败的王公公,竟然是这位野心勃勃的刘公公称羡效仿的目标。 有这样奇葩的想法,有果就有因。刘瑾特别恨那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他出生一个小农家庭,家里原来还有三十多亩田地,日子还过得去。谁知有一年陕西遭了灾,日子过不下去了。谁知道一个举人落井下石,设计了一个圈套,趁机谋夺了他家里的田产。 谈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后,只好远走他乡。颠沛流离中,父母和弟妹都在流浪中病饿而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为了活下去,他把自己卖给了那个姓刘的太监,从阉割那天起,他对着苍天流着泪发誓,此生一定要报仇。 文官这次大规模弹劾,其实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从来就没打算妥协。朱厚照登基后,他奉命派出东厂探子查明了盐道贪污腐败案,就已经彻底得罪了文官集团。 再加上他还奏请设置皇庄,使皇庄数量短时间内增加到三百多所,文官说他夺人土地,侵民害物。史书上说,京畿地区大受干扰,简直是放屁。 其实很多人心里知道,刘瑾所霸占的这些土地,都是土豪劣绅强占的别人土地,他只不过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手段夺回来的土地,他做的是另类的”劫富济贫”。 只要有脑子的人就会知道,皇庄的规模有多大?那些自耕的农民手上才有多少地,只有大地主手上才拥有大量的土地,而这些大地主往往就是本地的乡坤,或有头有脸的人物。 满怀仇恨的刘瑾抢的就是这些人,只要抓到了这些土豪劣绅的把柄,他就往死里整。为了报仇,他不惜用最卑鄙的手段栽赃陷害,也要弄得这些人倾家荡产。 如今皇庄的佃户都是曾经失去土地的农民,因为是皇庄他们上缴的租税要比原来少得多,这些人对刘瑾感恩戴德,根本不存在农民闹事。而真正闹事的人,恰恰是那些被夺去了家产的恶霸和乡坤,他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大臣们开始对正德皇帝从东宫带至大内的几个宦官们并未多在意,只以为是几个人逗皇帝开心在宫内乐乐而已。但是,自从刘瑾掌握东厂后,刘瑾开始广布眼线,监视文官,甚至还查出了盐道贪腐案,犯官彭韶还因此差一点剥皮实草,文官这就不能忍了。这要是容忍下去,岂不是又要回到朱元璋统治的时代。 这一个多月来,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多次进谏,皇上都不听。尚书张升等各级官员都纷纷上书论谏,皇上根本不听。最可笑的是,五官监候杨源假借星象有变上书谏言,却被受了朱厚炜影响的皇帝嗤之以鼻,用后世的天文知识直接驳斥了回去。 前段时间,刘健、谢迁等又连连上书,请求诛杀刘瑾,户部尚书韩文也率领一帮大臣支持。压力越来越大,皇上朱厚照担心自己会弄巧成拙,不得已就用了缓兵之计。 在他的默许下,司礼监萧敬、陈宽、李荣到内阁商议,建议各退一步,将刘瑾遣到南京居住。 他们三次往返,刘健等人都不同意,尚书许进说:“做得过激会发生变故。” 刘健固执不听。萧敬与太监范亨、徐智都憎恨八虎,也认为要除恶务尽。萧敬将刘健等人的话都转告了皇帝朱厚照,并且说阁臣的建议为是,刘健等人正在约韩文等九卿大臣到朝廷伏阙面争,这反而让朱厚照激起了逆反之心。 而这些人更没有想到的是,吏部尚书焦芳派人把目前的情况悄悄报告了刘瑾。得到外面情况后,很懂得审时度势的刘瑾认为时机成熟了,他不动声色把所有八虎召集起来,准备绝地反击。 东厂公事房里,刘瑾和其他七人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来报信的太监,听他讲宫里面的情况。 “刘公公,萧公公上午去了内阁。”小太监说道。 刘谨问:“有何言语?” “他对内阁诸位老先生说,内官出了败类,必须借助外廷之力,彻底整顿。” “他可是奉旨而去?”刘瑾追问道。 “不曾听闻皇上有旨。” “好个萧敬,这老不死的。”刘瑾发着狠说,“什么彻底整顿?不就是要自我等于死地。你要除去我等,怕也不是那般容易。” “万岁爷肯听他的话,如之奈何?”御马监太监马永成忧心忡忡地说道。 众人一想,是啊,万岁爷在日常起居中,对他们几人颇为依赖。而与外朝联系,却依赖司礼监的各位公公。特别是萧敬,都是四朝元老了,说出来的话很有分量。 “且看看再说。”刘瑾见大家都有些慌乱,便安抚他们。 果然,到了午后,又有了新的消息。司礼太监陈宽、李荣也去了内阁,这次是奉旨而去的。 “他们是怎么说的?”刘瑾问。 “他们向阁中老先生说,把几位公公安置到南京。如何?” “把谁安置到南京?”刘瑾故意重复了一遍。 小太监努了努嘴:“就是把在座的各位公公安置到南京。” “这是皇上的意思吗?”张永问。 “是司礼监几位公公商议的。他们说,贬谪南京,强似外朝说的“民正典刑”,就这样毁了皇上。皇上让他们去跟内阁几位老先生商议。” “好一个贬谪南京,还不算是“明正典刑”吗?”丘聚咬牙切齿的说道,“萧敬老儿!等我度过此劫,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这一定是范亨的主意。”谷大用估计,“以往相见,老子还总称呼他一声范哥,以后再见,定要骂他千百遍龟孙子。” “别吵了!先谈正事。”刘瑾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继续问道,“阁中的几位老先生如何答复?” “刘阁老以掌击案,厉声言道:先帝临崩,只老臣手,付以大事。今陵土未干,而内史猖獗若此,他日有何面目先帝于地下?” 刘瑾冷笑一声,啐道:“呸,这老东西,我等去南京闲住,刘阁老进也不许吗?” “是,谢阁老也说:公公们的罪过,贬谪南京不足以惩之。” “李阁老呢?他也要取我等性命吗?” “李阁老说,内阁的意思,刘阁老,谢阁老已经说了。公公们回去,还是请皇上裁决吧。” “这话还有商量。”张永说,“万岁爷裁决,即使再坏,也不过是贬到南京。” 所谓有商量,是希望贬谪以后,万岁也离不开,有一天会被召回。但刘瑾很清醒,离开了大内再想回来,就难于登天。贬去南京,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一定要打消他们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刘瑾心中暗想。 “他们回复万岁爷,万岁爷怎么说?” “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刘哥,这是啥兆头?”谷大用问。 刘瑾眨巴眼,故意说道:“可能是好兆头,也可能是坏兆头。” “为啥说是好兆头?” “皇上如果说,好,就讲他们贬去南京,我等的命就不会丢了。可前程也就断送了。万岁爷不说这种话,可能还是舍不得我等。” “为何又说是坏兆头?” “万岁爷可能退缩了,打算依照外朝之言……”刘瑾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吓唬道,“将我等明正典刑。” 听到这话,众人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 谷大用依然不死心,非要问个明白,追问道:“那么,到底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 “谷哥,这是天知地知皇上知皇上肚里的虫儿知,此外谁也不知。” 所有人一片黯然,这一天的消息到此结束。宫内宫外,许多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刘瑾等人仍聚在一起,人人眼角充血,脸色煞白。只有刘瑾还算镇定,其他人也是惶惶如上家之犬,有人甚至连夜在做去南京的准备。此刻,皇帝正在找诸位大臣在左顺门议事,不时有人来禀告听到的一两句话。 “许进许尚书问韩文韩尚书:“谨防激变。”四字如何?” “他所指何事?” “他是因皇上震怒而言。” “韩文如何说?” “他说:大司马无需多言。若有不测之祸,某以身殉。” 韩文就是第一个发难的人,局势真有变化,可不要他以身相殉吗?刘瑾冷冷的想。又有消息传来,司礼太监手持大臣的奏疏,出来传万岁爷的话。 “爷怎么说?”意识到皇上现在的表态最为关键,几个人纷纷发问。 “李荣传皇上的话,诸位先生忠爱之心,朕已知晓,但此辈伺朕已久,不忍置之于法。请诸先生宽之,朕徐做处置。” 几个人松了口气。皇上昨日不语,看来是好兆头。想想也是,把他们都打发到南京去,皇上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了。 “大臣们怎么说?”刘瑾却不像他们那么乐观,继续追问。 “这次轮到他们默默无语了。” 室内居然有了笑声,左顺门的局面让他们开心,叙事者的言语也让他们开心。 “他们就这样散了不成?”马永成问。 “要不是李公公向韩尚书使了个眼色,恐怕已经散了。” “李荣这厮向韩文使了眼色?” “千真万确。” “你可看清楚了?” “一清二楚,咱正好站在他对面。” “韩文便怎样?” ”韩文稍稍点头。大声说道:今海内民穷盗起,灾变日增,圣上轻弃万乘之尊,狎昵群小。文等为国家重臣,不能无言。“ 刘瑾冷笑一声:“李荣这下有话说了吧?” “不错。李公公笑了,他说:诸先生的奏疏以备述矣,身上,不过请各位宽以时日。”小太监答道。 “众人怕不会就此罢休吧?” “他人皆无言,独王鏊王侍郎说:若圣上依然故我,奈何?” 依然故我?刘瑾心道,你们把事情做绝了,皇上还会依然故我。这话他不会对下面人家讲,甚至不能对同伙讲。他只是问:“李荣怎样回答?是否信誓旦旦一方?” “刘公公料事如神。你公公说:难道我的头颈是铜铁锢之,不怕挨上一刀?国家之事,谁敢坏之?” 众人纷纷冷笑。等小太监走了以后,刘瑾只开闲散人等,八个人坐在一起。 “各位老哥,”刘瑾首先开口,“这帮人把我们称为“八虎”,是耶非耶?就看我们今日敢不敢吃人了!” 张永一拍胸脯,说:“困兽犹斗!何况万兽之尊。” ”这才是好汉子的话!”刘瑾赞道,他看向罗祥,“罗哥,你打算去南京享福了?” “没有的事!”罗祥脸上有些羞赧。 刘瑾又看向高凤:“高哥在南京的靠山很硬。是吧?所修之书,送走了吗?” “修了书,又怎样?”高凤态度强硬,“万岁爷让我们去,怎能不去?” “哼!树还没到,变作猢狲散。如何使得?”刘瑾不屑的说道,“我等八人为一体,你当同进同退,共荣共辱。” “刘哥说的在理,我们听你安排。”谷大用首先响应。他嗓门大,很有气势。 “是死是活,今日便是关键。”刘瑾徐徐而言,“我等须齐心协力。仅有外朝之言,我等无需担心。仅有司礼之言,我等亦无需担心。而内外勾结,合伙谋算我们,就不难不担心。我昨日还在观望,今日则看清楚了,内外勾结之事已成。我不食人,人必杀我。万岁爷可以拖一日、二日,不可能拖三日。我等不趁万岁爷尚未下决心之机,有所动作,悔之晚矣!” “依刘哥所言,我等该如何动作?”张永问。 “一字足矣。”刘瑾胸有成竹,翘起一根手指。 “哪一个字?”众人忙问。 “哭。” “只要哭?”众人又问。 “不错!只要哭。尔等只要哭到火候,话由我来说。”刘瑾的安排就这么简单。 对于太监来说,哭是他们最擅长的。没事的时候也会哭几声,以解郁闷。刘瑾需要他们哭,那是绝对不会耽误事的。 御书房里,八个人围成半圆,齐刷刷的跪倒在皇帝面前,放声痛哭。朱厚照知道哭声中包含着委屈,畏惧和乞求,心中早就有了主张,一直派人默默观察他们表现的朱厚照心中有数,这刘瑾果然是个人物,把自己琢磨的够透彻。 朱厚照将计就计,于是倾情陪他们演出。他装做茫然无措,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皇帝不说话,就加倍努力的哭。那哭声如泣如诉如悲鸣。凄凄惨惨,情真意切,惊魂动魄。 看到火候够了,朱厚照终于开了口:“好了吧。” 其他人用余光瞥了瞥刘瑾,见他没有表示,并继续往下哭。 皇帝又说道:“尔等再哭下去,朕也要哭了!” 刘瑾突然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其他的人哭声渐渐由强至弱,最后停止。 “若非万岁爷的恩典,奴才们都已粉身碎骨了。”刘瑾边磕头边说,“谢爷的再生之德。” “谢爷的再生之德。”众人齐声说。 “尔等把朕哭糊涂了,也把朕说糊涂了。”皇帝恢复了常态,问:“说说看,哪个要尔等粉身碎骨?” “萧敬、李荣、范亨!”刘瑾回答。 “他们要害尔等,朕为何不知?”朱厚照装糊涂。 “不是萧敬要万岁爷将奴才明正典刑吗?” “那是外朝的言语。” “也可知道萧敬在内阁与阁老们说了些什么?” “几时?” “就在昨日。” “昨日?”皇帝摇摇头,“昨日朕只是派了李荣、陈宽去内阁议事,朕知道萧敬持议偏颇,对尔等成见最深,所以没派他去。” “但他在李荣、陈宽之前先去了内阁。” “有这种事。”朱厚照装腔作势。 “奴才不敢妄言。”刘瑾年年叩首。 “此事奴才等皆知。”其他七人也连连叩首。 “哦!竟有此事。那么,他去内阁说了些什么?尔等也知道了。”朱厚照问,“说来听听。” “回爷的话。萧敬对阁老们说:刘瑾等人进狗马鹰犬,蛊惑圣上,不置重典,不能警戒他人,这不是要治奴才们于死地吗?” “朕已经说过,不忍置尔等于法。外朝为何还不甘休?”朱厚照装做不解。 “这正是奴才们为万岁爷担心之处。”刘瑾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做一番剖析,才能让皇帝动心,“万岁爷请想,如果萧敬诈称奉旨到阁,诈称万岁爷要重惩奴才等,内阁因而拥戴。那么,一旦圣意宣示,外朝大臣们应该省悟才是。 而今外朝对圣意置若罔闻,正说明萧敬对私去内阁,私意嘱托之事直言不讳,大臣们又欣然领受,试问?这萧敬心中还有万岁爷吗?大臣们视万岁爷视萧敬孰重孰轻?奴才们死不足惜,只怕宫中从此无宁日了!” “刘瑾,你不必这般理论。朕不会让人杀尔等,有人提议将尔等贬去南京,朕曾动过心思,那是想让尔等暂避风头。其实,朕与尔等朝夕相处,又如何忍心一日分离?既然萧敬要杀尔等,那好,贬谪南京之事也不必考虑了。” “万岁爷!何不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刘瑾乘胜追击。 “你是说……”朱厚照装模作样,心中暗想,这老小子果然手段狠辣! “谁要杀奴才们,万岁爷就杀谁。谁要把奴才们贬去南京,万岁爷便将谁贬去南京。” 刘瑾这摆明了是要杀萧敬,朱厚照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老小子真够狠。毕竟是个三朝老人,杀了萧敬,也于心不忍,正如刘瑾等人于心不忍一样。 “杀萧公公,定何罪名。”朱厚照缓缓问道。 “私自交结外朝大臣。” 朱厚照摇头。 “那么,讪滂圣上?” 朱厚照仍然摇头:“不是罪不当诛,是朕不忍心杀他。” 皇帝此刻流露出来的怜惜之情,给刘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刘瑾暗忖:皇帝太念旧了。这个萧敬,一定得死!否则将来是个隐患。即使杀不了他,最起码也绝不能让他再留在大内。心中盘算着,脸上却是极其恭敬的表情,是否对圣意绝无歧见。 见火候已经到了,朱厚照摆摆手,吩咐道:“尔等下去吧,朕自有处置。” “奴才告退。” 刘瑾领着众人退出了乾清宫的御书房,和刚才来时如丧家之犬一样不同,现在这八个人脸上都是意气风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而此刻,已是三更天,新的一天即将来临。刘瑾相信,明天将是一个好日子。 …… 这一哭,真的很有效果。没让他们等多久,圣旨很快下来了。朱厚照命刘瑾掌司礼监,马永成掌东厂,谷大用掌西厂。接到圣旨后,刘瑾等人不敢怠慢,连夜收捕萧敬和范亨、徐智,发往南京充军。这一天,恰好是正德元年十二月十二日,公元1511年1月13日。 第二天早上大臣们来朝见,将要伏阙请愿,看到整个紫禁城内外,到处都是东厂的番子。刘健等人知道事情已变,于是刘健、谢迁、李东阳都请求辞职。 很快,皇上圣旨下来了,刘健、谢迁的辞职被批准。朱厚照唯独留下李东阳,而令焦芳入内阁。 刘瑾翻盘后,便开始了他疯狂的报复。刘瑾首先派人追杀萧敬、范亨于途中,将徐智手臂打断。又惊又怕下,年迈的萧敬还没抵达南京,就一命呜呼。 几天后,刘谨借故上奏皇帝,将户部尚书韩文革职,杖罚请求留用刘健、谢迁的给事中吕翀、刘郤和南京给事中戴铣等六人,御史薄彦徽等十五人,守备南京武靖伯赵承庆、府尹陆珩、尚书林瀚,都因传递吕翀、刘郤的奏疏而获罪,陆珩、林瀚被勒令辞职,赵承庆被削去一半俸禄。 南京副都御史陈春,御史陈琳、王良臣,又因救戴铣等人而被贬职或杖打。编成,刘瑾诬陷翰林编修官们抄写不清,使他们都受到了谴责。 而后他命文华殿书办官张骏等人重抄,给予越级升官,张骏由光禄寺卿升为礼部尚书,其他有几个被授予高级京官,甚至连装潢工匠杂役之人也得以授官。 在新成立的内事厂,刘瑾创用枷法,给事中吉时,御史王时中,郎中刘绎、张玮,尚宝卿顾璇,副使姚祥,参议吴廷举等人,都被抓住小错,枷到快死了才解下枷锁,遣去戍边,其他被枷死的无数。锦衣卫狱中关满了囚徒。 刘瑾又以内事厂厂督的名义视察锦衣卫诏狱过程中,他讨厌锦衣卫佥事牟斌善待囚犯,将牟斌杖打并不准他再出来做官,府丞周玺、五官监候杨源被杖打至死。这里要提一句:杨源就是当初借星象有变上书谏言,请加罪给刘瑾的那位。可见刘瑾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掌控司礼监后,刘瑾权势滔天。他每次奏事,总是趁皇上朱厚照正在玩乐的时候。皇上心烦他,赶紧挥手让他走开,说:”我用你干什么?别来搅我!”从此刘瑾便独断专行,不再汇报皇上。 …… 齐王朱厚炜得知京城剧变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正德二年三月了,从正德元年到现在,他一直在特林城指挥奴尔干都司辖区各部落的剿抚工作,重新恢复大明帝国对这块蛮荒之地的统治。 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但靠近极地的奴尔干地区依然天寒地冻,覆盖在皑皑的白雪之下。特林城外黑龙江的江面已经冰封好几个月了,水上交通已经阻绝,对外的联络只能凭借马拉扒犁。 消息是齐王府内府大太监何鼎亲自送来的。他先坐船到旅顺,又从旅顺沿着重新恢复的驿道出发,历尽艰辛万苦才来到了特林城,这一路上艰辛可真是一言难尽。为了心中的那份信念,何鼎咬着牙坚持了下来。这不,他这一路下来,脸上手上全是冻疮。 白雪飘飘,寒风呼啸,马拉爬犁艰难的走在雪原上。正德二年三月十三,经过二十多天的风餐露宿,历尽艰辛万苦的何鼎终于远远看见白雪皑皑下的特林城。 守军远远的发现了他们这一对人马,一阵军号响过,一队骑兵出城向他们迎了过来。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见到那面在朔风中飘扬的大明军旗的那瞬间,何鼎的眼泪都下来了。 听说何鼎来了,正在研究朝鲜半岛地图的朱厚炜有些诧异,难道山东出了事?想到这些,他心中一惊,赶紧骑上骏马出城亲自迎接。果不其然,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何鼎一见到朱厚炜,便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 何鼎大哭道:“齐王殿下,京城出大事了,快救救大明啊!” 朱厚炜大惊失色,忙问:“老何,怎么回事?我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啦?” 久久没有回答,朱厚炜低头再一看,好嘛!何鼎竟然已经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进来屋里,又是灌姜汤,又是保暖,折腾了大半天,何鼎才悠悠醒转。刚一醒来,何鼎就从榻上滚了下来,膝行几步,搂住朱厚炜的小腿哭诉道:“殿下,叶良辅传来急报。刘瑾在京城作乱,已经把持了朝政,齐王殿下,您快救救大明吧!” 朱厚炜赶紧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安置在旁边的沙发上坐好,这才温言问道:“老何啊!别着急。这天啊,还是大明的天,塌不下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情绪激动的何鼎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才断断续续把北京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还忧心忡忡的说: “殿下,皇上刚嗣位以来,还日御经筵,躬亲庶政,天下喁喁望治。迩者忽闻宴闻之际,留心骑射,甚至群小杂沓,经出掖门,游观园囿,纵情逸乐。刘瑾朝夕与其党八人者,为狗马鹰犬、歌舞角斗以娱皇上,皇上狎焉。 作乱八人者:刘瑾、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如今八虎祸乱朝纲,刘瑾欺上瞒下,党同伐异。大明江山危矣,请殿下出手力挽狂澜,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原来是这么回事,朱厚炜松了一口气,心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刘瑾这么快站稳了脚跟,还真是好手段。 见何鼎满脸憔悴的样子,便没好气的斥责道:“老何,你不要命了!这么大的年纪,就是因为这件不相干的事,爬冰卧雪,跑了上千里路。” “殿下!这如何是不相干的事?”何鼎一听,眼泪都下来了,哽咽道,“乾坤倒置,事关大明的江山社稷生死存亡,奴才如何放心得下?得知京城的变化后,老奴紧赶慢赶,只想早日把消息传递给殿下。请殿下赶紧进京主持大局,诛杀刘瑾同党,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太平。” “殿下,刘瑾作乱,祸乱朝纲。我们出兵吧!” 听到何鼎的话,在场的常宽、卢义和吴季等齐王麾下文武官员也纷纷请战。 朱厚炜先是一愣,然后,指着众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 这一笑,把在场的文武官员都笑得一愣,纷纷用不解的目光看着齐王。朱厚炜笑声一停,脸一板指着众人说道: “胡闹!亏你们想得出来,还想清君侧。你们想多了,也不多动动脑筋,就胡乱出主意。还有你,老何,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 你看不出来吗,陛下是在平衡朝政,文官这些年做大了,外朝和内廷勾结,沆瀣一气,连皇帝也打算架空。我那皇帝哥哥岂是易与之辈?我那大哥英明神武,岂会任人摆布?他开始反击了!刘瑾之流,不过是出来做这恶人罢了。” 何鼎先是一愣,仔细一想也琢磨些滋味出来,只听朱厚炜严厉的说道:“这么多年了,本王再三告诫诸位:军人不得干政。我们是大明的军队,保家卫国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的枪炮只能对着外面,不允许对准自己的同胞,当然平叛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们跟着起什么哄?想要造反吗?马三炮,传本王命令:所有在场的军官,每人领十军棍处罚,军法官负责监督,以儆效尤。” “末将遵命。” 卫队长马三炮立刻接令,他大手一挥,立刻走出一队手持军棍的卫士,在场的军官全傻了眼,全部哭丧着脸,被摁在地上挨了一顿臭揍。很多人心中不满,这顿打实在有点冤。 见到这些人脸上不服气的表情,朱厚炜坐在帅案后悠悠地说道:“诸位,你们今天都挨了板子,有人心里不服气,觉得很冤。认为自己没做错,是忠于本王,而本王不识好歹,小题大做了。如果你们有人这么想,那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一个国家,需要的是规矩,军队也一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说实话,其实皇上利用刘瑾打压文官集团,我是不太赞成的。这种做法是玩火,皇帝是用破坏规矩的办法去立规矩,虽然短期内可以见到成效,但将来会遗祸无穷。当然皇上也是无奈之举,有些事情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本王一直强调要依法治国,强调纪律。首先就要从自己做起。我朱厚炜作为一个大明藩王,如果动不动就带兵清君侧,这和作乱有何区别?自己定的规矩自己破坏,有何脸面让别人也去守规矩? 诸位,本王今天再次重申一遍。你们是大明的国防军,不是我朱厚炜的私军!本王也不想当军阀,拥兵自重。你们在座的各位,如果谁有当军阀的心思,请马上滚出军队。否则本王一旦察觉,绝不轻饶。” 整个帅帐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听着朱厚炜的讲话。朱厚炜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面。看着大明的江山與图,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 “我们这个民族啊!从秦朝统一天下后,就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先是五胡乱华,我们华夏几乎亡国灭种,大唐辉煌过一段时期,紧接着又是一场动乱,更不用说最近的蒙元入主中原……我们这个民族就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不停的在历史的洪流中轮回,倒下去,爬起来,又倒下去。这个过程中,流的血太多,太多了……” 说到这里,朱厚炜语气有些沉重,少顷,他继续说道:“诸位,我们又处在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你们都知道,在遥远的欧罗巴已经崛起了十几个国家。他们就是这个时代新的游牧民族。这些国家崇尚的是弱肉强食,强者拥有一切,迷信武力。当然,目前他们还不是我们的对手,但这个优势我们能够保持多久?本王不敢说。 本王最担心的是什么?最担心的是这个国家内乱。诸位,你们注意到没有,在我们民族的历史上,没有一个王朝超过三百年的命运,都是崛起、兴盛和衰落,然后经济崩溃,到处是农民起义,国家陷入内乱,军阀混战。 本王最不希望大明王朝也走向这种轮回,其实有这个苗头出现了。以后我会跟大家好好讲一讲。随着科技的发展,今后的敌人会越来越强大。如果我们再一次轮回,我们的民族付出的代价越大,甚至是亡国灭种。时不我待啊!本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发誓要打破这个历史的怪圈。 本王有个梦想。梦想给华夏民族探索出一条长治久安的路来,梦想让我们的子孙能够一直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之下,不再受战火的摧残。说心里话,我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这个目标,但我知道一点:军人不得干政,任何时候军队都不能乱,因为你们才是这个国家最后的屏障,如果军队乱了,这个国家将陷入万劫不复。 也许大家会笑话我,这世上哪有不朽的王朝?觉得我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是我不会放弃我的梦想。本王会用这一生去奋斗,哪怕希望渺茫也不会放弃。 希望诸位和我一起,相互扶持,携手打造这个梦想。如果我实现不了,我会让我的儿孙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进。我希望大家跟我一样,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可以拍着胸脯骄傲地告诉自己:这一生我没有白活!” “谨遵齐王教诲!我等愿意跟随殿下步伐,再创盛世大明。” 众人齐声应和。 …… 刘健、谢迁致仕后,李东阳独守内阁。自有内阁以来,从未出现过一人在阁的情形。那种惶惑,那份孤独,不身历其境,是想象不出来的。 李东阳求退不得,依然保持着旧日的习惯。五鼓动身,一袭软轿,孤零零的奔向禁城。只是一路上,再也做不到闭目养神了。 熬了三天,传旨下来了:吏部尚书焦芳兼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左侍郎王鏊兼翰林院学士,并直阁。以李东阳此刻的心情,不管来的是谁,哪怕是阿猫阿狗都行,只要有伴就好。 “二位再不来,我就要愁死了。”话虽这样说,李东阳的脸上却有了笑容。这是朝局有变之后,他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宾之兄为何而愁啊?”焦芳问。 “阁中之事本来是要大家商量着办的。我一个人在阁,却去与谁商量?守静兄,你说我能不愁吗?”你东阳恳切地说,“二位衔命而来,这就好了,凡事便有了商量。” “西涯先生是元老,众望所归。”王鏊说,“某奉旨入阁办事,无才无德,心中实在不安。凡事请先生指教。” 李东阳说:“不必过谦。济之先生的人品才学,一时之冠。你和守静先生一起入阁,我甚欣慰。阁中事物,多要仰仗大力。” “不敢。王鏊叨陪末席,凡是自然是两位老前辈做主。不过,当与公言者,当与外争者,某既在此位,亦不敢不尽责。” “这样就好,今日内阁正要敢言之人。” 一个尚书,一个侍郎,不赞尚书而赞侍郎,而且,话中总是别有一番滋味。焦芳听了很不舒服。比如说,“你和守静先生一起入阁,我甚感欣慰”,倒好似我焦守静沾了他王济之的光。 圣旨初下,焦芳窃喜:他兼的是吏部尚书,李东阳萧的是户部尚书,内阁当以他为首。又一想,恐怕没那么简单。李东阳是谨身殿大学士,自己是文渊阁大学士,殿学士总在阁学士之前。况且,李东阳还有少傅兼太子太傅的兼衔。看来,只有屈居次辅了。 与李东阳不能争,亦不必争。刘公公在司礼监中也不是掌印太监。传闻要任秉笔太监,那也是次辅的角色。但李东阳看来要大力笼络王鏊,却不可不防。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为兄弟母子生隙 正德二年二月初五,紫禁城。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卯时三刻,只听得东华门内九声炮响,接着就见到四名骑着一色枣红马,身着金盔甲,腰悬金牌、绣春刀,手执大金瓜斧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作为前驱使,引出两列约摸有两百人的肃卫仪仗来。 跟着紫禁城里就抬出来一一句,这些银元都是张太后二儿子朱厚炜孝敬的,虽然母子俩的关系也不耸是很融洽,但朱厚炜这人的确孝顺,每个月都定时有不菲的贡俸送给自己的母亲花销。虽然弘治皇帝去世后,现在是正德皇帝的皇后掌管后宫,但张太后手中依然非常宽裕,因此出手也格外大方。三千银元在如今可不是个小数目。 当张太后在觉远师父导引下开始燃香拜佛时,女官晴儿指挥女乐在大雄宝殿一侧奏起了佛乐。只见这班宫女乐工一色身着绯红琐幅质地月色鱼冻布滚边的六幅拖地长裙,头上梳的也是一色的云髻,各插一支玲珑琥珀如意簪,簪头上都坠了一颗亮晶晶的垂珠,摇晃晃光芒四射。 这些女乐工身着统一的服装。她们个个身段窈窕,玉手纤纤;齿白唇红,仪态万方,馋得坐在另一厢放焰口的那帮小沙弥一个个意马心猿,眼睛发直,常常唱错经文。 这帮女乐工端的训练有素,都能目不斜视,一门心思用在奏乐上。这皆因晴儿对宋朝流传下来的别有心得,深懂古人槁木贯珠之意,平时的训练过程中,对女乐工要求甚严。 一时间,只见她们击钟磬、吹匏竹、操琴瑟——同奏则五音谐和,叠奏若空青出穴。俨然仙乐,又不失皇家气派与典雅。 而此时张太后敬香的各殿,经过重新装点,也是流丹炫紫,锦绣错综。那些佛像、悬幛、梁楹与炉尊,若琉璃映彻,水晶洞明;若琥珀光,若珊瑚色;若玛瑙散辉,文彩晃耀;若渊澄而珠朗,若山明而玉润;若凤羽之陆离,若龙章之焱灼;若旄旌孔盖之飘摇,金支翠旗之掩映;若景星庆云之炳焕,紫芝瑶草之斑斓。 铃索撞摇,宝轮层叠;溜瓦鳞比,阑槛纵横;玲珑疏透,神动光溢。置身于这股子天花灿烂的佛国庄严气象之中,本来就雍容华贵不容逼视的张太后,这一刻越发显得贵气逼人。 张太后拜佛的过程特别认真,不要说在如来佛、欢喜佛、药师佛与观音菩萨面前一律三拜九叩,就连护法韦驮、四大金刚、十八罗汉面前,也必稽首行礼,献上檀香三支。这一趟三大殿的礼佛下来,足有大半个时辰。 临近午时,张太后也有些乏了,便由侍女搀扶着到客堂落座休息。觉远与王玉也相陪着进来,张太后给他们赐座。待喝了一小盅从宫中带来的红枣枸杞茶后,张太后命侍女把晴儿喊了进来。 张太后问她:“晴儿,你们方才演奏的,是什么曲子?” 晴儿轻轻提起裙子,上前一步,正要跪下作答,张太后摆摆手说:“行了,别跪了。这砖地不比宫中地毯,会弄污你的罗裙,这是在宫外,你也不必拘礼,还是坐下答吧。” “谢太后娘娘。”晴儿先是蹲了个万福谢过,然后坐下来答道,“启禀太后,奴婢们演奏的曲牌,叫。” “,唔,这名儿好,也好听。我拜佛多长时辰,你们就演奏了多长时辰,不短哪。” “启禀太后,这是套曲,一共由七支曲子组成。” “哦,说来听听,是哪七支曲子?” 刚礼完佛,张太后心情比来的路上好了很多,所以不厌其烦地问下去,皇太后想要知道,晴儿只得细细回答: “回禀太后,这开头的第一支曲子,就叫,接下来是,第三是,第四是,第五是,第六是,最后有一个圆满的收曲,叫。 本来,配合这套,还有一套,用舞女二十人,手上或执香,或执灯,或珠玉,或明水,或青莲花,或冰桃,一起在佛像前载歌载舞。太后娘娘,实不相瞒,若是舞得好,莲花座上,便会有佛光出现。” “啊,你说的可是真的。竟然有这等神奇?”张太后眼睛发亮,追问道,“今天,你们为何只是演奏而不起舞呢?” 晴儿摇摇头答:“回太后,这套也才刚刚排练出来,还来不及排演,还需要训练一段时间。” “啊,原来如此。”张太后点点头,脸上略呈遗憾之色,“回宫后,你们加紧排演,何时排演好了,再演给我看。” “奴婢遵太后懿旨。”晴儿又起身蹲了个万福。一直坐在旁边静听对话的王玉,这时插进来问道:“张尚仪,请问你这套用的是何处的谱本?” “回王公公,就取自宫中教坊司。” “啊,咱家进宫快四十年了,也曾掌过教坊司,可咱家怎么从来没有听到教坊司演奏?” “王公公,这套曲子是洪武五年洪武皇帝龙驾亲临蒋山礼佛时,由蒋山寺的僧人度谱创作的。宋濂学士当时躬逢其盛,便在老,也是这般倨傲?” “不错。”顾佐答道,“某即使见首辅西涯先生,也是一揖之外,再不多礼。” 刘瑾连忙打圆场,客气说:“谷太监好说笑,顾大人别往心里去。顾尚书一揖,即使我也消受不了,遑论多礼。来人,看座。” “谢刘公公。”顾佐再次拱手一揖。 刘瑾接着说:“顾大人大中午过来,不知有何见教呀?” ”正是有一件事,要向刘公公请教。”顾佐不卑不亢,拱拱手问道,“请问刘公公,大明立国百余年来,可有内官直接跑到户部,要求张贴告示的先例?” “此乃何意?”刘瑾有些莫名其妙。 顾佐问:“刘公公不明?” “确实不知。”刘瑾摇头。 顾佐转头看向谷大用,问:“谷公公也不知道。” “有话就直说,别绕来绕去,我总会知道?”谷大用没好气的说道。 顾佐暗自松了一口气:刘瑾、谷大用都不知道,这事情就好办多了,看来自己冒险来司礼秉笔,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事情是这样的,御马监的太监王琇在御马监建成新宅,为了讨好朱厚照,得到重用。他买通了朱厚照身边的贴身太监,将皇帝引到新建的房子那里。皇帝就问他,御马监哪来许多钱建屋?王琇说,是揽纳户奉送的。 所谓揽纳户者,就是包纳钱粮的人户,这些人替官府征收钱粮,纳应征钱粮于官府。所征钱粮与所纳钱粮的差额,为揽纳户所得。王锈向皇上献计,用揽纳户数人,专门包纳各仓银草,所得羡利,进入大内,由皇上指派用场。 朱厚照当时不置可否,王琇却对外声称皇帝已经准奏。他当即起草了告示,亲自送到户部,请户部出榜张贴。 知道这件事后,顾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奉旨包纳的榜文如何张贴?如果不予理会,恐怕王琇之辈必然责以抗旨不尊。 即使王琇不告刁状,径直张贴,势必也会造成混乱。正在他无计可施时,听到有人传说,有宫中的太监想在临清开皇店,却被刘瑾驳回,不但驳回,还逮捕了献计者治罪。 听到这些,顾佐心想:死马当做活马医,这条路何不一试?因此,才有了现在这一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密查案顺藤摸瓜 御书房里,朱厚照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着步,眉头紧锁,听着王公公的汇报。 “王公公,这么说,这个晴儿有问题,很可能是接应刺客的内应。可是你有什么证据?” “皇上,老奴现在的确没什么证据。不过,这个晴儿身上有很多疑点,让老朽百思不得其解。” “哦!说来听听。” “从昭宁寺回来后,老卢特意查了一下晴儿的底细,这个晴儿祖籍河北霸州,原姓张,叫张晴儿,档案上写的是她家里原是霸州信安龙泉寺经营寺产的庙祝,不知什么原因破了产,被卖到了当地一个叫作张茂的财主家里。” “呃,王公公,这看上去没什么奇怪的呀!”朱厚照有些不解。 王玉从怀中掏出一份密信,继续说道:“皇上,问题就出在这个张茂身上。前段时间,老奴派出暗卫去当地查了一下,今天才得来消息。这张茂表面上是当地的一个地主,实际上是霸州最大的马匪头子,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他收买了当地的官员,其中还有河北巡抚替他掩饰身份。所以这么多年来才逍遥法外。” “什么?官匪勾结,竟有此事。这些狗官该死!”朱厚照双眼喷火,右手握紧了拳头。 “皇上,这还不算骇人听闻,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张茂,竟然和御马监统军太监张忠是邻居,还是结拜兄弟,正是通过张忠的牵线搭桥,张茂才结识了河北巡抚吴范,以及寿宁侯。辗转将晴儿送进了宫里面。老奴怀疑,这个晴儿身份不简单,很可能就是白莲教圣女。” 朱厚照咬牙切齿:“怪不得,当初刺客能够冒充司礼监太监潜入乾清宫,轻易靠近父皇身边行刺,原来是宫中藏有内鬼。哼,御马监太监张忠,慈安宫尚仪晴儿,这些白莲教徒隐藏的可够深的。王公公,你去传旨,先把这俩人拿下。” “皇上,万万不可。”王玉赶紧阻拦,面对着朱厚照询问的目光,王玉解释道,“老奴担心这些人还有其他内应,如果公然拿人,很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说不定白莲教隐藏的党羽会狗急跳墙,放火焚烧大内,制造混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嗯,还是你考虑的周道。”朱厚照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这样吧,你去禁军指挥使,让戚景通协助你,先秘密抓捕张茂以及河北巡抚等一众官员。至于秘密抓捕张忠和晴儿,朕让张永去办。” “老奴遵旨。” …… 白莲教是唐、宋以来流传民间的一种秘密宗教结社。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北宋时期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 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茅子元,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经过长期流传,白莲教的组织和教义在元代起了变化,戒律松懈,宗派林立。一部分教派改奉弥勒佛。 至大元年,朝廷忌白莲教势力过大,下令禁止。经庐山东林寺白莲堂主僧普度奔走营救,白莲教才在仁宗即位后恢复合法地位。及至至治二年,其活动又被限制。 此后许多地方的白莲教组织对官府抱敌对态度,外加其信徒多为下层群众,故当元末社会矛盾激化时,一些白莲教组织率先武装反元。 红巾起义领导人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邹普胜等都是白莲教徒,他们以明王出世和弥勒下生的谶言鼓动群众,产生很大影响。大明立国以后,明太祖朱元璋深知白莲教的危害,从来就没停止过对白莲教的镇压。 明初就严禁白莲教。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发生白莲教徒武装暴动,教义、仪轨颇多歧异,信奉的神极为繁杂,有天宫的玉皇、地狱的阎王、人间的圣贤等等,最受崇奉的是弥勒佛。各教派撰有自己的经卷,称为宝卷。明朝的统治者认为这些不同的教派实际上仍是白莲教,民间也笼统地称它们为白莲教。 御马监太监张忠就是一个白莲教徒,他出生在一个白莲教世家,父亲在教中有一定的地位,成化年间一次民变中,死在官军的围剿之下,一家三口只剩下了他和自己的妹妹晴儿。 霸州张茂其实就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同样也是白莲教中人,为了报仇,张忠自阉入宫,从一个小太监做起,渐渐成为了掌握御马监军马的一个掌军太监,晴儿也成了宫中的女官。 其实他的任务是潜伏在宫中,以待时机。刺杀弘治皇帝,是他不得已而为之。事情来的突然,永安公主朱秀英无意中撞破刘保山克扣小太监的口粮,逼迫新来的小太监成为信徒的事情,钟鼓司管事太监张德不得不杀刘保山灭口,没料到被东厂厂督孙洪看破,不得不垂死挣扎,最终死于枪下。 事发以后,张忠害怕自己暴露,便派出了唯一的知道他身份的张德弟弟张轨前去刺杀皇帝,想引起宫中的动乱,把水搅浑。即使不成功,同样也是杀人灭口,除去了张轨。 果然一切都按照他的设计,全部都实现了。刺客死了,没有了知道内幕的人,弘治皇帝也驾崩了,朱厚照继位成了正德皇帝,一切重新开始。 时过境前,近一年来没有任何动静。张忠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这才放下心来,安心自己本职工作。所以这一年多来,他一心一意的在御马监训练麾下的官兵,算得上是兢兢业业。 今天也不例外,张忠高坐在校场一侧的点将台上,看着下面的操演的兵卒,心中志得意满。张忠心中颇有些得意,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掌控了这支大明最强悍的军队,右营部分军官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了教众,都是他的亲信。一旦天下有变,自己也可以飞龙在天,为父母报仇。 正在张忠浮想联翩的时候,掌御马监太监张永带着几个内侍匆匆赶来,见到自己的它闹,是因为每日这里熙熙攘攘的人气。说它静,是因为比之棋盘街、灯市口那些寸土寸金的商业街衢,这里又要逊色许多。 但是,这里也有一个去处,不但在京城,就是在全国也名声极大,那便是位于苏州胡同下坡与箭杆胡同中间的窑子街。成化年间,一个在京师混了多年并已混出个路路通的河北霸州人,在这里盖了几间土坯房,弄几个丐女做皮肉生意。多少年过去了,窑子一家接一家开张,这里便成了花柳一条街。 街并不长,但三十多家门面,没有一家干别的营生,齐齐儿开的都是窑子。这些窑子里的妓女,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乃至上百个不等。妓女的来路大致有三:一是从乡下诳骗来的,二是从人口市上买来的,三是收容的丐女。 光顾窑子街的嫖客,是各色人等都有,但多半都是身列贱籍的市井小民。眼下正是春雨绵绵的梅雨季节,上午那场雨,窑子街凸凹不平的泥土路,更加的泥泞。 行人走在上边,若不小心,不是溅得满身是泥,就是踩一个坑里跌破趾头流血。这时候酉时刚过,只见有一个人迎着,从苏州胡同下坡方向东张西望走进了窑子街。 历来窑子的生意,都是在太阳落土之后,眼下这时分就有客来的确有些少见。走进街来的这个人,看上去约摸二十三四岁年纪,生得虽然白净,但身形单薄弱小,嵌在扁平额头下的一双小眼睛,正色眯眯的东张西望。 不过没人注意到,他的两颗眼珠子黑漆漆时不时冒出骇人的精光十分凛厉,如果有人对视,肯定会觉得毛骨悚然。这气势与他这副小身板显得极不相称。 此时他穿了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色夏布直裰,脚上蹬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手上还转着圈玩着一把折扇,但是,打从吴汉山一踏进窑子街口,顿时一条街都兴奋了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他这副“相公”的打扮。 来窑子街的嫖客,通常是赤膊上阵臭汗熏天,甚至瘸子瞎子罗锅乞丐都有,何曾见过这等一袭长衫遮到底的白皮后生。立时,站在各家窑子门前拉客的徐娘小厮,都忙不迭一窝蜂地迎了上去,招揽生意。 “哎呀呀!少爷,你高抬贵步,脚下有一道暗沟。” “相公,你往这边靠着走,屋檐下可以避避雨。” “哟,好一位爷,瞧一眼,比喝碗甜醪糟都舒坦。” “嗨,大贵人来啰,我们家的小娘子,个个都眼皮子跳,爷,就这儿,您留步。” 面对这一片叽叽喳喳的奉承,吴汉山的黑漆漆眼珠子转得比陀螺还快。他双手往后一背,两个指头玩着折扇,一副不屑的神气,听得那个徐娘要他留步,他总算站定了,一开口就听得出来是外乡人打的京腔: “喂,那个谁,你是这家的老板娘?” “嘻嘻,小相公,算是吧,咱姓阎,街上人都叫我阎婆。” “唔,阎婆子。你叫爷留步,有好货吗?” “有,爷,来来来,姐带你进院,你自个儿瞅去。” 阎婆搔首弄姿,扭腰伸了个兰花指。吴汉山顺着她的指头看到门头上悬了一块匾,叫“街头香”。紧挨着大门的,是一长溜平房,平房都是用窗纸糊死的大窗户。 吴汉山跟着她走了进去,伸头朝门里一看,是一间过堂,放了几张木椅茶几,再往里有一道门,虚掩着,看不出什么气象。 “爷,瞅这儿。” 早已快步跟上的阎婆,手忙脚乱地把那扇窗门打开了。吴汉山回转身把头伸进窗户,这一下看傻了眼——屋子里头,竟散漫地坐了十几个穿着暴露的姑娘。 姑娘们有大有小,有丑有妍,有胖有瘦,有高有矮,看见有人伸头进来,谁也不感到害羞,都慌忙从坐着的长条凳上起来,一窝蜂拥到窗口。 “啊吆,是位相公老爷。老爷,要我吧。” 一个年纪稍大,约摸二十来岁的姑娘抢先说道。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好看的只是诱惑的身材。吴汉山的贼兮兮的眼晴朝她身上溜了一圈,他淫邪而又挑剔地说道:“啧啧啧,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只是老了。” 话音未落,立马又有一个削肩的少女挤上前来,半似挑逗半似认真地说道:“老爷,我是初出道儿的,比水葱儿还嫩。” 吴汉山睃了她一眼,脸相、身材都还匀称,只是干巴了一点。众姑娘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还是不满意,便又争着向前七嘴八舌推荐自己,把吴汉山挤得连连倒退。 站在吴汉山身边的那半老徐娘,这时便拍了一下巴掌,很有威慑力,姑娘们立刻就安静了。 只听那阎婆训斥道:“行了,都别瞎嚷嚷了。来了一位财神,都争着上,规矩都哪儿去了?是客人挑你们,还是你们挑客?嗯?都朝后站,咱们按章程来。” 经这一骂,姑娘们都老实了。往后退到墙根一字儿站定。阎婆又朝她们做了个手势。姑娘们便一个个依次走到窗户跟前。 每位姑娘在吴汉山面前都要表演几个挑逗的动作,展示自己。吴汉山痴痴地过了一回眼瘾,姑娘们已退回到凳子上坐了,他还像一根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半晌,阎婆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腰,小声问道:“爷,看中了哪一位?” “啊!”吴汉山如梦初醒,一龇牙笑道,“呵呵,你这位大娘,特不地道。这些姑娘,我怎么都闻着有一股狐骚味儿。” “哎哟,瞧你这位爷说的,”阎婆扭捏着搡了吴汉山一把,卖弄风骚调情道,“客官第一次来这地方吧。你这就不懂了,这味儿是窑子街的正味儿,没有这狐骚味儿,那还叫什么窑子街!” 这时已近黄昏。天色已经有些发暗,拂面的风也顿时凉爽了起来,街上的流客渐多。看这些人有的是常客,有的也如同这吴汉山,是初来乍到。 大凡常客都有自己的老相好,一进窑子街就勾头直奔目标而去。 初来乍到之人深恐吃亏,故总想挨家走完挑上一个最好的。眼下这个吴汉山似乎就是这心思。 他拿扇子骨拍了一下阎婆的手背,笑嘻嘻说道:“呵呵,阎婆,本大爷还想看看其他各家。” 说罢,吴汉山正打算抬脚走去。只听那阎婆得一声锐叫:“哼哼,走!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姑娘们都让你看完了,就想走,你走的了吗?来人!” 顿时两边院子里冲出来十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把手抱在胸前,恶行恶相的看着他。 吴汉山倒是很镇定,他稀疏的眉毛一拧,不悦道:“吓唬谁呀?怎的,开门做生意,谈不拢。你们还想强留爷不成。你们也不打听一下爷背后是啥人,竟敢跟我动粗。活得不耐烦了。” 那阎婆变了脸,嗤之以鼻调侃道:“这位爷,你即使是个衙内,一般的小角色,我阎婆还不会放在眼里,即使是来个五六品的京官,老娘也有办法让他进北镇抚司长长见识。痛快点!掏银元吧,老娘这里从来没有人能够白占姑娘们便宜的。你也看够了,不算亏。” “嘿嘿!拿北镇抚司吓唬少爷,本少爷还真就不吃这一套。我要是不掏呢?你待怎地?”吴汉山也耍起了横。 那阎婆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吴汉山这副德性,应该不是什么王侯公子。心里有了底,她便嗤笑一声道:“啧啧啧,一个措大,还真把自己当做贵公子了,不给你见见血,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给我上,先给这小子松松皮。” 几个大汉一声暴喝,作势就要冲过来,吴汉山一见这些人要动真格的,似乎立马怂了。只见他连连摆手,好言说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我这就掏银子。” 说话间,手往怀里一伸,掏出了一个圆圆的金属管子,他拔出盖子,手一拉,一个火球从铁管里冒出从向半空,啪的一声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这一幕,阎婆和打手们看的目瞪口呆,正在他们惊疑不定时,只听巷子外面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一阵喝骂:“都别动!内事厂办案,闲杂人等不得乱动。否则当场击毙。” 门外瞬间冲进来一群番子,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阎婆顿时瘫倒在地,吴汉山笑嘻嘻的走过去,一把揪住阎婆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吴汉山笑道:“霸州阎惜婆,白莲教舍身堂的四方使者。你隐藏的好深啊!” 此言一出,那阎婆脸色大变,顿时浑身颤抖了起来。 …… 锦衣卫与东厂,都是独立于政府之外,由皇上直接控制的两大警治特务组织。 锦衣卫历来由世袭勋爵掌管。它的职能一分为二,一是宫廷禁卫、大朝仪仗等;二是负责监视大臣,缉捕廷杖犯罪臣工。因此它也设了一座大狱,即镇抚司狱。 京城中有三大狱,分属刑部、东厂和锦衣卫北镇抚司,三家刑治机构功能虽有重叠,但大略也有分工:盗匪奸杀等民案,由刑部管辖;涉及宦官及公门中人犯罪,由东厂管辖;凡大臣谋反弑逆或忤犯皇上,则由锦衣卫缉拿。 所以说,镇抚司狱也称“诏狱”。三座大狱,用刑最酷者,东厂与北镇抚司可以并称。有时,北镇抚司甚至还超过东厂。小老百姓,说起刑部无不骇然变色,而达官显宦,对东厂与北镇抚司则避之如虎。 这两个机构互为表里,被皇上视为心肋。因此,这北镇抚司虽只是个三品衙门,但在京师人的眼中,却是个充满血腥威到极致的地方,再急的事,路过这里也得绕个道儿。 挂都指挥佥事职衔的北镇抚司堂官的张锐在这里,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这家伙是个狠角色,非常的贪财,为了弄钱,经常是不择手段。 在原时空,后世史书上曾记载他”令逻卒诱人为奸,乃捕之,”。 张锐经常勾结社会上的地痞流氓,三教九流,先设个局,勾引人家做坏事,再来个人赃并获,接下来就是谈价钱,出得起钱的就地释放,出不起钱的锒铛入狱。结果就是,张锐的业绩看上去很漂亮,但影响很坏。 这天不知道为什么,张锐坐在公事房里总觉得自己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啥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想不明白什么事情不对劲。 临近黄昏时,两乘四人抬轿子一前一后进了北镇抚司的轿厅,后面跟着一队红袍黑靴的东厂番子。 前轿里下来的一个人,五十岁左右年纪,一张大圆脸,两道又疏又淡的眉毛下,嵌了一双总是半闭半睁的雁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厂大貂珰孙洪。 孙洪的轿子刚在轿厅停稳,早有人通报了进去,心神不宁的北镇抚司堂官张锐一听这位老祖宗来了,赶紧出来迎接。寒暄的几句,孙洪他跟着张锐进了花厅,坐下说道: “张镇抚,咱家奉皇命,前来检查诏狱工作,皇命在身,这时候过来打扰,还望多多包涵。” “孙公公说哪里话,”张锐陪着笑脸说道,“您是宫里的老前辈,有事尽管吩咐,卑职一定全力配合。不知公公先要检查哪里?” 孙洪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笑道:“张镇抚,听说北镇抚司审理犯人很有手段,老夫也很想见识见识。不如先看看刑房吧?” “卑职遵命。” 张锐有些奇怪,平时来检查多是看一看牢房,清点在押的犯人。这孙太监偏偏要去刑房查看,真是奇怪! 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敢不办。吩咐了几句书办准备酒宴,然后,他便头前带路,引着孙洪等人朝着审讯犯人的刑讯室走去。 从北镇抚司公事房出来,往左一拐百多步一个大院就是刑房,打开大门,张锐躬身一提直裰下摆,手一伸说:“孙公公,请。” 说罢头前带路,进门向南,沿路已是布满了番役刀兵,警戒森严。不一会儿来到大牢门前,张锐挥挥手,两名狱卒上前打开铸有斗大狴犴的锁头,推开大门,却是一处高墙封锁的庭院,院两厢是牢头办事廨房,再往里进第二道门,又是一重院子。 两厢的房子黑糊糊的,由于高峻逼仄,从中间天井上照射下来的阳光也显得惨淡。为了适应这里暗淡的光线,调整目力,张锐领着孙洪一行人在院门口站了站,忽然右厢第一间房里传出一阵惨叫,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在场的都是东厂番子。这种声音听惯了的。 孙洪问:“张镇抚,这里就是北镇抚司的刑房?” “禀公公,这一排房子都是。”张锐讨好的说道,“刚才发出声音的那间,我们这里刑房都叫做点心房。” “哦,有点意思。”孙洪稀松的眉毛跳了跳,笑道,“说来听听,这里面还有啥讲究?” 张锐本是怙恶不悛的主,因此乐得介绍,他指着两边厢房说:“孙公公,您看,这里一共是八间房,左右各四间,每间房都是一道点心,这右厢第一间房,就是方才传出叫声的,是第一道点心,叫饿鹰扑食。” “饿鹰扑食,此话怎讲?”一名东厂珰头问道。 孙洪一挥手,命令道:“讲什么,咱进去看看便知。” 陈洪说罢,率先就来到了来到第一间房门口。只见房中悬着一道横梁,一个人双脚捆死,脸朝门口倒吊在横梁上,两只手也用两根木棍支起撑住动弹不得。 里墙上,密密麻麻钉满了锋利的铁钉。很显然,只要有个人把这个倒吊着的人使劲一推,他的后脑勺便会撞向墙上的铁钉。轻者扎破皮肉,重者就会把后脑勺扎成马蜂窝。此刻只见那个吊着的人已是满头满脸鲜血昏死过去。 看到一群人过来,为首的是宫里品秩很高的一位老太监,张锐在旁边小心翼翼陪着。正在房中用刑的两名锦衣卫士卒就要跪下行礼,孙洪摆摆手示意免礼,问道:“这人是谁?” 那年老的士卒答:“回公公,这是看管储济仓监守自盗的典吏,我们正在追查丢失的几本账簿。” “啊,知道了。你们继续忙吧。”孙洪回头对张锐说,“张镇抚,这点心房不错,你最喜欢哪一间?带咱家也去开开眼。” 张锐讨好地说:“嘿嘿,孙公公,要说最有趣的还是铁板鹅掌,在七号房,要不咱们去看看?” “行!张镇抚头前带路吧。咱家这就跟你去开开眼。”孙洪意味深长地说道。 便挪步到第七道门前,众人勾头一看,空空荡荡的屋子中间有个铁床,上面有个木架。孙洪遂不解地问:“怎么就一张铁床?这铁床上还暗藏了什么机关?” “嘿嘿,什么也没藏,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人绑在架子上,脚放在铁床上。待会铁床下面生上炭火,铁板烧红了,人就站不住,只能够一跳一跳。嘿嘿!就这么简单。等点心上来时,你们就知道了,这道点心叫铁板鹅掌。”张锐得意洋洋的说道。 孙洪点点头,对身后一个满脸横肉,十分粗壮的东厂番子说道:“马奎,张镇抚刚才讲的都听清楚了?” “回公公,都听清楚了!”那马奎躬身答道。 孙洪面无表情的说:“那好,请张镇抚上去尝尝这个滋味吧。” 话音刚落,两个身材粗壮的东厂番子猛地扑了上来,将张锐摁倒在地,张锐猝不及防,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他拼命的挣扎着抬起头吼道:“孙公公,此乃何意?卑职有何过错?无缘无故的你让人拿我,难道不怕王法吗?” 孙洪嗤地一声冷笑:“张锐,今天老夫就是来拿你的,你勾结白莲教徒,在窑子街设局,拐卖人口,胆子可真不小啊!你做过什么,心里应该有数。行了!我也不跟你啰嗦,请他上去吧。” 这时候,孙锐已经瘫倒在地。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偶开天眼觑红尘 正德二年五月初三,魏国公府小公爷徐鹏举奉父亲的命令来到了山东烟台,协商双方联姻的事情。 可惜徐鹏举扑了个空,听说齐王依旧在奴尔干都司坐镇指挥平叛,考虑了一下,徐鹏举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三天后,不顾下人的劝阻,徐鹏举兴致勃勃的登上了一条最新下水的蒸汽轮船前往几千里外的特林城。 经过七八天的航行,轮船抵达了大明最北极城市之一的庙街。黑龙江流到这里的河面非常宽阔,庙街距离入海口只有五十多公里。这个地方景色壮丽、优美,一路上的景色美不胜收。 黑龙江已经完全解冻,河面上往来穿梭的都是各式各样捕鱼的帆船,好一片繁忙的景象。庙街原来仅是个百户所,后来搬过来三百户疍民,成立了奴尔干渔业公司第一生产队,还办起了一家罐头厂。这里有了商店和工厂,吸引来不少附近的土著部落前来交易皮毛和人参,渐渐的交易量逐渐扩大。 一年多过去了,这个小小的百户所渐渐变得繁华起来,这座靠渔业发展起来的小城呈现出勃勃生机。朱厚炜不惜成本,把这座城市建设得格外的漂亮。高大的城墙,整齐的木刻楞房,完善的城市设施以及给排水系统,都让这座城市的生活可以享受到比内地城市前所未有便利,吸引来越来越多的土著人前来定居。 短短一年时间,庙街城堡的常住人口一下子突破了九千,相信不要多久的时间,就会突破万人大关。不知不觉中,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崛起了一座新兴的城市。这里的管理不同于大明内地,负责管理奴尔干都司的官员全部毕业于登莱行政学校,年轻又有活力。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曾经是大明不得志的秀才,甚至还有一些年轻的举人。他们从行政学校毕业以后,学到了现代城市的管理知识,经过考核后,他们被齐王授予官职,品秩从从九品到七品都有。 在齐王朱厚炜和皇帝朱厚照的协调下。他们这些人的品秩都被朝廷正式承认,在吏部也有备案。通过这些操作,他们正式成为大明体制内的人,让他们更加有了信心和工作的热情。 正因如此,如今登菜行政学院招生,也成了读书人的另一条出路,每次招考总是人满为患。这也成了大明读书人进入仕途的一个捷径,有想法的读书人都趋之若鹜,竞争非常激烈。有人甚至戏称行政学院的招考为小科举,考中以后被戏称为小”登科”。 随着奴尔干都司的蓬勃发展,来自这块苦寒之地的鱼肉罐头、皮毛、东珠、人参等特色产品渐渐在大明沿海有了名气。许许多多形形色色敢于冒险的商人纷至沓来,一批批的移民惑于这里异常丰富的鱼类和野兽定居下来,无它,这里让人发财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出承天门不远,紧挨着庙街城堡有一片热闹非凡的街市,这便是商业步行街。徐鹏举走在庙街的商业街上,街道两旁的店铺非常的规范,店面的标准,以及招牌都有相关的规定,不可以占道经营,这样显得繁华又有次序。 不过也有例外。在街口两端,还各有一个散货交易点,那里是专门提供给前来交易的土著进行交易的场所,土著只需要交少量的费用就可以得到一个带暖棚的摊位。 对于这些优惠措施,那些本地部落土著人非常的满意。一些聪明的土著看到有利可图,就开始到远处部落收购土产前来贩卖,他们凭借着道路熟悉,语言交流有没有障碍等优势,赚的盆满钵满,渐渐的成为了第一批土著中的商人。也成了第一批住进城里的土著。 前来庙街交易的大部分是渔猎部落部民,他们三五成群,很少有人独自前来。交易的货品也很杂,负责招揽生意的都是部落里能说会道的小伙子。 徐鹏举一行人走到街口的时候,看到他穿着华贵,很快徐鹏举就被几个土著小伙拦住,其中有一个人拿出金沙和一对鹿茸,跟他比比划划半天,操着蹩脚的官话,张开五根手指对徐鹏举说:“贵客,这个……和这个,十五……五块银元,你……你都拿走。” 这小伙子显得朴实而憨厚,徐鹏举本来只是闲逛,没打算买什么东西,这会却来了兴趣,他看了看那对鹿茸,这玩意儿实在太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鹿头上的,整个就像个大树杈子;又瞅了瞅那小袋金沙,颠了颠,至少有三两重,按照一比五的比例,这袋金沙都不止十五块银元,这也太便宜了! “行,你的货我全要了!” 徐鹏举点点头,一挥手,身后的管家徐荣忙不迭的掏出十五块银元拍到那小伙子手里。迫不及待的伸手接过金沙、鹿茸,交到后面的伙计手里。那小伙子接过银元,先相互敲击了一下,然后很熟练的在手上吹口气放在耳边一听,点点头,裂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徐鹏举有些吃惊。南京城还有很多老百姓不懂得鉴别,没想到这些蛮子已经非常熟悉,那动作非常的自然。看来银元已成了这里所有人都认可的货币。小伙子的生意做成,非常兴奋。 做成了第一老的管家在登州耍横,强买强卖。被当地一个小小的巡检直接绑起来当众鞭挞了十鞭子,那阁老派济南巡抚来找麻烦,被齐王怼了回去。 那个小小的巡检因此还受到了表彰,不仅升了官,还得到了奖金。消息传开后,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权贵敢在齐王的辖区里耍威风,欺压百姓。这齐王的手下,哪怕是个小小的警察,都敢处置仗势欺人的权贵。 徐鹏举拦住管家,对着那个罗主薄温言说:“呵呵,罗主薄,我的管家不太了解这里的规矩,请不要见怪。麻烦你算一下,我们这边大概要缴多少税?嗯,对了,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核算的?” “多谢公子配合我们的工作,介绍收税的方式也是我们的义务,这点完全没有问题。这位公子。我们这里的出口税都是十税一。比如这些贵重的皮毛、鹿茸、人参等等土特产,税务局十税一抽取出口商品税。因为你们这次没有带货物在本地销售,所以有些优惠政策你们享受不到。比如说,如果你们带来本地急需的货物,可以享受税收补贴,就是进口退税。” “罗主薄,请问我们带来什么样的货物可以享受退税,你可以跟本公子讲讲吗?”徐鹏举顿时来了兴趣问道。 罗主薄很有耐心,他细心解释道:“这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打个比方,公孑要是运来粮食、棉花、白砂糖等奴尔干急需的物质,就可以根据比例享受一定的退税,甚至会免掉一部分税款。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享受退税。税务局有退税商品名录,不过根据季节的不同会经常变化。呵呵,所以在这里经商的商人,会订购我们出版的奴尔干商报,以便及时掌握信息。” 说到这里,罗主薄从公文袋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徐鹏举,然后说道:“这是今天的奴尔干商报,你可以参考一下。如果这位公子有心在这边办商站,最好订一份这种报纸。这上面有大量的信息,对你们的经营很有好处。“ 两个人说话间,那两名税吏很快就清点完毕,罗成核对以后,然后开出了双联单据,徐鹏举一行人需要补交一百多块银元的税费,收了钱以后,罗成将单据中的一联交给了徐管家,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收好,如果丢失了,到了别的市场没有单据又要重新收税。 看到单据上的金额,管家徐荣心痛不已,等人走后,还在那里骂骂咧咧。骂了半天也没听人有反应,他回头一看,只见徐鹏举拿着那份商报看的津津有味。 徐荣埋怨道:“小公爷啊!咱们可是齐王的亲家,你也不帮忙说几句,还主动纳税。这样下去,以后在这里做买卖,每年下来得损失多少钱啊?” 徐鹏举头也不抬说道:“你最好打消这种想法,否则被这里的官员处罚,我可没胆子找齐王说情。你看看,报纸上说的明明白白:依法纳税,是公民应尽的义务。齐王自己每年都在纳税,我要是敢跟他开口,他肯定会揍我一顿,这鸟人的手太重了,我可不敢招惹他。 以前刘阁老的管家在登州耍威风,强买强卖。登州一个小小的巡检就敢当众扒掉他裤子抽了十鞭,那位阁老的管家挨了揍,还得上门道歉。嘿嘿,徐管家,我刚才要不拦着你,恐怕你现在就已经在街上挨鞭子了。” “嗤”,徐管家倒抽一口凉气,讷讷道:“这也太狠了。齐王太不讲人情了,咱们可不是外人,六小姐是他未来的王妃,这点面子都没有。” “我告诉你提这些没用!你不了解齐王这人。他很讲规矩,崇尚法家。有法必依,依法办事就是齐王提出来的。他自己以身作则,带头遵守,谁又敢造次?这次你在烟台有没有注意到登莱的百姓,这些人根本就不怕官,但却很怕规矩。连走路都靠着马路的右侧人行道行走,不敢走车道。 更不要说整个城里,看不到随地吐痰、乱扔垃圾这些大明其它地方屡见不鲜的事情,这里的老百姓谁也不敢违反这条规矩。你没注意到如果有人违反,那些带着红袖箍的老头老太太就会逮住你,不是罚款就是扫地,实在太丢面子了。 这样治理封地的齐王,你跟他讲交情,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徐管家,以后在这边开商铺,一定要和派来这里的掌柜说好,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魏国公府的就敢胡作非为,这可不像大明内地,出了问题,即使是老太爷救不了他。” “是,小公爷,我明白了。小的一定注意分寸。” 平日里在外面趾高气扬的徐荣一听就泄了气,老老实实答应。心中暗忖:这里的规矩太大了!原来还打算派自己的儿子来,自己儿子那臭脾气,肯定会吃大亏的。罢了!还是换其他人吧。 …… 第三天,黄花鱼号蒸汽轮船重新上路,这是一艘中等大小的商务海船,上面的设施很齐备,居住环境也不错,也是它第一次出海试航被徐鹏举碰巧碰上了。他对船上的生活非常满意,这实在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天气晴朗,河面上风平浪静。甲板上的空气清新,不像船舱里,还是有点除之不去的煤炭味,轮船就是这点缺陷让人不爽。站在船头环看四周,两岸一望无际的林海绵延不绝,除了轮船发出轰隆隆的机器声,四周一片寂静。 临近中午的时候,船靠在途中一个河口的小码头停泊了下来,这里有一个都司下辖的兵站,还驻扎着一支军队,每条途经这里的船,需要顺便运送一些补给给当地的驻军,主要以粮食和蔬菜为主。 徐鹏举无聊的站在甲板上四下张望。正在这时,右边河口的转弯处有一个野女真的小村落。从那里向轮船这边驶过来两艘小船,船上坐着一些穿着奇怪的人,高声喊叫着听不懂的话,手里还在挥舞着什么东西。 双方的距离还有点远,徐鹏举看不清楚他们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本能地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小公爷,不用紧张。他们没有敌意。”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徐鹏举回头一看,认识,这是齐王麾下一名海军军官吴满屯的儿子,名叫吴谦,小名狗蛋,听说齐王很喜欢这小子,常常到他家里去玩,相处的很不错。吴谦在航海学校毕业不到一年,现在还是一名实习军官,今年才十六岁,比徐鹏举稍小一点,却已经是个有丰富航海经验的海军军官了,这让徐鹏举有些羡慕。 吴谦解释说:”这些人是海西女真,善渔猎。他们身上穿的是鱼皮,大明以前称他们为鱼皮鞑子,这样不太合适。如今齐王称他们是鄂伦春人,他们很喜欢现在这种称呼。这些人朴实、性格耿直。 顿了顿,吴谦调侃道:”对了,小公爷,那些人手上拿的是大雁,他们是想向我们兜售猎获的大雁,如果小公爷喜欢吃野味,不妨买下来。价格很实惠,两只大雁,三十个铜板就能拿下。” “臭小子!敢用这种目光看着本公子,难道哥就是个吃货?” 看着对方戏谑的目光,徐鹏举有些无语。 …… 黄花鱼号正在慢慢的想右转,沿途水面上都设有指示航向的航标。黄花鱼号海轮是新设计的船型,而且是一条全动力的船型。习惯了风帆和机帆船的船员和水手,还不是很熟悉它的性能。 靠泊码头的时候,所有的船员都小心翼翼。船长寸步不离驾驶舱,机械师也一直守在船仓里。这里的码头实在有些小,江水也不是很深。黄花鱼号的航行也变得小心翼翼,好似探索着前进。 这里需要小心谨慎,因为这里很容易搁浅。轮船的吃水深度是三米八,而这个码头附近的水深不过才四米,不时还能听到船底擦过沙地的声音。 由于黑龙江河水流到这个转弯的地方流速缓慢,河水中携带的泥沙往往沉淀下来,致使这一段水路有些复杂,清理航道的挖泥船还没有把这一段路清理完毕,军用船只和民用渔船,常常一不小心在这一段路搁浅。 鉴于这种情况,船长害怕晚上搁浅,决定夜间停航,明天再完成剩下的航程。这让急于想见到特林城的徐鹏举有些无奈。 太阳快要落山时,大黄鱼号就在途中一个水面宽阔的地方抛锚,百般无聊的徐鹏举带着几个仆人踩着临时架设的跳板上了岸,岸上没有码头,堆积着一些光滑的巨石,下船散散心的人们只好在这些巨石中间跳上跳下。 没想到上了岸,竟有了意外的发现,离岸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条马路,这条马路在森林里穿行,上面铺的是柏油,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怪味,一看就知道是新修的。 徐鹏举一行人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岸边马路旁两里外森林边上有一座驿站,一座孤零零的两层楼木刻楞房子静静地耸立在新修的马路旁,院子四周用高高的木栅栏围得严严实实。 一位退役的登莱海军陆战队军官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和父母兄弟住在这里。徐鹏举一行人的到来,让这家人非常高兴,拿出野味和熊肉,很热情的招呼众人在这里共进晚餐。徐鹏举也让人从船上拿来几坛子家乡的黄酒算是搭个火,因为他们打听到这家人竟然来自徐州,算是半个老乡。 十年前,因为遭遇水灾家里破了产,这家人逃难到了山东。这位名叫王木东的退役军官当时进入了海军陆战队,弘治十八年跟随朱厚照北征时被鞑靼人砍了一刀,脚筋断了,成了残废不得不退役。 他这人很坚强,并不想真成为废物,他拒绝去工厂当所谓的保卫干事,申请去了邮驿系统工作,一干就是七八年。这次齐王重新恢复奴尔干驿路,他主动报名负责管理其中的一个驿站。 几杯热腾腾的黄酒下肚,众人也熟络了起来。两边也打开了话匣子。徐鹏举问:“王驿长,你们在这的日子还过的不错吧?” 王木栋喝完一口酒,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笑道:“很好,就是夏天这边的蚊子多得让人受不了。” 徐鹏举看着屋外那高高的院墙问道:“王驿长,这围墙怎么要建这么高?还有一个瞭望塔,难道附近有土著袭击你们吗?” 又喝了一口家乡的黄酒,王木东憨憨的一笑,说:“小公爷,那倒不是。齐王麾下的军队早就把这边不开眼的土著部落打怕了,谁敢偷袭我们?再说俺这里也有充足的枪支弹药,也有自保的能力。就凭那些蛮子,哪敢招惹我们。 嘿嘿!只不过,这里野兽特别多,尤其是熊瞎子和老虎。不要说晚上,就是大白天也总是在这附近溜达,俺家里面还有老人孩子,可不敢掉以轻心。” “王兄弟,登莱那么富裕。你咋舍得让全家搬到这里来呢?在登莱不也一样可以过日子吗?你瞅瞅,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多不方便。万一家里的孩子老人有个头痛脑热的,连看病的郎中都找不到。再说,外面还有这么多野兽,就一家人住在这里太危险了。”一个徐鹏举的随从问。 王木东沉默了一下答道:“兄弟,这活总得有人干啊。俺是军人,哪怕退役了也是军人,再说齐王对俺们一家人恩重如山,这里也不是想象中那样孤单,隔三差五总是有运输的部队通过,以后奴尔干这边开发出来了,会更加的热闹。困难只是暂时的。再说这里的野兽,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就是小孩子有点危险。” 徐管家好奇地打听:“冒昧的打听一下,齐王办的驿站给你们的待遇怎样?嘿嘿,如果不方便透露,算我没问。” “徐管家,没啥不好说的。王爷对俺们真好。”说到这个,王木东脸上露出一丝羞赧。 他的弟弟插嘴道:“齐王大方,给的饷银可不老少,俺和俺爹都算是正式的驿卒,每人每个月十八块银元。大哥还是公务员编制,一个月三十多块银元,粮油全部由驿站包了,没啥开销。全家一个月能存下六七十块银元的饷银,” “嗤”,徐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不少,这一年下来,存下来的饷银差不多相当于以前的四五百两银子,再加上这里吃住都免费,那就是纯赚啊!十年下来,即使是回到江南,也是一个小小的财主。这齐王出手可真是大方,怪不得这些人死心塌地。 王木东的弟弟越说越起劲,只听他继续说:“徐管家,这附近的土地随便俺们耕种,不过种粮食没啥收成。你不知道,俺嫂子带着俺媳妇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玻璃暖棚,种了蔬菜、辣椒和萝卜,冬天时候用马拉扒犁运到庙街,一趟下来也要挣不少银元。 再加上跟这边的土著,收一点山货、皮毛啥的,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的几个娃读书不方便,要去百多里外的庙街读书,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让爷爷奶奶有些担心…… ……还有这里夏天有一点特别不好,蚊子多得让人受不了。要是没有蚊帐和纱窗,晚上在露天宿营,能够把你叮成人干,也不知道那些土著是怎么撑过来的?……” 这家人非常热情,晚餐也很丰盛,尤其是那小鸡炖蘑菇很有特色。南京带来的绍兴黄酒,让大家也喝得开心。吃过晚饭,徐鹏举还参观了一下他们的房子。观察了一下这栋房子的格局。 和庙街常见的板房有些不同,驿站这栋两层楼的房子是由一根根完整的原木搭建,用料非常足,说是两层,其实还有二楼上面还有一层阁楼,孩子们就居住在这里。一楼的屋子里面有砖砌的壁炉,高高的烟囱一直延伸到屋不出话来。他们仿佛置身于仙境,白云袅袅,碧水蓝天,一座洁白的圣城。说实话,不要说是那些土著,就是他们这些见多识广的江南人。即使是他们,看到这里让人就有一种上前膜拜的冲动,没想到依山而建的特林新城,在这里会产生如此的效果。 之所以把这座城市建成圣洁无比,仿佛仙境。这就是朱厚炜想要的效果,他曾经记得一位建筑大师说过这样的话:雄伟的建筑是征服和凝聚人心的一种最好手段。 在这座别具一格的城市里,所有的市政设施全部采用了后世的钢筋水泥建筑技术,所有的市政工程都显得格外的高大和壮丽,让这些前来交易的土著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摩拜的心理,更容易让大明朝廷收拢各部落人心。 强大而威严的大明,让这些渔猎部落,不容易产生反叛的心理。潜移默化之中,经过两三代人努力,逐渐融入到整个华夏民族之中,从大明开始,这块蛮荒之地将成为中国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平北地包茅献土 正德二年六月三日,徐鹏举来到特林城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了,他每天跟在朱厚炜身边晃悠,跟随他学习处理军务和民政,一段时间下来,竟然乐不思蜀,喜欢上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今天一上午起来,齐王升帐处理完公务后,朱厚炜要去视察民政工作。徐鹏举跟在朱厚炜的身后上了马车,他一身文士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副书生打扮。城里的人多,马车慢悠悠地在特林城城区内晃荡着,徐鹏举脑袋伸出去东张西望,像浪荡子多过像书生。 作为奴尔干都司辖下最繁华的一座城市,特林城的常住居民如今已经接近了三万人。这里的民族成分复杂,各式各样的人种都有。当然主体民族还是以大明汉民为主。其中迁徙来的大明疍民占四成,为本地第一大族群。 土著人就多了,包括乞立迷、囊加尔、赫哲、鄂伦春、基里亚克等各部落,其实都属于女真部落。占人口的三成;另外,本地驻军及其家属和辽东自己迁徙过来的辽东汉民占将近二成;剩下的就是一些自愿留下来的葡萄牙俘虏、自己迁徙过来的日本人、朝鲜人。最特别的就是五十几个葡萄牙人船上的黑奴,在这里他们也获得了自由。 疍民和本地驻军及其家属这个群体主要从事的是官员、军人、警察以及预备役、渔业公司职工、工厂员工这几项职业,换句话说,基本上是拿工资的人。而其他被允许在这里定居的各族人,均是已经在城内定居了至少一年以上的居民,已经宣誓加入大明国籍的人。 那些外来人口,像是日本人、朝鲜人,以及留下来的葡萄牙人,基本上都有特殊的手艺。比如他们有的是手工业者,从事着制桶匠、木匠、藤编匠、泥瓦匠、铁匠、皮革匠等各种职业,可以说这些人提供的服务和产品,满足了市场一些需求的空白,这些人也非常喜欢这里,最根本的原因是谋生容易,而且子女可以接受免费的教育。 由于特殊的气候,奴尔干并不鼓励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因为没这个必要。特林城粮食主要是靠从江南或者山东以及东南亚进口,只有少量的人员从事农业,农民以辽民和本地土著为主。本地土著还有大量的猎户和渔夫,这些人可以为城市提供部分肉食来源。 根据这边特殊的情况,奴尔干地区有一项特别的政策,所有的猎户都需要办理狩猎许可证,需要在本地巡检司登记造册。猎人可以凭借着许可证在都司官办的军品店购买燧发枪,这是其他地方目前无法享受的政策。 在编的猎人每年需要参加民兵训练,时间为一个月,每年两次。训练期间会有一定的补助。平定叛乱时他们将成为正规军的向导,或者是翻译,这一年多来,正是这些猎户给奴尔干驻军提供了不少的帮助,为迅速平定奴尔干立下了汗马功劳。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支来自库页岛上土著雇佣兵被正式列入了编制。库页岛上,朱厚炜一共设有两个据点,其一便是渔业公司在库页岛的生产基地,才刚刚开始修建的城墙圈住的核心城区面积只有五六百顷的面积,只能说是一座小型的城堡,主要从事捕鲸和帝王蟹的捕捞工作。 城堡外是渔港码头、炮台和部分居民区。城区内外的建筑全是带有壁炉的大尖当地衙门,能够运作这么大的资金。 “是的,小公爷。挣多多实际上也花得多呀!”吴季做了回答。脸上露出一丝惭愧,说道:”殿下,扣除城市建设的费用和日常的开支,奴尔干都司财政上勉强能够维持平衡,根本没有什么结余。卑职无能,不但无法给齐王府财政做出贡献,反而需要齐王府给予财政补贴。属下惭愧!” 朱厚炜拍拍他的肩膀,呵呵一笑:“吴佥事,你呀,真要好好转变一下思想,学习一点经济管理了。不过我对你的工作还是非常满意的。我本打算在财政上补贴你们五年,你还干得不错,估计三年后就不需要王府财政补贴了!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你记住,治理地方,赚钱并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把这一块的经济发展起来,都司要准备一个奴尔干地区三年或五年的发展计划,工业,农业和渔业要发展到什么样的水平,需要多大的投入,都要规划好。 你们不要学大明现在的官员管理方式,他们那种用牧民思想管理老百姓的方式已经落伍了。如今大明的官员所做工作唯一评判标准就是收税和治安,这种方式不能够使当地可持续性发展。一任官下来,这里原来是啥样,走的时候还是啥样,只不过换了一个官老爷。这在我齐王府是不被允许的。 我所要求的是要有针对性的发展计划,这才是正确的方式。你手下的官员都是行政学校毕业的,他们的思想比较活跃,又学习了新的管理理论。你要和他们多多讨论,多征求他们的意见。 管理一个城市和地方,不要怕花钱!我们投资基础建设,修路,发展工农业,这并不是浪费。投资这些项目能够创造很多就业的岗位,管理地方,让治下的老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事干,人人都参与进来,这才是正道。 登莱、金州这几些年就做的不错,正因为这些地方的基础建设完成了,所以后劲很足啊!这些年下来,登莱、金州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教训。你们可以相互交流一下,争取少走弯路。这次回去,本王打算把金州的徐爱、李执派去香港和崇明岛。 等这几个地方建设好了,从新加坡到海参崴,就像是一串珍珠,连接了起来。凭借着我们强大的航运能力,我们的辖区从南到北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经济圈,相互之间的贸易互补性很强。到那时候,我们将进入发展的快车道。” “殿下所言极是,属下明白了!” 吴季诚心诚意的说道。徐鹏举听到这些话,陷入了沉思,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没有参与过地方管理,但是对于朝廷的管理模式还是很清楚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地方还可以这样治理。 朱厚炜亲切地呼唤着吴季的字,吩咐道:“伯达,经过一年的努力,剿抚工作算是做完了。再过几天,本王就要带着奴尔干一些部落首领进京面圣了,常宽是一个军人,民政上的事情你就多操点心。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定要执行好本王的民族政策,要一视同仁。 对于本地土著,我们平等对待他们,但也无需给他们特别的优待,不要学那些腐儒,总是胳膊肘往外拐,苛待自己人,却给本地土著过分的优待。这一点本王绝不允许。我要提醒你们,这里没有特权民族,都是我大明子民。有法必依,依法办事。” 吴季点点头回答:“属下明白,一定会把握好分寸。殿下,听说这次进京,殿下还要和徐六娘子举办婚礼。可惜属下和常将军都公务在身,无法参加,这实在有些遗憾。属下就此提前给殿下道喜了。” “呵呵,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朱厚炜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说道,”伯达,你也知道本王不太讲究虚礼,把工作做好了,老百姓安居乐业,比什么贺礼都强。” …… 正德二年七月,阔别山东一年多的朱厚炜终于回到了烟台齐王城,听闻齐王归来,全城的老百姓几乎空巢而出,在文武官员的率领下,全部前往码头迎接。 齐王府左长史周务、新任右长史郑庚、海军陆战队指挥使戚宁、东海舰队司令赵汝、以及工业司雷横等文武官员一大早都站在码头翘首以盼。 这些人整整一年时间没见过齐王殿下,尤其是冰封时期,音信皆无,让人无比牵挂。此番齐王归来,众人心里无比激动。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黄花鱼号轮船徐徐的进入码头,顿时引来岸上一片欢呼声。这次与朱厚炜同行的还有乞里迷、囊加尔、赫哲、鄂伦春、基里亚克、苦兀等等处野人女真头目一百七十八人。 他们将随齐王进京觐见大明皇帝,在北京城参加包茅献土仪式,表示归顺大明。看到码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那些高大威武的建筑和起吊机械,让这些还处在氏族时代的土著,感到无比的震惊。 码头上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人们高呼着“齐王万寿无疆”,朱厚炜也频频向人群挥手致意,顿时引来更加高亢的欢呼声,以至于朱厚炜都无法和文武百官交流,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这一幕,让随行的徐鹏举感慨万分。他心中既憧憬又羡慕:一个人能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这一辈子就算值了。看来,姑姑真是嫁了一个好夫婿。 在众人的簇拥下,齐王府大摆宴席,招待留守的文武官员,大家欢聚一堂,高歌畅饮就不一一赘述了。反正是,这一夜,烟台的齐王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热闹的就像是过年一样。 遥远的北京城也是灯火通明,受登莱的影响,北京城里的几条主干道也设立了路灯,使得这座都城成为了一座不夜城,治安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夜色下的紫禁城,各处宫灯照耀着,在雕栏玉砌之间洒下温柔的黄色。乾清宫御书房中,正德皇帝朱厚照还没有睡觉,桌上还有一堆奏章没有看完,说实话,他难得如此勤政,虽然有些辛苦,但神色间透着欢悦。 过去的一年里,没有二弟朱厚炜的消息,皇帝朱厚照还是有些牵挂的。那段日子,尤其是到了下半年,因为冰封航道,航路不通,往往两三个月都音讯皆无。只知道二弟在奴尔干地区平叛,至于战况怎么样一无所知。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还在做太子的时候,他和朱厚炜一起研究过控制这个地方的战略意义。朱厚照很清楚,控制了奴尔干,等于就控制了整个日本,控制了日本就等于控制了整个西太平洋海域。 如今大明沿海的倭寇已经销声匿迹,主要是强大的大明海军控制了整个沿海地区和海上的岛屿,经过几次清剿,海盗和倭寇已经没有了生存的空间。东海,南海,东北亚,东南亚海上全部都是大明的船只往来穿梭,只有一部分特许的葡萄牙人克拉克船和阿拉伯人桨帆船能够来大明贸易,唯一合法的交易港口在山东登莱,这里已经成了大明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 还有一个对外贸易港就是海外的飞地新加坡,那里成了广东福建海商的聚集地。朝廷设在那里的市泊司每年都能收获两百多万银元的税收,大大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广东和福建的经济也在海贸的带动下,飞速发展起来。 皇帝朱厚照今天收到了齐王的奏折,奴尔干都司已基本平定,截止到上个月,奴尔干都司下辖的卫所,迅速增加到一百八十四卫和二十个千户所。乞里迷、囊加尔、赫哲、鄂伦春、基里亚克、苦兀等等处野人女真一百七十八个部落首领将进京觐见他,包茅献土,向他表示臣服。最后,奏折中,朱厚炜还加了一句:荣耀属于大明皇帝! 包茅献土,这可是明太宗朱棣在位时,大明才有过的荣耀。如今历史重现,你让刚刚登基一年多的朱厚照如何不感到内心激动?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政绩呀! 齐王立下如此功劳,该如何赏赐呢?朱厚照有些拿不定主意。瞥了一眼在旁边伺候的刘瑾,皇帝问道:“刘伴伴,你说说看,齐王平定北疆,朕该如何赏赐啊?” 一提到齐王朱厚炜,刘瑾心里就有些打颤。说心里话,刘瑾实在有些怕齐王,这人实在太可怕了,仿佛能看破他的心思,每次和他相对,刘瑾都有种被剥光了的感觉,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但是皇帝在问话,他不敢不答,这小子还是有些急智的,想了想他很快便答道:“万岁爷,不如在京城赏赐一个府邸给齐王,齐王殿下马上就要大婚,万岁爷正好可以锦上添花,让齐王在京完婚,您看这样合适吗?” “嗯,不错,不错。”朱厚照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夸道,“刘伴伴脑子灵,反应快。这主意真不错,甚合朕意,不如就把先帝的潜邸赐给二弟吧,只不过那里有些破旧,你去传朕旨意,让工部好好整修一下,要用最好的材料。” “是,奴才遵旨。”刘瑾赶紧领旨,正准备往外走。 “等等。”朱厚照叫住他,又说,“还有件事,你不要耽误了!朕在西华门外的新居,你们现在筹建得怎样了?” 刘瑾答:“回万岁爷的话,已经划好了地界,过两天材料到了,便可以动工。奴才已经安排高忠、赵俊督办此事。高、赵二人都很干练,请皇上安心等上几日。” “嗯,要快!要抓紧办。”朱厚照催促道,“刘伴伴,你是知道的,朕不喜欢在宫中过夜,你总不忍心让朕夜无归宿吧?” 刘瑾赶紧回答:“万岁爷,奴才不敢。一定加紧办理。” “如此甚好。去吧,齐王的事也不能耽误。”朱厚照吩咐。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 留在宫中过夜,就要与皇后和某位嫔妃在一起,说实话,对于宫中的女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朱厚照基本上就提不出兴趣来。其实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并非对女人没有兴趣,而是不愿意接受宫中那种拘谨的气氛和后妃们拘谨的态度。 刘瑾退下后,朱厚照重新拿起来那份报捷文书,尤其是附在后面的齐王府参谋部写的战役总结报告,整个作战过程记录得非常的详细,这让他看的津津有味。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 朱厚照竖起耳朵听了听。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只要听这种唏唏嗦嗦的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永安公主朱秀英。这也是他在宫中唯一愿意见到的女人,不对,应该是小女孩。 门推开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只见她年约七八岁,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一双黑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有几分狡黠,长长的像柳叶一样的眉毛,红红的脸蛋像红红的苹果,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小嘴巴很甜,一开口迷死人不要命。 一进门,朱秀英福了福,嗲声嗲气的喊道:“唉呀呀,皇帝哥哥好勤的哦,大哥辛苦了,小妹永安这厢有礼。” 永安公主边说边装模作样的福了福,那可爱的模样,逗得朱厚照扑哧一笑。他打趣道:“永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嘴巴这么甜,可是有事求朕。” “唉,看到皇帝哥哥如此辛苦,小妹心里着实心痛,可惜小妹年纪尚幼,实在帮不上忙,想给给大哥做一晚莲子粥吧,御膳房也找不到烧火的人。长夜漫漫,心中烦闷。小妹实在睡不着啊!”永安公主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 “哈哈!”朱厚照不由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戏谑道,“小妹呀,你才八岁啊,少年不知愁滋味,本该无忧无虑。不知何事烦恼,可不可以和朕聊聊?” 朱秀英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启奏皇帝哥哥,一言难尽啊!说起来都是泪。大哥!凭心而论,小妹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紫禁城,这外面的世界到底是啥样,小妹一无所知。小妹这公主当得,着实没滋没味,还不如宫中一个负责采卖的太监,再这样下去,小妹都成了井底之蛙。“ 永安说罢泫然欲泣,眼前有了一丝薄雾。那水汪汪的眼睛、悲伤的表情让人心生怜惜。朱厚照生起了恻隐之心,也感同身受。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带着他偷偷的溜出宫到市井游玩,那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仿佛就在昨日。俗话说长兄如父,想想也是,自己的确没为永安考虑过。妹妹的童年确实没办法跟自己比。 想到这里,爱心泛滥的朱厚照不由脱口而出:“永安啊,别伤心了。朕帮你!嗯,你打算让哥哥怎么帮你?” “真的!您可是金口玉言呀,我的皇帝哥哥。哇,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小妹真是太幸福了。”一听有门,朱秀英一连串的马屁奉上,哪里还有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听她说,”皇帝哥哥,二哥马上就要进京,小妹想和大哥商量一下,你能不能让小妹去二哥那里住段日子,顺便看看沿途的风光。” “哦,你想去登莱?嗯,那地方的确不错。朕这里倒是没问题,恐怕母后不会同意啊!”朱厚照若有所思地感慨。 永安公主拿住朱厚照的袖子摇啊摇,娇嗔道:“唉呀呀,总归有办法的。皇帝哥哥,不如这样,你先别告诉母后,等小妹去了登莱,再跟母后说。你小时候不是经常这样干吗?” “呃,你这个臭丫头!竟敢编排朕。这事朕还不帮你了。”朱厚照被噎了一下,佯作生气道。 永安公主眼圈顿时红了,眼泪说来就来,小模样煞是可怜。朱厚照的心顿时软了,忙哄道:“行了,行了,别哭了,再哭朕也想哭了。大哥逗你玩呢,这事朕想想办法,等你二哥来了,咱们三个人一起商量一下。你二哥脑子活,说不定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不容易哄走了永安公主,朱厚照也没了看奏折的心思,他斜靠在御座上,两眼看着鲸油灯发呆。心中暗忖:这倒好,到底是同胞兄妹。仨脾气都一样,一个一个只想往外跑,说实话,自己在这宫中也实在有些烦了,还是草原上自由自在啊!要不然…… 平定北方的消息传回,各部落要来京城包茅献土的消息一传开,顿时引起了轰动。一连几日,京城各大衙门大小官员都处在亢奋与骚动之中。 远在南京的魏国公府却是喜气洋洋。前几天赐婚的圣旨刚刚抵达,徐家人马上就要进京送亲。这段日子徐府张灯结彩,筵席不断。所有人知道,徐家的六小娘子马上要成为齐王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风云变化时将逼 正德二年九月初三,头天晚上,皇上朱厚照颁下圣旨,命百官到郊外真空寺班迎齐王归朝。几天前,诏遣司礼监太监孙彬代表皇帝前往天津,皇太后张氏也都派随堂太监王玉前往天津迎接。 由礼部、兵部和锦衣卫三大衙门派员组成的迎接的人马,七八天前就去了天津卫城。皇上还特别授意戚景通,让他管辖的禁兵龙骑兵千余名前往天津,迎接各部落酋长,并且沿途跸护。 齐王得胜回朝,享受的待遇规格如此之高,简直与帝王无异。文武百官虽觉不妥,但这一切都是来自正德皇帝的旨意,没人不敢遵从。从天津到北京,不到三百里的路程,上行下效,凡齐王经过之地,沿途大小官员们莫不全力以赴诚惶诚恐安排接送,生怕有所疏忽被好事者奏本上去,惹怒圣上吃罪不起。 今日的郊迎仪式,首辅李东阳是主持,内阁次辅焦芳、三辅王鏊等朝廷重臣也悉数到齐。皇帝差来的内官是御用监太监张永和司礼监太监张雄。此时日上三竿,真空寺外搭起了一排凉棚,文武百官都在凉棚下喝着凉茶,躲避越来越炽热的阳光,其中一个最大的凉棚专门是为内阁和内廷大佬准备的,此刻,里面已经坐满了各个大佬。 除了大朝会,朝臣很少有机会人来的如此齐整,这也算是开了一个先例。据快马来报,齐王的队伍刚刚抵达张家湾,离这边还有十几里,大家无事,便闲聊起来。 张永如今主管御马监兵马,他正好坐在李东阳身边,想起一事便拱手请教:“西涯先生,听闻兵部曾提议今后各军区实行对调,着边军赴京上值,京营赴边上操,彼此皆有好处。万岁爷对此很有兴趣,却没有看到这份奏折,着咱家问问,不知李首辅可知此事。” 李东阳对张永印象还不错,虽然此人也名列“八虎”,但很少听说他的恶行。便开口答道:“张公公,兵部确有人曾有此提议。不过,不谷以为对调不可行,劳民伤财。所以没有将奏折呈报皇上。” 张永还未开口,旁边的张雄一听,语气有些生硬质问:“李首辅,万岁爷问的事,你就这么一句话搪塞他老人家吗?” 李东阳皱了皱眉,瞥了张雄一眼说:“如果是皇上在问,当然不是这么句话。不谷以为京营边军对调,有许多不便。至于皇上那里,不谷另有疏本奏明。” 最近内官得势,张雄又是平时跋扈惯了的,碰了一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想发作。张永心细,赶紧出来打圆场,又问道:“呵呵,闲来无事,咱家请西涯先生指点一二,可好?” 李东阳也不愿意咄咄逼人,点点头说道:“京营边军对调,是无事而动,沿途开销就不是个小数目。此其一。其二,京营在京,虽有操练,却不习战阵,到了边地,又不悉当地民情,遇有边事,难得必胜。说起来,京营和边军虽然都是国家精锐,张公公也知道,实际是两码事,京营很久没有实际作战经验了,若有败绩,于国威有大碍,于士气有大损。” “京营不习战阵,也是无奈之事。”张永有些无奈,干笑一声说,“呵呵,京师不同于边地,无法摆出大阵势操演。” 李东阳没有理会,继续说:“还有一个问题,京营军纪太坏,京军出外,每到一地,倚恃强势,占住房屋,索要钱物酒食,强买货物,奸污妇女。将官护短而不肯禁,边臣奉旨而不敢言。”说到这里,李东阳转过头问张永:“张太监,你是督统过京营的,不谷说的劣迹不是无中生有吧?” 张永有些尴尬,京营虽然经过几次整顿,但里面还是充斥着勋贵子弟,这些人嚣张跋扈惯了,到了地方上确实就是这副德性,所过之处,老百姓苦不堪言。 李东阳说完京军,又数说边军:“当然,京营军纪不好,其实边军也有同样的问题,虽然说,今上当太子时,亲自整肃过几次边军,军纪比成化年好了不少。但这些年,因为战绩显赫,又有些故态萌生,边军在内时,狎恩恃爱,傲睨军民,蔑视沿途官府,小则怠玩,大则违法,治之则彼或不能堪,纵之则彼愈发骄横。”说完问提督军务的陆完,“全卿先生,不谷所言可是事实?” 陆完尴尬的笑了笑,边军的纪律不好,众所周知。他作为提督军务的大臣,所负责任不可推卸。尽管如此,他还是嘀咕一句:“军纪不整肃,也不只是边军。” 李东阳回敬道:“不错。违纪者不只是边军,但以边军最甚。如果说大明还有纪律严明的军队,除了皇上潜邸时的东宫六率勉强可以算上,如今就只有齐王麾下的三卫才真正是纪律严明,作风顽强,战无不胜的第一强军。哪怕是现在的禁军也堕落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年那支东宫六率了。戚景通出自齐王门下,真是给齐王丢脸。” 张雄有心找茬,不满地插话道:“李首辅,咱家不太赞成这一点。您这样说京营和边军,未免太过武断。难道咱大明除了齐王麾下的军队能打仗,其他的各支军队都是废物不成?“” 李东阳立刻反驳:“张太监,你何必断章取义呢?不谷有这样说吗?不谷并非说其他的军队不能打仗,这些年随着军费增加,武器更新,不说别的地方,至少各边军的战力就是成倍的增长。不谷说的是军纪,我举个例子,今年上半年,河北、河南、山东等十几个地方都出现了洪涝灾害。 纵观天下,唯一一支参加救灾的军队,把农民损失降到最低的,只有登莱二卫。灾后,这两卫的军队悄无声息的回归军营,真正做到不扰民。张公公,齐王麾下军队,号称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试问,如今这天下军队有哪一只可以做到这点?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众人默然,齐王麾下军队帮助老百姓救灾这件事传来时,引起的震动可想而知。从古至今,还没有听说有哪支军队像齐王麾下三卫一样,不惜代价帮助当地百姓救灾的故事来。这绝对是件刷新三观的事情,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李东阳继续说道:“其四,京营边军互调,最大的困难就是远离乡井,抛弃骨肉。若说地域,则或风气寒暖之不同,若说用度,则或盘费供给之不相续。应宁先生,你如今总制西北军务,士卒调动的甘苦,阁下一定感同身受。” “不错,”坐在凉亭一角的分管兵事的四辅杨一清点头答道,“西涯公,实不相瞒,地域不同,气候各异,大军调动起来,钱粮衣物很难筹措齐备。” “又岂止衣物钱粮,京边对调,除了衣物之外,出发前还要开拔赏给,这并不是战时,却要靡费本就不宽裕的军费预算,户部就难以维持。志同兄,不谷说的这点可是属实。”李东阳问。 新任的户部尚书孙交露出一个苦笑,没有吱声。大家心知肚明,反正每次大军一动,就要向他要钱要粮。虽然说筹钱筹粮是他的本分,但是他掌天下户部,用钱的地方可不要太多。 兵部侍郎何鉴感叹道:“西涯公,下官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问题,在登莱就不是问题了呢?下官听说这次平定奴尔干,齐王麾下三卫轮番参战,说是以打代练,在实战中锤炼部队。整整一年多,各部队调动频繁,去的还是苦寒之地,却从未有过这种烦恼。由此可见,齐王治军,如臂使指,游刃有余。齐王殿下今年才十八岁啊!治军治政水平如此之高,这份本事真是难以置信。”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是啊!这位齐王简直就是个妖孽。沉默中,只听见张永悠悠的来了一句:“齐王还会挣钱!” 众人更加无语。正在这时,鸿胪寺侍卿孙文广像踩了风火轮似的跑进来,忙不迭喊道:“首辅大人,快,来了!” “来了,在哪?” 李东阳精神一振,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提官袍咚咚咚走出凉棚,所有人也呼啦啦跟着他出了凉棚,朝远处张望。 孙文广跟在李东阳屁股后头,一边颠着碎步一边气喘吁吁回道:“首辅,大约只有二三里地了,喏,您看,前头的仪仗旌旗,明晃晃的都看得见。” 说话时,众人纷纷涌上官道。李东阳手搭凉棚瞭望,只见东南方向的官道上,马蹄踏踏彩旗飘飘,冠盖如云车驾如簇。这支队伍差不多有一千好几百人,摆成长蛇阵,迤迤逦逦朝这边走来。 李东阳立刻吩咐道:“好了,齐王抵京,诸位记住次序,在官道两侧恭迎齐王得胜还朝,千万不可乱了章法,明白了?” “下官等明白了。”众官员亢声回答。 真空寺外十里亭官道上早已铺好了红毡,官员们在礼部官览的安排下,都各就各位,排成两排站定。这时,齐王的导行队伍斧钺仪仗令旗牌扇已逼近十里亭,两侧教坊司的鼓乐手开始奏乐,顿时钟吕高鸣喧声震耳。 打头的却是六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前所未见的马车,先不说马车款式新奇,那六匹马就夺人眼球。这些马高大得离谱,简直像头大象,在场的文武百官看着这些高大得不像话的巨马瞠目结舌。这也怪不得他们没见识,这些马都是来自英格兰的夏尔马。 夏尔马是世界上知名的挽用马,也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马种之一。在原来的时空,是英国早期农业、工业、交通、运输的重要工具,这种马极限可以拉动五吨的重物,早期总是用来拉动炮车。夏尔马的成年马平均肩高一米九,身高可以达到两米三四,体重将近一吨。 葡萄牙人为了搞好与齐王的关系,维持他们在远东的利益,独霸这条商路,可算是费尽心机。他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齐王喜欢马,尤其是高大的骏马。便想尽办法从英格兰购买了二十匹夏尔马赠予齐王,拉近双方的关系。 这一举动果然很有效,朱厚炜见到夏尔马后非常高兴,不仅回赠使者满满两船丝绸和瓷器,还大幅度增加了葡萄牙人商船的名额,第二年的丝绸瓷器配额也翻了一番。葡萄牙使者简直都快乐疯了。 再看那马车,就更有特色了!这些马车完全吸收了后世欧式马车的种种优点,方便转向的钢铁车轭,减震弹簧座椅,以及玻璃和百叶窗,再配上漂亮的流苏花边,玫瑰垂饰以及镀金雕花等等,总之,看起来是无比的高大上,简直是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这位齐王手笔真大!这样的漂亮马车出现在官道上还不是一辆,而是整整一长溜!可以想象,所引起轰动是何等巨大。即使是后面那些拉马车的马只是普通的蒙古马,也着实让人震撼。 离十里亭还有三十多步远,马车就主动停了下来。出于礼貌,也不想让人感觉自己骄横,朱厚炜吩咐停车,他打开车门,踩着踏板走了下来,远远的就揖手一礼,对着领头的李东阳客气道:“有劳首辅大人和众位大人相迎,本王心中惶恐,实不敢当。” 齐王温润谦和,让所有人顿生好感。众人齐齐看向这位名满天下的贤王朱厚炜,两年不见,变化委实很大,如今朱厚炜已经年满十八,身体发育成熟,不像当年那么单薄,多年的征战,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 李东阳心中百感交集,他也曾是个帅哥,现在在齐王面前,顿时有一种廉颇老矣的感觉。 只见朱厚炜身材修长,足有九尺多高。生的又面目俊朗,仿佛在世的吕布。他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温润如玉,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睥睨天地的强势。 李东阳心中暗暗点了个赞。这位爷果然比宫中那位,更显王者的霸气。心中这样想,动作却不敢怠慢。赶紧深施一礼,说道:“臣等奉皇上圣谕,郊迎齐王殿下凯旋归来,本官代表文物百官为齐王贺,为大明贺,为天下百姓贺!” “臣弟叩谢皇上隆恩,实不敢当此美誉,此乃皇上洪福齐天,三军用命,臣弟不敢居功。臣弟为皇上贺!荣耀属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军同呼:“荣耀属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军的欢呼声连成一片,声振云霄。此时鼓乐大起,三百伶人扯着嗓子唱到:“王将班师,大功告成,止戈止武,归我田园,壮士卸甲,天下安宁!” 歌声中,轰轰烈烈的郊迎仪式正式开始,朝廷的礼仪冗长又繁琐,朱厚炜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完成一项项礼仪。这一趟下来,把他弄得头晕脑胀。临近午时,他才正式走入了紫禁城。 即将再一次走进这个从小生活过的地方,朱厚炜心情复杂无比。时过境迁,这里早已经物是人非。不知道待会兄弟再次相见,兄皇弟臣,那份感情还在不在? 郊迎礼仪结束后,因为队伍中随行的还有一百八十多位部落首领,按照朝廷礼仪,将举行正式的觐见仪式。 觐见的地址定在了金台。皇上朱厚照在皇极门金台御幄中升座,京师中凡四品以上官员待鸣鞭后,分文东武西鱼贯入门行叩头礼,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 至于等待召见的各部首领,以及那些级别较低的官员,则只能候于午门之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导引下行五拜三叩之礼,然后北向拱立静候旨意。 只听得三通鼓响,午门立时洞开。禁军旗校早已手执戈矛先行护道排列,盔甲兵器光芒耀眼自是不容逼视。鼓声刚停,两匹披红挂绿的朝象被御马监的内侍牵出午门,在门洞两边站好,各把长鼻伸出挽搭成桥。 此时御钟响起,够级别的显官大僚肃衣列队从象鼻桥下进了午门,这样宏大的场面,恢弘的气势,让那些来自苦寒之地的部落酋长们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敬畏。礼部鸿胪寺官员清点觐见部落酋长人数之后,手持黄册名簿报了进去。 不一会儿,传旨太监便来到皇极门外的台阶上,尖着嗓子喊道: “皇上有旨——召齐王、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 朱厚炜率先出班,走上登殿的台阶,只见御幄正中,朱厚照正满面春风地看着他,朱厚炜朝御幄走去,两年未曾相见,心中不可能我感到激动。皇帝如今蓄了胡子,比以前少了一分轻挑,多了几分庄严。御椅背后,护卫丹陛的锦衣力士撑着五把巨大金伞,以及四柄大团扇纹丝不动,衬托得朱厚照更显得英明神武。 朱厚炜在丹陛之下站定,按照大朝会的礼仪,一丝不苟的三拜九叩,礼毕,大声说道:“臣弟齐王厚炜,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正德皇帝虚扶一下,温言说道:“齐王免礼,征战辛苦。给齐王赐坐!” “谢皇上!” 朱厚炜立刻拜谢。待他在丹陛左侧绵凳上坐定,正德皇帝的手一挥,殿门前叭、叭、叭三声清脆的鞭响,接着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声:“圣——旨——到——” 传旨太监的嗓子经过专门训练,这三个字似吼非吼,却悠扬婉转传到午门之外。 刹那间,从午门外广场到皇极门前御道两侧以及金台御幄两厢檐柱间,近千名文武官员哗啦啦一齐跪下,午门外刚才还是一片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阳光恰好也在此时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皇极门门楼上覆盖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跪着的众位官员和觐见的各部落首领头也不敢抬,只听得一阵笃、笃、笃的脚步声走上了金台前的丹墀,接着听到有人大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朕自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三代明圣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 若帝王仔肩甚重,无可旁诿,岂臣下所可以比拟?臣下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而归,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 为君者勤劬一生了无休息之日,如舜虽称无为而治,然身殁于苍梧,禹乘四载,胼手胝足,终于会稽,此皆勤劳政事、巡行周历,不遑宁处,岂可谓之崇尚无为、清静自持乎。 赖天地宗社之默佑,今齐王厚炜平定北蛮,去华夏一大患,功在当世,利在千秋。厚炜者,乃孝宗皇帝嫡次子,朕之骨肉同胞,英果智慧,才智博学,无出其右。 朕经深思熟虑,任命齐王为军机总理大臣,内阁之外,设内设置军机房,选内阁中谨密者入值缮写,以为处理紧急军务之用,辅佐朕处理政务……” 听到这里,齐王朱厚炜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尼玛,朱厚照唱的是哪一出,俺是不是走错门了!咋出现了一个军机处呢?拜托!这是大明,不是大清。皇帝哥哥呀!你是正德,不是雍正啊!俺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下面的文物百官也是一片哗然,好嘛!这位万岁爷想一出是一出,搞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军机处出来,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头脑稍微活泛一点的,如李东阳之流,立刻洞悉了皇帝的用意。皇帝这样做,目的明确。摆明了是要分内阁权利,搞出个勋贵和文官共同执掌的权力机关出来。如果不站在文官的角度看,这手段的确是无比的高明。 朱厚炜暗自心惊,他很快体会到正德皇帝的真实用意。还真是不敢小觑这位大哥的政治智慧啊!正德皇帝看上去浑不吝,其实是装傻充愣,他借着这次大胜,赏赐前果断出手,新设军机处,借此压制文官集团。从这可以看出,他打算扭转自土木堡之变以来,文官一家独大的不利局面,加强皇权。 公元1449年,史称土木堡之变。引起连锁效应,直接导致明朝国力逐渐衰弱。在后世,正史如此记载,瓦刺部落不服大明,在边境不断制造摩擦。 明英宗朱祁镇在太监王振的怂恿下不顾群臣反对御驾亲征,由于太监专权,不懂军事,指挥混乱,导致明朝二十二万大军被六万瓦刺军围歼,皇帝也被俘虏。 这一仗,永乐大帝留下来的家底被败个精光。要不是后来于谦力排众议不迁都,力挽狂澜赢得北京保卫战的胜利,把瓦刺赶回老家。明朝也许真的会变成北明南明。更要命的是,这一战让大明朝的武将集团损失殆尽。 跟随永乐大帝南征北战,从血雨腥风里磨砺出来的一批贵勋,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平乡伯陈怀,驸马都尉井源,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等全部战死沙场。 土木堡之变最大的得益者是谁?瓦刺?非也。而是明朝的文官集团。此战武将集团被一扫而空,朝廷从此文武失衡,武将再也抬不起头,文官一家独大,后世的李如松,戚继光等战功再怎么辉煌,都不具有朝堂话语权。 后世有人就曾怀疑土木堡之变是文官集团利用瓦刺发动的一场政变!目的是彻底摧毁牵制自己的武将功勋。一个“变”字尽说其中奥妙。从而得出几点疑问? 其实这很有道理,也经得起推敲。譬如说:明英宗为何仓促出兵?也许边境门户大开,发生不得不起兵的紧急战况。 还有就是,行军路线为何一改再改?也许有人泄漏军机导致行军中途不断被敌人骚袭。 更加奇葩的是,御驾亲征,粮草为何供应不足?也许后方根本没有调配粮草。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土木堡周边有明朝军事重镇,为何陷入绝境的明军得不到救援?也许援兵压根就按兵不动。 综如上述种种疑问,朱厚炜来到这个时代后,特意查找了相关的资料和当时的记录。 疑点实在太多,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记得有一回,兄弟俩一起出海的时候,朱厚炜曾经提出过这些疑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想到这位正德皇帝,不动声色的记在了心里。现在他的反击就来了,而且是如此的凌厉! 或许有人说这一切都是猜测。一切都是也许,扑朔迷离的迷雾之中只看到零星的碎片根本拼凑不起完整,这些碎片告诉人们英宗如何糊涂,王振如何混账,他们自然要为失败承担责任。但是朱厚炜他所看到更多的是:真相不重要,结果才重要!结果是文官集团制霸大明朝堂。 在原时空的历史上,明朝文官集团的弊端从土木堡之变后就开始显现,这群头戴乌纱帽,身穿盘补服的官吏仪表堂堂,风度翩翩。饱读诗书,带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进入庙堂尽心尽责,忠于国家。但真的能这样吗? 来自后世的朱厚炜很清楚这种权力失衡带来的弊端。也许弘治皇帝也知道,可他无力回天,也没有那个魄力和智慧。正德皇帝呢?他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在原来的时空,他首先利用的是刘瑾打压文官集团,结果刘瑾栽了。后来又利用武将,结果钱宁、江彬不争气,也栽了!正德皇帝也莫名其妙的三十一岁就挂了。整件事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蹊跷。 朱厚炜对这段历史还是很熟悉的,他是一个阴谋论者,来到这个时空以后,他对文官有所防备,无论他后世的名声多好,他也不敢轻信。后世有位教授易中天讲过: “自隋唐而宋元,经过七百多年探索,文官制度已经完善,官僚政治已经成熟”。 “自隋唐而宋元,经过七百多年探索,文官制度已经完善,官僚政治已经成熟”。 从某种意义讲,这样的完善和成熟靠的就是这帮文官的功劳,宋朝是文官的一个巅峰,可以说,纵观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确不是一句空话。 大明从开国起,朱元璋,朱棣这对父子用重典治国把文臣收拾的服服帖帖,手段凶狠世所罕见,严刑峻法花样百出。 砍脑袋都算是轻的。其他诸如车裂,凌迟,阉割,抽肠,挖膝盖,浇开水,剥皮实草,极刑都被演绎成了死亡艺术。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明朝后期的文臣就站在了老朱家的对立面,既惧怕皇权,又憎恨皇权。大臣不喜欢皇帝,皇帝也不喜欢大臣。 纵观大明的历史,皇帝和文官是离心离德的。文官拼死命篡取权力,权力就是最大的安全感。一朝当权,可以在制度上打造更加巩固自己集团的体制。最终有依据向皇权叫板,他们也不怕有什么样的结果。 看看明朝的历史吧,你可以深切感受到文官的疯狂。明初一过不再用重典,大不了被挺仗,熬不过被打死,就博取了直官,谏官的美名,熬过没打死,那是名震天下,受百姓敬仰。 被下大狱,那也一人做事一人当,明朝传统,文官犯罪往往不牵连家属。运气好的如海瑞海青天,都被打入死牢了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官都能够流芳千古。 但是明朝文官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海瑞那样清正廉明。更多的文官是在坏规矩坏秩序坏大事。像是一种报复,报复老朱剥皮实草的行为,报复小朱诛人十族的行为。在原时空,正德以后,皇权被压制到都有虚君思想,差点就是君主立宪,嘉靖二十年不上朝,万历三十年不上朝,皇帝罢工国家机器照样转。明中后期言论越来越自由,社会越来越开放,文官也就越来越爱内斗骂人,最后演变成了党争。 实事求是的讲,明亡于党争,流寇。而党争是明朝文臣的大手笔,流寇主要还是党争的恶果。无论党争还是流寇,明朝文官集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怪不得崇祯自杀殉国时说过一句著名的话: 朕非亡国之君,尔等皆是亡国之臣。 朕非亡国之君,尔等皆是亡国之臣。 接到这样的任命,朱厚炜直冒虚汗,说实话他心里根本没有底。这位大哥是把他往坑里扔啊! 也难怪朱厚炜害怕,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不要说,其实明朝文官的战斗力并不弱,别以为他们只会耍嘴炮,他们是能动口不动手,但真的要是动起手来,连沙场嘶杀职业的武官都要忌他们这群书生三分。 土木堡之变后,发生了一件恒古未闻的朝堂斗殴事件-武门血案,一群文官当着明代宗朱祁钰的面,在朝堂上和锦衣卫斗殴,竟然把锦衣卫都指挥使给活活打死。 给事中王竑指责锦衣卫首领马顺是奸党,双方厮打,引发群殴,锦衣卫这边被打死了三个高官。当时于谦劝架,官服都被撕破。斗殴血溅朝堂的事情,估计只有明朝这些官员能干的出来。 在原来的时空,正德皇帝驾崩后,因无嗣子,所以大臣们从旁支选择王子继承,兄终弟及的继位方式却引发了一件我的爹我不能叫爹的奇葩事件,原时空的历史上叫大礼仪之争。 一群文臣要新继位的嘉靖皇帝认朱厚照为亲哥,认朱厚照爹为亲爹,原因是嘉靖的皇位从他们那儿继承下来的,实际情况朱厚照是嘉靖的堂哥,朱厚照的爹是嘉靖的伯伯。认爹认哥都好说,过分的是要嘉靖改口叫自己的亲爹为叔父。嘉靖坚决不干,不仅不干,还要追封自己老爹为皇帝。 一开始君臣文斗,最后演变成了武斗,文官不服,那就打板子,有一百多个官员被打,两百多个官员被下了大牢。敢给皇帝指派老爹的事情,估计只有明朝这些官员能干的出来。 万历皇帝想立最喜爱第三子福王朱常洵为太子,偏偏碍于宗法制度,明朝有立嫡立长的传统,群臣拥戴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万历皇帝却提出要三王并封,双方僵持不下,整整争了二十年,最后以万历皇帝妥协而结束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 期间双方剑拔弩张时,群臣提出集体辞职来抗议。万历是中国历史上被大臣骂的最惨的皇帝,有人骂他丧失志气,有人骂他贪财好色,有人骂他没病装病,更有人大胆到骂他禽兽不如。 深受立储之苦,骂声之苦的万历干脆不上朝,既然挣脱不了礼法约束那我就不上朝不管事不见你们免得烦心。敢和皇帝僵持到如此地步,估计只有明朝这些官员能干的出来。 历史上宋朝也是重文轻武,宋朝文官集团也很强势,为何宋朝的文臣普遍比明朝文臣综合素质要高?宋臣给人的感觉是儒雅有序,明臣给人的感觉是失控无序。 这要归功宋朝良好的政治体制与氛围。宋太祖开了个好头,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对文人的保护上升到国家宪法的高度,整个宋朝富养文人,君臣同心同德,亦师亦友,宋亡后有十万宋朝遗老遗少投海殉国,他们是真心热爱这个国家和政权。 明朝的文官最后时刻什么德性?不说大家也知道。 究其原因,还是明太祖开了个不好的头,把文臣推倒了自己的对立面,皇家刻薄寡恩的形象就永远铭刻在了读书人心底,读书人一朝当官,别指望他们能和皇帝同心同德,明亡后,不难理解自杀殉国的只有皇帝一人,其他大多朝臣跪在那里迎接李闯王的到来。 宋朝文人有良好的个人修养与领悟。宋朝读书人思想开放,心性豁达,你看他们爱绘画,爱写字,爱填词。一朝当官,往往对事不对人,司马光旧党,王安石新党,苏轼蜀党,刘挚朔党,程颐洛党,争斗再怎么厉害出发点始终是为国为民,党争失败最高处罚是流放,流放哪里呢? 富庶之地。你看苏轼贬官后去了杭州,王安石罢相后去了金陵,传统形式是过不了多久又会被重新起用。罢官流放,那恭喜了,下一步就是升官了。 明朝文人深受八股文毒害,并且将“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奉若神明,思想禁锢,不讲实际。一朝当官,往往对人不对事,沈一贯浙党,黄彦士楚党,亓诗教齐党,汤宾尹宣党,顾天埈昆党,杨涟东林党。彼此倾轧,相互诋毁,争权夺利,你死我活,群狼式的围攻、暴风雨式的谩骂。 将团体的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主观上早已失去了为国贡献的意愿。党争失败是身死抄家,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党争本就不是好事,明朝文臣将党争演绎到了极致,极大消耗内力,加速了明亡的过程。 熊廷弼经略辽东,居功至伟,满清被打成缩头乌龟,努尔哈赤称他为“熊蛮子”。他倒在了党争的旋涡里。 卢象升率领天雄军破高迎祥,败张献忠,把闯王李自成打得没了脾气,人称“卢阎王”。他倒在了党争的漩涡里。 孙传庭总督西北,连战连捷,擒获高迎祥。下了这样的定论:“传庭死,明亡矣”。他倒在了党争的漩涡里。 明朝的救星都毁在自己人手里,明朝实亡于文官党争。到明末的时候,尽是一群内斗内行,外战外行的嘴炮,标榜清流,自视清高,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在国破时作鸟兽散。书生误国文人乱政,古人诚不欺我也。 朱厚炜很清楚这个军机处的意义。在原来的时空,军机处是雍正皇帝创造出来的。后世有人评价,军机处是由皇帝直接控制的权力中心,在中国古代漫长的皇权与相权的斗争中,军机处的建立标志着皇权达到了顶峰。 而今天他确实没想到,正德皇帝竟然提前祭出“军机处”这一大招,直接打中了文官的软肋。可以想象,一旦推行起来,文官的反扑可想而知。 朱厚炜心中暗忖:难道我这位皇帝哥哥是雍正皇帝穿过来的?可是大哥呀,要玩你自己玩,咋把我推到坑里面?你真是坑弟呀!俺可不想成为“红丸”案的主角,死了还要被后世人骂啊! 传旨太监刚刚读完圣旨。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朱厚炜扑通一声跪伏在地,眼泪都下来了。 他哽咽道:“皇上,请收回成命。臣弟不敢奉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正德坑弟诛刘瑾 正德皇帝一旦下了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哪怕现在朱厚炜哭的像个月子里的娃,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可更改。你看朱厚照笑得那个得意,笑得那个开心。 朱厚炜嚎啕大哭可不是装的,他是真怕呀!没错,他是穿越者,可他不是神啊!想想吧,从正德皇帝开始,一直到后面,有哪个皇帝是傻子,可包括正德皇帝在内后面那些皇帝,有的不是被喷成了狗,有的干脆就莫名其妙挂掉了,最惨的崇祯直接挂树上了! 凭良心讲,这些个皇帝就真的那么不堪,其实这些人那个都是人精。比如万历,比如崇祯皇帝的哥哥天启,有哪一个是傻子?尤其是木匠哥哥天启皇帝,天天躲在木工房,二十来岁就莫名其妙的挂掉了,更不用说吃红丸的泰昌帝,一吃还是吃两次,登基一个月没有,莫名其妙就挂了。 这些个皇帝智商难道会比朱厚炜低?不见得吧。凭良心讲,朱厚炜就认为正德皇帝比自己强多了。再说了,一个人再强又能怎样?再见多识广又能打几根钉? 朱厚炜他是真心怕呀!一句话,文官们的手黑着呢!各种手段让你防不胜防。“总有贼人想害朕”这可不是句笑话,而是真的!鬼蜮伎俩,人家就擅长这个。 每天生活在如履薄冰的环境下,正常人都会被逼疯的,更何况朱厚炜是后世喜欢享受的人。他是真不想接受这份差事!可现在木已成舟,无法回头了。正德皇帝死活不改变主意,这家伙肯定算计很久了,绝非心血来潮。 他只一句话,就把朱厚炜所有的说辞给堵住了:“二弟呀!你是朕亲兄弟不?大哥在宫里面煎熬,每日度日如年。你就忍心独自在外面逍遥快活,有没有良心啊?这大明是朱家的,你也是朱家的子孙。朕意已决,不得再议!” 说罢,朱厚照手一背,仰天大笑三声,便打算开溜。 “大哥,你先别走。臣弟还有话说。”朱厚炜赶紧叫住他。 朱厚照闻言停下了脚步,笑嘻嘻的问道:“二弟,只要你答应出任这个总理大臣。咱们什么都好说。” “行,我答应你。”朱厚炜咬咬牙应承了下来,接着说,“大哥!臣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你想用军机处取代内阁和内廷部分职能,暂时不可能。这需要时间,如果动作大了,会引来反噬。我估计您的这份诏书马上会引来文官的反弹。臣弟请大哥尽可能不要杀人,现在海外很多领地还缺人呢。再说这些人是杀不怕的,相信我,臣弟有办法对付他们。” 正德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朕可以答应你,如何应对你自己拿主意。不过你要尽快接手朝政,朕实在被这些文人搞怕了。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你说的对,刘瑾成不了大事,这小子太贪了。要不要现在就把他拿下?” 朱厚炜赶紧摆摆手,阻止道:“别!大哥,刘瑾暂时还要用。而且要大用,臣弟有个计划,现在正好缺资金,把他养肥一点。我打算分两步走……” 乾清宫的御书房里,朱厚炜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朱厚照听了以后,不时发出几声轻笑,兄弟俩越聊兴致越浓,声音越说越小,渐渐的几不可闻。 …… 正德二年九月十五日,七天前包茅献土仪式都过去一周的时间了,北京城里面许多店铺外面依然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大街小巷的市井小民议论难得一见的盛事,老百姓对当时气势恢宏的场面,至今还津津乐道。 老百姓关心的是茶米油盐酱醋茶,国家的盛典只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文官们却不同,他们惦记的是朱厚照那道圣旨。从内阁到六部各衙门官员,无论品秩高低,议论得最多的就是军机处这个新鲜出炉的衙门。 三天前,军机处总理衙门在新落成的豹房附近,一个三进的四合院里悄无声息的成立了,很低调。在外人看来军机处只是个过渡时期的临时机构,这里没有专门的官衔等级,所有军机大臣都是在原本职位的基础上,额外的参与到军机处的机构之中。 至于齐王为什么会把军机处设在豹房附近,很好理解,这是为了方便皇帝能够随时随地的召见大臣们商议军情。所有官员对齐王这个新鲜出炉的总理大臣未来将在朝堂上扮演的角色,既期待又好奇。反应再迟钝的人,现在也明白了这是皇上揽权的阳谋。 不过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很快就无暇顾及这个所谓的军机处总理衙门了,刘瑾这帮才是他们真目前正的敌人。 刘瑾得志后,便找一系列理由报复相关官员。找官员碴儿,还派校尉四处侦查,且不许说情。对于”八虎”弄权,百官们深恶痛绝,这一年多来,刘瑾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气焰也越来越嚣张。 早就立了秋,但这天气有些反常,比酷暑时更加的闷热,再加上又久日不雨,北京城里头,往常大街小巷窜着的都是灼人肌肤的热风,偏今儿一丝风没有,平时喧闹的棋盘街上都少了不少行人。 几心里话,刘瑾实在有些怕齐王,担心自己做的过分,引起他的反感,一旦得罪了这位齐王,皇帝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没想到齐王结婚以后,沉浸在新婚燕尔之中?很少出现在公众视线里。齐王对朝政似乎也漠不关心,只是听说齐王在筹备什么中央银行。而那所谓的军机处神神秘秘的,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像也无暇顾及他。这让刘瑾安心了不少,胆子也大了起来。 正德皇帝依然故我讨厌政务,只关心玩乐的事情。因为豹房的工程还没有全部完工,正德皇帝很不满意,就把刘瑾叫来质问。工程需要银子,前面的花销被刘瑾贪污了不少,他趁机向正德皇帝奏道:“如果天下官位都由司礼监举用,那么咱们就有银子啦。” 没想到,正德皇帝居然欣然同意,立刻委托刘瑾去办。 于是刘瑾开始卖官。山西临汾人、浙江布政使安惟学贿赂刘瑾白银千两,即升为宁夏巡抚;河南鄢陵人、刑部侍郎刘璟贿赂刘瑾白银千两,升为刑部尚书;陕西榆林人、山西按察使陈震贿赂刘瑾白银五百两,升为户部侍郎;陕西汉中人、锦衣卫千户石文义贿赂刘瑾白银千两,升为锦衣卫指挥使。 另一方面,刘瑾继续动用罚米法敛财。前大学士刘健、谢迁虽被贬为平民,也被罚米,两位大臣本来就两袖清风,没什么积蓄,只能变卖家产。前户部尚书刘大夏坐罪戍边,也被罚米;前户部尚书韩文虽已贬为庶民,仍旧罚米五百石;江西安福人、顺天府丞赵璜不附刘瑾,被逮除名,罚米三百石。 十月份短短一个月,刘瑾就处罚官员总计达一百四十余人,许多官员赔得倾家荡产。 这段日子,朱厚照似乎更加沉溺于歌舞伎乐、射猎宴饮、飞鹰走马。为此,每当正德皇帝爽快时,刘瑾总是抱着一摞一摞的奏章去请他审决,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不出所料,正德皇帝每每怒目圆睁,冲刘瑾喊道:“朕要你们这些奴才干什么用?怎么老是拿这些东西来烦朕?” 刘瑾赶紧趴在地上叩头谢罪,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入宫这么多年了,刘瑾等的就是这句话,等待着为所欲为的这一天。 刘瑾擅权专权,胡作非为。受孔孟教化多年的朝臣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第二波”倒刘”风暴又起。很多御史言官纷纷说:“一心为国敢直谏,刚正不阿品自高。以直报怨是孔子的气质,刚正不阿是孟子的品质。我们这些儒家子弟,就是以直报怨、刚正不阿。” 十月下旬,众臣交弹章,请求铲除恶宦,恳请皇帝召回刘健、谢迁。去年谋诛“八虎”时,是北京官员发难,这次请留刘健、谢迁,铲除恶宦,则是由南京官员来办,戴铣等南京六科给事中全都站了出来,连章奏留刘健、谢迁。 戴铣,江西婺源人,向来正直,给北京城递上奏折,说忠臣不可去,宦贼不可信。蒋钦等南京监察御史,连名上疏,请除“八虎”,委任大臣,务学亲政,以还至治。 刘瑾看到这些折子,气得脸都绿了。正巧正德皇帝正在踢球作乐,刘瑾就趁机送上奏本,请正德皇帝裁决。朱厚照大概看了几句,就不耐烦地扔给刘瑾道“行了,朕没心思看这些胡言乱语,你自己看着办吧”,刘瑾巴不得有这么一句话,马上传旨抓捕戴铣、蒋钦等谏臣,将他们一律打入大牢,廷杖伺候。 蒋钦,南直隶苏州府人,杖责之后放出。出狱刚三天,铁了心的蒋钦又上疏参劾刘瑾:“刘瑾,小竖。陛下亲以腹心,倚以耳目,待以股肱,是在用贼坏天下事,乱祖宗法。一贼弄权,万民失望,愁叹之声动天彻地。刘瑾遍索天下贿赂,不给则贬斥,给了则提拔,通国皆寒心。请问陛下,尚何以自立?幸听臣言,急诛瑾以谢天下,然后杀臣以谢瑾。” 刘瑾又是大骂,将蒋钦重新逮入大狱,再杖三十下。蒋钦的旧伤还没有恢复,又添了新伤,被打得血肉模糊,伏在地上呻吟不绝。 锦衣卫校尉问蒋钦:“蒋大人,你还敢胡言乱语吗?” 蒋钦厉声说道:“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儒家子弟就是不畏强暴,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只要我一天不死,就要尽一天臣子的责任。” 锦衣卫校尉又将他关在牢里。昏昏沉沉过了三个昼夜,蒋钦才苏醒过来。心中越想越气,蒋钦就又向狱卒要来纸笔,准备继续参劾刘瑾。刚刚写了几句话,蒋钦忽然听到墙壁间发出阵阵声音,凄凄楚楚好像鬼啸,不禁搁下笔来。 过一会儿,声音低了下去,于是提笔再写。快写完的时候,鬼声又起,案上的残灯也绿光荧荧,似灭未灭。蒋钦不禁毛骨悚然,暗暗想道:“这奏折一旦递上,肯定会招来大祸,想必是先灵默示,不想让我葬送性命。” 蒋钦准备将奏稿付之一炬,这时又转念一想:“孔子教我以直报怨,孟子教我刚正不阿。我既然已经决定做了,怎么能忍气吞声,让先人蒙羞呢?” 于是,蒋钦奋笔写完,然后托狱吏代为递上。蒋钦上疏问正德皇帝:“刘瑾忠乎?臣骨肉都销,涕泗交作,七十二岁老父,不顾养矣。” 刘瑾又是大怒,假传圣旨,杖责蒋钦三十。这次的杖刑比前两次更加厉害,蒋钦中途昏倒几次。等把蒋钦拖入狱中,已经不省人事。勉强挨了两个晚上,蒋钦终于与世长辞。这件事传出,就像是在朝堂上点燃了一个火药桶,上下舆情汹汹,眼瞅着一场危机扑面而来。然而就在这天晚上,军机处出手了,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天晚上,刘瑾并没有回家,他就近睡在了内值房,他这样做,为的也是能够随时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出应对。应该说,他的这一举措还是收到了一定效果,至少现在起码方便了抓他的人。 正当他睡得安稳之时,忽然听见外面喧嚣一片,刘瑾立刻起身,大声责问道:“谁在吵闹?” 刘公公确实威风,外面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黑暗中一个声音回答道:“有旨意!刘瑾速接!” 刘瑾这才穿好衣服,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门。然后他看见了面带笑容的朱厚炜。 第二天,两年来权倾天下的刘瑾被抄家,共计抄出银元五百多万,奇珍异宝文人书画不计其数,连皇帝朱厚照也闻讯特意赶来,一开眼界。 也在这一天,六部六科、十三道御史同时上书,众口一辞弹劾刘瑾,罪名共计十九条,内容包括贪污受贿、教育司法腐败、控制言论等等,瞬息之间,朱厚照的办公桌被铺天盖地的纸张淹没。 刑部按照朱厚照的指示,召集众官会审,可是刘瑾就是刘瑾,即使是到如此地步,他还是做出了令人惊讶的行动。刘瑾上堂之后,不但不行礼,反而看着周围的官员们冷笑,突然大喝一声:“哼哼,你们这些人,都是我推举的,现在竟然敢审我?!”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官员们顿时鸦雀无声,连坐在堂上的刑部尚书都不敢出声。刘瑾这下子来劲了,他轻蔑地看着周围的官员,又发出了一句狂言:“满朝文武,何人敢审我?!” “我敢!”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就走了进来,站在刘瑾面前大吼一声: “我敢!” 还没等刘瑾反应过来,他又一挥手,指挥两个护卫: “扇他俩耳光!” 刘瑾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被打得眼冒金星,本来火冒三丈的他睁眼一看,立刻没有了言语。因为这个人确实敢打他,这不是别人,正是齐王。 顶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避锋芒另寻它路 齐王朱厚炜在京城的府邸就在北京城后是鼎鼎有名的东城区王府井。此街始建于元代至元四年,历有“十王府街”“王府大街”之称。据考证,得名“王府井”,渊于明中叶以来这条街上的一口水井。 明成祖时,在这一带建造了十个王府,便改称十王府或者十王府街。齐王府就是其中一座,远远看去,那一片片飞檐翘拔的曲面大屋二哥提前几天为嫂子准备了好吃的,二哥家的饭食最好吃了。小妹我都馋了!这不,把全家人都拉来了,为嫂子庆生。二哥呀!你们夫妻俩现在别你侬我侬了,快快开席吧!小妹我都饿坏啦。” 众人大笑,只有皇后夏氏勉强笑了笑,脸上露出羡慕和苦涩的表情。朱厚炜用手指刮一刮永安漂亮的小鼻子,调侃道:“啊!怪不得今天人来的这么齐。原来是你这个耳报神通风报信,不过二哥很高兴,全家人有机会能够聚在一起,这全都是永安妹子的功劳啊,你这个公主当得很称职。” “还是二哥最疼我!二哥最好了。”永安调皮的吐吐小舌头。 皇帝朱厚照不满的说道:“前段时间还说大哥最好了,永安,你就是个小骗子。” “哎呀呀!大哥也是最好的。小妹最幸福,有两个世上最疼最疼我的哥哥。” 永安赶紧补救,讨好地说道。那古灵精怪的样子,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朱厚炜豪气的一挥手,吩咐说:“小李子,让人赶快准备宴席,别把我家妹妹饿坏了,要不然我这当二哥的就不是最好的了,那罪过可大了!” 李莲英赶紧回答:“殿下,秋月阁里早就备好了筵席,请皇上、太后移驾吧!” “呵呵,哀家一直听永安说,炜儿家的饭食不错,成天听她吹嘘。今天哀家也开开眼界,走,咱们都去见识一番。”皇太后今天格外热情,她笑眯眯的站起来说道。 朱厚照咧嘴一笑:“呵呵,母后啊!你今天可要好好品尝一下。小时候朕倒是隔三差五去二弟那间小院子里蹭吃蹭喝,他亲手做的菜,那才叫有滋有味。听说今天这些厨师,都是二弟亲手培训出来的,手艺很正宗啊。” “那敢情好,快去,快去!哀家都有些等不及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朝花园正中的秋月阁宴会大厅走去。王府的这个大型餐厅经过特殊的改造,齐王府的宴会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筵席,有些复古,又有些现代,采用的是分餐制。餐厅进门的一角紧挨着厨房,数张餐桌拼成一个弧形,形状活像现代的烧烤餐厅。 用餐的形式有点像后世的自助餐,属于分餐制。桌上面堆满了厨师的作品,有太监专门传送。其中一个桌子上多是些众人没见过的新菜,都是这些年从海外传来的新鲜蔬菜,比如西红柿、木耳菜、莴笋、洋白菜等等,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更加吸人眼球的是,厨房就在玻璃墙后面,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十几个厨师正在里面忙碌,整个做菜的过程一览无余。看到厨师们那种熟练的动作,以及精湛的刀工,简直像在欣赏一门艺术。 全家人按照尊卑次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皇帝和太后以及皇后坐在最中间的上首,朱厚炜、徐芊芊和永安公主相对而坐,这让永安公主很不满意,干脆挤到二哥的左手那桌坐下,朱厚炜宠溺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并不在意。 朱厚炜说道:“皇上,母后,今天难得一家人团聚,这是个喜事。平时我这里不太讲究礼节,今天大家随意,不要拘于礼节,自己觉得那盘菜好、哪位厨师好,哪盘菜就让厨师送到跟前,就不要讲什么规矩了,一切为了吃好喝好。“ “行,客随主便,大伙儿就听你的。”皇太后今天很好说话。 正德皇帝也笑眯眯的点点头表示赞同。朱厚炜转身吩咐跟过来的厨师长:”呵呵,老张,今天就让各位师傅大显身手吧。南城根的步行街马上就要开业了,我们将在北京城开拓新的事业。今天机会难得,就请诸位一显身手,提前表演一下才艺吧。“ “是,殿下。”厨师长老张躬身领命。 这种别具一格的用餐形式,让皇帝、皇太后等一众皇家贵戚感觉耳目一新。这顿酒宴进行的非常成功,众皇亲品尝了许多闻所未闻的菜肴,除了难得一见的异域蔬菜外,更多的是利用冷藏快船运到北京城的各式海鲜,以及为了烹饪海鲜而添加的各种香料。 厨师们为了让这群皇室成员满意,也使出了全部的本事,色香味上精益求精,尤其是菜肴种类繁多,且每一道菜都是精品,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厨师们从下午二点就开始准备,六点正式动手、开宴,直到晚上八点才把饭吃完,而整顿宴席前后上了一百多道菜。 席间,冷盘、热盘交叉着上,让席上人从不感觉到桌面冷淡,唯觉得川流不息的新菜端上,令人目不暇给,美不胜收,食不厌精。最后,平均每个人吃了大约十余道菜,把饭菜都吃到了嗓子眼。 饭后,永安公主摸着小肚皮说:“二哥呀!你这里的饭食真是太好吃了。可小妹以后想吃了怎么办?齐王妃又不能天天过生日,难道天天往你这里跑?” “小妹喜欢,天天来也无妨。”朱厚炜答道,“呵呵,其实以后北京城随时可以吃到这些菜,二哥现在正在主持旧城改造。南城根连着码头那边会建一条小吃一条街,到时候,小妹想吃什么,那里的酒楼里都可以找到。” “可是小妹不容易出宫啊!”永安叹道。 齐王妃这时插话道:“永安妹妹,你天天来嫂子这里,嫂子也不熟悉京城,不如你和我做个伴。” “真的可以吗,母后?”永安公主眼巴巴的看向皇太后。 “你嫂子不嫌你烦,你就天天来呗。”皇太后今天特别好说话,实在有些奇怪。只听她问:“炜儿,你的军机处就是忙这些吗?旧城改造,那岂不是要花很多钱?” “回母后,孩儿最近忙的不仅仅是这些。旧城改造只是一部分,还要打算将北京和天津连成一片,中间搞几个工业开发区,把这一块区域建设的跟登莱一样,这可是一个大工程,花的钱肯定不少。不过这很值得。” 正德皇帝接过话头,话中有话地说道:“二弟,要是大明都能和登莱一样富庶,这天下的麻烦事就少了很多啊,这段时间,你一定要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完成这些个项目,不要分心啊!嗯,最近南方不太平,朕打算开春后去南方看看,当年英国公张辅四次平南的成果,就这样白白扔给那些白眼狼,朕实在心里不舒服。” “大哥,平南作战是大事,可不能轻举妄动,前期的侦查工作一定要做好。还有,开春去南方并不太合适,南方到那时刚刚进入雨季,道路泥泞并不适合作战。最好的时候还是雨季过后,嗯,军机处参谋部会做详细的计划出来,侦查工作和情报收集会走在前面,这一点皇上可以放心交给那些参谋。” “那行!你安排好。朕相信你的能力!”朱厚照兴奋的搓搓手,狡黠的笑了笑,“呵呵,不过,朕还是打算春天出发,视察一下南京,祭拜一下祖陵。朕走之后,这京城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你在,朕很放心!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大哥,你可真会当甩手掌柜,哪有你这样当皇帝的!” “呵呵,谁叫朕有个能干的弟弟呢?其他的皇帝哪有这个福气。” 正德皇帝耸耸肩,笑得一脸的得色,朱厚炜无语。这位大哥随时随地想着的还是去玩,也真是没办法,不过按照现在的官僚体制,也无所谓。只能是由着他的性子。 朱厚炜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打算好好的把北方经营起来,管理国家他其实是个外行,但是办企业他行啊!朝廷的事他不想插手太多,维持目前稳定就行了,反正目前的官僚体系也很完善,没必要激化矛盾,大家目前都得过且过吧,谁也别找谁的麻烦。再说,他自己不想站在文官的对立面,免得遭人暗算。 政治斗争他不擅长,这是他的弱点。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政治家,干脆自己另起炉灶。因此他打算韬光养晦,扬长避短,利用正德年间难得的和平稳定时机,在北方这片大地上,完善这个国家的工业基础,打造一系列工业基地,培养一批产业工人出来,等工业达到一定的规模,那些文官不变也得变。否则将会被历史淘汰。 根据他所知的历史经验,工业发展起来后,对整个社会的刺激是全方位的。同样也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些读书人陈旧的观念。即使政治改革不成功,他也为大明留下了完善的工业基础。也算是对得起他的穿越了。 …… 纷纷的喧扰终于归于平静,送走了正德皇帝和皇太后一行人,这时已是戌末时分,院子里星月朦胧,影影绰绰的树丛中,偶尔飞过三两只萤火虫,高高低低明明灭灭,更增添了仲秋夜里的静寂。 今晚喝了不少酒的朱厚炜有些微醺,想到院子里小花园走走,但一走进内院,双腿竟鬼使神差地上得楼去。楼道上宫灯璀璨,朱厚炜反剪着手刚走到卧室的房门前,忽见徐芊芊像一只燕子突然从屋子里“飞”出来,一把搂住朱厚炜的脖子,撒娇地说: “夫君,你这一送客,送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妾身等得好苦。” 虽然已是仲秋,但天气依然很热,这里是内院,又不见什么外人,徐芊芊只穿了一件无袖的束腰长裙,两只裸露的玉臂,温润如玉,嫩白如脂,挽在朱厚炜的脖子上,对他产生了难以抗拒的作用,加之徐芊芊嘴中呼出的芬芳的气息,更使得他身子酥软,至少在那一刻,他那几分微醺的酒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顺势把徐芊芊抱了起来,一步跨进了起居间。徐芊芊看他要把自己抱进寝房,脸有些发红。连忙言道:“夫君,放下我。” 朱厚炜倒也不强拗,就地把徐芊芊放下了。夫妻俩住的这套卧室房子,进门是起居间,往里是寝房,往左是妆房,往右是琴房,徐芊芊拉着朱厚炜,抿嘴一笑,轻轻盈盈地走进了琴房。 房子里支了一张琴,靠窗的小八仙桌上,已沏好了一壶茶,放了几样茶点。 “干啥?”朱厚炜问。 “你要干啥?”徐芊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反问。 “当然是……上床……”朱厚炜故意拉长了腔调调侃道。 “呸,不害臊。今天是妾身生日,本来想和你两个人好好过过的,没想到全家都来了,都怪你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妹耳尖嘴快。”徐芊芊小嘴一噘,嗔道:“哼,就知道上床,一天到晚想着那事。你看看,如此明月良宵,岂能不做些有情趣的事儿。” “哦,什么事儿比上床更有情趣?”朱厚炜逗他。 “品茶弹琴呗。这多有意境。” 徐芊芊狡黠的一笑,把朱厚炜按在左首的椅子上坐下,摆上两只梨花盏,提起茶壶一边斟茶一边说道:“夫君,来,这是鹏举送来的今年春上的太湖碧螺春,是爹爹托人送来的。夫君你尝尝。” 朱厚炜抿了一口,果然清香爽口,翘起大拇指赞道:“这茶好,可惜水差了一点。” “一听这话,就知道夫君是行家,不像你那位皇上大哥,一点也没有品味。牛嚼牡丹,纯粹是浪费。”徐芊芊调侃道。 “芊芊,以后不要乱说,他虽然是我大哥,但毕竟是皇帝。”朱厚炜提醒她注意分寸。 “知道了!就你小心谨慎,活的像个老头。诸葛一生唯谨慎,我都看着累,还不如回封地,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徐芊芊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刚才送客时,皇太后没跟你说什么吧。” “说……说什么?”朱厚炜不解的问。 “呵呵,看样子皇太后在你面前,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妾身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母后好像有些怕你。真是怪事。算了,还是我替太后说吧,你那两个舅舅有事求你。”徐芊芊解释道。 朱厚炜有些莫名其妙问:“啥,我那两个舅舅又出什么幺蛾子?” “估计是不好跟你开口,太后说,想让你给你两个舅舅在军机处安排个位置。” “什么?简直是胡闹。”朱厚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气恼地说道,“怪不得太后今天突然来我这里,那么好说话,我还奇怪太后怎么转了性子,容易相处多了。哼,原来还是为了张家的事啊?这兄弟俩好好过日子不行嘛?一定要掺和进来。唉,自作孽,不可活呀!我这位母后,只要是为了她的弟弟,一点原则都没有。” “听小妹说,太后跟皇帝说过。皇帝说只有你同意,他就没有问题。”徐芊芊又补充道。 “这个朱厚照,太不像话了,怎么没有一点长进?“朱厚炜气极了,骂道,”从小到大就这样,一点责任都不愿意当,老是甩锅给我,每次都是我出面做恶人,他倒落个好,你评评理,哪有这样当大哥的,真是岂有此理!” 看到他这副气恼的样子,徐芊芊莞尔一笑,牵着他的手说道:“好了,好了,咱们不生这闲气。到时候,一拍两散,咱们回封地自己过自己的。行了行了!夫君不要生气了。嘻嘻,妾身前段时间和永安公主学唱了一首新曲,蛮好听的。我都练习了一个月了,要不?妾身现在唱给你听。” “好,为夫正想听听呢。” 徐芊芊从墙上取过琵琶,调了调音,自弹自唱了起来: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化。 碍…… 一个枉自嗟呀, 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 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 春流到夏…… 徐芊芊这首“枉凝眉”用后世唱法唱出,抑扬情调中掺着些许哀怨,加之她吴侬软语本就温婉可人。朱厚炜听过,蹙紧的眉梢总算又舒展开来。看着她默默含情的样子,不由得对她又添了几分怜爱。 饮了一盏茶后,笑道:“你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雌唱这首歌不太合适,倒是那曲更加适合你。” “着啊!夫君也觉得那首歌适合我。”徐芊芊明眸一闪,“今天皇上告诉妾身说,那首曲儿也是夫君作的,妾身听了欢喜的紧呢,一听那歌词就觉得气势豪迈,很像夫君的心境哦。” “夫人谬赞!小可不敢当。”朱厚炜调侃道。 看到徐芊芊婚后依然清纯可爱的样子,朱厚炜不由得怦然心动,他伸手把徐芊芊揽入怀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下。徐芊芊嫣然一笑,晶亮的眸子里射出火一样的热情。朱厚炜瞧着她可爱的脸蛋儿,再一次陶醉了。 ……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屋外传来蟋蟀的叫声。朱厚炜轻轻移开胸前妻子的玉臂,她在梦中呢喃了几句,转身又睡了过去。她脸上还残留着昨夜疯狂时的红晕,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朱厚炜嘴角微微一笑,爱抚地替妻子整理了一下额头上的乱发。然后轻轻地下了床,悄悄地走出卧室。屋外一片宁静,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眼睛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里那样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来到书房,点亮了油灯,朱厚炜伸手在书架后摸了一下,然后那个书架徐徐的退到一旁,露出书架后面的一张门,原来里面有间密室。朱厚炜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了进去。书柜缓缓悄无声息的回到原位,外面又恢复了原状。 进到这间密室,空间很大,里面有一个书桌,书桌上面有一个奇怪的机器,比书桌小不了多少,有点像一座钢琴。翻开盖板,露出一个非常大的屏幕。 朱厚炜对着屏幕吩咐一句:“小白,启动光脑。” 屋子里突然闪烁出一串幽幽的蓝光,屏幕启动了,不一会,屏幕上出现一张秀美女人的脸,那女人说道:“你好!欢迎你使用联想系统,我是小白,请问我能为您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小白,上次我需要的化工、冶炼、机械加工方面的资料准备好了吗?请你根据我目前的条件,设计一套适合的建厂方案出来。另外我还需要全套高强度的合金加工刀具,十九世纪末的机床以及蒸汽机车的全套图纸和生产工艺。” “明白。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您需要的话,下午我就可以打印出来。机床和刀具需要七十二小时才能打印出来,请您耐心等候。请问您还有什么需求吗?” “暂时没有了,上次你提供的城市规划设计图,我非常满意。感谢你的服务。” “主人不用客气,祝您在新的时空,生活愉快,小白马上就开始工作,打印完成之前请不要打扰。” “明白。” 屏幕上的女孩很快消失,桌上的机器传来很细微的声音。一个摄像头一样的设备满满升起,在旁边的工作台上开始扫描,和后世的3d打印相似,工作台上慢慢出现一份份资料。 没错,这就是那个神秘的科学家给他留下的设备,这些年,拜这家伙所赐,所以他的事业才发展的如此顺利,这台机器其实是全息光脑加工车间,能够自动加工一些小型的设备,对他的帮助很大。 朱厚炜默默地退出房间,走到院子里轻轻的嘘了一口气。此刻,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他走出院子,已经换了一身短衣短裤,开始了每天习惯性的锻炼。 秋晨微凉宜人,慢跑在后花园小路上,两旁的白杨树,不再迎风唰唰作响,稀疏的叶儿,黄黄的,悄无声息,一片一片,好像硕大的蝴蝶,飞舞着,旋转着,飘飘扬扬,优雅落地,华丽收场。 …… 北京城南城根外的郊区,最近很热闹,沿着运河边,到处是忙碌的民工。最大的就是纺织厂,除此之外,面粉厂、毛呢厂、水泥厂、砖瓦厂、马车厂等等各种厂子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 这些工厂兴办以后,现在住在南城根儿附近的穷鬼们突然发现养活自己变得很容易,只要到开发区的一个衙门去报名,很快就能获得一份工作,只要勤奋,每个月都有不菲的收入。 这样的好事,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前往这个所谓的京城工业园区找活干,慢慢的南城根儿这一带也变得繁华起来,同样,也吸引了不少城狐社鼠地痞流氓的目光,他们也打起了这里的主意。 不过他们很快就得到了教训。一支开发区城管大队开始接手开发区城市治安管理,城管大队长是一名参加过北伐的老兵,作风顽强,出手狠辣,谁的面子都不给,因为他背后站的是齐王,所以很快就清理了这些社会垃圾,恢复了秩序。再也没有人敢来这边捣乱。 新修的步行街上,最大最豪华的建筑是皇家投资银行,银行这玩意儿现在北京人并不陌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如今大一点的城市都有齐王名下的商业银行的分号,已经深入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皇家投资银行据说是皇帝陛下委托齐王打理,用皇家内库资金开办的第二家商业银行,未来在全国都可以通存通兑,令人更加奇怪的是,存款还有利息,不像晋商办的钱庄一样,存款反而要付保管费。 银行的负责人全部是齐王麾下的官员担任,而工作人员却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宫里面开始精简机构,人员开始分流。这也是齐王所提议的,受到了文官们的好评。 这些太监和宫女经过培训后上岗,那服务态度真的很好。他们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因为在这银行里,他们不仅有稳定的收入,还会分配住房。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银行存款不仅不收保管费,反而还付给利息,再加上主持这家银行的齐王是有名的送财童子,这个良好名声就吸引来不少储户,尤其是家境一般的普通老百姓趋之若鹜,纷纷把埋藏在地下的钱存进了皇家投资银行。 随着名气越来越大,银行服务越来越完善,一些大的商家和勋贵,也开始在这里存款,只有那些文官还没有这样做,至于是什么原因,很多人心里有数。随着业务量的扩大,银行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忙碌,存款额不断的攀升,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目。 当正德皇帝看到银行财务报表时,看到其中的利润,原本担心会亏本的朱厚照先是瞠目结舌,然后笑成了一朵花,从此彻底的当起了甩手掌柜。再也不管这些琐碎事,每天只是尽情的玩耍。 …… 正德三年三月,北京城。 在东直门大街东头以北,有一条城隍庙胡同,从那里再往东,便是寿宁侯张鹤龄的府邸所在的甜水井胡同。这天上午辰时过半,一辆马车在府邸门口停了下来,一看这马车镶金缀玉的花哨以及车夫身上的特殊制服,就知这是从”四海”车行里租借出来的。 为了满足来京办事的地方官员以及豪商大贾的出行需要,齐王府商务总管叶良辅在京城里开设了四海车行。从一匹马拉到四匹马拉的马车,各种档次的运具应有尽有。眼下在寿宁侯府邸门前落下的这辆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无疑是四海车行里面最顶级的出租马车了。 再说从凉轿里走下的这个中年人,一眼看去就知是一个富得流油的阔佬,他身穿一件拱壁蓝颜色的八团缎直裰,手上拿着一把乌木扇骨的苏样尺八大撒扇。他刚跨出车门,寿宁侯府上的总管张江波就快步上来,抱拳一个长揖,唱喏道:“周二爷早。” “张管家好。”中年汉子回了一礼。这位被称作周二爷的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善于钻营的南京工部主事周廷皓的二弟,如今常住在京城,还经营着一家商行,在京城商界也算小有名气。 自刘瑾倒台之后,一晃半年多时间过去,亏了血本的周延皓算是心灰意冷了,以前他贿赂刘瑾的两万银元算是彻底的打了水漂,不过这家伙因祸得福,没有被刘瑾案牵连,最主要的原因是,刘瑾上台后,把他的事给忘了,这家伙一直还在这个闲职上待着。 想当初,他本想借刘瑾势力谋取盐道御史一职,这个如意算盘如今已经落了空;他又担心自己所作所为被人发现蛛丝马迹,为了避祸而不敢派人来北京活动,虽然心痛银子,但命更要紧。 这一年来,他窝在南京工部收敛了很多,虽然很少走动,但凭着自己原来经营的人脉,对朝廷的人事变化和风向,可以说了如指掌。如今风头已过,久静思动乃人之常情,今年立春过后,他思虑着当下形势对自家已没有什么危险了,才写信让自己的二弟帮他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搞到一个肥缺。 因为现在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刘瑾案牵扯了不少人落马,很多肥缺空缺出来了,这正是一个机会。他的二弟周延平是个秀才出身,科举屡次受挫,干脆放弃下海经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周延平很有经商头脑,前些年,通过倒卖南货也发了不小的财,在南京和北京商界也有了些名气。他在京城有了些官场人脉,兄弟俩一脉相承,都善于钻营。 说来也巧,周延平某次宴会上突然邂逅了寿宁侯府上的管家张江波,他当时就觉得这是天赐良机,赶紧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攀上寿宁侯张鹤龄这个高枝,也许合适的时候可以帮上自己的哥哥一把,自己也可以鸡犬升天。 得知这个情况后,周延皓也认为是个机会,值得交往。虽然因刘瑾的变故,周延皓不敢轻举妄动,耽误了一年,但他一直没有中断与张江波的联络,常常托二弟给张江波送来厚礼,一来二去,双方的关系越来越融洽。 这次周延平来京虽然名义是办货,但实际上是受了哥哥的委托,第一要紧事就是通过张江波与寿宁侯接上头,选定日子登门拜望。 周延平在张江波引领下走进寿宁侯府邸,这府邸原是英宗朝大太监王振的故宅。王振被诛抄家之后,这宅子被没收充为公产,一时无人居住。弘治皇帝登基后,便把这宅子赏给了他的小舅子。 当年的王振权倾朝野,极尽享乐之能事。他在京城里头有两处住宅,一是这座原辽王府,二是城外运河边的别业闻香阁,可以说都是富丽堂皇的大宅子,当年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豪宅。 原辽王府本来就宏敞富丽,到了王振手上又大兴土木再行修葺,最终成了人见人畏的京城第一府邸,七进的大院子,大大小小的房子有四百多间。 寿宁侯张鹤龄自成了这座府邸的主人之后,更加的过分。他又让姐姐张皇后找弘治皇帝让工部装修,弘治皇帝拗不过张皇后,只好从内库拿出一笔私房钱帮他装修。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这间豪宅更加的豪奢无比,在这北京城,除了皇宫,他说这里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张鹤龄他就是这么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皇亲思利母子疏 北方建筑的风格和南方还是有所不同。和南方比起来,北方的建筑比较大气,京城达官贵人的府邸,大抵入门即是轿厅,出轿厅便是照壁,过照壁便是客堂。不过这位寿宁侯所居的府邸却不是这样,倒有几分南方曲径通幽的风格。 一入轿厅,迎面的照壁竟成了客堂的侧墙,贴着左墙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于此前行二十来丈远,眼界豁然一宽,一座约略有五六亩地大小的花园展现在眼前。 大门到甬道是东西向,这座花园却是南北向,几口大小不一的方塘里荷花正盛,缓坡上松竹蒙翳;红亭白塔,玉砌雕栏,满耳俱是,满眼俱是锦绣。 看到这一幕,周延平不禁在心中吐槽:“哼哼,平常总听人说大太监王振好书画,居家品位极高,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王振经营了几十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接过来享受。” 让人意外的是,身穿轻绡蟒衣的寿宁侯张鹤龄已站在客堂门口候着了。他虽然从未见过周延平,但张江波总在他耳边聒噪,如今也知道这人是南京地面上的大富翁,加之昨日周延平先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见面礼,除了一张两千银元的银票,还有一大堆江南的特产。 张鹤龄这人最见不得钱,见周延平出手如此大方,也就有心结识。周延平哪里知道寿宁侯这人对金主都比较客气,只要有人能够给他带来钱财,他就会礼贤下士,让对方格外的舒坦。他将周延平引到客堂坐定,叙过茶后,往往不会马上进入正题,照例,两个人先是一番东拉西扯的寒暄。 张鹤龄咳嗽一声,找了一个话题问道:“周员外,您是南京人吧?咱也没去过南京。这南京比起北京来,在你看来,哪儿更繁华?” 张鹤龄遗传了他张家的好基因,长得一副好皮囊。他身材高大,眉清目秀十分俊朗,穿着蟒服,但作派到像是儒生,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乍一看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只不过相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身上那些不伦不类的地方,譬如张鹤龄时不时把折扇当做挠痒痒挠挠后背,让人看着就觉得自己背上也很难受。这副德性像无赖子多过像书生。周延平又难受又有些想笑,但出于礼貌,到底还是忍住了,答道:“当然是南京。” “哦?周员外竟如此肯定。”这答案让张鹤龄有些诧异,不敢置信地问,“不会吧?这北京城毕竟在天子脚下,为何繁华反倒不如南京?” “回侯爷,这不奇怪。南京不单是六朝故都,咱明朝的根基也在那里,如今天子虽然住在北京,但六部五府这些大衙门,北京有一套,南京也有一套。” “嗯,此言倒是不虚。”张鹤龄附和道,又转了一个话题,“京师水土饮食大异南直,不知周员外在这边吃住还习惯否。” “呵呵,还好,还好。”周延平拱手答道,“多谢侯爷关心,实不相瞒,在下的确吃不惯北方菜。不过这北京城也有不少江南人开的客栈,譬如棋盘街的苏州会馆就能吃到正宗的淮阳菜,其实吃方面和南京也差不多。“ “哦,苏州会馆,本侯倒是去品尝过几次。呵呵,我这人口味重,江南菜品味道还是清淡了点。“寿宁侯呷了口茶,继续说道,”不过嘛,南京的十里秦淮本侯倒是很向往呀!皇上明年去南京祭拜皇陵。本侯兴许同行,到了南京,本侯还得麻烦周员外当个向导,游一游这天下闻名的十里秦淮呀!本侯也开开眼界。” “哦,皇上明年要去南京,怎么没听说过?”周延平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张鹤龄肯定的点点头,又显摆道,“不过,皇上下江南还没有公开,就是这京城官员也没几个人知道,你也不要出去乱说。否则……” 周延平赶紧答道:“在下晓得轻重,一定守口如瓶。侯爷要是来南京,一定要通知在下,在下也好尽尽地主之谊。吃喝玩乐,南京倒有不少好去处。在下一定让侯爷玩的尽心。” “那本侯就先谢过了。”说完,张鹤龄突然想起一事,笑着问,“哦,对了,说起南京的十里秦淮,有件事本侯很奇怪,本侯以前在酒宴上常听一些读书人老是谈论啥江南旧院如何如何?呸,这帮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下公开谈论伎馆,真是斯文扫地。莫非这江南旧院与这泡子河伎馆有啥不同么?” 周延平先是一愣,想明白了有些想笑,忍住笑解释说:“侯爷误会了。那帮文人谈的这旧院恐怕并非指伎馆,而是一种伎乐。江南旧院又称南曲,秦淮风月便以南曲名闻天下,妙舞清歌、诗书风流,往往让人流连忘返。不过侯爷说的对,如今表演这江南旧院之地亦是销金之窟,周边所居人家,多有在河房帮闲,耳闻目染之下,尽好奢逸,偶有衣着非锦缎者,便为人所耻笑。” “哦,原来如此。”张鹤龄倒也不感到尴尬,他自嘲的笑了笑,赞同道:“生活所迫呀。这便是笑贫不笑娼了。周员外,南直风月之地,是否都如南曲一般雅致?” 周延平倒是实话实说,他摇摇头。说:“非也,洪武初,南京建十四楼,教坊司官妓尽数于此,后又陆续有建,合共二十余楼,极一时之盛,现今所余只南曲、南市、珠市三处,南市乃粗鄙之妓所居,贩夫走卒出入其中,不说也罢。珠市多是歪妓,虽是偶有艳色,景致却差了许多,唯有南曲甲于四海,文人墨客趋之若鹜,在乐籍之官妓便可两千上下,尚有那许多私妓和婢女,不可胜数。” “呵呵,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这倒让人耳目一新。周员外看样子也是花丛高手,精于此道。听周员外这么一说,这南京还真是个好去处。难怪皇上念念不忘,去过一次,还想第二次。现在就连本侯也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就去江南啊。哈哈哈……” 张鹤龄说罢,哈哈大笑。周延平也陪着笑了一阵。笑过之后,张鹤龄话锋一转,眯着眼问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周员外也是个家大业大的大忙人,时间宝贵,咱们就不绕弯子了。阁下费尽心机找本侯,不知所求何事啊?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太难的事,本侯爷不一定帮得上忙。” “呵呵,”周延平奉承道:“侯爷是个爽利人,果然痛快!那在下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次过来,想请侯爷出手相助,求个官位。” “哦,你想当官。”张鹤龄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说道,“周员外家财巨万,捐个官很简单的事啊,何必找到本侯的门上。” “非也非也。”周延平赶紧解释道,“侯爷误会了,想要官位的并非在下,而是在下的大兄,南京工部侍郎周延皓。” “哦,”张鹤龄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南京工部侍郎,令兄品秩倒是不低啊。只不过南京的官多半是个闲差,看来令兄这是静极思变呀!嗯,令兄的想法本侯可以理解。不知令兄想调往何处?北京吗?” “扬州盐道御史。”周延平答道。 “嗤,”张鹤龄倒吸一口凉气,轻声说道,“四品的盐道御史,令兄的胃口不小啊,品秩倒是差不多,只不过,这位置可是多少人盯着的肥缺呀,太打眼了。难度有些大,本侯恐怕难以搞定,除非本侯的姐姐出面,否则难以成事。” “五万块银元,先付四成。”周延平轻轻吐出一句。 ”噗”的一声,张鹤龄刚刚喝进嘴里茶水喷了出来,直接被呛到咳嗽了半天才止住,好容易缓过劲来,寿宁侯盯着周延平的眼睛追问:“五万银元,好大的手中就只剩下李东阳一人。 泱泱大国,每日亟须处理的军政要务该有多少,单是把须得内阁签发的各种文件展读一遍,当值就不消做得别事。李东阳虽办事干练,但毕竟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当有许多顾及不到之处。 他自恨分身无术,感到选拔一位大臣入阁当他的助手,已是迫在眉睫,但选阁臣比选六部尚书更为重要,此事虽急,却也不能仓促行事。次辅没有选好之前,李东阳仍只能事必躬亲处理一应大小事体。 刘瑾倒台后,很多官员纷纷落马,也空出了很多官位,谁都知道,空缺出来的位置都是肥缺。尤其像两淮盐运使这第一等的肥缺,多少人都在找靠山钻路子挖空心思想得到这把金交椅。 李东阳以前提出京察整顿吏治,就是为了杜绝这类跑官要官的歪风邪气。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肃清吏治任重道远啊!京察进行了这么多年,依然无法杜绝这种官场的顽疾,这让李东阳非常的失望。 据他所知,京城里现在就充斥着挖空心思找门路的官员,每天有多少肮脏的交易在私底下进行。两淮盐运使开府扬州,是一个四品衙门,属户部管辖,因此这个官员的任免虽然由吏部行文,但户部也有参与遴选之责。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东阳今天打算快刀斩乱麻,先找吏部梁储和户部杨廷和来,讨论一下补缺官员的人选,并以户部名义移文呈报。李东阳刚把今天的邸报看到一半,书办就来报告说梁储和杨廷和已到,李东阳推开文牍,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暗自叹息了一声,挪步来到了会客厅。 梁储和杨廷和已在客厅里站着了。李东阳走进会客厅时,他俩人正盯着墙上悬挂的一幅书法立轴出神,只见上面只有四个字——实事求是。李东阳走到他俩的身后,笑着说道:“两位大人,看出什么蹊跷来了?” 梁储和杨廷和一欠身算是见面之礼,梁储答道:“上回咱来,这儿挂的是吴道子画的一幅钟馗,如今换上了齐王的字,我正在琢磨齐王写的′实事求是`,很有寓意呀!” “没错,正是他齐王殿下的字。”李东阳笑道。 “是真迹吗?”梁储问。 “你看呢?”李东阳反问。 梁储又凑近把那立轴上的墨迹与印章认真看了一遍,以行家的口吻说道:“墨迹很新鲜,纸也是登莱产的超白宣纸,齐王的功力进步很大呀,应该是真迹。宾之,你是从哪儿弄到的?这几年,齐王的墨宝可不容易得到啊。” 李东阳神秘的一笑,说:“呵呵,不谷受邀,昨晚去了齐王府,聊了聊改革盐政的事情。” “哦,齐王有何见解?”杨廷和问。 李东阳将一本放在茶几上笑道:“这就是齐王殿下打算实施的新,大家都看看吧。看看是否行得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章肃贪官《盐法》出炉 花了半个时辰,两个人这才看完齐王编篡的这本,看完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半晌,还是李东阳首先开口:“叔厚兄,介夫兄,两位读完后有何感受?” “颠覆!”主管户部的杨廷和答道,“在下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推行下去,会死多少人啊?天下的盐商肯定会起来造反的。” “此言差矣,这是善法!”主管吏部的梁储却反驳道,“介夫兄,你有些耸人听闻了,老夫倒不这么认为。如果真的能够推行下去,盐税至少要翻十番。” 杨廷和神情激动,指着的第一页,说:“叔厚兄,你只要看看第一条,盐就场征税,任百姓自由买卖,无论何人,不得垄断。可那些被触及利益的盐商,还有盐道的官员肯定不会合作。这样会出大乱子的。” “那就杀!”梁储冷冷的说道,“这些盐道官员和盐商勾结,夹带了多少私盐,贪默了多少国家的税款,介夫兄心中没数吗?杀这些人,绝对不会有一个冤魂。” 梁储这话杀气腾腾,杨廷和一愣,张了张嘴,本想反驳,最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梁储不再理会他,转头问李东阳:“宾之兄,齐王怎么说?” “势在必行!”李东阳露出一丝苦涩,说道,“齐王说,盐法弊端不仅损害国家税收,还破坏吏治,导致腐败。齐王说:他决不会杀士大夫,但关系到大明的江山社禝,谁要是敢阻拦,或者阴奉阳违,就请他去苦兀岛钓鱼。” 此言一出,梁储和杨廷和面面相觑,从这话里面,他们感觉到了齐王的决心。李东阳继续说道:“不瞒二位,仆看到这部的时候,跟你们的感觉是一样,介夫说得对,的确是颠覆!昨晚仆和齐王一直聊到了深夜,可以说受益良多呀!盐政的确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东阳说道:”齐王明言,盐政之坏,始于正统年间。从正统开始,开中法逐渐遭到破坏,盐法的弊端日益暴露,再加上朝廷盐政改革没有取得相应成效,对私盐的查禁也变得松弛,私盐开始泛滥,私盐问题也变得日益严重。 正统五年,令淮、浙、长芦以十分为率,八分给守支商,曰常股,二分收贮于官,曰存积,遇边警,始召商中纳。常股、存积之名由此始。 由于常股盐和存积盐价格不一样,凡中常股者价轻,中存积者价重,然人甚苦守支,争趋存积,而常股壅矣。朝廷人为地把食盐划分为不同的种类,并规定不同的价格,无疑加速了盐法的败坏。 成化十九年,朝廷颇减存积之数,常股七分,而存积三分,于是商人报中存积者争至,遂仍增至六分。淮、浙盐犹不能给,乃配支长庐、山东以给之。” 说到这里,李东阳起身踱了几步,酝酿了一下措词,然后继续说道:”诸位都知道:太祖曾下令四品以上文武官员之家室以及王公伯之家人皆不得占中盐引,以免侵扰商民,占夺其利,旧例中盐,户部出榜召商,无径奏者。 可到正统以后呢?政治日益昏暗,权贵富豪多依仗手中的权势和金钱,依靠奏请、贿赂等方式获得盐引。成化二年十二月,富人吕铭等托势要奏中两淮存积盐,中旨允之。户部尚书马昂不能执正,盐法之坏自此始。 权贵富豪依靠特权,获得大量盐引,成化末年,阉宦窃势,奏讨淮、浙盐无算,两淮积欠至五百余万引,商引壅滞。这些权贵富豪获得盐引以后,自己并不卖盐,而是高价转手卖与盐商,挣取巨额利润,使正当商人的利益受到损害。 自此,势豪多搀中,商人旣失利,江南、北军民因造遮洋大船,列械贩盐。乃为重法,私贩、窝隐俱论死,家属徙边卫,夹带越境者充军。然不能遏止也。” 李东阳走到书案前,拿出几份密折递给两人,说:”两位看看吧,这是军机处参谋部的总结报告:仅仅是正德元年,权贵富豪奏开余盐或占中卖窝的数量就惊人啊!动辄达到一二百万引,可以想象财税流失有多大。 根据报告,大明全国每年固定行销官盐五亿斤左右,而参谋部经过核算全国户籍,估算出目前大明有丁口约一亿五千万,相应的食盐需求为十八亿斤,想想看,食盐市场三分之二以上被私盐侵占,朝廷流失了多少税收?” ”大明人口一定,食盐市场有限,欲多行官盐,必危及私盐。而目前私盐在市场上反较官盐更具竞争力,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在于官盐价昂质次,私盐价廉质优。官盐税重,又要负担种种需索,成本高,售价必昂;私盐无需纳税,成本低,定价自由。 譬如湖广之淮盐,官盐约每斤售银二角银元,价涨之时或至六至八角;私盐或止八文每斤,官盐一斤之价可买私盐四十斤。官民商皆以私盐为利。私盐价廉质优,民乐于食,此不待言。 商人运贩私盐,无税费之纳,无守候之艰,购销时间短,资金周转快,其利甚巨,彼其买场盐也,朝贸而夕即可售,售必倍,则不难增价以饵灶。及其卖盐也,朝售而夕复可贸,贸必倍,则不难减价以速化。增价饵灶,则奸灶不乐售于商而乐售于私。” ”孝宗皇帝在世时曾感慨说:祖宗设立盐法,本以足边储而济军饷,以省挽运之劳。其为利甚博,其立法甚严。近来法令纵弛,奸弊日滋。盐徒兴贩而巡捕不严,课额损亏而侵欺罔治。势要占中,而商人之守之不前;小灶贫难,而豪强之吞噬不已。加以公差等项人员,假托名目,夹带私贩,漫无纪及,以致盐法大坏,商贾不通。” ”军机处参谋部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统计。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据仆所知,仅一个江西的损失就触目惊心。江西故行淮盐三十九万引,后南安、赣州、吉安改行广盐,惟南昌诸府行淮盐二十七万引。既而私贩盛行,袁州、临江、瑞州则私食广盐,抚州、建昌私食福盐。于是淮盐仅行十六万引。数年之间,国计大绌。” 说到这里,李东阳神情激动,他一拍几案厉声道:”看看这段日子京师的动静吧!这么多官员不惜代价争夺盐道御史这个官,究竟是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可仆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平日里振振有词的那些御史言官,眼下成了锯嘴葫芦。这个时候,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倒是看不到一份弹劾了。盐商贿赂盐官,官商勾结,败坏官场风气。如此下去,大明谈何吏治!大明还能撑多久?” 公事房客厅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李东阳胸口起伏,心情非常激动。他还有很多话没说,比如,私盐泛滥给社会带来的不安定因素,尽管朝廷对于私盐贩的惩处极为严厉,但贩卖私盐又有利可图。一些亡命之徒便聚众武装贩私,这给社会秩序造成了严重危害,私盐贩卖团伙规模越来越大,武器也越来越先进,这些私盐走私团伙成为社会最不稳定的因素。 譬如景泰三年,京官岁遣吏下场,恣为奸利。锦衣吏益暴,率联巨舰私贩,有司不能诘。江淮间盐徒高樯大舶,千百为聚,行则鸟飞,止则狼踞,动辄杀伤官兵。扬州县志曾记载当时的情形,自仪真抵南京,沿江上下;自芜湖至湖广、江西等处,具有盐徒驾驶遮洋大船,肆行劫掠。此等盐徒,不早扑灭,诚恐日久延蔓,渐成厉阶,必为心腹之患。由此可见,当时聚众武装贩私之猖獗。 另外就是官匪勾结,权贵势要的奏请侵夺,直接从皇帝手中获得大量盐引,这也是而今私盐的重要来源。私盐由于省去中间环节和政府税收,成本降低,因而价格便宜,百姓大多乐于购买私盐,使得明朝的私盐问题日益严重。私盐的泛滥产生了重要危害,最主要的影响莫过于使得官盐销售量下降,致使朝廷财政收入大大减少。 弘治皇帝曾进行了一系列盐政改革,其主要目的都是为了解决日益严重的私盐问题,虽然有的改革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治标不制本,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私盐问题。 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和官僚们并不懂私盐问题的本质,这不单单是一个经济问题,还是一个体制问题,不从体制上改革封建盐政制度,就注定了弘治违背经济规律的盐政改革会走向失败。 鉴于以上种种,针对时弊,朱厚炜总理的军机处下决心从盐政入手,先消除这个帝国的隐患。 新的其实是原时空民国三十五年时国民政府推出的修改本。这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成熟的盐政法律,新中国的盐政也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新的计有总则、场产、仓坨、场价、征税、盐务机关、附则等七章三十九条。 开宗明义第一章规定盐务大政方针是:“盐就场征税,任百姓自由买卖,无论何人,不得垄断。”在“附则”中明确规定:“自本法施行之日起,所有基于引商、包商、官运官销及其他类似制度之一切法令一律废止。” 这部可以说是华夏有史以来第一部对盐的产制、运销、征税、缉私等行为进行全面规范的盐政专门法律。 从此,将彻底的颠覆几千年来封建时代的盐政,保障了老百姓能够用很低的价格获取食盐,可以预料,未来华夏不再被外国人讥笑为吃土的民族。 …… 公事房里气氛有些压抑,李东阳缓和了一下气氛,待书办重新上过茶后,李东阳便把话切入正题,说道:“好了,推行还需要一些时间,咱们先放一放,两位请务必保密,这件事暂时不能公开。厚叔,介夫,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同你们商量。” “什么事?”梁储问。 李东阳因梁储是老朋友,也就不绕弯子,索性挑明了问:“刘瑾被诛后,两淮盐运使空缺下来很久了,不知两位兄台考虑到接任的人选没有?” “这事应当先征询介夫兄的意见。”梁储看向杨廷和说道。 “介夫兄,你有什么想法?” 杨廷和略作思忖,说道:“人道盐政、漕政、河政是江南三大政,盐政摆在第一。全国一共有九个盐运司衙门,两淮最大,其支配管辖的盐引有七十万窝之巨,占了全国的三分之一还多。所以,这两淮盐运使的人选马虎不得,一定要慎重选拔才是。” “兄台是否已经考虑了人选?”李东阳问。 杨廷和摇摇头,依旧摆道理:“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如果盐官选人不当,套一句话说,就是‘三年清御史,百万雪花银’了。” “这些道理不用讲了,大家心底都明白,我要问的是人选,这个人选你想了没有?”李东阳句句紧逼追问同一问题。 杨廷和精明过人,猜定了李东阳已经有了人选,所谓商量只是走过场而已,因此笑道:“宾之兄,你就不用兜圈子了,你说,准备让谁接任。” “仆是有一个人选,”李东阳沉吟着了半天,方说道,“这个人,可能你还认得。” “谁?” “王守仁。” “他,你举荐他?” 杨廷和惊得大张着嘴巴合不拢。对王守仁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现在只不过是个五品的兵部主事,品秩根本不够。 他不解地问:“王守仁只是正五品,而且是新学领袖,争议颇大,你知道吗?” 现在大明士林对新学和旧儒学的学术之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形成了两个对立的集团。尤其是那些守旧的清流,对新学的打压是不遗余力的。 “知道,仆当然知道,不过这是齐王安排的,他肩负军机处一项秘密的使命。” “跟有关?” “你是明白人,何必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呢?”李东阳长叹一声,感慨地说道,“为了国家大计,学术之争,必要时也得放在一边了。” 李东阳点到为止,一旁的梁储这才理解了故友的难言之隐,不过,他仍不忘规劝:”宾之兄,王守仁一旦就任两淮盐运使,两京士林必定舆论哗然,咱们仨都要准备背黑锅啊,说不定会划归新学党了,以后清流对你的攻击……” 李东阳不屑地一笑,说道:“只要朝廷的大政方针能够贯彻推行,背点黑锅又算什么?” “那些清流凑在一起嚼舌头,也是挺烦人的。” “宁做干臣勿做清流,这是仆一贯的主张。厚叔,年轻时,你不也是这个观点吗?”梁储点点头,也不再就这个问题争论,而是掉转头问杨廷和道:“介夫,户部呈文推荐王守仁,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样?”杨廷和苦笑了笑,揶揄说道:“老夫已经被首辅拖下了水,这事不办也得办。要背黑锅,咱们仨一起背吧。“ 李东阳狡黠地一笑,正欲掉转话题谈谈部务,忽见书办冒冒失失闯进来,对李东阳禀道:“首辅大人,传旨太监苏林到。” 书办说完,梁储和杨廷和赶紧踅进文卷室中回避。苏林人还未进屋,那又尖又亮的声音已是传了进来:“李首辅,皇上传旨给您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已是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两名小火者,各托着一只盒子。李东阳一提袍角,准备跪下接旨,苏林咯咯一笑,忙道:“李首辅,免了礼吧,今儿个,皇上是口谕。” 说着,他习惯地清咳两声,有板有眼地念道:”皇上口谕:说与李首辅知道,朕每见你忠心为国,夙夜操劳,心实悯之,且慰何如之。今特赐金币一百枚,大红纻丝二匹,光素玉带一围。钦此。” 念毕,苏林吩咐两名小火者把几样赠品放在茶几上摆好,请李东阳过目。 这意想不到的赏赐,叫李东阳既激动又惊诧,他朝乾清宫方向深深打了一躬,说道:“臣何德何能,蒙圣上如此眷顾。” 按规矩:中官传旨,不可多说一句话,所以苏林也不接腔,只向李东阳行礼告辞说:“李首辅,奴才这就回去缴旨,皇上还在东暖阁等着哪。” “啊,皇上今在乾清宫值事?” “齐王陪着,在议事。” 李东阳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皇帝没出去豹房,原来齐王也在,看来这意外的赏赐,跟这位齐王殿下有关,这位正德皇帝可没有这么心细,会特意为某件事嘉奖一位大臣,齐王倒是很有可能。 想到这,李东阳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正德皇帝和齐王兄弟俩真是奇葩,年纪大的正德皇帝性格跳脱,喜欢玩乐。而齐王倒像个大哥,总是为他拾漏补缺。可惜齐王晚生几年! 乾清宫御书房里,正德皇帝放下手里的草本,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朱厚炜问道:“二弟,这么说,颁布,势在必行喽。这是个马蜂窝啊,恐怕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皇上一定要下这个决心。”朱厚炜态度很坚决,“现在盐政带来的腐败,社会问题可以说是在动摇国本,已经到了非改不行的时候,你看看这个周延皓,挖空心思,主意都打到母后身上来了。” “那行!朕听你的,立刻下旨颁行下去。今后,朕这个皇帝说不定又会多一个残暴的名声。哎,无所谓。只要大明长治久安,这个锅朕背了!” “不不不,还要缓一缓,渤海的长芦盐场和涯州莺歌海盐场才刚刚投产,臣弟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囤积一批食盐以备不时之需。皇上,改革盐政,光靠铁血手段不行,经济手段也要跟上,对于盐商也要区别对待,只打大老虎,放过小盐商,这些小盐商我们还用得上,我需要他们的销售网络做补充。又打又拉是最好的策略。 嗯,臣弟还需要三个月的时间,皇上就可以颁布旨意,所有的平叛军队可以秘密到位,随时可以镇压叛乱,将损失降低到最低。而且皇上到时候正好在南京,您的禁军正好可以配合一起剿匪。皇上也正好就近指挥。” “行!呵呵,还是你考虑的周道,连朕都被安排了。”朱厚照呵呵一笑,又问道,“对了,二弟,你刚才怎么突然让朕赏赐李东阳,这不年不节的,朕咋觉得朕在拍臣子的马屁呢?” “皇兄啊!这是惠而不贵的好事啊!您也不想想,抓了刘瑾后,内阁只剩下李东阳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么久,难道不应该奖赏一下?也可以体现一下皇上您是很关心臣下的嘛!不过,内阁的确要增加人手了,最好增加两个。皇上有没有好的人选?” “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正德反问。 朱厚炜也不客气,说:“既然如此,臣弟推荐两个人吧,户部右侍郎毛纪,吏部右侍郎靳贵。这两人已在军机处挂职,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推上台。让军机处和内阁之间界线模糊起来。皇上觉得咋样?” 朱厚照一拍大腿,翘起大拇指说道:“好主意!不动声色的潜移默化,咱们就这么办!” 兄弟俩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不再谈这个话题。自从前几日两人和母后吵过一架后,兄弟俩的关系越发亲密,也更加的信任。相互之间越来越默契。 ……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德三年二月,正月刚过,连绵淫雨来到人间。说来也怪,自打春分过后,老天爷便发了邪,不断头儿只是下雨,或淅淅沥沥,或飘飘洒洒,不是重云浓雾,便是潇潇冷雨,总无三日晴好。直隶、山东、陕西、河南新修的驿道像一条条泥龙蜿蜒伸向远方的雨帘。 浑黄的潦水从田里流到农民冒雨培起的毛渠,再进塘沟,汇至大渠。永定、滏阳、海河、滹沱、运河一时都变得暴跳如雷,咆哮着,呼号着;卷着泥沙、草根、树叶、秸秆、断檩残梁、各类瓜果……打着可怕的漩涡奔冲逆折,泛起豆浆一样的白沫滚滚东去。 最令人胆寒的还是黄河。一望无际的河面上,凄风将白雨扫来扫去,搅成团团水雾,狠狠地抛向狂浪滔天的浊流,发出闷雷一样的河啸。江南清江县地处黄、淮、运三河交界处,自立春以来,淮水上游高良涧、板工等决口二十六处,高家堰石堤决口七处,黄水、淮水冲决千家岗,灌入烂泥滩,将清江县的清水潭灌得水高丈五,登城一望,溟溟渺渺,黄浪无涯。 清江城是一座小县城,因地处交通要冲,永乐皇帝迁都后,朝廷便设了粮道、盐道,往来漕船常在此放缆打尖,渐次成了集镇。其实平日仅有万余人口,但此时四面被水围困,灾民挤入城中避洪水,竟一下子骤增至十余万人。 所有城内馆舍店肆、棚庵庐檐聚满了面黄肌瘦的人群,一街两行堆得到处是湿淋淋的行李,城里所有卖吃的店铺全关了门,一张平日只要一二个铜板的面饼,要花一块银元才买得到。 清江县令邵东,字国贤,江苏无锡人,出生在一个破落的书香门第。他幼承母训,一心做清官。明成化二十年生,弘治十一年中进士,说起来,他的并不低。不低是有原因的,他考中了二甲第二名,也就是全国第五名。 那年他的座师正是大学士焦芳,虽然人坏,但选人的眼光很准,看出这是个可造之才,就倾心拉拢:你前途大着呢,按规矩你是庶吉士,能进翰林院,历练几年,将来就是大学士的料…… 可是邵东却诚恳请求:我不想进翰林院,要派,就把我派到基层去吧。焦芳真晕了,只见过想拼命要留京名额的,没见过这样的傻瓜,但他毕竟爱才,这小伙子聪明机智,前途远大着呢。 于是在焦芳的活动下,邵东得到了一个好差事:清江县令,属扬州管辖,可以说是富庶的膏腴之地。邵东来到了清江县,却大吃一惊,他人生里首个工作的战场此时变得乌烟瘴气。 说来话长,本来是物产丰富的好地方,却被人闹得乌烟瘴气,满街都是装神弄鬼跳大神的,老百姓不好好干活,却天天出入寺庙道观,求神拜佛,放眼望去,满街都是封建迷信。 衙门里的情况更糟糕,政府机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积压的公文年头最久的竟然有五年了,堆积了好几箱子,有经验丰富的老办事员提醒他,都是牵涉当地恶霸的,别管了,挂起来算了,少得罪人…… 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邵东愤怒了,这是什么世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一打听才知道原因,却还是明宪宗朱见深惹的祸。当年朱见深喜欢炼丹修道,底下的人也就跟着胡闹,当年清江县这里来了个法师,正是朱见深宠爱的妖僧继晓的得意门徒。 这个名叫慧贤的和尚当年是奉旨来的清江,说是给皇上祈福的,其实是装神弄鬼,还外带蒙骗敲诈地方百姓,甚至奸淫民女,实在是禽兽不如…… 就在这个时候,偏偏这个法师慧贤登门求见拉关系来了,原因很简单,邵东得焦芳青眼,而他是继晓的徒弟,继晓和焦芳当年有过勾结,走过他的门路。慧贤自然就认为:那咱俩也是一家人了,万事多关照嘛。 慧贤当然不是空手来的,送上银元五千元,按照后世的购买力换算,相当于人民币五六十万,邵东的俸禄是一年二百四十块银元,这钱,够他花一辈子。面对白花花的银元,一心要做清官的邵东微微一笑,抬手——收下了。 慧贤高兴了,接着告诉邵东,三天后,他要在黄河边举行祭龙骨仪式。所谓祭龙骨,就是祭龙头入黄河,据说能确保黄河平安,他已经搞了好多年,蒙了不少钱。 邵东微微一笑,荣幸,荣幸之至。钱收了,事答应了,慧贤放心了,他相信从此他将和这个知县大人手拉手,在清江县继续过着幸福的生活,他却没听见在他转身高兴离开的身后,邵东的那一声冷笑。收钱,那是为了麻痹你,也是为了当众戳穿你。 三天后,祭龙骨大典,邵东亲临现场,热烈致辞,却突然间一声猛喝:慢着,既然大师说自己有法术,不如露两下看看。慧贤猝不及防,满脸通红。 接着邵东就给老百姓们上了一堂古代版的魔术解密课:斩龙血,那是之前涂了药水;下油锅,是因为手被醋泡过;刀枪不入,刀枪都是假的……百姓们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慧贤是骗子! 当场打,龙骨被砸碎,接着邵东率领百姓,将慧贤设在城里的各个祭坛全部砸碎,然后给大家做思想工作:乡亲们哪,要致富不能求神,要靠我们自己的劳动,至于这个骗子,先打,打完了扔监狱里。 开河、筑堤坝、修缮农业设施、建学堂、捐书,邵东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当然,启动资金用的就是那五千块银元,却把京城的焦芳气得牙痒痒。反了天了!本来打算培养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弹劾、陷害,不信我治不了你,可是准备动手时才发现,哟呵!这人他还真治不了。为啥?因为邵东的背后站着齐王,人家是王阳明的弟子,齐王也非常器重。 弘治十八年,朱祐樘也听说了邵东的事迹,有心调他回京工作,可又被邵东拒绝了:皇上,我给当地百姓的承诺还没有完成呢。 啥承诺呢?清江原本是南直隶文化比较落后的地区,邵东承诺要大力抓教育,兴新学,要让清江的科举成绩达到南直隶第一。他修缮学校、购买图书,钱不够就从自己工资里面扣,亲自聘请同门师兄弟来清江讲学,给家庭困难的孩子减免学费…… 就这样又过了四年,到正德元年,邵东终于完成了他的承诺:清江县科举南直隶第一,新学普及率江南第一。这时,他已经多次官吏考评第一,但和他同年的官员基本都升职了,只有他原地未动,堪称大明朝的最牛知县。 本来这个月他的任期到了,刚接到圣旨,他被调任京城任户部员外郎。不过因为发大水,新委县令尚未来,就连传旨太监苏林也一同被困在城内。 处在这种情势下,责任心很强的邵东不肯交印,传旨太监怕担待责任,也乐得听他自为,自己躲进东门内大粮库去享清闲。 此刻雨已暂歇,邵东搀着年近六旬的母亲邵李氏站在清江城南门箭楼下,怅然望着远处一线露出水面的黄河大堤。两个人的衣裳似乎不耐春寒,身子有些瑟瑟颤抖。护城的衙役个个泥浆满身,东倒西歪地靠在箭楼壁下小酣。 “东儿,”邵李氏半晌才道,“看这天,一时恐怕还晴不了吧?” 邵东摇了摇头,清癯的面孔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从怀里取出邸报,递给母亲,说道:“娘,这是朝廷递来的邸报……” 老太太轻轻推开,说道:“娘的眼不中使了,这几日又上了一层翳,越发不行了,你说给我听听。” 邵东抖开纸看了看,低声道:“是。一件是朝廷任命恩师阳明先生出任扬州盐道御史的邸报;一件是调任戚宁将军前往南直隶奉命组建盐警总队命令;再一件是郑州花园口决口了。哎,上游郑州既决口了,这里的水就涨不起来了,母亲您就放心吧!” “我老了,死都死得着了,有什么怕的?” 一阵凉风飒然而来,邵李氏被呛得猛咳,邵东忙替她捶背,却被她一把推开手去,喘吁吁说道:“要紧的是城里聚着十几万人,又冻又饿,怎么消受得了?你是这地方的父母官,得赶紧打主意,听说昨个儿又饿死二十好几人了!” 这件事正是邵东最犯难的事,守着粮库里的麦山米垛,城里几乎家家断炊,他觉得揪心般痛苦。但粮库却不归他统属,且不说传旨太监苏林住在那里,单是粮库守备、转运大使都是比他大着几级的大官。这件事真正叫人难为。 邵东听着母亲的话,沉思着说道:“娘,儿子知道,饿死百姓儿也心疼。我已经叫人去请张大人、刘守备和一同查看灾情,总会有法子的。” 说着便把母亲搀进箭楼里头安置了,叫起衙役们,说道:“一同到库里走走。” 刚刚出来,却见张春和刘平、两个人带着几个师爷提着袍子拾级上城。张春因是转运使,职位最高,兼统文武,走在前头,见邵东站在上头,忙拱手寒暄道:“国贤兄,辛苦辛苦!哎呀呀,几天不见瘦得这样儿了,缺什么东西找我嘛!” “张大人,刘大人”邵东行了礼,一边将他们让进箭楼厅中,坐在石条凳上,一边说道,“下官今早差家人邵平至府上呈书,想必几位已经展读了吧?” 两人听了对视一下,张春笑容可掬地说道:“大札已经拜读。先生拳拳爱民之心兄弟已是了然于胸。不过开仓济灾,事非寻常啊……啊啊,老兄在这里已是五年有余,这个规矩还不晓得?不好意思,兄弟爱莫能助啊!” 刘平听了笑道:“就是这个话。这几日我们几个公余闲论,言及老兄。清江城这次安然度过洪汛,水总算没进城,全仗老兄领着人日夜防护,这就是大功一件!兄弟已经高升调任户部,前程无量啊!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邵东听着,揣摩着他们的话意,半晌方冷冷说道:“前程啥的,下官并不在意。本官此时仍是一城守牧,朝廷备粮原为百姓,几位大人都晓得,三日来城里已饿死七十余人。万一激起民变,内无兵,外无援,请问谁承担责任,又如何善后?” “我们到这里拜会贵县,也正为这事。”刘平不安地说道,“本官听手下人报告,城里百姓已经在商议聚众抢粮。不瞒老兄,昨日粮库门口已打死了三个闹事刁民……” 邵东嘴角闪过轻蔑的一笑,说道:“既是闹事,来一个打死一个,来两个打杀一双,何等爽快!他们闹事到库里,正是阁下该管,兄弟有什么法子?” 刘平乃勋贵子弟恩荫的官,不学无术,哪里听得出邵东话中揶揄之意,干笑一声说道:“邵大人,若是万人起哄,兄弟也是鞭长莫及,何况守库兵士都是本地人,都不愿下手,谁他娘的有办法?” “所以我们来,就是想借重贵县。”张春听刘平说的粗鲁,不禁皱皱眉头,身子倾了倾说道,“来这些日子我已看出,老兄虽要走了,但仍是众望所归,此地百姓肯听你的。由老兄你出面晓谕一下,弹压一下,定会收效。过了灾日,上峰难道不来赈济?也就是十几日的光景么。” 待在里屋的邵李氏听着,实在忍不住了,拄着拐杖几步出来,朗声说道:“十几日光景,你知道十几日断粮是怎么回事吗?那是上千条人命!”她站在门口,满头白发颤颤巍巍。 “你是谁?” 众人正议得不可开交,猛听局外有人发话,都是一怔。刘平见是个穷老婆子,断喝一声道:“这是你说话的地方?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能吏赈灾强借粮 “休得无礼!这是邵大人的高堂。”张春认得是邵东的母亲,忙止住了刘平,施礼说道,”老人家,你有年纪的人了,好生歇着吧,我们不是正在商议办法么?” “这位大人,按说老妇不当过问政事,可今天形式危急,老婆子不得不说句公道话。”邵东的母亲并没有退下,在一根条凳坐了,拄杖略一沉思,侃侃言道,”张大人也是个读书人,岂不闻匹夫倡乱,一呼百应,古来教训有多少?城外之水可用土挡,城内之水可以覆舟。试问,一旦激起民变,老婆子敢问张大人,您承担的起吗?” 说着将头轻轻一晃,拐杖轻轻点地,目中虽然无光,脸上犹似严霜。几个人都被弄呆了,老太太义正的言词,从容的举止,大家的风范,一下子镇住了几个官员。 “呃,理是这么个理,那,依老人家之见呢?”良久,转运使张春方醒悟过来问道。 “要我老婆子说,吾儿的主意对,”邵李氏冷然说道,“如今情势,只有开仓赈灾,别无良策!” “粮食仓库里有,今年还欠一百万石皇粮还没来得及起运。”张春有些踌躇,他迟疑说道,“老人家,本官的职责是粮食转运,朝廷律法就摆在那,那些都是朝廷的皇粮,一旦短少了,本官恐怕要落个丢官罢职的下场,于情于理,这个锅不能由本官来背呀!” “嘿嘿,如果激起民变,引起城中暴乱。张大人,恐怕您丢的不仅仅是官了,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一说。”邵李氏接口道,“张大人有顾虑,老婆子能理解,毕竟是十年寒窗苦读,您这屁股下的位子也来之不易。不过嘛,老婆子还有个主意,不如这样,让清江县衙向转运司粮库借粮,先拿来解救燃眉之急,您也没有了干系。东儿,你先打欠条,借粮一百万斤救济灾民,事过即还。” “是!母亲。” “且慢!” 守备刘平一摆手拦住,冷笑着踱至于邵李氏面前,背着手躬身说道,“老太太,本官负有粮库守备之责,职责在身,不得不多说几句。邵大人已经板上钉钉要调离清江,一百万斤就是一万石,按石米两元计,是两万元银元,邵大人一年俸禄不过两百,眼下他又囊空如洗,嘻……临了邵大人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份白条。这笔开销,本官倒要请教自何而来?” 邵东听了呵呵大笑,说道:“刘大人,亏你还是个勋贵子弟,岂不闻义之所在,虽有害而不趋避?你算什么勋贵,竟不知本官乃新学门徒,在下恩师和齐王乃莫逆之交,齐王是什么人,这点钱对他算什么?区区两万银元本官还得起,你不用担心要承担责任。再说了,我也不信这些百姓将来不还钱,请出笔墨来,写!” 衙役们站在箭楼内外,早听得目瞪口呆了。他们和老百姓也一样,各人家里也早已断了粮,巴不得有这一声,忙将邵东平日里批阅文牍的文房四宝端了出来。 “不……不行!不对,这事没这么简单。”张春迂腐却不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职司所在,深知事关重大,断然说道,“邵大人,抱歉,本官不能答应你。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有所不知,这批粮食是运往边军的补给,属于军需。需皇上专旨调拨。动了一粒,在座诸公都有罪!” 老太太突然斥道:“迂腐!张大人,事有轻重缓急。与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于泥涂!我不信你们这几个官的命,比几万百姓的命还值钱!” 守备刘平见不是事,忙劝道:“诸位,我们都是皇上臣子。老太太,这忠孝二字,忠在前啊,我们怎好违抗天命呢?过两天还有漕船过来,等等行不行?” “不行,远水解不了近渴,救人要紧!”邵李氏拐杖一顿,便怼了回去:“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刘大人,你明白么?” 邵东早就想硬借粮,只是知道关系重大,担心将来获罪深重,连累了老娘。厅中这番唇枪舌剑,老太太竟比自己还来得硬挺,邵东不由一阵惭愧,立起身来到书案前,刷刷写了几行字,走至张春面前,身子一躬双手捧上,说道:“请张大人签批。” 本来为找邵东弹压饥民,不防到这里碰了这个硬钉子。加上这老婆子一口一个圣人语录,?” “臣弟遵旨!” “嗯,邵东是个人才,朕干脆让他当扬州知府在江南配合王守仁推行。另外加封王守仁右都御副使,提督南直隶军务。你传话给他,朕让他放手干!救灾和整顿盐政,一样都不能落下。” “皇上圣明。” “哦,对了!朕听说你打算修一条天津到京城的啥子铁路,还搞了个招商引资会,那帮勋贵都被你发动起来了,听说英国公出了不少钱入了股。最近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这路到底是啥玩意儿?” “嘻嘻,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皇上一看便知!”朱厚炜嘻嘻一笑,朝着书房外的李莲英挥挥手,说,“小李子,去把本王车上的东西搬来,小心点!别弄坏了。” “是,王爷。” 小李子答应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不多久他又回来了,十几个太监也跟了进来,他们抬着两个很大的木箱,打开箱子,其中一个里面是一辆火车模型,另一个全部是长长的轨道。 小李子带着人拼装起来后,朱厚炜亲自点燃火车模型里小小的锅炉,又往里面加了一些木炭。十几分钟后,锅炉的压力达到了一定程度,朱厚炜在火车头上操作了一下,火车头发出一声汽笛声,拉动车厢缓缓的沿着轨道自己跑了起来,越到后面速度越快。把个正德皇帝看得目瞪口呆,嘴里直呼:“这东西好哇!这东西好。” 朱厚炜解释道:“皇上,这只是个缩小的模型,这叫火车。真正的火车比这要大千百倍,只要烧煤烧水,它就能够一直跑下去。后面挂载的车厢,既可以运货,又可以运兵,这可是强国的神器。我打算把这种铁路修遍全国,道路是国家的锁链,今后咱们的铁路修到了哪里,哪里就是大明!” “不错,不错!是这么个理。”正德笑的合不拢嘴,还亲自动手操作了几次。他突然想到个问题,便问:“啧啧啧,这玩意都是铁家伙,得花不少钱啊,二弟,咱们现在有那么多钱修吗?” “咱们肯定没那么多钱,”朱厚炜解释道,“不过想修铁路也没有皇上想象的那么难,铁路修好了,不管是运货还是运人,都是很挣钱的,而且可以一直挣下去。我们先修一条连通天津北京的支伐,等铁路盈利了,其他人就会看到好处。 再修另一条就简单多了,大明有钱人很多,又喜欢埋在地窖里成为死钱。看到铁路的好处后,我们可以用发行铁路债券的方式来集资修铁路,会有聪明人看到这里面长期的利润的,我们先把南北连通起来,发展到一定程度,然后再往外面修。” 两个人正讨论的起劲,秉笔太监李荣走进来请示:“皇上,齐王,该去参加大朝会了。请皇上和齐王殿下移驾勤政殿!” “好!”正德皇帝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模型,吩咐道,”摆驾吧。二弟,来!跟朕同乘一车!” “遵旨,皇上。”朱厚炜答。 三声鞭响后,宣旨太监高呼“皇上起驾”,庞大的仪仗队在前面开路,车驾朝勤政殿迤逦而去。 …… 转眼就过了正德三年的六月六,说来也奇怪,今牟春天发大水,雨就没停过,何地都垮了不少。夏天却掉了个,这不,近来这段日子,一连晌晴了二十几日,把个江南大地晒得天似蒸笼,地如煎饼锅。 话说这天上午,过了巳时,别说出门,就是歇在大树阴下,赤条条歪在大门洞里,也热得浑身流油儿。宝应县城西门外一带小溪旁,垂杨柳下,架着一个芦席棚。这里临近官道,又挨着县城。 溪北棚后一色沙土地上,种着好大一片西瓜。过往行人,贩伕挑夫,还有城里出来避暑的闲汉都打了赤膊,吃瓜歇凉儿,摆龙门阵。有的躺在光石板上,打着赤膊头枕草帽,四脚拉叉的鼾声如雷,睡得浑身是汗。 “娘西屁!真特么邪乎,热得人都快蜕皮了。还是冬天好!”一个肥得像猪似的中年人,一手摇扇,一手拿着西瓜咬,说道:“冬天冷,老子穿厚点,再不然生火钻被窝!这他娘的天气儿,躲没处躲,藏没处藏,恨不能把皮扒下来寻点凉快!” 旁边一个瘦得一根根肋骨突起的黑汉子,头发乱蓬蓬的随便挽了一个发髻,他额头上乱蓬蓬的,哧溜哧溜啃着瓜皮,笑道:“张三爷,这话叫我听着,和放屁不差什么!像我马六,一生一世也不盼冬天!这天气多好,无论贵贱穷富都打赤膊,谁看得出你富我穷?要不,就你白我黑,你胖我瘦了?要是冬天,下个大雪,住到四下漏风的破茅庵子里,烂絮袍子盖了头盖不住脚,你才晓得什么叫没处躲没处藏呢!” 旁边一个老汉一拍大腿,笑着帮腔道:“是嘛!马六子说的对,饱汉哪知饿汉饥,富人穷人本就不是一个理儿!” “呸,我算什么富人?”吐了口中瓜子,把厚厚的瓜皮扔掉,干笑一声道,”不过仰着祖上的福,老爷子中了举,落个虚名罢咧!说高粱花子不识字,笨,鬼都不信,泥腿光棍,精细着呢!要说富,还是以前咱们江浙那些个大盐狗,走一趟内地,七八千块银元的进项,一年少说十几万,那银子……”说到这里,他瞪大了眼,张着瓜汁淋漓的手,表情夸张的说了一句:“海着啦!” 说到贩私盐,坐在石条上一直闷声不响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不安地动了动,摸了摸放在地上的一个粗布口袋,拉低了草帽盖了脸,靠在树上装着打盹儿。 挨着他坐的也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粗布对扣儿坎肩,青布裤子挽得老高。人却长得十分清秀,两道浓眉点漆似的,分得很开,隐隐透着英气。因见身边小伙子摸口袋装睡,便侧身猛地拍了一下小伙子肩头,叫道:“喂!兄弟,醒醒!” “什么事?”小伙子吓了一跳,摘掉帽子才见是自己身边吃瓜的客人,眼中带着疑惧问道:“干啥!是你叫我么?” “我姓马,叫三炮,你呢?”穿坎肩的年轻人一笑道,“我说兄弟,这大热天的,你都坐了半晌,怎么不买块瓜吃?” 小伙子大概早已渴极了,怔着看了看马三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稍一停,又摇摇头说道:“我叫罗亮,多谢马大哥,我这就得赶路,不吃了。” 马三炮一笑,拿起自己买的瓜塞在他手上一块,说道:“罗兄弟,有啥不好意思的,别装了。没钱也不是什么丢人事,你看看这天儿,能走路么?吃我的吧!看看人家那边,吃瓜消暑,说话开心,我们闷坐着,多没意思呀!” “这多不好意思,谢谢了!”那罗亮不好意思地接过瓜,轻轻地咬了一口,感激地望了一眼这个好心的年轻人,说道:“马大哥,听你一口北方话,这势派也像个斯文人,来宝应跑买卖么?” “哈哈哈!”马三炮大笑道:“奉承话都不会说,你瞧我这浑身上上下下,哪一点像个斯文人?我倒是个斯武人呢!” “呵呵,”罗亮挠挠头,点点马三炮手上的扇子笑道,“马大哥说笑了,你身上穿的虽不景气,却瞒不过我眼去,您要不是富贵人家,手上哪来这倭扇,再看看您脚底下这双鲸皮凉鞋,看这做工,这就不是一般人穿的起的。” “咦?哦……”马三炮看了看手中的扇子,又看看脚下的鞋子,果然这身打扮有些不伦不类,他不禁一笑,说道:“看不出来呀,你倒细心的!说实话,我家确实不算穷,祖上倒是留下些家业,也走南闯北做些小买卖,小日子还算过得去。不过要像方才那位张三爷那样,家里有二百垧地,也是没有的。和盐商就更不能比了。” “马大哥,盐商如今可没有以前那么威风了。”罗亮撇撇嘴笑道:”自从朝廷颁布了后,那些个大盐商基本上被抄家流放,小盐商也惶惶不可终日,很多人都放手改了行。如今谁都可以到盐场去买盐了,要多少有多少。盐的质量不仅好,价格比私盐还便宜,呵呵,就是不知道朝廷的盐场能撑多久?刚开始吧,这内地老百姓也得到不少实惠。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些怪事,越往内地走,查盐收厘金的卡子也太多了。” 张三爷还在那边正吹嘘以前那些个大盐商:“……那身份气势,见了巡抚也不过躬身请安道乏,府县里头那就更不在话下,作个揖儿就大摇大摆对面坐了,如今呢?阳明先生一来,啧啧啧,查到一家是一家,谁来说情都不好使。盐警大队一条绳子捆了,这些大盐商一家老小全发配去了苦寒之地……” 正说得唾沫四溅,听见这边罗亮的话,用扇子拍着大腿说道:“小子,你好不晓事!朝廷放开了私盐买卖,以前过境的私盐贩子如今都合法了,地方官少了多少进项。尤其是那些巡检衙门,以前拿惯了好处,这下子少了这么大的进项,他哪里会甘心?这地方上要是不设卡收厘金,日子还能滋润下去吗?你也是本地人,不说远了,咱们宝应那个赵巡检,顾老爷在任时,整日陪着德茂隆老盐铺的萧大牙吃酒,狗颠尾巴似的! 如今咋样,十天半月闻不到肉味,这日子他怎么受得了?新任的扬州知府邵老爷,下车头一条命令,不许地方上设卡收厘金,还派人捣毁了各地大大小小税卡。好了一阵子。可那又怎么样?邵大人不可能在这里当一辈子官吧,明面上不敢设卡了,私底下不一样还是在查货,只不过改成在官道上抽查罢了。这就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方官的想捞钱,小老百姓能躲得掉?做梦去吧!” 他仗着是宝应人,又是殷实人家,官面儿上趟得开,说话十分气粗,马三炮不禁听得噗嗤一笑,打趣道:“那也不见得,听说王都堂和邵知府搞了个廉政公署,成立了稽查队。万一那天,赵巡检被查到或被人举报,抓了个现行,说不定也要去了苦寒之地钓鱼喽!” “呸,谁敢举报?哪有那么容易。”张三爷一听,更加来了劲,“这赵巡检一家五代人都是这宝应城的巡检,老土著了!黑白两道都混得开,谁又敢去举报,即使是那廉政公署派人来查实了又怎样?他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哪那么容易被抓……” 正说得起劲,却见远处官道上十几个衙役打扮的人向这边走来。后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实地纱月白长袍,却坐着一乘二人抬凉轿,径直向瓜棚过来。 “赵疤子来了!”旁边一人提醒。 张三爷扭头看清楚来人,惊呼一声立刻住了嘴,刚才的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他忙披起褂子,一脸谀笑站起身迎了上去,说道:“哎呀呀!赵大人,大热的天,您怎么也来了?要吃瓜,打发几个小厮来我这地里尽管搬就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下江南齐王监国 赵巡检只是在鼻子里“嗯”了一声,并不和张三爷搭讪,阴沉着脸用目光搜索半日,踱到马三炮跟前,指着罗亮道:“把他拿下!这家伙也是个贩盐的。” 几个衙役答应一声,扑向正在发呆的罗亮,架着胳膊,兜屁股又踢了一脚。那罗亮哥身体倒很结实,居然丝毫不动。 “哟呵!“一个衙役走过来,又踢了一脚骂道,”还是个练家子,到了咱们这里,你特么的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老实点!“ 说罢将那口袋一踢,沉甸甸的,便提了起来,点头哈腰的冲赵巡检谀笑道:“还是赵爷眼里有水!倒真他娘的是个贩私盐的!”说罢将罗亮往后一搡,“走!你愣什么?跟我们走一趟。” 一个衙役过来,把布袋向罗亮脖子上一架,笑道:“大热天儿,还想叫爷们替你背私盐?我瞧着你像是练过把式的,还是你自个辛苦辛苦吧!”说罢推着罗亮便走,周围的人早看呆了。 “慢!”马三炮突然一摆手,将扇子掖进腰里站起身来,指着布袋说道:“规定,大明任何人都可以买盐贩盐,你们凭什么抓人?难道这里不是大明治下?” “哟嗬!”衙役们不禁相视一笑,刚刚踢人的那名衙役骂骂咧咧道,“嗑瓜子还嗑出个臭虫来,你算是哪根葱啊?看不出来,还挺仗义的啊!既然喜欢管闲事,那你也随着走一遭!” 其他那些衙役夹七夹八,这个说:“嘿!这小子恐怕是皮痒痒了,待会替他松松骨。”那个说:“松什么骨哇?!直接就上老虎凳,看这小子有多硬气。”说着一阵哄笑,押着罗亮和马三炮,“这位大人,本来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何必苦苦相逼?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己闯进来。一个人就敢独闯我巡检司,进了宝应城,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吗?” “赵大人是打算撕破脸呢?”马三炮依然镇静,他斜睨着赵巡检,不屑的说:“这么说赵巡检杀人灭口,这种事已经干过不少次了吧,还真是心狠手辣。咦,我就觉得奇怪,你们这些个衙役,也打算跟赵大人一条路走到黑吗?难道不怕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哈哈哈哈……”在场的衙役哈哈大笑,刚才那个衙役指着马三炮嘲讽道:“这狗官,真是个蠢货!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殊不知皇权不下乡,皇上日理万机,他缓的过来吗?明明知道赵家是宝应最大的宗族,俺们这些衙役哪个不沾亲带故的,在这宝应,是咱们赵家说了算。行了!弟兄们,做了他,这几个都不能……”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这衙役胸前突然绽开一个大洞,哼都没哼声就倒了下去。马三炮啪啪又是两枪又干掉两名衙役,一个纵身就冲到赵巡检面前,用枪作词作曲的就是那位不拘一格的齐王。 李东阳正在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李荃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来不及喘匀气,就结结巴巴的说道:“老……老爷,齐……齐王殿……殿下,来了!我……他……他……” 没等他说完,外面传来齐王的朗声大笑:“呵呵,西涯公,在下不告而来,勿怪勿怪!” 李东阳赶紧起身,还没等到他走到门口,就见朱厚炜满面春风,手里还提着一个礼盒,揖道:“今个天气好,本王特来给西涯公贺寿,祝西涯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 李东阳赶紧还了朱厚炜一揖,神情激动说道:“齐王殿下大驾光临,不谷未曾远迎,恕罪恕罪!老朽的诞辰,劳殿下记挂,不谷惭愧惭愧!” 朱厚炜把手中的礼盒奉上,笑眯眯说道:“哎,此言差矣。西涯公乃大明肱骨老臣,这样的好日子怎能无酒庆贺,本王今日特来祝寿,实为讨一杯酒喝。” 李东阳倒也是个豁达的人,他双手接过礼物,冲着李荃道:“齐王要喝酒,老朽不敢不给。家中正好还有几瓶皇上御赐的好酒,今天,老夫就陪齐王好好喝上一次。李荃,还不去准备酒菜。”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齐王殿下,您老先候一候。”李荃高兴地去厨上安排,他跟齐王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王爷平易近人非常的随和,所以他也不怎么拘谨。 两人坐定,朱厚炜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说:“有佳文一篇,奉与西涯公贺寿。” 李东阳谢道:“殿下最知我心思,好文当酒,好诗当酒。可是殿下近日新作?” “西涯公一读便知。”朱厚炜微笑着不置可否。 李东阳捧过打开一看,这是一首七言诗,题目是。 李杜诗篇万口传, 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好诗!好气魄。”李东阳忍不住拍案叫绝,他再读两遍,涌出其中两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写得好,令人血脉贲张,当浮一大白。” “西涯公,可还入得先生的法眼。”朱厚炜笑盈盈说道。 “入得、入得!如此佳作,如此大格局,再加上齐王这笔好字,世之少见好作品啊!此乃殿下新作吧,齐王好气魄!老朽愧领了。这可是今年最好的礼物了,千金不换啊。哈哈哈……”李东阳笑的合不拢嘴,他小心翼翼用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收藏起来。 “偶而所得,让西涯先生见笑了。”剽窃者朱厚炜已经是惯犯,他脸不红继续说道,“呵呵,西涯公称雄文坛三十年,名士出于先生门下不计其数,您是馆阁体文学的一面旗帜,能得先到生赞誉,今天上门贺寿,本王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殿下太谦虚了!”李东阳揖手一礼,正色道,“我所长在于文翰,而殿下之新学之文,铺典章,详道化,其体盖典则正大,明不不晦,达而不滞,而适于用。大明已显盛事之象,殿下新学居功至伟。” “哈哈!西涯公都夸得本王不好意思了。新学非本王之功,实乃阳明先生之首创,本王不过拾遗补漏,敲敲边鼓罢了,可不敢夺人之美,让人耻笑。” 说到这,朱厚炜笑了笑,继续说道,“大明能有今日成就,西涯公功不可没,本王以为,只要是能促进社会进步,不管是哪种学说就应该发扬光大。有句俗话说的好: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西涯先生乃馆阁之文方家,与新学之文,其实可以兼容并蓄,共同进步嘛!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为盛世之气象。” “殿下心胸坦荡,难怪世人仰慕。”李东阳真心实意的说道,“殿下今日上门,看样子是胸有成竹,已经有了新决策,殿下不妨直言相告,微臣洗耳恭听。” “呵呵,我知道瞒不住先生,实不相瞒,本王想改革科举,逐步废弃八股文。本王以为八股文过于僵化,跟不上形势了。当然,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本王也没打算一步到位。明年就是科举年,本王打算明年的科举稍作改变,恢复大宋时的制科考试,提高制科名额。为大明选拔专业人才。本王是亲王,由我提出不太合适。今日登门,就是想请先生上疏,首先提出来,不知西涯公意下如何?” “这……”李东阳有些犹豫。 齐王这分明是暗度陈仓之计,他假借恢复制科名义,把新学中的物理化列入科举内容,通过朝廷的力量推广新学,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可想而知,那些清流的反弹将何等猛烈。如果他李东阳提出来,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旧儒学门徒的死敌,他真的能承受这样大的压力吗?他真的愿意当一个孤臣?想到这里,他嗫嚅了半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朱厚炜看到他犹豫的样子,心中有些失望,李东阳虽然能干,但是缺乏魄力,做事情瞻前顾后,过分爱惜自己的羽毛了。他现在有些佩服朱厚照把焦芳召回,也许皇上说的对,某种时候贪官比清官更好用,科举改制,或许焦芳更合适,只要足够的甜头,贪官更加敢破釜沉舟。 想到这里,朱厚炜摆摆手说道:“西涯公,若是为难,此事作罢。不过,科举改革势在必行,本王一定会推行下去。你不必马上回答我,本王知道下这决心很难,面对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你可以慢慢的考虑,不管怎样,这条道路再难,本王也会坚持走下去。” 正好这时,李荃送来了酒菜,李东阳趁机请齐王入席,摆脱了尴尬,两个人喝了几杯酒,为了打破沉闷,朱厚炜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和李东阳聊起了书法和诗文,气氛渐渐的轻松起来,两个人有说有笑,聊的非常开心。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齐王的贴身太监李连英如火烧屁股一样率先闯了进来,他来不及行礼,就大声说道:“殿下,殿下,家里出事了!大喜呀!” “出了什么事?”朱厚炜一时反应不过来,愕然问道。 “王妃有喜了!”李莲英激动的说道。 “此话当真?”朱厚炜腾的站起来,手指李莲英,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东阳见状立刻追问:“你再说一遍。” “殿下,首辅,齐王妃有喜了!” “呵呵……齐王有后了,老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李东阳满脸喜色,起身揖礼恭贺。 “恭喜齐王殿下!”李荃和几个下人也喜气洋洋的祝贺。 朱厚炜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神情有些呆滞,嘴中念念有词,一时间仿佛陷入了魔障。 突然,他发出一声爆笑:“我有孩子了!哈哈哈哈……我有孩子了……” 朱厚炜孩子般兴奋的样子,逗得李东阳等人哈哈大笑,朱厚炜匆匆告辞,迫不及待的赶回王府,一进门就大声呼喊:“芊芊!芊芊!这是真的么?我要做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仗义烜赫骆马镇 正德三年七月十八日,正德皇帝所乘的蒸汽动力的龙舟已经过了郑州,两岸十数万河工施工的壮观的景象立刻呈现出来,花园口溃堤处堵漏以后,朝廷投入大笔的资金,新的黄河水利工程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 黄河水利工程经过了军机处工程局的重新规划,采用了新的施工方法,这将是个前所未有的百年工程。过了花园口这一段,施工技术人员采用束水攻沙的办法,依河势宽窄流量,沿岸四丈余高的缕堤芳草,将黄水紧紧束起,几乎见不到沙滩,只因河堤夹紧之后,水速加快,将河沙冲走。 从河堤水痕上明显可见,河床平均已下降二尺有余。为防洪水决溃,缕堤之外二里之遥,还筑着遥堤。遥堤上柳丝拂风、浅槐密植,宛如两条绿龙,数千里连绵不绝。 看到两岸的情况,正德皇帝特意停船上岸,视察这段特殊的河堤,听取来自登莱行政学院技术人员的汇报,听说了种种好处后,朱厚照龙心大悦,当即给这些技术人员丰厚封赏。 三天后,龙舟过了开封,正德皇帝来到了黄河的重点工程——皂村减水坝。但见南北两岸各开一大闸,卧石到道:“郎君,这女娃好可怜……” “嗯,老何,去叫这女娃跟进来,咱们赏她口饭吃。”正德心里也不是滋味,这里的人竟然如此冷漠,一时间,他对这骆马镇印象差了很多。他见众人有笑有骂有啐的,那么点个小姑娘竟如此受人羞辱,在那边默默流泪,不禁大起恻隐之心。何鉴领命而去,朱厚照牵着刘良女自顾自的跨步进了店。 那伙计见朱厚照高挑健硕的身材,身上的文士袍是冰蓝色的上好丝绸,头戴方巾,上面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摇着折扇气度从容地进来,身后的女人也是千娇百媚,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画本上的神仙眷侣,气度不凡。 伙计不敢怠慢,将手中搭布一甩,唱歌似的喊道:“客官来了……里头雅座请!”一边让至后边,抹着桌子赔笑道:“客官,想用点什么?” 何鉴带着那小姑娘跟进来,见正德皇帝张口结舌,正有点不知所措,便知道这位爷没点过菜,何鉴便笑道:“伙计,我家公子口味高,驼峰熊掌鹿筋这些料你也没有,中下八珍席能办来就成。” 那伙计一听,把手一摊,笑着显摆道:“客官忒也看扁我们了,备货全着呢!方才送走的两位贵客也这么说,小的就要给他们办上八珍席,谁知他们说说罢了,吃了两条黄河鲤鱼就匆匆去了,你道他们是谁?是巡抚刘大人和蒋河神。” 正德皇帝听了一怔,差点问出来:“刘云这么快就来了?蒋河神又是谁?”见何鉴连使眼色,这才醒悟自己是微服出巡,便笑笑说道:“呵呵,你这伙计有点意思。不过你也别小瞧了我这不当巡抚的,既然你这里齐全,那就办上八珍来!” “好咧!不过客官得稍候一时,海参发好了就齐全!”见来的是阔主顾,出手又大方,伙计喜得眉开眼笑,答应着就准备往外退。正德皇帝摆手止住了,又侧头问那小姑娘:“你要什么?” “啊?”那小姑娘不防朱厚照会突然问到自己,半晌,方才红着脸低声道,“求恩公赐一碗排骨……足矣……”刘良女心细,想到伙计前头呵斥的话,便温声说道:“小妹妹,你不用怕,家里是不是有人病了?” 小姑娘噙着眼泪看着刘良女,默默点了点头。刘良女顿时爱心泛滥,温言道:“我家相公是个好人,最是看不得穷人受苦,今天也算有缘。既这么着,跑堂的,你弄一砂锅母鸡熬汤给这孩子,一总儿算在我们账上。”说罢,又从腰中香包里摸出两块银元硬塞给小姑娘。 那小姑娘倒是没有拒绝,而是款款的行了一个标准的蹲礼。见到这个动作,何鉴心中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姑娘,突然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四。” “叫什么名字?” “婉如……” “姓呢?” “……姓刘。” 何鉴回头看了看正德皇帝,见朱厚照正漫不经心地打扇,又问道:“你家祖上可是仕宦人家?”姑娘听问这话,低头不言声,只不住用脚尖着地。 见她这样,朱厚照倒留了心,用目光询问何鉴。何鉴叹道:“公子,我观此女有大家风范,不是书香败落人家,必是祖上为宦。您听听她的名字,再说哪有叫花子说‘求赐一碗排骨汤足矣’的?小姑娘不用怕,说说你父亲到底是谁?也许我家公子认识。” 正在这时,两个伙计一个端着八珍席条盘,一个捧着一锅热腾腾的熬鸡汤进来,把鸡汤专送到婉如面前,说道:“不知哪位菩萨显灵,你今儿倒好运气,快拿去喂你那饿不死的娘去吧!” 那小姑娘听了没理会,只向正德三人各叩了个头,端起砂锅不言声去了。笑道:“何先生倒是细心,我就没听清楚。” “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以后的命运?”刘良女自哀自怜的叹道,“如果不是代王妃相救,义父收留,说不定妾身也在要饭……” “正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莫过如此啊!”何鉴也附和道。 三个人正说着话,这才吃得半饱,便听满街人吵嚷叫喊成一片,却再听不出喊的什么。 朱厚照便叫进伙计问道:“外面开了锅似的,究竟怎么回事?” 伙计躬身赔笑道:“客官,也不算啥大事,刚才那贱丫头没福消受公子您的赏赐,出事儿了……” “说清楚,她怎么了?”朱厚照放下筷子问道。 伙计迟疑了一下,说道:“小的也是听人家一言半语说,漕运李总督的小舅子蒋河神和几个闲汉在大河沿田家棚子吃酒。见这小叫花子端了一锅鸡汤往五通祠去,几个醉猫要买来下酒,她自然不肯,被抢了去。 不想小丫头气性大,一头栽进黄河,人们都在岸上干嚷救人呢。唉,这是她命不济,那姓蒋的是这里的一霸,谁都惹不起,与客官不相干的,客官不要管闲事的好,免得惹火烧身。” “竟有这等事!”朱厚照顿时勃然大怒,“啪”地一声,拍得满桌酒菜跳起老高,立起身便走。刚到店门口,便被那堂倌拦住,变了脸说道:“客官,不会账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想混吃不成?” 朱厚照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火冒三丈,扬手一个老大耳刮子打去,又顺手一搡,那伙计后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在地下发怔,半边脸早紫涨起来。 何鉴苦笑一下,顾不得说话,将二十几枚银元扔过去,便跟着正德皇帝直奔黄河沿岸。守在店门外的江彬一见情况不对,赶紧带着一帮手下追了上去。 菜花汛汛头已经到了。上游浩浩荡荡的黄水打着漩涡,裹挟着泥沙、麦草、树叶向下倾泻,浑浊的排浪散发着腥味,将骆马湖石堤拍击得刷刷作响。 朱厚照赶到时,河岸上站满了人,都张着眼看远处时沉时浮的小婉如。离岸已将有半里之遥,有的大声喊“救人”,有的撮着牙花子看热闹,有的惶惶不安地议论。 朱厚照在岸边翘首而望,因附近无船,也只干着急。刘良女急得直跺脚,眼泪都下来了。正懊恼间,正德皇帝见一个丝瓜棚下有几个人醉醺醺地猜枚儿吃酒,那锅鸡汤兀自放在案上,脸色陡地一变,低声吩咐何鉴: “告诉江彬,把这几个狗东西看好了,婉如死了,必拿他们抵命!” “是,公子。”何鉴忙低头一躬退下。 正在这时,朱厚照眼睛瞥见不远处的龙舟,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不及解释便发足狂奔,朝着龙舟跑去。刘良女和何鉴在后面追,又哪里追得上?等他们赶到龙舟附近时,却见朱厚照已经站在一个op艇上下了水。 突然,堤岸上的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只见这小艇在水中轻盈地一转,朱厚照一个漂亮的转身,已经找准了方向,小艇像箭一般冲了出去。不多久,已是追上了婉如。小艇在滔天的浑浪中一隐一现,远远的只能看见一片风帆,朱厚照似仙人踏浪似的渐渐靠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一伸手就把这小姑娘捞了上来。 刚才这一幕把伴驾的众人吓得不轻,天爷啊!这位皇帝千金之躯怎么敢去冒险,干起了这么不着调的事。刘良女更是把心都吓到嗓子眼里了。看到小艇回转过来,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在岸上众人的欢呼声中,朱厚照像英雄一样挥手致意,洋洋得意的靠了岸。 伴驾的一帮人才放下心来,何鉴已经吓得两脚发软,他浑身像筛糠一样走进正德皇帝,用发颤的声音说道:“皇上,你可吓死老臣了!可别这样玩了。”费尽力气说完这句话,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朱厚照赶紧伸手把他揽住,这才没让他掉进河里,要不然又要来一次。把何鉴交给侍卫,转头一看,却发现刘良女眼睛里水汪汪的充满着崇拜,那眼神顿时让朱厚照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他洋洋得意地吹嘘道:“爱妃不用担心!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朕从小就是浪里白条,号称水上漂。” 刘良女噗嗤一笑,伸手挽住朱厚照柔声说道:“您不用解释。您就是我心中的英雄,我心中的好汉,让妾身侍候您更衣……”看到刘良女这千娇百媚的样子,朱厚照色心大起,顿时蠢蠢欲动。 正德回头对江彬吩咐道:“将蒋河神几人交给地方官处置,救起来的婉如先洗漱干净,晚些带她到朕的船上,有话问她。”说着竟搂着刘良女扬长而去,上了船就迫不及待的进了船舱…… 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正德皇帝才从船舱里出来。江浙巡抚刘云、工部尚书何鉴以及侍卫统领江彬已经候在外面,见到皇帝进来,赶紧见礼:“臣等叩见皇上!” 朱厚照神情有些疲惫,他摆摆手说道:“行了,都免了吧!赐坐。” “谢皇上!” “刘爱卿,你来的正好。”朱厚照半仰在椅上,温言说道,“朕今日看了黄河正值菜花汛,水位很高啊,于开中河有没有妨碍?朕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啊!” “回皇上的话。”刘云答道,“几位御史的参本臣已经拜读,实在不敢苟同,这些人不懂科学,只会人云亦云。登莱行政学院水利系实地做过勘测,由此地向南,经宿迁、桃园,到清江口,一百八十里半,都是以黄代运。 河道险深曲折,激浪涌流,实是漕运危途。引黄河之水入中河,不但漕运船可免数日风涛之险,且分流之后,黄河水位下降,骆马湖也免了倒灌之虞……” 这一段是这次治河、治漕耗资最大的工程,甚遭那些御史言官的非议,所以作为新学派官员的刘云说得很细,手比指画,侃侃而言,备细说了几年治黄工程的效用、耗费钱粮的情形。 末了又道:“今个皇上已亲眼见到,这段河若不治理,下游漕运殊堪忧虑。皇上龙舟尚且拥塞受阻,何况区区漕运小舟?请圣上明查。“ 正德一边听,一边印证着这一路视察的印象,他点头笑道:“着实累你了。言官言官,你总得叫人家发言嘛,朕又没有降罪!这一路看来,朕心甚慰甚喜。至于那些腐儒的话,你就当他放屁。齐王说过: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朝廷就需要你这样的实干家,好好干,等这里的工程完成了,朕不吝封赏。” “多谢皇上恩典。”刘云赶紧磕头拜谢。 正德皇帝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刘巡抚,听说你中午适合那个蒋河神一起吃的饭,你跟他很熟吗?” 刘云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老实回答道:“皇上,您说的蒋河神臣并不认识他,但中午的确有个名叫蒋奇请臣吃过饭,臣本不想去,可这人拿着漕运总督李嗣的帖子,臣要修水利,少不了漕运衙门的相助,因此就给了他一个面子。” “哦,原来如此。这蒋奇想找你帮什么忙?”正德皇帝的脸色好了一些,继续追问。 刘云说:“禀告皇上。蒋奇想承包工程的砂石供应,不过臣没有答应他,因为此人根本就没有资质,也没有自己的砂石场。” “嗯,朕知道了。” 又寒暄了一阵。江彬前来请示正德皇帝现在要不要见一下那个名叫婉如的女孩。朱厚照今天当了回英雄,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带着炫耀的心理,他立刻召见那个女孩,没想到这一问,竟然扯出了一件成年烂谷的往事。 工部尚书何鉴猜的不错,这名叫刘婉如的女孩的确是官宦子女。他的祖父是原武冈知州刘逊,可以说,他是一个冤案的受害者。事情还要从弘治九年说起,刘逊,江西安福人。明宪宗成化十四年进士。本为监察御史,因得罪太监蒋悰,被贬为澧州判官。明宪宗弘治初年,为武冈知州,地方县曾记载他“政持大体,兴学劝士,卓有能声”,是个好官能官。 岷王膺鉟不守法度,弘治九年,刘逊加以约束,并想削減岷王的俸禄。岷王愤怒地向孝宗皇帝奏了一本,听说黄金被地方官欺辱,弘治皇帝准备派锦衣卫前来抓捕刘逊。给事中庞泮、监察御史刘绅上奏章谏阻,说这个案子不只刘逊一人,岷王上奏涉及到的有上百人,能全部抓起来么?不如先派人调查清楚再说。 孝宗朱祐樘大怒,令锦衣卫将庞、刘等六十二人全抓进了监牢,致“六科署空”。这一案件惊动了朝野。“数日以来,内而臣工,外而军民,莫不私忧。”太子太傅、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徐溥,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力救之。 大学士刘健等人也说:“刘逊一事,实在太轻,却处置过重。庞泮这些言官为国尽忠,皇上将他们治罪,一旦有事关国家得失利害的大事,还有谁愿出来进言?” 经过朝中重臣多方的努力,庞泮、刘绅等人得以释放。朝廷也遣郎中崔文奎至武冈调查,一查当然是冤案,当时朝廷财政困难,就连知州本人及其属吏的禄米也是加以削减了的。 不过因为得罪了皇亲国戚,刘逊仍被贬为四川行都司断事,后又改任湖广副使。正德元年这刘逊又得罪了刘谨,被迫致仕。回乡的途中被刘瑾派人追杀,随行的一家老小只剩婉如母子俩侥幸逃生,辗转逃到了河南,去年刘瑾伏法后,母子俩就准备回乡。 不料途经骆马镇时,被地痞蒋河神纠缠上了,这家伙看中了婉如的美貌,想纳她为妾,婉如誓死不从。恼羞成怒下,蒋河神打伤了婉如的母亲,本地的地方官忌惮蒋门神背后的势力,不敢秉公而断。这里的老百姓一是害怕蒋河神的权势,二是护短有些欺负外地人,有些人还助纣为虐。婉如母子这才沦落为乞丐,暂时寄居在五通祠,有了今天被人欺辱的一幕。 听完这段往事,朱厚照心里面不是滋味,说来说去,这件事的起因还是他的父皇当年处事不公,制造的一个冤案,他也非常痛恨地方上的宗族和乡土观念,有时候根本是非不分,欺负外地人。 想了想,朱厚照问道:“江彬,你查清楚了没有。这蒋河神究竟有何神通?这地方刁民怎么这么多,连地方官都不敢管?” “皇上,这蒋河神本名叫蒋奇,蒋氏在这骆马镇是个大族。这家伙就是个流氓地痞,不过蒋家有两个妹妹貌美如花,嫁了两个富贵人家。大妹子是庆云侯周寿的小妾,小妹是漕运总督李嗣的续弦,听说姐妹俩都很受宠。因此蒋家才这么嚣张,这蒋奇养了一些地痞流氓,在这河道上收取过路费。因此才被人称作蒋河神。” 朱厚照一拍案几怒道:“一个小小的地痞流氓,竟敢自称河神,还敢私自设卡收费。把他和蒋家相关人员流放苦兀岛,让他去当海神吧。再查一查那个李嗣和周寿,看看他们有什么劣迹,有的话,就直接打入诏狱。” “末将领命。”江彬赶紧答应。 朱厚照转头看向下刘婉如,说道:“婉如姑娘忍辱侍母,朕看你是个孝女。你千里迢迢回乡,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回禀皇上,还有大伯和四叔在江西安福老宅。具体现在怎么样,小女子也不知道。” “嗯,你的身世朕很同情,你的祖父也是一个好官,朝廷亏待了他,朕……朕向你道歉。这样吧,朕赏赐两千银元,并让锦衣卫护送你母女回乡,可好?” “且慢!”刘婉如还没来得及回话,刘良女突然从隔壁走出来,盈盈拜下,说道:“皇上,臣妾想认婉如为妹妹,认其母为母,请皇上成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没来由芊芊伤怀 上一节说到刘良女要认婉如为妹妹,认其母为母,这并非刘良如的一时冲动。她一半是同情刘婉如的身世,另一半也有些私心。刘良女自己也是孤女,一个人在北京城里举目无亲,也颇觉孤单。 刘良女在代王府待了很长的时间,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宫里面蝇蝇苟苟的事太多,虽然她现在很得正德宠爱,但是谁又知道将来又会怎样呢? 她见刘宛如非常美貌,姿容不比自己差,又出自官宦人家,知书达理。巧合的是和自己同样姓刘,刘良女便有了些小小的心思,说白了就是固宠。 跟正德皇帝也有一年多了,刘良女一直没能怀孕,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时代的女子最大的责任就是传宗接代,如果做不到这点,就很难抬起头来。普通老百姓家如此,何况皇室。 她担心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如果姐妹俩有一人能够生下一男半女,将来她的前程也就有了保障。回过头来说,刘婉如何尝愿意还乡?她和母亲即使回到江西安福,刘氏宗亲也不会待见她们,因为女人这年头本来就没有地位。 如果刘婉如是个男子还好,刘家的人至少会给他们一碗饭吃。带两个女人回来恐怕不见得会被刘家接受。 刘婉如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很快就醒悟过来,她毫不犹豫的立刻拜倒在刘良女脚下认了姐姐,刘良女更是欢喜不已。正德皇帝是↑多聪明人啊!他明白刘良女的小心思,也乐见其成,顺水推舟把刘婉如的母亲刘张氏也接上了龙舟,一同向南方出发。 几天相处下来,正德皇帝越来越感到这样做很是值得。这个刘婉如实在让朱厚照太意外了。这女孩子性格开朗,又知书达理,更难得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一老梁储发来咨文,说正德皇帝南巡车驾于八月初十到达南京。 作为南京留守,他一点也不敢怠慢,急忙命人铺路结彩、关防护卫,至期一大早便率领满城文官武将至龙江码头迎候。 巳时正牌,司礼太监孙洪带着二十名太监飞马来报,说圣驾即刻到达,命各官跪接。霎时间,龙江码头两边挂着明黄彩绸的二十四门礼炮震天价轰鸣起来,先期训练的锦衣乐队笙篁齐举、钟鼓同奏。 在隆隆的炮声中,龙舟缓缓地靠上专用的码头,在船长熟练的操作下,很快就抛缆靠岸。正德皇帝一身龙袍,率先走下舷梯。由阁臣梁储和靳贵踏上了红地毯,步登黄土高台,面南而立,含笑接受文武官员扬尘舞拜。 ”臣魏国公徐浦叩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万岁!”待演礼一毕,徐浦跪前一步,叩头说道,“请旨,不知皇上驾幸哪座行宫?” “魏国公免礼!”正德皇帝紧走几步,搀扶起徐浦,又朝四周挥手,大声说道:“众位爱卿,免礼平身!” 等众人站起来,朱厚照点了点头,一伸手挽起徐浦来,笑道:“魏国公,你可是上次见面瘦多了,有什么大事熬煎得这样?好歹也当心点身子呀!” 正德皇帝话虽然说得很平和,但里头有骨头,徐浦不禁浑身一震,蒋琮失踪,他早意识到自己在无锡与百姓争地的事被皇帝知道了,朱厚照没有公开此事,而是在这里敲打他,才过去几年,这小皇帝手段越来越老辣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惶恐,忙道:“老臣是有岁数的人了,这几年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去,有这点犬马之疾,难得心广体胖,皇上要觉得住行宫不适意,即移驻老臣的府邸也很方便。” “好!朕就住你府上。”正德皇帝似笑非笑说道,“你是知道的,朕还是很念旧的,毕竟朕和徐家还是亲家。徐爱卿家族几代人镇守南京,劳苦功高,这点面子,朕还是要给的。不过呀人生在世,到底能用多少,吃多少,都有个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学会舍得,少生些事来!” 听了这话,徐浦头上的汗立刻渗了出来,正要叩头答话,正德皇帝伸手拦住,又道:“行了,你不必请罪,武勋自己也要争点气,别让文官把你们看扁了。你的事情,朕很快就有诏书给你。众卿都退下吧!”说完便命发驾进城。 徐浦一路跟随回到南京五军都督府,想起方才正德皇帝接见时的情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五内俱沸,躺着坐着都不安宁。正发愣间,家人徐安进来禀道:“老爷,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洪公公来拜!” 徐浦忙收摄心神说道:“快请!” 正戴帽子要出迎时,孙洪已经大踏步进来,微笑道:“魏国公,咱家是来给你道喜来的!” 徐浦一边让座,一边说道:“孙公公,你咋也学会这一套,笑话老夫。老夫现在正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细想起来,惭愧之余还有些不寒而栗呀!” 孙洪以前担任过南京镇守太监,跟徐浦很熟,两个人说话也很随意。徐安知道主人很久以前就跟孙洪交好,算是至交。他也知道孙洪不多的爱好。便将徐浦珍藏的极品大红袍浓浓泡了两杯奉上来。 孙洪品了口茶,顿时眉开眼笑,翘了翘拇指笑着说道:“徐安,你这是把你家老爷的私藏拿出来了啊!回头你家老爷骂不死你。不过今天这杯茶很值。魏国公,咱家没跟你开玩笑,确实是给你道喜。你还不知道吧,刚刚传来消息,齐王妃有身孕了?” “此话当真?”徐浦顿时坐直身子,神情很是激动。 孙洪笑道:“魏国公,这么大的事情,咱家可不敢胡说八道。齐王妃的家信估计还在路上。这两天应该您可以收到。” “太好了!”徐浦一击手掌,顿时笑逐颜开,揖手说道:“真是好消息,多谢公公相告!徐安,去把我那盒大红袍拿来赠予孙公公。” “这么舍得?”孙洪调侃道。 “舍得舍得。皇上今天教训的是,老夫着相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是不能让那些文官看扁了,老夫都成了笑话。” 孙洪笑笑说道:“话虽如此,魏国公几代人蒙圣上如此厚爱重恩,还是令人可羡可敬。皇上现在大力提拔武勋,武勋自己要争点气。英国公、成国公如今都进了军机处,令孙徐鹏举也在军机处供职,想想吧,将来军机处会起什么样的作用,你还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吗?魏国公,为了一些蝇头小利,错失良机,不值啊!” 徐浦脸有愧色,自嘲道:“老了,老了。反倒有些看不开了。为了这两百多亩地,做下了这等糊涂的事,差点耽误了孩子的前程,真是丢人啊!孙公公,请转告皇上,老臣痛改前非,一定把这事处理的漂漂亮亮的,不给皇上丢脸。“ “呵呵,这就对了嘛。老国公啊!现在挣钱的办法多的是,齐王本就是个在世的财神爷,老国公你还担心个啥啊?你要明白,有时候吃亏就是福啊。不要授人以柄。记住快刀斩乱麻,不要犹豫了!咱家今天也算没有白来。” “有劳公公开解,大恩不言谢。这份情徐家承领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用香料搅动棋局 正德三年七月初,驻守旧港的旧港宣慰司指挥使戚继善和淡马锡驻军司令吕中被调回国述职,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四年的任期,将会被调到新的工作岗位。 接替他们的是两位年轻的军官,新任的旧港指挥使刘文靖,山东德州人,弘治二年出生于小商人家庭,今年二十五岁,原任海军陆战队某部营长,参加过印度洋航线开拓和弘治十八年太子的北伐,作战勇猛,荣立过多次战功,有过指挥分舰队作战经验。 赵嗣修,新任淡马锡驻军司令,弘治三年出生于湖北黄冈一官宦人家,今年二十四岁。他的父亲赵实原是山西布政使,成化末年触怒了宪宗的万贵妃被下诏狱,受尽了折磨,弘治二年被朱祐樘平反恢复官职,但赵实获释后,对官场已经心灰意冷,四十多岁便致仕还乡,专心在家乡教书育人。 赵嗣修是赵实出狱后,新纳的小妾生的幼子,因为母亲地位卑微,他从小很受兄弟歧视,性格有些叛逆。不过这小孩从小聪慧,十六岁就成为了秀才。不完美的童年也造就了他逆反心理很重,家里虽然是书香门第,他却选择了从军。十七岁私自报考登莱军事学院,成为了一名海军学员,参加过所有的海外作战任务,表现十分优异。 赵嗣修和刘文靖都是登莱军事学院第一期毕业生,属于大明第一所军校的佼佼者,可以说,他们全是朱厚炜的亲传弟子,对齐王殿下的新军事理论非常崇拜,接受过棋王的言传身教,是大明第一批有实际作战经验和现代军事理论知识的职业军人,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就像后世民国时黄埔军校前几期一样,登莱军校是未来大明军队将帅的摇篮。他们都是大明军队的新生力量。可以想象再过五年,大明军队的基层军官基本会被这些受过正规教育的军人所取代。军校创办七年了,已经初显成效。在齐王的努力下,大明的军队逐渐向后世国家军队转变,新的《大明兵役法》我已经在酝酿之中。 截止到正德三年,卫戍京师的京营、禁军的基层军官大部分都换成了军校的毕业生。齐王府直辖的封国军队那就更不用说,从上到下清一色的登莱军校毕业生,即使是以前身居高位的老式军官,也全部回炉改造,这些旧军官参加过至少三次以上集训,考核合格后,才能回到原来的岗位,否则的话,将退出现役。南洋舰队司令赵汝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正德三年八月,刘文靖和赵嗣修抵达南洋履新,第一件事就是加强部队训练,囤积物质积极备战。他们出发前齐王殿下接见了两人,这两位年轻的军官肩负着一项神圣的使命,那就是控制苏拉威西岛和马鲁古群岛周边海域,控制各个香料主要产地。 没人料到这会是一次伟大的战略规划,对历史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可以说,正因为这次海军的战略转移,完全改变了原来历史的进程。始作俑者朱厚炜并没想得这么远。他最初的目的只不过是获取香料贸易中的巨额利润,也许有想过用经济手段稍微影响一下遥远的欧洲大陆,不过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华夏从汉朝开始就是香料消费大国,明朝更是达到了一个有一点区别的话,一旦运到地中海西部区别就很小了。 或许在质量上还是有一点差别的。阿拉伯人和威尼斯人与葡萄牙人比起来也许是更有辨别力的购买者。而且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认为,香料在长途旅行中会腐烂从而失掉它们的香味。这无疑是由威尼斯人传播的故事,但它有一定的事实基础,因为葡萄牙人的货物都是用口袋装在有裂缝的船上,经由气候恶劣的地区。浸泡在海水中对任何货物都没有好处。 时间到了正德元年,形势又朝着有利于红海航线的方向转变。这使威尼斯人至少恢复了他们在地中海和德国南部的垄断。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十五世纪末到十六世纪初是***力量和***世界中土耳其力量在各个方面急剧强大的时期。早在弘治十五年时,巴卑尔在帕尼帕特就奠定了印度莫卧儿帝国的基础。 不过也有不好的消息,还没等到葡萄牙人动手,一支土耳其舰队抢先得到了葡萄牙期盼已久的东西,他们占领了亚丁,从而使红海成为土耳其海峡;同年埃及也被土耳其军队侵占。情况更加的恶化,葡萄牙人在他们第乌的堡垒中受到重创,阿拉伯人攻击了他们。 以上的种种变故,葡萄牙人的贸易受到了重创,虽然还在继续,份额却在减少。阿拉伯的贸易还在不受阻碍地发展,而黎凡特的港口很是繁荣。在1507至1511这四年间大量的胡椒涌入地中海地区,据统计,仅红海一个航线每年就有大约二千多吨的胡椒运来。见多识广的当时人毫不怀疑贸易额像以前一样巨大,而且至少与葡萄牙人绕过好望角时一样巨大。 年正德二年,忍无可忍的葡萄牙和土耳其终于爆发了一场大战。起因是土耳其的军舰截击印度洋上葡萄牙运香料的商船,虽然葡萄牙人拥有先进的战舰和武器,但面对无数的阿拉伯纵帆船的攻击下,敌众我寡的葡萄牙舰队不得不改道红海。不过在霍尔木兹海峡以外,葡萄牙军队确实更为成功,而且当战争持续时,波斯湾的贸易也遭受了葡萄牙人的严重劫掠,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唯一得利的是威尼斯人,他们总是拥有在两个敌对的供应者之间进行选择的优势。如果阿勒颇不能供应的话,开罗能够;反之亦然。 这种情况下,葡萄牙人有理由为他们脆弱的海洋贸易而焦虑。万般无奈之下,葡萄牙人在1511年底与土耳其人议和,最终两国不成功地达成一个协议:葡萄牙人可以将香料从印度船运至红海;然后转手给土耳其人销往欧洲,葡萄牙人完全成了马车夫。表面上看上去,黎凡特贸易线路似乎是如此的长久,如此的赢利。 不过,俗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合作没有多久,奥斯曼帝国国内风云突变,阿拉伯人反抗奥斯曼统治的起义开始风起云涌,从而再一次中断了红海的贸易。没有人知道,这次反抗直到1573年才被镇压下去,足足打了六十年,奥斯曼帝国由此衰落,从此一蹶不振。 而同时,威尼斯与西班牙也一起卷入了地中海地区反抗土耳其的战争之中。热那亚与威尼斯这一对过去政治和海上的对手,淹没在地中海东部的土耳其帝国与地中海西部的西班牙帝国这两大强悍对手的敌对之中。 这种形势的纠结造成黎凡特贸易的急剧衰落。在威尼斯人再次收缩了直接到里斯本购买胡椒,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要提高进口税,自从1507年以来,他们都是在征收着来自西方香料的进口税。黎凡特的商业更加衰落,也许是由于土耳其与波斯之间断断续续敌对的结果。 新近拥有葡萄牙的菲利浦一世面对困境,却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他向威尼斯议员提出奇特的建议:提议葡萄牙进口胡椒的相当大一部分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卖给威尼斯人,另外还许诺护送舰护送威尼斯商船访问里斯本,而且让这些商船在西西里粮食贸易中占有一定份额。如果接受的话,契约会使威尼斯与西班牙的政策牢固地绑在一起;并将会保证葡萄牙香料通过欧洲内部航线的集散,而这种方式比它们当时越来越受荷兰和英国私掠船、海盗船影响的大西洋航线安全和保险的多;而且将给予黎凡特的贸易以致命的一击。 如果考虑到那时黎凡特的香料稀少并且价格较高的话,这种提议对威尼斯人必定有相当的吸引力;但它被拒绝了,而且事实证明了拒绝的智慧。不久之后,黎凡特的贸易复兴了。其中一部分确实大大地增强:经由阿勒颇和亚历山大勒塔的波斯丝绸贸易。 与之相反的是,在大西洋,葡萄牙人的船只则受到连续的封锁,而且遭受在亚速尔群岛和佛得角以外活动的海盗船的不断袭击。葡萄牙人完全陷入了困境。菲利普举目四望,尼玛!周边国家咋没有一个好人?都是一群饿狼。 正是在这种内状外困的背景下,葡萄牙新国王菲利浦一世开始考虑向大明帝国求助,整个世界只有大明人才能够帮到他的王国。葡萄牙人需要购买更多先进的军火,甚至打算尝试购买大明的战舰。 为了实现这一愿望,菲利浦一世不惜血本向大明派出了一支庞大的代表团,准备了大批的物质作为敲门砖,尤其是大明淡马锡海关点名需要的几种商品,如南美橡胶以及橡胶树苗、金鸡纳树苗和欧洲的马匹和牛羊。 正德三年十月,葡萄牙贸易舰队从里斯本出发,这支舰队规模空前的庞大,一共大大小小五十多艘战舰,担任这支远洋舰队司令的正是大明齐王殿下的老熟人——达·迦马伯爵。 …… 欧洲的风云变幻,远在万里之外的大明帝国根本感受不到,这里的官府合百姓依然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而此刻的南京城,即将迎来正德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孝陵祭祖。 明朝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于应天府崩殂,遂启用地宫与马皇后合葬。至明永乐十一年建成“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整个孝陵建成,历时长达三十余年。明孝陵其规模宏大,建筑雄伟,形制参照唐宋两代帝王陵墓而有所增益。 建成时围墙内享殿巍峨,楼阁壮丽,南朝七十所寺院有一半被围入禁苑之中。从朝阳门至孝陵卫到陵墓西北所筑的皇墙有四十五华里长,护陵驻军有五千多人。陵园内亭阁相接,享殿中烟雾缭绕,松涛林海,养长生鹿千头。鹿鸣其间,气势非凡。 两天前,正德皇帝有圣旨下到杨州知府衙门,圣旨即着扬州知府邵东前往南京,觐见皇帝陛下。接到圣旨后,邵东虽然感到惊讶,但他不敢怠慢,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几名随从匆匆上了路。 正德三年十月初九,司礼监推算这天乃是祭祀孝陵的黄道吉日,这一天,正德皇帝开始祭拜孝陵。辰时正刻刚过,邵东奉旨如期到达行在。这时候,通往孝陵的沿途早已是人山人海,一个个都急不可待地想瞻仰皇帝的风采。 夹道两边的香烛一直排出东门,鞭炮声、火药味弥漫了全城。南京城自永乐靖难兵起,便成了大明帝国的陪都。 南京城很久没有这样热闹的景象了。按照规制,每位大明皇帝登极后都要到孝陵参祭祖皇,前面已经举行过了八次,离这时最近的一次还是二十多年前的弘治皇帝祭祖,三四十岁以上的南京人尚能忆起当年宏大的情形,很多来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盛大的场面。 邵东赶到明故宫金水桥边时,仪仗已经快过完,什么龙旗、静鞭、银枪、黄伞恍恍惚惚从面前闪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他是第一次觐见皇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皇帝打算召见他。因此,他心里一直盘算着觐见正德皇帝时该注意哪些细节。正寻思间,猛听身后一阵兴奋地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邵东抬头看时,果见正德皇帝御辇马车,在八匹身材巨大的夏尔马拉动下,黄灿灿、亮闪闪的车队从远处迤逦到近前。为首的是一乘高丈五的金銮御轿马车,三十六个黄门太监手执各种仪仗成两行,跟随着马车前进。 金銮御轿马车车厢上的湘帘高高卷起,可以清晰的看见中间稳稳坐着的正德皇帝,只见他面如冠玉,年轻的脸庞上短髯修饰着一丝不苟,头戴翼善冠,身穿黄袍,顾盼之间散发出睥睨天下的威严。 马车的前后左右,都是随行的文武百官以及护驾的禁军。整个车队浩浩荡荡,文渊阁大学士梁储当前,靳贵、何鉴等文武百官从后,车队经过之处到处都是锣鼓鞭炮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对面说话也难得听见。 朱厚照坐在轿车中,看着道路两旁的官民如此拥戴欢跃,心中激动。情不自禁地抬了抬手,又忽然想到这是去孝陵致祭,该有庄重肃穆的仪容,便又放下了,只含笑着向叩头礼拜的人们点头致意。 待车驾出城,沿途立时又冷清下来,这里金吾戒严,百姓们不能到此。御道两边扯起不断头的明黄帷帐,直通孝陵神道。孝陵墓区的建筑大体分为两大部分:第一组神道部分,从下马坊起,到孝陵正门;第二组是主体部分,从正门到宝城、明楼、崇丘为止。 高高在上的朱厚照放眼看去,但见一抹叠翠的山峦下,石象、石狮、翁仲屹立在草树丛中,此时正是秋季,满岗的石榴、山茶闪烁着火焰一样的红光。 御车车驾很快便到了神道前的下马坊,咚咚咚三声礼炮响起,震得满山雀起雁飞,与此同时,内务府将八百只瑞鹤放出,腾空翩翩翱翔,司礼太监孙洪趋至富丽堂皇的轿车前叩头奏道: “禀皇上,前头就是孝陵,请驾临侧殿少事休息!” 下马坊,顾名思义,任何人到了这里,只能够步行,即使你是现任的皇帝。车驾停下后,朱厚照沿毡阶徐步下来。为了这次正德皇帝的祭祖,神道旁专门新修了一座歇山出檐的小殿,内里床榻几座俱全,南边墙全用大玻璃镶嵌,殿虽不大,却十分轩敞明亮。 正德皇帝遂徐步入内,临殿门坐了,此刻熏风扑怀,觉得十分适意。正在此时,耳畔传来远处悠悠钟响,便侧头向伴驾的魏国公徐浦问道:“老国公,这里有寺院吗?” “禀皇上,此地有座灵谷寺,”魏国公徐浦在阶下赶紧躬身答道,“此乃南京有名的古刹。已有千年的历史,是南朝梁武帝为纪念著名僧人宝志禅师而兴建的′开善精舍`,初名开善寺。我朝立国后,太祖爷亲自赐名′灵谷禅寺`,并封其为′天下第一禅林`,《金陵梵刹志》将其与大报恩寺、天界寺并列为大刹。乃我大明佛教三大寺院之一。” “哦,原来不远处就是灵谷寺,朕待会也去看看。”朱厚照对佛法有所研究,顿时来了兴致,忽然,他想起一事,便转头问道,“对了,扬州知府邵东赶到了吗?如果到了,让他过来伴驾。” 很快,邵东就在太监的引领下,赶过来觐见皇上。他立刻上前见礼: “臣杨州知府邵东叩见皇上。” 朱厚照用手虚扶一下,微笑道:“邵爱卿平生,来人,赐座。” “谢皇上!” 邵东又叩了个头,这才坐在锦凳上,待他坐定,只听正德皇帝说道:“邵东,你在清江县做的很好。朕很欣慰,知道为什么朕单独召你过伴驾吗?“ “微臣不知。”邵东有些茫然。 ”本来你已经被调离清江县,但是当清江百姓面对危机时,你没有忘记一个地方官的责任。为了挽救百姓,你敢于挺身而出,承担责任。这一点就让朕很欣赏你。我们现在很多官员就缺乏你这种责任心。因此,朕打算好好的奖励你,你的母亲声明大义,教出了一个好儿子。朕封你的母亲为五品孺人,至于你的封赏朕另有旨意给你,今天,你就陪朕一起祭拜孝陵吧。” “臣遵旨。臣叩谢皇恩。”邵东赶紧叩首行礼,抬起头来时,眼圈已经发红。 “好了,这是你应得的。朕希望多一些像你这样有责任心的官员。齐王说得好啊,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本来正打算召你进户部,齐王说扬州很重要,需要一位能吏。朕希望你再接再励,在扬州做出成绩来,三年之后,咱们君臣在京城见。” 说完正德皇帝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出了殿门,竟自起身沿道向孝陵走去。太监孙洪忙高声叫道:“皇上启驾,鼓乐侍候!” “谢皇上隆恩!” 邵东轻轻的说了句,然后跟了上去。他的眼泪都下来了,怎么也没想到为了清江县的事情,正德皇帝专程把他召来当着文武百官嘉奖,连他的母亲都得到了封赏,这让他如何不感激涕零。 正德皇帝沿着鹅卵石铺成的神道迤逦向北,愈走愈高,孝陵墓城已近在眼前。 灰暗的大拜楼,恰如箭楼矗立山陵下,雉堞环抱的城墙经百多年风雨,阴沉沉的斑驳陆离,此时路阴苔滑,白杨、青枫悲风飒然,在宫商韶乐声中,数百名供奉低声吟唱:“迎神雍平。乘时兮,极隆。造经纶兮,显庸。总古今兮,一揆;贻大宝兮,微躬;仰徽猷兮,有严宫。仪群帝兮,后先;予稽首兮,下风……” 低沉哀婉的歌声使整个陵园更加的肃穆,此时徐浦、梁储、靳贵等重臣已经率南京各司衙门堂官和几百绅耆都跪在大拜殿侧侍候,见正德皇帝表情肃穆的进来,礼部司礼官扯着嗓子高声赞礼道: “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祭拜太祖洪武皇帝陛下!” ”第十代子孙正德皇帝朱厚照,叩祭大明太祖皇祖灵前!” 朱厚照趋前一步,从司礼太监手中接过三炷藏香,就红烛燃着了,毕恭毕敬地供上写着朱元璋庙号的牌位前,后退两步,在明黄袱软墩上跪了,认真地行起了三跪九叩的罗天大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旧儒生螳臂挡车 正德皇帝祭过孝陵,在南京玩得十分如意。什么秦淮夜渡、桃叶临流,莫愁湖、玄武湖、鸡鸣寺、半山堂、燕子矶、白鹭洲、石头城、清凉山,一日数处尽情遨游,自登极以来,朱厚照从未有过像现在如此快乐。 只苦了魏国公一家,倾其尽有地孝敬正德皇帝,无昼无夜地忙成一团乱麻。不料第十日头上,接到首辅李东阳传来的六百里加急奏折,齐王殿下因为改革科举一事,遭御史言官纷纷弹劾,京城的几百太学生和十几名言官堵住了齐王府大门请愿,要求齐王收回成命。 跟随折子一同寄来的,还吏部、户部和兵部等六部十三衙各级官员的奏请送来老厚一叠,都钤了内阁印章,李东阳批着“事体重大,奏请皇上裁夺”的话。 接到这几份急件,朱厚照心里先一阵紧张,一腔游玩心思化作乌有,他可知道言官有多难缠,这些人会不会导致京城秩序大乱?甚至引发激烈的冲突。但同时又有些兴奋,他很想知道朱厚炜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他这个弟弟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正德皇帝没兴奋多久,又收到了齐王的亲老也态度暧昧,刘大人前面不敢出头还可以理解。齐王监国,本来就名正言顺。根本谈不上臣使君权,刘昌鹤这样做,上纲上线反而失了臣节,恐怕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说到这里,赵吉贞转头问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清:“士廉兄,子贸兄,两位来了这么久,也没听到你发表意见,兄长有不同的看法?西涯公难道赞同齐王的主张?”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注意到顾清和何瑭至始至终都没有发表意见,于是众人纷纷看向两人,何瑭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情绪看上去很低落。顾清无奈,苦笑着放下酒杯说道:“诸位,实在不想扫大家的兴,实不相瞒,我现在跟你们对齐王此举的看法有所不同,在下认为改革科举,势在必行。你们没有去过山东和奴尔干,不了解那里的发展有多快,恩师之所以不愿意表态,是因为他去过这两个地方多次。感受颇深啊。” 顾清话一停,做东的顾璘脸色就有些难看,但顾清是他的多年老友,大家又都姓顾,实在是不太好发作,于是他放下酒杯,兀自忍住不说话,额头上青筋直冒,只顾在那里生闷气。 赵吉贞见势不妙,立刻打圆场,又劝大家饮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才又接方才的话头说道:“士廉兄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咱们也许真像齐王所说的那样是井底之蛙,这些年京城的变化,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不说别的,南城根沿运河那些开发区变化有多大,就让人惊叹啊! 齐王说科举不能够再搞一刀切,时代进步了,光靠八股文是跟不上形式的,他这样做是因为时代的需要,时代需要综合性的人才,不算是违背祖制,增加制科名额也不算过分,宋朝时苏东坡不也是制科状元吗?也没看见天塌下来。 呵呵,大家闹,只不过是不想看到王阳明的新学做大罢了,听说王阳明在扬州城外又办起了扬州文理学院,报考的人就近三千,第一批录取的学子就有五百多人,新学的影响真是越来越大了,有一些势不可挡啊!” 顾璘听了,半晌不吱声,良久他才愤愤说道:“照你这么说,诸位都不是新学门徒,只钻研过程朱理学,不懂所谓的数理化,任其发展下去,现在的读书人有几个还有前程,迟早会要被淘汰。那些个太学生这次为什么闹得最凶?还不是担心他们十年寒窗辛苦努力白费,眼瞅着就会将付之东流。朝廷的衮衮诸公反应如此强烈,难道不正是看清楚这一点吗?” 顾璘一针见血,道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众人半晌作不得声,顾璘说的不错,大家钻研了这么久的程朱理学,突然有一天说,这玩意儿没用跟不上形势了,不说远了,光是在座的人,任谁的心里都不好受,搁谁都会出来闹一闹。 顾清叹了一口气,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说道:“不瞒诸位,在下其实也想不通,来之前,我和子贸兄去找恩师诉苦,才知道西涯先生心里面也不好受,大家想想看,西涯先生本是理学的泰斗,文坛领袖。如果现在有人对他说,西涯公,您钻研的学问不实用,你让他作何感想?他的痛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着啊!”顾璘双手一击,神情兴奋的道,“原来西涯公也不赞成,我想焦阁老是惧怕齐王权势,不敢跳出来与之抗争罢了。如果我们团结一致,齐王难道还能够真的触犯众怒,一意孤行下去吗?” “孟静兄,你太乐观了!”顾清神情沮丧,他摇摇头说道,“跟诸位说句不愿意听的话,齐王是什么人?百战名将,岂会不谋而动?你们想想齐王这些年来培养了多少新学学子,告诉诸位吧,成千上万!齐王巴不得你们闹,谁闹得凶,他就端掉谁的饭碗,正好给那些新学派的官员腾位子,他之所以还没这么做,是在给西涯先生面子!醒醒吧!新学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西涯公奉劝我们,要是逼急了,齐王真会这么做,到时候咱们又能怎样?难道还能造反不成?我过来之时,恩师告诉我,军机处明天将发出正式公告,科举改革,此事已定,任何人不容置疑!谁反对新政改革,谁就请辞职。” 说到这里,顾清神情黯然地告诉顾璘:”孟静兄,你还不知道吧,右都御史张清上午刚刚致仕,下午齐王府左长史周务就正式出任右都御史,内阁都用了印。这说明什么?说明齐王已经忍无可忍啦!还有,你还记得以李鼎为首,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几个给事中吧,今天全部被贬到台湾布政司,以后要跟岛上那些土著打交道了。” “此事当真?”顾璘真的被吓到了,满脸都是错误,少顷又愤愤说道,“欺人太甚呐!齐王一手遮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朝廷衮衮诸公都要坐视不理吗?程朱理学哪里还会有希望?” 顾清眼见顾璘瘦削的脸上泛着青色,知道这人是个犟性子,加之过去在太学长期清供教席,难免沾上酸腐的清流之气。想想来之前李东阳的嘱咐,他决心杀杀这位“才子”的傲气,便不留情面地说:“孟静兄,你在这里光说气话有什么用?如果阁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大可以提出辞呈试试,你看看齐王会不会批准!?” “士廉兄,你!我……”顾璘张口结舌,怒目瞪着顾清,脸胀得快要滴出血来。 顾清毫不示弱,他眼睛一扫众人。众人像触了电一样低下头去,不敢与之相对。在做的人忽然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现实很残酷,他们根本无力抗衡。不管他们再怎么讨厌新学,也不愿意因此放弃官职,挂冠而去。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还是少数。 顾清似乎还嫌打击得不够,言语变得更加咄咄逼人:“齐王说,朝堂上的百官明明知道新学确有其长处,却不知进取,不愿意敞开胸怀去接受。反而墨守成规,抱着那几本程朱理学不撒手。你们享受着新学中的科学创造给生活带来的便利,平日坐马车,点油灯,样样不甘人后,拿着朝廷的高薪觉得理所当然。让大家接纳新儒学,仿佛就要了你们的命。这样的读书人认不清形势,一点担当都没有,大明宁愿不用这样的腐儒。齐王说:他不会去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他愿意这样,那就让他睡下去吧。” 听到这番话,众人默然,也有人若有所思。此刻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吃起来味同嚼蜡。当初科举改革方案一出,真的可以称得上是舆情汹汹,甚至还有御史言官带着太学生去堵齐王府的门,一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处理,越来越多的人冷静了下来,也开始改变了想法。想想也是,程朱理学也好,新学也好,终究还是儒家思想嘛,非得弄得两败俱伤吗?大不了让自己的下一代去学新学,终究还是读书人的事。 就在这种背景下,第二天齐王的公告一出,不出所料,所有人立马偃旗息鼓。对于反对者,朱厚炜一不罚廷杖,二不恶语相向,他根本不怕百官辞职要挟,反倒是专门派出几名官员在午门外摆了一张桌子收辞呈。最后,一张辞呈都没有收到。齐王摆明了态度,爱做做,不做滚!如此强硬,搞得这帮读书人根本没了脾气,只好认怂。 这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唯一的影响是全国各地新儒学的教材都卖得断了货,印刷厂不得不又加印了一批。 这一切变化早在朱厚炜的意料之中,明朝的读书人思想比大清还是要开放一些的,只要压力到了,他们自然会妥协。这是南宋以后儒生的通病,只愿意服从于强权,真有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时间飞快,一晃就到了正德三年十一月初三,天津至北京铁路即将完工,现在只剩下了最后的验收工作。铁路建设总公司的总工程师田单今天特别的兴奋,他带着一批年轻的技术员沿线检查验收,再过一段日子,这条铁路将正式投入使用。 远远从西边的铁道上有几台人力驱动的检道车向这边驶来,每辆车上有两个人轮流压着压杆,在他们的驱动下,这种小车飞驰一路向东,速度还蛮快的。坐在车上,田单看着这条登莱以外的大明第一条铁路,想一想建造的过程,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当初他在登莱修第一条铁路时都没有如此的艰难,那时候是缺乏技术和经验,而这里最大的阻力却是沿途的那些士绅和乡民。 这里的人非常愚昧和守旧,尤其是那些士绅,他们把修建铁路、应用蒸汽机车视为“奇技淫巧”,大肆鼓吹修铁路会“失我大明江山险阻,害我田庐,妨碍我风水。”就是在这些人的煽动下,铁路沿途掀起了反铁路的动乱,一度影响到工程的进度。 刚开始是天天有人来阻工,后来就是破坏路基,最后发展到有人晚上偷偷派人过来纵火,妄图烧掉枕木。面对那些被士绅鼓动起来的乡夫愚妇的胡搅蛮缠和阻工闹事,多次警告无效后,齐王果断出手,派出锦衣卫和护路警察前往镇压,将领头闹事的人全部流放海外,谁来求情都没用。 连续处理了沿途叫嚣得最凶的士绅后,立刻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再也没人敢挑头闹事。事实一再证明,这位王爷平时很好说话,但是原则问题从来就不会妥协。不管是改革科举,还是修建铁路,总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从此以后,没有谁还敢去触他的霉头。 田单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看去,后方远远的来了一群骑手,虽然看不清相貌,单看他们身上的服饰深蓝色的颜色,就知道来的是铁路公司的员工,很快,这群人已经追了上来。为首的一人竟然还是他的儿子田伯雄。 “爹!”隔着老远,田伯雄就在那里大呼小叫。 “憨娃,干甚去?”田单让人停下检修车,站在车上,手搭凉棚操起了家乡话问道。 “爹,齐王安排俺们去天津接火车,时间已经定了,京津线十一号正式通车。” “真的吗?太好了,总算是定下来了。”田单一脸的兴奋。 田伯雄肯定地点点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马队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勒马停了下来,这群年轻人冻得满脸通红,却是士气高昂。他们热情的和田单打着招呼,田单也开心的响应,这群孩子全部都是工匠们的后代,不少人中学毕业后,进入铁路公司上班,大部分成了维修工,他的儿子田伯雄还考取了驾驶证,成为了火车司机,这让他这个当爹的非常的骄傲。 田伯雄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铁轨的道钉和他父亲的工作记录,转头问:“爹,还有七八天就要通车了,您修的铁路没问题吧?” 田单眼睛一瞪,斥道:“说啥哩,俺这能有什么问题?瓜娃子,翅膀硬了还敢质疑你爹,俺看你是不是皮痒痒,欠抽啊!” 田伯雄呵呵一笑,说道:“爹啊!俺哪敢质疑你啊,俺是怕那些人又来搞破坏,” 田单不屑道:”他敢!不要命了,你没看见这一路上有骑警巡逻吗,圣旨上都说了,破坏铁路是死罪,是要砍脑袋的,这些人又不是亡命之徒。能不怕吗?” “爹,您可别掉以轻心。”田伯雄连忙劝道,“俺们这一路过来,沿途村子里的人对我们很敌视啊,您可要小心一点,别被那些士绅给阴了。这帮旧文人阴着呢。明的不敢对着干,就怕背后下黑手。” 田单豪气的一拍腰间,自信的说道:“憨娃,放心吧,俺们检查组有枪,这里的士绅要是真有不长眼的,俺就崩掉他几个。齐王说了,谁敢捣乱,格杀无论。你爹这把枪可不是吃素的。再说了,这些人只是眼下还不知道铁路的好处,等火车通车了,等发展起来了,就没甚问题了。” “您还是小心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爹啊,俺不跟你聊了,还要赶路呢,俺们先走了!”田伯雄边说边牵过马匹,准备再次赶路。 “急啥?好容易见一面,走这么快干啥?不是还有几天的时间吗?”田单有些不满。 “爹啊,真不能耽误,这次来的是新式火车头,三胀往复式的蒸汽机。俺还要赶过去熟悉它的性能,时间已经很紧了。”田伯雄边解释,边又重新上了马背。 “那行,你去吧。”田单一听不再阻拦,他嘱咐道,“爹不拦你,正事要紧,十一号千万别拉稀,要不然丢死个人。路上小心点,这西夷大马性子烈,悠着点!” “呵呵,爹,您就放心吧。”田伯雄一拔马头,熟练的控制马匹,说道,“性子越烈的马越好,您又不是不知道俺从小就会骑马,没问题的。”说到这,他招呼众人:“弟兄们,咱们走。”话音未落,就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这臭小子!就是个急性子。” 看着马背上田伯雄矫健的背影,田单心里美滋滋的,他这个儿子比自己有出息多了,脑子又活泛,小小的年纪就受过齐王的嘉奖,前不久还被评为维修技师,拿的工资不比自己少多少。 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调皮捣蛋,没想到长大的越来越有出息。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的,学会了开火车后,竟然能够发明好几种火车掉头的方法,更加难得的是,十八岁就成了蒸汽机维修技师,一个人拿两份工资。 现在的蒸汽机车只有一个驾驶室,每次往返牵引列车,需要不断地掉头,才能保证火车头始终正向运行。然而,在钢轨上行驶的火车头,并不能像马车一样掉头,于是解决掉头成了一个难题。 最开始登莱铁路是采用的环形线调头。机车沿一个圆形铁路线绕圈,每绕完一圈,才完成一次转向。这种办法的缺点是供机车绕圈的环形线占地面积非常大,浪费土地资源。不过这种转向方式现在已经被淘汰了,田伯雄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是三角线调头。机车先从a点正向行驶至b点,再从b点反向退行至c点,最后从c点正向运行至a点,完成一次转向。这种转向方式安全方便,在很长时期内广泛使用,虽然占地面积不到环形线的一半,但仍然存在浪费土地资源的问题。 二是转盘调头。机车转向时先开上一个带有钢轨的转盘,转盘转动180度,完成一次转向。这种方式的优点是占地面积小、节省时间,缺点是技术较为复杂,安全性不及三角线,现在只是在特殊的路段,才采用这种方法。 直到看不见马队的背影,田单这才收回目光,他冲着手下一挥手说道:“大伙儿都听好了,十一号正式通车,只有七八天时间了,一定认真仔细检查,不要留下任何隐患,保证铁路质量。开工!” 众人大声响应,拿起工具登上车。两个人一组,又重新摇动压杆,检修车缓缓地开始启动,沿着铁轨向东滑行,仔细检查每一个道钉,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背后的铁路上留下了长长的阴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能以天下为一家 朱厚炜这些年来思考了很多关于大明帝国发展的事情。他并不是什么天才,事实上除了理财和机械方面稍强一些,本质上他只不是普通人而已,尽管他很努力,对于治国有一些模糊的、不知道对错的粗浅概念,而这显然是不够的。 实事求是的讲,这些年来,朱厚炜的治国理念可以说是摸着石头过河。毕竟他上辈子只管理过企业,连个镇长都没当过。也没有一本穿越者指南告诉他如何治理这个庞大的帝国,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不断的加强学习和借鉴历史上的成功经验,小心翼翼的走好每一步。任重而道远! …… 正德三年十一月初八,齐王朱厚炜作为监国,在内阁首辅李东阳、次辅焦芳的陪同下,他代表皇帝出席今天这里正在举行规模宏大的祭孔大典。今天北京的孔庙钟鼓齐鸣,乐舞升平,仪仗威严,整个仪式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这里的仪式结束后,齐王和各位大臣还将视察大明帝国的最高学府——北京国子监。在首辅李东阳的提议下,齐王将作一次关于如何理解儒家思想的演讲。 朱厚炜之所以答应在国子监演讲,第一是为新儒学正名,要让世人知道,新儒学不是异端,而是儒家思想的进步;第二是收天下士子之心,表明自己尊孔敬儒的态度,之前的动作并非是要打压儒学;第三就是重新打造国子监,引入新的教学机制,把国子监建设成为中国现代意义上的综合性大学,就像后世的清华和北大。 来到这个时代时间越长,与这个时代的人打交道越多,朱厚炜真正的感受到了很多的不同,对中华文明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绝不是后世学习历史书能够体会到的。一句话,五千年文明璀璨,三千年诗礼传承,两千年儒术独尊,虽经历无数王朝更替,中华文明却从未断流,这与我们尊重知识、重视教育的传统是密不可分的。 咱们华夏与世界各大主流宗教文化虔诚朝拜虚无缥缈的神灵不同,几千年来,各朝各代的中国知识分子和统治阶级朝拜的是实实在在滋养自己思想的文化先圣。朱厚炜以为:这,或许就是中华文明的与众不同之处。 巳时过后,庄严肃穆的祭孔典礼结束了。在司礼太监的引导下,齐王率百官步行来到了孔庙旁边的国子监。国子监整体建筑坐北朝南,中轴线上分布着集贤门、太学门、琉璃牌坊、辟雍、彝伦堂、敬一亭。东西两侧有四厅六堂,构成传统的对称格局。 北京的国子监是在永乐十八年朱棣迁都北京后改定的元大都国子监,从这时候开始,于是明代国学便有南北两监之分。国子监的教职设有祭酒、司业及监丞、博士、助教、学正等,由“当代学行卓异之名儒”充当。 学生称为“监生”或“太学生”。国子监目前的学生来源大致有贡监、举监、荫监和例监的区别。贡监是由地方府、州、县儒学按计划年选送在学生员贡国子监的学生;举监是会试落第举人直接入监的读书者;荫监是以荫袭而入监的国子监学生;例监是捐资财入监读书者。 按出身看,国子监学生又有民生和官生之分。民生是国子监出身庶民的学生,而官生则是国子监学生中以恩荫入监的品官子弟。总之,进入国子监由于资格、来源的不同,虽然都是国子监学生,称谓却很不相同。 大明的国子监学生洪武末年增加至八千多名,至永乐二十二年已增加至九千九百多名,可谓盛极一时。到了景泰、弘治年间,由于学***惰”,教师“失职”,课业乃废。景泰时期,甚至出现了用钱买国子监入学资格的“例监”现象,与明代初期太学相比,已是有名无实。目前北京国子监里的学生只剩下了一千余人。 洪武年间,朝廷就有规定,读书人必须入国学者才可当官,不入者不能得,参加科举考试的必须由学校出身,即所谓科举必由学校,而学校起家不必由科举。古代为了培养封建社会的“文武之才”,使国子监学生“能出入将相,安定社稷”,历代都规定“五经”或“四书”作为国子监的主要教材。大明也不例外。 国子监具体对学生课以名体达用之学,以孝悌、礼义、忠信、廉耻为之本,课程以《易》《诗》《书》《春秋》《礼》等经典为专业教材,人习一经;以《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为普通基础课。此外,还涉及《御制大诰》《大明律令》等时政文献。生员还要学习书法。 明初的时候,朝廷对国子监的管理都很严格,颁行了各种管理制度,包括考试升降制度、历练政事制度和放假制度等。国子监监生可以在监内寄宿,而且还发给灯火,供给膳食,享有免役的权利。不过现在的国子监,很多规章制度形同虚设,落实不到位。差不多沦落成一个考试机构了。 齐王朱厚炜来到国子监后,国子监的新任祭酒以及教职员工已经在大门口恭候。朱厚炜当场宣布朝廷将投入大笔资金恢复国子监的规模,明年将招收五千名学生入国子监学习,顿时引起在场的人一片欢呼。同时朱厚炜还宣布,国子监的办学模式将有所改变,将采用登莱行政学院模式进行改组。 国子监的课程也会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为国学部分维持原有的课程不变,只做微小的调整,被命名为文科。第二部分为制学部分,主要是教授科学文化知识的学习,定为理科。 以后每一个从这里毕业的学生都需要参加毕业考试,考试合格后颁发毕业证书。文科,理科成绩都要计入毕业成绩。只有文科,理科成绩全部合格,方能正式获得毕业证书,朝廷方可以授官。 两个月前,负责监国的朱厚炜罢免了原来的国子监祭酒,正式任命大儒蔡清为新任国子监祭酒,蔡清,字介夫,别号虚斋,明晋江人。三十一岁中进士,累官至南京文选郎中、江西提学副使,当代著名的理学家,儒客大家。 被调来国子监之前,蔡清是登莱行政学院第二任校长。他治学严谨,在床边设案置烛台,凡与学生讲论的问题,临寐前反复思考,若有所得即起床,点灯纪录备忘。 另外,朱厚炜另外还从登莱行政学院抽调来李廷机、张岳、林希元、陈琛等二十八名教员成立国子监理科教研室,加入国子监教学工作,这二十八人都是登莱行政学院各学科的佼佼者,号称“登莱新学二十八宿”,在新学学员中名噪一时,很受学员喜爱。 简单的仪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大家进入了国子监的教学区。齐王朱厚炜率先穿过一道色彩斑斓的牌坊,眼前出现了一个水池,水池中间有一名为“辟雍”的建筑。弘治十八年,孝宗朱祐樘命人在这里增建了这组皇家建筑,当时的弘治皇帝也打算改革国子监,在朝政不太忙的时候,他每月会抽一天时间来到这里给国子监的学生讲学。 “辟雍”四周建有一片圆形的池塘,以前弘治皇帝总会坐在正中央给学生讲学,学生们则跪在外面听。“辟雍”四周建有一片圆形的池塘,因为这儿是皇帝讲学的地点,讲堂等级必然得为全国最高的。有资格来听皇帝讲课的学子,大多都是皇帝选定的优秀学生,是那时候学生群体里的人上人。 今天,齐王就要在他父皇讲学的地方,发表他在国子监的第一场演讲,这种演讲的形式也是前所未有的,国子监的学生基本上都到齐了,除了监生以外,以蔡清为首的国子监教员,以李东阳、焦芳等内阁成员以及六部各长官,均悉数到场聆听齐王殿下的演讲。 …… 巳时三刻,太阳透过树叶洒在整个”辟雍”里,显得斑斑点点,别有一番意境。这里已经人头济济,那些年轻的学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已经很久没有皇帝来这里讲学了。齐王的到来,意味着国子监重新受到了朝廷的重视,也意味着这些国子监的监生们有了更好的前途。你让他们如何不心情激动? 在座的人包括李东阳在内其他百官却是另外一种心境,他们更关注的是学术上的问题。所有人都明白齐王是心学的创始人之一,也不知道他将如何评价孔夫子。所有人都很期待,这位颇受争议的齐王将跟大家讲什么,他如何阐述儒家思想,或者还会一鸣惊人,发表什么让人瞠目的言论。 在众人的注视中,风度翩翩的朱厚炜身着一身雪白的儒士袍,衬托得他英气而儒雅,不用开口,光是这副形象就让国子监的学生们心折。他从容不迫地走上了讲台。与大家相互行过礼后,朱厚炜先没有开口说话,他提起一只巨大的毛笔刷刷刷运笔如风,在旁边那面雪白的照壁上写下了两行大字: 使有菽粟如水火, 能以天下为一家。 还没有开口,照壁上斗大的字,独一无二的书法,飘逸的字体就引来四下众人一片惊叹声。先声夺人后,朱厚炜放下这只如拖把一样的巨笔,表情轻松的再次走上讲台,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对众人说道:“本王很荣幸今天能代表皇帝陛下,祭祀我们华夏最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孔圣人,越少了解孔夫子的为人,本王心中的感受也越多。很高兴有这个机会,跟在座的各位交流一下。” 说到这,他手环指一下四下众人,诚恳地说道:”毋庸置疑,今天在座的每一位贤才都是我大明的精英,或者是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在座的有西涯先生、虚斋先生,这两位都是本王崇敬的国学大家。说实话,今天当着两位的面演讲,本来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此言一出,引来一阵轻笑。笑声过后,齐王继续笑道:”呵呵,不过嘛,现在本王也是骑虎难下,只好班门弄斧,在这里跟大家聊一聊本王对孔圣人思想研究的一点心得,当然,仅代表本王的个人意见,欢迎诸位批评斧正。” 讲完开场白,朱厚炜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既然今天刚刚祭拜过孔圣人,本王就聊一聊论语和孔子的为人。在我看来,孔夫子之所以被称为圣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孔夫子是中华传统文化源头的主要开拓者、奠基者,其人文精神流淌在一代又一代华夏子孙的血脉中,这一点,任何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应该否认。” 说到这里,朱厚炜站起来踱了两步,心中酝酿了一下措辞,这才说道:“不过,如何把孔夫子的学问发扬光大?这是一个问题。孔夫子毕竟是生活在两千年前,时代发展了,社会也发生了变化。因此,本王认为学习孔子的学问应该要用科学的方法去理解,我们既有所传承,也要有所批判,要与时俱进,有所发展,有所创新。 朝廷要之所以大力推广新学,以本王的看法,王阳明先生就切实做到了与时俱进,推陈出新。毫不客气的讲,新学就是目前最符合这个时代的儒家思想。因此,本王可以这样讲,王阳明先生可以称作当代圣人。”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朱厚炜胆子很大,当着这么多读书人的面,竟然提出要批判孔子的学问,又把王阳明捧得这么高。很多人真心有些接受不了。 听到这段话,坐在左手的李东阳转头看着照壁上那龙飞凤舞的两行字,顿时浮想联翩。细看朱厚炜的这副对联,上联取自《孟子》中“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句,下联取自《礼记·礼运》篇中“故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句。显然,齐王隐含的意思是把王阳明比作当代“圣人”。这评价是不是有些太高,太过分了!? 朱厚炜双手朝下压了压,等下面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诸位不要过分紧张,本王没有否定孔圣人的意思。本王刚刚所讲的批判,并非是否定,而是一种创新发展。诸位平心静气的想一想,孔夫子处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那时候还是青铜时代,生产力非常的落后,你不能要求一个青铜时代人的学问,能够把铁器时代的我们所面临的所有问题都能一一解决,这既不现实,也对孔圣人要求过于苛刻了。” 听到这样的话,下面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冷静的想一想,觉得齐王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朱厚炜点点头,继续往下说: “既然圣人想不了那么远,那么,我们应该怎样传承孔圣人的思想呢?本王认为可以认真的研读一下《论语》这本伟大的著作。我读《论语》的感受,首先应该是‘好学’。一部《论语》,“学”字讲了六十四次。其第一篇第一句话就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句话就是《论语》的符号,是体现孔子好学精神的代表。 那么我们应该从孔圣人身上学到什么呢?孔子提出读书人要学《诗》、《礼》、《易》、《乐》和射、御、书、数。怎样学习呢?孔子说: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朱厚炜声音突然变得高亢,他一手插腰,一手在空中飞舞,语言变得很有感染力。仿佛希特勒在演讲:“有了学问,好比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很远很多东西。没有学问,如在暗沟里走路,摸索不着,那会苦煞人。学习的敌人是自己的满足,要认真学习一点东西,必须从不自满开始。对自己,‘学而不厌’,对人家,‘诲人不倦’,我们应取这种态度。 孔夫子能够向别人学习长处,本王觉得很困惑,大明现在很多的读书人不愿意向他人学习,排斥新学,为什么不像孔子一样,学一学其他人的学问?孔夫子提倡学习数学,现在数学发展了,有了数理化,为什么就不能学呢?这根本就违背了儒家的初衷。固步自封,唯我独尊。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 说到这里,朱厚炜扫了一眼台下,神情严肃的说道:“众所周知,自景泰以后,国子监学风越来越颓废,很少有学生真正去钻研学问。学渝教学也是照本宣科,思想僵化。教着也昏昏,学者也昏昏,这如何使人进步?这种歪风一定要纠正过来。既然诸位都是大明帝国的未来精英,国家未来的栋梁,大家就要努力学习,不可落后,不可躲懒睡觉。 从前孔子的学生宰予,他在白天睡觉,孔子骂他‘朽木不可雕也’,对于我们国子监中那些躲懒的人,也可以这样讲一讲,但是对学习有成绩的,就要奖赏,有赏有罚,赏罚严明。国子监将设立奖学金,奖励那些勤奋好学者,重新树立国子监的新学风。” 朱厚炜大手一挥,语气坚定地说:“做学问不要拘泥于形式,理论要联系实际,我们要向历史学习,向科学学习,向实践学习,向芸芸众生学习,本王最讨厌那些读死书的人,反对脱离实际的本本主义,要学以致用。孔子曾讲的“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和“择其善者而从之”,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另外,本王在这里也要善意的提醒在座的各位。我们每个人应该多学一点历史知识。对于自己的历史一点不懂,或懂得甚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要不得的。我们学习孔子的思想,要与历史相结合。只有结合历史,我们才能领会孔子思想的真谛。我们不要割断历史,要学会懂得华夏,不但要懂得华夏的今天,还要真正懂得华夏的昨天和前天。“ ”不要死读书,要将学与问结合起来。《论语·八佾篇》记载:“子入太庙,每事问。”以此可见,孔夫子读书是讲究不耻下问的。大明的太学生应该迈开你的两脚,到大明的各个地方去走走,学习孔夫子的‘每事问’,只有这样,任凭什么庸才力小也能解决问题。” “我们高高在上的官员也一样,也要将学与问结合起来。不懂得和不了解的东西要问基层官员,不要轻易表示赞成或反对。我们切不可强不知以为知,要‘不耻下问’,要善于倾听下面官员的意见。先做学生,然后再做先生;先向下面亲民官请教,然后再下命令。” 说到这里,他踱回讲台端起茶杯再次喝了一口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同时也让下面的人领会一下他刚才所讲的东西。片刻后,朱厚炜继续往下说:“接下来,我再讲讲孔夫子思想中的‘躬行`,北宋陆游曾经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深刻的反应了这个问题,有句话讲的好,尽信书不如无书,这说明什么?说明了身体力行的重要性。” ”一部《论语》,“行”字讲了七十二次。虽然《论语》中的“行”有多种用法,多种含义,但多数用法是相对于“学”的“行”和“言”的“行”,指行动、实干。对学与行的关系,孔子重视学习,但反对为学习而学习,主张学而致用,学了就做。对言与行的关系,孔老夫子鄙视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主张言行一致、少说多做。而我们现在有些人,却恰恰相反,他们说得多,做得少。是真正的嘴上的巨人,这里我要送给这些人一个外号,那就是嘴炮。“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引起台下哄堂大笑。带笑声过后,朱厚炜继续往下阐述自己的观点:”孔子认为:考察一个人,不能“听其言而信其行”,而要“听其言而观其行”,“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他赞成“言必信,行必果”。《论语·宪问篇》记载:“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我们从以上可以看出,孔子看问题、做事情,重视是怎样就怎样,反对主观臆断、固执己见。《论语·子罕篇》记载:“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说到这里,朱厚炜放缓了语气,声音却变得更加肯定,他往下说道:“本王认为读书是一种学习,使用也是一种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论语·为政篇》记载:“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做人要老实,不要不懂装懂。什么是不装?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孔夫子的学生子路,那个人很爽直,孔夫子曾对他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懂得就是懂得,不懂得就是不懂得,懂得一寸就讲懂得一寸,不讲多了。客观地看问题,即是孔老先生说的‘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事情只求其‘是’,闲气都是浮云。” 说到这里,朱厚炜放缓了语气,说:“关于“中庸”,《论语·雍也篇》“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孔子所认为的大家长久缺乏的最高道德的“中庸”主要包含:一是中,即用中。《论语·先进篇》记载:“子曰:‘过犹不及’”。二是和,即中和。《论语·学而篇》讲:“礼之用,和为贵。”三是时,即时中。《论语·学而篇》记载:“使民以时”。‘过犹不及’是重要思想方法之一。” ”本王是这样理解的,过与不及乃指一定事物在时间与空间中运动,当其发展到一定状态时,应从量的关系上找出与确定其一定的质,这就是‘中’或‘中庸’,或‘时中’。说这个事物已经不是这种状态而进到别种状态了,这就是别一种质,就是‘过’了。说这个事物还停止在原来状态并无发展,这是老的事物,是概念停滞,是守旧顽固,是‘不及’。” ”我认为这是孔子的一大发现,一大功绩,是哲学的重要范畴,值得我们很好地解释一番。你们在国子监学习,一个人自身也有统一与斗争,每个人都会犯错,自己犯了错误,不是要斗争吗?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也是说统一里有斗争。” ”本王为什么极力在大明推崇新学,就是反对有人将孔子思想教条化,反对将其精华和糟粕兼收并蓄、禁锢国人。对于那种以孔子思想为中心,把他视作偶像,不敢说出半个‘非’字”来的人,我是很鄙视的。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单就这独霸中国两千年,使我们思想界不能自由,郁郁做二千年偶像的奴隶,本王也是不能不反对的。 时间到了今天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我们已经进入了铁器时代很久了,生产力,也不是孔子当时的时代能够达到的。根植于大明时代的王阳明的新学,总比两千年前的孔夫子高明一点吧,比孔夫子视野走得宽些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点也不奇怪。可以这样说,阳明先生的新学就是孔子学说的升华。本王敢在这里说句大话,也许几百年以后的人们,看今天大明的阳明先生,就像我们今天现在看两千年前的孔夫子一样膜拜。 我只是想告诉大家,咱们当下的读书人啊既不要迷信孔子,也不要忽视孔子的历史作用。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孔夫子的思想。只有这样,你才是一个合格的儒生!最后,我希望用一句诗与在座的各位共勉,本王要告诉大家: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话音刚落,以蔡清为首的来自登莱的教员带头热烈鼓掌,这是登莱的习惯,已经流传到了大明其他地方。其他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鼓起掌来。掌声持续了十多分钟,场面显得十分的热烈。 朱厚炜暗暗抹了一把冷汗,为了这次的演讲他可是准备了不少时间,总算是没有太过丢丑。凭良心讲,为了改变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的思想,他朱厚炜也是蛮拼的。 按照约定好的程序,演讲过后,接下来是自由提问的时间,刚开始监生们还有些拘谨,朱厚炜态度随和的回答了一些问题以后,现场的气氛慢慢活跃起来。这时候,一位来自河南的贡生举手提问,朱厚炜就点到了他。 这位贡生年级二十五六岁,样子有些老成,他按照规矩揖手一礼,然后说:“齐王殿下,学生曾建,来自河南中州。大王刚刚说让我们多学点历史知识,学生不才,有一个问题想请问殿下,您是如何看待商纣王的呢?” 众人一听,这家伙话里面藏着骨头,明显是对前段时间朱厚炜将闹事的国子监监生流放海外有着不满的情绪,此刻正是借题发挥。不少人替此人有些担心,担心齐王勃然大怒,严厉惩罚此人。 众人纷纷看向台上的齐王殿下,只见朱厚炜非常平静,他招招手,让贡生坐下。然后说:“这位曾学子,本王的话你可能不爱听,我对纣王的看法可能与众不同。在我的心目中,商纣王帝辛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坐在旁边的李东阳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这位另类的齐王,他可真敢说啊。朱厚炜面不改色,微笑着继续抨击。 “呵呵,现在有些人,喜欢把纣王、秦始皇、曹操看作坏人,本王认为是错误的,是对历史不负责任的。“朱厚炜似乎觉得还不够劲爆,继续说道,”商纣王是很有本领的人,周武王把纣王说得很坏。不过纣王也有错,他的俘虏政策做得不大好,所以以后失败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商纣王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才有了如今华夏的疆域版图基础,历史上他是有功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嗯,很多时候,没有人愿意讲真话、听真话,因为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你们所看到的史书,不一定是事实的真相。你们不用觉得奇怪,这就是事实!我们还美其名曰修史。仅仅是一个“修”字,就掩盖了多少历史的真相。 本王只是说说秦始皇吧!听到这个名字,很多人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暴君两个字。看看你们的表情,就证明了这一点。而我要说的是,从整个华夏历史来看,真正为华夏打下万世之基的皇帝是秦始皇,作为祖龙的后代,本王今天应该为他讲句公道话。 在本王看来,统一天下的秦始皇实行的书同文,车同轨政策,才造就了华夏民族的大统一。从这一点讲,秦始皇就比孔子伟大的多,只可惜,记录历史的都是文人,咱们的祖龙被自己人骂了几千年,这对他实在有些不公。 至于为什么会成这样,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还不是因为秦始皇曾经焚书坑儒,得罪了所有的读书人。从此以后,读书人就失去了一颗公正的心,这是要不得的,这是对历史不负责任的。功是功,过是过,要一分为二的去看待每一个历史人物。不要死读书! 现在的读书人不喜欢秦始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重用法家。本王请在座诸位好好回顾华夏民族的历史。大秦灭亡后,从大汉开始,哪朝哪代治理国家不是外儒内法呢。依法治国,就是秦始皇奠定的基础。扪心自问,本王也崇尚法家,崇尚法律精神。在登莱在奴尔干就是有法必依,依法治国。登莱才会有今天的成就。 儒家思想可以让我们变得高尚,陶冶我们的情操,但是道德不是万能的,管理国家依靠的还是法律。我想在座的很多人嘴巴上不会承认这一点,那是你们心虚。 纵观历史,历代帝王凡是有成就的,都是法家。这些人主张法治,犯了法就杀头,主张厚今薄古。说句不客气的话,研究程朱理学的儒生这一点很不好,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都是主张厚古薄今的。” 齐王一席话讲完,所有人惊掉了下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伊比利亚羡东风 “你们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本王,因为我们中间就有这样的人!”朱厚炜似乎越说越气,“曾子强,这次国子监监生反对科举改革,是谁在背后煽动起来的,你心里很清楚。本王要奉劝在座的学子,在国子监做学生就好好的做学习,不要搞政治投机,企图谋取幸进在大明是行不通的。要做个襟怀坦荡的人,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说到这里,朱厚炜用手点点曾建,嘲讽道:”曾子强,你事前慷慨激昂撺掇别人去闹事,事后却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这就是你的中庸吗?做事做人都没有一点担当,这不是男盗女娼是什么?难道本王还说错了! 你应该感谢本王是个守规矩的人,注重证据依法办事,才让你侥幸躲过了这次清算,难道你能次次逃脱?告诉你和背后指使你的人,你们可以坚持你们的理念,但是要正大光明的竞争。少搞一些阴谋诡计,把心思放到学术研究的正道上去。新学经得起历史的考验,愿意接受任何学派的挑战。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好自为之吧!” 此言一出,曾强顿时脸色煞白,他头上直冒虚汗,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和老师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料到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齐王的眼神。 朱厚炜说完不愿意再搭理此人,首辅李东阳见气氛不好,赶紧打圆场说道:“殿下,不如今天的讲学就到这里吧。” 朱厚炜点点头,司礼太监李荣喊了一嗓子:“讲学毕,齐王起驾!学子拜谢。” 众学子纷纷起身,叩谢齐王授课,朱厚炜微笑着向众人挥挥手,在祭酒蔡清,监丞李廷机和博士张岳、林希元、陈琛等人的陪同下,一起参观了彝伦堂和敬一亭,又和国学和理科教员分别谈了话,让他们安心工作,勉励众人把国子监发扬光大,办成一流的学府。一直到午后才结束了今天的活动。 第二天,《北京晚报》在头版全文刊发了朱厚炜的讲话,立刻引起了京城士林的振动,赞同的、反对的声音形成了两派,纷纷撰文表达自己的看法。 军机处下属的《北京晚报》编辑部收到大量的投稿,总编请示过齐王后,正反双方挑选了几篇比较典型的文章发表出来,这更加引起了轰动。慢慢的《北京晚报》成为了两派争夺的舆论阵地。一时间洛阳纸贵。 几天后某个黄昏,河南洛阳城郛的一座庄园里,一位年过七十老人皱着眉头看完了来自京城的书信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老人叹息一声,对前来送信的书生说道:“冠英,回去告诉你父亲,齐王已经发出了警告,让学社的人收敛一些吧。这位大王之所以没有出手,是给老夫留着面子。罢罢罢,新学已经做大,李西涯也倒向了新学,其他士林大儒态度暧昧,不愿意公开抵制。程朱理学恐怕无力回天了。算了,老夫老了!不打算再趟这趟浑水了。你们江南学社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人也不管这位年轻的书生,丢下他,独自转过身走进了后院,这位老人便是致仕还乡的内阁大学士刘健。陆冠英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夕阳照在他的背上,瑟瑟寒风中,显得那么的凄凉。 …… 正德四年春,公元1513年,伊比利亚半岛上巴拉多利德地区也迎来了春季。历史上,西班牙曾经占领过葡萄牙,葡萄牙是从西班牙独立出去的。 西班牙和葡萄牙同处伊比利亚半岛。公元861年,葡萄牙国王阿方索宣布葡萄牙脱离独立,但西班牙却不予承认,为此两个国家经历了三百多年的战争。直到公元1143年,西班牙才承认葡萄牙是一个独立国家。 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后,1494年,西班牙和葡萄牙签订《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条约规定,在西经41°到45°之间划一分界线,凡在分界线以东新发现的土地属葡萄牙势力范围,而以西新发现的土地则属西班牙势力范围。这一分界线由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作保,称“教皇子午线”。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份协议就是一个井底之蛙梦呓般的笑话。因为三年前,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人们都知道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大明帝国,他比整个欧洲加起来还要强大,尤其是它的舰队,强大的让你无法想象。 带回这个消息的人名叫胡安·克鲁士,原本是葡萄牙的一个破落小贵族,为了他的财富梦,他参加了达·迦马伯爵的远洋探险,1506年被大明海军俘虏,1511年获得释放,三年前,随着葡萄牙的贸易船队回到里斯本的家中。 回到葡萄牙后,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他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书名叫做《只能仰视的丝绸国度——大明帝国》,在书中,他用朴实无华的文字,描写了自己在大明的所见所闻。 这本书很快就在葡萄牙引起了轰动,没多久,整个伊比利亚半岛都流传着这位先生不同寻常的经历,他从此名声大噪,虽然是破落贵族,毕竟受过良好的教育,于是他被聘为科英布拉大学的教授,专门负责讲授大明的经济和文化,一来二去,他成了伊比利亚半岛上著名的了解东方的学者。 克鲁士先生年初的时候,受斐迪南二世的邀请,来到了西班牙。他已经在巴拉多利德住了很久了,不过现在的生活和以前为了生计要么是四处奔走、要么是冒险出海的处境比起来,他现在的日子真是惬意多了。最近这段时间,他时常在巴拉多利德和萨拉戈萨之间做着短途旅行,有时候也会去巴斯克地区逛一逛,考察一下西班牙各地的经济与社会环境。 作为一个著名的葡萄牙学者,西班牙人并不禁止他在境内的活动,唯一的要求便是若国王需要找他咨询的时候,克鲁士必须尽快出现。西班牙人现在迫切希望收集到有关于大明帝国的信息。 西班牙的现任国王费迪南二世非常嫉妒菲利浦一世的好运气,这十几年来,葡萄牙人在东方乱冲乱闯,竟然打通丝绸之国的航线。他早就对葡萄牙人这条黄金航线起了觊觎之心,不过现在只能够在心中想想而已。 主要原因是,两国有条约的约束,再加上葡萄牙人现在军力着实强盛,火炮犀利,不可小觑。西班牙的军队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费迪南二世暂时还不敢撕破脸皮。不过为了利益,他只能够另辟蹊径,想办法套出葡萄牙人航线的秘密。 克鲁士教授就是个很好的目标,这次西班牙的萨拉曼卡大学花了大价钱,以学术交流的名义邀请克鲁士教授前来讲学,就是出自费迪南二世的手下来,我想听听这位摄政王所有的事。您可以帮助我吗?” “愿意为您效劳,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陛下。” 宴会之前,克鲁士教授一直为斐迪南二世和他的幕僚们介绍着大明和那位齐王的情况。尤其是他们得知这为齐王殿下才刚满二十岁时,一个个惊叹不已。克鲁士绞尽脑汁,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晚宴的时候很热闹,来了不少的西班牙贵族。今天的王室晚餐很隆重,餐厅里金碧辉煌,连餐具上都镶嵌着金饰,不过菜品实在不敢恭维。已经习惯了大明伙食的克鲁士实在难以下咽。所幸的是,整个宴会过程中,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倾听克鲁士介绍大明的情况,不停的有人向他提问,内容涉及到大明的政治军事文化各个领域。看样子,西班牙对大明的关注,已经提高到了国策的位置,克鲁士猜测,西班牙人肯定有重大的行动。 果不其然,克鲁士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验证。晚宴结束后,斐迪南二世和几位大臣把克鲁士单独留了下来。在城堡的会议室里,一名年轻的西班牙军官,已经等在了这里,斐迪南二世先是向克鲁士介绍了这名军官。然后直言不讳的给了克鲁士两个选择: ”克鲁士教授,本王喜欢直来直去。您要么效忠于西班牙王室,帮助西班牙舰队打通前往东方的航线,凭借你和那位齐王的关系,协助西班牙王国与大明帝国建立贸易关系。事成之后,本王将赐予你西班牙伯爵的头衔。您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继续忠于葡萄牙王国,克鲁士先生,您将悄无声息的死在西班牙的监狱里。请做出选择吧!” 不出斐迪南二世所料,面对着生死决择的时侯,克鲁士教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生存。 正德四年八月,克鲁士教授被送上了由五艘盖伦船组成的西班牙舰队,舰队的指挥官就是斐迪南二世的那位侍从官,他非常年轻,今年才三十四岁,名字叫做麦哲伦。 1513年八月的一个清晨,海面上的薄雾还没有散尽,在麦哲伦的指挥下,这支小小舰队悄悄的从西班牙的港口城市圣地亚哥出发,踏上了茫茫的征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大宝,给爹笑一个。嗯,还是小宝乖,你看,笑得的多好看。” 深夜的齐王府后宅,秋月阁正屋里面点着几盏鲸油灯,整个屋子里被照的通明透亮,如果有人进来,就会发现屋子里还充斥着一股淡淡奶味。 朱厚炜坐在沙发上,一手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儿子爱不释手,两个小婴儿张着没牙的嘴巴,咯咯咯地傻笑,藕节般胖乎乎的胳膊,在空中挥来挥去。 “王爷,还是给我吧,看你笨手笨脚的。别把两位小王子给吓着了。”柔儿在一边担忧的道。 “说啥呢?小丫头片子,没看见他俩多开心。都皮实着呢,呵呵,怎么会吓着,瞧瞧兄弟俩多壮实,真不错!赶明儿,本王还要带俩小子去航海,去草原上骑马狩猎,这点胆子都没有,怎么配做本王的儿子?”朱厚炜满嘴跑火车。 “哎呀,还说呢,王爷,您就别吹了。大王子都已经尿了,快给我。”燕儿尖叫一声,一边埋怨一边过来就想伸手接过小孩,这奶娃子刚才太兴奋了,都尿在身上了,这时屁股下面正在滴水呢。 朱厚炜侧过身体,挡住燕儿的手,笑道:“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不用你添乱。看好小宝,我来给大宝换尿布,呵呵,这可是本王的拿手好戏。” 朱厚炜边说,边笑呵呵的把两小孩都放在小床上,动作熟练的帮大王子换起了尿布,解开襁褓,准备帮大儿子换尿布。这个他上辈子有做过,轻车熟路。刚解开,一股怪味儿就弥漫开来,尿布上,尿湿了一大块,还有一黄色的可疑物。 “哎呀!小宝拉便便了。” 旁边的柔儿吓得一声尖叫,捂着鼻子就跑开了,恰好这时小宝也尿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时间,婴儿啼哭声,柔儿的尖叫,燕儿的嘻笑,充满整个屋,朱厚炜有些手忙脚乱。徐芊芊倒是没心没肺,躺在床上笑得直打跌。 “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拉便便吗?你们小时候也这样。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打热水来。”满头大汗的朱厚炜斥道。 两个小丫鬟也不害怕,嘻嘻哈哈相互打趣着出来门,浑然不顾朱厚炜手忙脚乱。躺在床上的徐芊芊笑眯眯的看着忙忙碌碌的丈夫,从心底里感到幸福极了。 自从她生下孩子后,心里面满足极了。而且这一生还是俩个,一对健康的双胞胎。人说有子万事足,徐芊芊现在就是这个心态,成天都笑眯眯的。齐王府上上下下,不管男女老少几乎都这个表现。 朱厚炜更不用说,走路都带飘儿,看谁都是好人,看啥都觉得顺眼。堂堂的监国王爷这段日子都成了一个笑弥勒,逮谁都是笑眯眯的。孩子生下来后,张太后、永安公主全都跑到了齐王府住下,好家伙!家里面头回这么热闹。 一时间,大人喊,小孩哭,秋月阁里鸡飞狗跳。等朱厚炜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又侍候着徐芊芊喂好孩子刚刚睡下,朱厚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张皇后和永安公主这两位也被惊动了,大半夜的闻讯从住的地方跑了过来。 一进门,这两位手脚飞快,直接从摇篮里,熟练的一人抱起一个,搂在怀里就不肯撒手,急得朱厚炜在旁边直跺脚。张太后抱着大宝,永安公主抱着小宝,两个人笑眯眯的左看右看,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永安公主亲了亲怀中的小宝,转头对旁边紧张得不得了的朱厚炜笑道:“二哥,小宝真好看,长得越来越像嫂子了!” “永安啊,你小心点!“朱厚炜紧张兮兮的,哪顾得上答话,”你抱的姿势不对,你看小宝很不舒服。来来来,手要这样托住头,嗯,就这样,小宝宝的骨头软,哎呀,小心!小姑奶奶,你动作温柔点,别吵到了孩子。” “呵呵,还是像娘好啊!像娘才有福气。”张太后这段日子对朱厚炜慈眉善目,母子俩的关系融洽了很多,她转过头又问,“二郎,给孩子取好名字没有?老是大宝二宝的叫着,有失皇家体统。” “母后,哪顾得上啊!”朱厚炜边答,边从小妹手里接过小宝,也不理会撅着嘴的小妹,继续说道,“最近这不忙吗?嗯,还是等大哥回来,一家人再合计合计。哎,真是被他坑死了!大哥去江南半年了,还不想回,这么一大摊子都扔给我,哪像个当皇帝的。” “也好!等你大哥回吧。”张太后听他说起正德皇帝,神情有些黯然,她把已经睡着的大宝小心地放进婴儿床,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咋回事,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孩子。真是让人心里着急呀。这皇上也太不上心了!” “母后别担心,大哥身体没问题。”朱厚炜也小心翼翼的把小宝放进婴儿床,替两个小孩掩好被子,继续说道,“这事吧,急不来,生孩子也看缘分,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有的。好了,夜深了,母后,小妹,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但愿如此吧!那好,你也早点休息。”张太后依依不舍的从孩子身上移开视线,拍了还趴在婴儿床边的永安一下,说道,“永安,别看了!天天还没看够。快回去睡觉,别影响孩子休息。” “哦,母后。二哥,你早点歇息。”永安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出门时还对着二哥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跟在张太后的后面,去了别的院子休息。 送走两位,总算是清静了下来,朱厚炜回到房间却没有休息。他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两个孩子,脸上露出温馨的微笑。柔儿、燕儿不敢打搅,自从孩子生下来后,齐王都会这样坐上一阵子,才会休息。 齐王生了一对双胞胎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北京。不管是不是和齐王交好的,这会儿都有所表示,每天登门道贺的人不少,把个管事太监李莲英忙的脚不沾地,既要收礼,又要按规矩办。 齐王府有规矩,不能收过于贵重的财货,小李子这段时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心里很高兴。皇亲国戚、内阁六部、武将勋贵都送了不少礼品来,话说当时孩子还没满月呢,各种礼品就已经收了一大堆,仅仅是金锁、玉锁就不少,全戴上地话,估计孩子的脖子就不用要了。 正所谓,有子万事足。虽然有些偏颇,不过,倒能形容朱厚炜此刻的状态,看他忙碌的身影就知道,每天一早去军机处坐班,见人就呵呵笑着,四下抱拳行礼打招呼,早晨严肃的各部门会稽例会,差点儿被他搞成团拜会,搞得众人哭笑不得。 朱厚炜这心里头啊天天盼着正德皇帝回,自己也能轻松一点,可大半年都过去了,这位爷还在江南打转呢。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游三吴不可缺扬州,冶扬州不可无虹桥。虹桥这地方,面湖临河,西邻“长堤春柳”,东迎“荷浦薰风”,虹桥阁、曙光楼、来薰堂、海云龛……诸多胜地横亘其间,粉墙碧瓦掩映竹树,天风云影山色湖光,只须一叶扁舟便览之无余,原是维扬北郊第一佳丽之地。 这自然风光粉黛不施乃天生其美,就勾得离乡游子、骚人迁客到此一扫胸中积垢块垒,流连忘返。若论起风土,那就又是一回事。桥北有个庙,名字起得也怪,叫“虹桥灵土地庙”,每年正二月祀神庙会,俗名儿叫“增福财神会”。 逢到会期,早早的就有城里商家赶来,错三落五搭起席棚,围着这座土神祠连绵起市,一二里地间耍百戏打莽式的、测字打卦的、锣鼓、“马上撞”、小曲、滩簧、对白、道情、评话、打十番鼓的……喧嚣连天,湖下游船如梭,岸上香客似蚁,夹着高一声低一声唱歌似的卖小吃的吆喝: “李锦记的麻辣酱,谁要?齐王府秘制手艺哦,皇上吃过都说好,一天不吃饭不香。” “肯德鸡,肯德鸡哦,田家独门手艺的肯德鸡!香酥焦嫩!” “瞧一瞧,看一看。谭胖子鱼香肉丝,不吃算你没来扬州!” “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徐九公家红油小龙虾,南洋新货,天下一绝啰……” “驴肉喂……登州驴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驴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 ……如此种种,更把庙会场子搅得开锅稀粥般热闹。 正德四年的春天,二月二刚过,扬州地气温暖,虹桥两岸已是春花姹紫嫣红,芳草新绿如茵。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书生手里拎着个布袋,出了桥南的“苏州客栈”慢慢踱着,他不紧不慢地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上了虹桥。此人名叫唐寅,苏州有名的才子。 唐寅,字伯虎,号六如居士。其父是做小生意的商人,有钱没地位,所以,为了改变家庭的命运,唐家从小就努力培养唐寅读书。小唐寅也很争气,和所有的天才一样,有着过目不忘的神奇本事: 四岁就能作诗,六岁就能画画,技惊苏州当地,惊为神童转世,比当年的老神童程敏政和李东阳都牛。 十八岁的时候娶妻徐氏,夫妻相濡以沫,举岸齐眉,相敬如宾。之后,唐寅继续发愤苦读,诗词书画造诣都上了一个台阶,但对科举功名无心了:守着这样的日子,家境优越,自己又逍遥快活,受那份累干吗? 可惜好景不长,六年后忽降晴天霹雳,妻子、妹妹、父亲、母亲,四个亲人竟然在同一年相继去世,唐寅大受打击,虽然生活不是问题,可家庭已了无牵挂,功名的心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考吧,就像悼念亡亲的诗歌里写的“君子重言行,努力以自私”,是该为自己,也为离去的亲人搏一次了。可那不是手到擒来的吗? 从小就是风流才子,苏州又是文化之乡、全国的教育先进基地,苏州我都没有对手,天下还有谁是对手?果不其然,这唐寅先是毫无悬念的考举人中了解元,接着是参加弘治十二年的会试。 会元不照样能手到擒来,再到殿试大比,状元也会是我的,连中三元的高难度,舍我其谁。这是唐寅的梦想,很美好,当然他也很有实力实现。 弘治十二年,唐寅进京会试,兴高采烈地告别众亲朋上路,路遇富家子弟徐经,结伴而行。京城大比,果然“洋洋洒洒,不过如此”,考完后,酒会之上夸海口:别争了,今年的头名是我的。可天有不测风云,唐寅灰溜溜地回来了,没有功名,没有荣耀,没有鲜花和掌声,只有一生抹不去的耻辱。 原因就是众所周知的科场舞弊案,唐寅酒宴上的一句话被给事中华昶当证据告发,查来查去查无实据,却也落得个酒后狂言的罪名。朝廷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唐寅就糊里糊涂地坐了牢,这正是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他最后被革除一切功名,不许再考,并发配至浙江做小吏。遭此厄运,唐寅以为耻,而不就,在好友文正明的帮助下返回苏州。 案件的是非经过,这里就不作探讨了,反正是下可知这老者何许人吗?” 唐伯虎说道:“不知。” 捕快道:“此乃扬州著名的海商,胡天富胡老爷!” 唐伯虎说道:“那这与我有何干?” 捕快凑前耳语一番,唐伯虎说道:“噢!原来此人与你家老爷有交情,实在不知。罢!罢!罢!笔墨伺候,待我为胡富商作画一幅。” 顷刻间,文房四宝一一备齐。唐伯虎说道:“请胡老爷转过身去。” 胡天富不知何事,只好照办。唐伯虎三毫两笔,画作立就,众人见状,都捧腹大笑。胡天富不知何事,脱下外衣一看,原来唐伯虎在他背上画了只活灵活现的大王八。人群中,朱厚照也笑的前仰后合,声音特别刺耳。 胡天富不由怒火万丈,撸起袖子就要打人。王阳明看到此景,急忙过去拉住胡天富说道:“唐解元也不是凡人,在当今皇帝那儿也挂了号,认识的京中大佬多的是,岂是你得罪起的?” 胡天富想想也是,便把手缩了回去。王阳明又把手中扇子交给胡天富说:“既然你喜欢这把扇子,就交给你了,我再请唐解元画一把就是。” 捕快也来劝和胡天富,胡天富便骂咧咧地离开了。 等胡天富离开,唐伯虎便向王阳明施礼,答谢刚才出手相助。到了现在,唐伯虎才想起询问王阳明尊姓大名,却见王阳明对旁边一年轻公子执礼甚恭,那年轻公子问道:“你便是唐寅,唐伯虎?” “正是区区,请问阁下……”唐寅看此人气宇轩昂,不敢造次。说话便很客气。 “呵呵,你刚才戏弄对方,虽然有些刻薄,但非常搞笑。朕……真的很有意思。唐解元,有没有兴趣上去一起再饮几杯。” 唐伯虎见此人虽然年轻,但说话口气很大,而刚才帮他的那人显然也不是寻常人物,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小心,只见刚才帮他的人对他点点头,便躬身一揖:“如此,便叨扰了。” 上得楼来,只见包厢里除了几个作护卫打扮的人,还有两位女眷,两位女眷都是极品角色,唐伯虎心里一动,立刻想起了如今的传言,又偷偷瞄了那贵公子一眼,心里立刻有了谱,便不再犹豫,扑通一声跪下:“草民苏州唐寅唐伯虎,叩见皇上!” “哈哈!你倒是机灵。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朱厚照很是欣赏唐伯虎的机灵劲,赞许道,“行了,朕微服私访,只是为了开心,动静别搞这么大,让朕露了馅。起来吧。坐下聊。” “多谢皇……公子!”唐伯虎立刻起身,改口谢道。 王阳明说道:“在下名叫王守仁,自号阳明,比你小两岁。弘治十二年,与你同进会试考场。” 唐伯虎当然知道王守仁,两个人同时进的考场,如今两个人的境遇天差地别,你让他心里面如何平衡。文人相轻这是通病,骨子里的傲气又让他不愿意丢了面子。他强作欢颜说:“失敬失敬,原来是新任抚台大人,幸会!我当年虽然是南直隶乡试第一名,但如今却只能做个画师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唐伯虎如今以书画为职业,有违常伦,迈出这一步,需要很大的勇气。 王阳明见他语气轻松,好像没了科考舞弊案的阴影,便说道:“江西有位乡贤名儒,名叫娄谅,唐解元肯定听说过。我十七岁那年,曾经拜访过他。他告诉我,‘圣人必可学而至’。唐解元虽然不再参加科考,但同样可出来做点实事嘛。”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就写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唐伯虎故作潇洒地向王阳明赋诗,又接着说,“我已经做不了官,我也不再去研学什么理学、新学了。我的目标,就是游戏红尘,做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没出息,”朱厚照突然冒出一句,不屑地说道,“做不了官,就不能够做实事了?怪不得齐王说性格决定命运。所谓的才子都是一副臭毛病,自视甚高,又高不成低不就。听说你当初不愿意去浙江做个小吏,莫非认为做小吏很屈才,容易做而不屑为之,或者以为朝廷这是羞辱你?” 说罢,正德皇帝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唐伯虎这才想起皇帝还在这里,一时间不好如何做答。额头上的汗就冒出来了,顿时手脚无措,如坐针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章吹尽狂沙始到金 “放浪形骸,翩翩远游,扁舟独迈祝融、匡庐、天台、武夷,观海于东海,浮洞庭、彭蠡。呵呵,唐寅,你过得很潇洒嘛!”正德皇帝说完这段,呵呵一声冷笑。 唐伯虎已经吓得跪到了地上,正德皇帝用手点点他,嘲讽道:“听起来潇洒惬意,真的是这么回事吗?你心里很清楚。你的父亲只是个小酒馆的老板,有点钱,但没有地位。为了你,他倾其所有花重金培养你,就是想改变家族的命运,让子孙后代有个好的出身。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你的父亲唐广德,虽然地位卑微,却是个令人值得尊敬的父亲。“ 说到这里,正德皇帝沉默了一下,刚刚的那一刻,他恍惚中忆起了自己的父皇,心中有些苦涩。 “你成天怨天尤人,认为命运对你不公,却从来没有反思过自身。唐寅,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失败吗?”正德皇帝挥挥手让他起来,又说道,”你如今的窘境,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弘治十年时,你参加录科考试期间与好友张灵宿妓喝酒,放浪形骸。提学御史方志十分厌恶这种行径,你在录科考试中名落孙山。后来苏州知府曹凤爱惜人才,苏州的名士文徵明的父亲文林、沈周、吴宽等为你求情,方志才同意“补遗”让你参加乡试。” 说到这里,朱厚照走到唐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盯着他说道:“可你呢?却没有一丝悔改,没有从中吸取教训。弘治十一年,你参加乡试时,受主考官梁储的欣赏,你中应天府乡试第一。中了举后,你越发的膨胀了,变本加厉的流连欢场。你的朋友纷纷规劝,祝允明规劝你说:′夫谓千里马,必朝秦暮楚,果见其迹耳。非谓表露骨相,令识者苟以千里目,而终未尝一长驱,骇观于千里之人,令慕服赞誉,不容为异词也’。” ”文徵明还专门写信给你:我父亲说“子畏之才宜发解,然其人轻浮,恐终无成;吾儿他日远到,非所及也“。但你却不识好歹,不把多次帮过你的朋友的规劝放在心上,反而大放厥词。你回信那篇《与文徵明书》,信中的意思是:我生来就是如此,你看我不顺眼,那就别和我交朋友。啧啧啧,看看你当初多么的嚣张,言辞多尖刻,对文徵明的劝告不但不领情,还要与文徵明断决关系。” “再看看你后来做的好事,弘治十二年,你与江阴徐经入京参加会试,因牵连徐经科场案下狱,弘治十三年,你被黜为浙藩小吏,个人深以为耻坚决不去就职。你归家后夫妻失和,休妻。” “弘治十四年,你失意之余远游闽、浙、赣、湘等地,成天的花天酒地。一年后,你游历归家后得了重病,医疗很久才见好。弘治十六年,实在受不了你的弟弟唐申与你分家。从此,你靠卖文画为生,纵情于酒色当中来自娱。“ ”第二年,你娶了沈九娘为妻,总算是消停了一些。到了弘治十八年,你发了一笔小财建桃花庵别业,作《王氏泽福祠堂记》。这期间你依然没有反思过自己,还作《答文徵明书》,抱怨你与文徵明二人关系失和,并非你的过错。哼哼,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也没有长进,还是那么的轻浮。后面的事朕就不说了。朕来问你,你后悔过吗?” “草民……草民……” 唐寅此刻汗出如浆,几乎快要背过气去,此刻哪里答得上来,浑身颤抖的厉害,哪有刚才那副潇洒自如的风流才子模样。 朱厚照止住了唐伯虎的话,表示不愿意听。正德皇帝突然莫名地心烦意乱,陷入了沉默之中。包厢里所有人大气不敢出,谁也不知道正德皇帝将如何发落唐寅,因此,屋子里的气氛特别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令人不解的是,朱厚照脸上却露出几分苦涩,几分痛惜。让王阳明感觉有些错愕。此刻没有人知道朱厚照在想什么?他刚刚教训唐寅的时候,他突然联想到了自己的父皇也曾这样谆谆教诲他,自己也是我行我素,当做了耳旁风。现在想想,他和唐寅其实是一类人。他似乎没有资格教训唐伯虎。 突然间,正德皇帝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朱厚炜的身影,想起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工作,无私的帮助自己。正德心中竟然有了些愧疚。是啊,自己这个大哥真是很过分耶!齐王既要管理自己的封地,还要替他打理朝政,偌大的一个国家的朝政全部扛在他的肩上。 自己太过于依赖弟弟了,仿佛从前依赖父皇一样,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觉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皇帝吗?自己好像忽略了亲情两个字。 这半年多来,自己把国家大事甩到一边,跑到外面游山玩水,到处寻花问柳,这样看来,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担当,历史将会怎样记录他?会不会和唐寅一样,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想到这里,正德皇帝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他迫切的希望回到北京,见到弟弟和那两个未曾相见的侄儿。 “扑通”一声,把正德皇帝从胡思乱想中惊醒。他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过去,原来是唐寅已经晕厥了过去,正德皇帝一直不开口,让他心中忐忑,一口气喘不过来,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真是个废物,救醒他!”正德皇帝吩咐护卫统领的江彬。 “是,皇上。” 江彬答应一声,带着几个人把唐寅抬到隔壁施救。与此同时,王阳明心里面忐忑不安的问正德皇帝:“皇上,唐伯虎人虽然轻浮,但从未作恶,您就……” “呵呵。”正德皇帝抬手止住了王阳明下面的话,微笑着说:“阳明先生,莫非以为朕要处治他?你想多了,这是个可怜的人,也是个有才的人。朕不会处罚他。” “那皇上,您这是……”王阳明小心地问道。 “朕打算用他。“正德皇帝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他耸耸肩说道,”唐寅这人还是有点才的,书画当世一绝,不能够浪费了。朕今日的当头棒喝,希望能让他清醒一点。齐王说,任何一个民族想要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文化很重要。 朕打算让他出任国学的教授,教教书法和绘画吧。这些年的磨练应该会让他珍惜这次机会,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哎,朕其实更同情他的父亲,担心他死不瞑目。让唐寅进入仕途,也算是朕帮他父亲唐广德完成心愿吧,父爱如山啊!朕能做的也只能这么多了!” “皇上仁慈!圣明无过于皇上。”王阳明眼圈有些发红,这次是发自于内心的称道。 已经醒来的唐伯虎早已经泪如雨下,他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皇帝的宽容,让他无地自容。他现在真是悲喜交加,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江彬等几名护卫也艳羡地看向他,被皇帝看中,这人将来前途无量啊。 正所谓是: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王阳明百感交集的样子,让正德皇帝微微一笑,自嘲的说道:“呵呵,阳明先生,你说朕圣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话。圣明不圣明朕不知道,将来朕下江南这段历史会不会留下千古骂名也很难说。不过嘛,朕不在乎。出来太久了,朕有些想家了!” “绝对不会。臣以为,皇上棒喝浪子回头这段历史,一定会成为千古美谈!”王阳明真诚的说道。 “呵呵,你倒是很会说话,让朕心里很开心。不过说实话,朕的确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举手之劳罢了。” 正德为自己的手笔,心中也有些得意。他走到廊道上,凭窗眺望,外面湖光山色,春风拂面令人陶醉。他贪婪的看着外面的景色,想把这一切美好的景色都印在脑海里。巡游的日子虽然轻松惬意,但总归是要做些正事了!正德皇帝还是很想做个有为之君,他并不想将来被人骂做昏君。 正所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此处江山如画,美人如玉。唯有这长江之水天际流,才知道这思念总比西湖瘦。这扬州西湖折不断的柳,这梦里江南喝不完的酒,这传说中的吹箫玉人只有这扬州城的桥上走…… 这柳,这酒,还有这桥上走着的吹箫玉人,叫人流连忘返,来到这扬州就不愿再走。 …… 正德皇帝决定要回北京了,不过又实在不舍得错过这里的美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决定还在扬州停留三天,就三天!嗯,下不为例。私下里,正德皇帝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还是那句老话: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天大地大,终究还是玩心太大。 短短的一个时辰的时间,唐伯虎从地狱到天堂,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他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有珍惜两个字回荡在他心里。跟在正德皇帝和刘娘娘姐妹后面游西湖,和王阳明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前面是长堤春柳的美景,唐寅上了桥头,住了步怅然回顾,清癯的脸泛上一丝苦笑。仿佛从幽僻山谷乍回这烟花世界烦恼人间,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唐寅口中喃喃说道:“白杨绿草,风雨忧愁,这一别,回来时不知何年何月……” “哟!这不是唐解元么?”还没有等他感慨完,突然有人说道,“唐先生,泰州一别,这些年您在哪儿?又怎么又回到这里呢?” 唐寅回头看时,这人三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身体强健,脸上轮廓分明,留着墨黑两绺八字髭须,头上一道:“你们既然与名士往来,想必也懂些文墨吧?” 祝枝山说:“我们也能赋诗。” 彭韶指着庭前一块牛眠石说:“以此为题,你们能否联句成诗?” 唐伯虎不假思索说出起句:“嵯峨怪石倚云间。” 祝枝山接口说:“抛掷于今定几年。” 然后唐伯虎、祝枝山彼此承接:“苔藓作毛因雨长,藤萝牵鼻任风牵。从来不食溪边草,自古难耕陇上田。怪杀牧童鞭不起,笛声斜挂夕阳烟。” 彭韶连连点头说好,问他们需要什么,两人回答说:“彭大人轻财好施,天下皆闻。如今苏州玄妙观年久失修,彭大人如能捐俸修葺,可名垂不朽。” 彭韶大悦,便出白银五百两以修葺道观。唐伯虎、祝枝山得到银两,不敢在扬州挥霍,便去扬州府下属的泰州消遣。 泰州有个安丰盐场,范公堤纵贯其中,堤东面临大海,是海滩、草荡和盐灶,灶户住的茅草棚散布其间。由于安丰场之盐色青白,日久犹甘美,入口无卤苦味,质优量重,所以商家多聚之。 茶坊、酒肆、浴室、赌馆、娼寮等应有尽有,是个繁华地方。这日晚,在安丰烟花柳巷,妓女们涂脂抹粉,打扮妖艳,一改平日的笑脸,口里怒骂着:“唐解元,没钱了,还来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撵已喝得烂醉的唐伯虎、祝枝山出去。 唐伯虎、祝枝山正想要离开,可另外一个妓女非要他们把一两银子补齐才可离开。堂堂英雄汉,被一两银子憋住。原来,彭韶相送的五百两银子,不几日便被二人花光。今儿遇上个难缠的妓女,可把二人难堪死了。一大群盐丁围上来,像看耍猴似的。 安丰属于扬州府管辖,但不是扬州城,盐丁多,识字的不多,知道“唐解元”的更不多。安丰有位青年,上过几年学,名叫王银,恰巧路过这里,听到妓女在喝“唐解元”,便知眼前的这位醉醺醺的人就是苏州大名鼎鼎的唐伯虎。 王银,名银,其实是个穷盐丁,没几个银子。不过今天他怀里正巧有一两银子,便推开围观的人,走上前,交给唐伯虎,这总算解了二人的围。唐寅非常感激这位年轻的盐丁替他们解围,便将身上一副最得意的作品赠送给了他。 说到这里,王银接过唐伯虎的话头,聊起了他这些年的经历,这是个非常励志的故事: 王银少时,也进过乡塾识字念书。父母亲又生了两个儿子后,家庭越来越贫困,只得辞了塾师,辍学回家,跟着父亲烧盐,从事火烤烟熏的苦力活。 别看他岁数小,搬柴草、理蒲包、装盐、掌秤,王银样样精通。日晒雨淋,皲手裂足,小小年纪的王银体味到人生的艰辛,体会到盐丁的凄苦,也开始思考起人生的未来来。 这一两银子,对唐伯虎、祝枝山来说,仅仅消遣一两天,可对王银全家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知道没黑没夜干多少活才能积攒出这么点钱来。 盐民生计困难,已满十八岁的王银便打算出外经商,将家中的余盐贩到山东卖。到了山东,偶尔听到当时还是卫王的朱厚炜治下有很多发财的机会,他便去了登莱,因为他识些字,一个偶尔的机会王银成为了四海商社的雇员。 在登莱,他不仅上了学,还考进了行政学院,如今成了四海商社在江浙的掌柜。说到这里,王银感慨的说道:“实不相瞒,小人能够进四海商社,还拜唐解元所赐啊!” “哦,这是为何?”王阳明好奇的问道。 王银答道:“回王先生的话,卫王有位慕僚名叫徐经,行政学院的教谕,他偶尔看见唐解元的画,便询问其来历。小人说了后,那位徐先生说了句,都是我害了他!然后就把小人介绍给了叶先生,这才有了小人的今天。” “他……徐经十年前就成了卫王的慕僚?”唐伯虎声音有些发颤。 王银看了唐伯虎一眼,点点头说:“你们出事以后,徐先生没有消沉下去,他回到家乡调整了心态,重新振作起来,他帮助父亲打理家里的产业,一个偶尔的机会,他来到了登莱,听说卫王正在招募人才,便毛遂自荐成为了卫王的幕僚,因为兢兢业业,很受赏识。听说徐先生又高升了,已经出任军机处地理测绘司的司长,正五品的官职,很受齐王的器重。” “苦心人,天不负,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徐经也算是个人物。”王阳明感慨道。 正德皇帝用手指指王银,冲唐寅说道:“伯虎,这王银就很不错,是真正的好汉。即使是徐经,也没有自暴自弃。齐王说过,性格决定命运。你这个人虽然有才,但生性轻浮,因此难成大气。” 正德皇帝拍拍满脸羞愧的唐伯虎,语重心长的说道:”唐寅,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虽然前半生经历磨难,但对你来说并不是件坏事。如果没有这些磨难,你的绘画诗词也许达不到今天的水平。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好日子也是奋斗出来的。今后望你好自为之!” 唐寅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拜伏在地说道:“多谢皇上!微臣牢记皇上教诲,痛改前非,争一口气,活出人样子来。” 听说眼前人是皇帝,王银吓得打了个激淋,翻身跌倒跪在了地上,语无伦次地说道:“草民有眼无珠,竟然不知皇上当面,冲撞了圣驾……” 茶棚的老板伙计也吓得魂飞魄散的跪在地上,像几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朱厚照踹了唐伯虎一脚,挥挥手说道:“行了,别跪着了!都起来吧,唐伯虎啊唐伯虎,让朕怎么说你才好,还是这么毛里毛躁。罢了,罢了,这也许是天意。看样子朕该回京了。江彬!” “末将在!”江彬赶紧答应。 “传令龙舟过来接朕,朕要摆驾回京!” “遵旨,皇上!”江彬接令而去。 发布完命令,正德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事,侧头便问王银:“王银,你以前做过盐丁,又贩过私盐,应该对盐商比较熟悉。这《盐法》颁布后,如今那些盐商没有了暴利,大盐商也都被抄了家。按说这扬州应该会衰落下去,朕怎么觉得这里更加的繁华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王银毕恭毕敬地答道:“回皇上,盐商没有了,但海商却更多了啊!以前那些大大小小的盐商,在四海商社的组织下,成立了海商协会,组成了大型的船队,前往淡马锡进行外贸交易,一来一去,利润比以前更高。” “不错,扬州其实比以前更富了。”王阳明也补充道,“海贸的繁荣也带动了本地的经济。带动了本地的丝绸业,纺织业的发展。如今本地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农闲之余,还可以打打零工。手里头宽松多了。同时朝廷也有好处,南直隶商税也增加得很快。根据前段时间的统计,微臣估计,今年的商税会首次超过农税,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正德皇帝龙颜大悦,感叹道:“看来,以前大明的路走歪了呀,俗话说无农不稳,无商不兴,果然是至理名言啊。呵呵,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大明倒是有几份盛世的景象了。” “皇上圣明!”王阳明心悦诚服的拜到。 “哈哈哈……”朱厚照笑的很开心,他突然又来了游玩的兴致,一挥手说道:“走!众爱卿,咱们再逛逛,去看看这如画的江山。” …… 潜伏在欧洲的大明锦衣卫百户克鲁士教授,在西班牙国王的逼迫下,无可奈何的成为西班牙远洋舰队的一员,不情不愿走,他开始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旅程,这一次远洋航行让他终身难忘。 西班牙船队的司令官斐迪南·麦哲伦其实也是葡萄牙人。他于1480年出生于葡萄牙北部波尔图的一个破落的骑士家庭。十岁时他的父亲将他送进葡萄牙王宫服役,他后来担任王后的侍童。 1496年,他被编入国家航海事务所,1503年参加了驻印度总督阿尔布奎克的远征队。先后跟随远征队到过东部非洲、印度和马六甲等地探险和进行殖民活动。这段经历使他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 1505年,他参加了西班牙皇家卫队从里斯本出发,沿非洲海岸线航行,并参与了对非洲的殖民战争。以后,又与阿拉伯人为争夺贸易地盘打了战役。 1506年他离开印度回国。但是,他在归国途中触礁,被困在一个孤岛上。麦哲伦和他的海员们等了很长时间才等到援救船只,上级了解这一情况后,将他升任为船长,并在军队里服役。 他向葡萄牙国王申请组织船队去探险,进行一次环球航行。可是,国王没有答应,因为国王认为东方贸易已经得到有效的控制,没有必要再去开辟新航道了。 于是,他离开了葡萄牙,来到了西班牙塞维利亚并又一次提出环球航行的请求。塞维利亚的要塞司令非常欣赏他的才能和勇气,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把女儿也嫁给了他,麦哲伦也得到了斐迪南二世的欣赏,还把他提拔为侍卫长。 这次在斐迪南二世的指令下,麦哲伦组织了一支五艘船组成的船队,以特里尼达号为旗舰,另外还有圣安东尼奥号、康塞普逊号、维多利亚号和圣地亚哥号,随行船员达二百六十五人准备出航。 但是,葡萄牙国王很快知道这一件事,他害怕麦哲伦的这一次航行会帮助西班牙的势力超过葡萄牙。于是舰队出发前,他不但派人在塞维利亚不断制造谣言,还派了一些奸细打进麦哲伦的船队,并准备伺机破坏,暗杀麦哲伦。 就这样,为了避开葡萄牙人的视线,1513年8月10日一个有雾的清晨,麦哲伦率领五条船的船队从西班牙塞维利亚港出发了。 为了躲避葡萄牙舰队的拦截,麦哲伦的船队没有选择葡萄牙人的航线走非洲的好望角,他率领着船队在大西洋中航行了七十天,11月29日到达巴西海岸。 第二年1月10日,船队来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湾。船员们以为到了美洲的尽头,可以顺利进入新的大洋,但是经过实地调查,那只不过是一个河口——拉普拉塔河口。 接下来船队继续向南,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未知海岸摸索,天气越来越冷,风浪也越来越大,致使圣地亚哥号触礁后沉没,船员获救。 1514年3月底,南美进入隆冬季节,于是麦哲伦率船队驶入圣胡利安港准备过冬。 由于天气寒冻,粮食短缺,船员情绪十分颓丧。潜伏在船员内部葡萄牙间谍发生叛乱,三个船长联合反对麦哲伦,不服从麦哲伦的指挥,责令麦哲伦去谈判。 麦哲伦便派人假意去送一封同意谈判的信,并趁机刺杀了叛乱的船长官员。不久,麦哲伦在圣胡利安港发现了大量的海鸟、鱼类还有淡水,饮食问题终于得到解决。 麦哲伦还发现附近还有当地的原住居民,这些人体格高大,身披兽皮;他们的鞋子也很特别,他们把湿润的兽皮套在脚上,上至膝盖。雨雪天就在外面再套一双大皮靴。麦哲伦把他们称为“大脚人”,并以欺骗的方法逮捕了两个“大脚人”,并戴上脚镣手铐关在船舱里,作为献给西班牙国王的礼物。 阳春八月,麦哲伦率领船队继续出发。但他们只剩下四条船了。而麦哲伦所不知道的是,葡萄牙人早他们一步,抵达了亚洲。 淡马锡海关经过申请后,批准达·迦马率领的葡萄牙使团庞大的贸易船队可以进入马六甲海峡。就在这一年,即正德五年的七月份抵达了大明帝国的天津港口。 由二十五人组成的葡萄牙使团被特许登岸,他们将前往北京城觐见大明皇帝陛下。达·迦马一群人刚刚走出天津港口没有多远,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路就展现在使团的面前,让这些葡萄牙人瞠目结舌。 恰好这时一列火车从远处开来,几声汽笛响起,那巨龙一样的车身,冒着滚滚的浓烟从远处呼啸而来,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哦,上帝!那……那是什么?” 葡萄牙使团的团长达·迦马伯爵结结巴巴地问道。 “呵呵,这是铁路,那是火车!大明的火车!” 年轻的军机处派来的外交官盛君斜睨着达·迦马伯爵,就像在看个刚刚进城的乡巴佬,他趾高气扬的答道,脸上写满了骄傲。 “火车?我的上帝,这简直是个奇迹……” 当火车像一阵风一样,轰隆隆的从身边经过时,达·迦马和他的同事们已经石化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云在高天风会起 正德五年七月,达·迦马伯爵率领的葡萄牙代表团于七月初九,从天津乘坐火车抵达了北京城。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这些葡萄牙人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因为他们竟然晕……车……了! 达·迦马伯爵坚持认为这是世上最快的交通工具,哪怕火车的时速只有平均六十公里,而且摇晃得厉害。在鸿胪寺的安排下,葡萄牙人住进了刚刚完工的钓鱼台国宾馆,等候正德皇帝的召见。 葡萄牙人所不知道的是,他们说要觐见的皇帝仅仅才回来两个月。正德五年五月初,在外巡游了八个月的朱厚照,总算是回到了北京的紫禁城里。 等迎接他的官员们告辞以后,正德第一件事就是去齐王府看望两个侄儿,这让朱厚炜既意外又高兴。当正德皇帝看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健康可爱的孩子时候,朱厚照又是高兴,又有些羡慕,一直抱在手里,爱不释手。 这天下午,包括皇后和永安公主在内,紫禁城里所有的皇室成员难得在一起共进晚餐。席间张太后又提起了起名一事,正德皇帝欣然答应。琢磨了一下,便给两孩子分别赐名“康”和“祺”,寓意都不错,意思是身体健康、吉祥如意,朱厚炜夫妇也很满意。 齐王朱厚炜的两孩子按照皇室族谱是”载”字辈,从此俩孩子有了正式的名字。大宝名叫朱载康,小宝名叫朱载祺。晚宴结束后,兄弟两人很默契地来到了后院的凉亭赏月品茶,两个人有很重要的事要谈,闲杂人等都被遣散开了。 朱厚炜亲自沏好一壶西湖龙井,替正德皇帝斟上一杯,这才坐在对面。他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监国这差事可真不是人干的活,臣弟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说到这里,朱厚炜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嗯,臣弟打算过几天就回登莱,军机处的运转已经越来越有效了。户部新的财务管理办法也落实了下去。今年的基础建设规划已经完成了八成,预计还有四十几天就能够完成全年的规划,因此臣弟增加了几个新项目,方案已经放在了司礼监。” “干嘛走这么急?又没有人撵着你走。”听到二弟这么说,正德皇帝有些不满。 虽然两个人早就协商过,正德一旦出去巡狩地方,由朱厚炜担任监国,皇帝回来后就自动卸任,不过,正德还是劝道,“老二,你还是多待一段时间吧,你那两个宝贝儿子挺招人稀罕的,朕实在喜欢的紧。真舍不得让他们走。” “大哥,你有没有注意到其实俩孩子跟你也蛮亲的,平时,不熟悉的人,他俩根本不让抱。”朱厚炜微微一笑。 “就是啊!朕还想多陪陪两个小子,实在太可爱了。”正德皇帝也露出了微笑。 朱厚照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劝说道:“大哥,说句心里话,你也该考虑生孩子的事了,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刘娘娘怎么也没有反应啊?是不是你身体有问题呀?要不,待会让我府上的李医师检查一下。呵呵,你我是亲兄弟,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老李也是个懂得分寸的人。” “胡说,别瞎咧咧!朕怎么可能会有问题?”正德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的驳斥了几句,赶紧转移话题,“行了行了!说说正事吧,你的奏折朕都看了,国子监的事情做的很漂亮,还有啊,这铁路可真是个好东西。朕觉得应该多修一些,尤其是要往北方边境修,今后打起仗来,运兵可就方便多了。” “大哥,铁路肯定是要修的,不过我们目前的钢铁产量还跟不上,这事急不来,只能够慢慢规划,目前还只能以修公路为主。今年年景不错,南方和北方都风调雨顺,粮食产量肯定会大丰收,臣弟考虑到今年的盐税、商税以及海关税涨幅非常快,军机处核算过,总额应该可以超过一亿五千银元,因此……“ “什么?这么多!你们没有算错吧?”正德皇帝大吃一惊,打断他的话问道。 “绝对不会出错!”朱厚炜回答很肯定,他继续说,”我们除了必要的开支,这还只是保守的估计。臣弟打算增加粮食的收购量,打击黑心的粮商,保障农民的利益。除了加强基础设施的建设,免得出现了丰收,却谷贱伤农。还有,我已经从内帑拨出了专项资金,命令军机处粮食司在全国十个枢纽城市增设十个万吨级别的国家粮食储备库,提高国家的粮食安全线。” “大明有这么多常平仓,又修那么多粮仓,存太多的粮食,会不会不合算?”正德皇帝有些迟疑。 “大哥,你听我说。我们必须这么做,臣弟估计二三十年不会太平,很可能连续出现自然灾害。还是未雨绸缪的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再说,这样能够提高农民种粮的积极性。海贸这两年发展的太快了,江浙一带很多人都开始改种桑养蚕了。将来会出问题的,不管独家多么富裕,粮食安全一定要有保障。” “行,都依你!你总是神神道道的,不过从来没出过错。朕信得过你!”正德皇帝同意了他的意见,又补充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在扬州,朕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那里的盐商投资海贸后,扬州的丝绸业发展的很快,的确有很多农民不愿意种粮食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市场需求的导向性吧。” “呦嗬!”朱厚炜有些诧异,他笑着说道,“大哥一语中的。真没想到您连行政学院的经济学的书也看过了,真是让臣弟佩服!从经济学来说,管理国家只要掌握一个原则,无农不稳,无商不兴。您要做的就是保障这两者之间的平衡。” “有时候看看那些书,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正德皇帝洋洋得意的说道,他突然又想起一事,问,“对了,二弟,听说你同意葡萄牙人的代表团进京觐见朕,你是怎么打算的?你觉得葡萄牙人会提出什么要求?” “臣弟估计葡萄牙人这次来,恐怕是来求援的。如今,葡萄牙人独霸着东西方的贸易航线,肯定发了大财,欧洲其它国家不可能不觊觎他们的财富,阿拉伯人损失太大,恐怕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年,葡萄牙人在我们的帮助下,军事力量虽然提高的很快,但它毕竟是个小国,国小民少,十有八九是向我们求援,恐怕还想拉我们下水。” “嗯,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你觉得我们怎样处理比较合适,难道你打算插手进去?”正德皇帝有些迷惑。 “怎么可能?这才刚刚开始,现在下场付出的代价太大。大哥,我们还需要时间发展起来,尽快实现工业化,那时候才是我们一展身手的时候。臣弟估计这两年其他的欧洲人也会接踵而至,我们的原则是控制海上通道,少数,东南亚和东亚。跟欧洲打交道以做生意为主。大力扶植葡萄牙,加大军火销售,甚至军舰也可以卖早期的飞剪船。臣弟估计不久的将来,欧洲肯定会乱起来,甚至会打算几十上百年,这是我们华夏最好的战略机遇,不管将来怎么样,他们打的越凶,我们就发展的更快。” 正德皇帝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朕很想纵横四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尤其是海对面的美洲大陆,听你说的那么好,朕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可惜。朕实在是身不由己呀。” “呵呵,这有何难?”朱厚炜笑道,“大哥您才二十几岁,还年轻着呢,再过十年二十年,依旧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现在我们都已经有了蒸汽动力,以后的军舰只会越造越大,越来越快,等我们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咱们大明的海军纵横四海根本就不是问题。相信我,以后横渡太平洋,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这和你去江南巡游没什么差别,日子还长着呢。” “嗯,的确,这次朕乘坐的龙舟是一条好船,跑的又稳又快。”提到军舰,正德皇帝顿时兴奋起来,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麻烦,说道,“二弟,这蒸汽动力好是好,可随时要补充燃料啊!这大海茫茫,如果将来朕要去美洲,甚至是欧洲。这一路上的补给点可少不得啊!” “大哥,您多虑了,这根本不是问题。”朱厚炜耸耸肩,调侃道,“我们扶植葡萄牙人,肯定是要有回报的。葡萄牙人一路过来,有不少的殖民地,等他们建设好了,咱们拿过来用不就行了?要知道前期的开拓是最困难的事。我们何必自己去找这个罪受。他要是敢不答应,哼哼,难道我们就不会抢?” 正德皇帝有些吃惊,他表情夸张的说道:“啧啧啧,老二,你比朕想象的还要阴险,这样做好像有些不地道诶。” 朱厚炜无所谓的笑道:“呵呵,这并不过分,欧洲人只相信强权,不相信公理。都同样信奉强者恒强,强者拥有一切。葡萄牙人的殖民地难道不是抢来的?大哥,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正德皇帝轻轻的重复了这一句,感慨道,“听到这句话,让我想起了春秋战国时代,尤其是战国时期,国与国之间那些事,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朱厚炜指着茶几上的地球仪,说道:“其实现在更加残酷,咱们的春秋战国时代还讲究一定的礼仪,还会讲一些情面。欧洲人更加的野蛮,更加的势利,他们眼中的国与国之间那赤裸裸的就是交易,即使是欧洲人看来,我们夺取葡萄牙人的殖民地,也并不过分。” 正德皇帝细细的打量着地球仪,感慨的说道:“说来说去,还真是一个大争之世啊!” 朱厚炜抬头看像浩瀚的星空,喃喃自语:“是的,这就是大争之世,我们每走一步,甚至会决定这个世界未来上千年的走向,一旦错失了,我们就是华夏的罪人。可一旦成功,大哥,我敢保证,您就堪比秦皇汉武,甚至称之为千古一帝也不为过。” 朱厚炜的声音虽小,朱厚照还是听的很清楚。看了兄弟一眼,他也仰望着星空,正德皇帝突然觉得豪情万丈,浑身充满着力量! …… 正德五年八月,遥远的大西洋上,锦衣卫百户克鲁士先生在海上苦苦支撑,忍受着这漫长的航程,他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够祈祷上帝保佑他能够回到大明。 1514年8月底,麦哲伦率领船队驶出圣胡利安港,离开了后世的巴西,沿大西洋海岸继续南航,准备寻找通往“南海”的海峡。 经过三天的航行,在南纬52°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海湾。麦哲伦派两艘船只前去探察,希望查明通向“南海”的水道。 当夜遇到了一场风暴,狂飙呼啸,巨浪滔天,派往的船只随时都会有撞上悬崖峭壁和沉没的危险,只好退了回来。接下来的日子,麦哲伦率领旗舰一马当先,继续向南探索航行。 随着舰队不断向南方深入,磁偏角从16度30分逐渐扩大到19度45分,罗经航向已经完全不能指示南北。更要命的是,风向在南北间不断切换,舰队顺风一天航程有百余海里,逆风只有二十几海里。 舰队大致沿着西经60度航向正南。只是在南纬50度附近改向西航行,说来也巧,就在这风云突变的时刻,他们找到了一条通往“南海”的峡道,即后人所称的麦哲伦海峡。 麦哲伦率领船队沿麦哲伦海峡航行。峡道弯弯曲曲,时宽时窄,两岸山峰耸立,奇幻莫测。海峡的入口只有十五海里,航道蜿蜒曲折。饱含水汽的强劲海风从西面吹来,给远处的海峡笼罩上一层浓重的雾气。奇形怪状的海岬与礁石从陆地延伸至海中,汹涌的海浪扑面而来,击打在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西风吹起的海流在前进中,不时出现一个又一个漩涡,显示那里的海域很可能存在暗礁。咆哮西风带在所有人面前展露着它狰狞的面容。所幸的是,海峡两岸的土著居民,欢喜燃烧篝火,白日蓝烟缕缕,夜晚一片通明,好像专门为麦哲伦的到来而安排的仪仗队。 麦哲伦高兴极了,他在夜里见到陆地上火光点点,便把海峡南岸的这块陆地命名为“火地”,这就是后世的火地岛。狭窄的麦哲伦海峡,经过二十多天艰苦迂回的航行,西班牙船队终于到达海峡的西口,走出了海峡,眼前顿时呈现出一片风平浪静、浩瀚无际的“南海”。 可是没有料到,在之后的两个月中,在船队四处寻找小岛或陆地时,装载粮食最多的圣安东尼奥号逃走并返回西班牙。只剩下了三条船,连粮食都少得可怜。船队的士气跌落到了谷底。很多人希望麦哲伦放弃这次环球航行。但是被麦哲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克鲁士发现麦哲伦是一个狂热的天主教徒,信仰虔诚,意志坚定。他的父亲以及历代祖辈都参加了西班牙人收复失地的战争,他的理想就是征服整个世界,建立一个世界天主教君主国,为了这个理想,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提到西班牙王国的收复失地之战还得从公元七百一十一年说起,阿拉伯倭马亚王朝军队越过直布罗陀海峡,入侵西班牙。不久,除毗邻法国的一小块地区外,几乎整个伊比利亚半岛都为阿拉伯人所占领。为了收复失地,西班牙人进行了长达七个世纪的艰苦斗争。 在这一过程中,民族斗争上升到圣战的高度,即“十字架”与“新月”之战。因此,天主教在西班牙人的精神领域取得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但要把十字架插遍阿拉伯人占领的地域就要有王权的支持和骑士的宝剑来开路。 也就是说,要想在西班牙建立天主教的精神王国,就必须以世俗的帝国为基础。于是在收复失地的漫长历史进程中,西班牙形成了僧侣、国王以及贵族骑士三位一体的神权、王权以及宗法特权相结合的社会结构。 1492年西班牙人民终于取得收复失地的最后胜利。被尊称为天主教国王的西班牙君主伊莎贝尔女王与费尔南德国王立即感觉到,如果没有新的征服目标,那么充满宗教狂热的教会势力以及富于冒险精神、掠夺成性的骑士集团将对王权构成巨大的威胁,同时也将成为造成西班牙国内动乱的因素。 于是把“祸水”引向东方便成为西班牙的重要国策,即:组织新的十字军,远征东方,从信奉***教的奥斯曼帝国手中夺回圣地耶路撒冷,进而攻占君士坦丁堡,重新打开通往东方的商路。如果能实现这一目标,不仅可以使西班牙国王成为全世界的君主,而且东方的财富也将会源源不绝地流入西班牙。 哥伦布带着西班牙国王致中国“大汗”的国书,于1492年率船队西航的目的,就是想打通驶向中国的航路,通过与中国等东方国家的贸易,为组织新的十字军远征筹集经费。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哥伦布意外地到达了美洲。 在西班牙征服美洲的过程中,十字架与宝剑始终相辅相成。教会势力深知,意欲建立一个笃信天主教的精神王国必须以世俗的王国为依托。这种把精神王国与世俗王国相结合的理想就是建立“世界天主教君主国”。 麦哲伦是这一国策最坚定的支持者和执行者。虽然只剩下了三条船,补给严重不足,船上又疾病流行,每天都有人病死或者饿死,即使这样,依然改变不了麦哲伦前往东方的决心。总之,这就是一个疯狂的家伙,甚至比教会那些宗教裁判所的牧师更加的疯狂。 …… 或许是上帝被麦哲伦的虔诚打动了,此后一百多天的航行,西班牙船队一直没有遭遇到狂风大浪,面对着平静的大海,麦哲伦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上帝帮了他大忙。他就给“南海”起了个吉祥的名字,叫“太平洋”。 然而上帝也没有那么仁慈,接下来的日子里,饥饿成为了他们最大的敌人。在这辽阔的太平洋上,看不见陆地,遇不到岛屿,食品成为最关键的难题,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们没有吃到一点新鲜食物,只有面包干充饥,后来连面包干也吃完了,只能吃点生了虫的面包干碎屑,这种食物散发出像老鼠尿一样的臭气。 船舱里的淡水也越来越浅,最后只能喝带有臭味的浑浊黄水。为了活命,连盖在船桁上的牛皮也被充作食物,由于日晒、风吹、雨淋,牛皮硬得像石头一样,要放在海水里浸泡四五天,再放在炭火上烤好久才能食用。有时,他们还吃木头的锯末粉。 1515年3月,船队终于到达三个有居民的海岛,这些小岛是马里亚纳群岛中的一些岛屿,岛上土著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他们赤身露体,然而却戴着棕榈叶编成的帽子。热心的岛民们给他们送来了粮食、水果和蔬菜。在惊奇之余,船员们对居民们的热情,无不感到由衷的感激。 但由于土人们从未见到过如此壮观的船队,对船上的任何东西都表现出新奇感,于是从船上搬走了一些物品,船员们发觉后,便大声叫嚷起来,把他们当做强盗,还把这个岛屿改名为“强盗岛”。 当这些岛民偷走系在船尾的一只救生小艇后,麦哲伦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带领一队武装人员登上海岸,开枪打死了七个土著人,放火烧毁了几十间茅屋和几十条小船,然后把这里的粮食抢掠一空。 随后的日子里,船队再往西行,三月九日,西班牙船队来到菲律宾群岛附近。此时,还没有人知道,麦哲伦和他的同伴们终于首次完成横渡太平洋的壮举,欧洲人终于证实了美洲与亚洲之间存在着一片辽阔的水域。 毋庸置疑,这个水域要比大西洋宽阔得多。哥伦布当牟首次横渡大西洋只用了两个月零几天的时间,而麦哲伦在天气晴和、一路顺风的情况下,横渡太平洋却用了一百多天。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麦哲伦站在艉楼上,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心里面无比的激动。 远处海天一色,尽是鲜亮的碧蓝;陆地一面的景致则是绿树白沙与碎浪。麦哲伦转头问旁边的克鲁士:“克鲁士教授,那条海岸线是大明帝国吗?” 克鲁士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摇摇头说道:“麦哲伦先生,我想还不是,不过我敢肯定我们已经闯入了大明的势力范围。请转告您的部下,不要试图挑战大明海军,否则大家都会死在这里的。” “呵呵,克鲁士先生。收起你那套说辞吧,你骗不了我!”麦哲伦不屑的说道,“你在书中描绘的大明帝国,太夸大其词了,也许这个丝绸之国很强大,但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西班牙王国更强大的国家。也许大明人比那些印第安人、非洲黑人、海岛上的土著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但我相信在无敌的西班牙舰队面前,他们不堪一击。” “麦哲伦先生,您……您在开玩笑吗?”克鲁士吃惊的看着对方,厉声质问,“您这种想法太危险了,请注意我们的任务。您代表西班牙王国来到东方,并不是来开战的,您只是个使者。” “我知道自己是使者,这个不用你提醒我。”麦哲伦优雅的摘下手上的手套,指着那隐隐约约的海岸线继续说道,“克鲁士先生,谈判也是需要筹码的。你根本不明白,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做依托,谈判桌上,我们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希望你能明白这点。为了取得谈判的主动权,适当的时候,我们有必要显示一下武力。” 克鲁士震惊地看着骄傲的麦哲伦,苦劝道:“麦哲伦先生,我希望你能保持理智,不要轻易的冒险。西班牙舰队连葡萄牙都无法战胜,你却妄想着挑战更加强大的大明帝国。你知道吗?十多年前,达·迦马伯爵跟你有着一样的想法,最后的结果是,三艘船连……” “当当当……当当当……” 克鲁士规劝的话还没说完,桅杆的话是真的,大明的士兵很快从这个家伙的舱室里找来了他的行李,这家伙竟然真的从他的皮包里锦衣卫腰牌和他的官印。吴谦惊讶的合不拢嘴来。 克鲁士严肃的说:“舰长先生,请向您的上级汇报,我需要马上回到北京城,有重要的事情向齐王殿下汇报。这是最高机密!” “哦,好的,卑职马上安排。百户大人。”吴谦总算回过神来,他赶紧敬了个军礼,虽然两个人的级别相同,但如今的锦衣卫和军法处基本是同一个部门,不过总要给监督部门一些面子的。 等克鲁士下去休息后,吴谦还在嘀咕:“真是活见鬼。有没有搞错!这锦衣卫是个鬼佬,跑到欧洲去了,还特么的还是个百户。架子还挺大的,命令我们不得泄露秘密。今天算是开眼了。” 旁边的航海长笑道:“舰长,这算什么?登莱和奴尔干两个地方就有好几百鬼佬,出一两个锦衣卫百户算什么?我还听说奴尔干都司有一个葡萄牙人还当上了骑兵连长,都特么的是副千户了。” “行了!就你话多。我命令押着俘虏船返航!” “是!”众人齐齐领命。 天气晴朗,东北风依旧很强劲,菲律宾群岛的海岸线在远处若隐若现,”勇气”号押着剩下的特里尼达号和康塞普逊号转向归航,带着一百四十多名西班牙俘虏,朝着第一舰队的驻地驶去,他们的背后海面上只留下一些破碎的木板,在海浪上起起伏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归来乃是故乡亲 天高云阔,海天一色。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 “呜……呜……呜……” 几声雄浑而沉闷的汽笛声,惊起了桅杆上歇息的海鸥,它们扑楞楞地飞上天空,又不忍离去,就在半空中盘旋。 远远的海面上,一艘巨大的天蓝色客运海轮,张开三面巨大的风帆,后面飘着淡淡的黑烟,在两艘驱逐舰的左右护卫下,朝这边行驶过来。“希望”号海轮是登州造船厂最新设计的铁肋木壳机帆客轮,是今年下水的第三艘船,排水量一千五百多吨,经济航速八节,行驶的非常平稳,即使是三四级海况,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这种客船上的各种服务设施非常完善,除了客房舒适,采光充足,一层甲板上甚至还有小卖部和快餐厅,它已经在这条航线上运营了三个多月,很受来往青岛、烟台与天津的客商欢迎,因为只有三百多个客舱,大部分时间那真是一票难求,更不用说那十个豪华舱室的船票了。 “希望”号主要负责天津到青岛和烟台的航线,每周两个航班,基本上都是客满,天气好的时候,甲板上都是观光的旅客。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因为它这次没有对外营业。今天船上运送的是齐王一家四口人,除了一百五十名齐王卫队官兵外,其他的人都是齐王府的属官书吏、太监宫女和一些杂役,很多人是第一次出海坐这么大的船,又是第一次前往人人都说好的登莱,因此所有人都很兴奋。 齐王离开封地一晃就过去三年了,可以说他此刻的心情还真有些近乡情怯,人们都是善于遗忘的,他不知道,那座城市的老百姓还记得他吗?齐王妃徐芊芊自从嫁过来后,还从来没到过登莱,总听府里的下人吹嘘登莱种种的好处,生活在那里如何如何的舒适,如何如何的方便,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她现在更多的是向往,希望那里不会让自己太失望就好。 不过朱厚炜却没有料到,他即将要回到登莱的消息传开后,整个登莱地区沸腾了,这里人们载歌载舞,一二个月前就开始筹备,朴实的青岛人民准备用他们最大的热情迎接他们敬爱的君王。 …… 公元一五一五年,八月十四日,大明正德五年乙未,农历七月初四,晴。 青岛府外黄油港区的码头边,一大群人早早地汇集于此,他们一个个穿纱戴帽,放眼看去,不是官吏就为本地富商和企业主,旁边还有戏班子在舞龙舞狮助兴,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 王府的主管何鼎知道齐王比较低调,本没打算大操大办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但禁不住王府相关的官员、本地院校师生以及本地的企业家富户轮番上门劝说,这些人给出的理由也很充足,齐王本来三年就没有回家乡了,王妃也是第一次回登莱,再加上又喜添两位少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隆重一点怎么也说不过去。 何鼎听了也觉得有理,一点头就开了这个口子。很实在的理由,那就由他们去吧。现在看来,真是把他吓了一跳。好家伙!这场面可不得了了。 齐王回封地的消息传出来后,老百姓热情高涨,自发动员了王府衙门以外的大量人力,本地的工坊企业商家也慷慨解囊热情参与,问明齐王王驾是从水路过来之后,他们把整座黄油港码头都用丝绸彩带给包了起来;通往王府的路上挂满了锦旗彩带。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基建公司自发成立的筹备欢迎仪式工作队还动用最新设备以及最精明强干的施工人员,在短短的十五天里,就在码头泊位旁矗立起一座汉白玉凉亭,上面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还美其名曰什么“盼归亭”。 今天的青岛王城,城里城外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一层不染,沿街的门面店铺几乎都装饰一新,沿途的树木、花圃修饰得错落有致,彩旗彩灯美轮美奂。从港口到王府五里不到的距离,道路两旁又有牌坊,彩楼……总之一句话,为了迎接他们热爱的齐王,整个青岛王城已经焕然一新。 …… 巳时刚过,特等舱过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打开了,李莲英兴奋的跑进舱室里报告:“殿下,王妃娘娘,马上就要到港了!” 此时此刻,外面甲板上的水手和乘客都大声欢叫起来,朱厚炜抱着两个孩子和妻子疾步赶到船头,看着前方慢慢出现的青岛港海湾,心情有些激动,他对这里已经有很深的感情,这一走三年多,时刻都惦记着这边的事情。 站在船头远远的看去,青岛的天际线是美的,海天相接,湛蓝的天与湛蓝的海,勾勒出一条优美的若隐若现的天际线。与此时大明其他沿海城市往往以观海阁楼作为标识的天际线不同,青岛的天际线是以海湾中一座礁盘上高耸的灯塔为标识的,洁白的灯塔给人以更多的浪漫与想像的空间,山与天相接,青的山与蓝的天,映衬着这别具一格城市的缤纷多彩。 徐芊芊抱着小宝,依偎在丈夫的身旁,她那一双美眸好奇地打量这个将要生活的地方,前面的海面上飞舞着一群群海鸟,海湾外漂着点点白色船帆,一些勤劳渔民正在打渔,当轮船驶过附近的时候,他们都朝着大船挥手,大声的欢呼着“齐王万寿无疆”。 朱厚炜也微笑着向渔船挥手致意,大声的问候着对面船上的渔民,仿佛在向隔壁的邻居打招呼,话语中都透着亲切。徐芊芊忍不住也把手抬了一下,她有些羞涩。偷偷看看周围的人,他们都在挥手,也学着样子做了。 轮船拉响了汽笛声,缓缓地进入海湾,客轮离码头越来越近,两岸一片片整齐的厂房和错落有致的居民区开始出现在视野,岸上传来大声的呼喊,成群的百姓从居民点或者工坊涌进码头,蹦跳着向这边挥手呼喊。 朱厚炜脸上洋溢着笑,他一手抱着大宝站到船头,一手对人群频频招手致意,他每一次挥动胳膊,就会引起一片回应。一阵阵欢呼声在岸上此起彼伏地响起,气氛变得越发的热烈。 轮船缓缓的靠上了码头,欢迎仪式的组织者一声令下,训练得滚瓜烂熟的锣鼓班子一齐敲打击奏起来。海湾深处一向冷僻的齐王专用码头,顿时钟吕高鸣喧声震耳。锣鼓鞭炮声中,更有大唢呐呜里哇啦奋力吹响,明耳人一听便知,唢呐班子演奏的是恭迎圣人回归的《引凤调》。 忽听得码头上传来喧天锣鼓,带着妻儿的朱厚炜有些诧异,迈向舷梯的步伐也慢了下来,正欲询问,管事太监李莲英赶过来向他禀报:“王爷,马上可以登岸了。何总管率领着王府官吏以及王城居民前来码头迎接。” “这个何鼎,真是老糊涂了,搞这么多花样,为什么要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朱厚炜小声咕哝了一句,替大宝带好了遮阳帽,又摸了摸妻子怀中的小宝的头,听到外面热闹,调皮的小宝正兴奋地东张西望,身体一拱一拱像只小虫,似乎在催促着大家赶快下去,看到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朱厚炜和徐芊芊相视一笑,两个人的手很自然地牵在一起,准备下船。 当齐王夫妇俩抱着孩子,踩着舷梯下到码头,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六角亭子前站定时,震天价响着的锣鼓唢呐突然间戛然停止,何鼎快步上前当面跪下,声音哽咽地禀告道:“王府总管何鼎率登莱文武官吏、乡坤百姓叩迎齐王殿下、齐王妃、两位小殿下归乡!” 朱厚炜把孩子交到柔儿手里,瞅了瞅何鼎一眼,三年不见,只见他以前白净脸皮上黝黑了许多,两鬓的发际稀稀疏疏,多了许多白发,一看苍老了很多。再看路两边黑鸦鸦跪着的官员,个个都穿着簇新的补服,显然统一布置过。 “都起来吧!”朱厚炜吩咐道。 他上前扶起何鼎,待何鼎站起身来,责怪道:“老何啊!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我们登莱不是已经取消了跪拜吗?这次还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太劳民伤财了。” 何鼎心情激动,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左长史郑庚赶紧解释:“殿下,这不是何总管安排的。咱们的老百姓听说您要回来了,那心里真是很高兴啊。今天的欢迎仪式都是自发的,咱们文武官员的跪拜也是发自内心的。不为别的,就为您给这里的乡亲带来了好日子,大家都是诚心诚意向您跪拜。” 说吧,郑庚撤后一步,推金山倒玉柱纳头就拜,口称:“属下恭迎殿下回家!” 随后,所有的官员以及在场的士绅商贾齐齐拜服在地,齐身呼唤:“属下恭迎殿下回家!” 紧接着,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的人,不管是男女老少,士工农商,黑压压的就像一阵风刮过麦田,全部拜伏在地,他们整齐地齐声呼喝: “登莱百姓,恭迎殿下回家!” 声音响彻四野,配合着阵阵的海涛声,仿佛天地都在恭贺齐王,庆祝他回到了家乡。 霎那间,朱厚炜鼻子一酸,眼圈一红,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徐芊芊也是眼圈发红,大地,大地的泪珠从眼角滑下。她被这万众一心的一幕震撼到了,虽然知道丈夫很得民心,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达到如此让人震惊的地步,此刻,他看见丈夫的背影,心里面满满的都是骄傲。 说心里话,朱厚炜从来没有料的,老百姓会给他这么高规格的礼遇,后世的人情冷漠,多少影响了他的心态。凭良心说,他做的那些事情,对于他来讲只是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某种意义上更多的是为了自保,惠及百姓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怎么也没想到老百姓从中受惠后,竟然会把他当做神灵一样供奉,这让心中愧疚的他,如何承受得起这份深情厚意,真的受之有愧啊! “青岛城的父老乡亲们,谢谢你们的礼遇!这有些太过了,本王受之有愧呀!”朱厚炜此刻已是泪流满面,他向四周团团抱拳,深深地躬身一揖,哽咽着大声说道,“乡亲们,都请起来吧!别把衣服弄脏了,这份厚爱,本王心领了,谢谢你们了!请大家都起来吧,我的乡亲们,本王谢谢了!” “欢迎殿下回到家乡,恭祝殿下万寿无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 话音刚落,犹如水滴溅入油锅,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码头内外“万寿无疆”的祝福声响成一片,大唢呐呜里哇啦再次奋力吹响,钟吕高鸣喧声震耳,锣鼓鞭炮震耳欲聋,朱厚炜噙着眼泪,走在队伍的前面,他微笑着向两边拱手示意,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通道,开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跟众人一一见礼后,齐王夫妇抱着孩子,登上一辆敞篷马车,刚刚出了码头,一眼望去都是人头簇拥,城里城外的人们都往这边过来,各条街巷堵得满满的,人群跟着夫妻俩的移动,夫妻两人再也没有发表什么获奖感言,只是微笑着回礼,闻讯赶来的人仍迎着车驾,一路笑着、哭着、唱着陪着齐王一家回到了王府这才作罢。 这一夜,整个城里面,各家各户仿佛过年一样张灯结彩,把整个青岛城里城外烟花爆竹声声通宵未息,这里的空气中,都洋溢着浓浓的情谊,老百姓今天的热情似乎用箪食壶浆都不足以形容。 …… 三年不归,城中的王府依旧。留守的宫女太监欢天喜地的簇拥着王爷全家,争先恐后的上前见礼,参见齐王和齐王妃。一路上,徐芊芊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以后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这里就是她未来的家。 这里比京城御赐的齐王府要小太多了。按照明朝的规定,亲王府的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城高二丈九尺,下宽六丈,上宽二丈。另一种规定是,东西阔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按照后世的折算差不多是33万平方米,将近有500亩。 不过这座齐王府明显没有达到标准,估计总面积不到三百亩。不过因为大量采用新的建筑材料,主体建筑以水泥钢筋为主。楼宇殿阁更显得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四周同样围绕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城楼上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俨然是皇都应天紫禁城的缩影。 王府四城的正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进入城中,入眼看到的是基高六尺九寸三组正殿。 一直陪伴在女主人身边的何鼎在旁边介绍,这是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前殿承运殿最高大,阔达十一间,是整个王府建筑的主体。紧接着是圜殿和存心殿了。前殿承运殿最高大,阔达十一间,是整个王府建筑的主体,其实是齐王府属官办公的位置。 何鼎不无遗憾的说,以前的齐王府更加的小,只有五十多亩大小,王爷不允许王府铺张浪费,能够有这样的规模,这还是他奉皇帝的旨意,这两年重新改造了一遍,才有了今天的气势。 齐王不允许扰民,不允许他们拆老百姓的房子,所以面积始终达不到标准。实际上,齐王一家人真正居住的地方只有后面存心殿所在的院落,总面积不到五十亩,其它的宫殿实际上是对外开放的,那是政府办公的地方。按照规模来讲,朱厚炜居住的条件甚至比不上一些缙绅和富商,实在有损齐王殿下亲王的身份。 “呵呵!其实已经很好了,”听到何鼎的抱怨,朱厚炜微微一笑,说道,“老何啊!人活一辈子,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任你是公侯王爷,终是草木一秋,躺下的地方也不过几尺,没必要在这方面太费心思。巍峨的王府,并不能够真正代表皇家的威严。” 走走停停,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来到了存心殿,这里处在王府的深处,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园林环绕着的四合院,一个不算太大的三进院子,不过里面刚刚经过修缮,倒是装修的非常的精致,典型的江南小筑风格,让徐芊芊感到特别的亲切。爱你电子书 入得大门,又绕过照壁,郁郁葱葱之中,假山林立,奇形怪状一条道路从间穿过,走过小径,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汇入一汪清池,溪水哗哗作响,远远看去,鱼形“假山”喷出一股水流,直落到水潭,水潭里溅起无数水花,一些锦鲤不时的跃出水面,溅起更大的水花。 存心殿的整体布局独树一帜,中间为功能性的门厅轿厅会客厅住宅,园林分在两侧,被中轴建筑分为以织帘老屋为主体建筑的西园和以城曲草堂为主体建筑并饰以假山与水系的东园。一东一西两园也完美的扣上了姑苏江南的主题。 “巧于因借,宜于体精”可谓是这座园林般建筑最精辟的总结,很符合附会之意:”因者,随基势高下,体形之端正,碍木删桠,泉流石注,互相借资;宜亭斯亭,宜榭斯谢,小妨偏径,顿置婉转,斯谓‘精而合宜’者也”。 徐芊芊率先进到前殿,这里就是她以后的家,她带着一种开奖般的心情打量着个安乐窝,她迫不及待的到了最里面的寝殿,推开门眼前一亮,天井十分宽阔,当中另有一座小花园,里面种着各种小树和花草,不出意料,这里花园周围的空地上和京城的王府一样,也有一个单杠和一些哑铃,这是朱厚炜每天锻炼身体的地方。 徐芊芊挨着房间看过去,十几个厢房基本都空着,夫妻俩的主卧室联通则一个很大的书房,书架上一个很大的地球仪格外瞩目,其它的位置层层叠叠都是书籍,甚至书桌子上还堆满了旧的文册。看来以前丈夫就是在这里办公的。 走到正屋门口,推门进去一看。徐芊芊顿时眼前一亮,这里装饰的和京城的秋月阁几乎一模一样,她有种仿佛又回到了北京的错觉。看到她吃惊的样子,何鼎笑着解释道:“娘娘,老奴担心您和王子住不习惯,就私自按京城王府秋月阁把这里改建了一下。” 徐芊芊微微颔首笑道:“何公公,谢谢你考虑的这么周道,辛苦啦!本宫很满意。” “当不得王妃夸奖,这是老奴应该做的!”何鼎赶紧答道,见到夫妇俩都有些疲惫,何鼎又说,”殿下,您和王妃旅途劳累,先请休息一下,今晚将举行宴会,老奴先到前面支应,安顿一下客人。” 朱厚炜拍拍何鼎的肩膀,说通:“老何。辛苦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去忙吧。” “是,奴才告退。” 等何鼎领着一帮管事匆匆离去后。朱厚炜伸了个懒腰,一把揽住妻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直接躺了下去。嘴里面还感叹道:“哎,芊芊啊,咱们总算是到家了,还是家里舒服啊!” 徐芊芊噗嗤一笑,挣脱了丈夫的魔爪,坐直了身子,嗔道:“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了不好。京城王府不也是你家吗?难道你心里面根本没把那里当做家。” “说心里话,京城那座王府在我心中就是个客栈。”朱厚炜用胳膊枕起头,欣赏着妻子曼妙的身材,说道,“而这里给我的感觉就是大不一样,以前我刚来的时候啊,这里只不过是个千户府,这里的老百姓也穷的要死,很多人家大冬天的都穿着单衣,打着赤脚不敢出门。太穷啦!“ 说到这里,朱厚炜陷入了回忆,他喃喃说道:”日子过的真快,那时候我才十一岁。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丈夫带着大伙一点一点亲手打造出来的,筚路蓝缕,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如今登莱成了全国最富裕的地方,甚至是全世界最富裕的地方。这里的人民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说句心里话,我住在这里心安理得。” 徐芊芊把身体靠在朱厚炜的怀中,轻轻说道:“夫君,你知道吗?今天我真的是吓到了,也被感动到了。妾身今天特别的骄傲,我的丈夫实在了不起了,这里的老百姓信任你,敬重你。看得出来,在他们的心中,你就是万家生佛。” “其实我也很感动啊!”朱厚炜伸手搅住妻子的腰,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三年过去了,我以为这里的百姓会把我忘记,说实话,还没有进港之前,我心里面很忐忑。人都是善忘的,这里的人还记得我吗?没想到,他们不仅记得我,还给了我最高的礼遇。其实他们不知道,创造登莱奇迹的,恰恰是他们自身,我受之有愧呀!” “妾身看得出来,老百姓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你。”徐芊芊抚摸着朱厚炜的脸颊轻声说道。 “芊芊,这里的老百姓最具有公民意识,他们不会像别的地方的老百姓见到官动不动就下跪。我一直宣扬四民平等,就是不想让他们谁随便便向人跪拜。不过今天他们这一拜,让我的眼泪都下来了。咱们华夏的老百姓是这世上最朴实的人民,他们善良,勤劳,如果当官的还让他们吃不饱穿不好,那真的是造孽。” “嗯。” 徐芊芊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两个人就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一直到黄昏才被人唤醒。 这一夜,登莱无眠。 …… 正德六年四月初八,一条快速帆船匆忙靠上了码头,不待船靠稳,一个不到三十的精壮大汉从船舷边直接跳上了码头,然后找了一辆等客的马车说了句“去王府”,就直接钻进了车厢。 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府大门,这汉子扔过去一个二角的银元,说了句不用找了,就下了马车,还没等他掏出证件,就听背后有人喊:“是卢二哥么?” 那汉子一回头,等看清楚来人,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他顾不上登记,迎了上去,哈哈大笑说道:“马三炮,你这瘪犊子,几年不见,差点让二哥认不出来了!” 这人正是卢义,喊他的人就是马三炮,他们俩是最早跟随齐王的四个人之一,除了他们俩,还有常宽和最小的王通。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 马三炮一直跟在齐王身边当侍卫长。见到卢义,那真是又惊又喜,两个人来了一个的大拥抱,马三炮问道:“二哥,你不是在日本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到!”卢义顾不上寒暄,立刻催促道,“快带我去见齐王,我有紧急的情况汇报。” “那好,你跟我来。”见他神色焦急,马三炮招手,让一辆专属马车赶快过来,说道,“齐王不在府上,他在研究所,你跟我一起走,那里没有证件进不去。” 卢义也不废话,直接登上了马车,很快马车驶出青岛王城西门,向郊区驶去。 等卢义见到齐王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这是紧挨着崂山一个很偏僻的山涧,山涧里有一条小河流过,小河被拦腰截断,筑了一个不大的水坝。 水坝上的一间房子里,朱厚炜正和一帮年轻人摆弄一台机器,见到卢义,朱厚炜赶紧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擦手上的油渍,一边笑问:“卢二,啥时候回来的?呵呵,白净了不少,倒是越来越像个老板了啊。” 卢义行了一个军礼,赶紧汇报说道:“殿下,卑职刚刚从朝鲜赶回,那里出现了一个紧急情况,五天前,日本人在釜山和朝鲜人打起来了,听说对马岛的宗盛顺派了五千大军参战,釜山城破了。” “啥?日本和李朝干起来了!“朱厚炜一听,脑子有些发懵,这还没到万历呀,丰臣秀吉还没有出生呢,朝日怎么就干起来了,这倒是个新情况。他立刻吩咐:”走,我们去办公室好好说说。” 来到办公室,听卢义一讲,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1515年五月,荠浦的恒居倭四名被朝鲜军队误当作倭寇杀害。这导致了荠浦恒居倭的不满,在恒居倭酋大赵马道、奴古守长的率领下,手持武器聚众抗议。 五月十三日,对马岛派遣宗盛顺率领大约四五千人支援恒居倭,三浦倭乱爆发。恒居倭身穿甲胄手持弓箭攻打城池并洗劫城下民居,先后攻陷釜山浦、荠浦,釜山浦守将阵亡,荠浦守将被俘虏。随后又攻击永登浦和熊川镇。 庆尚右道兵马节度使金锡哲、观察使尹金孙等人先后向朝鲜朝廷告急。朝鲜中宗立即召集领议政金寿童、左议政柳顺町、右议政成希颜等朝廷重臣商讨对策。因为对马岛日军装备了大量的火绳枪和一些火炮,武器简陋的朝鲜人根本抵挡不住日军的进攻,朝鲜岌岌可危。 说到这个,要先介绍一下朝鲜半岛和日本的特殊关系,在后世大部分人印象中,由于倭寇问题、丰臣秀吉侵略、近代日本帝国的殖民历史等因素,朝鲜民族和日本民族之间相互对立的情绪很重。 但如此之外,两国之间还存在另一层关系:在古代,朝鲜半岛是和日本联系最多的地缘板块,因为这两处实在是太近了,所以,朝鲜半岛和日本的文化在古代交流极为频繁。 著名的日本城堡,实际上日本城堡建造技术来自于朝鲜半岛,七世纪朝鲜半岛东南部的百济国灭亡后,百济遗民很多流亡到与百济关系密切的日本,带来了先进的筑城技术 当然,除了文明之间的交流外,双方很多时期的交流远远谈不上愉快,十四世纪开始在东亚地区打家劫舍的日本海盗令中国人和朝鲜人相当烦恼,1392年,朝鲜王朝建立,为了防止倭寇,直接实施了海禁,在对中国朝贡的官船以外的其他船只设立种种限制。 对于很多靠和朝鲜半岛交易获利的日本人来说,这是相当困惑的事情,尤其是离朝鲜半岛比较近的对马岛、九州、中国这些地区的大名相当烦恼:朝鲜方面搞限制,他们赚不到钱啊,结果很多人反而成了倭寇。 这也是个头疼的问题,所以呢?出于国防安全的考虑,朝鲜政府开大了口子,1407年,开辟了东莱县富山浦和庆尚右道都万户所在地的金海府乃而浦为兴利倭船的入港地点。1410年,日本使送船的入港地点被限定于上述两地。 和朝鲜打交道最多的,是日本一个很特殊的日本:对马岛,这个地方横在朝鲜海峡之间,和朝鲜非常近,而且由于对马土地贫瘠而无法耕作,经济收入可以说完全仰赖与朝鲜的贸易,对马岛势力请求在朝鲜庆尚道各地进行自由贸易被拒绝了,但是却再开了蔚山的盐浦,这里只是纯粹的接待日本人的一个建筑,里面并无日本人定居。该地区被称为“倭馆洞”,在后世的首尔特别市中区忠武路。 定居于朝鲜的日本人被称为“恒居倭”,其首领称为“头”,朝鲜王朝对他们施行自治政策。恒居倭中有些人因为倭馆内的人口过剩而居住于外,从事渔业或农业,开展秘密贸易并逐渐倭寇化。而朝鲜对恒居倭行使征税权和检断权,给予了恒居倭的生活以很大的压力。 对于朝鲜王朝来说,三浦倭馆的存在还有一个意义就是情报:这里是朝鲜收集有关日本情报的中心。当然,对于日本来说也一样,这里也有不少窥探朝鲜情报的间谍。 十五世纪末,在三浦倭馆居住的日本人突破二千人,在当时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群体,这些人和朝鲜官吏之间纠纷不断,最终,酿成了这次大规模冲突。 朝鲜几年前在卢义也购买过一批军火,但是数量很少,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节度使金锡哲知道卢义是东亚地区唯一的军火贩子。为了保家卫国,节度使金锡哲和观察使尹金孙就找到了四海商社,向当地的掌柜提出了购买一批军火的请求,但是他们又缺乏资金,金锡哲便想效仿日本人,提供一批未婚的女青年充抵货款。 因为现在奴尔干都司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对方开出的交换比例非常合适。这让卢义很动心,以前都是与日本人进行这种交易,跟朝鲜人开着这种买卖还是第一次。卢义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主要的是担心影响大明的形象。 弄明白了具体情况,朱厚炜又好气又好笑,他敲了一下卢义的脑袋,笑骂道:“蠢材!这还用回来问本王,你要记住,你现在对外就是商人,商人唯利是图,奴尔干缺女人,小伙子手上有钱没地方花,这么好回笼资金的机会,岂容错过!” “殿下,您的意思是没问题喽。”卢义有些不敢相信。 “有啥问题?嗯,不不,还是有一点问题的。朝鲜人很穷,信誉也不太好,还特爱面子。本王倒是很担心事后这帮狗日的会赖账。得想个万全之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七十三前面挖坑后边填 正德六年四月某日,北京城。 旭日东升,阳光已经洒进了豹房的寝宫。一大早起来,正德皇上朱厚照就呵欠连天,仿佛熬夜熬了一个通宵。这也难怪,去年回到北京后,正德安份了一段日子。最近他和刘良女的义妹刘婉如搞到了一起,正德就这样,好色却没有长情,喜欢沾花惹草。俗话说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几天,瞒着刘良女把刘婉如搞到了手,让正德感到特别的刺激。 男人大凡初次接触一个新的女人,肯定特别有干劲和新鲜感。开头一些日子,激情四射。痴男怨女干柴烈火,一晚上不捣腾几次,那还叫什么如胶似漆琴瑟和谐?朱厚照虽然贵为龙种,却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任性的性格已经浸透了他的骨子里。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虽然他立下了雄心壮志,却控制不了自己寻求刺激、喜欢冒险的坏习惯。尤其是在女人身上,他总是有些怪癖,宫里面三宫六院美女如云,可他就是看不上。也许真的应验了”家花不如野花香”那句话。如今刚摘下一朵野花,他再次尝到了鱼潜渊底龙翔九天的快乐。只要一闻到粉黛之香,触到肌肤之腻,他的一腔欲火就腾地一下蹿起来。 曙光熹微,他听得回廊上响起橐橐橐的靴声,便知道是喊他起床的内侍到了,没办法,这是他去年雄心万丈时,当初一时冲动自己规定的。唉,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今日不是例朝的日子,朱厚照起身穿戴梳洗完毕后,与刘婉如用过早膳,便前往乾清宫,一天的政事又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这是他每天必不可少的工作,从江南回来后,立志成为千古一帝的他,总算是养成了这个好习惯。辰时刚过,朱厚照的马车就准时出现了乾清宫的台阶下,下了马车,正德皇帝朝御书房趋步走去。 这时候,他的贴身内侍苏林正在回廊上候着,抓耳挠腮的,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苏林,看你眉开眼笑的,遇到了啥喜事儿?” 见皇上发问,苏林腰一软,躬着身子回答:“回万岁爷,您吩咐奴才办的事儿,奴才办妥了。” “啥事儿?” “皇上,动物园快要完工了,东北虎也弄回来了。” 经这一提醒,朱厚照马上就记起来了。去年底的时候,安南使者向大明进献了两只苏门答腊虎,朱厚照看了很是喜爱。有一天在豹房,他盯着看了半天,好一阵子,叹道:“此虎真是雄壮,只可惜不是朕亲手抓的。” 此时,旁边的苏林忍不住插话:“皇上,这安南人进贡的老虎个头太小了,跟咱们大明的老虎没法子比。安南人抓这种小老虎算不上本事,咱们辽东的大老虎那才叫做兽中之王。” 朱厚照眼睛一亮,便说道:“以前听齐王说过,这世上就属东北虎最大,也最凶猛,可惜朕没有亲眼见过,有些遗憾啊。要是有办法弄只活的回来,养在豹房,让朕也开开眼界那就好了。不过这事不太好办,恐怕这些御史言官会进谏,又说朕不务正业了。” “呵呵,皇上,这有何难?”苏林诡谲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办法有倒是有,奴才听淡马锡海关的镇守太监佛保说,海外西夷的皇帝会在御花园建动物园,派人从世界各地收集奇禽异兽供人参观,平时还可以收门票挣钱啊!皇上若是想看东北虎,去御花园就可以看到。” “这倒是个办法,御花园里改建一个动物园,地方倒是现成的。”朱厚照点点头,又问,”嗯,得要多少银子?” 苏林答:“奴才问过,听佛保说,西夷皇帝的动物园大概花费二十万银币,规模都不算太大,动物也不算太多。” 朱厚照心下思忖:“花二十万银元办一个动物园,说贵也不算贵。自己的内帑倒不缺这些银子,不过咱是大明皇帝,动物园怎么样也要超过西夷小国。” “朕也要弄一个。”朱厚照想了想,又说,“朕最多出三十万银元,规模要比西夷的大,动物品种也要齐全。你去办,若是办好了,朕再赏你。” 苏林大喜,当下领命而去。 这件事都过去大半年了,要是不说朱厚照几乎都快忘记了。现在,听说苏林说动物园已经弄好了,还把东北虎都弄了回来,正德皇帝满心高兴,急忙问道:“东北虎到了?” “是,已经送进动物园了,江彬指挥派人办的。” 朱厚照沿着走廊,边往御书房走,边说:“很好,下午朕过去看看,哦,对了!苏林,这动物园,你花了多少银子办成的?” “回万岁爷,奴才谨遵旨意,实花三十万银元。” “咱的规模比西夷人的大吧,”朱厚照得意地说,“这事办得不错。西夷那些蕞尔小国怎敢和我大明相比,朕的动物园要大,里面的动物要齐,明白吗?” “奴才明白。” 苏林猴儿精,年前撺掇皇上办动物园,就蓄了心思要赚一把黑钱。开办动物园前,他早就找人核算过,按照欧洲的规模,工程队报的是十五万银元,他却对皇上说要二十万元。 没想到皇上心高气傲,自个儿的动物园那一定要比欧洲人大,开出的底价是三十万银元,扩大一半规模,花费实际更少,工程队的报价是二十四万银元,他一张嘴,就黑了六万银元,嘿嘿,这钱实在太好挣了。 于是,苏林凭借皇上的旨意,他去内廷银库领出了三十万银元,实际上只花去二十四万不到,就把这事办成了。办这一趟小差事净赚六万多银元不说,还落得皇上的褒奖,苏林心里头美滋滋的,笑得嘴角都扯到耳朵根子上。 两人谈兴正浓时,却见走廊尽头人影一晃,秉笔太监李荣双手捧着折匣,快步朝他们走来。跟往常一样,每天上午辰时一过,老太监李荣就会准时到御书房,将通政司送进司礼监的要紧奏折文书分门别类陈请皇上过目。 苏林一走开,李荣就把折匣放在大文案上。正德皇帝靠在椅背上觑了一眼,懒洋洋地问: “今儿个有什么要紧的?” “皇上,刚刚接到齐王殿下的紧急奏折,朝鲜那边出事了!”李荣毕恭毕敬的答道。 朱厚照顿时坐直了身子,催促道:“快拿过来看看。” …… 时间回到十几天前,听完卢义的汇报后,齐王朱厚炜实在是有些无语。政府军竟然会在家门口对几千个日裔侨民打的落花流水,甚至有了亡国的危险,这朝鲜的李朝简直就是个奇葩。 在原来的时空,李氏朝鲜立国于十四世纪九十年代,灭亡于20世纪初期,前后存在了五百多年。李氏朝鲜在明朝朱元璋在世的时候,被朱元璋册封为藩属国,到清朝灭亡前夕,才被日本吞并,可以说其存在年限,几乎涵盖了明清两个朝代的总和。 在古代中国,华夏天子是天下共主,这个天下,也包括了朝鲜半岛,虽然中原王朝无力在朝鲜建立长期统治,但是铲除当地的王庭的能力还是具备的,因此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不论是高丽王朝的国王还是朝鲜王朝的国王,都选择向中原皇帝进贡,比如五代后周时期,高丽一度向后周皇帝柴荣朝贡。 事实上,这一政策也为李氏朝鲜得以延续提供了保护,比如原时空的十六世纪中叶,日本丰臣秀吉对李氏朝鲜发动征服战争,朝鲜国王无力抵抗,只好派人前往北京请求明朝万历皇帝救援。 由此引起万历援朝战争,实事求是的讲,倘若李氏朝鲜不曾向明朝称臣,其历史会终结于十六世纪。若不然,几百年前朝鲜早就成了日本的殖民地,是大明军人的鲜血为他们续了命。如今,棒子把祭祀明军烈士的庙宇都拆毁了,想想就替咱老祖宗不值。 当然,如今棒子是不会承认的,宇宙第一大国嘛,在他们的历史里,还敢胡说长江以北曾经被棒子统治过,反正他们习惯意淫。棒子最恶心的地方就是得志就猖狂,把别人家的东西拿来当做自己的,还敢不要脸的去联合国申遗,无耻到没有底线。 作为二十世纪末的亚洲四小龙之一,有了几个钱以后,就格外的膨胀,甚至还瞧不起他的老主子,自诩有八千年的文化历史,华夏的文化啥都成了他们的,孔夫子、曲原都成了棒子,中秋、端午啥节都成了棒子的节日。 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不要脸的程度,你咋不说恐龙也是他们的老祖宗呢?小国寡民就是这种德性,习惯了给人当狗,狗眼总是看人低的。 想想原来的时空,到了明末,随着后金在关外崛起,李氏朝鲜迫于后金的军事压力,又称臣于后金。随着清朝入关前后,日本也进入德川幕府时代,清朝和日本相继颁布“锁国令”,这才让李氏朝鲜在此后多个世纪里,没有遭遇来自东亚本土讨伐的情况。 虽然在这期间,有来自西洋的殖民者、海盗曾和李氏朝鲜发生冲突,但总的来说,都不能对李氏朝鲜产生太严重的后果,可以说,是在华夏的护佑下,李朝侥幸撑到了1908年。 上辈子朱厚炜就不太喜欢棒子,不为别的,棒子无耻的程度太没底线了,作为鹰酱的半殖民地,记得2007年,棒子靠鹰酱搞了艘世宗大王号驱逐舰,号称亚洲第一驱逐舰。鼻孔就朝天了,成天地自吹自擂,仿佛成了宇宙第一大国。这帮棒子跟阿三一样,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有时真是不知所谓。想想就让人恶心! 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原时空,还是现在,李朝朝廷对大明帝国那的确非常忠诚,就跟后世棒子跪舔鹰酱一样,那要多恭顺就有多恭顺,棒子就是这么个德性。作为国家领导人,朱厚炜也不能因为讨厌棒子就感情用事,毕竟这涉及大明帝国在东亚的利益。 要知道,这时候的李氏朝鲜国内,任何人要是说大明的坏话,绝对是政治正确的问题,是要受到惩罚的。之所以会这样,还是有历史渊源的。公元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饱受元朝蒙古人摧残的高丽王朝,看到中原易主,马上向明朝示好,并建立宗藩朝贡关系。 但是在明初,高丽对明朝的态度并不稳定,时附时叛。直到1387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啥事呢?原来是明朝派出二十万大军逼迫北元丞相纳哈出投降。纳哈出投降后,明朝全面接管东北,也继承了元朝和高丽的疆界。 但是当时高丽国对此疆界有异议,脑子一热,竟敢命令崔莹、李成桂、曹敏修率大军进攻明朝辽东。结果被大明打的头破血流,撤退的途中,李成桂从半路杀回,将朝鲜国王罢黜,另立了一个傀儡国王。几年后,即1392年,明朝人民的老朋友李成桂自立为王,建立李朝,史称李氏朝鲜。 高丽王朝从此结束。用句后世网络上的话讲。李朝是明朝的“李铁”。因为它是靠大明扶植起来的政权,因此对明朝忠贞不二。当然,两国关系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 还是那句话,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两国在明初最大的争端来自领土,李成桂这小子大大的狡猾,他利用大明朝廷对这一块地方不太重视,就采取了蚕食的政策,反正一句话,今天占一点,明天搞一块,一直把边境线推到了鸭绿江边。 到十五世纪上半叶,在朝鲜半岛西北部,朝鲜由作为两国传统边界的鸭绿江口沿江上溯到鸭绿江中上游,控制了江的东、南岸,于这一地区先后设置了“西北四郡”:闾延郡、慈城郡、茂昌郡、姚芮郡。 并在以上地区也修筑了城堡,总计十六座大城,二十五个小堡,李成桂乘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无暇北顾时,从朝鲜南方迁徙大量居民在该地区定居,逐步实施对北部地区的有效控制,搞成既成事实。所以李朝也不是啥好玩意。 直至1443年,朝鲜将鸭绿江南岸地区纳入了版图,鸭绿江随之成为中、朝两国西段边界的界河。换句话说,后世中国和朝鲜半岛的边界的雏形在明初已经逐步形成,永乐皇帝一不小心让李成桂得了逞,事后也不了了之。 …… 言归正传,朱厚炜经过这么多年的掌权,初步具备了政治家必要的素质,能够从战略上考虑问题。收到卢义的情报后,他没有急于做出决定,而是把齐王府的参谋人员全部叫来。 年轻的参谋们开始整理和分析锦衣卫、军机处情报司收集的李氏朝鲜国内情报,毕竟处理国与国的关系,首先就要了解对方国内的真实情况。 等情报汇总后,朱厚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李朝是红漆马桶外面光,骨子里早就烂透了。十五世纪末,李朝的燕山君统治下的李朝政治腐败,党争不绝。在他统治的大明弘治十一年到弘治十九年期间,朝鲜发生了戊午士祸和甲子士祸大批知识分子被屠杀。 起因是燕山君在得知生母不是贞显王后而是废妃尹氏后,行为开始变得异常。尹氏因被指控出于妒嫉毒害成宗妃子而被成宗赐毒酒而死。在得知此事后,燕山君杀死了指控尹氏的严、郑两贵人和支持赐死尹氏的官员及其家眷。 对世祖篡位有偏词的士林派学者也遭到燕山君残忍杀害。燕山君是李朝最有名的昏君,生活骄奢淫逸,这家伙搜掠了千名美女供其作乐,把成均馆当成花天酒地的地方。于是,便有民众使用谚文书写传单痛斥燕山君,燕山君知道后,立刻下令禁止谚文的使用。 这样倒行逆施的燕山君统治仅维持了十二年。1506年李朝发生政变,中宗上台拨乱反正,燕山君遭成希颜、朴元宗等朝臣废黜,被流放至江华岛,两个月后病死,年仅三十岁。因以暴君身分被废,所以无庙号、尊号、谥号、陵名等。 赶鸭子上架的中宗其实是个平庸之人,只是天上掉馅饼,机缘巧合而被推上了王位。于是,自然而然朝鲜朝廷主弱臣强的局面出现了。朝中的大臣士林派首领赵光祖掌握了朝政大权。 赵光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和原时空万历年间的张居正有些相似,把他说成朝鲜的张居正也不为过。他掌权后,大刀阔斧地开展了许多大规模的改革。 首先,赵光祖建立了乡约以加强地方的管理,并通过土地改革降低贫富差距。与此同时,赵光祖还通过发行简易本的儒学在大众中传播儒家思想,并致力于精简国家机构,由于赵光祖的严厉监督,在这一时期朝鲜的官员无人敢收受贿赂或滥用职权。 赵光祖的激进改革得到了广大民众的拥护,但遭到帮助中宗登上王位的勋旧派强烈反对,勋旧派开始密谋陷害赵光祖。一个关键的人物出现了。中宗后宫熙嫔洪氏,她是勋旧派洪景舟之女。 某一天,这女人在王宫后山通过涂蜂蜜和虫子咬制造了上有“走肖为王”字样的树叶。中宗立刻大惊失色,他相信这是老天在告诉他赵光祖要谋反。于是,大明正德五年底,也就是去年,没有防备的赵光祖被捕下了狱,勋旧派开始对他反攻倒算。可以说,朝鲜正处在风雨飘摇的境地,此时又雪上加霜爆发了”三浦倭乱”。 综合各个方面的情报,对比了一下朝日双方的实力,参谋部得出来重要的结论:如果大明不干涉,李氏朝鲜有亡国的危险。 原时空也发生了“三浦倭乱”,最终被李朝平定,倭寇退回了对马岛。但在这个时空,内忧外患下的朝鲜,这场倭乱来得更加危险,一旦处理不好,朝鲜岌岌可危,甚至会被倭寇灭国,这绝对是大明帝国不愿意看到的,齐王朱厚炜也绝对不允许倭寇在亚洲大陆上有了一个立足点。 …… 齐王府作战室里,面对着巨大的半岛沙盘,朱厚炜听取了参谋部的汇报,又看完手中的情报以及各部门的分析总结报告。朱厚炜这时才尴尬的发现,这场危机的始作俑者还是他自己。 李朝现在就面临亡国的危险,跟朱厚炜这只小蝴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这个时空的倭寇战力太强大了。这可是他朱厚炜造就的。可以说,是他自己挖坑自己跳。坑别人也坑到了自己。 事情还得从六年前说起,正德元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七十四章木匣千里能传音 李荣赶紧找出了那本奏折,双手递了过去。坐在文案后头的正德皇帝接过来浏览了一遍,这份奏疏是朱厚炜亲自呈上的题本。 齐王在题本上具体的介绍了朝鲜目前国内的情况,以及对马岛倭人对半岛安全的威胁,一句话,就是希望正德皇帝批准东海舰队派出维和部队对“三浦倭乱”进行武装干涉,最后强调,为了维持半岛的和平,大明舰队将在釜山驻军,防范倭寇再次入侵朝鲜。 朱厚照读过奏疏后,首先拿起地图仔细的看了一下釜山和对马岛的位置,问李荣:“内阁提出了什么看法,李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皇上,老奴刚刚从内阁回,李阁老认为不宜马上出兵,李朝虽然是大明的藩篱,但是如果他们没有提出这样请求,朝廷也不太方便派军干涉。这毕竟是他们和倭人的事。如果我们太积极了,反而会让朝鲜人误认为我们有什么企图。“ 缓了口气,李荣继续汇报:”李阁老还说,上杆子不是买卖。等朝鲜人吃点亏撑不住了,来求我们的时候大明再出手。齐王要求在釜山驻军的条件更容易办得到,咱们不急,急得是李朝。既然李朝现在只想购买武器,那就让齐王先卖武器给他们好了。左右咱们不吃亏。” 朱厚照仔细一琢磨,觉得李东阳分析得有道理,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李先生,做事滴水不漏,环环相扣,内阁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开始讲究经济效益了,这倒是个可喜的变化,李先生说的对,上杆子不是买卖。行,就李先生说的那样回复齐王吧。“ 想了想,正德又补充道:”朕这个弟弟是个无力不起早的家伙,一旦起念头要做的事儿,没有做不成的。嗯,你加上一条,赋予齐王临机处置的权利,不用随时上奏,免得贻误战机。好了,就这样回复齐王吧。” 李荣接过奏章,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继续说道:“皇上,齐王的奏折没有经过驿递,而是由齐王近侍李莲英带来的,现在李莲英带着两名军机处的参谋在殿外等待皇上您的召见。好像还有其它的事情想当面奏报。” “喔,“正德一听,也没有太在意,随口吩咐道:”既然小李子来了,那行,叫他们进来吧。” “是,皇上。” 李荣躬身领命,然后冲着侍立在门口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立刻跑出去传讯。不多久,走廊里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李莲英带着两名年轻的军官走了进来,李莲英立刻叩拜: “奴才李莲英叩见皇上。” 两名军官也叩拜见礼: “臣张殊叩见皇上。” 朱厚照挥挥手,说:“都起来吧,小李子,齐王专门派你来所谓何事啊?” 李莲英起身后,肃手而立,恭敬地答道:“皇上,王爷让奴才陪这两位参谋过来,具体什么事,奴才不知。” “喔,这么神秘。”朱厚照顿时来了兴致,他转头看向两位军官,张殊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启奏皇上,卑职和冯参谋真实的身份是崂山研究所研究员,今奉齐王殿下命令,为皇上安装无线电收发机和电话。齐王命令卑职和冯参谋在培训出合格的操作人员前,将留在皇上身边伴驾。” “什……什么收啥机?哈话?”正德皇帝有些懵逼。 “无线电收发机和电话机。”张殊重复了一遍。 “这些干什么用的?”正德追问。 张殊赶紧解释道:“这是两种新型的通讯器材,如果安装好了,皇上,电报收发机可以让您坐在紫禁城和千里之外的齐王殿下通话,哦,电报还不能通话,可以六部都装上,以后就方便多了,你这老货也不用跑来跑去。” “皇上圣明。奴才在这边叩谢皇上隆恩!”对面传来李荣谄媚的声音。 “呵呵,行了!你过来吧。” 放下电话,正德好奇地打量着簇新的电话机,摸着架子上的话筒有些爱不释手。 “皇上,除了司礼监和内阁,恐怕六部衙门暂时还装不上。”张殊开口直接泼了一盆冷水,“没办法,现在通话交换机还没有搞出来,一根线只能连一部电话,而且电线现在还太少了,实在不方便,要完全投入实际使用,现在还不现实。皇上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 “嗯,那就乾清宫、司礼监和内阁先装上,其他的都装到豹房,朕平时都在那里。”正德皇帝毫不在意地吩咐道,“对了,你刚刚讲的那个电报收发机是怎么回事?要安装在哪里比较好?” 冯大海抢先说道:“皇上,景山万春亭附近最合适,那里的地势高,等咱们把全国各地的电报站都建好了,您就可以随时与各地的官员通讯,及时掌握当地信息,尤其边镇特别需要。” “冯参谋说的对。”张殊边说边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双手捧给正德皇帝,补充道,“皇上,这是研究所申请成立电报局的报告,这里有详细的计划和说明。请您审核。” 正德皇帝接过来,随手翻看了几页,然后放在大案上,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这样吧,你们在香山万春亭附近见电报站的事,朕准了!齐王说电报和电话是国家的最高机密,需要严格保密,朕让锦衣卫和东厂派出专人配合你们,李伴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正德皇帝对刚进门的李荣说道。 李荣赶紧答应:“奴才遵旨。” 正德皇帝又吩咐张殊两人:”需要什么,朕会让李公公配合你们。你们抓紧时间安装,朕希望尽快用电报,和齐王联络上。” “臣等遵旨!” 张殊和冯大海躬身领命。 …… 三天后,辰时刚过,首辅李东阳遵旨前往香山,去视察万春亭正在建设的电报发射塔工程。四匹马拉马车沿着新修的马路,从紫禁城出来,出了德胜门外,眼见沃野平畴,青葱一片,看着外面的风景。李东阳不觉心中一爽。 今个儿一大早,内阁安装的电话突然响起,真是把李东阳给惊到了,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正德皇帝打来的,皇帝给他的指示就是让他今天去看一看电报发射塔工程的进度。 听皇上在电话里说,这电报比电话更加的神奇,能够和千里之外的齐王笔谈,这让李东阳产生了好奇之心。安排好内阁的事后,就赶紧出了门前往香山。如果真的能实现这么远距离的通讯,这简直是天上才有的神器。 小时候,只听说过神仙才有千里眼和顺风耳,没想到齐王还真的可以办到,这实在太神奇了!当年慈宁宫大晴天雷击时,他曾亲眼目睹那诡异的一幕,想想后背就有些发麻。这齐王难道真是谪仙下凡,否则如何解释的清? 李东阳忍不住在心里私下琢磨:这位爷来到这世上,就没有消停过。这些年,他实在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也不知道他会把大明带向何方,应该会更加强大吧! 李东阳胡思乱想着,马车已到了景山脚下。站在景山上可以看到紫禁城的全景,这里属于皇家御苑,平时就不允许有人随便出入。自从有了这个工程后,更多的禁军在这里站岗巡逻,尤其是上山的道路更是看守的非常严格,没有通行的腰牌,任何人不可以登山。 李东阳在半山亭下了马车,步行登至景山万春亭,微风拂面,顿觉神情气爽。他站在亭子里向下俯瞰,诺大的紫禁城全景毕现,整个格局一目了然。 远远的看去,三大殿的正门,太和门是重檐歇山,隔一段时间就要用那个手摇的电机给电瓶充电,否则电力就会流失掉。电瓶还有一定的使用期限,隔一段时间需要更换。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不过这个叫做电报机的匣子看上去可真不怎么样。又大又丑,怎么样看也跟传说中的神器不搭界,实在是太丑了。 这是一部火花电报机,即使在后世,那也是最原始的电报机,十九世纪中旬就诞生了,这玩意儿非常的简陋,简陋得令人发指。 如果李东阳打开匣子一看,会让人更加的失望。他会发现那里面的结构极其简单,没有任何电子原件,仅仅是利用变压线圈来升高电压来为电容充电,直至电容加载在火花间隙间的电压高到足以击穿空气,进而放出电火花。 这一部分颇有些像是后世的打火机,只不过火花传递过去的电流并没有浪费掉,而是在电容和电感之间反复震荡,使之产生电磁波,最后再通过天线,将这些电磁破发射出去。换句话说,只要控制电源的开合,便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电磁破,接听者根据鸣音的长短,即可将它转译为对应的信号。所谓的长长短短的电报码,便是由此而来。 张殊十分认真的向李东阳讲解原理,李东阳哪里懂这些,尽管听起来有些迷糊,但还是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不过听着听着,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军官有些眼熟,再加上他一口标准的北京话,李东阳敢肯定他曾经见过这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咦”,李东阳咦了一声,指着张殊,问道,“你是京城人,老夫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 张殊微微一笑,他还没来得及搭话,书僮李荃却噗嗤一笑,指着张殊说道:“老爷,这不就是老裁缝张老爹的孙子吗?您忘了在莱州驿站我们碰到面,张老爹带着全家正在逃难。当时您还摸过这小子的脑袋,说可惜了,这是个读书的种子。您看,快十年了吧,嘿,您还真说对了。这小子还真有了出息,登莱可真是好地方啊!连你这个皮猴子都成了人物。” “李老大人,卑职正是张殊,俺们全家都念着您呢。这次进京前,俺爷爷还让卑职代他向您问好,让俺替他磕个头,谢谢您当年相助之恩。”说完,张殊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哎呀,傻孩子,不必多礼。快快起来!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一晃快十年了,老夫真的老喽!”李东阳微笑着搀起张殊,拍拍他的肩膀又问,“你爷爷身体还好吗?在登莱还是在干老本行,做裁缝吗?看样子你们过的还不错。” “嘿嘿!回老大人的话,爷爷还是做裁缝,不过不用自己动手。他当了青岛服装厂的厂长,那里面全部都是机器生产,比以前方便多了。爷爷的工厂主要是为军队提供新式的军装,现在大明新军的军装都是俺爷爷生产出来的。俺爹也在厂里当技术员。家里都还不错,俺又有了两个弟弟和妹妹。” 李东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拍拍张殊的肩膀说:“不错不错,你们一家人也算是因祸得福,总算去对了地方。现在你也很不错啊,成了研究员,听说齐王还亲自教授过你,很看重你呀。对了,这东西真的可以和齐王通话。” “呵呵,通话暂时还不行,只能进行文字交流。”张殊老老实实的说,有些遗憾的补充道,“理论上,无线电可以做到远距离通话。不过现在还做不到,很多元件我们还做不出来,恐怕很长时间里只能够通过文字交流。要实现语音通话,恐怕要几十年后了。” “照你这么说,还真的能和千里之外的人联系?呵呵,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李东阳抚摸着这个丑陋的匣子,感叹道,“齐王真乃神人也,千里传音,人间也会有如此神器。老夫算是涨见识了。” “话不能这么说。”张殊很诚恳地说道,“李老大人,说白了,这并非什么神器,而是科学的力量,只要掌握了科学知识,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就不会感到那么神奇了。” “科学,科学!”李东阳念叨了几次,叹了一口气,心悦诚服地说道,“哎,这才是真正的学问啊。怪不得殿下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学可以改变世界。回想这些年种种变化,果不其然呀!” 朱厚炜拿出这种简陋的电报机,也是现实的需求。为了实现远距离通讯,他采用了最取巧的办法,那就是先让用随手可得的材料,造出一台堪用的实物,再让研究所把实物照搬过来,慢慢的在发展起来。没有电子元件,这不是问题。譬如他将两块锡箔上下夹在一叠油纸上,两头再用蜡封好,即是一个简易的高压电容。而电感则更加简单,无非是在绝缘管上缠上一圈又一圈的导线。目前,这些设备在不考虑量产,也不考虑规格的情况下,朱厚炜单靠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电报机的开发。乍一看,虽然跟那些封装后只有指甲大小的工业品相比,它们显得既粗大又简陋,不过效果却基本一致。等到北京的发射塔建好,他就能在山东尝试进行本时空第一次无线发报试验了。 电力主要靠的是单缸柴油机带动的发电机,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十几个蓄电池组成的电瓶组,最大可以提供一百瓦的功率,理论上的通讯距离是无限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没有电磁污染的环境里,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接收到这台电报机发出的信号。 因为西班牙人已经开始向北美探索,为了今后的世界格局,朱厚炜准备这两年派出舰队前往太平洋对岸,在欧洲人之前,抢占美洲大陆的关键的节点,为以后控制太平洋打下基础。 在他的计划里,澳洲和新西兰也不允许欧洲人插手,这是大明的自留地。为了方便远洋探索,他才急于把无线电搞了出来,电话只不过是顺带搞出来的产品,虽然只能够一对一的讲话,但装在船上非常好用,方便各部门的通讯,舰长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对于朱厚炜庞大的计划来讲,无线电报机更加重要,舰队之间的需要及时的相互联络,总部也需要时刻掌握舰队状况。对于海上远洋航行来说,在这个时代,电报是不可替代的通讯工具,也是大明军队战力的倍增器。 朱厚炜目前共开发出三种无线电收发机,分别是十五瓦、六十瓦和一百瓦三种。其中15瓦的无线电收发机属于野战电台,用手摇发电机发电,也有用脚踏发电的,发电机有十几公斤重,野战行军时需要专门的人员携带。 六十瓦以上电报机,就需用柴油机带动发电机提供电力了,没有谁能摇动那玩意儿。需要配备柴油机,这样整套设备就越发的笨重,肯定不适合野外行军,只能够安装在船上或者马车上,对于他来讲,这已经足够了。 无线电通讯在原来的时空也是个跨时代的发明。电波这玩意儿很神奇。当电波波长大于一米时,地球大气层的电离层就是天然的反射体。靠大气层中的电离层反射传播的电波,可以称为天波,又称电离层反射波。从电离层反射的电波可能有一个或多个跳跃,因此这种传播用于长距离通信。 发射的电波是经距地面70—80公里以上的电离层反射后至接收地点,其传播距离较远,一般在一千公里以上。缺点是受电离层气候影响较大,传播信号很不稳定。电离层反射的动力,主要来自无线电波发射的功率;无线电台发射的功率,主要来自电台本身的“瓦特”数量。电台瓦数越大,发射功率就越大;发射功率越大,电台讯号传递就越远越清晰,随之,电台的体积和消耗的能量就越大。 因为需要跨洋通讯,朱厚炜才更加需要大功率的无线电发报机,比如六十瓦和一百瓦,只有这两种功率才可以实现远距离通讯。 不过也不能够小觑十五瓦那种,1000km之内的通讯完全可以做到。这么小的功率为什么能够发射那么远呢?放在后世,一定达不到,可在这个年代,根本就不是问题。首先,通信距离与发射功率、接收灵敏度和工作频率有关。现在这个年代,天际中的无线电讯号量非常非常少,电离层非常非常干净,小功率的电波讯号都能够传递的很远很远。 三天后的通讯实验非常的成功,北京和青岛通过电报联系,朱厚炜很快就知道了朝廷对处理朝鲜问题所做出的决定,他也同意李东阳的看法,决定按朝廷的意思办。这一次实验非常成功。一句话,无线电通讯的效果是杠杠滴,从现在开始,大明科技水平又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和朝廷上下很兴奋不同,只有朱厚炜并不是特别的满意,对于他来说,火花发报机只是个过渡产品,缺点很明显,火花发报机的频谱太宽了,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即同一范围内只能有一台发报机工作,反正只要一开机,所有的收发机都可以收到同样的信号,不过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因为无需保密,其他的国家没有这玩意,也不可能泄密。 朱厚炜的最终目标是使用电子管放大信号的调幅发射机。而后者最大的优点是,能直接传播语音信号。单从原理来说,无线电通讯和电话本质上极为相似,都是将声音的震荡转化为电流或电磁波的变化,经过远距离传输抵达另一端后再重新转变为声音。 只是人的嗓音频率太低,使得信号波的波长过长,而波长越长,所需天线的尺寸也越大。如果直接发射语音信号,天线长度恐怕得达到一百公里以上,这在工程上是一件无法实现的事情。所以想要将语音传递出去,就必须搭乘上频率更高的载波。 这正是所谓的调制。而两者混合在一起的新波形在被接受后,收听方也必须通过一系列解调手段将高频波滤去,只留下有意义的低频波,才能转化为最终的语音。调幅发射机一旦成功的话,无论是大明军队还是情报机构,都将真正意义上具备战场实时通讯的能力。 对于战争而言,它的意义可谓不言而喻。不过现在已经跨出了第一步,未来还会很远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七十五章蝴蝶扇动的翅膀 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1963年在一篇提交纽约科学院的论文中分析了这个效应。“一个气象学家提及,如果这个理论被证明正确,一只海鸥扇动翅膀足以永远改变天气变化。”在以后的演讲和论文中他用了更加有诗意的蝴蝶。 对于这个效应最常见的阐述是:“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著名心理学家、哲学家威廉·詹姆士也说过:“播下一个行动,你将收获一种习惯;播下一种习惯,你将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你将收获一种命运。” 朱厚炜就是这样,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就守着心中的那个信念。十几年来,孜孜不倦扇动自己的小翅膀,究竟给这个时空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呢?有时候连他自己都难以预料。欧洲人被挡在了马六甲海峡以外,除了南亚,亚洲其它的地方基本上是来不了。 尚处在战国时期的日本最近也发生有了变化,一个丰臣秀吉般的人物冷不丁跳上了历史舞台,这也是朱厚炜没料到的。而这个人就是武田信虎,岛国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名,他提前七十年唤醒了岛国的野心。 正德六年,即日本文正十三年,日本东国陆奥石和城。武田信虎,这位刚年满二十的甲斐大名,已经拥有左京大夫、陆奥守、甲斐守护一大堆头衔。他与大明齐王朱厚炜同年,今年四月份时侯他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迎娶了大井信达女为自己的正室。 武田信虎,出生在甲斐郡,原名武田信直,为武田信绳之子,明应三年正月六日生,比大明齐王大几个月。1507年,武田信绳死后,当时年仅十三岁的他继任甲斐武田家的第十八代家督。 这是个狠角色。继位一年后,即1508年,武田信虎以雷霆之势,突起发难。一举平定了敌对的家内叔父武田信惠一族的内乱,解决他父亲武田信绳时代所无法解决的内争,而将甲斐统一,从此,小小年纪的他被人称为“甲斐之虎”。 大明正德元年,即1510年,初露锋芒、刚满十六岁的武田信虎再次出兵,他亲自领兵讨伐郡内的国人小山田信隆家,拉拢招降其子信有,并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小山田信有,遂平定了郡内。其后武田信虎以甲斐领源氏栋梁身份号令全国。面对国人谋反武田家存亡的危机,显示了他强将的风采。 去年六月初,他属下西郡上野城的大井信达突然谋反,联合盟友今川氏亲攻入了胜山城。10月17日双方合战,武田军由于骑兵陷入水田招致惨败。 但其后武田家军师荻原采用持久战,使今川军陷入困境。不久后,武田信虎趁今川军主力进攻远江之机,发动反击,将福岛正成所率今川军围困在胜山城。 走投无路的今川氏亲被迫求和,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以便应对现在国内军阀乱战的局面。武田信虎深思熟虑后,同意对方求和,为了表现诚意,武田信虎迎取大井信达女为正室,双方就此和解。这才有了今年四月的盛大婚礼。 此战之后,武田军以其强悍,威名布于东国。而信虎的野心也随之扩张到甲斐国外,他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平定日本,号令天下,达到他人生的道,“姿三郎君,刚来东国的时候,我们这所药房被那些浪人敲诈勒索,若非阁下挺身而出仗义解围,李某又岂会有今日之余力来照顾你母亲?说起来,这也是平日里姿三郎行善积德的回报啊!”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没想到李医生一直将这事挂在心里,这些年,在下承你恩惠太多,受之有愧呀。”姿三郎依然趴伏在地上,只是连连叩头,“这次您的拳拳心意,在下生受了,等在下西征回来,必当涌泉相报。” “呵呵呵,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大家是朋友,就别谢来谢去了。” 李文博举步上前又将他扶了起来,俞洪敏也将抓齐包好的药物递到了他手上,李文博含笑说道,“朋友之间就该肝胆相照。你我平等相待、真诚相助,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且拿药回去好好调理母亲的腰病,这几天一定要按时送过来针灸。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三天后,你母亲就能够慢慢下地走动。” “真是太感谢了!” 姿三郎抹了一把眼泪,慢慢伸手接了俞洪敏递来的药包,在俞洪敏的帮助下,把母亲背在背上。走到门口,姿三郎转过身来,双目噙着泪光,背着母亲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带着谢意转身而去。 此刻残阳如血,洒在石和城中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的诡异。李文博站在店门口处,目送着姿三郎走出了很远很远,方才折身缓缓走回店中。 他坐到药案后边的木榻上,师徒两人相对而坐,面色一下凝重起来,李文博静静地深思了许久。然后,他对俞洪敏说道:“洪敏,日本有了新动向,国内还不知道这个情况。看来今天要首次动用电台了。这么远,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唉,不管了,今夜试试再说。” “师傅多虑了。放心吧!咱们王爷弄出来的东西肯定管用。“俞洪敏倒是很有信心,他站起身来说,”徒儿把店门关了,顺便看一看门外有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天黑了我再把天线安装好。联络的时间是晚上,反正每天有三次可以联络的机会,一次不行就试两次,多试几次总会可以的。咱们时间很充裕。” “但愿一切顺利。”李文博依旧信心不大,忧心忡忡的说道,“洪敏,这玩意儿如果不管用,你得冒险去一趟京都,找到卢掌柜的手下,虽然我们不是一条线,但事情紧急,不得不打破常规了。他四海商社的路子比我们野,肯定另有办法传递消息。” “行,就按您说的办。”俞洪敏也严肃的点点头,说道,“放心吧,师傅。如果电报联系不上,徒儿就跑这一趟,不管多困难。我一定会把消息送回去的。” 出乎意料,事情比想象的顺利,晚上九多钟第一次联络,就和青岛的总台联系上了。月色朦胧,同仁堂药房内院的一座阁楼上。师徒两人兴奋的看着青岛发来的回电,“情报已查收,总部要求东国站查明日军的兵力,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向你们致敬!青岛总部。” “啧啧啧,这东西真好使!”李文博感慨道,“殿下真乃神人也,以后方便多了。随时可以联系总部。” “别介!师傅,还是少联络一点吧。再来几次,徒儿就快挂掉了。” 俞洪敏喘着粗气吐槽道,刚才发电报时的那番操作,几乎把他累得瘫倒在地,说实话,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总部为他们配发的是十五瓦的电报收发机,电源要用手摇发电机发电,必须两个人同时操作,不用问这种体力活肯定是俞洪敏这个当徒弟的来操作。 这破发电机足有四十多斤重,发电机连着折式摇柄,两只手握好摇柄,坐上去以后刚好看见发电机上的电表,两手摇转,必须保持表针在右方绿色区。说实话,俞洪敏也是第一次操作这玩意儿,培训的时候都是柴油机带动的电机发电,根本不用操心。 开始启动的时候还很轻松,当李文博开始按电键时,俞洪敏只觉得手中摇把突然变得很沉,十分钟时他已全身湿透,十五分钟时他开始缺氧,看人都变成两个,三十分钟后他都忘记了自己姓啥!一句话,就是快没知觉了! 李文博看着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徒弟,咧嘴一笑,调侃道:“真的这么难吗?亏你还是练武之人,得啦,下次换我来摇吧。” “师傅啊!还是算了吧,这活您还真干不了。“俞洪敏露出苦笑,指着那坨铁嘎达说道,”别看这玩意了好像不费劲。可你只要一发报,那摇柄重了不知多少倍。“ 喘了一口气,俞洪敏继续诉苦道:”您不知道,徒儿年轻力壮,刚才都差点背过气去,您这位文弱书生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现在徒儿才知道每个情报站为什么都要配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敢情是累傻小子,纯粹是把我们当驴使,让我们下苦力的啊!” “哈哈哈。” 李文博捋须大笑。 夜空中,乌云散尽,月儿也露出来它皎洁的面庞,月光照进窗户里,夜晚一下子变得格外的静谧,师徒俩都不再说话。他们抬头看着月夜各自想着心事,小小的阁楼里多了一丝乡愁。 …… 正德六年七月,朝鲜汉城王宫。 朱厚炜如果来到这里,肯定会误以为回到了紫禁城,如果他想参观制作王宫,根本不需要人领路。无它,朝鲜的王宫,基本是仿照大明国的紫禁城修建的,但其中的各种殿宇规格、规模却相当于大明朝藩王府邸。 由于朝鲜是与大明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藩国,在大明各大藩国中汉化最深,对明廷执礼最恭。所以,李成桂立国时,当时的大明皇帝朱棣特别下诏批准:允许朝鲜国君在自己的金銮殿上配有一座雕饰五爪金龙的王椅,但体积要比大明紫禁城中的龙椅小许多。 对明成祖这一恩典,朝鲜历代国君自是感激不尽。他们平时便供着那龙椅不敢入座,只有每逢盛会大典之时,他们才会登上金銮殿的龙椅,召集百僚、宣诏发令,以示本国的赫赫威仪。 不过,自从“三浦倭乱”后,朝鲜王宫的这座金銮殿上,忽然没了往日的静穆凝重,庄严大气,殿中所有的人,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太监宫女,人人都愁眉不展,惶惶不可终日,看上去,竟是一副末日来临的气象。 说起来,朝鲜这个小朝廷真正是庙小妖风大。赵光祖被陷害后,士林派被压抑,勋旧派势力再度登场。章敬王后之兄尹任为首的大尹派及文定王后的兄弟、尹之任的儿子尹元老、尹元衡为首的小尹派对立。使中宗这一时期的政局乱上加乱。 勋旧派大臣成希颜、朴元宗等人也没有了搬倒赵光祖重掌朝政的喜悦。如今这帮人都是骑虎难下,既然当了权,那就得挑起这副担子,本来这几位是志得意满,准备享受一下胜利的果实。没想到飞来横祸,“三浦倭乱”偏偏这时候发生了,倒霉也倒到家了。 于是勋旧派赶紧放下成见,暂时抢夺胜利果实的事情,大家合作先把倭寇赶出去再说。没想到情况变得更加恶化。前几天,成希颜想尽办法从各地调来的三万官军对阵五六千倭寇,一个回合下来,竟被倭寇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敌人一直追杀了二十里路,大胜而归,这才收兵。 如今倭寇已经逼近汉城百里之外,众大臣再不拿出办法,可能就有亡国的命运。这帮大臣却一筹莫展,个个束手无策。这样无能的表现,你让朝鲜大王中宗李怿如何不怒,虽然他为人优柔寡断,容易被两班所左右,但他明白一个道理:国难思良将,时艰念铮臣。 现在已经到不得不重新启用赵光祖的时候了,李怿还暗自庆幸:幸亏没听洪妃的忽悠,把赵光祖赐死,否则哭都找不到坟头。说来也是凑巧,这也是赵光祖命不该绝,在原来的时空,今年年底他就会被一杯毒酒赐死。尽管命令已经下去了,但人还拘押在义州,赵光祖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就在这朝鲜君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蓦然,只听到殿外宦官扬声禀道:“本国抚倭正使柳顺汀、抚倭副使洪景舟,现在殿外守候,急速请求大王赐见。” “柳爱卿和洪爱卿回来了?”李怿听了,似乎又燃起了希望,赶紧伸着脖子往殿外看。 柳顺汀和洪景舟这两人都是勋旧派元老,还算有些胆气,前几日朝军大败后,朝廷上下乱做一团。这两个人主动提出来去倭营议和,反正当时李怿已经没了主意,只好有枣没枣先捅一杆子再说,兴许有意外的收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门开处,不一会儿,只见柳顺汀、洪景舟二人面无人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奔到王筵之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似是累得筋疲力尽,一个劲儿地摇头吐舌,看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呃,两位爱卿歇一歇,歇一歇再说吧!” 尽管心里急的不行,但李怿见他二人这等模样,岂好意思再加催问?无奈之下,只得挥手让两名宫女各自端了一杯温茶给柳、洪二人递了过去。二人叩头谢过,仰起身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咕嘟咕嘟”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静息片刻,这才平复了心情,跪正了姿态,准备开口奏事了。 正使柳顺汀猛地咳嗽了一阵,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那语气中仍掩不住激烈的惊慌和悲愤,急促地说道:“大王,倭寇来了两万援军,为首的是倭国甲斐大名武田信直,此人大言不惭,以后柏原倭皇的名义,命令我朝投降。这帮倭寇竟然想要侵吞我朝鲜三千里江山了!” “什么?竖子尔敢。”左议政洪秀弼勃然大怒。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死寂,金銮殿上的空气就像一下凝固了似的沉闷起来。除了几个大臣大声喘气的声音,再也没有人开口。许久,才听到李怿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团沉闷:“柳爱卿!武田信直莫非是在虚言恫吓尔等?你真的看见他们有两万大军上了岸,倭人能有这么多船运兵吗?” “太王,臣等岂敢胡说,据庆尚右道兵马节度使金锡哲报告。三浦港湾里除了倭国战舰,其它的满满当当都是渔船。海滩上密密麻麻都是敌军。人数可能还不止两万。”副使洪景舟奏报道。 此言一出,但看那李怿自顾自在王座上喃喃说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祖宗基业,难道要毁在孤的手中!倭国欺人太甚,这……这可如何是好?”大殿之上沉沉地静了下来,只剩下李怿梦呓般的声音喋喋不休,在大殿上空久久回响着。 正在这时,只听到殿外宦官又一次扬声禀道:“同副承旨赵光祖,副提学金湜,现在殿外守候,叩请大王赐见。” “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仿佛打了一针鸡血,李怿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此刻他不顾礼仪,对着太监大喊大叫。宦官不敢怠慢,赶紧往外跑了出去。 不多久,两个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颔下一把黑亮的胡须,麻衣麻鞋,可能来不及更换官服,虽作村夫的打扮,眼光却深邃有力,这人步履坚定,不卑不亢,身上全然没有俚俗人家的卑琐之气。此人正是原左议政赵光祖,朝鲜中宗时期的名臣。 “赵爱卿,你总算回来了!”李怿看到他这幅打扮,脸上有些尴尬,讷讷言道,“孤误信谗言,险些害了爱卿,让你受苦了!孤……孤这心里面真的好难受。”说罢,李怿竟然还流出了两行热泪,这家伙,也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臣赵光祖,叩见大王。”赵光祖、金湜非常感动,也都是满含热泪跪伏在地,恭恭敬敬行那君臣大礼。 李怿看到殿中士林派文武大臣们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在心底里十分满意,他静了静心神,缓缓说道:“赵爱卿,孤也不绕弯子了,如今时事艰难,倭寇大军压境,火器犀利,朝廷上下却无可御敌之兵。如之奈何?” “大王莫慌,倭寇虽来势汹汹,所凭借的不过是火器犀利,却劳师远征,后勤补给困难,倭寇必不耐久战,臣敢断定倭寇必败,我军必胜!“赵光祖揖首一礼道,见李怿有了点信心,他继续说道,”臣来见驾之前,已经去了一趟前线。节度使金锡哲已经汇报了情况,请大王恕罪,臣先斩后奏,同四海商社达成了购买军火的协议,订购了两万枝火绳枪,五十门野战火炮。” 李怿仿佛抓了一根救命稻草,追问:“好,好,爱卿于国有功,孤岂会怪罪。不过这毕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军不习火器,也没有时间训练啊。爱卿可还有良策?” 赵光祖答道:“臣有三策,第一派出能言善辩之士,与倭人假意议和,拖住倭寇的进攻步伐,为我们争取时间。第二,我朝鲜乃大明天朝的‘附藩’,也不是武田信直胆敢轻易侵犯的。金湜大人,你今日便携大王亲笔信函,速速奔赴大明天朝的北京,面见大明皇帝陛下陈情备倭。“ “下官遵命!”副提学金湜揖手领命。 赵光祖冲李怿拜道:”还有,请大王任命黄衡为左道防御使,柳聃年为右道防御使,从明日起便奉本王诏令前往釜山、东莱、庆州等地整兵积粮,守住关隘,坚壁清野,以拖待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七十六章金湜叩阙哭明廷 正德六年的八月,紫禁城。 虽已是初秋,天气却仍是十分酷热。太阳火辣辣的,炙烤得北京满城街道两旁杨柳丛中蝉鸣吱吱。兵部堂院掩映在一片绿云似的树荫之中,隔开了阳光的灼射,显得凉幽幽、静悄悄的,倒成了一个清净凉爽的佳处。 此刻,少傅、太子太傅,军机处常务,兵部尚书、身兼左都御史的武英殿大学士杨一清在值事房内,一边悠然自在地呷着清茶,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各个军区送来的文函和报告。 这一大堆文件跟以前这些公函大都还是各藩镇离不开索粮、索饷的老套路不一样,现在,这些公函主要以各大军区的工作总结,训练计划,部队换装情况,弹药补给存量等汇报和各类器材经费申请有关,工作量比过去增加了很多。 正德新政延续了弘治十五年开始的军事系统改革,十一年后的今天,大明的军事体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上至下,已经形成了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体系。尤其是兵部已经具备了后世国防部职能。重新修订的专门规定新的兵部职能:大明由内阁领导和管理国防建设事业,内阁之下设立兵部,大明国内外一切需要由朝廷负责的军事工作,则经内阁作出相应决定,通过兵部或以兵部的名义组织实施。 还明文补充规定:兵部在接受内阁领导的同时也接受军机处的领导。需要兵部办理的事宜,由兵部下辖的总参谋司、军事情报司、总后勤司、总装备司分别办理,兵部和锦衣卫联合成立单独的军事法庭,专门负责处理涉及军队的案件,同时配合军法督查总队管理各部队纠察工作。 正德元年,朱厚照登基几个月后,一大批从登莱军事学院毕业的优秀军官从齐王麾下的军队中抽调出来,他们以武改文,话,屋子里面的气氛有些压抑。 他那双黑亮亮的大眼里射出灼灼逼人的精芒来,只是定定地投注在御案上一份绢帛制成的奏稿上,那正是从朝鲜呈上来李怿亲笔手书求援的奏折。而在他的对面,两侧的杌子上分别坐着内阁首辅李东阳、焦芳、靳贵和杨廷和等人。 再往下看,殿中铺满暗红色波斯地毯的地板上,却跪着一人,他一身官服和大明的官服有些差异,尤其是那帽子高高翘起,此人正是朝鲜使臣金湜。 “李伴伴,怎么回事?主官兵部的尚书杨一清怎么还没到?”朱厚照沉沉地说道。 “皇上,请稍候片刻,老奴已经派人去传旨了,他应该已经在赶往宫中的路上,”躬身站在紫光阁门口处的秉笔太监李荣急忙向里边恭声应道,然后又补充道,“要不然,老奴这就再派人再去催一催……” 话音未落,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走近,只见杨一清的身影一闪而入,进得大殿,见到正德皇帝已经在御座上,他赶紧抢上几步拜倒在地,顾不得擦去满额的汗珠,喘息着奏道:“臣……臣接诏来迟,请陛下恕罪。” “爱卿免礼,赐坐!” 正德皇帝微微点点头说道。又挥了挥左手,让旁边的小太监替杨一清搬来了杌子。 等杨一清坐定,朱厚照一语不发,用左手手指隔空点了一点御案上那份朝鲜国王李怿的奏章。侍立一旁的李荣会意,趋步上前将它拿去交给杨一清。 杨一清细细看罢,大吃一惊,愕然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朝鲜使臣金湜,问道:“金提学,这份奏折上面说的是真的吗?真有五万多倭寇进犯朝鲜吗?据本官所知,日本国内现在是军阀混战,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兵力攻打朝鲜。” 金湜此刻抬起头来,先看了一眼正德皇帝,朱厚照微微点点头。金湜便说道:“杨大人,这么大的军国大事,外臣其敢欺骗母国,这份奏折是我家大王亲笔手书,外臣敢保证,上面每一句话都句句属实。 根据倭人俘虏的招供,日本那个所谓的倭皇,五月份在京都奈良出面主持了一次有二十多个日本大名参加的歃血盟誓,倭皇号召日本各大名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在拿下鄙国之前,任何人敢挑起内战,天下共击之。 臣月初出发之前,五万倭寇已经逼近汉城不到百里的尚州,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也不知道大王所在汉城能不能守得住,吾王是否安全……我朝鲜国中如今生灵涂炭,倭寇到处烧杀抢掠……” 说到这,金湜已经是泣不成声,再也忍不住悲伤,就在这紫光阁,嚎啕大哭起来。金湜往前爬行几步,对着龙椅上的正德皇帝连连磕头,边哭边哽咽着说道: “天朝皇上,外臣早就听闻陛下神勇盖世、恩及海外,我朝鲜与天朝一衣带水,奉上国如父母,藩国君臣上下泣求上国尽快出兵,救我朝鲜百万子民于水火之中,藩国君臣上下感激涕零,永世不忘天朝上国的大恩大德。” 听了他这番陈词,杨一清心头一跳,瞅了那使臣一眼,甚是惊讶:这朝鲜使臣当真是精明圆滑得很,借着话头立刻便拽到了保卫他们朝鲜国的角度上去了,而且这人很了解正德皇帝爱慕虚荣的弱点,用神勇盖世、恩及海外来糊弄皇上,想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够获得大明朝廷无偿的支援,真是精明过头,打的好算盘! 正德皇帝似是尚未觉察出这话中的陷阱,看着他伏在地下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也不禁有些恻然。他挥了挥手,吩咐宦官苏林将金湜扶了起来。还没等金湜站稳,只听朱厚照缓缓说道: “藩篱有难,大明作为宗主国,自然有责任提供保护。这样吧,金卿且回朝鲜告诉你们大王:我大明天朝虽不会坐视尔等遭到倭寇侵犯,但毕竟事发突然,大明猝然出兵,也需要时间筹备军需物质,集结军队。回去告诉你们大王!在我军抵达之前,你们还需要坚守一段时间。打铁还需自身硬呀,这段时间就靠你们自己了。请转告你们大王,你们放心,一个月之后,朕的大军一定会抵达朝鲜。” “微臣谨记陛下圣训。回到朝鲜之后,必定将陛下圣训一字不漏地转呈本国大王。” 听到正德皇帝答应出兵援助,也没有提出任何的条件。金湜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很好,李伴伴,让人扶他下去休息吧……” 朱厚照嘴角撇了撇,他觑见金湜刚才那一会又哭又闹的折腾,已是累得声嘶力竭,便不再让他待在紫光阁里苦撑,现在是自己人要开会的时候了,岂能让他待在这里,正德皇帝便吩咐李荣从阁外唤来几个内侍把他扶了出去。 闻听金湜有些踉跄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朱厚照那刚毅沉着的表情一瞬间便变了,露出了一副轻松的表情。他抬眼看了看李东阳、焦芳、杨一青等人,声音低沉了下来,慢慢说道: “诸位爱卿,朕刚才那番话,是为了稳住他们朝鲜藩国君臣的心,你们可别当真啊。这空口白牙的,就想让朕出兵救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说到这,朱厚照微微一笑,摇摇头,继续说道:”不过,这朝鲜半岛对我国的战略意义很重要,是我国东面的屏障,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中。朕今天召你们来,主要想讨论一下我们今后的东亚战略。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达成什么样的战略目标。诸位爱卿要做到心中有数。做出决定之前,诸位先参加军机处的军情通报会,先听听军机处参谋部提出的意见。尤其是兵部,制定作战计划时,必须遵循我大明的战略需求。” 听到正德皇帝的话,杨一清心中大吃一惊:这位青年天子当真是刚毅异常,做事有张有驰,游刃有余。却不知他胸中究竟有何成熟方略?此刻,杨一清虽是心中惊疑不定,但这时在紫光阁内,当着正德皇帝的面,也只得俯下身去,随着众人应声领旨。 众人随在正德皇帝的车驾后面,来到了设在豹房的军机处。齐王设立军机处,对外宣称是协助皇帝处理军务。军机处设有军机大臣,目前由李东阳担任。正德皇帝从大学士、尚书、侍郎以及亲贵中指定充任,如成国公朱辅、瑞安侯王源、大学士焦芳、户部尚书梁储、大学士杨廷和等,都是以亲重大臣兼任军机大臣。杨一清成为军机处的一员后,还是第一次参与军机处的讨论。 军机处还设有军机联合秘书处,由内阁、翰林院、六部、理藩院等衙门官员中选充。所有这些人都是兼职,他们的升转仍在原衙门进行。因此,军机处设立之初,没有专门的官员。军机处没有正式衙署,目前暂时设在豹房的一处四进的院子里。有值班房,紧临正德皇帝豹房寝宫,以便于军机大臣被召见议事。无专官,无衙署,就使军机处成为一种特殊的机构。 召见时,正德皇帝指示各项事件应如何办理,有时向军机大臣询问情况,听取他们的意见,以作出裁决。军机大臣根据旨意,草拟文书。上谕形成后,可以不经过内阁,由军机处直接发给有关官员,减少了中间的环节,这也是文官们最有意见的地方。 不过,当杨一清走进军机处的作战指挥室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大厅的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沙盘,整个大明帝国以及周边各国的地理地貌,站在这个沙盘前,就可以一览无余,做到心中有数。杨一清很快就在沙盘上看见了自己的家乡——云南安宁。 他惊讶的发现,那座小县城竟然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连绕过现成的无名小河都模仿得栩栩如生,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仔细看去,那沙盘上连小河有几个弯道这样的细节都关注到了,这些军校生是花了多大的心血才做到的,杨一清想想就感到毛骨悚然。如今的大明军队对地方上的情況掌握竟然如此之深,任何地方出现问题,大明的军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介入,可以说最大程度的杜绝了内部的叛乱。 围绕着沙盘,是一排排座椅,正德皇帝的座位在最中间的位置,其他的座椅都围在皇帝的后边,等大家按照贴有自己名字的位置坐定以后,一位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军官走到沙盘前面,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教鞭,满脸的书卷气,虽然一身戎装,但他依旧像书生多过军人。 他首先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自我介绍道:“皇上好!诸位大人好!下官乃军机处战略研究室参谋顾问赵本学,兼任大明帝国军事学院战略系系主任和教授,今天我为皇上和诸位朝廷重臣讲述一下东亚地区的战略态势,为诸位制定国策提供战略研究室的咨询意见。” 这位赵本学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说,他是朱厚炜的老部下了。赵本学原名赵世郁,字本学,号虚舟,生于明成化十四年。他是赵宋宗室后裔,即南宋初南下泉州的南外宗太祖赵匡胤系赵子先的直系子孙,在原时空,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抗倭民族英雄俞大猷的老师。 在原时空,明代军事家赵本学是一位如同鬼谷子一样的隐居之士,为不使孙武以来的兵学思想失传,他选择了钻研军事治学的道路,写出了七卷和三卷,颇受后人重视。 后世的日本,明治维新后所有的军事院校教材全部采用的是。这样的人才朱厚炜岂容错过。登莱开办军事学院时,朱厚炜派人亲自把他以福建隐居地请了过来,聘请他出任大明第一所军事院校的教育长,说起来他从事军事教学这项工作已经十年了。 走到沙盘前面,赵本学拿起了教鞭,点了点沙盘上东亚的几个位置,然后说道:“今天我要介绍的内容,是我们战略研究室最新的学术论文。题目是,首先我们看一看朝鲜半岛的位置,半岛的最南端……” 中场休息的时候,杨一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陷入了苦思,今天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他实在没想到,管理一个国家竟然还有这种模式。军国大事还可以当做一门学问来研究,大明竟然有了这样的专门机构,处理国家大事还有这样的方式。 怪不得李东阳、焦芳、王鏊和梁储这几位阁老对于军机处的设立,态度如此的暧昧,从来不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原来他们已经体会到了这种好处。 今天的所见所闻,除了震撼外,杨一清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一刻,他信奉的理念瞬间崩塌了,他痛苦地意识到,他所信奉程朱理学那套纯粹的儒家学问真的跟不上形势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程朱理学肯定会被边缘化。 因为,这世界彻底改变了! …… 正德六年七月二十三日,朝鲜尚州。 城下,三万多名戴笠裹甲的武士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尚州城三里外的沙场上,他们列成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方阵,身披竹甲,举着树林般的火绳枪,身上缠着点燃了的火绳,神情凝肃地目视前方。 凛冽的海风呼呼地从日本武士们的头到这里,他拔出腰间的太刀在空中虚砍了一下,吼道:”我现在命令你们,抱着‘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决心,带着天照大神的灵光佑护,向前面城墙上的敌人发起最猛烈的攻击,大和的勇士将所向披靡,横扫朝鲜,为我们的子孙后代打下这三千里江山。” 高台下,荻原恰到时机地领着手下振臂高呼“拿下尚州,活捉守将!板载”的口号,一时急起千层浪,呼声渐渐地向四周传开,武士们神情激动,他们高举火绳枪,一齐发出嗷嗷的怪叫: “板载!板载!……” 听到下面震耳欲聋的怪叫,城墙上的朝鲜士兵手里握着崭新的火绳枪,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日军首先发起了炮击,城墙上面也用不多的火炮开始反击,一时间,城上城下硝烟滚滚。十几分钟后炮管开始发红,炮声渐渐平息下来,城上城下都充斥着刺鼻的硝烟味。 武田信虎上前一步,拔出指挥刀向前一指,他冲着城上发出一声怒吼:“大和的勇士们,随我冲锋!板载!” 顿时,日军的战阵向前开始发动冲击,数万日军像潮水一样冲向尚州城墙,一时间,整个战场上都是震耳欲聋的“板载!板载”的嚎叫声,很快无数个云梯搭上了城墙,像蚂蚁一样的日本武士蜂拥而上,风起云涌,烈火燎原,铳炮声,呐喊声与惨叫声交织着,血光与刀光辉映着....... 朝鲜军士在长官的督促下,在苦苦的抵抗。很多地方已经开始了惨烈的肉搏战。顿时,空气中布满了血和硝烟的味道,整个世界在颤抖,枪炮轰鸣,山崩地裂。 刹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他们好像千刀万剐一样,透露,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武器。血红的手,锋利的牙齿,迫不及待地将一张张脸孔撕碎。就在这千军万马之中,已经冲城墙的姿三郎脑中早已失去了理性,失控似的去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在他看来,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就是能用自己的双手抹杀一切的快感。 尚州城是汉城外围最后一道屏障,为了守住这里,赵光祖派来了朝鲜最精锐的北方边军,这些曾经和女真人作战的军人,意志力还算是比较顽强的。没有前奏,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双方一直打到了傍晚时分才分出胜负,这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虽然这支朝鲜精锐的北方边军打也很顽强,但是日军更加的凶悍以及训练有素,战斗经验,根本不是朝鲜人可以比拟的。缺乏火器训练的朝鲜军队明显的在作战中处于下风。尤其是双方的火铳对射中,日本人明显的更加的熟练,射击频率更高,也打得更准。 惨重的伤亡终于让朝鲜人崩溃了,一些被惨烈的战事吓破胆的人开始逃跑,紧接下来逃跑的朝鲜士兵越来越多,最后演变成了大溃逃,朝鲜军队打开了北边的城门,开始夺路狂奔。就在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已经宣告尚州已经易手,战争已经没有了悬念,汉城也失去了最后的屏障。 城墙上,精疲力尽的姿三郎拄着火绳枪艰难的站起来,他向着西边远远望去,东门也打开了。日军像潮水一样冲进城内,大街小巷到处是火光和浓烟,伴随着惨叫声,哭喊声,到处是红艳艳的一片,此刻,姿三郎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消息传到汉城,惊闻噩耗,李怿面色涨得通红,他双手紧捏着王座两侧的扶手,勉力撑直了上身,哆哆嗦嗦地下令道:“马……马上发诏给赵光祖,让他率……率领举国二十万大军,急赴尚州城,与倭寇决……决一死战!” 八月六日一大早,得知尚州失守,汉城危在旦夕的金缇顾不上礼仪,鞋子都没穿好就朝紫禁城皇城跑去,等不及通报,他直接在皇极门外敲响了登闻鼓,然后坐在台阶上嚎啕大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七十七章正德定策平倭患 时间回到正德六年七月二十五日,突破尚州城防线后,倭军趁胜追击,追着溃军,一路向西直扑汉城,翌日城破,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巷战,朝鲜汉城沦陷,守将庆尚右道防御使柳聃年战死殉国。 二十八日,一身戎装的武田信虎志得意满地在众大名的簇拥下,进入朝鲜王宫。站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宫大殿上,武田信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座闪耀着金光的王座。朝鲜国王的龙椅是由纯金锻造而成的,只不过比大明朝北京紫禁城里的龙椅小了许多。 但椅背上那条盘龙仍然雕刻得栩栩如生,在夕阳斜晖的映照之下,圆睁着双眼,扬须舞爪,似乎也在为朝鲜王京汉城府的陷落而愤怒。荻原平川、织田信秀、大赵马道、奴古守长等倭军将领站在这座龙椅面前,或喜或思,神情各异,却又全都沉默不语。 半晌,荻原平川叹道:“武田君,您创造了一个奇迹。十六天!十六天!我大日本武士就一举攻占了朝鲜的王京,出发前,武田大人向天皇陛下保证扬威域外,俯取朝鲜的目标已然实现了!” “荻原君,你太过乐观了。”已经年过五旬,号称“尾张之虎”的织田信秀却摇摇头,说道,“你错了!这场仗才刚刚开始,打了人家的儿子,当爹的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别忘了朝鲜是大明的藩属国。大明太强大了!我们恐怕惹下了大麻烦。” “织田前辈,您过虑了!”武田信虎毫不在意,语气轻松地说道:“来之前,本帅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也和天皇沟通过,在下以天皇的名义派出了使者去北京陈情,总之,这次三浦事变的起因,毕竟是朝鲜人无故杀我侨民在先,大明是礼仪之邦。朝鲜是大明的藩属国,日本国难道不是?别忘了,大明的太祖皇帝把日本事做不征之国。呵呵,两个儿子打架,当父亲的也不能够太偏袒,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对着织田信秀说道:”前辈,也许您说得对,大明帝国肯定不会坐视我们吞并朝鲜。这次我们很可能无法长久占领这里,最终会退回日本。但这并没有关系,我们获得了不少的财富和女人,又知道啦朝鲜的底细,这叫足够了,朝鲜人如此的羸弱,这次不行,咱们下次再来。大明有句俗话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他也不可能永远强大下去。如果我们这些武士想都不敢想,日本还有什么希望,永远蜗居在那些岛上吗?” “武田君,有志气是好事,但还是要量力而行。”织田信秀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夫认为,目前只有尽快抓住朝鲜国君李怿,不让他趁势逃到大明国里获得喘息之机,同时造成既定的事实,这才算是真正的‘速战速决’!只要朝鲜承认战败,大明也没有了出兵的口实,我们才有一线希望全身而退。” “织田大人言之有理,我军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应该尽快追击李怿,否则日久生变。”对马守直奴古守长为人谨慎,对织田信秀的话深以为然,他又补充道,”另外,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在大明国尚未做出决定的这段空隙里,我们应当积极巩固自己在朝鲜已经取得的战果,扫荡余敌,屯兵积粮,加固城池,以备不测。” 听到两人的对话,军师荻原平川也从兴奋中醒悟过来。他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神情凝重地说道:“两位前辈所言极是,在下刚刚有些失态了,万一李怿逃进了大明国,我们也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现在去触犯大明国。“ 荻原继续说道:”武田大人,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这次在汉城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连包穿都没来得及打开。我刚刚看过了,都是来自大明兵工厂的精品,可真是好东西呀。幸亏朝鲜军队训练不足,才便宜了我们,在下刚刚想明白了,如果大明真的想对付我们,甚至不用出兵,只要武装朝鲜军队,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毕竟,他们是在本土作战。“ “荻原君,你分析的很有道理。”织田信秀突然插话道,”现在我们骑虎难下,无论如何也只能是‘走一步、瞧一步’!其实,不瞒诸位,本人刚刚意识到一个问题,此刻我最担心的便是大明国从海上突然切断我们的退路,那时候我军就陷入万劫不复了。我们必须想办法避免这种被动的局面。武田君,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最好是见好就收,立刻退兵,大明太强了,希望你的使者能起到一点作用。” “退兵?” 听织田信秀这样说,武田信虎也冷静了下来,他不禁背上冒出了冷汗,织田信秀说的局面,真有这种可能发生。难道见好就收,现在就退回去,或者是与朝鲜议和? 一时间,武田信虎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 这一天,正德皇帝难得的起了一个大早。昨晚与两位爱妃来了一个大被同眠,好好的荒唐了一次。朱厚照此刻满脸春风,正心情愉悦地和刘良女、刘婉如二人在一起用膳,三人正说说笑笑间,忽听得一阵闷雷似的鼓声传来,激越急促,一向肃穆静谧的紫禁城,顿时紧张起来。 一名侍女刚添了一杯牛乳准备端给皇上,乍闻鼓声吓得一哆嗦,杯子失手坠地摔得粉碎,牛乳洒了一地,还弄脏了朱厚照的袍角。那侍女吓得赶紧跪到地上,浑身哆嗦着嘴中连说“奴婢该死”。正德倒没有责怪她,只是让她赶紧打扫干净,然后吩咐侍立一旁的苏林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须臾,苏林急匆匆跑回来跪下禀告:“启禀皇上,是朝鲜国使臣金湜有急事求见皇上,来不及禀告。便在皇极门外敲响了登闻鼓,现在正坐在那里大哭呢。” 说话间,那激越的鼓声又一次紧一阵慢一阵地传来,朱厚照烦躁地扔掉了筷子,不耐烦地问:“什么登闻鼓?” “回皇上话。”鼓声实在太吵,苏林挪了挪膝盖,把身子靠近了朱厚照说,“启禀皇上,登闻鼓架在皇极门外,鼓面八尺见圆,大过磨盘。一般外官大臣递折子,都通过通政司,每日辰时送到皇极门外交给司礼监接受文书的中官,也有的大臣怕司礼监不及时把奏折送呈御前,便亲自携带手本,跑到皇极门外敲响登闻鼓。” “朕以前没听说过这件事啊,这是谁定的规矩?递个折子为何一定要敲鼓呢?真是多此一举。”朱厚照依旧抱怨道。 苏林提高了声音答道:“啊呀,万岁爷,可不敢乱说。这登闻鼓本为永乐皇帝爷所创,原意就是怕司礼监不及时传折,故给呈折的外官造了这面鼓。只要一敲鼓,不要说紫禁城,就是皇城外的棋盘街也听得见。皇上一听到鼓声,就知道有紧急奏折到了。” “行了,行了。是朕说错话了!咦,不对呀!照你这说,登闻鼓是给我们的大臣准备的咯!金湜一个外藩使节,怎敢擅自敲鼓?哼,皇极门的大汉将军是怎样当差的,也不知道拦一下。”一大早被扫了兴致的朱厚照依旧不满地说道。 “藩篱的臣能不能敲,这个,这个奴才也不知。”苏林支支吾吾。 正在这时,只听得外面有人尖着嗓子喊道:“启禀皇上,老奴李荣求见。” “进来吧。”朱厚照回道,接着对苏林说,“你且出去,让那个姓金的朝鲜使臣别敲了,吵死了!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告诉他,再敲就把他关进诏狱。” “奴才马上去办。”苏林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恰好李荣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李荣叩首问安,朱厚照给他赐座后,问他:“李公公,金湜怎么没回国,还跑来把登闻鼓敲得这么响,太不像话了,朕不是已经答应下个月出兵吗,这家伙怎么还在这夹缠不清?” “皇上,老奴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刚收到齐王的消息,汉城已经沦陷了!李怿逃往义州,现在下落不明。齐王已经命令东海舰队,北海舰队以及奴尔干都司集结完毕,随时可以投入战斗。就等皇上下命令了。”李荣一边回答,一边递过来一张纸。 ”呵呵,老二的动作倒快!”朱厚照咧嘴一笑。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又撇撇嘴说道,“哼,尚州城这才丢了几天,汉城又丢了。真是一帮废物,一个月都说笑笑,出了豹房,登上了御用马车,很快,八匹高大的夏尔马拉动这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朝着太和殿驶去。 …… 正德六年八月六日辰时,紫禁城太和殿。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日里素来不喜御驾临朝的正德皇帝却破天荒主动地召集臣僚上朝理政了。在京的所有四品以上官员被通知进金銮殿共议朝鲜来使求援抗倭之事。金銮殿上,朝鲜来的陈情使金湜换了一身白衣,满面泪痕,跪伏在玉阶之下,嗓子已然哭得又嘶又哑,眼睛也肿成了两个红桃,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正德皇帝高高地端坐在盘龙金椅之上,他神情严肃,面无表情,让人无法猜测他此刻的心情。等众臣礼拜完毕,朱厚照无声地拂了拂袍袖,让李荣站到陛前宣布旨意,接下来,这场关于朝鲜来使求援抗倭之事的公开朝议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几天前,内阁已经通知了在京的各个衙门,给了各位臣僚充分准备此次朝议的时间,所以他们一个个自有主见,都准备着在今天上朝后一吐为快。然而,现在看到正德皇帝那副深不可测的表情,大臣们在摩拳擦掌之余,又都不禁绷紧了心弦。 不少官员暗自嘀咕:国家大事,在戎在祀。这次朝议可是关系到本国安危治乱的大事、要事啊!岂能掉以轻心为逞口舌之长而罔顾皇皇天朝的利弊得失?心中既有此念,他们反而一个个缄默闭口,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陈奏自己的意见。 坐在龙椅之上的朱厚照表面上面色沉凝,心里却暗自好笑。平时这满朝的清流之臣和礼法之士,最是喜欢无中生有、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到了今天这般真要集思广益、群策群言的时候,他们却都“谦让”起来了。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真要等到现在才做出决定,黄花菜都凉了。 正德皇帝举行公开朝会,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演一出戏。没有人知道,朱厚照这次有意让保守派出来表演,演给朝鲜使臣看,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民间都是如此,何况是国与国之间。正德皇帝可不想让朝鲜人以为大明帮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明是强大,可即使这样,帮你朝鲜是情义,不帮你们也是情理之中。 根据事先的安排,在正德皇帝的示意下,兵部尚书杨一清首先出班上奏,他在朱陛之下站定,沉吟着奏道:“启奏皇上,微臣既然身为兵部尚书,对朝鲜来使求援抗倭之事,自是责无旁贷而应有所建言。然而,‘天下大事须与天下之人共议共决’,微臣焉敢恃兵部尚书之职而妄行自专?“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大殿之上,朝臣共议曰‘可援可抗’,微臣便尽力去援、去抗;朝臣共议曰‘不可援、不可抗’,微臣便俯首遵从,不援、不抗而已—且请诸位大臣各抒己见,微臣洗耳恭听。” 这番话一出,金銮殿上顿时静得连一滴水珠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很多人都在吐槽:好嘛,你兵部尚书都不愿意明确表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你管军队的都不愿意承担责任,谁特么去没事找事啊! 不出所料,杨一清把这模棱两可的话说完,很多当初的反对派纷纷跳了出来,大部分的意思是,现在朝廷财政困难,某某地方地震,某某府又遇了水灾云云,总而言之,反正大明现在很困难,替别国打仗,一句话,没钱! 看到大殿中有这么多人反对出兵援朝,朝鲜使臣金湜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不过,在大明的朝廷上,不经允许,他可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看着那些大明文官唇枪舌剑,争论不休而发急,眼泪从头到尾都没有停过。正德皇帝看得乐不可支,差点都绷不住了。 这场大辩论一直持续到午时,还没有一个结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派的官员那都是文曲星下凡,一个个引经据典,口若悬河,都赶上了后世的辩论大赛。照这种情形下去,不争个三天三夜,恐怕得不出一个结果来。 高高在上的朱厚照可能因为今天心态不同,平时最烦这帮清流胡说八道的他,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听到精彩之处,就差点鼓掌喝彩了。正听得高兴,肚子里咕噜响了一声,他有些饿了! 正德心想这戏得差不多了,又想到豹房里还有两个美人等着他,昨天晚上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顿时朱厚照浑身发热,身体有些蠢蠢欲动。在脑际里转了无数个那香艳的画面后,朱厚照终于绷不住了,他满脸通红,轻轻咳嗽了一声。听着这一声咳嗽,熟知朱厚照脾气习性的殿上诸臣们立刻懂了,皇帝这是要自己拿主意了。 做久了有些不舒服,朱厚照从御塌上站起身来,侧身从玉几上一摞奏章当中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托在手中,缓缓说道:“朕此番准备援朝平倭,几日前在金殿上已给内阁的诸位爱卿谆谆教诲了一番,想必他们已经都理解了朕发兵援朝平倭的一片苦心。然而,四方各省外官不明内情,难免会生浮情杂念……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有些臣僚说不定也是认为朕在多管闲事。” 说到这,朱厚照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感慨地说道:“朕也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钱,大明现在的确也很困难,大家有些今年担心入不敷出,朕也是知道的。唉!治国之难,在于统一人心、一致对敌。人心不一,则各怀歧念;各怀歧念,则诸事不成。昨天晚上,朕正欲亲笔撰文将决定援朝平倭的缘由宣示天下……” 他说到这里,将手中一份奏折在诸臣面前晃了一晃,神情一缓,微微笑道:“恰在此时,朕读到了齐王写的这封,朕当场就搁笔不写了。呵呵,正所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朕也对齐王这篇鞭辟入里之文甘拜下风,今天就借用它来替朕宣示天下、悦服人心!众卿家且先听一听吧。” 在正德皇帝示意之下,李荣接过了他手中那份奏折,打开之后向在场诸臣用最大的声音念道: 臣弟厚炜启奏陛下:如今倭虏东来,侵入朝鲜,甚者将以危乱我朝,故丝毫不可怠缓也。朝鲜属国,在我东陲,近吾肘腋。平壤西邻鸭绿,晋州直对登、莱。倘若倭虏取而有之,藉朝鲜之众为兵,就朝鲜之地为食,生聚训练,窥视天朝。进则断漕运、据通仓,而绝我饷道;退则营全庆、守平壤,而窥我辽东。不及一年,京城坐困,此国家之大忧也。夫我合朝鲜,是为两力,我尚怀胜负之忧;倭如合朝鲜,是为两倭,益费支持之力。臣以为朝鲜一失,其势必争。 与其争于既亡之后,孰若救于未败之前?与其单力而敌两倭,孰若并力而敌一倭乎?乃于朝鲜请兵,而二三其说,许兵而延缓其期,或谓属国远戍,或言兵饷难图,甘心剥肤之灾,袖手燃眉之急。谚曰:“小费偏惜,大费无益。”今朝鲜危在旦夕矣,而实刻不容缓矣!大国就要有大国的担当,我大明乃天下共主,责无旁贷!臣弟愿陛下早决大计,并力东征,而属国之人如久旱盼得甘霖,必归心于天朝,永为藩卫。 听完了这篇奏疏,在场的诸位大臣无不点头称是,听得心悦诚服。李东阳在一旁亦是暗暗惊诧:他和朱厚炜素来交好,知道这位王爷精于练兵和内政,却不料齐王见识如此卓异、剖理如此明晰,以前还是小觑他啊!从这封奏疏来看,这位齐王即使不是皇族,也堪称社稷之臣、宰辅之器了! 而自己这些年来,在儒学和新学之间不做选择,游离在外,保持中立,却实是未免有尸居首辅、求稳守位、不思精进之态,长久下去只怕百年以后,难逃后人之指摘啊!想到这里,李东阳顿时心头一凛,心中有些惭愧。微微叹了口气,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李爱卿,西涯先生!”正德皇帝哪里知道李东阳现在想什么,唤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一声。 “老臣在!”李东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应。 正德皇帝让李荣把朱厚炜的这份奏疏递了过来,吩咐道:“西涯先生,这道奏疏你们内阁且拿去。朕的朱批是:‘齐王之所言,正是朕心之欲言。当宣示天下,群臣不得妄生歧念。’你们把朕的这朱批之语悬在齐王奏疏文首之处,着文印局刊印数千份,送天下正七品以上官员人手一份以明朕心,自今而后对东征平倭之役勿再生异议。” “臣领旨,老臣立刻照办。” 李东阳急忙小心翼翼地从李荣手中接过了齐王朱厚炜的。朱厚照略伸了伸懒腰,抬头看了看日头,见其时已近中午,便道:“好了,众卿家今日都辛苦了,朕今个儿也学学齐王,给众卿家安排了工作餐,现在休会,大家一起去用餐吧,其它具体的细节下午在议!” “多谢皇上隆恩。” 听到这句话,太和殿内这些饥肠辘辘的文武百官顿时非常感动,这皇帝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所有人拜服在地谢道。 只有朝鲜使臣金湜有些懵逼:啥叫工作餐? …… 军号已经吹响,队伍已经集结,刘公岛军港已经戒严了,港口码头上停满了战舰和各种军用船只,铁轨上不时开来一列列火车,民工们不停地向船上运送补给,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此时,齐王府的承运殿里人头簇拥,朱厚炜高居王座,殿中文武百官济济一堂,连以上的军官在这里参加出发前的动员会,会场的气氛热烈。面对着即将来临的战争,年轻的军官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会议的最后,朱厚炜正在做总结:“这次作战将司令部通过电台指挥,由各个军区和各舰队在新模式下协同作战,对我们的指挥系统是一次考验。刚刚听到了各部门的报告,你们的工作做的很细,这一点本王很满意。参谋部张文提出的作战计划很大胆,他建议集结北海舰队、东海舰队之精锐,乘风破浪,乘倭国虚弱,先捣击日本岛国之‘巢穴’,断其归路。本王认为就很不错,昨天已经上奏给了皇上,相信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 听到齐王的夸奖,参谋张文顿时脸涨得通红,脸上的青春痘都冒子红光,只听朱厚炜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满意,那就是战后对倭国的处理上,你们考虑的还不够周道,倭国这个国家不可小觑,你们太过于轻敌了。我估计,凭借着我们的火力,给窝扣造成巨大的损失后,倭人很可能会主动投降,而且表现的会很配合。你们千万不要被这种表面的现象给迷惑了。倭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崇拜强者,而且特别能忍。唐朝时就是这样,被唐军教训后,就处处学习大唐,学会了你们的东西后,一旦你衰落了,他就会反噬。” ”你们记住,这一战本王要达到三个目的,第一,彻底把倭国彻底打趴下,然后扶持一些大名,让倭国保持分裂的状态。第二,战后必须审判战犯,任何侵略必须付出代价,至于谁来顶这个缸,就有日本人自己决定。其实我比较看好倭皇,这家伙就是一个很好的替罪羊。第三,这次我们的战略目的,控制北海道和琉球,我们并不需要占领这些土地。“ ”军人也要懂得政治,战后我们要扶植北海道土著以及琉球的尚氏,以牵制日本,这两个地方我们都要驻军。这个世界大的很,对于日本和朝鲜这样的邻国,我们没有领土的野心,但是也不能被他们占了我们的便宜,原则就是战略要点必须控制在我们的手里……“ 朱厚炜正侃侃而谈的时候,太监安德海匆忙从殿外进来禀告:“殿下,登州海警分队传来报告,他们在海上俘虏了一艘倭国船,来人自称是倭王派出的使者,他们要觐见皇上,控诉朝鲜人无故杀害倭国侨民,请大明主持公道。” ”什么?倭国告朝鲜,”朱厚炜半天没反应过来,追问,“还要求大明主持公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七十八章意想不到的局势 虽然觉得搞笑,但怀着好奇心的朱厚炜还是召见了日本的使节,日本派来的使节是一个书卷气很足的矮小倭人,四十来岁,他名叫大内义兴,一口标准的南京官话,顿时赢得了朱厚炜的”好感”。 目前日本的幕府将军是足利义稙,大内义兴是他的家臣,这次是作为天皇和幕府将军的代表前来大明帝国递交国书的。公元1192年以后,古代天皇制日益衰落,国家大权逐步落到幕府将军手中。在镰仓幕府和室町幕府时代,日本出现二元政治,天皇的政治、经济、军事地位日益虚弱,但在形式上仍是日本的最高统治者,国家政令最后都需通过天皇发布敕令实施。 日本是一个比较喜欢折腾的国家,天皇是挂名的,说话算数的是幕府的将军,换句话说,是手里有兵的人。但自1467年起,由于内部胡搞乱搞,将军失去了对全国的控制,这下子热闹了。日本的管理体制,天皇下面是将军,将军下面是大名。也就是各地的诸侯,既然天皇没屁用,将军又过了期,就轮到大名说话了。 所谓大名,真正说起来也没个谱,在那年头只要你有兵有地盘,你特么的就是大名。日本国家不大,闹事的人却多,转瞬之间冒出来几十个大名,个个有名有姓,占山为王,什么羽前羽后,越前越后,土佐中国,上总下总,这些全都是日本地名,看起来好似广阔,其实许多地方也就是个县城,这些所谓的大名,其实不过是个县长,有的甚至是乡长。 说句不好听的话,后世日本历史中大书特书的所谓战国时代,也就是几十个县长,个别还仅仅是乡长打来打去的历史,更让人捧腹和讽刺的是,最后统一县长们的丰臣秀吉,竟然是个农民。想想都笑咱们的大牙。 言归正传,大内义兴按照明人的礼节叩首行完礼,然后双手捧上倭国的国书,李莲英接过国书,交到齐王手上,国书封面是隶书汉字,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以颜体书写的汉文: “日本国幕府足利义稙将军谨致大明天朝皇帝陛下:兹因去年以来,朝鲜辱我日本君臣,无故杀我日本侨民,本国不得已发兵而诫之。不料,事后本国方知:朝鲜竟系大明天朝之属国。本国妄动刀兵,失礼之至。如今天朝神兵威临,本国自知诚然不可与之交锋,且也不敢与天朝上邦相抗,经过深思熟虑,甘愿撤军求和。“ ”恳请天朝主持正义,调停日本朝鲜之矛盾,本国感激不尽,为表诚意,本国在朝人马即日将尽行撤回国内,决不稍有滞留观望。撤兵之后,本国将会奉上各项款物,作为赔偿朝鲜与大明天朝的损失,甘为大明藩篱,并从此之后永不妄生异志、永不侵入朝鲜。” 朱厚炜看完书信,随手扔在几案上,还未开口,却见大内义兴双拳一抱,再次向他面前“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只见他双目泪光盈然,频频叩头说道:“齐王殿下,我们倭人冒犯了天朝的神威,虽事出有因,却昧于大势,察事不明,妄自逞强,以致酿成大错,请天朝上国接受本国告饶求和,我等倭人从此便对大明天朝感恩戴德,甘愿臣服再为天朝上邦的东藩属国,世世代代永不言叛!” 朱厚炜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大内义兴,说道:“你就是倭国左京大夫大内义兴,小名龙童丸,五年前,也就是你们倭国的永正八年,细川澄元和细川政贤联军反攻京都,你先退後进,大破细川军,政贤战死。此役之后,你和细川高国完全的掌握了幕府,从此你握有对我大明勘合贸易的大权,加强了对明贸易,使大内氏鼎盛起来。“ ”呵呵,与此同时,足利义稙反成了虚位将军。龙童丸,本王说得对吗?大内义兴将军,你好大的胆子!作为汉学家,竟敢亲身犯险,以求和为名前来刺探我大明虚实,你那套说辞,是刚刚看到我军已经整装待发,临时编的吧?” 听到朱厚炜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大内义兴当时汗就下来了,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这位大明亲王竟然对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可见前期做了多少工作。日本国的底细怕是在大明人眼里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朱厚炜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刚刚那套说辞,一针见血,直抵人心。见事不妙,大内义兴赶紧连连磕头,辩解道: “不不不,殿下,本国此次求和,绝对诚心诚意,这是一场误会呀,朝鲜国杀我侨民在先,三浦侨民不堪压迫,奋起反抗,这才发生了两国交兵。再说本国原先并不知道朝鲜乃大明藩国,因此我国……” “住口!”朱厚炜怒不可遏,指着大内义兴鼻子骂道,“满口谎言,还敢狡辩!你大内家把持倭国外贸,还敢声称不知朝鲜乃大明藩篱,你打的什么算盘,本王不知道吗?现在在朝鲜抢够了,杀够了,就想脚底抹油,跑到大明来服个软,还幻想全身而退,做梦吧你!来人,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 “是!” 两名膀大腰圆的卫士冲过来,把大内义兴如拎小鸡一般,拖起来就往外拉。大内义兴慌了,拼命挣扎,他双手抱住一根柱子,歇斯底里喊道:“殿下,殿下。饶命啊,饶命!请听我解释,日本国绝对没有冒犯天朝的意思,这都是下面一些大名利欲熏心,私下所为,殿下明鉴……” 大内义兴这家伙别看个子小,其实身体挺结实的。而且手劲倒还蛮大的,他死死的抱住柱子,两名卫士拉了几下,还拉不动他。 “够了!”朱厚炜拍案而起,斥道,“龙童丸,你忘了自己主持弥兵大会时多么的意气风发呀!′真希望有一天,日本能将唐之领土纳入我大和之版图`。哼哼,你这个大明通,野心家,很有雄心壮志嘛。放心,本王今天不会杀你,本王会带着你回倭国,让你看看倭国会为了你们的狂妄和野心,付出怎样的代价,拉下去!” 此言一出,大内火兴有些呆滞,怎么连自己当时说的话齐王都会知道,这日本内部有多少明人的卧底呀,想想都有些后怕。见他还不松手,一名卫士恼羞成怒,狠狠的踹在大内义兴的手上,他呼号一声不由自主的松开手,终于被两名卫士拖拽了下去。 恰在此时,参谋张兴神色焦急的闯了进来,顾不上行礼他就说道:“殿下,情况有变,武田信虎昨夜带着兵马悄悄撤出汉城,今天一大早已经赶到了釜山浦、盐浦两处港口,据潜伏在当地的侦查员报告,天不亮日军就在登船,看样子是想跑。您看,这是刚刚收到的电报。” “什么?小鬼子想跑!”朱厚炜大吃一惊,他接过电报,顿时眉头紧蹙。他可不想这帮强盗活着回到日本,这些日军大部分是各大名的精锐,如果放虎归山,那会影响到整个讨伐倭国战局的,明军付出的代价也会相应增大,而且会影响朝鲜的局势,没了倭军的威胁,朝鲜国的态度会发生什么变化,老天才知道。必须阻止他们。 他想明白了这点,随即下达命令:“快!马上用电报查询一下,我们有哪些舰队在朝鲜半岛附近执行任务。立刻明码发报,命令附近所有的舰船,不惜一切代价赶到那片海域,把这帮强盗堵回去!记住,是把他们堵回去。谁第一个赶到,本王给他连升三级!” “是!属下马上去办。” 张文敬了个礼,刚准备走。 “先等等,”朱厚炜喊住他,吩咐道:“通知下去,北海舰队,东海舰队不要等运输队了,即刻出发,直扑东京和奈良,全面封锁倭国,让倭寇片板不得下海。登陆部队装好补济后,不用请示马上出发,抵达倭国后,海军陆战队给本王直接突袭奈良和京都两地日本皇宫,一定要俘虏倭皇全家,一个也别给我放跑了!” “是!殿下。”张兴答应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朱厚炜紧蹙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他暗暗的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恨:这个武田信虎还真是狡猾,得了便宜就想溜之大吉,哪有这样的好事?任你狡猾如狐,也逃不过猎人的猎枪! 说心里话,来到这个时空,朱厚炜最忌惮的就是日本这个岛国,首先日本离中国太近了,大明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岛国知道。倭人即善于隐忍,又善于学习。无沦这个时空的大明如何强大,他始终不敢对倭国放松警惕,这些年为了了解倭国的动向,他陆续派往倭国的眼线最多。 朱厚炜心中有一个隐忧:他在世还好,如果他不在了,没有吃过倭人苦头的华夏人肯定不会有他这么高的警惕性。尤其是这个万世一系的倭皇家族留着,终究是一个祸患,别看这个家族是傀儡,但是他们的危害不亚于那些军国分子,必须把倭皇从神坛上拿下来。 日本最早的神话书籍古事记称,日本天皇乃是日本神话中的创世之神天照大神之后裔,成为日本君权神授的依据。旧时的日本史书一直宣称天皇是万世一系的,即所有天皇都来自同一家族,日本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王朝更迭。 在原时空,日本自1185年镰仓幕府建立至1867年大政奉还,天皇权力被架空六百八十二年之久。明治维新之后日本逐渐走上****道路,昭和天皇指挥策划相继发动日本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等侵略战争,给亚洲及世界各国人民以巨大深重的灾难,在美国佬的包庇袒护下,倭皇这个战犯侥幸逃脱了处罚,这让后世有良知的中国人耿耿于怀,天网恢恢,岂容这样的肖小存在。这样的祸害,穿越过来的朱厚炜岂能容他!绝不放过。 日本人内心相当相当之阴暗。不说远了,万历年间的丰臣秀吉,就特别善于隐忍,同样也容易膨胀。在原时空,自打丰臣秀吉成功当上乡长后,他就开始自我膨胀,一直对天感叹,俺怎么待在了日本,在他看来,像自己这样的天才,征服个把县城实在显不出威风,只有统一全世界,才能体现个人价值。 当然,这位猴子兄当时的目的只限于征服朝鲜、中国、印度及东南亚,这并非他太过谨慎,实在是因为他一天到晚待在岛上,地理知识有限,不知道什么法国德国,对他而言,世界就那么几个国家而已。 其实日本人中这位丰臣哥们并非特例,事实证明,心理阴暗之辈在倭国一直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今天的大内义兴就是个最好的证明。更别说原时空如近卫文麿、东条英机之流,都是一路货,在他们的心中,从没有什么和平发展之类的概念,总觉得别人的比自己的好,抢劫的比生产的好,而他们的世界观,也有着惊人的一致: 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亚洲;欲征服亚洲,必先征服中国。 这帮狗日的倭寇,从爷爷的爷爷开始,到孙子,再到孙子的孙子,这帮孙子几百年来做着同一个梦,却始终不醒,实在是难能可贵。丰臣秀吉只不过是这些孙子中的极品之一,在他统一日本之后,嘴边开始念叨这样一句话:“在我生存之年,誓将唐之领土纳入我之版图。” 这里的唐,就是指明朝,因为唐朝时候,日本向中国派遣了很多留学生,带走了很多技术、文化,甚至政治制度,所以日本人一直称中国为唐。几百年前,无私之援助,全力之支持,只换来今天的野心、杀戮和侵略,所以后世的中国人务必要警醒,要记住一个道理:扶贫,是要看对象的!咱们中国人不要太好说话了。 当情报员把大内义兴在弥兵大会上的话汇报给他时,朱厚炜着实被惊到了,他万万没想到,日本在丰臣秀吉之前,这位大内义兴也是这样的奇葩。 正所谓:子系中山狼,得志就猖狂。 这就是倭人秉性最真实的写照!我华夏卧榻之侧,有这样一头中山狼,你让这位穿越者如何能放过倭国?若不为中华消除这一隐患,彻底改造倭国的政治格局,朱厚炜就不配为华夏子孙!自己找块豆腐碰死吧。 …… 凌晨,天刚麻麻亮。睡眼惺忪的王通蚁多咬死象,凭借王通这只小小的编队,肯定是挡不住的,因此,一路上,他都在命令报务员拼命的联系附近的舰船前来支援。 可惜的是,离他最近的旅顺分舰队离他现在的位置还有一百二十多海里远,最快赶到也要十个小时以后。其他舰队的就更不用说了,实在是指望不上。而此时此刻,黑压压的日本船队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了。面对这种不利的情况,王通也没想过要退出,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把敌人堵回去。 这时候通讯参谋又跑了上来,他拿着一封电报汇报说:“队长,齐王殿下亲自致电给你,他说:保存自己,不要硬拼,拖住敌人就算你完成了任务。” 王通没有说话,他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的收好放在上衣的口袋里。王通站在库页岛号艉楼的甲板上,对着下面已经集结好的水手喊道:“战友们,从大明立国以来,倭寇就没有停止过骚扰我大明海疆,他们在大明烧杀抢掠,祸害了我大明多少同胞?如今我们肩负阻击倭寇的使命,虽然我们是海警部队,虽然敌众我寡,但我不打算退却。我命令你们跟着我,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敌人,为我们后续的舰队争取时间。“ 说到这,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指前方,大喝道:”为了军人的荣誉,进攻!” 士兵们高举武器。 ”为了军人的荣誉,进攻!” 王通再次高呼: ”杀!杀!杀!” 众军应喝: ”杀!杀!杀!” 库页岛号一马当先,五条海警巡逻艇义无反顾的扑向敌人,他们无所畏惧。大炮的火光像绚丽的节日焰火,海警们的喊杀声完全压倒了倭寇的凶焰。 …… 正德六年八月九日,一队队身着板式铠甲、气势非凡的大明辽东军分区龙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响,从义州城大街上昂然而过,街道两旁欢迎着的朝鲜士民们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欣喜若狂。 大明辽东军分区指挥使吴山乘着高大的安德卢西亚战马上,目光平视前方,缓缓行在大军前头。他左边是指挥同知张翔,右边是参谋长罗铁华。张、罗两位将军亦是神色凛然,策马随着吴山前行。 在大街的尽头,便是义州府的府衙了。现在,这府衙已被朝鲜君臣改成了避难的“行宫”。衙门口,赵光祖、成希颜、朴元宗等朝鲜文武重臣个个悲喜交加,恭恭敬敬站在那里迎接着吴山一行人马。 吴山走近前来,一跃下马,却见赵光祖已是疾步迎了上来,躬身含泪谢道:“大明天朝神兵降临,我朝鲜君民感激不尽。臣等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 吴山一瞥之间,看到赵光祖双眼泪花闪闪,不禁生出了几分感动,便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贵国国君李怿殿下尚安好否?” 赵光祖用袖角拭了拭脸上的泪,答道:“我国大王连日来屡遭惊吓,已经病倒在床。否则,今日他必会亲自前来迎接天朝神兵的。” 吴山微微点点头,他的目光在赵光祖、成希颜、朴元宗朝鲜大臣们的面庞之上一一掠过,慨然言道:“诸位,三日前,我大明皇帝陛下已经派出了东海舰队,北海舰队以及两万海军陆战队从海陆攻击釜山日军,想必过几日后,就会有好消息传来。本将奉皇命率领五千龙骑兵前来护卫你们君臣,你们自是可以高枕无忧了。烦请赵大人转告李怿殿下请他安心养病,于平倭之事不必过虑。” 赵光祖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他泪流满面躬身又问道:“吴将军,您说的是真的吗?大明皇帝真的派出了大军从海路出兵了?“ “哼,”吴山冷哼一声,不悦道,“赵大人,我大明是什么?是礼仪之邦,从来说话是言而有信,岂容尔等揣测!” “吴将军教训的是,”赵光祖躬身施礼赔罪,说:”是下官失言了,请吴将军原谅则个。不过,下官也是关心则乱,倭虏焚我宗庙、毁我城邦、杀我百姓、掠我财宝,与我朝鲜有百世不解之仇!大王身为国君,痛心疾首、日夜所忧者全在驱除倭虏、还我河山。臣等冒死叩请天朝神兵速速大显天威,荡平倭虏,光复我朝鲜社稷!” “对不起!这不可能。”吴山断然拒绝道,”赵大人,本官接到的命令是保护朝鲜君臣。在没有新的命令之前,我麾下的部队不能擅自行动,否则军法不饶。诸位,我天朝皇帝陛下既然已经决定大举东征、平倭援朝,我朝言必信,行必果。你等朝鲜君臣不必太过急躁,还望静以俟之。”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匹快马从后面赶来,吴山认出来的是军区的通讯兵,待通讯兵进前跳下马来,便问:“出了什么事?” 通讯员报告:“总部最新消息,三天前,倭寇已经撤出平壤和汉城,已经出海逃遁。”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赵光祖抢先问道。 “放心吧,肯定是真的。”吴山不屑地答道,“我们的总部既然这样说,那就不会有错。哼,这帮倭寇,跑的倒是挺快。连招都不打就跑了,真是无胆鼠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事没完!” 这些朝鲜人顿时傻了,好嘛!大明刚刚出兵,这还没有照面,那些穷凶极恶的倭人竟然直接就脚底抹油——溜了!这也太瞧不起朝鲜人了。虽然觉得别扭,但消息传开后,整个义州城内城外陷入一片欢腾之中。 这日中午,朝鲜诸位文武大臣在义州城“鸣凤楼”里设宴款待吴山、张翔和罗铁华等大明将领。筵席之上,只见觥筹交错,精美丰盛的菜肴流水般由美丽的侍女奉上,并不时地更换着花样。 像白虎肉、人参汤、鹿茸丸等,全是明朝将领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吴山、张翔和罗铁华在一大群朝鲜重臣的轮番举杯劝饮间,却以军令在身为由拒绝饮酒,自始至终滴酒不沾,这让作陪的赵光祖、成希颜和朴元宗这些朝鲜大臣有些不爽。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渐渐的这帮朝鲜人也多了些小心思,席间,赵光祖、成希颜和朴元宗相互看了一眼,眼睛里都露出忧色,他们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这大明军队赖着不走,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朱厚炜在这里,他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棒子就是这么个德性,好了伤疤忘了疼,过河拆桥的事没少干。 几天后,身在义州的吴山等人渐渐的察觉出朝鲜人对他们态度越来越冷淡,作为齐王的亲传弟子,我和不知道这些朝鲜人的小心思。吴山心里跟明镜似的。既然不欢迎咱们,咱们这就撤回去,请示过总部后,吴山就准备撤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七十九章李怿的生存法则 正德六年八月十五日,左道防御使黄衡率军收复汉城,好消息再次传来,义州一片欢腾,朝鲜文官击额相庆,久病不起的朝鲜大王也奇迹般的恢复了健康。 接下来,一个个好消息接踵而来,庆尚右道兵马节度使金锡哲、观察使尹金孙等人先后击败零星的倭寇和乱民,收复了咸镜道和尚州。八月十三日,欲从海路撤退回日本的倭寇付出重大损失后,又逃回了釜山港,武田信虎率领一万多倭军迅速在釜山城建立防线。 因为从汉城缴获了大批的粮食以及武器弹药,武田信虎暂时还不用担心补给,不过由于大明旅顺舰队以及增援过来的战舰彻底封锁了朝鲜半岛南部海域,倭国三万多军队实际是被困在了釜山周边两百平方公里的区域。 面对这种不利的情况,武田信虎无奈之下,同荻原平川、织田信秀、大赵马道和奴古守长等倭军将领商量以后,决定坚守釜山的同时,分别向朝鲜朝廷和封锁海岸的大明海军派出使节求和,期望能够退回日本。 消息很快就反馈了回来,大明海军的态度非常强硬,那就是倭军必须无条件投降,否则将全体被消灭。不过,前往朝鲜谈判的使者却带回来了好消息,朝鲜人并没有直接拒绝他们,态度有些暧昧。 这让武田信虎等人看到了一丝希望,马守直奴古守长熟悉朝鲜朝廷的底细,他分析认为可能是勋旧派不想让士林派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政治上的优势,很有可能会答应他们的求和,日军只要满足勋旧派的条件,勋旧派很有可能促成和谈协议。如果朝鲜国允和,大明军队也就没了干涉的理由。经过奴古守长这番分析,坐困愁城的武田信虎等倭国将领看到了一丝希望。 …… 果然如奴古守长分析的那样,朝鲜内部的确产生了分歧。首先凭着朝鲜军队目前的战力,根本不可能攻下釜山,惹毛了武田信虎,还可能引起倭寇的反扑,重新丢失已经收复了的土地。其次,现在朝鲜人的心态有些复杂,他们既想得到大明军队的帮助,又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天朝的军队不走了,那就麻烦大了。 为此,朝堂上两派争执不休,而李怿仿佛是个不倒翁,觉得两边的意见都有理,一直也拿不定主意。这件事就拖了下来,这样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在釜山周边,日朝两军在前线对峙,谁也不敢挑起事端。最后,两边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朝鲜大王李怿的身上,是战是和,就等着他拿定主意。 李怿给人的印象,这人向来就优柔寡断,性格有些懦弱。他今年二十九岁,比正德皇帝还大两三岁。1488年出生,字乐天,是李氏朝鲜第11位君主,1506年9月2日即位。乃成宗嫡子,由贞显王后尹氏所生;前任君主燕山君李的同父异母弟弟。 1494年,燕山君即位时,李怿被册封为晋城大君。由于燕山君的暴政,使群臣密谋废除燕山君,并拥立李怿为君主。中宗李怿即位后废除了燕山君的不少苛政,受到欢迎,但他为人优柔寡断,容易被两班所左右。 朝鲜半岛目前可以说是一片大乱,自从盘踞在荠浦、富山浦、熊川三地的“恒居倭人”在对马岛主的带领下发动三浦倭乱后。之后又发生了楸子岛倭变、东莱盐场和蛇梁镇倭乱。紧接着又发生了倭国各大名联军入侵朝鲜。汉城城破后,李怿带着文武百官一口气跑到了义州,当时他真的绝望了。 大明刚刚出兵,虽然就突然传来倭国退兵了,李怿惊喜之余,心中又多了些疑窦,这倭人如此凶悍,怎么刚听说大明出兵了,倭人连面对未见到,就跑了呢?这里面莫非有什么猫腻?他胡斯乱想着,一时间又有些患得患失。 于是,李怿将赵光祖、成希颜和朴元宗等大臣召来,期期艾艾把自己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几位大臣听了,对李怿的迷惑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也不奇怪,李怿即位以来,就对大明并没有多少好感,有着这样的猜忌也不奇怪。 在外人看来,李怿就是个典型的儒家理学门徒,思想比较保守。李怿即位后,继续推行燕山君的灭佛政策。 正德元年,大明正德皇帝登基后,朱厚照因为朝鲜使臣在中国私下贸易,贪婪尤甚,便命令锦衣卫把门看守住朝鲜使臣,不允许随便出礼部会同馆,实际上是被软禁了起来。消息传回朝鲜后,李怿十分不满,大放厥词说:“祖宗见宠于中华之美扫地矣”,为此他还颁布了除书籍和药材外禁用唐物,即严禁从大明国进口的商品,尤其是高级丝织物和奢侈品的命令。说起来有些可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对大明实施贸易制裁。 李怿其实对大明没什么好感。他还派出密谍,对明朝政局也多加刺探,多次密令朝鲜赴华使节了解明朝皇帝、朝廷动态。朝鲜虽然事明恭谨,但是素以“礼义之邦”自居,常从儒家宗法道德角度出发私下批评明朝弊政,当然,这里的所谓的弊政,指的是正德新政。 李怿即位后,对年轻的正德皇帝颇不以为然,尤其是他亲自带兵去扫平漠北这件事很有看法,认为皇帝太过于轻率。同时他除了忌惮明军的战力以外,对齐王朱厚炜的新政颇有看法,尤其是所谓的四民平等,更是颇有微词,常常评价大明内政。 他曾经说:“太宗……以一言之失,诛戮大臣,略不假借,甚为不可”、“崇信释教,非帝王盛德”;宣宗“兴居无节,岂美事乎?”;今上好自用,天下之事无不总治,如有直言者,辄重刑,人皆禁嘿……“ 这里的太宗指永乐皇帝;宣宗即宣德皇帝;今上当然说的是正德皇帝咯。李怿对大明新学盛行,程朱理学边缘化十分不满。李怿自诩理学门徒,但自己在汉城也并非“兴居有节”,往往是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尤其他特别喜好炼金术和命课学。 朝鲜如今的政局,并不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虽然因为倭国入侵,暂时停止了党争,勋旧派和士林派目前处于合作状况,但一旦外部的压力去了,矛盾肯定又会爆发出来。说实话,李怿不论在朝鲜上层,对于他的评价大多数是负面的,当中主要是说他优柔寡断,被群臣弄得左摇右摆。 在后世,这位朝鲜中宗被认为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不能保护,所以也没有治理国家的本事。实事求是的说,李怿的软弱也是不得已的,本身他是靠着“反正功臣”的力量才登上宝座,所以在情在理,他也要受制于群臣,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趁着功勋大臣内讧之时,建立自己的力量。 另一方面,自世宗大王开始得势的勋旧派,不要说此刻真正掌握着国家的权力,后世就是连到了李怿的曾孙光海君,也因为得罪功臣而被拉下王座,可见勋旧派的势力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所以后来李怿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保护不了。原因无它,当时若为了保护妻儿而与群臣对抗,有可能令他步其兄燕山君的后尘被废。这样一个时刻生活在危险下的君王,他能不疑心重吗?金湜在明廷又哭又闹请回来的天朝大军,现在又被他视作了威胁。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这世上的事真的说不清,有时候好人难做啊! 八月十日,齐王在山东收到正德皇帝转发的吴山电报,来电讲述了辽东军分区援朝部队在朝鲜尴尬的境遇,并请示皇帝是撤军还是留守朝鲜?据说,正德皇帝听说这件事后,气得破口大骂,宣称从此不再想管朝鲜的事了。 大明朝廷大臣也很气愤,这李怿简直是上房抽梯,过河拆桥,实在太不像话了!在首辅李东阳等重臣的好说歹说下,正德皇帝这才息怒,不过他还是把朝鲜使节金湜臭骂一通后赶回了国。朱厚照越想越气,干脆让齐王立刻接手朝鲜和日本事务,自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不操那份闲心。 三天后,正德皇帝陪着自己刘良女姐妹俩去了河北承德新修的避暑山庄。那里风景优美、气候凉爽,是夏天度假的好地方。正德皇帝很开心地给自己放了个长假。至于朝鲜和日本的战事,爱谁谁?朕没那么多闲心操,朕还无后咧!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里有摆出来,李东阳等朝廷重臣也深以为然,只好听之任之。 …… 由于朝鲜境内盗匪四起,零星的倭寇也在四处作乱。赵光祖再三恳求下。吴山请示齐王后,亲率麾下五千龙骑兵护送朝鲜君臣回京,一路上有惊无险。八月二十九日,李怿一行终于回到了汉城。 朝鲜王宫的后院里,李怿神情悠闲地在林荫小道上漫步,赵光祖、成希颜和朴元宗等朝鲜文臣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脸上都挂满了难得的笑容。 如今,釜山港三万倭寇被黄衡、金锡哲、尹金孙率领的大军团团包围在孤城之中无处可逃,已成釜底之鱼。朝鲜全境河山光复、妖氛涤净之时,已是指日可待矣!且不说还有明国的海军配合作战。至于残存在各地的零星倭寇,现在赵光祖正到组织官军进行清剿,平定地方指日可待。 面对如此好的形势,赵光祖、成希颜和朴元宗等文官们,不管是勋旧派,还是士林派,也已经在私底下里暗暗谋划战后重建等具体事宜了,战后的朝廷上的政治格局,胜利果实如何分配?也摆上了两派的台面。分歧是不可避免的! 身为朝鲜国君的李怿,自然比任何人都显得开心,自己历尽劫难,终于重返汉城王宫了,正所谓大难之后必有大福,两派的斗争,他看的很是清楚,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有机会渔翁得利。也许这正是他的重振朝纲一个良机。 李怿正在暗暗思忖之际,一个内侍趋步上前,在他身边垂手禀道:“启禀大王,大明驻汉城使节赵祥云前来求见。” “赵大人,他来干什么?” 李怿心中微微一动:汉城破后,这明国驻朝大使赵祥云一直退隐坚守在汉城之中寂寂无闻,日本人也不敢动他,他也从不出使馆,几乎都快要被人忘记了,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一般。然而,李怿本人也从自己派驻大明朝北京的朝鲜使者金湜送回来的讯报中得知赵祥云和大明齐王朱厚炜关系亲密,来头甚大,也是怠慢不得的。 于是,李怿便向那内侍开口吩咐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赵祥云身着一袭大明的五品官服,昂首阔步而来。李怿带着赵光祖等人急忙满脸堆笑,远远地便迎了上去。 “殿下,赵某在此祝贺您社稷光复可期了!”赵祥云一上来就向李昖抱拳道。 “哪里!哪里!朝鲜此番能取得全境光复、妖氛涤净之伟绩,皆因大明皇帝陛下指挥有方、天朝海军将士浴血奋战!本王我是内心的感激天朝皇帝陛下。”李怿急忙恭声而答。 赵祥云一边寒暄着,一边暗暗朝他看去,向李怿使了一个眼色。虽然不知究竟,李怿却也只得挥了挥手,让陪侍诸臣们退了出去:“诸位爱卿,本王有要事与赵大人相商,尔等暂且退下。” 待得这行宫后院只剩下李怿和自己两个人之时,赵祥云才将笑容一敛,换上一副森寒如冰的表情,冷冷道:“大王殿下,您可知道您自己眼下的情形是吉凶齐来、祸福双至吗?可谓‘既有大吉,又有大凶’,‘既有大喜,又有大忧’?” “唔……赵大人此话怎讲?”李怿如遭当头一棒,心弦蓦地一紧,面色大变。 “您的大吉,在于朝鲜即将全境光复、倭寇尽驱;您的大凶,亦是在于朝鲜即将全境光复、倭寇尽驱!引申而言之,您的大喜,实在于此;您的大忧,亦在于此!” 李怿顿时瞠目结舌:“赵……赵大人,您……您何出此言啊?朝鲜即将全境光复、倭虏尽驱,这对于本王而言,有百吉而无一凶、有百喜而无一忧,您只怕有些讲错了……” 赵祥云斜眼睨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冷笑道:“呵呵,大王殿下真是实心眼的大好人!如今您早已立于危岩之下、卧于睡虎之侧,可谓大祸临头呀!” 李怿面露难堪:“赵大人如此隐隐晦晦、危言耸听,本王实在是听不明白。” 赵祥云双目倏地掠过一道光芒,探身凑上前来,放低了嗓音对李怿道:“大王殿下,您可还记得前此年,您的大哥燕山君,还有贵妃慎氏是如何被废的么?“ 此言一出,中宗李怿心中一紧,一阵苦涩涌上心头,眼圈顿时红了。燕山君就不提了,慎氏却是他的一个心病。李怿即位前,慎氏为还是晋城大君的李怿元配妻子,燕山君五年,慎氏行嘉礼,初封府夫人。来看书吧 1506年9月2日中宗刚即位时被封为王妃,因其父领议政慎守勤,亦为燕山君之义兄又是国舅。在中宗反正中被杀,反正功臣惧怕将来因此被报复,逼中宗于9月9日废黜慎妃,虽然中宗十分疼爱慎氏,被勋旧派的逼迫之下,也只能逐出宫外,在位仅仅只有七日。 “赵大人,王兄燕山君,慎妃的事和今天有何联系,……本王倒是不很清楚。不知阁下旧事重提,汝乃何意?”李怿现在心底似明镜一般,但这时候当着赵祥云的面也只有假装糊涂了。 赵祥云见李怿顾左右而言它,便拱拱手说道:“原来大王心中自有定计,看来齐王想多了。真是多此一举啊!本使本是奉命而来,相助大王摆脱当前困境。大王既然不肯以诚相待,在下这便告辞了。” “且慢!”李怿见他提到齐王,心中一动,便问道,“赵大人,不知齐王殿下为何要助本王?” “无它,齐王同情殿下的遭遇,对您的遭遇感同身受罢了,殿下应该知道,齐王和我大明皇帝也是亲兄弟,兄弟情深世人皆知。今上继位之初,朝中权臣当道,皇权旁落,好在当今皇上和齐王齐心,共度时艰,这才让朝局重新掌控在皇上手中,我朝才有了国泰民安,日益强盛的局面。“赵祥云停下脚步,这才慢慢说道,赵祥云加重了语气,说道: ”这次,为了抗击倭寇,大王乾纲独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重新启用赵光祖等士林派官员。如今立功的黄衡、金锡哲、尹金孙等无一不是士林派官员,眼瞅着士林派就要掌控朝局,勋旧派岂能坐视不理。您应该清楚,权利的斗争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士林得势,勋旧派岂会坐以待毙?“ ”呵呵,前面有车,后面有辙。有一就会有二,说不定那一天,两虎相争时,成希颜和朴元宗之流再来一次拨乱反正,大王,您将如何自保,也许您去了江华岛不用三个月,在下就要吊唁您了!” 一语道破他心中的隐忧,李怿听了,全身顿时如坠冰窟,面色惨白,这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段往事,他的哥哥燕山君李的确死的不明不白。朝鲜王朝第十代君王燕山君李,是朝鲜历史上最荒淫无度的国王,堪比南北朝时北齐的高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高氏一样,燕山君李的表现并非一个正常人,至少极有可能患有某种精神疾病。这个在他母亲尹氏身上多少可以得到一些验证。尹氏是个大美人,因“色”成为成宗李娎的第二任王妃。 但是嫉妒心近乎疯狂。李娎因为临时起意,临幸了一个宫女。尹氏不但杀了那个宫女,还把李娎的那啥给抓伤了。结果尹氏被赐死。但是燕山君李就是命好,他是成宗的长子,所以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度,他顺利继位。 继位之后的燕山君,表面看起来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但实际上是一个性格强硬、唯我独尊的独夫民贼,只是手段有些奇葩。某种程度上,跟原时空的正德皇帝性格上有一些相像。只不过他残忍变态,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政治手段。 从几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一个真实的燕山君。 首先燕山君通过1498年的“戊午士祸”,及1504年的”甲子士祸”等文字狱打压儒生加强王权。表面上,是因为燕山君听信外戚官员任士洪谗言,但如果你读到“别有用心的儒生在中故意抹黑国君和大臣的功绩,真是让英雄流血又流泪!”这样细思恐极的文字正是出自燕山君之口的时候,你就明白,这事没那么简单。 另一方面他废止僧科,打压佛教势力加强王权。废三角山藏义寺、教宗首刹兴德寺、禅宗首刹兴王寺,移佛像至桧岩寺,改圆觉寺为妓院。为了宴乐而将医女强充官妓。表面看起来,荒淫到精神不正常。但“自古豪放的君王沉溺于风流韵事者不在少数,国家的兴亡于此无关!”同样出自燕山君之口。 还有一点,这位燕山君不停地开发“新项目”各种淫乱。燕山君的淫乱项目近乎变态,比如他要求某些大臣拱手让出家中的妻子女儿,供他玩一次,然后再还回去。谁若不愿意,他就随便罗列罪名,将他们打入大牢。后世韩国电影里,就有那些被称为反叛抓进去的臣子,将他们的妻女带入刑场,一边让她们伺候燕山君,一边亲自看到自己的父亲或丈夫被眼前这个禽兽当做猎物一样射杀。而燕山君的言论更是匪夷所思,“国家安危与否取决于臣民的忠奸!” 1506年,吏曹判书柳顺汀、知中枢府事朴元宗、副司勇成希颜等人发动政变,迫使燕山君退位,拥立晋城大君李怿为中宗,流放燕山君江华乔桐岛,两年后李死去,年仅三十岁。柳顺汀等人还派使节欺骗大明朝廷,说燕山君因为儿子死了,哀恸成疾,奏请明朝退位让贤给弟弟李怿。明朝不明就里,同意了朝鲜等等请求。 一旦被赶下台,燕山君的下场几乎是惨不忍睹的,不但自己的儿子们都被杀了,自己也永远得不到庙号、谥号、陵名;而且被永远烫上“暴君”的烙印。 李怿其实跟李兄弟感情还是很好的,虽然达不到朱厚照兄弟这种程度。但至少自己的哥哥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的很,他哥哥是动了别人的奶酪,才被赶下了台,最后还送了命。经历过这件事后,李怿已经看清楚了政治斗争的残酷,因此他故意表现得懦弱和立场摇摆,纯粹就是为了自保。 今日被赵祥云一语道破,他如何不感到害怕?李怿此刻心里已经崩溃,他语无伦次:“这……这……这如何是好?这……这不可能,可我是大王,谁敢废我?赵大人,本……本王要到北京去……去亲自感谢大明皇帝出兵援朝,然后留在北京。恳求大明皇帝陛下庇……庇佑!” “恳求大明陛下庇护?”赵祥云冷冷一笑,“陛下能护得了你一时,难道还能护得了你一世?再说,我大明乃礼仪之邦,从不插手外藩国中内政,难道陛下会因为你破坏了大明帝国的名声?” “这……这……天朝皇上不……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这也会有损四海观瞻的!”李怿猛跺着脚几乎像疯了似的失声吼道,“我……我重用赵光祖,是为了这三千里江山社稷的安危呀!本王又有何过?难道,他们还敢弑君不成?” “倒也未必!”赵祥云见把他吓得差不多了,这才语气缓和道:“齐王正因为同情您的处境,才让本使转告殿下,打铁还得自身硬,殿下的御林军是该好好加强了。这次贵国军队在倭寇面前不堪一击,殿下何不下令编练新军,以提高朝鲜军队的战斗力。“ ”有了齐王暗中相助,大王您不就有机会培养一支忠于您的御林军来吗?到时候,任他勋旧派和士林派如何相争,殿下只要高高在上,把握大局。这些人又岂能影响到殿下的地位和安全,这才是大王真正的自保之道。” “此话当真?”李怿眼前一亮,又追问道,“齐王殿下真的愿意帮本王训练新军?” “当真!否则本使何必前来相告。”赵祥云回答得非常肯定,“不过嘛,为了安全起见,大王在此之前还得做些准备,您应该……”他把嘴巴凑近李怿,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不可闻。 良久,李怿两眼红红的,上前一把抓住赵祥云的双手,哽声说道:“本王在此多谢赵大人您的大恩大德了,请转告齐王殿下,本王会照着他的建议切实去做的!只要能让我李氏国祚存在下去,本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时间回到正德六年八月十日,山东齐王府。 “芊芊,我明天就要出征了,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了!”朱厚炜惬意的坐在寝殿中的王座上,手里拿着一分电报,对侍立在自己身旁的齐王妃道,“呵呵,本王真的好开心,你知道吗,我改变了一个时代,戚宁的陆战队一师果然骁勇善战,一举拿下了京都和奈良,万世一系的倭王家族一个也没跑得了,本王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徐芊芊静静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答话。她的反常神态引起了朱厚炜的注意。朱厚炜心底微微一惊:芊芊若是在平时遇到自己问这样的事儿,一定会慷慨陈辞、直抒己见,今日却不知为何竟变得沉默不语了?他念及此处,便缓缓站起身来,捧住了徐芊芊那一双晶莹得如同象牙雕刻出来的手,凝视着她,支吾了片刻,缓缓问道: “芊芊,你这几日怎么了?夫君觉得你今日心事重重的,话也少了许多……” 徐芊芊静静地听着,忽然便哽咽了,两串晶莹的泪珠儿立刻滚落下来,溅在衣襟上像珠花儿般绽了开去,她也不抽回自己的双手,哽咽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她强笑着柔声道:“夫君,不用牵挂家里,妾身没事,只是有些舍不得夫君。” 朱厚炜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对!芊芊,你的情绪不对。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查得到。” 徐芊芊突然嚎啕大哭,把朱厚炜吓了一跳。半晌,她才抽泣着说道:“夫君,刚刚收到消息,我爹爹没了……看到你现在忙,妾身不想告诉你,怕影响你指挥打仗。” “什么?!魏国公过世了!”朱厚炜大吃一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圈顿时有些发红。朱厚炜的岳父魏国公徐俌,字公辅。南直隶凤阳县人。 中山王徐达之玄孙、魏国公徐辉祖之曾孙。徐俌于明宪宗成化元年袭封魏国公。成化十五年,出掌南京左军都督府事,奉祀孝陵。弘治九年,改掌南京中军都督府事,旋即兼任南京守备。弘治十三年,上疏请辞,加太子太傅。 正德二年,被起复为南京守备。正德六年七月三十日,徐俌病逝,年六十八。死后获赠太傅,谥号“庄靖”。徐俌历仕三朝,为官五十年,以极孝著称。为人廉慎谦谨,宽厚有度。两次出任南京守备,受士民爱戴。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打乱了朱厚炜的全盘计划。这是一个礼教森严的时代,岳父死了,即使他是齐王,也需要亲往南京吊孝,否则会落个不孝的名声。在这个时代,那可是抹不去的污点。安抚好徐芊芊后,朱厚炜来到了书房陷入了沉思。 倭国和朝鲜的事情太重要了。虽然大局已定,他还是放心不下,这可关乎到未来历史的走向大事啊!岂敢掉以轻心。一时间,朱厚炜陷入了两难。派谁代替他去指挥呢?坐在书房里,朱厚炜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心中衡量了起来。 …… 正德六年八月十三日,接到紧急调令的扬州巡抚王阳明交接完后,立刻乘上接他的快船,赶往山东烟台齐王府报到,他已经得知自己以文转武被任命为平东将军,征倭大军的前线总指挥,此刻他心中异常的激动,总算有机会可以一展心中的才学了。 王阳明今年已是四十六岁,由于朱厚炜让李太医治好了他的肺病。如今他早已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神采奕奕、英气逼人的中年人了。王阳明带着门生冀元亨和管家王祥、王祯赴任。 冀元亨曾在登莱军事学院任教,熟悉倭国的地理风情,是一个不错的参谋人才。因此王阳明带了冀元亨一起。王祥、王祯虽然年轻,却武艺高强,参加过打击海盗的战斗,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可以负责他的卫队。 八月十九午时,一路上日夜兼程,王阳明的船终于抵达了烟台港。飘扬着“提督倭国军务都御史王”官旗的快帆船驶近码头,早有马车已迎候在码头边。 船一泊岸,马车就接上王阳明、冀元亨等人一路直奔齐王府,很快就来到王城,透过车窗,远远看见城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这边张望。不是齐王还有谁?王阳明不禁心头一热。 “阳明先生,别来无恙乎?” 马车停在门口,王阳明下了车循声看去,只见朱厚炜的站在台阶上,玉树临风,犹若谪仙下凡,正微笑的看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章王阳明挂帅东征 上千年来,倭国一直在模仿着华夏,华夏文明影响着他们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是倭人的文化母亲。在原时空,日本人最崇拜的儒学大师正是王阳明,阳明先生所悟的心学,被日本人奉若至宝。 由于岳父徐浦过世,朱厚炜无法亲自领兵。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能文能武的王阳明代替他出征。这不能不说有一点讽刺。也许将来王阳明仿佛美国的麦克阿瑟一样,成为日本的太上皇也不一定。 即便如此,朱厚炜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王阳明虽然领过兵,但那是剿匪而已,倭人善战,百多年来就没有停止内战,自己会不会太过于迷信王阳明的名声,过于主观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有些太过于儿戏了。 朱厚炜心里一边想着心事,嘴上一边和王阳明寒暄着,说说笑笑间,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承运殿,几个人在大殿里分主次坐下,朱厚炜开门见山说道:“王先生,你我都是多年至交,时间紧迫,本王就不绕弯子了。阳明先生知兵,此番东征,可有何良策?” “殿下,此话不敢当!”王阳明也明白齐王的心思,知道这是考校,抱拳躬身答道,“下官不曾自言知兵。兵者,凶也,至危至险之道,岂可轻言知兵?赵括、马谡熟读兵书,言兵事滔滔不绝,虽赵奢、诸葛不能难之——卒骈死兵败,遗千古之笑。所以说战无常例,兵无成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后庶几可以用兵。” “哦,照先生这么说,连孙子兵法也是不能用的了?”朱厚炜诧异地问道。 “孙子兵法虽有千古不易的用兵之理,”王阳明神态从容,说道,“但世人只读其文义,不解其精髓。敌我双方皆读此书,却有胜有败。知变则胜、守常则败,如此而已。传入倭国已经数百年,倭人又好战,几乎无日不战,可以说作战经验丰富。虽然敌我双方武器上代差很大,但倭人凭借本土作战,并非不能一战。” “嗯,言之有理。”朱厚炜点头说道,“那么,请先生说说你的为将之道。” “为将之道,”王阳明庄重地说道,“军火未升,将不言饥;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击鼓一鸣,将不忆身家性命……这都是通常之理。为将者代天征伐,以有道伐无道,纛旗一升,耗国家百万帑币,驱三军蹈死生不测之地,值此非常时期,应施之以非常之道。仁义礼智信,对我则可,对敌则不可。对敌当施之以暴、诱之以利、欺之以诈、残之以忍,无忠恕之可言。” 朱厚炜听至此,微微颔首,突然插口问道:“先生,你愿意做个什么将军?” “下官愿为善败将军!”王阳明毫不犹豫的答道。 “善……善败将军?”朱厚炜吃惊地问道。 “对!”王阳明面不改色,振振有词地解释道,“善败将军并非常败将军。淮阴侯韩信、蜀汉之孔明,皆善败将军!兵法所谓善胜者不阵,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终胜,小败之后连兵结阵,透彻敌情,再造胜势,试问,此善败比之项羽百战皆胜而乌江一战一败涂地,岂不好得多么?” “哈哈……”朱厚炜不禁失笑,转头问前来增援的禁卫军统领戚景通道:“戚将军,你带了一辈子的兵,听听王先生这位书生的论兵之道,有点道理没有?” 戚景通双目紧盯着王阳明,心里佩服极了。他从小也算是熟读兵书,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实战,并未接触比较高级的军事理论,王阳明这番分析使他明白了不少萦绕在心里的疑问,听齐王问他,忙答道:“回齐王话,王先生所言皆是用兵要言妙道。” 朱厚炜点点头笑道:“本王亦这样认为,不过呀,理论毕竟是理论,实践可是另外一码事了。” 王阳明受到鼓励,不禁大为兴奋,双眸炯炯有神,接着说道:“下官便以此次东征军事陈言!” “好!”所谓东征军事不言而喻是指倭国,朱厚炜本就想问,不由笑道:“本王洗耳恭听,见识见识先生的高见。” “此番东征,首战便当以雷霆之势树威!”王阳明双手相合,沉吟着说道,“下官分析过倭寇秉性,倭人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就像一头狼,铜头铁肩豆腐腰,咱们必须一下子打断他的脊梁,后面的目标就好办多了。” “先生请说详细!”朱厚炜将椅子朝前拉了拉。 王阳明抬头看殿外,目光好像穿透了城墙壁在遥视远方。“倭国是隐忍阴谋狂妄之国,若要日本对中国臣服,我军必须以雷霆之击,攻入日本腹心,催破其心,使之全民绝望恐惧,令其再无觊觎窥伺中国之心:加之于中国之伤痛,中国将以百倍千倍之痛,予以反击!犯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我军当以何策实现战略?”朱厚炜的目光深不可测,幽幽地审视着书卷气十足的王阳明。 王阳明一笑:“根据情报,倭国目前为分五十四个大名,但是不是说五十四个势力,譬如这次倭国侵朝主帅武田信虎的甲斐国原先也分成为多个势力,只不过被武田信虎统一了,目前稍大一点的织田家的尾张国也不是统一的,而信浓国则分成大小十余个势力,其中比较有名的如村上,真田家族,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县之地。“ ”今川义元虽独霸三河,远江,骏河三国,也不过是稍微大点而已。德川家在尾长和骏河的夹缝下生存一直只有半个三河国,总的来说,一个小小的倭国就有大大小小三百多个势力,称之为一盘散沙也不为过,只要把大一点的势力打疼,征服倭国并不算难。“说到这里,王阳明略一顿,又道,“当然,要剿抚并用,恩威兼施。拉一股,打一股。打仗的事,本来就不单是两军矢石交锋啊!” 这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朱厚炜听得心花怒放,起身邀请道:“来来来!我们去作战室聊,那里面有倭国的作战沙盘。” 众人来到承恩殿中的作战室,面对着巨大的沙盘,王阳明继续侃侃而谈:”对日之策,有四端:军、政、经、文。以军事打击为突破,兵锋直指日本京都,奈良,生俘日皇,摧毁其万世一系神话,这一点殿下已经开始做了,下官将继续执行下去,必须采取各种手段,把所谓的天照大神从倭国人的记忆中抹杀掉,摧毁他们的信仰。这是一个长期的系统工程。” ”接下来,以京都奈良为根据地,发布檄文公告天下,各部队轮番出击征讨不臣之大名,渐次削平诸患。政治上在倭国设议会制,拉拢投靠倭人,成立亲大明之倭国政府,以倭治倭,依次消除死忠派,经济上以战后赔款、清算为由,绑架倭国之经济,使之经济上严重依赖大明,同时掌控倭国内货币发行权,统一倭币。“ ”再次,待各大名臣服后,保持在日战略要地驻军权,设军事基地。另外,尚氏琉球国也必须驻军,将倭国战后军事发展及其体系,纳入大明防御体系之一部分,成为大明在太平洋之桥头堡。在文化教育上,实施精英教育,改造倭人教育模式,培养一批死忠大明的骨干,为我所用。” 王阳明拿起教鞭,指点着日本的地形地貌,具体的陈述道:”本官抵达倭国后,以京都、奈良以及东京湾为立足点,首先公开审判日皇及其家族成员,剥掉他们万世一系的画皮。先舆论造势,宣传先行。首轮打击应瞄准那些势力最大,与倭皇有血缘关系的大名,开辟多路航线,直接运兵至倭军腹地,实施跨界地面作战,让那些离京都较远的大名也不敢有侥幸心理。摧毁其顽固首脑,渐次消除抵抗势力。至于如何展开,则战前制定目的,由大到小,逐次展开即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总结说道:”攻打倭国,征服倭人,应该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不能够急于求成,倭人顽固,不可能一股而下倭国,我国需要有耐心。欲改变倭人,战后才是一篇大文章,在倭国驻军,监视和改造倭国军事力量和体系为我所用,成为中国之海防前哨。政治策略宣传日皇为徐福之后,实为华夏之叛臣,倭人乃华夏别传一脉,然其孤悬海外,四面临海,闭户称王,不尊王化,渐至近世,遂荼毒父邦百年之久,此为逆子弑父,必灭其心,令至恐惧绝望,而后方能遵服教化,知礼义廉耻,方能为我所用。” ”政治之策,以打造亲大明政府为最根本目标,多管齐下,消除敌对势力,完全消除反对中国之心。此为长期之事,大明须在倭国建立瀛洲总督府,以军事驻军为辅佐,长期打理倭国之事,方为上策。对倭国平民百姓,则以下层人民为团结对象,实行土地改革,推广均田制,以安其心。鼓励倭女嫁给大明人,对于那些家中有女嫁给明人的平民,应该给予特殊的待遇和地位。反过来又可以分化倭国上层,迫使其主动靠拢大明。” 放下教鞭,王阳明负手而立,继续说道:”最重要一点就是经济控制,经济是一国之衣食住行,是一国根本之力。因此欲倭国五百年不能窥伺中国,必定以下策略,必在战后,首先取回倭国之货币发行权,倭人习惯用明钱,推行起来倒是不难。“ ”其次是摧毁其战争潜力,战后以赔偿为由,控制倭国政府财政。文化政策,以程朱理学为准,即将倭国完全儒化。消除倭国以前的军事化为精英教育,理清日本历史,让民众认清错误之处,达到以瞻仰之态看中国文化的地步。” ”以上诸策,皆宜改造倭国后渐次实行。而对于琉球,此处北制倭国,南威南海诸国,内保江南财富之地,此为战略之要地,中华百世之屏障。故应使琉球复国,给予其亲藩待遇,财政上予以补贴。奉行厚往薄来之政策,加强文化尤其是传统交流,对其政治、经济,文化教育进行大力扶持,在琉球建立大明军事基地,华夏必须永镇此地。东征战略上以战求万世太平,要让倭人知道:犯我中华天威者虽远必诛,千古不易之理!” “好!”听罢,朱厚炜抚掌大笑,赞道,“若实现这一战略,阳明先生将万古流芳,文成武就,实乃我华夏之第一战神也!” 众人闻言大笑,年轻的参谋们显得意气风发。三日后,刘公岛军港,朱厚炜奉旨代替正德皇帝正式封坛拜将,他亲手授予王阳明平东将军印,并赐天子剑,美酒三盏,以壮军威。 翌日凌晨,随着一声汽笛响过,在“”号驱逐舰的引领下,一千多艘运输舰船扬帆起航。朝霞染红了海水时,一片片洁白的帆影,驶进淡淡的晨雾中,此时流光溢彩的海上,顿时好像绽开了一朵朵洁白的莲花。 …… 釜山港位于朝鲜半岛东南端,南部直临对马海峡,北部与庆南梁山熊上邑、东面、东北面以及金海市大东面接壤,东部与蔚山的西生面和温阳面相连。 在高丽末期,倭寇日益猖獗南海岸,釜山地区被强调为军事重要据点,有完备的防御工事。到了李朝时期,太祖李成桂年代设置了兵马使镇,太宗年代将其改为佥节制使。驻扎着相当数量的军队。 釜山城的东郊外,一座雄伟壮丽的山峰巍然屹立。它便是釜山西门的重要屏障蔚山,蔚山历来是釜山城守军的储粮重地,山,是战是降,请武田大人快做决定!” “织田信秀?织田信秀?”武田信虎呆了半晌,突然伸手一拍书案,怒吼起来,“我们把那么重要的蔚山大仓交给他守护,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给弄丢了!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敢来见本统领和城中的将士们?” “大……大统领有所不知,”那探子缓缓垂下了头,低声答道,“就在蔚山粮仓昨夜被焚的时候,织田大人自知无颜再见您和城中将士们,已经当场切腹自尽了,蔚山的所有守军,除了被俘的,恐怕都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殉难了!” “这怎么可能?五……五千武士竟然敌不过两三百明军!”武田信虎难以置信的看着探子。 “是真的!这不能怪织田君。”荻原平川在一侧深深叹道,“昨晚上,唉……明军的那种火炮实是厉害,咱们的援军在西门口被压得死死的,整整一个晚上,我们一直没能冲过去救援他们啊!”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半晌,大赵马道满面忧色,扼腕叹息道,“大统领,蔚山的地势那么险峻,土堡设置得那么密集,武士们的火器又那么精良,居然还是失守了,看来,明军实在是太难对付了!日后,咱们釜山城的守护上更要加倍用心才行哪!一丝一毫的马虎大意都不敢再有了啊!” “你退下吧!”武田信虎渐渐恢复了平静,挥手让那名探子退了下去。然后,他呆呆地坐在那里,隔了半晌,才缓缓说道:“现在,海路被明军封锁了,我们根本就回不去。蔚山大仓也丢了,咱们西征大军又折损了五千武士,城中的粮食也一下紧缺了。唉,这个仗,诸君谈一谈,该怎么打下去?” “是啊!城中只剩下二十多万石粮食。”荻原平川眉头紧锁,一脸的无奈,“我们最多还能支撑两三个月。到了那个时候,不用明军进城前来攻打,我们也全都被饿死了!” “冲!冲!冲出去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奴古守长狠狠地说道,“咱们还有两万多武士,就是用两个武士的性命换取他们一个明兵的性命,还不够吗?” “说什么大话?昨天夜里,你在北门口带了五千武士突围,不还是被明兵那么猛烈的炮火给打退回来了吗?”武田信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颇为不满地说道,“我们就算有再多的武士,面对明军的大炮和军舰,也是送死。” “这……这……”奴古守长窘得面色通红,不禁惭愧地低下了头,嘴巴里咕噜了一句,“除非来一场神风,否则,我们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神风!对啊,”武田信虎眼睛一亮,顿时拍案而起,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现在不正是飓风的季节吗?奴古君,你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我们有救了!” “啥办法?”奴古守长有些懵逼,茫然问道:“武田君,来了飓风,我们也出不了海啊!” “你太迂腐了!”武田信虎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咬着牙说道:“为什么不能出海?釜山已经是绝境。咱们冒险出海,大不了死在海上。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强!搏一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一席话,众人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咬牙切齿的武田信虎,这可真是个疯狂的想法,想想海上那些滔天巨浪,在座的人谁也说不出话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一章姿三郎的新人生 时间飞逝,斗转星移。转眼到了正德七年春天。 从去年到现在,东亚风云迭荡,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三浦倭乱”引发了整个东亚的乱局。到了正德七年春,东亚同原时空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朝鲜收复倭寇放弃的汉城后,朝鲜军队和倭军一直在釜山前线对峙,几次小规模的交手朝军都吃了大亏。朝鲜人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解决这股强大的倭寇,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面对着盘居在釜山的倭寇,朝鲜人一筹莫展。 到了正德六年九月底,事情有了转机。大明驻朝大使赵祥云私下与朝鲜大王李怿的多次沟通,双方终于秘密达成了一份密约。双方约定,大明齐王允诺帮助朝鲜大王李怿加强王权,并在这一过程中为他提供军队保护。李怿则代表朝鲜政府,将朝鲜釜山港口附近两百平方公里的地方租赁给大明,允许大明在那里建立军事基地以及相关配套的军港。 双方协议,基地内大明人享有治外法权,在这两百平方公里范围内建设特区,实施大明法律。租赁期限是九十九年,大明朝廷拥有续签的权利。根据协议,釜山特区将由大明派出官员自行管理,朝鲜不得干预。另外,朝鲜王国同意大明在釜山军港驻扎不超过三千人的大明海军陆战队和一支小规模的舰队。釜山大明驻军承诺负责朝鲜半岛南部海域的安全。 协议生效的附加条件是大明负责收复釜山。协议签订后五年内,明军必须帮朝鲜王室训练一支全火器部队的御林新军,同时帮助朝鲜培养海军学员,赠送两艘训练舰给朝鲜,大明免费提供一批军火给御林军,除了以上条件外,大明每年向朝鲜国王缴纳五万银元,作为租赁釜山的费用。 纵观整个协议,除了治外法权这一条,其它条件不能不说优渥,可以说大明朝廷是非常慷慨的。达成协议后,李怿对此非常满意,因此,这位朝鲜大王第一次对大明的齐王殿下有了好感,认为这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大明王室成员。 正德六年八月底某天,辽东军区吴山麾下的五百名龙骑兵军士突然冲进朝鲜王城,接管了李怿的王宫警卫任务。第二天朝鲜的大朝会上,有了底气的朝鲜大王李怿破天荒在朝会上,不顾勋旧派强烈反对,在赵光祖这些士林派大臣的支持下,通过了与大明签订了,这一份条约的签订,史称”丙子中朝安保合作事件”。相对于这个时代,这是一份很公平的条约。这份条约的签订,标志着朝鲜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从这个时候起,封闭的朝鲜王国慢慢的开始接触现代华夏文明。 对于签定这份条约,朝鲜王国的士林派是立场鲜明的支持。原因无它,首先是大明朝廷在条约中明确表示,大明帝国地大物博,对朝鲜的土地没有任何觊觎之心,釜山今天属于朝鲜的,将来也会属于朝鲜,大明绝对不会把它纳入自己的版图。大明军队驻扎在这里是为了保护藩篱不再受倭寇的进犯,这是一支和平的力量。 这个说法,朝鲜王国的士林派是认同的。无它,自大明帝国立国以来,信誉一直很好,言必信,行必果,对藩国非常的慷慨。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政治需要。相对于勋旧派,士林派在朝中处在绝对的弱势中,眼下外敌已去,党争更加的激烈。处于劣势的士林派随时会遭到勋旧派的****,过去的事实证明,这绝对是会发生的,以赵光祖为首士林派很明白这点。为了自保,同意明军驻扎釜山,至少勋旧派会有所忌惮。 事实证明,士林派的确没有猜错。勋旧派之所以极力反对大明在釜山驻军和租赁港口,明面上的借口是这样做丧权辱国,损害了朝鲜王国独立自主的形象。听上去很高大上,但谁都明白中间的猫腻。明国大使赵祥云明确表态:朝鲜王室若有需要,在不违背国与国之间道义的情况下,釜山明国驻军将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虽然赵祥云信誓旦旦的承诺,大明绝不会干涉朝鲜内政。但勋旧派又不是傻子,李怿现在正与大明合作,敢动他,釜山明国驻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有了这支武力强悍的军队在釜山,勋旧派很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像过去废掉燕山君和慎妃那样为所欲为了,说白了,这支釜山的明国驻军如芒在背,明里暗里就是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勋旧派要改变这种窘境,除非哪一天李怿疯了头,得罪了大明。但会有这种可能吗?至少在目前来看不会。 两国签订正式协议后,明军于九月一日开始收紧了包围圈。九月三日,海军陆战队突袭蔚山,烧毁了倭寇的粮仓,第二天上午,明军派出使者敦促武田信虎放下武器投降。心中期盼“神风”的武田信虎唯唯诺诺,态度十分暧昧。派出的谈判代表也花言巧语与大明使者周旋,妄图拖延时间,待飓风来时全军冒险出海逃遁。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人算不如天算,一直到死,这位异想天开的武田信虎盼望的飓风始终没来。而且他到死才知道,倭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坚强。并非人人和他一样的心思,敢于和他一起去冒险。尤其是那位对马岛的领主。对于对马守直奴古守长来说,他本身就是倭国外样大名,对马岛远离倭国本土,本身就是个独立王国,过去只是因为地方太穷太弱,才需要投靠倭国寻求庇护。 奴古守长投靠倭国或者投靠大明,对于他来说没太大区别,只看谁的大腿粗,谁能够保住他的荣华富贵。显而易见,大明帝国的这条腿实在太粗了,此时还不赶紧扑上去抱紧大腿,更待何时? 奴古守长很清醒的认识到,投靠大明他不可能获得投靠倭国一样的条件。目前大明军队兵临城下的情况下,能保住自己在对马岛上的权利就谢天谢地了,他很清楚其实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大明完全有能力彻底消灭对马岛上他的势力,彻彻底底的占据这个地方。想明白这个道理,他派出家老宗盛顺与大明舰队指挥卢义秘密谈判。 奴古守长想了许久,权衡了一番利益得失,最终他。决定放弃对马岛的主权。宗盛顺传话卢义,对马岛愿意改换门庭,只要能够保证奴古守长在对马岛上的权益不受损害,他愿意包茅献土内附大明,成为大明策封的土司。 卢义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还能够开疆扩土。他请示了齐王后就很快就得到了回应,齐王代表朝廷接受了奴古守长的投诚,不但满足了他的条件,同时还许诺了他一个侯爵的爵位。得知消息后,奴古守长的大喜过望,立刻让宗盛顺把武田信虎的图谋告诉了卢义,经过一番讨论,双方制定了里应外合的计划,并且约定了起事的信号。 九月十八日夜里,子时刚过,旅顺舰队突然冲入釜山港,然后朝着釜山守军万炮齐鸣,五千来自旅顺的海军陆战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开始对釜山城发起了勇猛的突击,守军凭借着工事拼死反抗,一时间双方打成了胶着状况。 正在这时,城中突然火起。奴古守长带着自己麾下的二千多武士乘乱突然反戈一击,他们打开北门迎接明军入城。城门失守,釜山城内倭寇顿时大乱。激烈的战斗持续到天亮,混战中,武田信虎、大赵马道等倭军将领以及八千余顽固的武士被击毙,走投无路的一万三千倭军被团团围在了内城。 在奴古守长的劝说下,在得到明军不对他们进行杀戮的保证下。荻原平川很明智的率领剩余的倭军放下武器,出城向明军投降,截止到正德六年九月四日上午辰时,历时七个多月的“三浦倭乱”,至时落下了帷幕。 …… 根据荻原平川与明军达成的投降协议,投降的一万三千俘虏战后将会被发配去了奴尔干都司服劳役,他们将在奴尔干都司辖区,参加十年的铁路建设,服劳役替他们自己赎罪。 这群俘虏中间,来自甲斐国的武士姿三郎也是其中的一员。炮火中,他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可以说是死里逃生,运气真的不错!在集中营里,他天天牵挂着母亲,梦想着回到自己的家乡。为了见到自己的母亲,他暗下决心:我一定要逃回去!可大海茫茫,他根本没有能力逃回去。每每想起这些,姿三郎夜里就暗自落泪,有时候还会哭出声来。跟他有同样遭遇的人在这群俘虏中不在少数。 这一天,姿三郎带着他的小队正在码头附近劳作。这时候,他又看到一批俘虏被押上了那些巨大的海船,感到非常的失落。不知道下一批会不会轮到自己被发配到那不知名的地方,何时才能回归故里?就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刻,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 “姿三郎!” “到!” 他本能地用汉语答应一声。等醒悟过来转头看去,原来是看守俘虏的明军军官正在喊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他不敢怠慢,立刻跑步过去,大声说道:“报告长官,俘虏第五十三小队正在清理码头废墟,队长姿三郎向您报道。请您指示!” “很好!稍息,”那军官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姿三郎,你跟我走,有位大人要见你。” “是,长官。” 姿三郎心中忐忑不安的答应一声。在两名士兵的看押下,姿三郎一步一趋地跟在这名军官的身后,出了码头,又走了一里多地。很快来到了工地旁搭建的一排板房,他一看门口正荷枪实弹地执勤十几名哨兵,就知道这里是明军的临时指挥部,这让他更加的忐忑不安。 走进院子里,姿三郎被人带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两人,坐在书案后的是一位穿着大明五品文官服的中年官员,旁边还站着一名年轻的军官,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炯炯有神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让他不寒而栗。 擦了把冷汗,姿三郎立刻紧走几步,他按照明人的礼节跪倒叩拜,口称:“甲斐倭人姿三郎叩见过天朝上国大人。” “呵呵,大明话说的不错。啧啧,还是标准的官话,姿三郎,起来吧!”那文官语气很温和。 “小的谢过大人!” 姿三郎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低着脑袋等待那文官的问话。这文官打开桌上的档案仔细看了一遍,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姿三郎,心中暗暗的喝了一声彩,心说这军机处军情司的工作做的太细了,连这倭人的家底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这位文官不是别人,正是王阳明麾下参随冀元亨,本来只是位没有官职的举人,这次被授予东征军参赞一职,成了一位五品的文官。那名年轻的军官名叫王祥,是王阳明麾下的卫队队长,他还是王阳明的族人。 冀元亨轻咳一声,语气温和的说道:“姿三郎,你家住在东国陆奥石和城,父亲桃大郎也是一名武士,十年前战死。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与你相依为命,你的母亲患有严重的腰疾,长期需要治疗和吃药。由于母亲无法从事体力劳动,再加上这些年武田信虎又不按时发放武士供养,因此你家的生活非常窘迫,已经欠下高利贷商人一大笔的外债,如果这次你回不去,你的母亲很可能会被赶出家门。我说的对吗?姿三郎!” “是……是的,大人!”姿三郎大吃一惊,忙追问,“小人家中情况,不知大人从何得知?” “哼,”冀元亨冷哼一声,脸色一沉斥道,“本官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知道了。本官问你,你最近是不是打算找机会逃跑?” 姿三郎脸色大变,惊恐之下本能的就想夺路而逃。然而,抬头看见王祥手放在腰上的位置,顿时心里一寒,他慌忙又扑通跪下,连连磕头求饶。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承认道:“大人饶命,小的母亲无依无靠。若是小的回不去。母亲肯定会饿死的……”说罢,姿三郎泪如雨下,已经是泣不成声。 等姿三郎恢复了平静,冀元亨这才叹了一口气,悲天悯人的说道:“姿三郎,你这孩子很不错。到底身上还有留着我华族的血脉,至少还懂得孝道,跟这些蛮夷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华……华族血脉?我……”姿三郎有些懵逼。 “姿三郎,你不知道吧?根据我大宋流传下来的档案记录,你的祖先是宋时渡种过来的,你身上有一半华族的血统,所以说,你应该算做华夏人的后裔。在倭国才是真正的华族。”冀元亨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地说道。 “大……大人,这……这是真的吗?可……可是我怎么没听父亲说过。”姿三郎更加懵圈了。 “你父亲死的突然,可能来不及跟你说了吧。”冀元亨说罢,从一个很破旧的公文袋拿出一张发黄的纸,让王祥交给姿三郎看,解释道,“这是宋朝时你先祖的档案,你的母系家族中有位女性漂洋过海到南宋渡种,才有了你这一脉,不信你看看!” “我是华族?”姿三郎捧着那张纸左看右看,最后尴尬地说道:“大人,小的不识字,看不懂!” “看不懂,没关系。以后学会了汉字,就会知道自己的来历,把它好好收藏起来吧。这可是你华族身份的证明。“冀元亨拿起档案,翻了翻又说道,”本官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姿三郎,本官问你,想不想早点回陆奥,见到你的母亲?” “真的吗?”姿三郎顿时无比激动,赶紧说:“想!小的当然想。可是,需要小的怎么做呢?” “呵呵,”冀元亨微微一笑,用手指指他,说,“姿三郎,你果然很聪明!到底是华族后裔,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可能你不知道,现在大明已经接管了整个倭国,这么跟你说吧,倭国以后也是大明帝国的藩篱,以后没有倭国了,只有大明的瀛洲。至于那位所谓的天皇,另外,你们信奉的天照大神就是个骗局,从头到尾就是个谎言。“ “啊?这……这……“姿三郎有些傻了,他喃喃自语,”天……天皇没有了,天照大神也是假的,那大和民族又是从哪里来的?日出之国的创世神究竟是谁呢?……” ”姿三郎,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创世之神,你们口中的天皇只是华夏大秦帝国时的一个逃犯,他是个术士,名叫徐福。是他骗了倭国上千年,所谓的天照大神都是他编的。徐福从秦始皇手上骗来了华夏五百童男童女,东渡扶桑和倭岛上的土著结合,才有了今天所谓的大和民族。倭皇实为华夏之叛臣,大部分的倭人乃华夏别传一脉,然其孤悬海外,四面临海,闭户称王,不尊王化,渐至近世,遂荼毒父邦百年之久。“ 喝了一口茶,冀元亨继续说道:”大明已经拨乱反正,从此以后,只有华夏的皇帝才是倭国的象征,这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但是倭国还有一些顽固分子不肯接受现实,他们打不过天朝军队,就去祸害乡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是大明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略一顿,冀元亨继续说:”为了恢复倭国的秩序,瀛洲总督府决定选拔一批华族后裔武士成立瀛洲大明皇协军,负责剿匪和治安管理。本官看到了你的档案,你是华族的后裔,本官想给你一次辉煌腾达的机会,不知你是否愿意呀?” 冀元亨这一通话下来,姿三郎直接从懵逼变成了傻逼!脑袋里面成了一团浆糊,哪里想的清楚这里面的道理。不过姿三郎心中隐隐有几分庆幸,不管是真是假,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尼玛!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华族后裔,以前只听说那些将军大人才自称是华族,没想到自己也能有一天对外人说,自己也有这样高贵的血脉,这张发黄的纸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可是传家宝啊!一定要珍藏起来。 看到姿三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黄纸,放进了一个牛皮袋,仔细的封好口,脸上神不守舍,有欣喜又有茫然。冀元亨心中暗自好笑。他咳嗽一声,严肃地问道:“姿三郎,你想清楚了吗?愿不愿意获得这次向大明皇帝效力的机会?”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为大明皇帝陛下效死!”姿三郎忙不迭的答应道。这么好的出人头地的机会能不答应吗?错过了才是傻逼。 “那好!你在这份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名字也没关系,摁个手印就行。”等姿三郎办完这些手续,冀元亨回头对王祥说道,“王把总,你派个人领着姿三郎去釜山自新营挺身一大队去报到吧!姿三郎不错,是个不错的好苗子,让教官好好关照一下!” “是,大人。”王祥答道。 冀元亨又柔声说道:“姿三郎,本官很看好你,你有不错的语言基础。到了自新营一定要努力训练,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出人头地的,将来说不定还会成为倭国新的领主。努力吧!年轻人。” 跪在地上的姿三郎听了,顿时感动得眼圈发红,他呯呯呯磕了三个头,然后说道:“多谢大人关照,小人一定努力训练,绝不辜负大人的期望,争取为帝国早立新功。” “好好好,有志气!我看好你哦。去吧,去吧!”冀元亨捋须微笑,满满的都是慈爱。 “大人,小的告退!” 姿三郎再三感谢后,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等他走后,冀元亨问回到值房的王祥:“王把总,今天上午还要会见几个。” “还有十三个,大人!”王祥看了看手上的名单回答,又问,“你上午已经接待二十多个了,要不先休息一下,您实在太辛苦了。” “唉,算了。“冀元亨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还是抓紧时间吧,阳明先生还等着这把人用啊!这办法是好!可是个水磨功夫的细活,太特么费嘴皮子了,还要投入感情表演,现在我自己都有些相信这鬼话了。呵呵,总之,咱们不能出一点纰漏。有点浪费感情。“ “呵呵,说实话,属下真没想到,大人的表演实在是无懈可击,看到刚刚的那一幕,我也感动的不行,就别说这些倭人了!“王祥实心实意的奉承道。 “呵呵,就你小子贫嘴!”冀元亨自嘲的一笑,叮嘱说,”行了,行了!要注意保密,这可是最高机密。你看看,军情司花费了多少心血,把这四百多人的祖宗八代都调查了个遍,如果咱们办砸了,那真是对不起这把幕后英雄啊!行了,咱们加快速度,带下一个吧。” ”是,大人。” 王祥领命出去。不多久,又一名倭寇俘虏诚惶诚恐的走进了这间值房,这间屋子里,再一次上演刚才那狗血的一幕…… 半个月下来,冀元亨的舌头上都起了几个大血泡,真个苦不堪言!那种盖着南宋官印的黄纸也用去了一大摞,得赶紧去电,让山东那边赶紧补货过来! 这帮人作假也做的太高明了,刚刚拿到档案的时候,把自己人都蒙住了,一个个信以为真! …… 转眼到了五月底,釜山的气温变得越来越热。不过,在大批的俘虏以及朝鲜民工的努力工作下,釜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小规模的城镇,在釜山港码头不远处矗立起来,码头的设施也日趋完善起来。 “齐步——走!” “前进……立定,向右——转!……混账!是右边,拿筷子的手那边!他妈的这都两个月了,还分不清左右?操!” 釜山兵营前的空地操场上,姿三郎和一些跟他穿同样穿着士官服的人,正在带领着一帮子新编入皇协军倭国农民走队列。他们这帮家伙以前都是给别人呼来喝去的,但现在也被任命为新兵班长,负责对这一帮子“感化”过来的倭寇进行“基础性训练”。 通过前段时间的大招募计划,前后总共有大约五千倭人俘虏自愿加入了这个新编的自新营挺身大队,再加上第一期总数将近四百的华族后裔,现在直接受瀛洲总督府指挥的皇协军数量达到了五千人左右,在这个时代,将来全部配发燧发线膛枪的皇协军,已经是个很强大的武装力量了。 站在操场边,姿三郎看着场上训练的队伍,还有那些因为做错了动作挨鞭子小兵,他心中真是百感交集,这一切,他全部都经历过,如今他总算是熬出了头。 回首往事,姿三郎还记得他当初和四百名华族兄弟来到这个军营时的情景,那一天的情形历历在目。记得那天他们这四百多”华族后裔”走进训练营时,正好已经临近中午,大家已经是又饿又累,在俘虏营每天只有两顿饭,而且分量不是很足,大家基本上没有吃饱过。 进了军营,他们就被带进来一件食堂。然后来一溜餐车,车上堆着一筐筐的馒头。还有许多大木桶,掀开盖板之后便可见热气腾腾,显然里面是盛的热汤。俘虏们一下子都激动起来。那些箩筐里面堆放的居然都是白面馒头!那汤桶里也香气扑鼻,不知道是啥好东西。但至少可以确定:这绝对将是他们被俘以来最好的伙食! 食堂里的厨师做这种事情显然已经很熟练了,他们招呼着这些人按顺序排队,同时就按每十个人为一小队的划分提前把队伍分配好,并随机指定一位队长,然后才要求他们以小队为单位去排队领食物。并告诉他们吃完饭以后去干活,包括将来的所有事务都要以小队为单位整体行动,不能单独乱跑。 因为只有排列好一队人才能去领吃的,在这种情况下动作缓慢或是扰乱纪律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在白面馒头的诱惑下,倭人都极其配合,不一会儿这四百多人就全部分配完毕,每分好一队人就赶紧跑到分发食物的车辆那边去排队,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会有十个人排到前头去了。如此折腾半天,这些饥肠辘辘的战俘终于每人领到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热汤,用来盛汤的木头饭盒子是分配给每个人的,被告知要小心保管,如果丢失或损坏下次就没得用了。 姿三郎估计他这辈子也忘不掉这一餐饭,那种美妙的滋味实在令人回味。尤其是那碗热汤的香味,他还没找地方坐定就先喝上一大口,然后往往便是“啊”的一声大叫又吐出来,那汤里放了很多的肉,还有很多胡椒和辣椒粉,盐也放得很足,闻起来喷香,尝起来则是又咸又辣,味道极重。在这个辣椒还没有传到日本这个时代,很多人还不习惯这种味儿。不过,那里面的肉可真多呀!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倭国的贵族,也不是能够常常吃到肉的。凭良心讲,姿三郎是不太信冀元亨的鬼话的,但是为了能够回去,他选择了自己欺骗自己。不过,就在吃到肉的那一刹那间,姿三郎彻底的相信自己肯定是华族的后裔,自己的父亲恐怕真的忘记跟他说了。如若不然,大明怎么会舍得让他们吃肉?太尼玛奢侈了。 只不过他现在不知道的是,他们吃的是奴尔干烂大街的鲸肉,这些肉一直陪伴着他很长的时间,伴随他走遍了五洲四海,以至于后来,他看到这种肉,就会不由自主的反胃。特么的,实在吃伤了!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他们统一被踢了一种板寸的头发,然后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军装,跟大明海军陆战队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黑色的,而海军陆战队是黄绿色的,正是因为这种颜色,回到倭国后,他们被一些反叛分子称为”黑狗子”。 这军装尼玛太贴身了,穿在身上既方便又舒适,而且一发就是四套,除了一套军礼服,其他的都是作训服,还有就是两双非常舒适的军靴。随后就是艰苦的训练,他们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每天跑上三公里,一个月后增加到五公里。然后就是队列,障碍跑,总之花样百出,而且淘汰率很高。 这也没办法,这些人现在虽然只是士兵,但以后队伍一扩充就都要担任士官甚至军官的,不识字没关系,以后还可以通过文化课补上来,可如果脑子不够灵活,将来倒霉可是一帮人,马虎不得。最后只剩下二百八十人参加了授枪仪式,姿三郎算是熬到了最后。 这种枪没有火绳,打的又超级远,和他们以前使用的火绳枪简直是天上和地下,而且装备有刺刀,短兵相接的时候,可以当做短矛使用,还有相对应的拼刺战术。 即使是这么好的枪,据说这还不是大明军队最好的枪,最好的枪就是海军陆战队配发的弘治十八式后膛步枪,那种枪威力更加大,射速更快。姿三郎彻底明白了,那些倭国大名军队跟大明的军队相比,简直就是孩子的把戏。两国军队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不说别的,仅仅是训练和作战的模式,就甩倭国人几条街。 他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是华族的一员,因此他的训练非常刻苦。因为训练成绩突出,表现优异。训练结束的那一天,他被评为了训练标兵,而且破格提拔为排长,成了一个相当于小旗的军官。结业那天,冀元亨大人亲自为他和几名表现优异的人颁发了大明的绿卡。 听说这绿卡相当于大明的身份证,有了这个本本,他就是彻彻底底的大明人了,以后在倭国就有了出任地方官的机会。这让跟他一起入营的同伴羡慕不已,所有人都更加的积极训练。 尤其是文化课的学习,大家都抓的很紧,因为这是取得绿卡的必要条件。训练营只要求他们掌握五百个汉字,但很多人自己努力补习,以至于很多人达到了一千多个字。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为了达到目标,倭人对自己也是蛮狠的!这也是东亚人共同的特点之一。 这支倭国的皇协军,一个完全使用十八世纪武器,采用后世战术思想的团级作战单位,在这十六世纪的倭国作战,虽不能说横扫那此战国大名,用来吊打同样数量,甚至是两三倍的倭国各大名军队,相信是绰绰有余了。 这也是王阳明想要达到的目的。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因为他在倭国屡战屡胜,倭人后来把王阳明奉若战神,崇拜得五体投地,甚至后来在京都为他塑了一个雕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二章齐王的西南战略 正德六年九月十日,新任瀛洲总督王阳明率领三万人马援军抵达日本东京湾,与陈汝、戚宁率领的先头部队在京都会师后,驻倭国的部队总兵力达到了五万五千多人,其中大小战船三百余艘。 王阳明所要面对的倭国,目前是一个纷乱的世界。出任东征统帅之前,王阳明就做了大量的先期工作,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倭国各地的真实情况。十六世纪初的日本,可以说是诸侯林立,每天战火纷飞的时代,可以说是无日不战。 应仁之乱之后,幕府再也无力镇压各地的大名。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守护代、国人以及与之相关的人们皆以实力而成了大名,并且竞相把分国领地纷纷扩大,相继各霸一方,成了战国大名,从而形成了现在群雄割据的分裂局面,更是战火不停。 以日本所谓的中心地带为例:在关东,应仁之乱后,镰仓公方足利成氏不满关东管领上杉宪忠,进而将其暗杀。此举引发关东管领和公方的长期对抗,导致当时幕府派遣骏河守护今川氏前去讨伐,从而迫使足利成氏移往下总古河,成为初代古河公方。 1502年,享德之乱战后,关东出现得到关东管领上杉氏支持的堀越公方足利政知和得到北关东豪族支持的古河公方,彼此对抗了近十年。日后因山内上杉氏重臣长尾景春叛乱,使扇谷上杉氏趁机扩张自己的力量,促使山内上杉氏选择和古河公方和解来对抗扇谷上杉氏。而扇谷上杉氏为了对抗山内上杉氏,和伊势长氏结盟,使两方又陷入拉锯战中。 1491年,因堀越公方发生内乱而被伊势长氏消灭,伊势长氏的后北条氏因而实力大增。不久后上杉定正猝死导致扇谷上杉氏转衰,后北条氏转而攻击扇谷上杉氏,并消灭相模三浦氏且占领小田原城,促成两上杉联合对抗后北条氏的新局面。 后北条氏二代家督氏纲更入侵武藏国,取代旧有的足利、两上杉氏,成为关东地方最强的大名。除了伊势长氏崛起于关东地方,成为新时代大名的代表外,日本各地也开始出现以下克上,甚至成为一方之雄的新强权。 在中国方面,出云守护代尼子氏篡夺守护京极氏实权,日后其大名尼子经久更取代京极氏,成为出云守护。在尼子经久生前,尼子氏扩张成与大内氏家督,因海外贸易而兴盛的大内义兴并驾齐驱,势力达十一国的中国双雄。 此外,美浓守护土岐氏亦遭到重臣长井规秀的驱逐而衰败,长井规秀日后继承斋藤氏,改名为斋藤秀龙,法号“道三”。在东海,尾张守护斯波氏亦大权旁落,由守护代岩仓与清洲两织田氏取而代之,而清洲织田氏旗下重臣织田信定、织田信秀父子日后取得实权,更完全取代斯波氏、岩仓织田氏与清洲织田氏,成为尾张一国之主。 这就是这一时期最真实的日本现状,这里不相信道义,只相信强权和实力,各地诸侯割据,整个日本真正是一盘散沙。俗话说的好,由乱而治,这恰恰是大明改造倭国的最好时机。来之前,王阳明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 一晃就到了正德七年二月,这一天东京湾的码头上,从朝鲜釜山过来的二十几条巨大的运输舰依序缓缓靠泊海湾里刚刚完工驻日舰队军港的码头区。 站在甲板上,姿三郎心情无比的激动,一年过去了,他终于又回到了日本,虽然训练期间,收到过家乡的那位明医李文博代写的家信,告诉他,他的母亲一切都好。但是他始终放心不下,很想找个机会看看母亲现在的状况。 凛冽的寒风扬起层层海涛,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粉碎开来,溅起漫天飞沫,人们的视野一派迷蒙。姿三郎顺着那一片片浪花直望过去,在很远很远的海天相接处,几个黑点若隐若现。 距离军港码头海滩三四里外的原野上,“叮叮当当”的响声此起彼伏,一队队穿着紧身装束、戴着斗笠倭国民工正推着各种的车辆,挥汗如雨地往城墙上搬运着水泥、石灰等各种材料和以及一种黑色的城砖。显然那里有一座新城正在建设之中。听人说那里将是瀛州总督府的所在地,新城名叫东京。 “姿三郎君,明国人这是要在海巴修新城啊,我说,这位明国总督王大人为何要在这儿再修建一座的东京城呢?实在太耗费钱了。”旁边一个五短身材的自新营小头目,手里还拎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有些疑惑地问,“我先前以为,明国总督会住在以前天皇陛下居住的京都城里呢!” “龟太郎!你闭嘴!没事乱嘀咕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和立场。”姿三郎头也没回,一边冷冷说道,“你特么的给我记住!我们是华族,早就没什么天皇了,我们效忠的是大明皇帝,这是瀛洲总督管辖的瀛洲。总督大人颁布的命令,咱们只能一丝不苟地执行,谁也不能多问什么!你如果不想死,还是专心把你手中的包子吃完吧,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说到这里,姿三郎忽地看了龟太郎一眼,加重了语气说道:“龟太郎,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的人里面有多少人想着立功受奖,现在可以出人头地。你如果不想成为投名状。最好闭上你的臭嘴!作为同乡,我最后劝你一次,不要口无遮拦,给自己招祸。” “对不起!姿三郎君,是我错了!谢谢您的提醒,我以后是会小心的。我们是发小,你知道我只是嘴上说说,根本没那个意思。你也别唠叨了……”龟太郎赶紧解释。见姿三郎根本不再搭理他,自觉讨了个没趣,有些尴尬的埋下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 正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车马喧哗之声轰然而来,刚刚下船的士卒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东面那条黄土大道上尘土飞扬,一面面绣着“明”字的红色旌旗迎风猎猎招展。而那些旌旗之下,便是一列列马车被一队队骑兵护卫着飞驰而来。一看到那面明字大旌,这分明是总督大人来了。自新营的军官立马下令吹起了集合号。 姿三郎等基层军官赶紧收拢人马在附近的校阅场上整队。士卒们跟随自己的长官开始集合列队,然后等待进入校场检阅。很快五千多人的队伍就组成了两行队列,静静的肃立在道路的两旁。 马车越来越近,冀元亨的卫队长王祥大喝一声:“敬礼!” 一声令下,众军士一齐把手举到额前,朝着放慢了速度的这些马车、骑兵敬礼。“哗哗哗”一阵杂响,那数不清的马车、骑兵一直缓缓驰到这个码头上才停。 在那些龙骑兵众星拱月般的簇拥下,一辆是此起彼伏。其次,朱元璋从建国之初就大杀功臣,这种“王霸权术”运用到地方上,以平衡地方土司与世袭军官的权力,必然会削弱地方两股势力,而朝廷坐收渔翁之利。 最后,明初对卫所武官犯法,处罚并不是太重,这必然会助长一小部分卫所武官的骄横,以至于无天无法,与贼妇米鲁勾结。这些因素也是米鲁之乱,现在为害甚深的重要因素。 弘治十五年后,朝廷虽然进行了军事改革,但像云贵这些南方偏远地方,因为当地情况错综复杂,各种势力交错,民族复杂,朝廷的掌控能力不够,为了地方的稳定,保证其它地区的改革顺利进行,云贵还保留了明初时期一些兵制和卫所,基本上是维持了现状,不触及当地土司的利益。 俗话说的好:是脓就要拔,否则总会溃疡的。果不其然,时间进入正德七年后,还真就出了事情,而且,根据最新的情报,缅甸宣慰司参与了这次叛乱。收到情报后,朱厚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隐隐记得,缅甸宣慰司就是在十六世纪初脱离了大明的控制,难道历史又回到了它原来的轨迹?让中国痛失一个在安达曼海港,同时直面印度洋的战略要地。本来可以成为两洋国家的大明帝国,终究成为了太平洋沿岸国家。 缅甸宣慰司是明朝在西南边境所设的六个宣慰使司之一,即:车里宣慰使司、缅甸宣慰使司、木邦宣慰使司、八百大甸宣慰使司、孟养宣慰使司、老挝宣慰使司之一,隶属于云南承宣布政使司,辖地即后来的缅甸阿瓦王朝所管辖的缅北地方。 在原时空的嘉靖五年,缅甸宣慰司为孟养、木邦、孟密三家土司联合所灭,辖地为三家所分。宣慰使莽纪岁之子莽瑞体在战乱中潜逃,奔东吁母家,建立东吁王朝,从此缅甸结束明朝统治,走向了独立和统一的道路,大明也因此失去了印度洋上的出海口,成为了纯粹的太平洋沿岸国家,当时根本没有人意识到这个位置的战略意义。 而朱厚炜来自后世,他很明白印度洋的重要性,如果华夏在印度洋上有一个出海口,后世面对大国竞争时,要少多少麻烦。他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这种优势,他必须要保障下去,否则他就是白来了。 在船上一路研究地图,一边写奏章分析缅甸宣慰司重要性,他越写越激动,想起来就热血澎湃。他一定要劝说朝廷借平叛米鲁之乱,重新接管六大宣慰司,彻底将其纳入大明版图。 他打算花十几年时间,通过铁路把这些地方连接起来,一句话,就是加强中央的控制,同时将这些地方都纳入大明这个体系中来。这样的话,不管将来怎样,未来的中国和后面鹰酱一样,也成了一个直面两洋的国家。这不仅仅是开疆扩土,而是在世界争霸时,让中国在战略上取得先手,从而让华夏立于不败之地。 后世的中国实在有太多的遗憾,我们中国丢失了太多的地方。譬如缅甸军民宣慰使司,作为明代地方行政机构,为明朝在云南边境所设的”三宣六慰“之一,明成祖时设立。明洪武二十七年曾置缅中宣慰司,直属布政司。永乐元年,缅甸头目那罗答,遣使郎寻蹇来朝贡方物,以木邦孟养阻遏贡道为辞,上优诏答之,为开立缅甸宣慰司,以罗塔为宣慰使。其辖地“东至木邦宣慰使司界,南至南海,西至戛里界,北至陇川宣抚司界。 自司治东北至布政司三十八程,转达于京师”。宣德五年,缅甸宣慰莽得刺贡方物,自是始以莽为姓。 进入十六世纪后,大明帝国就开始丢失这些地方。原时空,明世宗嘉靖初年,缅甸宣慰司由莽纪岁,即瑞难乔信担任宣慰使,驻阿瓦城。嘉靖五年,孟养夷酋思伦攻缅甸,破阿瓦城,虏其宣慰莽纪岁,杀掠无算,遂与木邦酋罕列瓜分其地。听说此事后,嘉靖皇帝诏遣永昌府知府严时泰往谕之,不听,纪岁竟为孟养及孟密土酋思真所杀。孟养土司思伦杀了莽纪岁,并于次年立自己的儿子思洪法为阿瓦城王,又与思真、罕列分割缅甸宣慰司辖地,阿瓦王朝名存实亡。纪岁幼子莽瑞体为避难逃往东吁。 东吁原为底兀刺宣慰司的司署所在地,底兀刺宣慰司,1424年始设,在今缅甸锡唐河流域。据记载,底兀刺土司曾在1425年和1430年两次派人入贡。 但是东吁此后仍然处于缅甸军民宣慰使司统治之下,古今中央政府皆是通过管理地方中心城市重要区域已达到统治地方其他区域的政策,理论上也是缅甸宣慰司三宣六慰的一部分,直到莽瑞体的养父、缅族首领明吉瑜统治时期,即1531年才宣布脱离阿瓦独立,为建立一个独立的缅族王朝奠定了基础。 掸族统治阿瓦后,缅族不堪忍受其压迫,纷纷移居东吁。莽纪岁妻系东吁王族之女,故莽瑞体相当于逃到外婆家避难。称“莽纪岁有子瑞体,少奔匿洞吾母家,其酋养为己子。既长,有其地。” 1531年,年仅15岁的莽瑞体在东吁继位,从此缅甸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创建,史称东吁王朝。 1550年莽瑞体去世,莽瑞体乳母之子并妹夫莽应龙即位,于1555年率军攻占阿瓦,灭阿瓦王朝,接着莽应龙拒绝了明朝招抚,继续北上攻打明朝管辖下的木邦、蛮莫、孟养、孟密、车里诸土邦,这表明缅甸统治者已不再将明朝看成是自己的上司,缅甸彻底成为独立国家并转而侵占中国领土。 至万历三十四年“六慰”中除车里于万历十三年重新归附外都已为缅甸所有,明朝仅保住了“三宣”。 所以说,十六世纪初,正是这个关键的时刻。穿越者朱厚炜恰好在这个时间段来到这个时空,他岂容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借这次“米鲁叛乱”,朱厚炜下定了决心,他要改变西南羁縻政策,彻底将六大宣慰司并入版图,改变过去那种若即若离的状况,让这块战略之地成为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绝不让历史再开倒车。 …… 正德七年五月九日,朱厚炜一行人抵达天津港。马车还没走出码头,又接连收到两封紧急电报,赶来送信的是天津锦衣卫千总李文忠,是一个很精干的家伙。 朱厚炜让他上了马车,接过电报打开一看,朱厚炜勃然大怒,他拍案而起,怒火中烧。 ”混蛋!刘福该死!”朱厚炜脸色非常难看,他问,“李千总,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刘福竟然隐瞒到现在,你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贵州官兵两次惨败,几乎全军覆没。这么大的事情刘福怎么可能隐瞒得下来?云贵两地官员都烂透了。一定要给我彻查到底。一个混蛋都不能放过!” 面对这样的失败,朱厚炜脸色铁青,虽然战败的是老式卫所军队,但也是他不能容忍的。见到齐王发怒,锦衣卫千总李文忠不敢怠慢,战战兢兢的把他所了解的信息向齐王汇报。 原来,米鲁举旗造反后,去年十月爆发了阿马坡之战,九月份时,米鲁叛军攻打平夷卫,接到云南战报后,贵州都司发兵增援。结果都指挥使刘福收受米鲁贿赂,故意延缓发兵,米鲁从而有充分时间设伏,当贵州援军至阿马坡时,中了米鲁“围点打援”之计,贵州几万官兵在拼死突围过程中,有三十四名将军战死。一战尽没三十四名将军,这在有明一代贵州都司历次征剿夷蛮、苗蛮叛乱中,可以说是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贵州都指挥使的史韬为了报仇,今年二月官兵征进盘江,米鲁诈降施缓兵之计。二月二十一日,米鲁叛军袭击了官兵盘江大营。监军太监杨友被活捉,大批军政要员在袭击中丧生。连贵州都指挥使的史韬,也名列阵亡在册。这一次的盘江被袭杀,仅仅距离上一次的阿马坡惨败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一些世袭武官的家庭,父死子继,先后捐躯,短短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家破人亡。 最后,李文忠补充道:“殿下,据锦衣卫发回来的报告,叛军中米鲁、阿保和隆礼的土兵大量装备了火绳枪,据说是从缅甸过来的西夷手中买的。有一支葡萄牙雇佣军在为缅甸西南的阿拉干国王明耶娑基执服务。这些武器就是他们贩运过来的,而且还派来了教官。” “什么?竟有此事!葡萄牙人把手伸进了缅甸,还伸进了我大明,特么的不想混了。”朱厚炜大吃一惊,又追问道:“情报准确吗?” “千真万确。”李文忠回答的十分肯定,“锦衣卫有位小旗一直潜伏在缅甸,这是他亲眼所见,因为没有电报,前两天才派人把信息传回来,应该假不了。” “真是没想到啊!老子看走眼了。狗改不了吃屎!”朱厚炜咬牙切齿地说道:“葡萄牙人竟敢惹我大明,看样子,对这帮西夷不能心存侥幸,只要有机会,这帮狗日子就会兴奋作浪。有些政策不得不改变了。行了,你辛苦了,谢谢你送来的情报。你先退下吧。这件事不要乱传,注意保密!” “卑职明白!”李文忠答道。 李文忠下了马车后,朱厚炜叹了一口气,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摊开的南亚地图,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三章正德皇帝的子嗣 正德七年五月十日,朱厚炜全家匆匆的赶到了京城。正德皇帝得知齐王到了,立刻派人传召齐王全家入宫觐见,朱厚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匆匆的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了紫禁城。 这次回京,正德皇帝特意在电报嘱咐他带孩子过来,朱厚炜很理解正德的心情,这么多年了,朱厚照一直没有子嗣,要说心里不急,那肯定是骗人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自己恰恰相反,似乎挺能生的。他现在不仅有一对健康活泼的双胞胎儿子,去年,徐芊芊又为他添了一位千金。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女儿佩佩出生后,朱厚炜的确宝贝的不得了,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走到哪都喜欢带着自己的女儿。搞得两个儿子羡慕嫉妒恨得不行,两小子都抱怨爸爸重女轻男,多次提出抗议,结果是看你无效。这次正德皇帝相召,朱厚炜干脆把全家都带过来了。 辰时刚过,朱厚炜手中抱着小女儿佩佩,徐芊芊一手牵着一个儿子,也没让人通报,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乾清宫院门。遥遥看见宫前长廊上,刘良女用正按着正德皇上的脑袋,踮着脚瞧他的耳朵,刘婉如则嘻嘻笑着站在一旁凑热闹。 见到这幅场景,朱厚炜觉得这两个新晋的贵妃胆子挺肥的,大庭广众之下有点放肆,这里毕竟是乾清宫,皇帝办公的地方,内阁大臣时不时会跑过来请示,那些个老先生见到这幅场景,多少会有些尴尬。这不!他现在就有些尴尬,朱厚炜故意咳嗽一声,招呼道:“臣弟参见皇上!” 两个妃子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是齐王,刘良女赶紧松了手,与刘婉如退到一边,勾头垂手,脸上臊得通红。这两个女子虽贵为皇上身边的爱妃,这样的场合见了朱厚炜,依然不是很方便,在这个时代就有些唐突了。由于这一声咳嗽太突然,不光是刘良女与刘婉如吓了一跳,正德皇帝也有些吃惊和尴尬,他不由得讷讷地说:“二弟来了!怎么没听到有人通招,哎呀,齐王妃也来了,这……这个,刚刚朕的耳朵痒,让刘爱妃给看看……呵呵……看看……” 徐芊芊见正德皇帝有些尴尬得要死,赶紧打圆场,两手轻轻一推两个小子,笑道:“刚刚是咱们冒昧了,夫君不让通报便闯了进来,打搅了皇上的雅兴,弟妹向皇上请罪。大宝、小宝,还不上前跟你们皇上伯伯见礼!” 话音未落,徐芊芊背后闪出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子齐齐上前磕头,正是载、载祺两个小家伙,他们今年已经三岁了,按这个时代的算法就是四岁。两个小家伙趴在地上,奶声奶气地说道:“载,叩见皇上伯伯。” 两小子小模样实在可爱极了,那副童稚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的心都萌化了,他快步抢上,一猫腰一手揽住一个小子,直接就抱在怀里,每人脸上亲了一下。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夸道:“呵呵呵,多俊的小子啊!可想死朕了,三年不见吧,儿、祺儿都长大了不少。乖孩子,快让皇伯伯好好看看,哎呦!这咋越长越一样呢,这要是搁在外面,你们的皇伯伯可分不清谁是载、谁是载祺啊!” “不会,大会!”载祺性格活泼嘴快,指着哥哥奶声奶气的说道:“皇伯伯,小宝告诉你个秘密。兄长和小宝长得不一样,很好分辨的,不信你看看,哥哥左耳朵后面有一个红痣,小宝没有。” 正德顺着他的小手看去,只见载左耳后果然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又再看看载祺,的确没有,不由哈哈大笑:“呵呵,还真有一颗痣诶。有意思,还是咱小宝聪明,你不说,朕还真瞧不出来……” “瞧不出什么呀?”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插进来问,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张太后从乾清宫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十三四岁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分明就是永安公主。 “母后,”朱厚炜忙趋前行礼,说道,“孩儿方才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给母后请安,就先到了大哥这里,请母后恕罪。“ 张太后随口应付着朱厚炜夫妇,头也不回便款款地走了过来,直接伸出手就要接过两个孩子,边埋怨边说:“恕啥子罪呀!都是一家人,哪那么多礼节?别婆婆妈妈的拦着为娘,让咱看看两个小孙孙,哎呀呀,两个小宝贝都长大不少嘞。快快,让奶奶抱抱。可想死咱这孤老婆子喽!” 见到母亲着急的样子,朱厚照苦笑一下,恋恋不舍的递了过去,守在旁边不肯让开。自始至终,一双眼睛盯着孩子,根本离不开大宝和小宝的身上。 “二哥!二嫂!” 永安公主更直接,和朱厚炜夫妇俩随意的招呼一声,就急匆匆凑过来,抢过朱厚炜手里的襁褓,抱在怀里就不肯撒手,吓得朱厚炜连连惊呼:“哎呀!永安啊,你可悠着点,别摔到了我家的佩佩。” “哎呀,不会不会的!小妹小心着呢。看你这副小气样,我会看好小侄女的。” 朱秀英头都没回,抱着小丫头左看又看,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嘴里逗着小婴儿“快叫小姑姑”的话,咯咯地笑个不停。别看小佩佩刚刚满周岁,这女娃子从小胆子贼大,也不怕生,咧着没牙的嘴也咯咯笑着,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不哭也不闹,反而一只小手伸向朱秀英抓她头上的头饰,嘴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些啥。 看到这小囝囝可爱的样子,永安大惊小怪招呼在张太后身边急得直搓手的正德皇帝:“哎呀呀!大哥,大哥,你快来看看!二哥的小女儿佩佩长得可真好看!你看,这双眼睛多漂亮啊!” 正德皇帝这才注意到永安手上的小丫头,撇下正逗弄大宝小宝的张太后,也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看,看过之后也是喜欢的不行,兄妹俩抢着要抱,你争我夺的屋子里面其乐融融,一副温馨的景象。 唯有刘良女和刘婉如处境有些尴尬,她们姐妹俩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太后也没搭理她俩,一时不知道是上前见礼,还是装聋作哑。还是齐王妃徐芊芊的心细,微笑着过去招呼两个人坐在一起,和她俩寒暄起来,这才化解了两人尴尬的处境。 一番热闹之后,徐芊芊带着孩子们和张太后、永安公主,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有说有笑的去了后面慈安宫,刘良女姐妹俩也很快识趣地告退回了豹房,人都走光了,乾清宫总算是清静了下来。 直到张太后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正德皇帝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头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二弟,神情有些复杂。他既羡慕,又有些失落,半晌,才悠悠地说道:“二弟,大哥可真是羡慕你呀!儿女双全……哎……走,咱们去东暖阁聊。” 朱厚照说罢走了过来,破天荒地挽着朱厚炜的胳膊,在两名宫女的引导下,挪步向东暖阁走去,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其他的闲杂人等都退出了宫外,只有贴身太监苏林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此时的东暖阁,早已被值事太监擦拭得窗明几净,镶嵌了几十颗祖母绿的鎏金宣德炉里,也燃起了特制的檀香,异香满室,闻者精神一爽。而在正德皇帝的的御座与朱厚炜落座的绣椅之间,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单盆花架,上面放了一只翠青六孔莲瓣花插,那花插上插了六枝猩红欲滴的玫瑰,显得分外夺人眼目。 兄弟两人坐定,朱厚炜瞄了瞄正德皇帝几案前先已放好的十几份奏折,突然瞟见最上面一份奏折分明是云南黔国公沐家的,心中一动,便问旁边侍立的苏林:“苏公公,黔国公的奏折还未拆封?怎么不打开看看?” 按规矩,所有呈给皇上的奏折,先都集中到通政司,再由该衙门转呈大内。奏折寄呈时就已封套缄口,通政司收到后再加盖火印关防。只有呈至御前,皇上下旨才能开拆,此前任何人不得与闻。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朱厚炜突然问这么一句,在苏林看来,这看似无心却是有意,苏林觉得这恐怕是齐王故意试探他是否对正德皇帝竭尽忠恳,便恭谨答道:“回齐王的话,没有皇上的旨意,奴才岂敢拆封。” “啊!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你了,现在打开看看吧。”朱厚炜哪里知道他心里那么多小九九,他只是对西南的消息感兴趣。 正德皇帝是个人精,听了苏林的答话,马上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他嘴角微微一翘,笑道:“苏伴伴,齐王只是想知道西南的事情。那就拆吧,呵呵,别以为齐王在找你的茬,他哪有兴趣管理你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皇上,奴才哪有这么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苏林脸一红,被说破了心思,赶紧狡辩了几句。听到吩咐,马上拆开最上面那本奏折。打开一看,便汇报道:“黔国公奏报说,最近从缅甸那边查获一批走私的武器,制作很是精良,清一色的燧发火枪。沐国公报告说黎朝莫氏最近蠢蠢欲动,时不时派军侵扰边关,交趾都指挥易忠祥麾下边军多次与来犯之敌发生过战斗,同样缴获了一批武器,易指挥发现这些武器非常先进,其中竟然有刻有膛线的燧发枪,杀伤力惊人。估计是西夷走私过来的。沐国公已经派人送了十几支样枪进京。” 正德皇帝听了后,眉头紧蹙,转头对朱厚炜说道:“老二,西夷的贼手伸的很长啊!连安南这边都有了动作。”说罢,随后又吩咐苏林,“你去看看送来的样枪在哪里,拿几支过来让朕看看。” “是,皇上。奴才马上去!” 苏林忙应诺一声,匆匆的离开了西暖阁。这时,朱厚炜也看完了手中的奏折,他放下题本说道:“大哥,形式有些不妙啊!缅甸宣慰使现在很危险。看这样子,最近几年,安南、缅甸都会有大乱。我们要早做准备了。不过,南征可不容易呀!说实话,敌人即使有燧发枪,或者更强的武器,臣弟也没把那些南蛮放在眼里。“ 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朱厚炜继续说道:”我更担心将士们去了西南水土不服。唉,那鬼地方山高林密,瘴气横行,很容易生疟疾,北方的战士很难适应当地的环境。我们必须组建一支适应南方丛林战的部队,才有可能拿下缅甸和安南。臣弟想在四川石柱和湖南的湘西,以及广西招一批山民组建一支适合南征的山地丛林部队,训练一年后,再发起南征。“ 说到这里,朱厚炜双手捧起一本题本,递给正德皇帝,恭恭敬敬地说道,”这是臣弟的奏折。这上面是我关于西南边陲战略发展方向的几点想法,请皇上过目。” “咱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正德皇帝接过题本,打开看了看,微笑着说道,“说实话,朕最近看了你新写的海权论,很有启发呀!让大明成为两洋帝国,控制战略要地,的确是高屋建瓴,很有远见啊!这个计划很好。朕想过了,这两年抓紧做好前期准备工作,两年后,朕要亲自南征!” “不行!”朱厚炜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阻止,“大哥,你是一国之君,岂可轻易犯险?南征的事还是交给臣弟吧。那地方是烟瘴之地,还流行疟疾,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大明江山就危险了。” “有啥子危险?”,朱厚照眼睛一瞪,不屑的说道,“笑话,你去就没有危险?你去得,朕就去不得,朕哪一点不如你?这分明是托词!老二,你记住啊!咱们兄弟可是有过协议的,你知道朕喜欢横刀立马,驰骋沙场。朕只想做太祖太宗那样的马上皇帝。俗话说,寇可往,朕亦可往!此事就这么定了。嘿嘿,朕有一点比太祖太宗强,朕有个好弟弟,由你监国,朕很放心。” “大哥,你这样一意孤行,可……可真是让臣弟头痛啊!”朱厚炜无奈地说道。 “咱们是兄弟,以后啊,治政这是你的强项,你就多操点心,朕呢,比较适合打仗,朕专门去开疆扩土,为我大明开疆扩土。呵呵,等百年之后,咱们兄弟俩都在史册上留下大大的名声,也留下一段佳话。”正德皇帝激情澎湃地说道。 正德皇帝的这番话,朱厚炜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好气。这位大哥总是不太靠谱。话虽说得漂亮,但朱厚炜知道,游山玩水才是正德皇帝的最大动力。相处这么多年下来,彼此也很了解对方。朱厚炜知道,正德皇帝这人劝是劝不住的,没办法,只能前期尽量做好保障工作了,把细节想的周到一点。 兄弟来东拉西扯,又寒暄了一阵,两个人说着说着,正德皇帝突然扭扭捏捏起来,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咳咳,那……那个,二弟,朕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不过有些难以启齿。” “大哥,刚刚你说咱们是兄弟,有啥话你就直说吧。”朱厚炜没想太多,随口说道。 “呵呵,是这么回事,嗯,这个……那个……”朱厚照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难以开口。 “大哥,你到底想说啥?”朱厚炜这时候才有些奇怪,他这位大哥向来是大大咧咧的,难得出现这样的窘态,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就咱们两个,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大哥的性格。“ 受此一激,朱厚照咬咬牙说道:“老二,跟你商量个事,嗯,大哥想把大宝过继过来。” “啥?”朱厚炜一时没整明白,追问道,“大哥,你说啥?啥叫过继过来?” 反正已经开了口。正德皇帝干脆豁出去了,大大咧咧的说道:“朕很喜欢大宝和小宝,你看!大哥到现在还没有孩子,想把大宝过继到朕的名下,朕让他当太子!” “什么?”朱厚炜吓得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忙不迭的摆手,“不不不,这事可不靠谱啊!大哥,你可别害我家大宝。” “咋说话的呢?这咋叫害你家大宝?”朱厚照一听也急了,气咻咻反驳道,“老二,这话有点过啊!朕可是诚心诚意没把大宝当外人,一心想将来把皇位交给他,你放心,朕会把他当做亲生儿子,让他当大明太子,咋就害了他?” 朱厚炜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按现在人的目光来看,确实是件好事。可他不同啊!他来自后世,作为后世的父母,按后世的观念,肯定是比较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将来想让孩子做什么,也得跟他商量商量,直接就跟他定下来,这可有点不太人道。 看了看正在生闷气的正德皇帝,想了想,朱厚炜想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委婉的提醒道:“大哥,这事情你跟母后说过没有?这万一要是……” “哼!别找借口啊。”正德皇帝余怒未消,气鼓鼓的说,“咋没说过?这就是母后出的主意,朕也觉得挺好,大宝和小宝朕都喜欢,恨不得都带在身边。可朕只能立一位太子,只能委屈小宝了,以后朕给他封一个大大的封地补偿他。” “拜托,您可别这样!”朱厚炜哭笑不得,忙推辞,他知道正德皇帝的牛脾气,一旦拿定了主意,谁都甭想拉回来,他现在只好拚命和稀泥,“大哥呀!这事我不反对,不过臣弟还得跟芊芊商量一下,再说您要是真心喜欢大宝,咱们也得先缓一缓,您看啊!您还不到三十岁,说不定明年就有了孩子是吧?到时候大宝有多尴尬,那得多伤孩子呀!再说俩孩子都小,现在心性还没定下来,谁合适也不一定,要不晚几年再说?” “唉,大哥心里苦哇!”听到朱厚炜的话,正德皇帝的神情一黯,悠悠的叹息一声,苦涩地对他说,“老二,你也不是外人,哥也不瞒你,谁叫这天底下就咱俩是亲兄弟呢。实话告诉你,朕……朕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啥?大哥,你不是开玩笑吧!”朱厚炜大吃一惊。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朱厚照眼圈有些发红,语气沉重说道:“前段日子,朕让袁太医看过了,袁太医刚开始不敢说,是朕给逼出来的实话,他说朕患上了无精症,可能不会有……呵呵,虽然他说的委婉,但朕心里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辈子注定朕无后了!” 朱厚炜被雷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他知道原时空正德皇帝的确无后,最后便宜了嘉靖皇帝。他一直以为是这小子贪玩好色耽误了,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不过现在想想也不对,既然历史上说正德皇帝好色,喜欢收美女。如果这是真的,不,从刘氏姐妹看,这家伙是真的好色。按理说,总会有一两个怀上吧。看样子,正德皇帝身体还真是有毛病。迟疑了一下,朱厚炜小心地问道:“大哥,会不会是袁太医看错了?对了,你不会老羞成怒把他杀了吧?” “哼,说啥呢?朕还没那么残暴,另外两名太医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朕没有为难他们,这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朕又不是昏了头,随随便便迁怒他人。否则,以后谁还敢在朕的面前说真话。”略一顿,正德皇帝继续说道,“不过啊!知道这件事后,朕心里真的很难受,几天几宿吃不下,睡不好……“ 说到这里,朱厚照陷入了沉默,朱厚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默默的陪伴着,装起了雕塑。 “其实也没啥!”正德皇帝一拍案几豪气地说道:”这些日子朕也想通了,本皇注定是要做千古一帝的,所以才会空前绝后。母后知道后,就给朕出了这个主意,我觉得这主意真棒!呵呵,你是我的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咱们兄弟同心协力,开创一个盛世辉煌的大明交到大宝这孩子手里。也算是没白来这世上闯一遭了。” “大哥,这……这叫啥事呀?真是太憋屈了!”朱厚炜心里既是感动,又有些惋惜,他嗫嚅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安慰正德皇帝。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就让大宝过继给朕,这孩子跟朕有缘!朕看好他。”说罢,朱厚照亮出耳朵后面的一颗红痣,洋洋得意的说,“看到没有,你大哥左耳垂后面也有一颗红痣,大宝跟朕的位置一模一样。朕刚才想明白了,这特么的就是天意,朱载就是朕的儿子,大明下一代的皇帝!” 这尼玛也算是理由?太能扯了吧。朱厚炜彻底无语。不过他也没打算再劝,这事情对于自己来说,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造化。大宝既然有这个缘分,那就顺其自然吧。 他也只能够顺其自然。在这个时代,一个家族里,过继兄弟的孩子继承家业,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做弟弟的还方便拒绝。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礼教,哪怕你是穿越者,也得适应,讲究兄友弟恭,某种意义上说,朱厚照就是朱家的族长,他有这个权利决定这一切。太过于标新立异,在这年月是活不长的。 朱厚炜在心中感慨万千,一时间两个人也无话好说,默默的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时候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紧接着外面传来苏林的声音:“启禀皇上,奴才苏宁求见。” ”进来吧!”正德皇帝随口说道。 不一会,苏林捧着个长长的盒子走了进来,行完以后,他把盒子摆放在御案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面露出一只乌黑发亮的步枪。 …… 豹房后的射击场上,正德皇帝和齐王朱厚炜两个人,各拿着一只奇怪的燧发枪左看右看,这种燧发长枪外形奇特,尤其是细长的枪管和特殊曲线的枪托使其成为极易辨识的武器。 该枪采用前装式结构,看得出来最初设计为火绳枪。后来,受大明的影响,葡萄牙的技工们很快就意识到遂发式枪机机构要远强于火绳枪,因此就在该枪的基础上采用大明燧发火枪的击发机构,将其改造为燧发枪。 看得出来,葡萄牙的燧发长枪中,很多都是由最初的火绳枪改造的。该枪机匣到这里,冯大榜骄傲的说道:“皇上,齐王,经过这些年的研究,我们已经有了更好的枪支。射程更远,射击频率更快。而且使用成本更低。现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测试阶段,今天,微臣已经带过来了一只,皇上、殿下,你们要不要看一看?” 正德皇帝一听新武器,顿时来了兴趣,还不等朱厚炜开口询问性能参数,他便催促道:“好好好。快拿过来,让朕看一看。” 朱厚炜莞尔一笑,这位大哥最近几天心情好了很多,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孩子气,性格变得开朗起来。说也奇怪,这家伙好像还真的和大宝很有缘,这几天相处下来,大宝竟然对正德皇帝还产生了一些依赖,看得出这孩子很喜欢这位皇帝伯伯。 这世上,有些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朱厚炜原以为徐芊芊会反对这件事情,事前他还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一哭二闹三上吊。准备了很多预案,打算事后好好的去安慰她。可结果出人意料,得知这件事后,没想到啊没想到!徐芊芊根本不在意,反而因为自己的孩子能当上大明太子开心的不行,要不是朱厚炜拼命拉着,她差点就准备放鞭炮了。 这让自以为很了解芊芊的朱厚炜很受刺激:偶真是好失败啊!原来自己的妻子也有一个当太后的梦想啊……当皇帝有啥好的?还不如一个像自己这样的闲王自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四章决疣溃痈风波恶 不多久,冯大榜捧着一个盒子回到了射击场,朱厚照走过去打开盒子,露出了一只崭新的步枪和几盒配套的弹药。 这种枪是这几年装备部多位技术人员合作的结晶,开始时被命名为”冯氏快枪”的这种步枪最初设计就来自冯大榜,冯大榜今年才二十三岁,莱芜钢铁厂总工冯山的小儿子,钢铁厂工人师傅的后代之一。他们这一代人从小就在厂子里的子弟小学读书,耳濡目染一下,基本上都选择了机械加工、金属加工等专业,经过多年系统的学习,现在逐渐在各岗位暂露头角。 去年底,冯大榜设计的样枪送到了装备部,经过测试后,引起了军队的兴趣。原先设计上的一些瑕疵,在装备部武器研究所的工程师们改进下,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改进设计后的新枪被命名为正德六年式步枪。该枪首先被大明海军陆战队选中,海军装备部采用其枪机机构,并在此基础上增加了海军轻武器设计院所设计的膛线系统,最终定型的步枪,被命名为”正德一式”或者”一六”式制式步枪。 “一六”步枪全枪长一米三七,枪管长零点八四米,全枪质量八点五斤,又被人戏称为”八斤半”。这款步枪还有一款短管型卡宾枪,专门提供给海军陆战队使用,海军型的稍轻,被戏称作“七斤半”,该枪采用起落式枪机机构,机匣下方设有一个杠杆,向下扳动杠杆可使枪机下降并打开弹膛、装填枪弹。 海军型的步枪机匣右侧设有一个待击指示器,可显示武器是否处于待击状态。除此之外,枪上没有设置任何形式的保险。其采用片状准星、梯形表尺,表尺射程较长,达一千两百八十米,但实际上该枪并不具备远距离射击能力。 陆军型和海军型步枪采用的是缩口弹壳的7.9mm枪弹。该弹弹壳由黄铜卷片及涂漆的铁质弹底组成,纸被甲铅弹头口径为7.6mm,弹头质量50.5g,弹头初速为411m/s,射速约12发/分。 ”一六”式步枪后坐力有些大,加之枪托比较直,一些没有经验的新兵在操作该枪时如果握持枪托的姿势不正确,会因后坐力过大而使大拇指向后猛撞到鼻子上,导致流鼻血。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冯大榜特意在该枪机匣尾端设计了一个拇指放置位置。 “一六”式步枪配用的刺刀种类较多。普通士兵配发的是一种三棱型刺刀,刀刃长546mm;军官配发的则是剑形刺刀,其采用波浪形长剑刀片,刀刃长578mm,该刺刀实际上是为弘治十五式步枪设计的刺刀的变型产品。 此外,提供给炮兵使用的卡宾枪上也配备了式样独特的刺刀,主要是多老维修工具的功能,有点像后世的瑞士军刀。大明皇家海军水兵因为作战环境不同,则配发了特殊的短剑式刺刀。 正德皇帝手中这支步枪是海军陆战队专用的卡宾枪,做工非常考究,旁边的朱厚炜注意到乌黑发亮的枪管和机匣上隐隐还闪着蓝光,这说明大明的金属加工已经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竟然都有了烤蓝防腐技术,这是后世直到十九世纪末才有的技术,虽然朱厚炜有资料提供给他们学习,即使这样,他也没想到这些金属工艺竟然被这些工匠的后代实现了。 正德拿着枪后爱不释手,尤其是桃木的枪托和护木,让这支枪显得很有档次。他仔细的听完冯大榜的讲解后,拉动枪栓就准备要亲自试射,朱厚炜实在拗不过他,同时也是出于对自己辖区军工厂的产品质量有信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正德皇帝测试”一六”式步枪时使用的枪弹为新建京城宝山军工厂生产的铜壳定装枪弹,弹头采用标准的口径7.92mm,弹头质量21.1g,一次可以装弹五发。朱厚照很快就打完了第一组弹药,在一百米距离上五发一组枪弹的散布圆直径大约为30mm,可以看出,百米的距离内这款枪的精度非常好,百米射击准确性不亚于过去的弘治十五式后装单发步枪。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一六“式步枪口径只有7.92mm。而弘治十五式口径达到了12.7mm,弹头大,发射火药量甚至达到了9克,而且弘治十五式的枪身也重的多,差不多有十二斤,足足重了四斤半,”一六“式枪身轻了这么多,就意味着单兵可以携带更多的弹药,也减轻了行军时候的负担。 不过“一六”式的缺点也很明显,最主要体现在远距离射击上精度就会明显的降低,没法和弘治十五式相提并论,三百米内,两种枪射击的精度基本上没差别,但是超过三百米后,“一六”式命中的概率就急速下降,精度就会变得惨不忍睹。 另外,由于“一六”式步枪自身比较轻,导致了射击时后坐力较大,甚至不亚于12.7mm口径的弘治十五式。唯一不同的是,“一六”式装弹后可以连续发射五次,在这个时代,那就可以称作独一无二的快枪。而且瞄具的瞄准效果在同时代的步枪中算是相当好的了,设计的相当合理。这种枪的扣机干脆、利落,扳机力为三十二牛左右。 而弘治十五式步枪纯粹是仿制品,它模仿的是后世夏普斯步枪,鹰酱设计的这种枪最开始是专门用来狩猎打野牛的,12.7口径的弹药杀伤力大,射程远,最高记录是九百米外一枪就撂倒了一只北美野牛,都赶上后世的狙击步枪了,比这个时代欧洲人的火炮射程还要远,但最大的缺点就是笨重,尤其是南方士兵背着这种枪简直是负担。“一六”式步枪的出现,可以说是成根本上解决了这些问题。 正德皇帝试射完毕后,走过来问道:“冯爱卿,这款枪两三百米距离效果着实不错,枪也很轻便,适合背着它翻山越岭。可远距离命中率就太差了,跟过去的弘治十五式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你们这样做是何道理?” 冯大榜躬身说道:“启禀皇上,装备不做过研究,真正两军交战时,实际交战距离都在两三百米之内,人的视力是有限的,除非很有天赋的人,太远的距离上,普通的士兵根本打不中目标。因此,这款枪除了强调轻便易携带,也是考虑到了实际交战距离。作战的时候,每只小队可以准备一些弘治十五式,让枪法好、身体强壮的人担任狙击手。这样就不会影响到整体战斗力,反而因为携带的弹药多,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 “你们考虑的很周到,”朱厚炜颠了颠手中的步枪,说道,“你们这些研究人员一定要和最底层的士兵打交道,只有使用这些枪的人才了解战场上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武器?研究武器不能够闭门造车。也不能够一味的求全,什么都搞得高大上,那根本不可能的。“ ”你们一定要贴近实战造枪,同时要考虑到它的使用成本。要让我们的军队付出最小的代价,反而可以取得最大的战果。这款枪就很不错。它重量轻,便于携带和行军。结构也很简单,很适合大批量的生产。皇上,这种枪才是我们的军队最需要的武器。” 正德皇帝略一沉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哈哈大笑,他拍拍冯大榜的肩膀说道:“冯家老三,小子干的不错,要再接再厉,搞出最好的武器出来。这次算你立了一大功,朕要好好赏你,这样吧,朕封你为从四品骑都尉,另外还赏一万枚银元,奖励你们全家!对于能为帝国做出贡献的人,朕不吝封赏!” “微……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冯大榜又惊又喜,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没想到凭着兴趣爱好设计的一只枪,竟然为自己带来哪一个勋位,还获得了如此丰厚的奖金,冯大榜用感激的眼光看向朱厚炜,他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铁匠后代,今天能够获此殊荣,离不开齐王的栽培。 朱厚炜也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冯家小子,不用激动。这是你应得的。付出了努力,就会有回报。这种枪还可以继续升级,你要潜心研究它,争取开发出更多更好的武器,为我们的军队建设做出最大的贡献。” 说到这里,朱厚炜看着围在四周充满羡慕的年轻人们,朗声说道:“你们都是我大明的技术骨干,朝廷将设一个科学技术进步奖,无论是谁在任何一个学科取得了突破,只要申报上来,都可以获得相对应的奖励,不管是勋位,还是奖金,朝廷都不各封赏。另外,朝廷还正在筹备科学院,对于最优秀的研究者和发明创造者,将会被授予科学院院士的荣耀,相当于朝廷的大学士。”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爆发出一片欢呼声。这些年轻人经过这些年系统的学习,掌握了不少专业知识,他们有理论基础,又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对于革新创造积极性很高。听说凭借着发明创造,能够被朝廷授予”大学士”的荣誉,个个内心激动不已。俗话说,人生在世,不外乎名和利。对于他们来说,生活上衣食无忧,每年的收入不菲,如今最想得到的就是荣誉了。 就在这一年,在朱厚炜的主持f,朝廷成立了大明科学院,同时还颁布了大明第一部,加强了知识产权的保护。这一系列举措,更是促进了这种发明创造和研究的风气,大明的科学进步从此进入了一个快车道。 从古到今,中国人从来不缺乏天才,一旦这种能力得到了释放,爆发出来的能力是惊人的。同时凭着巨大的人口基数,各行各业都会冒出了特别优秀的人才,把这些优秀的人才集中起来搞科学研究,可以迅速提高大明的科技能力。 朱厚炜的这一举动,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后来的明史也记录了这一历史时到,史称正德年间的“科学的春天”计划。100多年后的专家不约而同的认为,大明齐王朱厚炜最大的贡献并非他的文韬武略,而是他在这个时代开创了科学研究的方法论。 就是从十六世纪初开始,在朱厚炜的引导下,大明逐步进入实验自然科学时代,很多学科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随着研究的深入发展,到了十六世纪中旬逐步进入现代自然科学发展的时期。带给这个世界全新的自然观念。朱厚炜在书中强调:人是世界的中心,人高于自然。人类借助科学发现和发明,掌握自然规律,就能够合理利用自然,让自然界为人类造福。 近代自然科学在古代自然科学的基础上产生,但又不同于古代自然科学。从古代自然科学发展到近代自然科学,这是人类对自然界认识的一次大飞跃,标志着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能力的提高。 经过了百年的发展后,这个时空到了十七世纪,物理学革命从原子“实体”破门而入,随之而来的是物质结构的秘密逐层被揭开,给人类展示出微观领域的丰富多彩的自然图景,微观物理学的发展对整个自然科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从十七世纪上半叶的各门学科都向自己的小尺度领域进军,并把较深层次的考察同更大尺度层次的探索结合起来,在宏观、微观研究上均有了新的突破。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大明帝国虽然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但目前还是集中在北方地区以及沿海地带。凭借着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很多边远称在还无法涉及到。实事求是的讲,大明如今的天下并不平静,还有不少这样那样的困难在等待着它。“米鲁叛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言归正传,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大明的西南。 正德七年三月,这几天,驻扎在贵阳凯里街上的云贵总督府行辕虽然外头依然重兵把守戒备森严,里头却乱成一锅粥。厅房过道屋里屋外东一箱笼西一挑子的尽是散乱物件。 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平叛失利,西南的局势变得愈发的糜烂。而云贵总督兼贵州巡抚钱铁并不关心这些,他所关心的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被就地免职,一时间恼怒、烦躁、沮丧、惶恐,心里头什么滋味都有,却也无可奈何! 眼下,钱铁只得吩咐亲兵侍卫赶紧打点行装收拾细软,一俟王轼前来接职就拍屁股走人。这钱铁本是那种“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混角儿,即使在去年底最乱的时候,钱铁从贵阳出发到普安前线督阵作战,居然一路上还带了两个小妾,抵达前线后,趁着间隙游览盘江时,钱铁竟然看中了船老大十五岁的幺姑,他老牛吃嫩草,又顺手牵羊又纳了一个。就这样莺歌燕舞到了普安后,他又觉得当地缅族妇女把头发揪到一边歪着盘一个大花髻的发型特别好看,又动用军乐吹吹打打把一个缅族富户家的女儿强行娶进中军大帐,十分的龌龊。 普安县城本是云南西部崇山峻岭中一蕞尔之地,街头撒泡尿流到街尾,再往前流就出城了。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无非是打制首饰的银匠和举刀见红的屠户之类,烟柳画桥吟风赏月的乐事一概全无。 抵达这里后,总督钱铁还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千里迢迢自带了”印度神油”,每日里让十几个当地抢来的小妾陪着逗乐解闷,哪管将士们在前方拼杀。这情形,倒应了唐代诗人高适的两句诗: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俗话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秋去春来光阴荏苒,转眼到了正德七年的春天。米鲁、阿保率领的叛民神出鬼没,总督钱铁的人没逮住几个,反而又折损了不少兵马。只不过,总督行辕里却多了两个哭闹的婴儿,这是那个船老大的幺姑和缅族姑娘给他生下来的几个私生子。 这家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钱铁在中军帐内接见三军将领时,还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吹嘘自己宝刀不老。谁知昨天乐极生悲,圣旨降罪,如今他被削职为民,眼看就要黯然神伤风餐露宿回归故里,由于时间仓促,这些“印度神油”连带这些嚎哭不已的婴孩,此时此刻成了他的累赘。 不过这钱铁倒不害怕,因为他朝中有人,自己是焦阁老的门生和同乡,云贵山高皇帝远,知情人右布政使阎钮,按察使刘福都也战死了,谁又知道这场叛乱的真实情况,自己只要小心打点,不信就绕不过去这道坎,自己再低调几年,说不定会时来运转。 时间到了三月,接任的官员还在路上,却说这一日钱铁正在值房里监督两名师爷清理官书文册,哪些该移交,哪些该焚毁,哪些该带走,他都要一一过目定夺。有的文书一自上架入屉,就很少翻动,如今已是积满灰尘虫屎。两名师爷搬上搬下,弄得灰头灰脑,不时被呛得喷嚏连天。 忽然,一名姓田的师爷从专装信札的柜屉里翻出三张田契来,一张来自浙江湖州,另一张来自江苏无锡,各载明水田两千亩,还有一张是北京近畿通州境内的一千二百亩麦地。三张田契均把亩数、块数、界桩连属情况记载详细明白,田主栏下填的名字是焦忠。田师爷平日深得钱铁的信任,却也不知这三张田契的来历。 他朝在另一侧整理书牍的张师爷挤挤眼睛,张师爷凑过来,田师爷把那三张田契递给他,低声问道:“老张,这焦忠是谁?”,张师爷摇摇头,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正好被钱铁看见了,喝问一声:“你们两人捣什么鬼?” 张师爷赶紧从田师爷手中抽回田契,递到钱铁面前,说道:“大人,在下看到这三张田契,不知如何处置?” “啊,是这个……”钱铁接过田契觑了一眼便赶紧藏进袖中,“行了,都不要问了。这个不与你们相干,忙你们的去。” 这两位师爷也是钱铁在南京任职时,从绍兴带过来的,张师爷四十多岁,主管总督府一应章奏文牍,田师爷比他小了四五岁,主管钱粮往来册簿,都是他的心腹。 “行了,二位先歇歇吧。”钱铁招呼他们。 “大人,这些文件太多,怕一时整理不完。”张师爷回答。 “哼哼,怕什么?王轼这老儿即使来了,恐怕还得交接几天,来得及的,他抓不住本官的把柄。”钱铁说着,吩咐堂差备茶。 三人在值房里分宾主坐定,饮了一回茶后,钱铁说道:“二位先生,常言道落毛凤凰不如鸡,我如今就成了一只落毛凤凰,你们二位跟了我多年,如今我倒霉,害得你们也丢了饭碗,这也是我不情愿发生的事,还望两位先生海涵。” 张师爷这人比较实诚,见钱铁伤感,连忙安慰道:“大人,我们入幕这几年,东翁待我们不薄,该照顾的也都照顾到了,人非草木,东翁的这份情,我们永远记得,田师爷,你说呢?” “张兄说得是。”田师爷话赶话,随话搭话,“这几年我们跟着东翁,也得了一些好处,即使从此散席,也绝不至于为生计犯愁。” 两位师爷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跟着李延,每年捞的外快也不下四五万两银子。钱铁也懂得他们的意思,但依然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一人手里递了一张,说道:“这是两万银元银票,回到南京即可兑现,你们拿去收好,算是我奉送的安家费用。” 两位师爷免不了逊让辞谢一番,但还是半推半就收下了。钱铁接着说道:“两位先生手头掌握的文札,务必清理干净,不要让后来人看出破绽,特别是田师爷,你那些账目,能抹平的就尽量抹平。” 田师爷会意,与张师爷略一注目,说道:“这个嘛东翁尽可放心,您就是不吩咐,在下也知道如何处置。该掩饰的我都已掩饰过了,只有一宗最最要紧的账目,恐怕难以抹平。” “什么账?” “就是兵士的空饷。”田师爷蹙了蹙眉头,小声说道,“这三年来,我们给兵部具文,报的都是五万兵士,实数其实只有三万,其间有两万兵士的空额,新的总督来,我们断断交不出五万名兵士来。” “是啊,这也是我最最担心的事。”钱铁说罢站起身,在值房里橐橐橐踱起步来。 却说三年前钱铁来到云贵当总督,不出一月,他就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生财之道,这就是吃兵士空额。由于这里偏僻,加上情况复杂,全国性的军改没有涉及到这里,依旧延续着过去的模式。 一名士兵每月马草粮秣例银衣被等各项开销加起来是三两银子,西南边陲本来只有三万士兵,钱铁仗着自己朝中有人,求财心切胆大妄为,竟然谎报成五万。那子虚乌有的二万兵士,一年下来就给钱铁带来了七十多万两银子的进项。 钱铁入驻之日经过筹划,认为大明现在强大,又平定了北方,这些南蛮子不可能招惹大明。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节骨眼上突然爆发了“米鲁叛乱”,一个臭娘们竟然把云贵搅得周天寒彻。他本意是想吃满四年空额,私囊大饱不说,因为是镇守边疆,往后还可加官晋爵。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三年来钱铁不断派人进京,花重金打点吏部、兵部、户部等要紧衙门的官员,加之又有“焦芳门生”这一块金字招牌,他满以为按计划行事,可以高枕无忧,谁知中途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也和该他倒霉,最后一年碰到了“米鲁叛乱”,打乱了他整个发财的计划。 不过有一点钱铁至今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快被撤职的原因,难道就为那一份阿马坡之战全军覆没的邸报?这并非自己亲自指挥的呀!而且当事人右布政使阎钮,按察使刘福,都指挥李宗武、郭仁、史韬、李雄、昊达等战死了,根本没有人知道里面的猫腻。难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里,总督钱铁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这次前来接替他的王轼可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这可是个脾气又倔又犟,又很有手腕的老头,想想他过去的事迹,钱铁背上感觉到发寒。 王轼,字用敬玉轼,字用敬,公安人。天顺八年中进士。被授予大理右评事一职,迁任右寺正。他在四川审查囚犯,为一百多人洗血冤情,被提升为四川副使。某一年四川收成不好,请求拨官银十万两作为买粮的费用。因为审查嘉定同知盛崇仁贪脏罪,被诬陷后,被交付司法官吏审讯。事情真相大白后,官复原职。 因为审查嘉定同知盛崇仁贪脏罪,被诬陷而治罪。事情真相大白,被恢复原职,改任陕西。弘治年间,他被提升为四川按察使。三年后,迁升南京右食都御史,任提督操江,后又晋升右副都御史,总管南京各地的粮食储备。 不久前大朝会上,朝廷讨论西南平叛一事时,李东阳大力推荐王轼,正德皇帝再三考虑后,同意了李东阳的意见。前不久王轼被命兼任左副都御史,督率贵州军务,征讨普安贼妇米鲁。随王轼同行的还有一支五千兵马的新编山地军团,领军的大将名叫王通,据说是齐王麾下四大亲卫之一……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钱铁心里面愈发的烦躁。这时院子里一片阒寂,临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白炽得炫人眼目。忽然,一只乌鸦飞临院中的那棵女贞树上,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钱铁心中顿时生起不祥之兆。 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钱铁抬头对两位师爷说道:“你们两个也知道,这些银元也并没有装进我一个人的腰包。”钱铁在藤椅上坐下,心事重重地说道,“身边的人不说,好处自然都得了,还有京城几个部衙的要紧官员,也都礼尚往来,领了我的献芹之心。只不知为何这一回平地一声雷,皇上来了这么一道旨意,风雨欲来呀!” 两位师爷都是久历江湖玲珑剔透之人,哪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只不过钱铁自己不提,他们不好说破就是。现在见东翁有讨教的意思,几天来一直憋在心底的话也就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 想了想,张师爷清咳一声,首先说道:“大人,皇上垂拱九重,深居大内,哪能知道云贵真实的情况。何况皇上的旨意,均采自内阁票拟,依在下陋见,东翁这次致仕,问题还是出自内阁。” “你说的倒有这个可能!”钱铁垂下眼睑思量一会儿,狐疑说道:“不过这事有些蹊跷,内阁次辅焦芳是我座主,我对他执门生礼,这是天底下人所共知的事,难道他会整我?前年右布政使阎钮上折子弹劾我,说我贪赃枉法。“ 钱铁哼哼说道:”结果又怎样?最后还不是皇上颁下旨意把阎钮调去了普安,事情不了了之。这该死的阎钮死在了阿马坡。事后,焦阁老还亲来信札对我安慰有加,虽然也要我慎思笃行,但口气十分体己。之后弹劾折子还上过几道,都被焦阁老一一化解。怪就怪在这回没有一点征兆,圣旨上没说明任何理由就直接让本官致仕,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这里,钱铁低垂下一副苦瓜脸,两手抚着腮帮,眼睛盯着窗外,愈发显得烦躁不安。 见此情形,田师爷斟酌着措辞拱手说道:“东翁不必烦恼,人生尤其有落,不可能一帆风顺。再说东翁这几年花大把的银子,把京城各要紧衙门打点得路路通,照理不会落到这般结局的。“ 略一顿,田师爷继续劝道:”在下以为,朝廷上肯定有所变化,焦阁老上面还有李首辅,他老人家还做不到一手遮天。事既至此,我看大人现下是要先求平安,不要把这里的事捅出去,按,我们干过的事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但事在人为,京城里那些得过东翁好处的高官为了自身安全,也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只要躲过这一劫,东翁就还有机会,您韬光养晦一段时间,再活动起复。在下平常也读点杂书,略通相术,东翁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官运好像不会到此为止……” 两位师爷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钱铁默然坐听,手无意中摸到袖子里的田契,福如心至,忽然间有了主意,心里一轻松,便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行了,今天暂且议到这里,下午,你们抓紧把这些文档整理清楚。本官出去办点事。” “是,大人。” 两位师爷躬身退出值房,钱铁从袖子里抽出那三张田契,又反复看了一遍,接下来是小心翼翼地折起又打开,打开又折起,一时间又心乱如麻,呆呆地出起神来。 这三张田契上的四千亩地,是他为座主焦芳置办的一份厚礼,李延心里清楚,没有焦芳就没有他的官运财路。他有心报答,却找不到表达心意的门径。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焦芳之子焦黄中,这家伙去年中了进士,明目张胆的送银票不敢,送别的又显不出孝敬。思来想去,他才想到干脆出银子为座主添置些田产,直接交到焦黄中手里,不过这焦黄中很滑头,让他办在焦府一个远房亲戚的名下掩人耳目。 钱铁坐在值房里想晕了脑袋,终于横下一条心来,提笔给焦黄中修书一封,告知代置田产一事,并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希望他能从中斡旋一下,至少是现在发生了什么情况,希望现在还来得及吧。 他本想把那三张田契随信附上,但临时又留了一个心眼,信件终究不太稳当,田契还是亲手交上为好。故又从信封里把那三张田契抽了出来,然后亲手封上火漆,最后一次动用云贵总督关防,采用八百里快报方式,日夜兼程,把这封信送往北京。 忙完这件事,不觉午时过半,钱铁就在值房里胡乱吃了一点儿东西,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便也没有心情去后院歇息,就着值房里的藤椅,把两只脚搁在茶几上小寐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忽然侍卫进来禀报:“大人,参将李虎求见。” “他回来了?请他进来。”钱铁连忙吩咐,顿时清醒过来。 十几天前,钱铁收到快报,言新总督王轼已从南京出发,走水路取道沅江前来贵阳府接任,七天前已经到了罗镇,罗镇距贵阳有六百余里路程,一过罗镇,便是崇山峻岭的毕节地面,为了安全起见,钱铁命令参将李虎率一千兵马前往罗镇等候迎接。如今既然回转,想必新总督也随军来到了,钱铁正准备整衣出门迎接,只见一个七尺黑脸大汉挑帘进来,单腿一跪,两手抱拳高声言道: “参将李虎叩见总督大人。” “起来,新总督呢?”钱铁问。 “回大人,末将没有接到新总督。” “这怎么会呢,按日程计算,两天前他就该到了。” “可是末将硬是等不来他。”李虎一脸焦急,说道,“我如今把一千兵马留在罗镇,单骑回来请示,大人,我是继续等还是撤回来?” “会不会出了意外?”钱铁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却盼着王轼出意外,这样他才有更长的时间打点好一切,想了想,又对李虎说,“听着,你立即回到罗镇一直等下去,不接到新总督就不能回来。” “是,末将遵命。” 李虎抱拳一揖,又风风火火退了出去。看着他的马蹄声嘚嘚而去,总督钱铁的心绪已经飘到了京城,但愿能够逢凶化吉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五章王轼督黔平西南 这天夜里,心事重重的钱铁睡得不太安稳,合上眼睛就噩梦连连,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子时刚过,他居住的居所大门突然被擂得山响,田师爷在外头高喊: “东翁,钱大人!” “什么事?”钱铁睡眼惺忪的应声询问。 “大人,新总督已经到了行辕!” 钱铁一惊,心中忖道:“王轼搞什么名堂?白天时候李虎还说没有接到,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行辕?难道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也顾不得细想,赶紧起床更衣,随便洗漱完毕,立刻起轿朝总督府赶去。匆忙来到总督行辕外,只见外头重兵把守戒备森严,负责警戒的士兵全部换成了荷枪实弹,身着迷彩服的新军,他原来的卫队竟是一个也看不到。 见到这副如临大敌的情形,钱铁心里面咯噔一下,立马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不过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下轿,忐忑不安的走进总督府大堂。 行辕大堂正中间坐着一位身材瘦削,身穿簇新的三品孔雀官服,满脸都是褶子的小老头,左右两旁分别侍立着一位军官和一位穿着从六品补子的文官,两个人都很年轻。不用问,中间这位就是来接替他的新任总督王轼,钱铁战战兢兢上前施礼: “下官钱铁参见新任云贵总督。” “你就是钱铁?”王轼问道。 “正是下官。”钱铁小心答道。 王轼鼻子里哼了一下,扭头看向一边,便不再搭理他,正在钱铁不知所措时,那名年轻的从六品文官上前一步,一挥手喝道:“来人!扒去他的官帽袍服,打入槛车,押送进京。” “且慢!”钱铁虽然心虚,但他久经宦海,多少还有些气势,硬撑着摆出三品大员的架子,兀自强硬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官如此无礼。本官乃堂堂朝廷三品大员,你一个初出茅庐的从六品鼻屎官,谁给你这么的胆子对本官无礼?你懂不懂规矩,吾乃封疆大吏,没有圣旨,谁敢拿我?” “本官比你懂规矩!”那年轻的六品文官虽然才二十出头,却目光锐利,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亮了出来,金牌上写着“如朕亲至”四个字,他狠狠地盯着钱铁的眼睛说道:“看清楚了,钱大人,我乃军机处廉政公署侦辑科一级检察官骆文,现在奉旨办差。你贪墨军饷危害地方,陷害同僚的事情已经犯了。还不束手就擒!给我拉下去!” 廉政公署!这四个字犹如一道炸雷,钱铁浑身一抖,须臾就脸色煞白瘫软在地,竟然已经吓得屎尿横流,丑态百出。此刻他心里很明白,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廉政公署是军机处所辖的一个部门,成立至今还不到五年,他们的职责主要是负责侦辑文武官员贪赃枉法的案件,接受皇帝的直接领导,不隶属于任何部门,有独立的侦辑调查权,却不负责审判案件。有点像后世的检察机关。五年来,廉政公署很少出手,一旦拿人,绝对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至今为止,这个部门已经侦破了十几个大案要案,至今没有一次错漏,没有一起冤假错案。他们经办的每个案子都经得起考察,件件都办成了铁案。这个廉政公署从成立到现在,总共才办了十来件案子,但件件都是泼天大案,可以说专门打的是大老虎。 那些隐藏的很深的贪污腐败的官员,只要听到他们的名字就闻风丧胆。尤其是这个骆文的名声,那真是屋子里吹喇叭——名声在外。钱铁也听说过,此人虽然年轻,工作却能力很强,而且铁面无私,疾恶如仇。 骆文出生在一个锦衣卫世袭百户之家,自幼攻读诗书经传,他立志日后如果做官,就要做一个不谋取私利,不谄媚权贵,刚直不阿的好官,因此他自号“刚直”,取其做人要刚强正直,不畏邪恶的意思。如今自己被他盯上了,基本上就没有翻盘的可能。 等钱铁被人拉下去,骆文转身冲王轼躬身一拜,谢道:“下官多谢王总督,这次没有您的鼎力支持,下官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侦破此案。如今大功告成,一百多名案犯已经全部抓捕到案,此事已了,下官也要回京复命了,临别之前,先预祝大人早日平定西南,还大明边陲一个朗朗乾坤。” “你不用客气!”王轼他捋着胡须微笑说道,“刚直老弟,中午一起吃过饭再走吧!本官也有事向你讨教一二,这几个月经过你不眠不休的缜密侦查,顺藤摸瓜就查出了这么大一件案子,整个云贵官场被你一网打尽。呵呵,老夫今个可是大开眼界,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敢当!”骆文抱拳道:“惩恶扬善乃下官职责所在,当不得大人的夸奖。午饭这次就免了吧。下官公务在身,实在不敢久留,先行告退了!”说罢躬身一礼,再不多话,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王轼又好气又好笑,这骆文是正德五年的新科进士,排名不是很高,只是个三甲进士,本来是要分配到别的地方去当典吏之类九品小官,不知道怎的就被齐王看中了,亲自点名把他安排进了廉政公署,一下子就成了军机处正八品的书吏,可以说是非常的走运,很多一二甲的进士还没有他的高。 不过这件事也显示出齐王看人很准。此人办事认真,可能是因为出生锦衣卫世家的缘故,特别善于抽丝剥茧,从很微小的线索中查出案件的端倪,可以说是廉政公署里面的业务高手。不过这人有些古板,不善于在官场打交道。 王轼诚心邀请他一起用餐,只不过是因为他欣赏此人破案的专业手法,想找个机会多交流一下,联络一下感情,自己一个三品的封疆大吏,换作别人早就主动靠过来了。没想到这家伙一点也不给自己面子,这也太让人尴尬了! 想想这次为了破案,自己特意配合破案的需要改变了行程,为他提供了这么大的方便。这位骚年倒好,临了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也太那个啥了…… 王轼心里有些堵得慌,勉强笑着对那名年轻的军官说道:“呵呵,王通啊,廉政公署不会都是这样的愣头青吧,本官不过想和他亲近一下,倒让老夫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此人能够得到齐王的青睐,本官真是佩服齐王的胸襟宽广啊!这也忒不通人情世故了……” “哈哈哈哈,王大人,跟您说实话,齐王也受不了他!有时候恨不得踹他两脚。“王通哈哈大笑,调侃道,“您这就受不了了?他就是这么个德性,这骆文啊在齐王面前也一样,齐王也拿他没办法,太不合群了。这骆文就是个异类,齐王曾开玩笑对他说:骆刚直啊,你就是大明官场上的一朵奇葩,百年难得一遇啊!性格孤僻又不太合群,原则性很强。在官场上,把你放在任何位置上都不合适,甚至可能帮倒忙,太过于刚了!“ 说到这里,王通忍不住又笑出声来,继续说道:”齐王曾评价骆文其实特别适合搞科研工作,他非常专注一件事情,肯钻研下功夫。不过这人做官却不太适合管理民政工作,尤其是管理经济。也许肃贪反腐败是骆刚直这一辈子唯一能做好的工作,而且只有他这种人才能够做到极致。齐王常说用人是一门艺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人尽其才,才能够发挥他最大的能力。为了肃清吏治,还天下朗朗乾坤,大明需要树起骆文骆刚直这样一面旗帜。” “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齐王此话精辟。”王轼捋一捋胡须附和道,然后他目光看向桌上的文案,叹了口气,说道,“这帮贪官和当地的土司沆瀣一气,把个云贵百姓搜刮一空,真是造孽啊!你看看,这些人干的好事,真是罄竹难书啊。来之前,齐王说过这次平叛,首先要做的是挽回人心。“ 说到这,王轼指指这些文档,气愤地说道:”这些年来,朝廷没少在云贵两地花银子呀,对这些土人的政策不能说不优惠。可便宜都被土司们占去了,那些土人根本就没想受到朝廷的优惠扶持政策。齐王说的对,云贵这两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彻底改土归流,这些个土皇帝必须都拿下,把朝廷好处落实到实处,让那些穷苦的土人感受到朝廷的恩惠。” 王通皱着眉头说道:“大人,这样做的话,恐怕那些利益受损的土司绝对不会束手就擒,肯定会煽动不明真相的土人,发起更大的叛乱,如果短期内不能够平定西南,您的压力可就大了。” “呵呵,不用担心。“王轼微微一笑,说道,”老夫已有了计较。按照这边的规矩,本官上任后都要大摆筵席这些士司,这些人不是常常向朝廷讨要好处吗?老夫这次就用好处吸引他们来,咱们来个请君入瓮。前提是你王将军要尽快平定米鲁叛乱,将这些带头闹事的人绳之以法。界时本官就可以借他们的脑袋杀鸡儆猴,挟土司土官为质,强行推动改土归流。” “放心吧,大人。“王通信心满满地说道,”刚刚收到的电报,平叛的几路大军已经隐蔽运动到位,只等确定米鲁、阿保这些叛军首领位置,就会发起总攻。我们是山地部队,翻山越岭不会比这些土人差。他们跑不了!” “这就好!只要王将军能够做到除恶务尽,老夫就会在短期内安定西南,不负皇上的重托。”王轼一拍案几,信心满满的说道…… 新总督上任这些日子以来,普安县城街面上戒备森严,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新军士兵,以前的卫所军队全部被缴械后,勒令不准出营滋事。 随后,王通亲自率领军法官以及宪兵部队,开始清理本地卫所中的贪官污吏,一一清查卫所官员侵占田产,发还给那些士卒,同时又对卫所原有的军队淘汰老弱,开始整编和重新安置。 为防万一,预防有人狗急跳墙,王轼临时又从湖南军分区调拨五千兵马前来驻扎守护,把个普安保护得铁桶一般。普安城内人口骤增,倒是比平日闹热得多。街上居民长期受战火熏染,已是鼓上的麻雀吓大了胆。 因此每次新总督出行,这些人都想一睹新总督风采,街边上值岗兵士的身后,三个一堆五个一群聚集了不少人驻足观看。王轼自来到普安后,就注意到自钱铁在这里设立云贵总督行辕以来,由于原来的卫所军士军纪松弛,骚扰百姓的事屡有发生,白吃白喝明抢暗偷的现象已是司空见惯。 常言道兵匪一家,老百姓招惹不起,小本生意人只好忍气吞声关门关店。因此,当地百姓对官军的痛恨甚于土匪,这也是米鲁的叛军越剿越多的原因之一。 王轼虽然只来了几天,但在明察暗访中遇到投诉最多的就是这一类扰民事件。他一来到这里,首先就是对原来的驻军进行整顿,恢复了当地的秩序,这一举动立竿见影,一下子就让新任总督王轼获得本地老百姓的好感。 两个月后,王轼根据形势调动广西、湖广、云南、四川官军共计五万人,会合整编后的贵州兵,分八路进军,其中王通亲率山地营一路,布置了一个天罗地网。 五月十一日,山地营前锋参将趟晟攻破六坠寨。米鲁叛贼逃循,乘夜渡过盘江。都指挥张泰等渡江追击,指挥刘怀等便进军解安南卫之围,而曹恺、王通及都指挥李政也各自攻破贼寨。贼回军攻打平夷卫及大河、扼勒诸堡,都御史陈金用召来云南沐家兵抵御。 被团团围在十万大山里的米鲁、阿保在山地营的围剿下,东躲西藏,八月中旬,叛贼又逃回马尾笼寨,官军聚集攻打更加激烈,当地土官凤英等临阵反戈一击,击杀米鲁,活捉阿保,接下来三个月里,叛贼余党于是被悉数扫平。王轼用兵共五个月,山地营表现格外突出,他们翻山越岭,连破贼寨一千多座,斩首四干八百有余,俘获一万三千二百人。 借着大军压境的威势,王轼将六百多个部落集村并寨,搬迁到土地肥沃的地方,进行了改土归流,从此取消了土司土官的设置,将这五百多村寨土人编户齐名后,按户籍授田同时分发土司浮财,王轼来了一个明朝版的打土豪分田地。这一举动一下子赢得了民心。 到了正德八年初,云贵边陲大定。见到大明这边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攻势,前些日子,蠢蠢欲动的安南缅甸也消停了下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捷报闻于朝廷,正德皇帝大喜,颁旨嘉奖慰劳。 正德皇帝下旨令王轼协助做好南征前的准备工作,最主要的是维修道路,秘密建设进军沿途的兵站,为此,朝廷还拔出了大批的钱粮物质,几支工程兵部队也被派了过来。 王通的山地营就此驻扎在普安,留在了本地。正德秘密下旨命令让他在本地招收各族青壮,扩大山地部队的编制,王通必须两年内训练两万人的山地师出来。两年后,正德皇帝要御驾亲征缅甸和安南,恢复原本的西南六大宣慰司,将其重新纳入大明帝国版图。 …… 正德七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首先是廉政公署查处了正德朝最大的贪腐案,因此落马的官员从上到下三百五十三人,职位最高的非内阁次辅焦芳莫属,三四品的大佬就有十多位。这件案子在全国引起的轰动不言而喻。 到了十月份的时候,另一则消息在朝廷内外悄悄的流传起来,那就是齐王世子过继给了当今皇上,马上要成为大明帝国的皇太子了。这消息传出去以后,其轰动的效应不下前面那起贪腐案。 十月三日辰时刚过,皇上在皇极门金台御幄中升座,每逢三六九例朝,京师中凡四品以上官员待鸣鞭后,分文东武西鱼贯入门行叩头礼,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按部奏事。至于那些级别较低的官员则只能候于午门之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导引下行五拜三叩之礼,然后北向拱立静候旨意。 御门决事本是常朝旧制,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但今日的例朝气氛却大不相同。这些日子以来,有传闻正德皇帝因为一直无子嗣,已经正式过继齐王长子朱载康,据说今天的大朝会上,正德皇帝将策立这四岁小娃娃为太子,并且将传诏天下。 这种事史无前例,无异于平地一声雷,给本来还算平静的京师平添了十分紧张。京城各衙门大小官员胥吏,少说也有几万人,没有谁不让这件事撩拨得心神不宁。无它,如果真是这样,儿子当上了太子,作为亲生父亲的齐王在大明的权势跟皇帝没什么区别,妥妥的就是一字并肩王。 齐王掌权后,按照他的性格。新学肯定会改变整个大明今后的科举内容,明年的乡试肯定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这将直接影响到官员们的家族晚辈的命运。因此,东方刚泛鱼肚白时,就有不少官员已来到午门外。 寅时一到,只听得三通鼓响,午门立时洞开。禁军旗校早已手执新式步枪先行护道排列,盔甲兵器光芒耀眼自是不容逼视。鼓声刚停,两匹披红挂绿的朝象被御马监的内侍牵出午门,在门洞两边站好,各把长鼻伸出挽搭成桥。 此时御钟响起,够级别的显官大僚肃衣列队从象鼻桥下进了午门,不够级别的则留在原地看个眼热。移时,礼部鸿胪寺官员清点例朝官员人数之后,手持黄册名簿报了进去。不一会儿,传旨太监孙彬便来到皇极门外的台阶上,尖着嗓子喊道: “皇上有旨……召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 一听这旨意,在场官员都知道皇上要在京的所有官员一个不落全部到场。这种情形,只有皇上要宣布重大事情时才会发生。众官员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声一片。 李东阳作为百官之首,早朝位置在金台御幄旁边,与皇上只有咫尺之隔。此刻只见御幄空空,撑张五把巨大金伞以及四柄大团扇护卫丹陛的锦衣力士也没有登堂入室,看样子,今天的阵仗很大。 昨天一整天,他是在兴奋与焦灼中度过的。正德皇帝一直没有子嗣,这已经成了内阁的心病,昨天正德皇帝单独召见他,表达了他的意思。李东阳是举双手表示赞成的,如今大明国力蒸蒸日上,美中不足的是帝国没有继承人,这个时代最讲究的就是传承。如今正德皇帝打算立太子,确定了继承人后,可以确保将来政权可以平稳过渡,对于他李东阳来讲,这就是最大的功业,他将因此而名垂青史。 一个人闷在心里久了就想说话,李东阳挪步到东檐柱前,这里是大九卿例朝序立之地,只见英国公张懋、定国公徐光祚、户部尚书梁储、兵部尚书杨一清、刑部尚书费宏、工部尚书靳贵、都察院左都御史蒋冕、左副都御史刘宇、东阁大学士毛纪,这些京师一等衙门的堂官都已依次站好,看见李东阳过来,纷纷作揖相见。 这帮子九卿里头,除了英国公张懋和定国公徐光祚是世袭勋戚另当别论,开科进士荐拔官员里头就梁储与蒋冕两人的资历最高,两人同是广东人,且都是不阿附权臣的德高望重之士。李东阳走过来,首先便与他们寒暄。 李东阳笑盈盈对梁储说:“叔厚兄,前些时听说你写了草书《小门深巷巧安排》卷轴,在士林中颇为流行,我一直说过来看看,却还未曾见得。” 梁储拈须一笑,答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九,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总想的给后人留下些什么,琢磨来琢磨去,这才写成一札草书《小门深巷巧安排》,纯粹是自娱自乐,没想到竟在士林中传得沸沸扬扬,连首辅大人都知道了,实在让老夫有些惭愧。“ 李东阳本只想寻个话头道个开场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却不成想引来梁储这番一本正经的回答。他并不想就此攀谈不去,但又不得不敷衍,瞥了一眼仍是空空如也的御幄之后,又勉强笑道:“听说梁公的幼子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帝国行政大学经济管理系,叔厚兄后继有人,何愁不会光大门楣,不谷可是羡慕得紧哦!” “哪里哪里,犬子这才刚刚起步,以后是否有所作为,还得看他将来的造化。不过这新学嘛,尤其是那策《政治经济学》,老夫看了犬子的教材,也觉得甚是有趣,很多经济上的问题,读过这本书以后,两下一对照,顿觉茅塞顿开,的确是门高深的学问啊!” “叔厚兄所言极是,这的确是门学问,”站在旁边的蒋冕这时插话道,“在下也只读了一遍,便感触良多。以前的程朱理学的确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新学确有可取之处啊。说句实话,不管是新学还是程朱理学,只要继续科举,毕竟还是读书人的事情。老夫实在想不通,有些人怎么就转不过弯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哦,对了,宾之兄,皇上真的已经下决心了。” 蒋冕说着说着,突然话题一转,绕到立太子的事上,李东阳有些错愕,但他还是微笑着点点头。蒋冕颔首捋须笑道:“这可是百年大计呀!皇上英明!如今国力蒸蒸日上,大明帝国有了储君,人心更加稳定。这辉煌的盛世能够延续更久一些,首辅大人辅佐两代皇帝,助陛下开创盛世,这青史之上当仁不让必为首功!凌云阁第一功臣,好生让人羡慕啊。” 此言一出,憋了好久的李东阳顿时心花怒放,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刚想答话谦逊几句,话还没出口,忽听得殿门前叭、叭、叭三声清脆的鞭响,接着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声: “皇……上……驾……到……” 传旨太监的嗓子经过专门训练,这三个字似吼非吼,却悠扬婉转传到午门之外。刹那间,从午门外广场到皇极门前御道两侧以及金台御幄两厢檐柱间,近千名文武官员哗啦啦一齐跪下,刚才还是一片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说也奇怪,阳光恰好也在此时升了起来,皇极门门楼上覆盖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跪着的众位官员头也不敢抬,只听得一阵笃、笃、笃的脚步声走上了金台前的丹墀,接着听到有人说道: “众卿平身!” 跪在前面的李东阳抬头一看,只见正德皇帝已经高居御榻上,左侧站着一个身穿小小龙袍、粉雕玉琢的稚龄孩童瞪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下面,他小小年纪却神态镇静自若,目光坚定,根本没有同龄小孩的那种胆怯和害怕。 大殿里的文武百官看到这副情形,立马明白了传言属实,皇帝果然是要在今日大朝会上册封太子,正式立储君了。顿时下面小声的议论起来,整个大殿里嗡嗡嗡的声音响成一片。正德皇帝看着镇定自若的朱载康,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拍拍他的小肩膀,然后冲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荣微微点头。 李荣见了,心领神会立刻捧出圣旨,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抬手指了指朱载康,又大声喊了一句: “有请秦王朱载康出班,快上前接旨。” 秦王就是朱载康目前的封号,他和他的弟弟一出生,就被正德皇帝封了亲王,大宝是秦王,小宝则被封为辽王,都是一字的亲王,不仅如此,如今就连还在襁褓中的小佩佩也被封为曹国公主,甚至有了一块封地。由此可以看得出来朱厚照对这几个孩子是如何的喜爱,可以说是恩宠有加,视若己出。 朱载康冲着正德皇帝躬身行礼,然后镇定自若地走下丹陛,行礼如仪,一板一眼的行完朝拜大礼,然后膝行向前几步,口中大声说道: “儿臣朱载康接旨。” 听到“儿臣”两字,正德皇帝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睛里隐隐竟然有了些泪花。李荣看着朱载康一板一眼的动作,心中暗暗赞叹,这小娃娃果然是天生贵胄,如此的与众不同。待他行礼完毕,李荣双手把那黄绫卷轴圣旨展开,朗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朕疾患固久,久无子嗣,为江山社稷计,过继齐王长子载康为皇子,实乃顺应天命。 皇子朱载康,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江山社稷,庶政千头万绪。朕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宿夜无眠,身心俱疲,实感精力不济。兹命齐王持玺升文华殿,日常分理庶政,辅朕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可先启齐王预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正德七年十月初三。钦此。 李荣读完圣旨,便走下丹墀把那黄绫卷轴双手递到朱载康手中,大宝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只这一个动作,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明白,朱载康接过圣旨的这一刹那,他就成为了这个帝国的储君。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以致很多不知情的官员都茫然不知所从。只听李荣弯腰扶起大宝,小心翼翼地护送着将上丹陛,然后中气十足的宣布: “皇太子已就位,众臣参见!” 李东阳率先出班,舞之蹈之后,随即叩见太子,众大臣纷纷随着首辅李东阳大袖飘飘,舞蹈礼仪,诵读颂词。最后整个皇极门外拜倒一片,最后众人齐呼: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家免礼!”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上面响起,声音显得稳重而平静。众人这才纷纷起立,李东阳微笑着率先上前祝贺朱载康,众臣也纷纷见礼,这小小人儿便带微笑,始终应付自如,让人啧啧称奇。这时候才有人注意到,自始至终,另一位主角齐王都没有出现在现场…… 这一夜,整个紫禁城张灯结彩,焰火不断,把这座皇京城变成了一个不夜城。 第二天正午时分,一队刀明枪亮的缇骑兵押着一辆破旧的牛车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宣武门。车上乱七八糟堆满了箱箧行李物件。车前沿上坐着一对形容憔悴的翁媪,一看却是狼狈不堪的原次辅阁老焦芳夫妇一行。 自从钱铁案发后,受到牵连的焦芳便被锦衣卫软禁在家中,他的儿子焦黄中由于收受贿赂,被罢官免职下了诏狱,而焦芳却迟迟未作处理,这几个月来,焦芳困在家里面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昨日皇极门大朝会后,缇骑兵就上门宣旨,要把焦芳夫妇俩押送回老家,随即就把焦府所居的那条胡同戒严了,一应闲杂人等都不准进去,这也是皇帝的意思,念在焦芳跟了自己多年的情分上,没在追究他的罪行,只是让他致仕回乡,算得上是网开一面了。 这场云贵总督贪腐案,牵扯的官员很多,从朝廷到地方查出了三百多名官员与此案有关,更不用说云贵地方上,基本上是没有一个官屁股是干净的,贪腐的总金额超过了六百万银元,可以称得上是正德第一案,光是判处斩立决的就不下三十人,首犯钱铁最惨,朱厚照直接让人将他贪墨的一百八十万银元,一层一层压在他的身上,就这样活活的把他压成了人干。 正德皇帝接下来使出雷霆手段,趁机整顿了一番吏治,清楚了一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清理了大部分积压的案件,由此朝廷的风气顿时一变,连办事效率都提高了很多。至于焦芳,朱厚照还是比较念旧的,他并不太讨厌焦芳,因为这人实在很好用。 不过为了整肃吏治,正德还是搋了他的官职,之前还拨了一队缇骑兵把焦芳看管起来。缇骑兵隶受锦衣卫管辖,专司捉拿押送犯人之责,平常就飞扬跋扈气焰嚣张,如今奉了圣旨,更是吹胡子瞪眼不可一世。 焦府上上下下的人,平日里也都是昂头三尺,颐指气使惯了的,如今突然遭人白眼受人呵斥,一时间都成了雪天的麻雀瑟作一团,更有一些昧了良心的仆婢,趁着混乱纷纷窃取主人的细软斧资作鸟兽散。只苦了忠心耿耿的焦忠,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管得住这个管不住那个,急得像只没头苍蝇,屋里屋外蹿进蹿出不知该忙些什么。 今日天一亮,缇骑兵就把大门擂得山响,要焦芳急速起程回河南老家。焦忠仓促之间只雇到了一辆牛车,胡乱装了一些行李,把主子焦芳老两口搀上车,就这么仓皇上路了。 虽然牛车尽可能拣僻静道儿走,沿途还是有不少的人赶来围观。这些看稀奇的人,大都是京师的平民百姓,消息都特别的灵通,知道这焦芳是因为贪腐案下的台,是天底下最大的贪官。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老百姓是最恨贪官的。这一路上,焦芳耳边都是破口大骂和诅咒之声,有些老百姓纷纷把臭鸡蛋,烂菜叶烂泥扔向牛车。 还没走出多远,焦芳夫妇俩已经是满身散发着臭气,状若乞丐,焦芳自考中进士后,仕途顺利,一直是高高在上。他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心中又悔又恨,想到凄凉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六章万里功名莫放休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再对比如今人人喊打的局面。焦芳再也控制不住感情,一任浑浊的泪水,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流淌。 焦芳发泄了一番,总算是稍微安静下来了。此时坐在牛车上,焦芳心绪烦乱,思前想后,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旋转着一个人影,反反复复都是齐王朱厚炜,在他看来,正是齐王搞的廉政公署,才使他落得今日的下场。 钱铁案发后,受到牵连的焦芳感觉自己很冤,虽然他收受过钱铁的礼物,只不过是一些山货土仪之类的特产,并没收受过大笔的钱财。这并非他如何的清廉,他也爱财,但更想仕途光明,确实没必要收受贿赂。 焦芳本就出生在官宦之家,从小就锦衣玉食,生活富足。而朝廷现在的俸禄之高,都快赶上宋朝最富裕时候的待遇了,他没必要贪污受贿,也可以过上很富足的日子。在这个时空,朱厚照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大方的大明皇帝,比他那抠门的老祖宗朱元璋,那真是强得太多了。不可同日而语! 从正德二年开始,监国大王朱厚炜奉旨正式定制禄令,消息被证实后,整个大明官场欢歌笑语,因为人人都知道齐王向来就大方,大家有好日子过。 果不其然,齐王的大方出乎人的想象,他直接拿宋朝时官员俸禄做参照,制定了大明新的禄令。譬如《正德大明禄令》规定:阁臣、尚书每月人奉料八百银元,衣料二十匹,冬棉二百两。每月禄粟各百石等。这些全部折为现银,林林种种加起来每个月二干四百银元。 《大明禄令》还规定:为了防止以权谋私,外任官员不能携带家眷赴任,而家人赡养费则由官府财政供应米,面,肉等,每个月还有补贴领取。可见如今大明这待遇多高啊!不可谓不优渥。 如果对比后世换算一下,以目前大明官方一百个铜元折一块银元计算,太平时期米价,是一石米八十至一百铜元,一块银元基本上可买一石或一石多大米,以明制一石相当于七十公斤算,一块银元价值相当于后世人民币四百到五百元,可以说购买力很强。 举个例子,一个七品小县令每月正俸禄是四十八块银元,等于人民币两万五至两万八千元人民币,这意味着他的年薪就是三十多万元,这还不包括县令所配备的车辆和相关的仆役费用,而且县令属于外放,朝廷每年还给外放官员的直系家眷发放补贴。七七八八加起来,每年的收入差不多五六十万,妥妥的是金领阶层。 齐王两年前还推出公务员购房公积金政策,每月只要扣除少量的薪资,就可以用很低的价格购买到功能齐全城市别墅,焦芳曾前去参观过,那别墅里面装有电灯电话收音机、煤气炉自来水到家,住进去不要太爽! 就拿焦芳来说,作为朝廷一品大员,不算补贴,他每年的纯收入超过了两百万人民币,那就是四千块银元,加上各种名目的补贴,实际收入超过一万五千银元,放在后世,那就是六七百万人民币。 可见正德皇帝对官员有多优厚,虽然这也是从登莱那里学来的,但你也要正德皇帝愿意呀!你要是让朱元璋这么花钱,他肯定会砍了你的脑袋,甚至会剥皮抽筋,太尼玛奢侈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与国情有关,根本的原因还是国家越来越富了,不客气的讲究是尼玛太富了! 大明每年光是海贸海关收入都是上亿银元,这搁以前想都不敢想。从朱元璋开始到弘治皇帝,任何时期十年的财政收入总和,都没有现在一年的海关收入高。还不要说没算那些盐税,商业税的收入。如今的大明农业税都变成了三十税一,成了可有可无的收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主要就是靠农业税维持一个国家的运行,而从正德时代开始,农业税在国家财政收入中的比例越来越低。这就是工业化和商业化带来的巨大好处,国家的经济已经成功的转型。当然,这和弘治皇帝十年打的基础脱不开关系,只不过成果都被朱厚照享受到了。 从弘治年间开始,焦芳进入内阁后,其实是起到了积极作用的。因为他不管什么情况下,都紧跟着齐王的指挥棒转,还竭尽全力为新学站台,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说明焦芳这家伙还是很有战略眼光的,原时空他就一直身居高位,不管风吹雨打都归然不动,没有两把刷子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这也说明他很有政治头脑,早在弘治年间,就已经看出了改革是大明的大势所趋,新学代表着未来。 不出焦芳当初所料,这些年来,鼓吹程朱理学的人声音小了很多,追随的人也越来越少,那些个教授程朱理学的书院早就关门大吉,剩下来坚持的几家书院可以说是门可罗雀,基本上招不到学生,只能够自娱自乐了!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不管是哪个时空的世人都很现实,既然做官有这么大的好处,而新学又是进入仕途的敲门砖,那些个读书人又不傻,谁会还会一根筋死抱着程朱理学不放?能当饭吃不! 别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如果是上万斗,谁又能经受住这种诱惑?除了极个别的榆木脑袋不开窍,大部分读书人早特么的改换门庭,自诩为新学门徒了,整日里“科学科学”的成了这帮人的口头禅。 以上种种可见,本时空的焦芳真没必要去贪那些小便宜,作为一个聪明人,肯定不会因小失大。至于钱铁这种人,那纯粹是个缺心眼,贪污这么多钱,有地方花吗?焦芳过去是看在都是河南同乡的份上,照顾了一下钱铁,这也是当时的风气,都说照顾乡党乡党,出来做官,谁又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儿子焦黄中所干的事情,他虽然曾有耳闻,但着实并不知详情。 只不过焦芳没料到的是,该死的钱铁如此胆大妄为,连着四年虚报两万军士的空饷,贪墨六百多万银元,这按后世的人民币计算,那就是三十多亿呀!早特么的该千刀万剐了。特么的做下这惊天的大案,还连累自己坑下了水。焦芳真是说理都没地说去! 焦芳今年六十岁出头,已经当了多年的次辅。首辅李东阳身体不太好,已经年近七旬,眼看干完这一届就要致仕。焦芳熬了这么多年,眼瞅着就要登上人生的巅峰,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居然祸从天降,受此案牵连,一下子就断送了仕途,你让焦芳他如何甘心!如何不伤心欲绝? …… 焦芳一行人一路上都不敢走官道,走的都是寻常很少人走的偏僻小道,一出正阳门后,沿途便都是凸凹不平的土路,加上一连多日未曾下雨,路面比石板还硬。牛车走在上面颠簸得厉害,焦芳老两口被颠得前倾后仰东倒西歪,骨头像要散了架。 虽然已经十月早已入了秋,但北京的天气犹若酷暑。热辣辣的日头没遮拦地直射下来,路边地里的玉米叶子都晒得发白,焦芳觉得浑身上下如同着了火一般。他虽然感到撑不住,但为了维护尊严体面,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只是苦了他的夫人,一辈子锦衣玉食住在深宅大院的大户出生的人家,几曾受过这样的折腾?刚出了正阳门不远,焦夫人就差不多要晕过去了。亏得老仆焦忠寻了一把油纸伞来撑在她的头上,又不断拧条用井水浸湿的汗巾为她敷住额头,才不至于中暑。 大约午牌时分,牛车晃晃悠悠来到宣武门外五里多地一处名叫真空寺的地方。这是一座小集镇,夹路一条街上有二三十家店铺,也真的有一座真空寺。从这里再往前走就算离开了京畿,踏上了直通河南的官道。 走了这半日的路,大家已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焦芳正想上前和这拨催逼甚紧的缇骑兵的头目、一个态度蛮横百般刁难的小校打个商量,想在这小镇上吃顿午饭稍事休息,等日头偏西后再上路,抬头看去,却发现前方街上已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车旁站了几个人,仔细一打量,为首那人正是如日中天的齐王殿下,焦芳顿时一呆。 此刻的朱厚炜身上穿着很普通的布袍,乍一看,就像个读书的士子。黑靴小校一看有人拦路,再一看竟是齐王,连忙滚鞍翻身下马。若在平常,这样一个低品级的小军官见了齐王殿下,早就避让路旁垂手侍立,但现在情形不同,小校是领了皇命押送焦芳回籍的,官阶虽卑,钦差事大。 因此小校不但不敢避道,反而迎上去,行礼后问道:“缇骑司小旗候三参见齐王殿下。卑职皇命在身,负责押送钦犯回乡,职责所在,请殿下原谅!请问殿下突然拦下钦犯,有何公干?” 朱厚炜知道焦芳今日回籍,故提前来这里候着了,这会儿他并不与小校计较,微笑着说道:“候三,你的任务完成了,把人交给本王吧。你现在回去复命,告诉朱指挥,就说钦犯本王另有安排。” “啊,殿……殿下,这……恐怕不太合适。”小校一听吓了一跳,顿时有些结巴。这事与自己的差事瓜葛太大了,忙堆起了笑脸,问道,“殿下,实在抱歉!没看到圣旨,卑职委实不敢奉命,不知殿下要这钦犯有何贵干?” “大胆!”朱厚炜还没说话,马三炮顿时不乐意了,上前斥道,“不要命了!你一个小小缇骑小校,殿下要干什么,是你可以问的吗?” “闭嘴!马三炮你别吓唬他,候三也是职责所在。”朱厚炜抬手止住马三炮,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吓得脸色煞白的候三,说道,“好了!候三,别紧张,你也是公事公办,本王不会见怪的。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了。拿着这个信函回去给你们的指挥使,你就算是办完了这件差事了。去吧!” 小校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盖着皇帝的玉玺,有了这个信函,他如释负重的舒了一口气,赶紧躬身谢道:“多谢殿下宽容,既然殿下有皇命在身,卑职不敢多问,这就告辞回去复命。” 说罢,这小校命令把牛车和焦芳夫妇留下,吆喝一声手下的人,飞身上了战马朝宣武门方向疾驰而去。他得赶紧回去复命,私自移交钦犯,这可不是件小事,万一中间出了纰漏,可是要掉脑袋的,他得赶快回去确认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焦芳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忘记了与齐王见礼,只是傻傻的坐在那里。朱厚炜见他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恶臭,不禁皱了皱眉。昔日阁老如今形同乞丐,朱厚炜心里面也有些不落忍。 他挥手对马三炮吩咐说:“你安排一下,找个地方让焦先生夫妇沐浴更衣,嗯,就在京南驿安排个院子让夫妇俩好生休息一下,中午的时候我再过来。去吧!” “是,殿下!” 马三炮赶紧让人赶着牛车前往前面的京南驿,齐王出现在这里,实在让焦芳意外,不过神情恍惚中,他来不及见礼,就被人昏昏沉沉带走了。等他清醒过来,齐王已经坐上马车走远了,这让他一路上后悔不迭。 京南驿乃官方驿站,这里庭荫匝地,大堂里窗明几净,清风徐来。焦芳老两口在偏房里差不多休息了半个多时辰,正在忐忑不安之中,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抬眼看去,齐王的马车已经出现在驿站的大门外。 齐王虽贵为亲王,平日里却非常的低调。常常是青衣简从,连马车都是黑不溜丢的毫不起眼。马车在京南驿院子里停稳以后,齐王下得车来,只清清咳了一声,院子里立刻一片肃静。 “焦芳现在哪里?”朱厚炜问跪迎的驿丞。 不用驿丞回答,焦芳已经低垂着双手走出偏房,恭恭敬敬的迎了上来。他早晨出门时穿着的一件蓝夏布直裰,早已经臭气熏天、污秽不堪。进了京南驿后,他刻意换了一件半旧不新的锦葛道袍,看上去倒像是一位乡村的老塾师。 乍一见他这副样子,朱厚炜顿时想笑。这家伙果真是人精,现在跑过来卖惨,想要博取自己的同情,寻求再次起复。朱厚炜明白这家伙猜出了自己的来意,知道自己有地方打算用他,直接开始跪舔。 跟这种聪明人和真小人打交道,其实比跟李东阳那种谦谦君子打交道时简单得多,大哥说的对!某些地方,浊官比清官更好用,执行能力更强。朱厚炜心中的计划,也许只有这家伙能够做到,才敢于去实施。这家伙脸皮够厚,放得下身段。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道德上基本没啥子底线,可以不择手段地实现目标。 看到焦芳这点头哈腰的样子,就在这一刻,朱厚炜心里头也就拿定了主意,这人选就是他了。等焦芳行完礼后,他那副殷勤企盼的样子,朱厚炜只装作没看见,反而把他撇到一旁,转而问驿丞:“宴席准备好了?” “回殿下,按照马大人的吩咐,都备好了。”驿丞赶紧回答。 “很好!你们辛苦了。焦老夫人那里,单独送一桌过去,随行家人也都得酒菜招待。孟阳公,我们先去用餐。”朱厚炜吩咐完毕,便与焦芳一前一后进了宴会堂。 这是一间连着花厅的三楹大厅,窗外树影婆裟,蝉鸣不已。须臾间酒菜上来,摆了满满一桌。驿丞忙乎完毕退了下去,只剩下朱厚炜与焦芳两人坐着酒席。焦芳小心翼翼的坐了半也屁股,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齐王,也不敢开口说话。大厅里空落落的,倒显得有些凄凉。 朱厚炜亲自执壶,一边给焦芳斟酒,一边故意说道:“孟阳公,虽然被罢官免职是你咎由自取,但这些年来,本王认为你对帝国还是做出了不少贡献的。本来说多邀几个人来为您饯行,也好有个气氛,但本王转而一想又改变了主意,还是我俩对酌谈心,更合时宜。来,先干一杯。” 焦芳一听这话,心里一沉,暗忖难道自己猜错了?齐王只不过看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送自己一程。想到这种可能性,焦芳不由悲从中来,端起酒杯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流淌,怎样止都止不住,那叫一个伤心! 两人一碰杯,都是一饮而尽。焦芳赶紧执起酒壶,趁斟酒的当儿,抽抽噎噎的说道:“殿下见谅!老臣有些失态,老臣虽然有罪,但心里实在憋屈的慌!” 朱厚炜心中好笑,却板着脸,冷泠说道:“焦孟阳,你有啥好憋屈的?是不是还感到委屈?你敢说廉政公署对你的指控是捏造的!这些年来,你屡次包庇钱铁,助纣为虐,难道有人逼你?焦黄中收受巨额贿赂,你敢说一点不知情?哼,皇上念旧,只让你致仕,没想到你心中还有怨言!“ 焦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赶紧辩解:“殿下,老臣绝对没有怨言,也不敢委屈。只是老臣铸下大错,为朝廷带来如此严重的损失。老臣好后悔自己所作所为,很想为国家效力戴罪立功,呜呜……可惜报国无门啊!”说罢呜呜大哭,那态度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看到焦芳这副不要脸跪舔的样子,朱厚炜差点笑了出来。忍住想在他脸上踹一脚的冲动,冷哼一声说道:“起来吧!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都几十岁的人了,要分得清事非,本王最痛恨你们这些文官动不动就拉帮结派,只要是所谓的乡党,就不讲原则的抱团取暖,从来没想过牺牲的是国家的利益。” “殿下教训的是。老臣知错了!也很后悔。当了大明一辈子的忠臣,临了老朽真不想背着这样的骂名回乡,恨不得自行了断,一了百了,来世再做牛做马,报答皇上和殿下的厚爱!呜呜……”焦芳爬起来抽抽噎噎的说道。 “行呐!”朱厚炜听到这样露骨和肉麻的话,差点吐了出来。他强忍着给他一巴掌的冲动,粗暴地打断焦芳的话,说道,“你是个聪明人,猜出来本王这次打算启用你,本王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绕圈子废话,朝廷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只看你能不能把握的住。” “多谢殿下给老朽改过自新的机会!”焦芳听了立马精神一振,迫不及待赶紧表决心,“殿下请放心!无论你需要老臣做什么,老臣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您让老臣追狗,老臣绝不敢撵鸡。殿下,请您吩咐吧!” “这件事,你能不能办好?本王心里还有些疑虑。”朱厚炜却依然不愠不火,夹了一口菜到嘴中细嚼慢咽吞了下去,又微微呷了一口酒,这才慢条斯理说道,“孟阳公,你知道南洋的椰城吧?” “知道,椰城是殿下十年前在爪哇兴建的城市,跟巨港一起都是大明海外的领地,椰城位于爪哇岛西部北岸,在芝里翁河口,靠近雅加达湾,扼守着香料群岛,是大明最大的香料批发地,每年可为大明带来三千多万银元的税收,而且未来还有上涨的趋势。”焦芳如数家珍,说的非常清楚。 朱厚炜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家伙这些年的内阁次辅没有白当,肚子里面还是有些货的。朱厚炜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孟阳公,既然你知道那里的重要性,我就不跟你废话了。最近爪哇岛的土著很不老实,他们觊觎椰城的富足,常常偷袭咱们的村寨和落单的侨民,手段非常残忍。前不久刚刚发生了一起惨案,椰城附近一个华侨村惨遭灭门之祸,四百多位大明侨民被屠杀殆尽。“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朱厚炜恨恨说道:”这已经不是一次二次了,虽然我们已经清剿了多次,但效果不是很好,这帮猴子总是躲藏在丛林里,很难一网打尽。爪哇这地方太重要了,本王打算把爪哇纳入大明版图,需要一位强有力的总督坐镇。在爪哇华人人数不占优势,那些土著非常野蛮,根本不服王化,如果本王派你去,孟阳公有何良策治理好这个地方?本王给你四年的时间,如果你能治理好爪哇,让爪哇成为华人的家园。这大明首辅的位置,本王就许给你。” 焦芳听了大喜过望,砰砰砰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仔细思索了一会,又回忆当初看到的爪哇资料,酝酿了一下措辞这才说道:“禀殿下,如果是老臣担任爪哇总督,老臣打算采用腾笼换鸟这种策略。” “腾笼换鸟?”朱厚炜有些意外。 见到朱厚炜有些摸不着头脑,焦芳呵呵一笑立即解释起来:“殿下莫急,请听老臣慢慢解释。首先就是腾笼子,老臣打算由我们控制的南洋海盗出手,把那些部落人口全抓起来,根据资料,这个爪哇岛有上千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五六十万土著,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爪哇即使最大的部落土人不过数万,以我们提供给海盗们的火枪火炮,只要我们再稍稍支援一下,提高赏金,不消几年时间,爪哇恐怕再也看不到几个土人的踪迹了!这样的话,人口的比例就是华人占多数了,如果我们尽可能的移民,十年后,那里就会跟大明无异。这就是腾笼换鸟!” “办法倒是行得通,但抓来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都杀了吧?”朱厚炜挠了挠头,眨眨眼睛,这老家伙总不会让本王搞种族灭绝吧?这样的事他可做不出来。而且那些自己控制海盗们为啥帮你白抓? “当然不能杀,咱们又不是野蛮人,接下来就要用这些人了!”焦芳狡黠的一笑,继续解释道,“殿下,您不是正在为建设铁路的劳工发愁吗?现在铁路建设迫在眉睫,进度如此之慢,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缺乏劳工嘛?现在日子现在好过了,您又取消了劳役,社会上挣钱的法子很多,很多年轻人不愿意遭那份罪,再多的薪酬也不愿意干铁路。但这事总得有人干吧。咱们把那些抓来的人全都运回来当修路工,既解决了劳动力的缺口,又把爪哇清理了一遍,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朱厚炜渐渐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感情焦芳这是让海盗帮着自己抓壮丁呢。只要稍稍放出风去,可以用人头换金银,怕是整个南洋海盗们都要发疯了。而且这样的做风险不大,只要价格合适,谁还愿意去当海盗啊?闯到爪哇岛去抓些土人换钱多好!想到这里,朱厚炜脑海中立即现出一副万船奔袭爪哇岛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狗日的,这办法够狠! 焦芳微笑着继续说道:“这些人来到大明,人生地不熟的跑也没地方跑,即使再不肯服王化的人,一两代人以后,也会被大明同化。况且这种苦力不比我们的劳工,不需要每月支付薪酬,只要提供些吃喝就行了,虽然辛苦点,却能够保障他们衣食无忧,总比他们在岛上钻林子被蚊虫叮咬强。而且来到大明,他们的下一代还能够得到良好的教育。对这些野蛮人来讲,也不算什么坏事。对吧?殿下!” 朱厚炜沉默不语,瞥了一眼焦芳。这狗日的一本正经的说得煞有其事,真特么的阴险,不过自己喜欢!想要大明帝国快速发展起来,尤其是铁路的建设就刻不容缓,如果敞开了要,劳动力缺口就不是几万十几万的数字了,而是动辄上百万的缺口! 虽然可以从大明各地招收,但那需要付出大量的金钱,而且效率还不一定高!但抓壮丁,从海盗手里购买劳力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仅需要支付伙食费和住宿费用,就算怕以后名声不好,最多还支付些工资,算起来成本也很便宜。 焦芳说的对,一两代人以后,这些土著也肯定会融入到华夏之中,谁还会记得自己的来历。咱们华人比欧洲人人道多了。欧洲人对付印第安人,那就是一个字——杀。咱们可没有那么野蛮,只不过是让他们背井离乡罢了。况且爪哇岛的猴子们在原来的时空,可欠了不少中国人的血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9·30”屠华事件自己还记忆犹新呢,老子不以牙还牙,已经是非常仁慈的了! 这时代南洋还没有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的确是最好的民族融合时期。要办大事,就不必拘泥于形式。一想到一支由几十乃至上百万人组成的低成本建设大军,投入到大明建设之中。朱厚炜就感觉到热血沸腾。想到这些。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一直紧张的看着齐王表情的焦芳,见到这情形,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焦芳语气讨好的说道:“殿下,腾笼换鸟计划其实算不了什么。如果您想加快这个进度,老臣还有别的法子。据知这些爪哇土著部落之间矛盾很深,我们还可以直接花大价钱从各部落手上购买俘虏,按照那些土著的秉性,肯定会见钱眼开,为了获得巨额的利润,这些部落相互之间肯定会抓壮丁,相互爆发激烈的战斗,这就是减丁……” “打住,打住!“朱厚炜赶紧打断他的话,说道,”行了,行了。本王不想听你今后怎么做,只看最后的效果。不过,刚才听了你的想法。本王改主意了,这爪哇总督的确不适合你。“ 此言一出,刚才还兴奋的焦芳脸上一窒,露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顿时成了苦瓜脸。 “呵呵,有些大材小用啊!”朱厚炜突然来了一个反转,戏谑道:”本王决定了,干脆请皇上直接任命你为南洋总督,依然让你享受次辅阁臣待遇,南洋总督府的治所就设在椰城,包括吕宋,淡马锡、北大年、巨港都归你直接管辖。“ 略一顿,朱厚炜继续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那宝贝儿子焦黄中,本王也奏请皇上特赦他。让他戴罪立功给你当个幕僚吧,如果干的好,以后可以接你的班。南洋的事,本王不干涉你的任何政策,只看最后的效果。四年后,孟阳公,你还是回内阁当首辅吧。本王觉得你挺合适的!” “多谢殿下栽培!老臣一定肝脑涂地,报效大明!”焦芳赶紧磕头谢道。 这实在出乎意料,焦芳大喜过望,没想到把儿子都救了出来。他心里明白的很,自己去南洋需要做些什么,至于名声好不好,自己很在乎吗?自己是为国出力,哪里能计较个人的得失。两个人匆匆吃完饭,朱厚炜像躲避瘟疫一样,直接就撒丫子跑路了。搞得焦芳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会有什么变故。 还好!黄昏的时候,焦黄中就被放了出来,一家人重新得以团聚。第二天,宫里面传旨的太监就送来了焦芳的任命公函,同时还带来了从一品的文官官袍以及南洋总督的大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丁。 这天夜里,焦芳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他抚摸着这颗簇新的官印,一看就知道,这分明是印鉴局连夜赶制出来的,可见齐王有多着急呀!只盼让他尽快赴任。 士为知己者死!为了一家人的幸福,焦芳豁出去了。第三天,圣旨下,焦芳正式出任南洋总督,兼文渊阁大学士。出门的仪仗扈从声势气派又是百十号人前呼后拥,马车前更添了六个金爪卫士。一路浩浩荡荡,朝火车站而去,焦芳将在天津港乘船出海,赴椰城上任。 百年以后,有人打开那段尘封的历史,渐渐地了解了一些历史的真相。正德年间的名臣里,第二任首辅焦芳成为了饱受争议的人物,有些酸腐的文人说他是奸臣,也有历史学家说他是大明的功臣,两种观念褒贬不一,总之是南辕北辙,严重的对立。 不过有件事却在各种史料中记得非常清晰。据后来的明史记载,焦芳临终前,齐王亲自去探望他,满含着热泪在病榻前,当场亲手挥毫,为奄奄一息的焦芳题了四个字——亮辅良弼。 亮辅良弼,弼是辅佐的意思,辅也是同样的意思。亮指的是诸葛孔明,良自然就是汉代的张良张子房了。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形容这个人很有才干,是很好的帮手。用另外一个说法来形容这位就是经国济世之才啦。可以说,这是文官最高的荣誉了。 这四个字一亮出来,引起了在场人的一片哗然,焦芳能担得起如此高的荣誉吗?有人觉是不是有些太过!据说焦芳看到自己孙子展开的这幅字后,精神一振,竟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他先是大哭三声,然后大笑三声,含笑而逝,眼角还留着晶莹的泪珠。 焦芳死后,齐王殿下还亲自扶棺相送,破天荒为他书写墓碑和墓志铭。朝廷也给予他最高的礼遇,死后追封他为平南候,子孙世袭罔替。题写的墓碑上,齐王留下了特别一段文字,让后世前来凭吊的人琢磨不透,不知何意。 碑文内容如下: 慨君此日骑鲸西去,满腔血洒向空林,七尺躯委残芳草,问谁来歌蒿歌薤,鼓琵琶冢畔,挂宝剑枝头,凭吊松揪魂魄,愤激千秋,纵教黄土埋余,应呼雄鬼;倘他年君若化鹤东归,一瓣香祝还真性,三分月悟出前身,愿从兹为樵为渔,结鹿友山中,订鸥盟海上,消磨锦绣心肠,逍遥半世,惟恐苍天厄我,再作劳人。 这位原时空本该名列奸臣榜的人,在这个时空,却成了正德朝凌云阁上的第二人,仅次于李东阳,死后极尽哀荣,李东阳都无法与之比拟。让很多人纷纷猜测,齐王这一举措实在耐人寻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七章太子的教育问题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 两年一晃而过,转眼已经到了正德九年。正月十五刚过,正德皇帝就迫不及待的率领禁卫新军在午门誓师出征,他先将前往西南与山地营、沐家军汇合后,让禁卫营在当地进行一段时间的适应性训练,一旦时机成熟,他将开启大明帝国的再次南征。 御驾亲征南蛮的出兵仪式将在午门外五凤楼前举行。前三天里头,按照礼部制定的程序,正德皇帝祭告了天坛、太庙和太岁神,又至列祖列宗灵前洒泪默祷,恳乞佑护,斋戒熏沐如仪,一切预备停当,戚景通从密云调回三万禁卫龙骑军接受正德皇帝的检阅。 正月二十日午时,悬在午门的钟鼓悠然而起,与此同时,正阳门东西的钟楼鼓楼也遥相呼应。是时北京大雪纷飞,漫天琼玉纷纷坠落,午门外空旷的广场上东、西、南三面黑鸦鸦站着三个大方队,铁铸般一动不动。 由留守在京的齐王朱厚炜领衔,内阁有李东阳和费宏带着在京公侯伯爵和六部九卿、外官来京引见的官员三百余人在右掖门前簇拥着皇太子朱载康专候恭送皇帝。几十万京师黎民前一日便接到这道明发传诏,虽然天冷大雪,也都很有兴致,都簇拥到正阳门外新设的绸帷外瞧热闹儿,家家户户设香案,摆着酒肉,算是壶浆箪食欢送王师。 须臾,便听到天崩地裂似的两声大炮自五凤楼响起,正阳门、天安门、地安门和午门的中门卸了大栓,呀呀开启,左掖门前的畅音阁供奉击磐鸣乐,笙、篁、笛、箫、云锣之声大起。 站在军阵最前方的主将戚景通,眼见一队队举着龙旗宝幡的内侍不断头地从午门涌流而出,提足了精神凝神细看,直待二十一队羽林军出完,方见梁储、杨一清带着四十余名侍卫戎装佩剑,骑着御马出了午门。 戚景通瞟了一眼身后挺立的副手常宽和徐鹏举两个将军,微一颔首,将正德皇帝所赐的宝剑平举在胸。立时,身后数百只黄铜军号仰起向天齐声高鸣。几乎同时,左掖门下的军乐队奏变徵之声,数百人的仪帐军士齐唱: 壮军容,威四方。凛戈矛,森甲仗。剖文犀,七属烂如银;带鲛函,璀璨难名状。这的是,金城保障!湛卢紫电,承影含光,毫曹似水,素质如霜,更有熊虎勇贲,龙城飞将,气盖贯斗牛,刁斗传千帐。九合既成,二弓交,清吹三唱,踊跃军心壮! 歌声中,已经七岁的皇太子朱载康领衔伏地,率百官三跪九叩扬尘舞拜,山呼万岁,三万军士眼见徐鹏举走上高台,手中杏黄令旗一挥,大呼一声: “皇帝万岁,万万岁!” 正德皇帝今天格外精神,他头罢,朱厚照抽出腰间的天子剑,纵马上前几步,来到早已竖好的箭垛前一剑劈下,“啪”地一声砍断了木杆,大喝一声,“三军听令,此番南征,须人人用命!有临阵怯敌,不遵号令者,犹如此箭垛!不灭南蛮,誓不还朝!” 话虽简短,却十分有力,豪气之中带着金石之音,数万军士都是训练有素的,见皇帝如此说,“哗”地单膝跪地,大声复诵道: “不灭南蛮,誓不还朝!” “升旗!” 主将戚景通催动战马向前几步,仗剑大喝一声。设在校军场中央的大纛上一面大明黄龙旗冉冉而起,在北风中猎猎响着直上杆,着实是太辛苦了!说实话,朱厚炜打心眼里就不想让朱载康这么累,这个年纪应该是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干嘛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但他又拗不过正德皇帝和朝廷的内阁大臣,只好做了一些妥协让步,最后同意了李东阳的方案。 自从朱载康过继给朱厚照后,这几年,正德皇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但很少再去豹房沾花惹草,还愿意待在紫禁城里减少了出行的次数。更为难得的是每天还会抽时间看一下书。说起来也有些搞笑,正德对朱载康要求的非常严格,亲自督促他学习,这样一来,他自己人也稳重了很多。总而言之,朱厚照跟后世绝大多数望子成龙的父亲一样,多了一份责任心,只不过他教育孩子的办法,很让朱厚炜吐槽。 想着这些心思,朱厚炜暗自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的把朱载康抱起来,想把他送到隔壁的床上去,不料朱载康却被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是自己的父亲,便想从父亲的怀里下来。 他挣扎了一下,说道:“爹,我没事。你放我下来。” 虽然大宝过继给了正德皇帝,他依旧让大宝喊朱厚炜爹,让大宝叫自己父皇,除非有外臣在的时候,大宝才会改口叫朱厚炜皇叔,这在朝堂上,其实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按这个时代的礼教说这样很不合适。 但奇怪的是,文武大臣都觉得这很自然,反正齐王很多时候实际掌控着这个帝国,说实话,在众人的心目中,他和朱厚照谁当皇帝都没啥区别。这在封建社会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不说远了,瞧瞧那位永乐皇帝,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因此,有人认为正德皇帝和齐王就是这个时代的两朵奇葩。兄弟俩感情太好了!在大明朝堂没有人会相信齐王会有野心。言归正传,看到大宝这副模样,朱厚炜就心疼的不行。 “还说没事,都已经有黑眼圈了。”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朱厚炜摸摸朱载康的小脸蛋,心疼说道:“大宝,既然困了,就上床休息。知道吗,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少了睡眠可不行。听阿爹的话,上床好好睡一觉。”综艺文学 “我没事!”朱载康摇摇头,倔强的说道,“阿爹,父皇让孩儿观政,就是希望我早点学到爹的本事,能够早点帮到父皇。孩儿可不敢偷懒,这是孩儿的责任。” “放屁!”朱厚炜一听,忍不住爆了粗口:“别听你父皇的,他就是个棒槌,哪有这样教孩子的?你才多大,现在不需要你观政。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健健康康的长大,快快乐乐的玩耍。在玩耍中学习,在玩耍中成长。” “可是爹啊,李首辅也认为孩儿要努力学习。“朱载康有些委屈的说,”李先生,毛先生两位说孩儿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业的,所以要比别人更努力。还说如果想要成为明君,就要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胡说八道,真是帮腐儒,这哪里是在帮我教孩子,这特么的是在毁我家大宝!”朱厚炜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简直是胡闹,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放缓了语气说道,“大宝,你听爹说,李先生和毛先生的确很有学问。但是他们不懂怎么教你。这样下去会毁了你的!把你交给他们教育,爹实在不放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决定以后由爹亲自教授你们。你以后和小宝每天跟爹爹学习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就尽情的去玩,咱们要快快乐乐的长大,要度过一个美好的童年。你不用担心,爹会安排好的。” “真的?”朱载康顿时兴奋起来,挣扎着从父亲怀里下了地,然后仰着头用希翼的眼睛看着父亲说,“阿爹,孩儿以后可以回家住,跟弟弟妹妹在一块吗?“ “为什么这样问呢?你当然可以回家,虽然你已经过继给你大伯,但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所以你以后不应该提这样很傻很傻的问题。”朱厚炜认真地说道。 听他这样说,大宝顿时喜形于色,拍手笑道:”太好了!爹爹啊,你是不知道,孩儿住在宫里面每天都度日如年,一点也不开心,宫里的规矩太多了。每天都要谨言慎行,孩儿好累!“ “什么?”朱厚炜一楞,忙追问道,“难道有人对你不好?” “大家都对孩儿很好。而是对孩儿太好了!孩儿有些受不了。“大宝神情有些黯然,说道,”阿爹,你根本不明白孩儿有多累。在宫里,不管太后、皇后、还是父皇的那些嫔妃,对孩子都很好。更不要说宫女和太监,天天围着孩子转,每个人都想让孩儿开心。“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要是我不开心,那些宫女和太监就会被处罚,孩儿心中不忍看到别人受苦,只好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要不是看到父皇和孩儿在一起就很快乐,说实话,孩儿早就不想当这劳什子的太子了!” 听到这番话,朱厚炜只觉鼻子里发酸,心如刀绞。不出他所料,他曾经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朱载康本来就早熟,现在已经七岁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宫里面的环境非常不适合孩子的健康成长,如果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毁了他。不管怎样,他必须做些什么,否则,他会抱憾一生的。 朱厚炜蹲了下来,平视着自己的儿子,柔声说道:“我家大宝是个善良的孩子,阿爹很开心!大宝你听着,阿爹知道你好强,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这样很不好!你不快乐的时候,要大胆说出来,至少要跟阿爹说,阿爹肯定会帮你,你要大胆的说出心里话,你就不会过的这么累。“ 大宝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阿爹,孩儿要是不住在宫里,太后和母后,还有父皇,都会不快乐的。孩儿不能这么自私。” 朱厚炜眼圈有些发红,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痛。他想了想,婉转地说道:“大宝你能够这样想,爹爹真的很开心。你是个孝顺又懂事的孩子,爹爹为你骄傲。可是啊,爹爹还是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长大。“ 略一思虑,他继续说道:”这样吧,下午阿爹去跟太后商量一下,以后每个月你一半时间住在宫里,一半时间回到家里。而且你住在宫里的时候,阿爹还让小宝进宫来陪你,你们兄弟两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好不好?” “可……可是太后和母后会答应吗?”大宝有些犹豫。 “放心吧!太后和母后是爱你的,只要大宝能快快乐乐长大,她们肯定会答应的。” 朱厚炜安慰道,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心里却在暗暗咬牙:特么的,敢不答应,我就撂挑子,带着儿子远走高飞,不陪你们玩了! 这天下午,朱厚炜果然去了慈宁宫,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太后和皇后”很爽快”的答应了让朱载康在宫里住一天,隔天住齐王府,朱载康知道了确切消息后,高兴坏了。只不过他不知道,整整一年多时间,这位满脸慈祥的张太后再也没召见过朱厚炜,夏皇后也看这位小叔子不顺眼。 李东阳和毛纪两位大学士也得到了齐王的通知,以后他们的课减少到一个月只教三次,首辅李东阳气冲冲的去问齐王原因,被齐王一句话怼了回去:本王准备教孩子真正的帝王之学,没时间学你们那些之乎者也。 最终,在齐王的坚持下,关于太子的教育问题,最终所有人都只能够向他妥协。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最主要等到正德皇帝归来,才会有一个定论。 正德十年三月,顺利与王通会师后,正德皇帝对安南和缅甸的形势已成竹在胸,他并不急于前进,经过仔细研究后,正德皇帝决定先搞定安南,他与王通分兵,自己从广西走水,出北海直奔升龙府,王通从云南走陆路直赴谅山。半月后,王通率大军进至慈廉州,破喝门江,克广威州孔目栅,在咸子关击败安南军。安南贼军聚集战船六百余艘,退保江东南岸。正德皇帝所率领部将陈旭等以南海舰队为主力进攻,一百多艘军舰万炮齐鸣。大破其众,擒其将帅二百余人。追至太平海口,安南将阮景异又以战船三百艘迎战,复为明军所破。 七月,明军摧枯拉朽攻占升龙府后。正德皇帝再接再厉,乘大胜之余威,派两名指挥罗荣、江福等率龙骑兵先进,自己率领舰队为后继,自黄江至神投海,会师于清化,再分道入磊江,屡败叛军,经过十几天的追击,终于在美良山中活捉黎朝王室共计二十余人,连同他的大臣党羽一起送往京师。 九月一日,正德皇帝实然遇刺,未遂,凶手乃当地土豪贡献的秀女,朱厚照勃然大怒,他派军削平其它各处变乱,斩首数千人,筑成京观以立镇南碑,黎朝大将陈季退屯乂安,在丛林里继续抵抗,不过已经不成气候,至此,正德皇帝得意洋洋的向北京告捷。 接到前方的消息后,朱厚炜并没有特别兴奋的感觉。其实齐王心里明白,打下越南是件很简单的事,关键还是后期的治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因为他这次所要做的是恢复汉唐故土。说白了就是吞并。吞并不能说完全没有理由,诸如“此地为汉唐故土”,“受安南官吏请求”等。 但是,安南毕竟已立国近五百年,当地人早已习惯自成一国,直接兼并会面临极大阻力,增加治理成本。当然,也不能说这次吞并就是好大喜功,这次大明朝朝有自己的战略考量。 通过兼并越南,朱厚炜希望提升其在整个西南地区的统治力,并对暹罗,缅甸等地形成威慑,再配合大明舰队巩固其在东南亚后花园的传统地位。而且,十六世纪并不是民族主义的世纪,安南与中国文化相近,如果执政得当,“消化”这块土地也并非不可能。 其实,大明已经错过了一次最好的吞并机会,那就是百年前的永乐朝。永乐皇帝完全有机会把这块土地兼并下来。可遗憾的是,当时的大明朝连出昏招,才导致了后面的再次独立出去。 平心而论,对于如何安置这个地方,永乐皇帝的大明过去还是做了大量工作的,如网罗各类人才送往中国深造,安排官吏时给本地人留名额等。 但总体来说,当年明朝在安南的吏治相当失败,地理位置的偏远令大部分官吏不愿去那里任职,所以,安南的各级官吏都是流放或贬谪过去的,总体素质极差,让这些贪官污吏治理安南,只会给当地人民带来极大困扰。 事实上,当明朝已经意识到治理安南出现的问题时,也派了张辅去治理安南。在那里,张辅改用怀柔政策,与民生息,平定叛乱,安稳了局势。 可当时北方蒙古入侵,再加上朱棣又忌惮张辅拥兵自重,便频繁调离张辅,令明朝在安南的统治根基不稳。一旦乱势形成,安南就会彻底失控。永乐时的下西洋,征蒙古,和迁都北京都极大消耗了明朝的国力,令明宣宗继位后的国策趋向保守,黎利趁机做大,双方实力对比陷入“此消彼长”的困局,明朝深陷泥潭,被迫撤兵。 这一次,朱厚炜当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这次南征大军中,有一支特殊的队伍,全称:大明南下武装工作队。为了实现正德皇帝开疆扩土的愿望,大明帝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一次砸钱也要把这安南囫囵吞下去。 为了这次南征,军机处情报司从两年前开始就专门成立南下工作队,通过公开的招募的方式,从国内基层官员中和几十万有秀才功名的人中层层选拔了六千多人的南下工作队,最多的时候人数超过一万,通过优胜劣汰,剩下来的六千人,成为了这次特殊的军团。 有人肯定会问,这支武装南下工作队干什么的?废话!当然是抢地盘的。 直接说了吧:这既是一只工作队,又是一只战斗队,他们的任务就是全方位接收安南政权,取代当地的统治阶级,到群众中去,团结基层最广大的农民,在安南实行全方位的土地改革,实施均田制,把安南改天换地,换个人间! 经过情报部和参谋部的仔细研究和分析,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当地的老百姓有田种,有饭吃,就不会叛乱,真正有能力导致安南叛离的人恰恰是当地的统治阶级,经过讨论,齐王拍板。这一次大明要把安南的官府从上到下换血。那换下来的人怎么安排?当然不能留在这里,咱们不搞种族屠杀,那是欧洲人才会干的事。也不会像张辅一样垒京观吓唬人,那技术含量实在太低了,对铁了心的反叛人士也没有威慑力。俺们有新的办法。试想,在大明的北方,那里的铁路建设蒸蒸日上,新的铁道部官员们有多么渴望建设者们的到来,那简直望眼欲穿啊,你懂的! 你说没有人愿意去安南工作,那地方那么穷,气候炎热,瘴疠横行,谁愿意去呀?这根本不是问题,以前没人愿意去,那是因为过去的条件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齐王马上祭出大招了!那就是做官和升官,凡是经过考核被选拔上的人,原先有官职只要在当地工作满五年,回来后连升三级。而原先仅有秀才举人功名的人,只要被选拔上,当即授予从九品的官职。如果在安南当地工作满十年,而且能够正确执行朝廷的政策,回来后皇帝赐你同进士出身,补缺时优先安排工作。 这两条政策一出台,全国各地基层官员,尤其是举人和秀才们都快疯魔了。日夜兼程赶往各个省城的报名点报名。不快不行啊!听说招收的名额有限,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对于那些秀才举人来说,能够在朝廷当官,那简直是一步登天,捧上了金饭碗。用一句很形象的话形容在正德年间当官,那就是:一人当官,全家幸福! 想想那规定的薪酬福利就让人流口水。有哪一个读书人不想过上好日子,不想出人头地?参加科举考中进士实在太难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过?想想看,自己一个人苦个十年,全家人都因此获得好处。傻子才不去!可以说当时各地报名点的情形,那真叫做锣鼓喧天,人山人海……比四年一度的科举还要热闹,无它,录取率比科举高呀。 对于这种安排,正德皇帝根本也无所谓,这哥们现在不差钱,只要花钱能搞定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这也是和他那位弟弟学来的。的确,他现在就是这种心态。考虑到长期的国家利益,内阁也举双手赞成,当然,为读书人谋福利的事,也没有谁会明目张胆的反对。至于你说亢官亢吏,你想多了,现在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现在不是官多了,而是官太少,您别不相信,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多出了很多的部门,缺口大了去。比如说,前面提到的铁道部,现在还增加了工业机械部,农业畜牧科技部,教育部等等,对了,还有新成立的中央银行。到处都缺人。 这六千多人两年前就被招募而来,这两年这些人在干什么?当然不能闲着。由各个部门的精英为他们培训。他们这两年那真是废寝忘食的学习,没有办法,这里执行的是淘汰制。最开始招了一万人,前前后后淘汰了四千人。 您说他们学什么?从安南的语言到民俗,均田制的政策,面对各种问题的处理方法等等,总之是包罗万象,只要能想到的问题一个都不落下。甚至每个人还要参加军事训练,咱们是带枪的读书人。既然是武装工作队,不会打枪,那是不行滴。 这些人抵达安南后,马上在占领区开展集村并寨的工作,每个武工队员后面都带着至少一个排的军队,深入到每一个村寨,首先做的就是打土豪,分田地。重新丈量土地,当那些贫苦的安南农民拿着一张张烫金的土地证时,眼泪都流下来了。分得土地的安南农民在想:还是大明的皇帝靠谱啊!这日子总算有个盼头了。不过,你们可别像上次一样回去了,要不然咱们又得空欢喜一场。 因此,新的衙门开张后,很多当地悄悄来到新政府告密,比如某农民说:大人,我知道阮家的人躲在哪里?我给你们带路!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结果一个个危险份子被揪了出来,然后他们被装上了船扬帆起航。于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八章荒唐案子的背后 正德九年八月,山东德州。 眼下已立过了秋,可天气丝毫没有见凉的意思。接连几场大雨都是旋下旋停。晴时,依旧焰腾腾一轮白日,晒得地皮起卷儿。新修的柏油马路大驿道像热锅里刚煎出来的饼,踩上去软软的,腻腻的,一脚踏上去便起白烟儿,焦热滚烫,灼得人心里发紧。 德州府衙状坐落在城北运河岸边,离州衙一箭之地便是码头,寻常这里本是极热闹的去处,但此刻午后未末时分,栉比鳞次的店肆房舍虽然都开着,街上却极少行人。靠码头东边蔡家老店里,店老板蔡茂和四五个伙计袒胸露腹地坐在门面里吃茶打扇摆龙门阵。 “哎,你们听说没有?”一个年轻的伙计一手挥着把大蒲扇,另一手搓着瘦骨嶙峋的前胸,把一条条黑腻腻的汗灰捏在手里摆弄着,口中说道:“前个临邑来了位客官,俺和他唠嗑时,他说了这么件怪事。说临邑年初正月里突发命案:衙门差役找到一具死状很惨的尸体,其身上被砍了五刀,而且刀刀致命!“ 呷了口茶,吐掉嘴角的茶梗。这家伙咂巴一下嘴,继续说道:”你说最后怎么着,临邑的知县竟然直接说是自杀,然后上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这人还能自己把自己砍死,还刀刀致命……我呸!俺都看得出有猫腻。这狗官……难不成是个傻子吗?”说着,不屑的啐了一口。 一直半躺在竹凉椅上闭目摇扇的老板蔡茂听得扑哧一笑,嘲讽说道:“狗日的三德子,你这二傻子还真是少见多怪。这县令肯定不会比你傻,如果没有好处,或者利益攸关,他能这么判?我看啊,八成是这狗官得了大好处。不过呀!这家伙肯定是读书读傻了,因小失大,捡了芝麻丢西瓜,哼哼,还以为能够瞒天过海,这官儿怕是做不长喽……“ 三德子打断老板,说道:“掌柜的,您可就说错了,这狗官嘛事没有!前面您猜得对,这种审理结果自然不可能通过!自杀的人把自己砍五刀而且还刀刀致命,傻子都不会信。刑部直接打回去要求重审,嘿嘿,结果俺们德州府大老爷审理完了之后,愣是还说这是自杀,继续上报,刑部自然没啥好说的,继续表示审理不通,打回!这一来二去,大半年都过去了。您瞅瞅,这叫嘛事?老百姓一看就知道是官官相护,这找谁说理去?天下乌鸦一般黑呀!” “你瞎说啥?”坐在门口晾风的张五哥用扇子拍了三德子脑门一下,瞪眼斥道:“三德子,不知道别瞎咧咧,不知道祸从口出吗?管好自己的臭嘴,别给自己招祸,你还有老娘要你赡养呢!我告诉你。这案子俺也听了一耳朵,早特么不是新闻了,哼哼,有人告了御状,这案捅破了天,钦差大人都下来了,你们猜怎么着……” 张老五这番话,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看向他。蔡老板也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人太胖。浑身肉儿打颤儿,半晌才坐起身来,用手抚着厚得叠起的肚皮,喘着气不耐烦地催促道:“张老五,大伙知道你哥在衙门里当差,消息灵通。行了,你也别吊大家胃口了!这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咋就能捅破了天呢?闲来无事,说出来,让大伙乐呵乐呵。” 几个人听了齐齐点点头,眼睛都瞅向洪五哥,等他说下去。说起来也有意思,随着这些年的经济发展,老百姓日子好过多了,眼界也开阔了很多。这不,闲来无事,小老百姓也喜欢打听一下朝堂里的事。话说年初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正德皇帝南征,那可是热议了好久,尤其是前线捷报频传,很是让老百姓开心了一阵子。说实话,最近这日子太过平静了,热点新闻实在太少。听到这起奇案,连开旅店的蔡老板也不免来了兴趣。 张五哥端起大茶壶大大喝了一口水,粗重地喘了一口气,说道:“这说来话长了,俺听我哥说,那受害人在临邑开了个铅矿,他是登州来的富商,这家伙的婆娘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的男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直接跑去京城告状,要替他男人讨回公道。嘿嘿,这婆娘到了京师后,没去大理寺,直接去了齐王门前跪着,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众人齐齐问道。 张五哥故作神秘的说道:“这娘们运气好,没等到齐王,竟然遇到了皇太子。呵呵,想不到吧,别看皇太子才八岁,那可是天生贵胄。他拿起状子,一瞅就看出了这案子里的猫腻,二话不说,直接就带人去了大理寺,你们说说看,这不是捅破了天,是什么?” “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店老板蔡茂感慨的说道:“啧啧,原来那死鬼是登州人,来头这么大。怪不得有底气。众所周知,齐王可是个护短的主,皇太子又是他老人家的亲生儿子。这下子山东的官儿们,怕是要倒大霉了!“ 说到这,他又羡慕的说道:”听人说前几年,有几个登莱海商在汶莱国被当地土著抢了船,还伤了人命。齐王知道后,一声令下,吕宋驻扎的海军直接找上了门,听说把那个假扮海盗的土著渔村直接给屠了,愣是一个活口都没留!呵呵,可见这位大王的杀心好大……不过,这也是齐王治下老百姓的福气呀!大家也见过那帮人,走到哪里都鼻孔朝天,愣没怕过谁。说实话,还真是不服不行啊!可惜如今想成齐王封地领民不太容易咯,现在想移民登莱真的好难啊!”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点头,嗟叹不已。 “大伙也别沮丧。呵呵,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也是登莱百姓的造化,羡慕不来的!不过现在好了,皇上圣明让齐王摄政,这天底下迟早会和登莱一样,你们说说看,现在日子不就好了很多吗?”蔡茂笑着说道,说着吩咐三德子,“三德子,去,把后院井里冰的西瓜取一个,今儿这天热得邪门,料想这时候也没有客人来投宿,大伙儿正好吃西瓜解暑。”三德子喜得一跳老高,一溜烟儿去了。 几个人破瓜大嚼,舔嘴咂舌,满口满肚皮淌瓜水、贴瓜子儿。正自得意,后院侧门吱呀一响,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书生,四方脸小眼睛,面皮倒也白净。头上的发髻和鬓角梳得一丝不乱,用条灰色的文士巾随便扎上。大热天儿的,这人还穿着件靛青葛纱袍,腰间系一条玄色带子,显得精干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是此人不苟言笑,板着张死人脸,让人不敢亲近,怎么瞧怎么不舒服。 蔡老板见他出来,呵呵笑着起身,打着瓜嗝,让道:“诶呦,是骆先生啊!这大中午,狗伸舌头的时辰,屋里多凉快呐!您穿这么齐整要出门?来来来……吃瓜吃瓜……井水冰了的,森凉,又沙又甜,吃一块再去!” “多谢!不用麻烦,”这骆先生难得笑了笑,只不过那笑比哭还难看,只听他说道,“我还有事,掌柜的,跟你说个事,我那屋里的墨使完了,你有空帮忙买两锭回来,算在俺的房租上。” “您放心!骆先生,这事包在小的身上,一会儿帮您办的妥妥帖帖。保证您满意!”蔡老板笑眯眯答道。 两人正说着,侧门那边又一个人探身叫道:“骆大……哥!别走,你休想撇下我。等等俺,俺换双鞋子,和你一起出去。” 骆先生回身大声道:“俞大郎,要去你就快点!没事换什么鞋子,磨磨蹭蹭的真耽误事,早说让你别跟着。“ “来了,来了。”不一会,只见里面闪出一位身材粗壮的少年,作书童打扮,嘴里面还絮絮叨叨,“骆大哥呀,这些天都跑了上百里山路,鞋子都磨破了几双。你也不想想这新鞋子哪有不打脚的,我告诉你,昨个我的脚上都打出了血泡。今天我这脚啊又要遭罪,喂,跟你说话呢,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老臭着一张脸……” 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去,蔡老板和几个店伙计不禁面面相觑:今天算是开了眼,瞧瞧这二位,这书生和那少年,主人不像主人,书童不像书童,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就是个话唠。说起话来,这小书童的调门比那书生还要高。怎么吵着都觉得别扭! “掌柜的,小心伺候着点。依我看啊,这骆先生恐怕是个官!那少年也不简单。”张五哥突然冒出一句,见众人瞠目望着自己,又含蓄地说道,“听我哥说,刚才说的那案子,大理寺已经接了,听说已经有眉目了,我只听说那县令下了狱,好像这起谋杀案已经惊动了锦衣卫和廉政公署。你们刚刚有没有注意到,那位骆先生,虽然穿得普通,可腰上扎的却是一条官带……只怕是哪个衙门下来查案子的。嘿嘿!看这架势,恐怕是廉……” “老五,噤声!”蔡老板立刻制止,“小心走漏了风声,你要是耽误了人家的事,你哥也救不了你……” 张五哥醒悟过来,赶紧嘱咐大家:“掌柜的说的对,大伙儿把嘴巴都闭严实了,千万别出去瞎咧咧。这事我们这帮小老百姓掺和不起,都散了吧。” 他刚才也被自己的分析吓了一跳,赶紧闭嘴,听到蔡老板的话,拱拱手讪讪一笑。众人也心领神会,赶紧转移了话题。恰好这时有辆马车进了大院,谢天谢地,总算是来了客人! 众人嘘了一口气,赶紧忙乱起来,有的上前接待客人,有的取瓜待客,还有两个小伙计拾掇方才吃过的瓜皮,赶苍蝇抹桌子扫地。 ……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话说这张五哥眼睛还真毒,一眼就识破了骆先生的身份。这骆先生就是廉政公署中大名鼎鼎的骆文,官不大,可名声在外。 骆文这次是专门为临邑县的这桩杀人案而来的,按说这刑事案件轮不到他管,但他看了卷宗以后,觉得这案子不对劲,反复看了几遍后,总觉得后面有双黑手,在误导着这件案子的调查,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件案子其实并不复杂。话说受害人那天跪在齐王府门前,恰巧遇到这些天住在王府的皇太子出门。朱载康年纪虽小,但看到这个案子大怒,直接说了一句:“岂有身中五刀自毙者?这帮狗官,欲将吾父皇比晋惠乎?” 这话的意思是,哪有被砍了五刀还是自杀身亡的,是你傻还是我傻?你们这帮狗官!你当我爹正德皇帝是白痴吗?话说这晋惠帝是中国历史上喊出“何不食肉糜”的著名白痴,能不让人生气吗? 朱载康接了状纸回到宫里,愤愤不平的大宝报告齐王后,朱厚炜刚开始还没太在意,只是直接派了钦差去彻查!钦差很干脆的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案子其实一点也不复杂,据说,凶手是知县老婆的侄子,所以他有意包庇,但这个知县似乎有些蠢,竟然用这么个奇葩的方式来包庇,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漏洞! 结果自然不用说,真凶被正法,而那愚蠢的“临邑知县”呢?自然也被法办了!不过蠢到这个程度,竟然还能做到知县,这也确实令人无语。本来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但正是这种令人无语的细节,让骆文从中看出了端倪。 这么一件简单的案子,怎么可能来来回回四五趟都定不了案。而且他最奇怪的是,德州知府、大理寺卿都在有意遮掩什么,案子的漏洞人人视而不见,仅仅只是把案子打回。这一举动,实在耐人寻味。按说一个小小的县令,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吧。 尤其是大理寺,按规定案子被连续驳回的话,那就属于“疑难案子”了,是要转给大理寺负责的。可大理寺的大大小小官员却如同一个个都瞎了眼,对这件明显错漏的案子视而不见。如果这里面没有猫腻,打死骆文都不信! 因此,骆文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盯上了这件案子,他特意请示了齐王,指出案件中的种种疑点。朱厚炜听了以后,也觉得这件案子有些蹊跷,便同意廉政公署设专案组继续秘密追查,并直接任命骆文为本案的主管,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至于这个少年,那可就来历不凡了。此人名叫俞大猷,晋江人,1503年出生,今年才十五岁,别看他年纪小,早已经是一名从六品的千户军官了。他是齐王从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生中挑选出来陪伴太子的贴身侍卫,俞大猷年纪虽小,武艺在军事学院里可是第一高手,这两年,各大军校举办的散打擂台赛中,这家伙连战连胜,就没有败过一场。 俞大猷年幼时家里虽然屡告贫乏,但他却意气自如。父亲病逝后,俞大猷放弃学业,继承了百户的世袭职务。恰逢正德六年福建进行军改,年仅十一岁俞大猷由于年纪太小,被免去了官职,只保留官职俸禄,送到了登莱少年军校学习,成年后再授予官职。 谁也没想到这家伙挺能耐的,三个月后,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皇家军事学院。冲龄少年以状元的成绩考入帝国最高的军事院校,当时就引起了京城轰动,老百姓看到这小小少年如此厉害,都说他是天上的将星下凡。 这么大的新闻,自然而然也传到了齐王的耳朵里。朱厚炜一看名字就乐了。俞大猷,这不熟人嘛!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管时空如何改变,有能力的人总会脱颖而出。从此后,齐王非常关注他的成长,等于是在他那里备了案。 皇家军事学院的教育长赵本学也很喜欢这位少年,破格收他为关门弟子。原来的时空,赵本学也是俞大猷的老师,专门传授他兵法。而在这个时空,机缘巧合下,师徒两人又走到了一起,这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今年六月,俞大猷刚毕业,就被朱厚炜点名要了过来,杞他安排在太子身边当亲卫首领,过些日子状还要组建新的东宫六率,俞大猷肯定会成为东宫六率的军官,甚至可能是统领。可以预料这小子将来前途无量,所以在北京的官场上,没有人敢小觑他。一般的官员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 这次他跟着骆文过来,也是受了太子的指派。朱载康看过卷宗后,也觉得这件案子很蹊跷,少年人本身好奇心就强,朱载康便想自己微服私访,亲自去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他今年刚满八岁,齐王朱厚炜肯定不会让他胡来。第一次打了他的屁股。可是,大宝思来想去,还是不想放弃,自己不能去,那就把自己最信赖的俞大猷派过来,跟着骆文一起办案。 说来也搞笑,骆文虽然比俞大猷大九岁,但官职级别却比俞大猷低了两级,现在可不讲宄文贵武贱了,谁敢这样?齐王就会扒掉谁的官服。所以现在文官都收敛了很多,没人敢犯这个禁忌。 从六品对正八品,俞大猷在骆文面前那就是上级领导。而且让骆文头痛的是,俞大猷还是个话唠,整日里说个没完。骆文自己恰恰相反,是个闷葫芦,长官问话,你不可能一句不答吧,即使在迂腐的官僚也做不到这一点,起码的礼貌总还是要讲的。何况这骆文并不傻,他只是性格使然。 这一路过来对他来讲,简直是种煎熬。俞大猷的啰嗦让骆文头痛不已,这小子古灵精怪的,又特别爱打听。骆文总想摆脱俞大猷一个人去办案。可不管他想多少办法,俞大猷就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他,骆文都快被逼疯了。所以两人在一起才这么不伦不类。 言归正传,两个人出了街口,就上了一辆出租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上了车后,俞大猷闲不住问道:“老骆啊!昨个在州衙看卷宗的时候。你是不是瞧出了什么端倪啊。说出来分享分享。今个路还远着呢,咱俩先唠唠嗑。” “我没什么好说的。”骆文本不想搭话,可他也知道这小子难缠。冷冷地说道:“俞大人,你是名军官,破案子不是你的职责。你练好兵就行了,问这么多干嘛?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再说,我们互不统属,我也没必要向你汇报。” “嘿嘿,你不说我也知道。”俞大猷一点也不介意骆文的态度,大大咧咧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想去干什么,你是想去临邑铅矿后面的清风岭,对吧!看你这副便秘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呵呵,让我猜猜啊。对了!清风岭有座很奇怪的道观,你想要实地勘察一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怎么知道?” 骆文此言一出,马上后悔了,这等于是不打自招,自己竟然着了这小子的道。不过这家伙有两把刷子,不可小觑。果然是皇家军事院校的高材生。骆文眉毛一挑,有些诧异的看着俞大猷还显得很稚嫩的脸,嗫嚅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住了想要追问的冲动。 “这有什么难猜的?”俞大猷撇撇嘴,说,“这些日子,你天天看卷宗,却一直没有进展。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好像别人欠了你的钱。昨天我注意到你突然心情好了,我就起了怪了,太阳还会从西边出来。我去查了查你这天干了什么?嘿嘿,别怪我不厚道啊!你专门清查了封存在刑房那个县令的财物,其它的东西你都没有看,唯独对一尊三清像发了呆。“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下子提醒了我,记得咱俩离开北京前,一起拜访过大理寺卿,你肯定也留意到了这位大人书房里那尊三清像。无独有偶,刚来德州时,我们拜访德州知府,他的书架上明明也有一尊三清像。这就有点意思了。说来也巧,遇害的登州富商遭毒手的地方恰好就在清风岭道观附近。还真是和三清有缘啊!这么一件谋财害命案,从县里面一直到京城,总有一些官员替它掩饰,这就太令人寻味了。“ 俞大猷调皮的调调眉毛,调侃道:”我们查来查去,查了这么久没有查到相关的官员有贪污受贿的痕迹,这就奇了怪了。这是何方神圣?凭什么官员们愿意帮他打掩饰呢?不为钱财,那究竟是为了啥?我猜这些官员可能被某一个组织吸收了,或者根本就是其中的成员之一,我猜呀,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邪教组织,只有他们能够蛊惑人心。本官敢肯定,这个所谓的凶手,临邑县令的小舅子,恐怕并非真凶,也只是个,逻辑学也是一种推理的方法。你可以把逻辑学的书给我看一看吗?会不会违反保密制度。” “不会!“俞大猷很大方,说道,”这个保密级别不高,等我们回到京城,我就拿给你看。你只要不外传就行了,你是朝廷的命官,应该是有资格看的,这对你提高业务能力也很有帮助。学院应该没有理由禁止。” “那就多谢俞老弟了!”骆文大喜过望。 说话间,马车已经进入了山区,道路变得崎岖起来,车辆也颠簸得很厉害。渐渐的,前面的路马车已经不可行。没办法,两个人只要好下了马车,让那马车自行回去,两个人沿着山路朝清风岭的方向走去。 清风岭就在临邑附近的蒙山里,以前人迹罕至,森林密布,山清水秀倒是一个修道的好去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嘛!自从清风明有了一个清风观以后,来的香客也多了,一条小路就这样被人踏了出来,虽然无法行走宽大的马车,但上山烧香的人可以坐这边特有的滑杆出出进进。 这一路上,骆文两个人就遇到了不少这样的简陋轿子,一些山民抬着香客在小径中行走如飞,那些个香客虽然都穿着寻常的衣服,但一看,就可以猜出这些人不是官员就是读书人,很多人还带着家眷,看得出来很是虔诚。 临近黄昏,两个人总算到了清风岭,抬眼看去,那所谓的清风岭是在一个山涧之中,地势非常的隐秘和险要。清风岭两面是夹山的悬崖峭壁,旁边有一条小河潺潺流过。隔岸烟雾缭绕,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冷不丁冒出乌沉沉一大片房舍,显得有些突兀。 站在对岸,隐约可见郁郁葱葱中,有黄琉璃瓦在夕阳中闪烁,两人便知那就是的清风观了!走近一看,两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道观竟有如此规模,骆文和俞大猷相互惊讶地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蒙山并非什么名山大川,就会有人在这里修一个如此金碧辉煌的道观,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合理。两个人正在踌躇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贫道稽首了!” 两人回头看时,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给人的第一印象倒有几分仙风道骨,陆地神仙的模样。骆文赶紧施礼,说道:“见过道长,道士是这清风观的吗,在下慕名而来,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这块宝地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在下听道长声音,可不像此地人啊!” 那老道士捋须笑道:“呵呵,清风观不过也是凡尘一隅,算不上什么宝地。有缘便来度过。贫道居东倒西歪观,四处云游,成了南腔北调人。居士与老子有缘实是幸事——无量寿佛!”说罢竟是头也不回,颠颠地去了。 只见那老道走在山道上如履平地,大袖飘飘甚是潇洒。老远还听到他东扯葫芦西扯瓢,口中念念有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爱我者恒若爱我所爱,憎我者恒若憎我所憎……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哈哈哈哈……” 两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俞大猷心中惊骇,刚才那老道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可见此人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绝对不会比自己差。可能只有齐王那样的身手才对付的了。 想起齐王,俞大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当初,他自负武艺高强,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没想到跟齐王交手的时候,他连一招都扛不住。那人简直就是鬼魅,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一下子,但你就是躲不开,真让人匪夷所思! 眼前是个很大的道观,占地约四五百余亩,阶前一片空场筑着大戏台,阔大的山门隐在数十株老银杏树中。山门进去进入到里面,真的让人大开眼界,观内庭园广阔,绿树成荫,殿宇棋布,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也许临近黄昏,这道观的香客并不多,也没有道僮来支应他们。两人自顾自参观了三清殿、太和楼,前面又出现一张山门,俞大猷突觉有些尿意,招呼一声,自顾自找地方便。骆文懒得等他,径直入了内。眼前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一面照壁,漫墙壁画看来粉饰不久,却是目连救母故事。 但见那堵墙上,宝幡、缨络、方旗、云头、宝珠、华盖、剑峰尖轮、风火轮、番草、大鹏、孔雀、琵琶、降魔杵、流云托、多宝瓶,还有什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菩萨、神将、仙人、进贡童子、四值功曹、六甲揭谛……充塞满墙,金碧交错,给人一种诡异、神秘的压抑感。骆文看得正没兴头,忽觉肩上被人一拍,回头看时,却是刚才那位老道。 那老道笑道:“无量天尊,果然有缘。施主在这里转悠,不拜三清不上香,怕是迷了路,阁下印堂发黑,双眉紧蹙,莫非心中有所疑惑,嘿嘿,施主既然有缘,不如由老道为阁下卜算一卦,顺便作个东,请阁下入内用过斋饭。怎么样?骆大人,请吧!” 突然被人道破身份,骆文心中一惊,情知不妙。退后一步,手放在腰间喝道:“鬼鬼祟祟的,你这老道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朝廷鹰犬,窥我山门,老道便是要你命的人!” 好个老道一边说,一边运足了气,忽地一个倒立鹰扑,双足在空中使了一个连环步正踢在骆文胸前。骆文全然不料他手段如此高强,被蹬得连连倒退几步站定了马桩,一个鹞子翻身已打过两枚钢镖,一个鹞子翻身,已将匕首掣在手中,扎一个白鹤亮翅,守住门户静观其变。 这一番较量,骆文已知对方强过自己不止一筹,不由心下暗暗着急,暗骂那话唠的俞大猷这会不知死到哪去了。正没做理会处,见那老道手一扬,一条黑线倏然而来,因不知是什么东西,不敢用手接,只几个贴地翻身,好容易躲过了,身子没站定,那黑线竟长着眼似地又甩了回来! 骆文只觉右腕一疼,手中的匕首已飞得无影无踪,一怔之下老道手中黑索早又盘回来,将骆文左臂紧紧缠在腰间,右手忙解时,才知是钢丝缠牛皮条,急切中哪里解得开? 那老道见他被缚,一个虎跃抢上来,将索子勒紧,左一裹右一拧,将骆文连双腿都绑结实了,这才狞笑着道:“想不到你这狗官还有两把刷子,功夫不坏呀,江湖上走这么多年,能躲我这盘龙索三招的只你一人,这廉政公署倒是藏龙卧虎有些门道。没想到吧,你刚出京城,老道就知道了你的行程,一路跟着你们,就看你查不查到这里来。本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不请自来。呵呵,入了我罗教总坛,你就认命吧!” 骆文一怔,大声喝道:“你是罗教老祖罗梦鸿?” “喊呗!”罗梦鸿嬉皮笑脸说道,“狗官,还想通风报信?你把嗓子喊破了,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猜对了,老道正是罗梦鸿,事到如今,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 大笑之中,山门外冲进来一群的黑衣道士,人人手里都拿着刀枪兵刃,其中还有两三个人挂了彩。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道士越众而出,上前一稽礼,喊道:“教主!” 罗梦鸿笑容一敛,问道:“水坛主,另外一个呢?” 那中年道士答:“教主,咱们看走了眼,这小子武艺高强,打伤了我们三个人,往后山跑了!风坛主带人追下去了,那边是绝壁,请教主放心,这小子跑不了!” “很好!”罗梦鸿点点头,指指骆文说:“把这狗官押下去,好生看管,先别杀他,老夫还有话要问。这清风观保不住了,让火堂主做好撤退准备。可惜了这块宝地,十几年心血啊!事到如今,也只好舍弃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诸位教众,大明气数未尽,我等还要继续隐忍下去,待无生老母降世,这天地就会斗转星移,才是我们纵横天下的时候!” “是,教主。” 众道士齐齐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八十九章宴安鸠毒人深戒 罗梦鸿,1442出生,今年七十六,又称罗清、罗静、罗英、罗梦浩、罗因,号无为居士,人称罗祖,山东即墨人,曾经是直隶密云卫戍兵。 罗梦鸿十四岁从军,二十八岁时便把名下军丁退了,让子孙提起了黑脸大汉就往外走。二人处置了这里的后事,抬头看星星,估约已是亥正。黑暗中二人点头会意,一纵身跃上高墙准备径入蒙山,但见一重重一叠叠岗峦起伏,山涧中房屋错落,到处是巡逻的黑衣道士和哨所,山口外面黑沉沉苍茫茫的,竟似无路可寻。 见此情形,骆文沉吟一下说道:“俞老弟,这样儿不是事,山口肯定有人把手,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咱们反其道而行。请随我来!” 说完,便蹿上墙径至太和楼,方下到天井院。院里静极了,间间房屋灯火全无。骆文上去推推楼门,竟是虚掩着,一闪身便进去,回头看时,俞大猷早随进来已将门掩好。骆文悄悄摸到神案前,揭开了中堂画儿,便用手搬那几尊三清像,却似生根一般。 骆文小声道:“俞老弟,我刚才参观的时候,特意留意了这里,我发现这间阁楼的结构有些古怪,屋内的面积和实际建筑面积差距太大,这里面肯定有密室。你身手好,爬到神像上面摸一摸,寻着机关自然就移开了。” 听到这话,俞大猷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太阳落山前,两个人只是随意的参观了一下,没想到这骆文已经看出了这么多门道,神探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不得不服!俞大猷放下了心,只在神龛中乱摸胡揿,弄了半天,出了满头臭汗依旧不中用。 俞大猷有些失望,正要打算下来,一手无意摸着了神像背上的桃木剑柄,随手一拔,但听沙沙一阵响,灵宝天尊像向西滑去,俞大猷赶紧跳了下来。后壁的门无声洞开,里头黑的像是夹墙石道,看看方向,大约是通着后面的蒙山,袭过来的风凉飕飕的。 骆文大喜过望,率先进了洞,俞大猷在身后紧紧跟着,沿着漆黑的夹墙,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摸了足有半顿饭光景,忽见前面转角有灯光闪烁,趋近了瞧时,夹墙的尽头有一间石砌小屋,从窗棂往里看,里边几榻椅柜俱全,颇是精致,那罗梦鸿和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正在说话。 “教主,”那中年人操着一口湖北口音的官话说道,“你很不该让那两人到你的总坛,路上就应该干掉他俩。如今骆文虽然抓了,那俞大猷的却躲进了林子里,万一跑掉了,你连撤退的时间都没有。早做准备吧,该放弃的就放弃,如今大明如日中天,殿下的意思是还是需要韬光养晦,在国内太危险了,不如转移到海外。” 听到殿下两个字,夹墙里的两个人心头都是猛的一震,没想到这罗教还勾结了大明的藩王意图谋反,只不过还不知道是哪位藩王,不过听这中年人的口音,应该是湖广一带的人,湖广一带有四五位大明藩王,不过也不能完全确定就一定是湖北的藩王。有可能某位藩王有这么个湖北出生的僚属,大明的藩王这么多,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黑暗中,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虽然看不清对方,但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惊骇,这实在有些耸人听闻。 只听屋子里的罗梦鸿笑道:“袁先生,这事你不用担心,那小子跑不了,老道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不过你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等抓到了那小子,老道会马上干掉他们。本教总坛也会马上转移,避避风头,不过这里也会派人留守的。放心!老道自弃白莲教义皈依天帝创我罗教以来,多承袁先生照应,在此经营十年,还没人能识破此山真面目呢!” 听那老道唤那中年书生袁先生,骆文在心里寻思着,有那一位藩王手下有位姓袁的幕僚呢?正自寻思,却听袁先生冷笑道:“罗教主,你好大口气,要不是林知府,你这山上的草早就被人踩平了,那还成什么事!” 罗梦鸿不以为然地说道:“袁先生,我真不知你在怕些什么?这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想要抓到本座,官军还没那个本事,即使我的手下栽了,最多是那些蠢官落马,牵连不到你们王爷头上。咱们不是还有几十处商号,还有洪泽湖的分坛四五百号人嘛!到时候策应一下,让江南乱一乱,还有谁会注意到临邑这个小地方?” “你那些都是老黄历了,他们起不了事。”袁先生用指头敲敲桌子说道,“你知道吗?南京知府已罢官了。卫所里的暗桩李伯为,也被清退了,咱们根本就掀不起波浪。紫禁城里坐着的那个主儿可比正德皇帝精明多了,我的人在这上头栽过他手里,为了保险起见,这件事,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这也是王爷的意思。明白吗?” “行吧!就依你的意见。嘿嘿,我还真佩服你的主子这水滴石穿的拗性子。”罗梦鸿捋须叹道,“袁先生难道事情成功,你庆敢保证,还能轮到那位爷坐龙廷?小心白欢喜一场,替他人作了嫁衣裳。” “这,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敢保证,只要想法子干掉那两位,这天下迟早会落到我们王爷手里,这是天注定的。到时候阁下就是护国国师。子孙世袭罔替,罗教也会成为我大明国教。”袁先生恶狠狠地说道。他站起身来,眼中发出绿幽幽的光,看上去甚是骇人。 说罢,他目光一转道,“事不宜迟,咱们走吧!我得赶紧回去清理手尾,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说罢二人推开石屋西小门一径出去。骆文和俞大猷交换了一下神色,两人心有灵犀,毫不犹豫的翻窗穿过石屋,在后遥遥跟着。 乍从石壁夹墙出来,但见蒙山外气寒风急,暗夜中竹树婆娑,枫叶呜咽,伴着山下小河的流水声,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罗梦鸿和那袁先生二人掌着西瓜灯飘忽不定向山下迤逦而去,一路偶尔说笑,并不知身后跟着两个身负武功的人。 骆文却满腹狐疑,揣度着如果正德皇帝和齐王被害,还有太子在啊。究竟哪位王爷这有可能取代太子继位呢?难道还有后续的计划?移时,前面来到一片黑沉沉的屋舍跟前,这里点着几盏昏暗的羊角风灯,在风中闪动。 风中隐隐传来呼喊声,黑暗中,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几个人影朝这边跑来,前面两人顿时一惊,驻足看去,只听有人惊呼:“教主,大事不好!看守被杀了,姓骆的狗官被人救走了。肯定是那小杂种!” 后面两人见此情景,知道事已不可为,赶紧循着原路又回到了夹墙之中。两个人沿着甬道摸索着前进,跌跌撞撞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前面已经没有了路。俞大猷摸索着墙壁,用力往外推,顿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这就是出口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从洞里面出来,却发现远处隐隐有些灯光,两人伏在草丛中仔细观察,等看清楚地形地貌,骆文激动的说道:“我靠!这便是那座铅矿。” “太好了!”俞大猷一听大喜,赶紧说道,“咱们快过去,这里已经被登莱矿业公司接手了,有支护矿队驻扎在这里,咱们赶紧过去调动护矿队,我先带人杀一个回马枪,剿灭了这伙叛贼。对了,护矿队有电台,骆大哥赶紧通知山东军分区派兵支援。” “那,好!俞老弟,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骆文说罢,忍着浑身的疼痛,抢先就往山下奔去,可他哪里跑得过年轻力壮的俞大猷,瞬间就落在了后头。 这一夜波澜起伏,险象环生,注定不平静。 …… “二位大人!”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军官过来,站在他们身后禀道:“观内观外,共捉到一百三十七名道士,连这里被击毙的,共是二百四十七名,另有二十名蒙山上捉的。却都和这些个一样,如何发落,请大人示下!” “安队长!”骆文头也不回,命道,“这里的死道士每人补一枪,现成的柴山,点火焚化了他们!” “是!”安荣答应一声,毫不迟疑自拔出手枪遵令行事。俞大猷眼见他下手狠辣,每人当胸就一枪,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禁暗道:“这人好硬的心肠!”踌躇良久,叹道,“可惜走了罗梦鸿这逆贼!还有那该死的袁先生。” “他们走不了。”骆文冷笑一声,“我已经以齐王名义发出了明码电报,不出所料的话,山东各地都开始戒严了,只要他们露头,就跑不掉。” “只怕是没那么简单啊!”俞大猷叹息道。 “跑了又咋样?本官会一直追查到底,雁过留声,蛇过留痕。本官迟早会把他们连根拔出来的,哪怕是追查一辈子!“骆文手里拿着一本名策,恨恨地说道,”这个罗教的危害太大了,坑蒙拐骗,用各种手法敛财,真是触目惊心啊!俞老弟你看看,从京城到地方多少官吏成为了他们的信徒,我刚才粗略的看了一下,足足超过了四百人啊!这些糊涂官为虎作伥,为了死后进入虚幻的天堂,竟然有意无意的充当罗教的保护伞。圣贤书都白读了,真是可怜又可恨,其情可悯,其心可诛!” 正德九年临邑“自杀案”引发的这场大案,惊动了整个朝野,涉案的官员从京城到地方总共四百一十三名,罗教利用这些官员编织了一个商业网络,在全国各地大肆敛财,乔取豪夺,积累了大笔的财富,从清风观就查获了五百多万银元的非法所得。真是触目惊心!朱厚炜知道情况后,不由想起了后世的轮子邪教巨大的危害,立刻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国内铲除所有邪教诞生的土壤,否则会遗祸子孙。 朱厚炜于正德九年九月大朝会宣布民间传播的十几种封建迷信的宗教为邪教,如:罗教、闻香教、白莲教等等全部予以取缔。同时号召全体官员在各个辖区宣传邪教的危害性。向几个邪教重灾区如山东、江苏以及广东广西等地派出了钦差和工作组,专门督导当地衙门与邪教作斗争。 齐王以正德皇帝的名议颁布圣旨,要求各地官员始终坚持严格依法办事,严格区别不同性质的矛盾,注意政策界限,最大限度地团结大多数被蛊惑的老百姓,打击极少数顽固份子,对于那些死硬的顽固分子,齐王的要求是除恶务尽,全部流放到库页岛,让他们去向北极熊传道去吧。 在这场斗争刚刚开始,朱厚炜就意识到这是一项长期的斗争,在国民的整体教育水平还不高的时代,想要彻底根除这些邪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为此,他制定了两步走的政策,第一是在现有的基础上,逐步开始向全国推广五年义务制教育,提高老百姓的整体素质。为此,他专门制定希望工程的计划,打算用二十年的时间在全国普及义务教育,他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人。 第二,他责成刑部、大理寺与锦衣卫三个部门抽调精兵强将,专门成立了一个打击邪教委员会,由军机处直接领导。在成立的大会上,朱厚炜提出打击学教过程中要注意的政策,不要搞扩大化。他要求注意区别不同的信徒,对于传播者和受害者要加以区分。他要求团结大多数,教育大多数,转化大多数,解脱大多数,孤立和打击极少数骨干。 两个月后,在各地对被抓获的邪教头目举行了公开的审判。对于那些与罗教等邪教划清界限的绝大多数信徒,因其过去不知其邪,是受骗者、受害者,各级衙门宣布将他们从邪教组织中解脱出来。朝廷的这项政策是认真的、算数的,决不要把他们与邪教牵连在一起。因此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朱厚炜的一连串综合拳打出来,并把落实这几项政策作为考察官员的标准推行下去,更是使得国内的风气一肃,很多邪教组织顿时土崩瓦解。至于罗梦鸿等头目的追捕工作,朱厚炜交给了这次表现突出的骆文。侦破此案后,骆文已经连升三级,成了新成立的检察院正六品的检察官,隶属于军机处。 至于那位袁先生的来历,朱厚炜心中有底。他已经猜到了是哪一位藩王在蠢蠢欲动。为了避免这个时空回到原来的轨道,他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措施,拿一些藩王开刀了。百年之后的是非功过,就让后人去评说吧! …… 正德十年三月月初,一艘二百多吨没有悬挂任何标志的内河炮艇,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长江航线,它朔江而上,到了西陵口又转入荆江,朝着荆门方向驶去,一路上没有停靠任何码头。 两鬓斑白的何鼎时刻坐在船舱里,心情十分的复杂,齐王给他这项秘密的任务有些棘手。齐王让他去安陆秘密逮捕兴王全家,然后流放到海外。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齐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十分肯定勾结罗教、图谋不轨的就是兴王父子。竟然严令如遇反抗,格杀勿论。这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事情。 在何鼎的印象中,齐王从来就不是个狠心的人,如果真的证据确凿,齐王下这么大的决心倒也说得过去。这也是兴王咎自取,勾结邪教意图不轨,已经够得上灭门抄家了。但问题是,现在根本就没有证据,这不太像齐王的作风。 不过齐王还算是仁慈,只是把他们全家发配到一个叫新西兰的地方,那是大明探险舰队去年新发现的一个岛屿,离大明二万里,可以想象,这些人很难回来了。想到这些,他把目光投向外面黑暗中的长江,听着那连绵不断的涛声,心情也像这浪涛一样,起起伏伏。 长江冲出西陵峡口,从宜昌至嘉鱼一段称作荆江。除了这一条从西南流来的荆江,还有一条从西北流来的汉江。两条江犹如穿越千山万壑的两条巨龙,进入楚地之后,便一下子把围追堵截的大山甩在身后,扑向坦荡荡的千里沃野,在重重稻浪与叠叠荷花之间,作大气磅礴的逍遥游。 楚地阔无边, 苍茫万顷连。 遥想当年,苏轼船出南津关,不免生出这样的浩叹,而放置这苍茫万顷的沃野,便是素有鱼米之乡称谓的江汉平原。在这富饶的湖广荆门之地,安陆州坐落在江汉平原的东南,荆江边上。 兴王府位于安陆州郢中巷南门街,这条街紧挨着码头附近,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兴王宫有龙飞、隆庆等殿,卿云、凤翔等宫,宫前有三孔石桥一道,桥下有荷花池一个,汉白玉龙云御阶一块,出水石雕龙头六具,四周环以朱色围墙。 眼下正是阳春三月,江汉平原上草长莺飞万紫千红,已是一派生机勃勃的仲春气象。这安陆城中,也是绿柳烟花芳菲一片。这时节长江中下游地区多雨,但今天却是一个难得的晴天,绚丽的朝霞挤走了蓝灰色的沉云,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明媚生动。城中的大街上人流熙熙,春时一刻值千金,赶早儿办事的人,无论是为生计还是应差,莫不步履匆匆。然而一墙之隔的兴王府却如丧考妣,陷入了彻骨之寒的恐慌之中。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被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看管在大殿一处,战战兢兢的缩作一团。 凤翔宫里,久病缠身的兴王朱祐杬已经病入膏肓,脸色蜡黄,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眼看就要驾鹤西去。他无力的看着眼下的场景,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此刻,他的心中好后悔,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朱祐杬是明宪宗朱见深第四子,出生于成化十二年七月初,生母孝惠皇后邵氏。因为是邵氏的第一个儿子,对于朱祐杬的启蒙教育,邵氏十分注重,她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朱祐杬的教育上。朱祐杬从懂事起,邵氏就开始教他熟读诗书。所以朱祐杬从小就养成了喜爱读书、独立思考的好习惯。 成化二十三年七月十一日,朱祐杬被封为兴王。弘治五年,孝宗朱祐樘将武将之女蒋氏御赐给弟弟朱祐杬当王妃,并为他主持了大婚。弘治七年九月十八日,就藩湖广安陆州。 弘治十三年,朱祐杬长子朱厚熙出生,但五日后即殇,此后朱祐杬又有四女。弘治十七年,次子朱厚熜出生,今年十六岁的朱厚熜从小就聪敏好学,深得朱祐杬喜爱,更是亲自指导其学习诗书礼仪。 在外人的眼里,这位兴王朱祐杬爱好诗歌和书法,不喜纵情享乐,热衷于艺术和文学,还有代表作。齐王曾经派人秘密调查过后,才知道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两面派,表面上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他生活腐化,滥用民力大事兴建王室,迷信方士、尊崇道教,好长生不老之术。正是他的这种行为,直接影响了原时空的嘉靖皇帝。嘉靖帝在历史上以崇信道教而著名,是继宋徽宗之后的又一位“道君皇帝“。 今天凌晨,何鼎率领东厂番子把兴王围得水泄不通,何鼎宣布东厂奉旨查抄兴王府。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心中有鬼的朱厚熜吓得当时就瘫倒在地。原时空原本因为正德皇帝病故,今年本来会登上皇位的朱厚熜没有了逆天的好运气。往日聪明睿智的他,现在吓得像鹌鹑一样伏在地上浑身颤抖。 朱厚熜现在还想不通,自己父子俩做的事这么隐秘,怎么这么快就被齐王识破了他们父子俩的鬼蜮伎俩。更让他感到悲催的是如今人赃俱获,想要抵赖都无从开口。他已经彻底的绝望了,不知道将来的命运又将如何?难道说是几尺白绫,想到这,他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他真的好害怕! 前面提到的那位袁先生,兴王府的右长史袁宗皋此时已经披头散发,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从兴王府的密室里,搜出的兴王父子与罗教勾结的各种证据,摆满了整整一桌子。这些口供、帐册和来往的书信,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原本还忐忑不安的何鼎眼睛里闪出一丝狠厉,狠狠地看着瘫倒在地的朱厚熜,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以前何鼎是认识朱厚熜的,朝贡时见过几次。何鼎当初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觉得这位王爷世子温文尔雅,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是这个家伙野心勃勃,勾结罗教,在外培植自己的势力,为了一己之私,妄图破坏大明的大好局面,浑然不顾百姓的死活。看着朱厚熜那张俊秀的脸,此刻显得无比的丑陋。何鼎心里一阵阵的厌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齐王果然是对的。猜出来与罗教勾结的藩王便是兴王。临出发前,齐王还告诫他说,兴风作浪的很可能是兴王世子朱厚熜。现在看来,这一切都验证了齐王的猜测。 兴王几年前就病入膏肓,兴王府一直都是这家伙在主持,朱厚熜别看他年轻,花花肠子可不少,不仅勾结罗教,乔取豪夺大肆敛财。还效仿齐王领地,在安陆秘密办起了各种工厂,甚至打算制造火枪火炮,看样子兴王父子还很想大干一场,也要打造一个登莱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章南征诸蛮暗谋存 正德五年,大明最伟大的军事思想家,理论家齐王朱厚炜在其所著作的曾经这样阐述:“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战争总是在某种政治形势下产生的,而且只能是某种政治动机引起的”。 ——选自明史 战争与政治有一致性,政治是整体,战争是政治的一部分,部分是不能脱离整体而独立存在的。战争只不过是政治交往的一部分,而决不是什么独立的东西。必须把战争看作是另一个整体的一部分,而这个整体就是政治。 用一句话来概括,不管是军事还是政治亦或经济,种种手段都是为国家或民族利益服务的,它们之间不存在谁从属于谁的关系。战争只是国家意志的一种军事表现,是一种手段。政治自身,也不过是实现国家意志的一种手段。他们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互为补充,互相支持,统一协调。 …… 正德十年,在齐王朱厚炜的主持下,大明国内打击邪教的全民运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在朝廷严密的组织下,已经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社会风气为之一肃,很多牛鬼蛇神从此销声匿迹。 国内形势大好,远在西南的正德皇帝与各国进贡的美女嗨皮之余,也没有忘记正事。雄心勃勃的朱厚照,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安南稳定后,正德皇帝继续挥军西南,兵锋直指缅甸东吁王国,大有一战定西南的气势。 明朝时期,在东南半岛北部存在一些册封的土司,后来将之统称为“三宣六慰”。这些土司名义上接受明朝的册封,但是实际上明朝并未派遣一兵一卒、一官一职到这里,因此明朝在这里的控制十分薄弱。也因为如此,在原时空缅甸东吁王朝建立之后,这些土司就纷纷投降于缅甸,从而使得西南地区的疆界线大为缩减。 “三宣六慰”的来源,要追溯到元朝。元朝建立后,在云贵地区推行了土司制度,并且驻扎军队,设置路府州县,实行了“土流并治”。而当时的中南半岛,存在着越南陈朝、缅甸蒲甘王朝、泰国素可泰王朝、柬埔寨吴哥王朝、老挝澜沧王朝、占城等国家。 元朝不断对这些王朝发动了远征,由于蒙古军队不擅长在热带山地作战,因而这些战争大多都是以元朝失败结束。不过,战争后,这些国家都选择臣服于元朝来换取和平,成为了元朝的藩属国。 缅甸的情况则相对特殊。1277年,缅甸蒲甘王朝对金齿的长官臣服于元朝的行为不满,发兵进攻金齿。于是元朝立即发兵三万八千人进攻缅甸,缅甸大败,元军直到江头城才撤回。 元军撤回后,缅甸继续发动进攻金齿。1280年,元朝第二次出兵缅甸,一直打到了太公城,即德冈,缅甸国王惊恐不已,赶紧向元朝投降。正当此时,缅甸发生了内乱,蒲甘王朝陷入四分五裂,这些分裂的势力有的投降于元朝,有的俯首于暹罗。 此后,元朝在缅甸曼设置了邦牙、云远、蒙光、木邦、蒙憐、蒙莱、通西、孟併、孟广等土司,归云南行省管辖,这是在东南亚第一次设置土司。除了缅甸以外,元朝设置的土司还分布在老挝和泰国北部地区。 早在两宋时期,今天老挝、泰国北部的猛老、兰那就属于景咙的一部分,而景咙又是大理的附属。蒙元灭大理后,在景咙设立彻里路军民总管府。但是此时猛老、兰那已经从景咙分离了出去,于是元朝在猛老设立蒙庆宣慰司,在兰那设立八百宣慰司,后来又合并为八百等处宣慰司。 1338年,元廷又在老挝设立老告军民总管府。元朝设置的这些土司,主要是泰族聚居区,他们语言相通,文化相同,地域相连。原时空直到后世,缅甸的这些地区依然叫做“掸邦”。 明朝建立后,继承了元朝对东南亚土司的册封,并且根据其势力的变化做出了一些调整。明朝初期,朱元璋曾在1382年设置孟养、木邦、缅甸三府,到了永乐年间分别改设为孟养宜慰司、木邦宣慰司、缅甸宣慰司。 永乐四年,永乐皇帝朱棣又册封缅甸南部的孟人、克伦人、掸人聚居地为大古剌宣慰司和底马撒宣慰司,永乐二十二年,朱棣又在大古剌之地设底兀剌宣慰司。从此,明朝在东南亚就册封了孟养、木邦、缅甸、大古剌、底兀剌、底马撒六个宣慰司。 除了六个宣慰司之外,这里还有一些小土司,如永乐三年册封的孟艮御夷府;成化二十年,分木邦西部地置孟密安抚司等。在泰国和老挝北部,明朝同样继承了元朝在此的册封。洪武十六年,“麓川、缅甸、车里、老挝、八百皆内附,准为宣慰司”。永乐二年年,老挝内附,永乐帝册封为老挝宣慰司。在永乐时期开始,缅甸南部的大古剌、底兀剌、底马撒三个宣慰司被孟人建立勃固王朝控制,从此和明朝失去了联系。 因此,到了宣德年间,在中南半岛存在的宣慰司只有六个,并称为了“六慰”,名义上隶属于云南省的“外夷”地区。在宣德年间,明朝灭麓川二宣慰司,将之分为南甸宣抚司、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并称为“三宣”,属于云南省的“内属”地区。而“三宣六慰”也就成为了云南土司的总称。 和元朝的有军事势力深入东南亚不同,明朝并未曾向中南半岛的土司地区派遣一官一职和一兵一卒,仅仅停留在了册封的层面。因此,明朝对该地区的土司控的控制力是远远不及云贵内部的土司的。在经济上,东南亚土司并没有向明朝缴纳税收的任务,而双方则以“朝贡”的贸易方式联系。 在原时空,终明朝一朝,老挝宣慰司对明朝朝贡了三十次,而缅甸宣慰司方面则只有五次。这些土司向明朝“进贡”驯象、象牙、犀角、香料、金银器等,主要是归明朝皇帝享用,而明朝则在“薄来厚往”的思想指导下,进行了大量的“回赐”。 然而,明朝政府也犯了严重的错误。在民间贸易方面,明朝就严格进行了限制,甚至禁止。这也使得东南亚的土司和云贵经济难以融合起来。东南土司的建立,主要主要在于元朝的征伐和缅甸、泰国的分裂提供了机会。 到了明朝,没有军事力量深入东南亚,那么对这些土司的控制就显得很薄弱。一旦缅甸和泰国等国走向了统一,那么这些土司的沦陷也就成为了必然。在明朝初期,在缅甸形成了南北朝,其南部为勃固王朝,其北部为阿瓦王朝,两大王朝相互混战,长达四十年。 当时的缅甸除了这两大王朝之外,还有东吁、木邦、孟养、孟密、阿拉干等国,他们有些名义上接受明朝的册封,但是实际上是缅甸诸侯之一。 在原时空,十年后,也就是1531年,东吁王朝建立,并很快消灭了勃固王朝和中南部的各大割据势力,走上了统一缅甸的道路。1551年,东吁王朝又灭阿瓦王朝,至此,缅甸再一次宣告统一。 1556--1557年,东吁王朝又攻克翁榜、孟密、孟拱、孟养、孟乃、良瑞、耀绍、孟别等地,当地掸人纷纷归顺。到了1581年,东吁王朝的属国多达51个。此后,东吁王朝不断向明朝的“外野”宣慰司进攻,明朝也派军来战,双方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了1606年,最终缅甸占据了木邦,标志着云南的“外野”土司全部沦陷。 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后世又参加过南疆作战的朱厚炜,对这段历史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大明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从一个两洋帝国变成的一个太平洋沿岸国家,来到这个时空,他又岂能让错误重犯? 因此朱厚炜这些年来一直鼓吹南征,正德皇帝又是一个有雄心的君王。两个坏家伙一拍即合,于是,大明选择了这个时间点开始南征,就是打算在东吁王朝还没有成型的前期一举拿下整个缅甸,这时拿下缅甸成本最低,也最容易,而且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因为缅甸国内正陷入军阀混战之中,各诸侯之间相互矛盾很深,已经不可调解。 为了避免战争后期陷入无休止的治安战,军机处参谋部制定南征计划时,朱厚炜提出在缅甸实行联邦制,让缅甸的各个势力都成为加盟华夏的联邦国家,给予缅甸各诸侯高度的自治权,让他变成几十个小国。几个关键的地方由大明占领,同时设立军事基地。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民族主义和国家独立的思潮,只要大明能够继续保持强大,缅甸各联邦小国就不会脱离大明的掌控,同时也不会变成统一国家,为了生存下去,各邦国只能够抱紧大明帝国的大腿。 与此同时,通过军事和经济上的援助,在缅甸各邦联小国家推行义务教育,采用和大明各小学一样的教材,二三代人以后,大家都有了一个共同的母国,那就是大明,大家也有了一个共同的民族属性,那就是中华民族的一分子。 …… 大明军队想拿下整个缅甸,东吁土司明吉瑜这个人就是一个绕不开的障碍,用现在的话讲,这家伙就是个极端分裂分子。必须把这股最强大的分裂势力彻底击垮,同时威慑缅甸各个诸侯。 东吁土司本属于缅甸宣慰司的一部分,洪武皇帝1403年正式策封的缅甸宣慰使,1526年,即十六年后,正式脱离了大明的管辖,现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藩属。 原时空缅甸历史上最强大的东吁王朝就是明吉瑜前期打下的基础,他的儿子莽瑞体,缅名德斌瑞梯,就是后来缅甸东吁王朝君主,对大明非常的仇视,建国以后,就不断的蚕食大明的土地。他的孙子莽应龙更是变本加厉,连续五次发动入侵战争,大明缅甸宣慰司就是在莽瑞体的手里丢失的。 同时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海洋贸易的发展,以及大明帝国的容忍。来自西方的葡萄牙殖民势力开始进入到中南半岛对云南边地的土司关系产生重要的影响。大量的葡萄牙殖民者进入印度洋海域国家。1516年,葡萄牙设土库于下缅甸马都八,开始对缅甸施加影响。为满足其自身的利益需求,深入到缅甸地区的葡萄牙人开始同孟密进行宝石贸易。 随着西方势力的介入,使得整个滇西边疆地区的形势更为复杂,孟密通过宝井之利获得相应的支持,继续发展壮大。在原时空,下缅甸地区的东吁土司也积极同葡萄牙势力相勾结,为其日后统一缅甸、蚕食滇西边地土司领地、内侵明朝奠定了基础。 因此斩断葡萄牙的黑手,也是这次南征的主要目的。用朱厚炜的话说:不给葡萄牙人一个深刻的教训,这帮葡萄牙殖民者连他爹姓什么都忘记了!欧洲的殖民者都是这副德性,记吃不记打。 …… 正德十年三月初八,大明皇帝朱厚照在云南昆明举行盛大的仪式,正德皇帝颁布圣旨,对外宣布缅甸东吁背叛大明,东吁军队被定性为叛军,这次远征就是为了平叛。 远征军誓师出征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缅甸。得知大明南征的东吁土司明吉瑜虽然害怕,却也不愿意就这样束手就擒,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于是,明吉瑜集结东吁、孟密等部落的二十万缅军,三百多头大象,浩浩荡荡的赶往边境,准备迎战明军。 早在大军出发前,西南山地营派出特战队已经深入缅人控制地区,侦察其山川道路、兵马粮响等情况,又传檄邻近还忠于大明的各土司,让他们派人为大军提供向导。在摸清缅军方面的情况后,西路军总指挥王通即发兵前往边境。十二月,征南大军西路军前锋营到达腾越。 前敌指挥赵勇得知援军即将赶到,极为振奋,命令山地部队副指挥刘福率一干多人马深入缅军后方,绝其粮道。他自己则率兵埋伏在戛撒地势险隘之处,引诱缅军深入。 缅军果然进攻戛撒,赵勇手中只有一千五百多人马,因为道路难行,只装备有小口径的迫击炮,防守有余,进攻不足。于是他选择了坚壁固守,不与之战。面对明军强大的火力,缅军欲进不能,粮道又被截断,陷入了困境,“饥甚,以摄金易合米,始屠象马,既剥树皮,掘草根,军中疫作,死者山积”。五日后,王通率领八千山地部队赶到前线,把缅军团团包围。 走投无路的缅军陷入了困境,他们尝试着突围,但都被明军猛烈的炮火打了回去。万般无奈之下,明吉瑜只得向王通求和,愿意再次称臣纳贡,遭到拒绝。王通虽然包围了明吉瑜的叛军,但想全歼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也有一定的困难。缅军虽然比明军武器落后,但也是一支全火器的部队。他们依靠着复杂的地形和坚固的工事,还能够坚守下去。 王通麾下一万大军,短时间内还吃不下敌军,除非不计代价的发起进攻。但这是军法不允许的,新的军法规定,士兵的生命必须放在第一位,由于朱厚炜的影响,大明军队的抚恤金实在太高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允许任何部队做无谓的牺牲,否则将追究领军将领的责任。 再三思考下,王通向正德皇帝发电报,请求援兵迅速赶来,而且表示他需要更多的火炮支援,才能全歼当面五万缅军。总之一句话,想减少人员损失,他就需要更多的炮弹去覆盖敌人的阵地。 接到电报后,款爷正德皇帝没有一丝犹豫,他立刻电令禁卫龙骑兵一团携两个炮兵团增援王通,戚景通亲率五千龙骑兵、两个炮兵团带一百门最新式的九零山地炮长途奔袭,于三日后与王通会师戛撒,休整一日后,第四天,大明军队全线发起了总攻。 王通一声令下,排山倒海的炮火迅速覆盖了整个缅军阵地,整整半个时辰的饱和轰炸后,采用新式战法的明军几乎是踩着炸点向着敌人的堑壕发起冲锋,突击队很快就突破了敌人的防线,龙骑兵随即发起了骑兵冲锋,满山片野都是高举着马刀的龙骑兵,枪炮声,喊杀声,惊天动地。缅军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大溃…… 经过激烈的追遂战,明军两个山地营一直追出了三十多里地,全歼手持燧发火枪,装备了大量青铜炮的东吁大军。混乱之中,明吉瑜带着一百多人的卫队,侥幸逃脱,遁入莽莽林海之中。这一仗大明军队以歼敌两万,俘虏近三万人的战果,取得了一个大明征缅远征军的开门红。 靠近云南的戛撒这边打得如此热闹,有人问了,这主力部队去了哪里呢?正德皇帝打仗很有天赋,他采取了分兵长途奔袭的战略。王通冒充正德皇帝的主力部队从云南进攻缅甸,吸引东吁土司的注意力,这只不过是声东击西,主力部队早已经投送到了印度洋上缅甸的南部地区。正德采取南北对进的战略,让东吁王国顾此失彼。 两个月前,两万禁卫军秘密的从金兰湾登船,在南海舰队和东海舰队护送下,大军直奔淡马锡,在这里休整几天后,又出马六甲海峡,直抵缅甸的腹心地带阿萨姆地区,与缅甸驻军展开激战,很快就把缅甸驻军击溃,不过,这里还并非南征的主战场。 大明三大舰队各派出部分军舰和陆战队大举进攻缅甸印度洋沿海地区,把缅军赶入内陆。两三个月时间便夺取缅甸西部和南部沿海许多地方。到正德十年五月,包括仰光在内的很多重镇,都落入大明帝国之手。缅甸各诸侯此刻如梦方醒。这才清醒的认识到天朝上国并非浪得虚名,那真是天兵天将,太特么能打了! 于是,缅甸的各个诸侯一方面与大明谈判,一方面从阿萨姆地区把自己的兵撤回来加强内陆的防御,就这样,大明远征军兵不血刃,阿萨姆地区轻轻松松的全部落入大明军队之手。 那真正的主战场是哪呢?嘿嘿,那就是大明军队对果阿的进攻,要想征服缅甸,首先要砍断葡萄牙人的黑手,这帮狗日这些年太膨胀了,手伸得太长了! 正德十年六月,由东海舰队、南海舰队和印度洋分舰队组成的联合舰队,以三百艘各型战舰,五千陆战队为主力,将葡萄牙总督府所在地果阿城围得水泄不通,同时派出使者,要求果阿的葡萄牙人立刻投降,否则请你们去见上帝! 大明军队大兵压境,眼瞅着中葡两国海军为了缅甸之间的利益,即将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十几年的和平即将打破。现任的葡萄牙总督西瓦尔心惊胆战,叫苦不迭。他一面积极的备战,一面派出和谈使者,前往大明军营谈判,希望能达成城下之盟。 西瓦尔总督很清楚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如果葡萄牙人真敢抵抗,惹怒了大明。葡萄牙王国在印度洋上的利益会被大明帝国连根拔起。作为一个大明通,他很清楚两国的实力差距。那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竭尽全力避免这场战争。失去印度洋上的利益,这是葡萄牙王国承受不起的损失。 为了表示诚意,西瓦尔亲自作为使者前往大明军营谈判,临走的时候西瓦尔流着眼泪对自己说:西瓦尔,为了葡萄牙王国的利益。我忍!哪怕让我跪舔都行。正德大哥呀!别动手,俺认栽! 大明是个礼仪之邦,这次对葡萄牙作战当然是师出有名。正德皇帝的借口就是葡萄牙人干涉大明内政,参与缅甸的叛乱。在阿萨姆地区大明俘虏了大批葡萄牙军队。葡萄牙人竟敢在大明藩篱驻扎军队,有个叫菲利浦的家伙还敢自立为国。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听到正德皇帝的质问,战战兢兢的西瓦尔总督感觉自己很冤,比杜娥还冤!正德皇帝在阿萨姆俘虏的葡萄牙人实际上是雇佣军,是葡萄牙民间人士自发组织的军队。跟果阿的葡萄牙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正德皇帝听不进去呀! 正德皇帝蛮横的表示:葡萄牙人要么赔钱,要么就拉开架势打一仗。你打赢了,我啥都不说,这次就放你一马。你要是打输了,特么的卷铺盖滚回欧洲去。听到这种不讲理的话,西瓦尔总督都快哭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好说歹说,正德皇帝就是不肯让步。万般无奈之下,西瓦尔直接把肚皮亮出来了,正德老大,俺算是怕了你了,只要您不进攻。我把总督府的金库门打开,你就看着拿吧!留点买盒饭的钱就行了,俺错了,俺们认栽! …… 看到葡萄牙人这么有诚意,正德皇帝也只好勉为其难,派人在果阿搜刮一空后,这才施施然撤军离去,他果然只给葡萄牙人留了吃饭的钱。看着远去的帆影,西瓦尔欲哭无泪。他此刻恨透了那帮雇佣兵,尤其是那个菲利浦。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导致中葡两国发生冲突的关键人物。葡萄牙这些年崛起的一位传奇人物——菲利普-德-布里托-尼克特。这家伙太牛逼了!一个平民出身的雇佣兵,竟然在远离祖国万里之外的缅甸,霸占了一个港口城市,建立了自己的独立小国。你说他牛不牛? 历史上,人口居多且技术相对落后的地方,总是容易吸引来具有技术水平的外籍佣兵部队。一些四海外家的冒险者,也会在扎根本地后产生巨大野心。华夏唐朝历史上的安禄山便是其中典型,而这个时代在为缅甸王公服务的菲利普则更是如此。 菲利普-德-布里托-尼克特出生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他的父亲是法国人,可能是被招募到葡萄牙军队服役的炮兵或火枪手。这个时候的欧洲,里斯本是通向东方世界的主要港口之一。从这里出发的海船,可以自由驰骋在大西洋、印度洋和西太平洋各地。 就和当时的很多穷人一样,菲利普在成年后也以去东方发展为翻身手段。虽然征程上危险重重,收入的大部分将上缴给国王和出资贵族,但获得的工资依然对普通农民阶层有很大吸引力。 运气好的人还可能在葡萄牙的东方领地定居,获得一块位置和肥力都好于本土的封地。年轻的菲利普就这样顺着好望角-印度航线,抵达了葡萄牙东方帝国首府果阿。但对于兵力永远不足的葡萄牙人来说,大部分人都会很快被派去执行更远地区的任务。 菲利普可能被派往攻击红海的战船编队,也可能被调往东面的果阿港服役。甚至有机会成为贸易船队的一员,深入南洋的香料群岛和远东的大明。这些多元却并不轻松的任务,对于平民阶层出生的人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考验。从中锤炼出来的勇者,也可能具备很多贵族都不曾有过的视野和野心。 1508年,三十二岁的菲利普便获得了一生中的最大机遇。他带着一支人数不多的雇佣军部队,开始为缅甸的东吁王国明吉瑜服务。后者统治的王国虽然不大,却已经控制了今天缅甸西部到孟加拉湾的很大一片沿海地带。 经过这些年的贸易和发展,东吁王国的海军拥有三百艘大小战舰,其中还有学习自葡萄牙人的小型桨帆船。不少葡萄牙人也以雇佣兵身份,为这个王国提供海军和炮兵力量。菲利普能够成为雇佣军小队的首领,说明其在先前已获得了低级军衔与地位。 同时也说明,他应该已经完成了合约规定的服役期限,但希望继续留在东方寻找更多财富。这时候的菲利浦麾下仅有三艘小型划桨船和不超过五十余人的士兵。但他们却可以为地区内的任何君主,提供近代化的军事技术与战力。 毕竟在这十六世纪初,任何缅甸势力想要崛起,都免不了雇佣葡萄牙士兵作战。譬如,隔壁经常与缅甸人为敌的泰国人,同样依赖葡萄牙枪炮与防御技术。 在一次非常成功的作战中,东吁军队联合的北方的阿瓦王朝一起动手,成功占领并分割了缅甸南部的勃固王国。作为重要贸易港口的沙廉,就被交由菲利普和他的雇佣兵小队驻守。到1514年,菲利普更是被任命为当地的总督,成为了权倾一时的人物。 菲利普的野心很快就随着成功而增涨起来。因为任何人都会发现,东吁王国的地区海权霸主地位,完全仰仗于他们引进的葡萄牙雇技术和佣兵。在此之前,缅甸各地虽然能自己仿造各类东西方火器,但整体水平还是不容乐观。 自从印度的葡萄牙人在1505年开始北上,缅甸的整体军事水平被忽然拉高了一个层次。不仅有了近代化炮兵和战舰,原来的混合结构城防设施也被更加坚固的石头要塞替代。缅甸军队实力的快速提升,这也是这十几年来,缅甸南郭某些诸侯离心离德的根本原因,比如东吁的明吉瑜,自从他的军队全火器化后,就有些膨胀。就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在海外拼搏的葡萄牙人,经常会自己结成脱离本国政府控制的小团体。因为在本国旧贵族官吏体系内,他们获得收益是非常有限的。但凭借自己掌握的近代技术,就可以在列国间游走,换得利益的最大化。一些人甚至会铤而走险,成为连自己人船只都要攻击的海盗,并皈依回回等其他宗教,放弃自己的原始信仰。 葡萄牙人的到来立刻提升了缅甸各邦的军事水平,但菲利普非常清楚一点,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强大到和本地国王立刻翻脸。因此菲利普去往印度的葡萄牙首府果阿,准备将自己控制的沙廉港口献给印度总督。这样,菲利浦自己可以继续保有沙廉的利益,并获得果阿援军的帮助。 1516年,菲利普顺道返回了本土。在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下的葡萄牙,他获得了众多封号头衔。包括“沙廉司令”、“勃固征服者”和“勃固国王”。显然,葡萄牙王国的政治家们明白,增援沙廉是一件困难而并不划算的事情。 首先,缅甸名义上属于强大的大明,一旦陷入过深,挑起两国的争端,大明帝国的怒火是葡萄牙王国根本无法承受得起的。其次,他们更需要在其他地方对付奥斯曼海军、亚齐苏丹的海盗和荷兰人的劫掠船。所以,赐予其副王身份去代行国王职责,实际上也暗含了爱莫能助的意思。 1517年,企图收回沙廉港口的东吁王明吉瑜派出五十艘阿拉干战舰抵达沙廉港。此时的菲利普手下人数有所增加,并有了四艘小型桨帆船战舰。他们主动出击,在阿拉干舰队必经之路上的海伊岛设伏。结果,毫无准备的缅甸人瞬间就被突袭击垮。 虽然东吁王明吉瑜的船上也有进口的小型火炮,但在战术素养方面完全不是葡萄牙雇佣兵的对手。负责指挥舰队的东吁大将哈蒙,也在混乱中被菲利普俘虏。 这年的下半年,东吁王国被迫用五千大明正德金币将哈蒙赎回。沙廉的葡萄牙小据点也正式获得了独立。但吃了大亏的明吉瑜并不准备善罢甘休,他在第二年准备派人北上联络曾经合作过的阿瓦王国,打算联合起来两国同时出兵,夹击沙廉。 但这里有个问题,要进入对方的控制区,就必须通过沙廉海域后才能沿着河流北上。结果,二十艘阿拉干船只再次遭到葡萄牙人的预防性拦截。在一场短兵相接之后,菲利普的佣兵又笑到了最后。 不过帅不过三秒,菲利普开始倒霉了!正德皇帝也看中了沙廉这个港口城市,从制定南征计划开始,沙廉港就是大明帝国内定的印度洋上的军港,岂容葡萄牙人在这里逍遥快活。 正德十年五月初十,大明帝国印度洋舰队五十艘最新铁甲战船直接上门来找茬了!菲利浦的小队以及他率领的当地驻军根本不够给大明海军塞牙缝,一轮炮火猛烈的洗地,菲利浦这帮葡萄牙人直接就跪了。不跪不行啊! 菲利浦赶紧派人打着白旗去城外谈判。大明战舰那些火炮太邪门了!太尼玛准了!威力太大了!一轮火炮下来,九百人多葡萄牙雇佣兵就已经报销了一半。再打下去,一个都剩不下! 不过谈判还没结束,城内的缅族土兵突然叛变,打开了城门,大明军队下午就攻入城内。准备投降葡萄牙人一个也没跑得了,四百多人被被大明军队俘虏。正德皇帝为了拉拢缅族人的民心,表示尊重当地的民族习惯,于是,菲利普被以侵犯寺庙的罪行而被判处死刑。他被一根木桩刺穿,并经历了三天折磨才终于断气。这个缅甸版的安禄山和他维持了三年多的小王国一起,在悲剧中落下帷幕。 相比政治环境相对宽松的沿海地区,缅甸大部分内陆都长期处于封建军事与恐怖独裁统治之间。当地的寺庙不仅是宗教、福利和学术机构,同时也是统治者发号施令与平时训练军队的地方。因此,缅甸的很多对手,都会在战争中尝试摧毁战区的寺庙。实际上也是要瓦解地区内的基层组织能力。反过来,任何以缅甸诸侯自居的君主,都会将侵犯寺庙视为顶级罪状。 正德皇帝用破坏寺庙的罪名处决了菲利浦,这样做正好迎合了这些君主,也表明了大明的态度。果然,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大明处决菲利普的行为顿时赢得了缅甸内部各诸侯的好感,同时也表明了宗主国的态度,只要缅甸的各诸侯继续向大明称臣纳贡,大明帝国不干涉他们的内政。就这样,大明南征进入以谈判为主的垃圾时间。 谈判当然是有条件的,如果想大明军队停止进攻,其一,大明帝国同意各诸侯独立建国,前提是必须接受华语必须成为官方语言,汉字成为官方文字。言下之意就是,各国领导人和官员必须通过大明版的“托福”考试,才能取得执政的资格。受大明军队的保护。 其二,沙廉以及阿萨姆地区有大明派出官员直接统治,大明军队将在这边驻军,这支驻军主要是负责调停各诸侯之间的矛盾,避免爆发战争,这支部队被称为——大明驻缅维和部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一章俞大猷英雄救美 实事求是的讲,朱厚炜不是啥高屋建瓴的政治家,只不过比别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因此来到这个时空后,从后世成功的案例中吸取经验是他一直以来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李东阳对齐王主张在缅甸搞大明版的”明联邦”计划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这是天才的想法,可以推广到整个藩属国。很多东南亚小国现在名义是所谓的大明藩篱,时不时来大明朝贡,按照过去的惯例,回去的时候这些贡使都赚的盆满钵满,吸引他们来的根本原因是,每一次进贡都能从大明捞到更多的好处。自认藩属国这种惠而不费的好事,何乐而不为之! 不过以后这种情况将彻底的改变,正德十年后,大明将不再承认藩属国了。以后朝廷只认可“明联邦”成员才可以享受大明特殊的优待。朝廷将对“明联邦”成员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军事等全方位给予的扶植。如果愿意成为明联邦的成员,大明只要你在语言、文字、教育和大明保持一致,朝廷将在军事和经济两方面扶持你,给予你最惠国待遇。 打个比方,未来大明将向联邦成员国销售本国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不仅有火枪火炮,还可以购买新式战舰。不仅买武器,还为你的各级军官提供培训。保持各联邦成员国的军事能力与大明军队同步,在抵御外来的侵略时,如果你扛不住,宗主国和联邦成员国会一起出手帮你。 当然,这也是有前提条件的。有权利也有义务,那就是保持”三同”,即文化上,各联邦成员在保持个性的同时,官方要求统一使用华语和汉字;为了方便贸易,需要统一的货币比值,当然是以华夏银元为标准制定各国的汇率。最后商品交流中,统一各联邦成员国的税收标准,方便各个商品的流通。 朱厚炜想的很清楚,即使将来这些小国分离出去,它们也属于华夏文化圈,民间也是亲华的。这对大明将来发展贸易是巨大的优势,在未来的国际竞争中可以保持最大的优势。 如此深谋远虑的谋划,首辅李东阳哪里想得到这只不过是朱厚炜受英联邦的启发,而打造一个大明版的”明联邦”而已,主要目的还是为将来建立华夏文化贸易圈打好基础,未雨绸缪罢了。 这十几年来,随着大明工业化的推进,在大明尤其是登莱地区,第一次工业革命已经初见成效,可以说,登莱地区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地区。而这样带来的结果就是生产效率大大提高,各种商品在大规模的机器生产下,生产量呈几何级增加。 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出现生产过剩。现在还有大明这个庞大的市场可以维持高额的利润,保持经济高速的发展。可是将来整个国家都完成了工业革命呢?想想即将生产出来海量的商品,总得为它们找个下家不是? 因此,未来将整个东亚、东南亚、南亚以及阿拉伯世界乃至于欧洲纳入这个贸易体系,这也是工业革命后的必由之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前几年搞定了东亚,现在就是开始整合东南亚了,而正德南征就是一个契机。 未来大明的生产模式从原材料供应到生产加工,每一步都环环相扣,朱厚炜需要在亚洲建立完善的贸易体系。东亚的日本和朝鲜只适合提供优质的劳动力,进行原材料的初加工。而原材料这两个穷屌丝国资源并不丰富,朝鲜还好一点,日本就只剩下黄金和白银了。 最好的原材料供应商就是东南亚各国,无论从木材还是各科矿石,东南亚都蕴藏着丰富的资源。比如说越南的铁矿石和谋矿,东南亚各国的锡矿和各种有色金属等等原材料,可以逐步的开发出来,为大明的工业革命提供巨大的帮助。它们完全可以成为最好的原材料供应地,同时,把这些矿场开发出来,也可以为各国开辟一条财路,提高东南亚各国的经济水平。东南亚也是潜在的商品销售市场,这是他的所谓“远见”,说白了,只是在模仿后世的鹰酱而已。不过缅甸还是要区别对待的,它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对于华夏的战略意义不言而喻,大明需要加强对缅甸的控制力。逐渐的把它融入到华夏的体系当中来。 正因为如此,正德皇帝占领沙廉港和阿萨姆地区后,直接宣布将这里纳入版图,作为大明在海外的一块飞地。从国内调来的大批劳工开始加紧在沙廉港的建设。葡萄牙人认怂后,大明军队也停止了军事行动,明军不再向缅甸内陆进攻,正德皇帝亲自坐镇沙廉指挥,并派出使节,向东南亚各国以及缅甸各诸侯发出正式邀请。 正德在诏书上表示:大明将在正德十年九月二十日,在沙廉举行协商明联邦筹备会议,有意成为明联邦成员的各国国王和各地区首领速来,过时不候。正德皇帝表示会充分尊重各藩国的意见,对不愿意成为联邦成员的国家和地区,大明帝国绝不勉强。 在缅甸的北部地区,征缅远征军在戛撒大捷后,王通根据军机处参谋部的作战计划,开始对缅甸北部的土司进行整合。正德王朝将效仿元朝时大元朝廷对缅甸的控制办法,在缅甸北部设立新的治所。值得一提的是,元王朝从始至终都在云南保持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并派军队驻守各战略要地,还建立屯田制,把当地民众编为军户,巡边戍守,强化了对边远地区的控制。 朱厚炜给正德皇帝的电报中提出咱们可以效仿元朝,在缅甸北部控制几个战略要地。朱厚炜说:”元朝在与东南亚内陆国家的交往中,陆上采取新的外交和军事主动。而且,关于商人的地位和作用,也突破了儒家思想的限制,允许商业的独立发展。这就完全改变了中国—东南亚之间经过云南的陆路关系的性质,其影响一直延续至今”。朱厚炜在电报中把这称之为:这是元朝面向大陆东南亚的“昆明观点”。 元朝时对云南的统治,使得中国中央王朝在西南发展对外关系的前沿推进到了今缅甸北部的克钦邦、掸邦。我们必须承认,这是元朝对华夏最大的贡献!正是大元朝结束了八世纪到十三世纪中叶,南诏、大理两个政权在云南长达五百余年的统治,把他们重新纳入了中央王朝的直接统治之中。 而当时南诏、大理统治的地区不仅仅包括后世的云南省,也包括了现在缅甸北部、老挝北部的一些地区,从这点讲,从元朝以后,包括云南在内,这些地方才正式成为华夏固有的领土。元朝还开辟了一条“玉石之路”,加强了这些地方和大明的经济联系。 缅甸北部的玉石矿是在十三世纪元朝时期,由云南商贩首先发现的。开采玉石的技术,也由中国传入缅甸。缅甸北部的玉石通过滇缅陆路商道运入云南腾冲加工,开辟了滇缅之间的“玉石之路”,其作用和影响一直延绵后世。 正因为如此,这次南征以后,大明朝廷将效仿元朝时在大理设立新的云南行省,所管辖的疆域就包括整个缅甸在内。而负责执行这一计划的就是西路军总指挥王通,他虽然年轻,但他跟在朱厚炜身边时间最长,是绝对的心腹。王通经过这些年在军事院校的学习,更加深刻理解了齐王在大明西南方向的战略构思,王通很快就会正式任命为行省的首任总督,云南行省将取代黔国公沐家在西南的地位和作用。云南沐家早已不复当年了。 戛撒大捷后,在强大的武力威慑下,明军非常顺利的在伊洛瓦底江上游和萨尔温江上游克钦族、掸族居住地区开始设立诸路军民卫所,这里将隶属于大理行省所辖金齿宣慰司。金齿宣慰司主要有木邦路、蒙光路、云远路、太公路等,从而把这些地区纳入了大明帝国的直接统治。 在元朝时驿路的基础上,朝廷工部将投入巨资拓宽滇缅通道,开辟了滇缅之间的陆水连接的通道,打破双方因“山川延邈,道里修阻”而不能进行大规模交往的交通制约,特别是大明将在滇缅道上,大规模的修铁路和设驿站,为滇缅道的畅通提供了交通制度上的保障。 在未来十年的规划中,从云南到缅甸的铁路被称作“昆缅线”,它将起自大理,经永昌腾冲进入缅甸,直到蒲甘,然后横跨整个缅甸,直抵沙廉港。可以想象,未来它的开通与完善,大大便利了云南与缅甸之间的交往。 当然完全修通这条铁路大动脉,没有二三十年的时间很难完全贯通。不过,在现阶段也有办法解决交通的问题,那就是内河航运。王通利用登莱超越时代的造船技术,在阿昔、阿禾两江开办三个造船厂,专门生产适应内河航运的蒸汽内河船。 同时,云南行省开始利用这次南征调拨过来的内河炮艇和运输船,组建了昆缅航运公司和湄公河内河舰队。舰队成立后,可先顺伊洛瓦底江的支流大盈江,在蛮莫转入伊洛瓦底江,至抵缅甸拔江头城,今缅甸实阶区东北部、伊洛瓦底江西岸,现在缅甸的杰沙,大大方便两地的交往。 这条陆水连接的通道开通以后,陆路可以从云南内地到西南部的腾冲、盈江,在那里连接大盈江而下,到蛮莫转入伊洛瓦底江,连接了纵贯缅甸南北的伊洛瓦底江水上航道,成为中、缅之间交往的便捷的通道。 沿途的重要城镇:永昌、腾冲、干崖、江头城、太公城、阿真谷城、马来城、蒲甘,这些地方肯定将因此而繁荣起来。 将这些地方完全控制在大明手中后,大明可以通过安全性更高的内河航运,将大明的人员和货物直接运输到印度洋沿岸的出海口——沙廉港。方便大明与南亚以及阿拉伯世界的贸易交流,这条交通线的巨大意义不亚于丝绸之路。 同时,中国经由西南内陆地区与缅甸之间的经济、文化方面的联系,将更加密切起来。未来,华夏联邦也将名至实归。 …… 时间荏苒,岁月如棱,朱厚照呆在沙廉港乐不思蜀,都过去一年了,还没有一点班师回朝的意思。转眼就到了正德十一年,今年恰逢四年一度的科举年,这不,正月刚过,各省的举子们早已公车不绝,络绎于道了。 开春之后,北京接连几个艳阳天,北海的浮冰融融,像是要开冻的模样,小孩子玩的木头冰划子都不敢往上放了。丝丝春风吹过来,虽说空气中还有些寒意,已经不是那么浸骨沁髓了。 南城根儿瑞来客栈的二十几间客房里渐渐住满了人。只是上房三间仍旧空着。这位来自烟台的店老板顾正清一点也不着急,过不了多久,从各地来京参加科举的士子将会把这里挤得满满当当,到时一间也空不下来,他这几个月也会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要是住在这里的读书人能出位进士,那就中了大奖,往后的生意会更加的好做。 这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虽不算什么大节气,但只要兴致好,人们总能寻出玩的理由来。来自江苏邵城的郑纪约了同乡林俊,闲来无事,便一道去游西山了。 其时正是“早阳春”,乍暖还寒,柳丝带黄。二人信步而行,不觉转到西河沿堤一带。这里元代有个大码头,商业繁荣。虽然码头已经移到了南城根,但是市集还是保留了下来。放眼看去,只见整条街上市廛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地摊上摆着宋砚、青花瓷、元朝的金箸玉碗、镂金八宝屏和阗碧玉瓶,还有登莱出产的紫檀玻璃水晶灯、青岛出品的报时钟、暹罗的铜弥勒佛、宋代名人字画……真个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二人原为找清静,不想撞到这里,竟比西直门内更嘈杂了许多。林俊见郑纪兴致不高,便说:“伯达兄,那边河上的风光好,咱们不如到那边去。” 郑纪朝那边看了看,发现游客果然少了很多。便点点头答道:“也好。” 正说间,忽然听得左边街道的尽头,一大群人正轰然喝彩,林俊好奇心强,他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江湖卖艺的在演武。那男的有四十五六岁,打了赤膊,在走场子。 他划开了人圈子,头道:“天子脚下,莫说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便是总兵官又如们,在这大明的首善之地也得讲理!” 话说这江彬原本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亲卫统领,颇受皇帝器重。因此平日骄横不法,欺侮人欺侮惯了,在北京城成了一个恶霸。不过,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两年前,齐王微服私访,正好撞见他在街上欺负人,齐王便出手打断了他的三根肋骨,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正德皇帝在齐王的再三要求下,便让他戴罪立功,去了库伦当了一名游击将军。 齐王那一顿打,把江彬的武艺也被废掉了一半,他身上至今还有暗疾,这也是他刚才使用暗器的原因,凭他以前的身手,梅芳哪会是他的对手,他的伤势还得将养两年才能完全恢复,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朱厚炜手下留情的缘故,否则十个他都已经把命丢了。 边军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调防,他这次进京述职,是因为这几年在库伦表现的还不错,有希望升职。他一路上盘算着这次回来一定要找机会见到正德皇帝,他知道正德皇帝念旧,如果说点好话,说不定能重新回到皇帝身边。 不过路过这里时,他瞥见这梅芳灵秀俊雅,身材高挑,是正德皇帝喜欢的类型。又听人说是比武招亲,他便动了点小心思。相处了这么久,他太了解正德皇帝的爱好了,尤其是挑选女人的口味。便有意顺手抢来献给皇帝讨个好儿,也好当做晋升之道。不想又遇上郑纪、俞大猷两根刺头儿,心头怒火不由得呼呼直冒,又转念一想:“不行,现在朝中是齐王摄政,皇上还没有回来。可别让这位齐王知道了。这位爷也可不好糊弄。京师重地,不宜风高举火。在这人事繁杂之处,说不定会碰到哪个网上,不如一走了之。” 思量了一阵,他冷笑一声,自说自话:“哼,本官身有要事,不和你小子穷蘑菇,走!” “姓江的,你走当然可以,不过须把人留下!”俞大猷扬眉喝道。 那江彬只是冷笑,翻身上马,说声“走”,两名随从架起梅芳就跑,俞大猷冷笑一声,纵身一跃,用一只手将一个架梅芳的亲兵肩头只一扳,顺势一脚又踢倒了另一个亲兵孤拐上,只听一声“妈呀”,两个人眨眼工夫都被撂倒在地。梅芳乘机甩开身飞足一踢,前面一个亲兵也跌了个嘴啃泥。一见双方动了手,看热闹的人早就退到远处。 江彬见状勃然大怒,扬起马鞭子“啪”地朝俞大猷兜头打来。俞大猷向后一个铁板桥,也不见他脚下有什么动作,出手如电,顺势拽住鞭梢一扯,江彬见他年纪轻轻,有些托大,一个疏忽下,竟在马上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几名亲兵一时慌了,一边抢上去扶江彬,一边拔刀向俞大猷逼来。 旁边看热闹的人一看事情闹大了,乱哄哄地东奔西窜。郑纪见势不妙,急向卖艺老者大声叫道:“兀那老汉,还不快走!”那老人原本不愿动手,此时见已没有转圜的余地,大喝一声:“狗日的,跟你们拼了,吃我一棍!” 只见他从地上扯起一根三截棍,舞得呼呼风响。卖艺老人的三截棍噼里啪啦一阵响,顿时打倒江彬三四个亲随,躺在地上直哼哼。俞大猷以为老者会有些胆怯,此时看他出手如此之狠,而且武艺高强,不禁暗自敬佩。 江彬见势不妙,一边抽刀护身,一边大叫:“小三子,还不快去催马队来!”早有一个贴身小厮退了出来,一跃上马,飞也似的去了。林俊一手拉着郑纪向人堆里钻,一边回头冲俞大猷呼道:“俞大郎,不可恋战,快走!” 老者听了这话,知道这话是自己人在提醒,忙用三截棍护住全身,且战且退。俞大猷一柄宝剑舞得银光闪闪,紧紧随后。林俊拉了郑纪说道:“兄长,这家伙救兵马上就到,咱们快走!”郑纪却将手一挣,反又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一株老树下远远地观看。林俊一愣,也忙赶了过来。两个人远远眼见俞大猷且战且退,护着老者父女过了一座小桥。 桥对面停着一辆奇怪的四轮马车,上面黑黝黝的窗帘拉得紧紧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人,奇怪的是,那车夫坐在上面笑嘻嘻的看着这边在打斗,既不把马车赶开,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时,那车子里面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俞大郎,别玩了!赶紧的摆平了他们。别耽误了事。” 听到这话,俞大猷嘻嘻一笑,站在桥头不再逃避。这时江彬气咻咻追了过来,带着几名随从持刀慢慢逼近了他。俞大猷从容地将剑还入鞘中,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个小小物件,放入嘴中用力一吹。 “嘀……嘀……” 刺耳的哨声远远的传了出去,瞬时,四周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奔跑是,一群少年出现在街头巷尾,每个人手上都持有武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二章郑纪醉酒聊弊政 江彬目瞪口呆看着四周,这群少年人年纪都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手上清一色拿着一种短枪,就连他这位游击将军都不曾见过。 江彬知道今天自己又踢到了铁板,把刀子往地下一扔,赶紧举起了双手,他身边的随从见到老大都这样,也忙不迭的把兵刃往地上一扔,举起双手往地上一蹲。 “江彬,皇叔说你这人本事是有的,却总想着走歪门邪道,本宫原本不太相信,以为你只是有些旧式军官的坏毛病,看样子,是本宫错了!”这时马车里又传来那个稚嫩的声音,“你今日在街上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不齿!强抢民女,骄横跋扈,恃强凌弱,你也配当大明的军人?今天你要庆幸你和你的人没有穿军装,否则按照军法,本宫可以当场击毙你!” 听到“本宫”两个字,江彬浑身一颤,心里凉了半截。不用猜,他也知道马车里坐的是皇太子。江彬心底暗骂自己晦气,怎么运气这么差,在这西山郊外也会被皇太子撞个正着,难道齐王父子是自己的克星?嗫嚅了几下,他本想辩驳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沮丧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了!”朱载康继续说道:“本宫也不跟你啰嗦,大明是法治社会,做什么都讲究规矩。本宫也不例外。江彬,你是现役军人,触犯的是军人条例,本宫也不好擅自处罚你。史班,你带着一小队把江彬一干人押送到五军都督府军法处,带上两位受害人作证,让军法处按照条例,依规处罚吧。” “是,殿下!”少年中一位带队的军官回答。 俞大猷等众人押走江彬等人,便向躲在一株老柳树下呆呆看着这一切的卖艺父女。老者见俞大猷走来,忙站起身来躬身作揖说道:“壮士,今日若非你出手相救,只怕我父女难逃毒手。感谢你的大恩,我这里先施一礼!” 说完便是揖手一拜。俞大猷赶紧上前拦住,老者又说:“阿梅,还不谢过恩公!” 那女子立即弯腰要拜,慌得俞大猷赶紧上前,用双手虚扶。此时他定睛一看,忽然失声惊呼:“啊呀!你是梅师姐么?” 听到这个称谓,梅芳也是一惊,待细看时,认出了这是早年在叔父门下学艺,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从小相处的小屁孩俞大猷,不禁失声叫道:“俞大郎,真的是你吗?我可见着你了。”说完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俞大猷见她哭了,有点手足无措,慌忙扯出一方手巾递过去,说道:“师姐,方才只顾厮杀,竟没有认出是你!怎么弄成这样子?” 梅芳见老者诧异,忙笑道:“爹,这就是我常向您提起的俞大郎,他在李师叔,我们是同门……”又回身对俞大猷说道:“俞大郎,这是我爹梅彪,我们这次进京是……”梅芳正说着,瞥见父亲在向她使眼色,便转了话头,“正是为了投奔你来的。” “您是梅师伯!弟子见过师伯。”俞大猷大吃一惊,赶紧用师门礼节常见。原来俞大猷从小拜在丈二棍法创始人同安李良钦门下学艺,李良钦本是南少林俗家弟子,这梅彪是广东恩平人,李良钦的同门师兄,梅芳是他的独生女儿,因为孩子他娘死得早,从小就寄养在师弟李良钦家,这才成了俞大猷的师姐。 搀起俞大猷,老者微微笑道:“呵呵,原来你是李师弟的高足,怪不得剑法有些熟悉!李师弟还好吗?” “大师伯,师傅他很好!师傅现在在皇家军事学院当教官,和弟子住在一起。”看到师伯一副落魄的样子,俞大猷忙问道,“梅师伯,您老不是恩平县的捕头吗?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父女俩怎么会沦落街头卖艺?” “一言难尽啊!”老者长叹一声说道:“既来投奔你,咱们先回去,慢慢讲吧,你在哪儿住?” 一语提醒了俞大猷,他一边赶紧回答“我和师傅都住在王府街桥东第三家”,一边站起身,招呼过来一名少年,交代几句后,遂说道:“师伯,你且和常青先去我家歇歇,家里有管家李伯在,他是师傅同安老家的族人,您老应该认识。他会好好接待你们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抱歉的说道:”师伯,师姐,对不起!我现在还有任务在身,不敢耽误。师傅也要等到酉阳才能回家。有啥事,我们回头再说,好吗?师傅要是知道你来,肯定会高兴死的!” “如此甚好!你去忙吧。” 梅彪通情达理的表示认可,梅芳也笑眯眯的点点头,福了福,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父女俩随着那名小校常青上了一辆马车,朝着城里驶去。 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俞大猷这才回到太子的马车旁边,还没来得及解释,却见马车窗帘打开了,朱载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调侃道:“呵呵,想不到俞大个子还是个多情种子,今日英雄救美,救了同门师姐。看样子你们俩还是很有缘分,看你刚才依依不舍,要不然本宫放你一天假?” “殿下!”俞大猷脸一红,嗫嚅道:“休要取笑,她是我师姐,咱可不敢有非分之想。再说属下去年也定亲了。咱们还是出发吧!今天东宫六率正式成军,再晚就要过吉时了!您看……” “呵呵,你脸红什么?”朱载康哈哈一笑,摇摇头。想想新成立的东宫六率,他又兴奋地说,“你说的对,正事要紧。不能耽误了吉时,咱们出发!” 这副赶紧吆喝一声,甩一下马鞭。马车很快启动,朝着密云方向而去。俞大猷也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追了上去。 …… 转眼到了二月初六,话说前几天原为出城踏青赏春,回来时,却装了一脑袋的不痛快。一连四五天郑纪都没出门,每想起这等事来,便气愤难平。 林俊看他躺在床上烦躁不安,便知道他又在为江彬的横行霸道行为生气,亦或是为了与那梅芳没机会认识,失之交臂,心中有些懊恼吧。半晌,他讪讪地问:“郑大哥,春闱就要开了吧?” 郑纪正待说话,只听门帘一响,书僮郑爽喜滋滋的跨进屋里,他左手挎着四喜盒子,右手怀里抱了斗大一个坛子。他将盒子朝桌子上一放,把坛子慢慢放到桌下,就着势给郑纪请了个安说:“二少爷,告诉您一个喜讯。朝廷发出了公告,听说此次南征大捷,南方有十几个小国宣布加入了明联邦,成为了大明的属国。皇上一高兴,颁旨今年春闱要加科选士,二少爷今科那是必定得意的了!” 说着,他笑嘻嘻地打开盒子,屉上热气腾腾地放着一盘糕,一盘粽子,一海盘蒸得烂熟的甲鱼,还有一枝笔、墨锭和一柄如意,齐齐整整地摆放着煞是好看。何桂柱把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在桌上,又揭开下屉,却是一色六盘蒸菜。刹那间,屋子里香气四溢。 “二少爷,快起来吃东西吧。”郑爽一边整治一边说,“这是小的自作主张买的,一点孝敬意思,请二少爷赏光。我知道咱家世代大儒,并不信这些个,不过今个高兴,图个吉利罢咧!” 本来沉闷的空气,经郑爽这么一折腾,顿时有了活气。郑纪歪起身来趿上鞋,笑骂道:“你这皮猴子,怕是自己嘴馋了吧。呵呵,不过倒难为你,不管吉利不吉利,先得享享口福。朝宗,小爽,这儿也没外人,咱们三个索性坐坐。” 郑爽见公子欢喜,也觉高兴,又听邀自己一处上桌喝酒,过去还没有过,口里说“小子不敢”,心里却是十二个情愿。郑爽忙请林俊坐下,又出门叫来伙计:“把过年用的炭炉子扇好了搬过来烫酒,顺便拿几副碗筷过来……” 三杯滚热的老酒下肚,有了几分酒意,郑纪阴沉的脸舒展开来,将酒杯向桌上一蹾,笑道:“朝宗啊,这几日我想了很多。说起功名二字,想来真是五味俱全,有意思到了‘没意思’呢?” 郑爽却不敢答,望着酒杯愣了一会子说:“这个小的就不甚明白了。想来做官虽好,总要操心;读书虽好,总是苦事,二少爷,可是这个么?” 郑纪正待答话,窗外忽然传来店小二的声音:“这位姑娘,就在这里了,主家都在里面呢!” 听到外面的动静,郑爽不知何事,放下手中的酒杯,忙起身挑帘出去,却见店小二领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陌生姑娘朝这边走来,便问道:“店家,出了什么事?” 那姑娘尚未开口,店小二抢先答道:“小爽子,这位姑娘说是郑先生前几日在西山出手相助,特意过来登门感谢的!” 看到这位美丽的姑娘,郑爽有些懵,他那天有别的事情去办,没去西山,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只好随口说道:“姑娘,我家公子正在屋里,请随我来!” 梅芳莞尔一笑,款步跨进正屋,稳稳当当朝郑纪和林俊道了两个万福。郑纪、林俊两人两眼有些发直,这位梅小姐几日不见,前后反差太大,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梅芳本是个美女,不过当时给人的感觉多是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而今天却似换了个人,无论谁都可以看出她出生大家闺秀。只见她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淡上铅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见到两个人痴痴呆呆的样子,梅芳抿嘴一笑,显得落落大方。她抬眼扫了一眼席面,笑道:“看来小女子来的有些唐突,不好意思,打搅了两位先生的雅兴。这是给公子入闱壮色的了?” 郑纪毕竟是世家子弟,本来有点拘束,见她大大方方的,自觉好笑,忙道:“梅姑娘,我本不在乎这些个,不过既摆下了,大家随便一乐,来,不必拘束,大家同坐吧。”说着起身端起门杯递了过去。 梅芳倒也不扭捏,忙双手接过,用手绢捧着喝了,谢了坐,斜欠着坐在郑纪侧面,美目一瞥,见到林俊还是一副猪哥相,低头抿嘴而笑。 梅芳半晌才道:“前日多承两位公子出言相助,今日登门来的有些唐突,还望两位公子见谅!不过既来了,又恰逢其会,大恩不言谢,小女子预祝两位今年春闺蟾宫折桂,献上丝竹之技,还请两位莫要见笑,红妆佐酒便是。”说着,从怀中丝囊里取出一柄箫来,“你们尽自吃酒,我为君子吹箫助兴!” 林俊本擅长吹箫,见那箫嵌金镶玉,光泽耀眼,不由技痒,便说道:“梅姑娘若是不弃,不如我来吹箫,姑娘清唱岂不更好?” 郑爽拍手笑道:“好!” 郑纪也笑道:“只是我们叨光得紧了。” 梅芳想了想,便将箫递了过去。端箫到口,笑问:“姐姐,唱一段什么?” 梅芳想了想说:“唱一段高东嘉的罢。” 林俊喜道:“好!第八出,吹调。” 郑纪不通此道,只呆呆地听。那林俊五指轻舒,呜呜咽咽的箫声飘然而出。梅芳流波一盼,点头赞道:“好箫!”便按着拍节,轻启朱唇唱起了元代戏曲家高明中第八出,今年春闺将至,梅芳此刻唱来,倒是十分合拍应景喜庆。 一曲唱完,林俊放下玉萧先就叫了声“好”,郑纪也笑道:“不错,第一次听到前朝的戏曲,倒雅俗可以共赏,多谢梅姑娘!” 梅芳微微一笑,谦逊道:”雕虫小技,到让公子见笑!这杯酒借花献佛,小女子祝两位公子今科金榜题名。”说罢举起了酒盅。 “多谢姑娘吉言!” 郑纪和林俊赶紧端起了酒杯,三人一饮而尽亮出酒蛊,众人无不相视一笑。 林俊放下酒杯,忽然想起,问道:“郑大哥,方才说功名有意思没意思的话,不知这没意思,怎么讲?” 郑纪放下筷子,说道:“兄弟,我来告诉你。”话音刚落,忽听门外有人说:“师姐,你的脚程好快!怎的就忘了小弟。” 话音未落,俞大猷早掀帘进来。“哈,朝宗兄,知道你会来参加科考,也不去家里住。早就想找你,不想今日才得空儿。” 众人连忙起身拱手相迎。郑紀见是几天前在西河沿打抱不平的那个少年,更是高兴,连说:“快坐快坐,今儿真是好日子,西河沿一游得识俞贤弟,十分仰慕,不想这么快便又见了面,真乃好风送君来,与我共把酌!”说着便拉魏东亭入座。 梅芳却留神到俞大猷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约莫十来岁上下,长得眉清目秀的,文文静静地站在门旁,忙问:“这位少爷是跟俞大郎一起来的吧?” 俞大猷见问,忙笑道:“这是我们长官的公子,姓龙,一同出来闲逛,不想就闯到这儿来了,咱们看看就走罢!” 那少年拱手对众人一揖,笑道:“俞大哥,既来之,则安之,咱就坐坐再去不妨。” 众人见他虽然年少,却举止稳重,落落大方,又见俞大猷对他尊礼甚笃,也都不敢轻慢。 郑纪忙说:“请一同入座。” 俞大猷欲将少年让至上首,说道:“以位而论,龙公子身份最尊,自应坐在上头。” 少年将手一摆,说道:“哪有这规矩?行了,这又不是在家里,忒煞多礼了!”说着也不客气,便挨着梅芳坐下,“我们已进来了多时,方才听郑先生高论功名,有趣得很,请接着往下讲。” 大家归座,把酒更盏。郑纪说道:“说到没意思,倒不是小爽这等说法。柳河东说‘凡吏之食于士者,盖民之役’。既然做官是当百姓的公仆,就不该怕操心怕苦。” 龙公子听了笑问:“郑先生今这说法倒是新鲜!以前我倒听说,百官都是皇上的仆佐,怎么先生倒说是百姓的公仆了呢?” 郑纪笑道:“天子之命系于民命,相较起来,还是民命重的。谁得了民心,江山便稳了;放眼这历史长河,各朝各代,谁失了民心,凭你天子皇上,也是兔尾难长!”此言一出,俞大猷听了脸上不禁变色。他转过脸朝龙儿看看,见龙儿专心致志地听讲,并无厌色,便放下心来。 那郑纪继续笑道:“咱们还是说功名。自古以来,选士之法,变了几变。由乡选制改为九品官人之法,由九品官人法又改为今之科举制。在先古之时,士子尚可傲公卿,游列国,说诸侯,择主而从。自唐开科举,风气大变,尚空谈,轻实务,文风浮泛,士品也日下,既无安民之志,又无治国之才,图虚名、求俸禄者日多。朝廷以此取士,欲求国富民强安能得哉!” 几杯酒下肚,郑纪有些微醺。郑纪端起郑爽刚斟上的一杯热酒,越发红光满面,笑道:“便以士子入闱这事来说,就有七似。” 那龙儿听他说得有趣,也吃了一口酒笑问道:“呵呵,不知哪‘七似’呢?请先生赐教!” 郑纪有点醉眼惺忪,大着舌头扳着指头道:“我的授业恩师广昌何廷秀曾对我讲,秀才入闱,初入时,赤足提篮,似丐;唱名入闱,帘官喝骂,皂隶斥责,似囚;进了号房,孔孔伸头,房房露脚,似秋末之冷蜂;考完出场,神情恍惚,天地变色,似出笼之病鸟。” 听到这里,林俊已笑出声来,他出生寒门是过来人,自然深得其中况味。郑纪又扳下小指道:“归了下处等候消息,如坐针毡,梦不得安,似猴子被系于绳;一旦榜上无名,神色猝变,似丧考妣;事隔不久,气平技痒复又衔木营巢,似抱破卵之鸠,这便是七似了!” 众人听得入神,先是觉得好笑,后来却又不知怎的笑不出来。半晌,俞大猷才笑道:“先生为此等人画像,真可谓是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小龙儿也笑道:“听先生此语,倒令人大失所望,从这‘七似’里要寻出周公、伊尹来,岂不是天大笑话?”众人听了,不禁大笑起来。 林俊一边笑一边对郑纪说道:“这位小哥儿,不过十岁吧,竟这等敏捷!真是妙语解颐,算是为大哥的话下了注解。”郑纪却没有笑,只瞧着这小龙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郑爽见俞大猷饮酒甚少,酒到口边,只略略沾唇便又放下,遂笑道:“林先生早夸过,说他的妹夫俞大郎一向是海量,今儿个不肯开怀,莫非酒不好?” 俞大猷忙道:“兄弟最近身体有恙,早已戒酒,今儿瞧着大伙高兴,不得已才吃了几盅。” 小龙儿却笑着揭短道:“何必呢,今天你就和他们比个输赢!” 林俊笑着倒了一杯热酒递上来,说道:“说啥子呢?去年说亲的时候,把我爹都喝趴下了,看把你能的。你哪有什么病!龙少爷说你能饮,还能混过去?” “朝宗兄,你就别揭我短了,那可是被你爹给逼的!”俞大猷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龙儿,见他微微点点头,便笑道,“既如此,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郑爽眼珠一转,突然离席出去,一会儿笑嘻嘻地捧着一个掣签筒过来,说道:“这是专为孝廉们解闷儿用的酒签筒。咱们也掣签饮酒取乐如何?” 郑纪起身接过,笑道:“也好!不论功名论酒运。数我年长,我先来!” 说着便从签筒里拔出一支来,攥在手里不言语。对座的梅芳妙目一闪,忙问:“什么签?” 郑纪自夹菜不语。俞大猷起身欲拿签来看,郑纪却将手摇了摇。俞大猷笑问:“难道不许人看?” 郑紀咽了菜,只微笑点头,仍不答腔,郑爽耐不住,说道:“二少爷打哑谜呀?你说出来,该谁喝,谁就喝呗!” 郑纪仍不言语,只顾夹菜往口里送。林俊道:“我猜这签必定不雅,所以大哥不肯说。” 郑纪笑着摇头。只有小龙儿不懂这些,饶有兴味地看着不吭声。半晌,郑纪把签递给林俊,林俊念时,却是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不语不饮,言者三杯。”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支签。算来席上只有郑纪和龙儿不曾说话,梅芳苦笑道:“这……这签也批得太毒了,小女子不胜酒力,是吃不得了!咱们喝了,重新换个玩法吧!” 大家喝了三杯,郑纪、林俊和郑爽已有些醉醺醺的了。梅芳脸上也泛起了红晕,说道:“我是已经醉了,图不得了!” 郑纪却叫道:“没醉!梅姑娘巾帼英雌,喝这么一点酒怎么会醉得倒人?当年在扬州我师傅与蔡清先生二人长饮雄谈,评论时事,喝过半坛,那才叫喝酒!” 说罢不胜感慨。林俊却猛地将案一击说道:“休言时事,没得让人笑话。而今世风日下,官员书吏,人人都掉进了钱眼里,那日小弟去礼部报道,半响,没人搭理咱们,本来小弟还以为里面是在忙公务,结果一看,那些个堂官正在热烈的讨论投资啥煤矿、航运,根本就没心思处理公务。即使科举中第,小弟羞于与之为伍。如此下去,人人都言利,国无宁日,民无宁日矣!” “什么?竟有此事。”龙儿见他拍案而起,吃了一惊。后头的话,他没听清楚,忙问道:“这和时事有甚关系,官员每年不都是要考核的么,难道还能作假?” 俞大猷有些尴尬,见林俊发狂,知是醉了,忙道:“朝宗,你说的什么话,今儿个怎么啦?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郑纪也醉态可掬,乜着眼接口说道:“俞大郎,朝宗这是大实话!托是皇上的福,如今官员的俸禄是高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齐王也不想想,人的欲望哪有止境?现在的官员啊贪渎更胜以往,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贪污受贿倒是不敢了,但是人浮于事,利用手中的权利为亲朋好友谋取利益,手段更胜以往,官商勾结,霸占矿产,乱挖乱采,不顾百姓死活。如此下去,大明将永无宁日……”说吧,差点哧溜一下子到了桌子底下。 龙儿听完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见俞大猷上前搀郑纪要去歇息,忙摆手制止,一边问道:“听先生的意思,高薪养廉根本行不咯?” 郑纪已是醉眼迷离,见这孩子盘根问底,像个小大人,倒觉有趣,便应口笑道:“呵呵,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读书人出来做官,也是为了养家糊口。高薪养廉并没有错,可有些人啊,是欲壑难填。自己不敢贪污受贿,可谁又没有几个亲朋好友。按新学的说法,现在大明已经开始迈入工业时代的门槛,商业氛围浓郁,四民平等嘛。也没有人再敢歧视商人,为了政绩,还特别欢迎商贾来辖地投资,名曰搞活经济,解决了剩余劳动力。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下面暗藏着多少肮脏的交易,到处开山挖矿,毁坏良田。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说着便用手指着林俊对俞大猷道:“就说你这亲家吧,好端端的一个小农庄,因为附近有煤矿,当地县令招商引资,把好好的一个农家弄得臭水横流,污秽不堪,家园毁于一旦,乡亲们流离失所,被迫搬迁。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这样一副景象,这样乱采乱伐,实在害人不浅!这大好江山,现在却满目苍夷。俞大郎,你瞧着吧,此次朝廷策试,我必痛陈其中之弊。”说完自将觥中酒一仰而尽。此时林俊早忍不住,只闭目不语,热泪横流。 这场面眼见难以维持下去了,再喝下去,谁晓得还会说出什么话来。俞大猷趁势,起身说道:“天时不早了,龙公子明日还有功课,怕太夫人着急,我们就此告辞了。”言毕,携了龙儿的手,喊上梅芳,辞了众人出来。 出了瑞来客栈,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俞大猷先将梅芳送上马车,让仆人先送她回家。等马车走后,俞大猷见四下无人,回头向身后的朱载康笑道:“殿下,今儿个幸亏没喝醉,不然属下少不了要挨王爷一顿责骂!” 大宝笑道:“你的这几个朋友很有意思,你要多亲近亲近他们。那个郑纪,看来是个有学问的。” 俞大猷躬身回道:“是,这郑先生学问不坏,听说是已故刑部尚书何乔新的关门弟子,不过,好像有点儿狂。” “哦,没想到他竟是何乔新的弟子,我爹爹对这人很是赞许。怪不得名师出高徒啊!”大宝口中的爹爹当然指的是齐王,想了想,又点头道,“的确有点狂!不过狂而不媚,本宫倒是欢喜的。他为人耿直,心有不平之事不让他说,这如何能行呢!这点倒是很像何乔新,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早到了正阳门。微服出访前带的扈从们就守在这儿,正等得着急,见他们回来,一个个笑逐颜开,拥着皇太子上了马车。 皇太子的贴身太监孙彬趁没起驾,忙把一件狐裘给大宝披上,并责骂俞大猷:“俞大郎,你这臭小子,胆子比斗还大!天天带着太子乱跑,出去就不想回来,凉着了太子爷,看我揭你的皮!” 俞大猷躬着身,只是微笑,却不言语。大宝却有点过意不去,忙说:“孙伴伴,是本宫不想回来。”孙彬方才无话。 行至五凤楼左掖门,朱载康突然说道:“已到大内了,本宫想下来走走。” 孙彬在旁劝说:“太子爷,罢了吧!今天您得住宫里。天已经黑定了,风冷飕飕的,若着了凉,恐怕皇太后和皇后现在都等急了,您还是先去请安吧。两位娘娘怪罪下来,都是奴才的干系。” 朱载康听了这些话,叹了口气,挥挥手,让马车继续前行。此时夜凉如水,街面上已经灯火阑珊,天幕上疏星闪烁,薄薄浮云,半掩着一弯寒月。不知何处的寺庙里,间或传来一两声悠远深沉的梵钟,更是平添了京城的幽邃与神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三章风物常宜放眼量 第二天五更不到,朱载康就醒了。锻炼完身体回到寝殿时,贴身丫鬟盈儿和东宫大太监孙彬已经给他料理好衣裳,朱载康匆匆忙忙地用青盐水漱了漱口,胡乱吃了两口点心,便赶去乾清门。 打从正德皇帝南征后,朱载康便养成了这个习惯,亲爹齐王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在他摄政的日子里,每日辰时肯定会召见大臣,名曰”开早会”,具体的就是把总结一下昨天的工作,把每天的工作安排一下,跟几位阁老一起分配当日各部门所需要负责的事情,反正每一项都有量化的指标。 虽然朱厚炜从来没要求他参加早晨的例会,但已经年满十一岁的皇太子朱载康认为自己也是需要身体力行的时候了,所以他每天都坚持了来参会,这一点,很受内阁阁老们的赞赏,都认为大明的未来比现在更有希望。 朱载康每天的日程安排的很满,开完早会后,他还需要去太学学习数理化,由父亲的得意门生赵破虏专门教授,他是赵汝的长子,以前是一名海军的军官,有一次出海遭遇风暴,跌断了一条腿,已经无法胜任原来的工作,由于他的数理化成绩特别好,就被调到了太学当了一名教谕,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太学教谕。上完课后,朱载康中午会回到东宫书房温习功课,只有下午申时以后和晚上才是他自由活动的时间。这些年下来,早起已是朱载康自幼养成的习惯了。 昨夜听了郑纪的话后,朱载康心里有些耿耿于怀,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早晨起来的时候,他的精神有点委顿。但起床后在庭院中跑了几圈,又练习几样器械,出了一身汗,睡意早跑得干干净净。此刻,他坐在敞篷的马车里,迎着扑面吹来的晨风,清凉凉的,觉着心情安静了许多。 待到乾清门,正是寅时二刻。只见以李东阳为班首,下面一溜儿站着梁储、费宏、靳贵和蒋冕几位内阁成员,担任秘书长工作的东阁大学士毛纪怀中抱着一叠文书,躬身立在五位辅政大臣身后。廊下站着两排御前侍卫,他们一个个头戴大檐帽,穿着老是正主考。这样的策卷帘官也未必敢拿给齐王看呢!” 郑纪将两脚泡在盆子里,冷笑道:“我倒想要他读读,这样的官商勾结,无序的开发,逼得多少百姓上山为盗,入城做贼,算不算祸国殃民!”话愈说愈拧,郑纪脸色又阴沉下来。 说实在的,出场后他自己也颇有点忐忑不安。现在他也是死鸭子嘴巴硬。他原来打腹稿是写扬州农民改田种桑养蚕之弊,想含沙射影地议一下商品经济,谁知一破题引了一句中的“上胡不法先王之法”,写着写着就转到吏治清明上来了,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当下心里挺得意,至于后果倒也没多想。 现在听众人七嘴八舌这么一说,他也有点乱了方寸。发了一阵呆,无意中瞥见人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反而傲气横生。郑纪自嘲地笑笑说:“罢了,罢了!呵呵,此乃时也运也命也数也,该怎么就怎么,随它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四章该死的祖宗家法 这天巳时刚过,一名小内侍就跑来乾清宫知会朱厚炜,说张太后让他马上去一趟慈安宫,皇太后有事和他商量。打发走传讯的内侍,朱厚炜把手头紧要事向秉流碧飞丹,雕墙画壁熠熠生辉。放眼看去,如此蓬莱旧国,尘世瑶池,端的是龙纹虎脉,气象万千。 游览到这里,郑纪一看这些景致,本来有些抑郁的心情顿时一爽,笑着对旁边的龙公子说道:“龙公子,这白云道观果然不凡,今日在下倒是大开眼界。”说到这,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龙公子,翘起大拇哥笑道:“龙公子豁达超俗,神清气秀,毫无寒吝之色,倒是与这景色相得益彰。龙小哥杰人之才,他日必能自致青云之上。” 龙儿笑道:“多谢伯达兄吉言,不过你可看走眼了,小弟自有祖荫功名,并无为官之意。” “哦,竟有此事。”郑纪不禁大感惊奇。忙道,“龙贤弟,祖荫是一码事,自立功名又是一码事,贤弟不可不慎。” 龙儿耸耸肩,接口道:“实不相瞒小弟偏爱新学之中数理化,不喜八股文。现在科举依然还考八股,小弟实在不喜!一篇文章,颠来倒去就那么几条筋,一讲就是几百年,没一毫用处,还说是什么‘代圣贤立言’!” 郑纪迟疑了一下答道:“世兄所言何尝不是,不过,天子不与世人心同,这八股虽于世无用,于天子却大有用处呐。所以虽然无用,目前还是废不掉的。” “哦!”龙儿听了这番话,忙问,“伯达兄,为什么呢?” 郑纪笑道:“很简单,只要还是家天下,哪一代英明天子不要笼络天下之士呢?” 真是闻所未闻!郑纪随便一句话,在龙儿心中却引起了极大的震动,霎时脸上微微变色,心里暗想:“怪不得父亲当初改革科举时,犹豫过要不要取消八股文,但是为了天下稳定,还是保留了下来。这个郑纪果然不同凡响,也看出来其中的门道。不过,这家伙也真是敢讲。内阁里的先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断然不敢这样讲出来的!” 俞大猷虽然暗暗吃惊,但脸上却半点不露,遂笑道:“伯达兄,前面有一座凉亭,逛了这么一大圈,脚下有些乏了,不如咱们且去亭中坐坐,品一品这观中白云香茗,笼络不笼络,那是天子的事……” 龙儿也笑道:“的确有些乏了,咱们就在这品品这里的白云香片,也感受一下这神仙之气。” 众人在那亭中坐下,清风徐徐拂面,四周树林阴郁,当下正值仲春,鸟语花香,放眼看去,都是一片翠绿,让人心旷神怡。一位小道僮早已点燃红泥小炉,献上观中白云香片,郑纪轻啄一口,顿觉芳香扑鼻,不由叹道“果然好茶”,放下茶盏,忽闻林中隐隐传来环佩叮当,还有女子的嬉闹声,郑纪不觉一怔,心中奇怪,这白云观里怎么会有女眷?难道还有道姑? 他扭头看去,只见林间小径款款走出四五个女子,其她人都做丫鬟打扮,为首一女子年约十六七岁,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清丽脱俗。只见她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如此出尘入凡的仙子,陡然出现在眼前,郑纪顿时有些痴了。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却见小龙儿迎了上去,声音中透着几分惊喜问那少女:“小姑姑,你……你怎么也来了白云观?” 那女子杏眼一瞪,伸手就敲了龙儿一个爆粟,娇咤道:“你这皮猴子,说好了一起出来踏青,你倒好,大早上跟二哥鬼鬼祟祟的嘀咕,转眼就不见了你白踪影。所幸本姑娘有先见之明,早就让马兰花盯住了你,嘻嘻,这么好玩的事,也敢甩开我……” 这一开口,郑纪顿时大跌眼镜,刚才的形象和现在的举动反差实在太大,这哪是脱尘仙子,分明是位刁蛮公主。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无意中猜对了,这就是大明公主朱秀英。小龙儿自然是朱载康了。不知道小龙儿说了什么,朱秀英朝亭子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大大方方走过来,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坐在郑纪对面,上下打量着郑纪。 不知为什么,郑纪心里头呯呯乱跳,他实受不了这少女那目光的逼视,为了掩饰自己,郑纪旁过脸去招呼俞大猷喝茶。永安公主嫣然一笑,并不移开目光,反而盯着郑纪的眼睛道:“你便是扬州才子郑纪?早就听我二哥说过,郑先生才高八斗,名满大江南北……本公……本姑娘听人家说了几个对子,想请教先生该怎么对。” “呃,”郑纪一愣,万不料她竟讲出这样一番话,不禁愕然,将茶盏放在桌上,笑道,“不敢谬承夸奖,请讲。” “如此,本姑娘孟浪了!”永安眨眨眼,狡黠的笑道,“先是五位古女子,请对以男子姓名。” 见郑纪微笑着点头,永安公主脱口而出:“小青!” “太白。”郑纪不假思索,应口而答。 “莫愁!” “无咎。” “漂母!” “灌夫。” “文君!” “武子。” “西施!” “好!——东野!”众人不及思量,郑纪已信口对出,无不叹服他的才思敏捷。 众人正发愣间,永安公主眼珠一转,又道:“王瓜!” 郑纪不禁一怔,忙问:“这是哪位女子?” 永安笑道:“五位女子已完,现说王瓜,对什么好?” “这个却难。”郑纪低头寻思片刻,迟疑道,“对是有的,只怕不恭了……用‘后稷’可好?” 众人拍手喝彩。笑声刚落,永安公主忽朗声吟道:“下大雨麦子灌种。” 满座的人全被这副对子难住,都蹙着眉头苦思下联。郑纪暗吃一惊,心里道:“小龙儿的这位姑姑,好生厉害!” 立起身来,在亭外踱了两步,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此时日近午时,阳光透过亭前绿荫斑驳,静得一丝声音也没得。良久,他眉头一展,仰首朗声对道:“旱高地田禾必干。……如何?” “好!妙得很。” 扮作管家的老太监孙彬首先叫好,众人醒悟过来,也哄然叫妙,上下联都是绝对。此联谐音夏大禹;墨子诸子;管仲:人物;汉高帝:高祖刘邦;田何:学大师;比干:纣的大臣。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对。 “先生高才!果然名不虚传。”永安公主笑道,“敢问以孟子之贤,何故为列国不容?”大家见她又发问,又都敛容屏息静听。 郑纪现在女子才华横溢,也来了兴致,笑道:“孟子处战国离乱之世,列国之君咸取利而不知义,故夫子至公之志屈不能伸。此则时也、命也、运也、数也!” 话音刚落,永安又笑道:“我听人家说,‘同进士’是鳏对?” 郑纪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鳏对!千古鳏对,我只听说是‘烟锁池塘柳’一句。‘同进士’可以对‘如夫人’!” “呵呵,′烟锁池塘柳`也算不得千古鳏对,本姑娘曾对以′桃燃锦江堤`,如何?” 郑纪一呆,口中默颂“桃燃锦江堤”,琢磨了几遍,鼓掌大笑,上前深深一揖:“龙姑娘大才,果然妙对,在下佩服!” ”烟锁池塘柳”这一千古绝对的上联,多少年来,无数贤人才子试对,均无佳句。当朝首辅李东阳曾指出:遍览汉语之字,亦难得其精妙恰当,意境更甚之。不过,多少年来,还是有不少仁人试对。没料到,今天倒是在这里,从一个妙龄女子口中听到了这绝妙的下联,郑纪的确佩服得五体投地。 永安公主兀自不肯罢休,咄咄逼人又道:“先生学富五车,名不虚传!敢问您最喜爱古圣先贤的哪一句话?” 郑纪刚才被这女子的才华惊到了,实在怕再对答下去自己会出丑,他心想,如不开一个小小玩笑,只怕她仍要纠缠,于是笑道:“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一句话惹得哄堂大笑。老太监孙彬控制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到了肺里,大声咳嗽着笑。小龙儿俯身捂着肚子几乎笑岔了气。俞大猷手扶椅背弓着腰蹲在地上笑。永安公主涨红了脸,啐了一口,咬着牙说声“佩服”,转身飘然离去。郑纪擦了一把冷汗,说实话,他刚才被这姑娘考出了一身汗来。 龙儿见郑纪有些尴尬,忙向他笑道:“先生,不要介意。我姑姑生性好强,略通文墨,喜欢和别人文斗,倒叫先生见笑了。” 郑纪望着永安公主的背影,感慨万分,笑着摇头道:“龙家家学渊深,佩服得紧,哪里敢有见笑之意。”见旁边桌上设有文房四宝,禁不住意兴大发,上前援笔在手,饱蘸浓墨大书一联: 花满三八,瑞凝长春。 凤毛济美,麟趾呈祥。 看他一笔草书龙蛇相斗毫无拘滞,众人无不啧啧称羡。小龙儿近前来,端详了端详,笑道:“你等稍待片刻,我拿了去请姑姑看!” 说完,小心揭起宣纸,便带着俞大猷,大步流星的追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五章明朝的宠妹狂人 郑纪在白云观一直等到午时已过,也没有见到那位神秘的龙襄先生,因此龙先生还派来了一名书吏携亲臣,俗话说:宰相出于州牧,将军发于行伍。今后的大明阁臣,必定出在外放海外的官员中,你现在还年轻,何不拼搏一下?” “你是说……龙姑娘,冒昧的问一句。你和龙儿,究竟是什么人?”郑纪若有所悟。 “眼下也无需多说,我们是谁,这并不重要。”永安公主掩口笑道,“重要的是你个人的抱负。当然,这只是本姑娘的个人意见,采纳不采纳,还是得看你自己。郑先生孤高耿介,当然不肯曲中去求功名,呵呵,我清楚着哩,怎么会强人所难?” 郑纪沉吟着将这话一字一字回味许久,自觉爽然,遂笑道:“依你!也许那句话说的对,年轻人到海外去,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也许那里才是我的舞台。” 二人正说得热闹,忽听窗外有人笑道:“龙姑娘好才情,片言说醒痴迷人!” 永安公主红着脸啐道:“又是你俞大郎这促狭鬼!大热天儿,你带着龙儿到哪里去了?看我告诉二哥,仔细着了!” 说话间,朱载康和俞大猷已笑着进来,朱载康笑道:“小姑姑别急么,和郑兄不要急于做决定是一样的道理,欲速而不达。是我让俞大郎在这偷听的。” 听到这话,永安公主狠狠地瞪了大宝一眼,这才低头不语。朱载康抬头看看天色,已将未末,便对永安一笑:“小姑姑,咱们也不能老恋着这儿,也好走了,省得老太太惦记着又打发人来催。” 俞大猷忍不住地笑,永安公主不好意思地嗔道:“谁恋着了?是你这小猴子不愿意回家,还没来由怪到姑姑身上。”几个人说说笑笑,这才告辞离去。 送走了龙儿他们,郑纪隐隐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如果龙姑娘真的是那位公主,自己应不应该接受这份深情厚意呢?想起那坑爹的驸马待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患得患失中,他陷入了两难之中。 …… 正德十年,轰轰烈烈的进士游街结束后,意味着这一届的科举终于落下了帷幕。就在第二天,人们发现今天的大明日报上刊登了,顿时引起京城的轰动,大街小巷议论纷纷,瞬间成了一个热点话题。 拿到报纸后,那些娶了公主的驸马顿时翻身农奴把歌唱,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宫里派来的嬷嬷打了出去,然后嚎哭着,结伴跑到紫禁城磕头谢恩,哭哭啼啼的,把喜欢清静的张太后烦得不行,一部都抄错了几个字。 整整一天,张太后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没有料到自己这个二儿子还真是说干就干,她可知道,昨日朱厚炜为了自己的妹子跟内阁讨价还价,在某些朝政方面做出了不少让步,这才堵住了那此文官们的嘴,说白了是利益上的交换。宠妹宠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些纷纷扰扰,暂且不提,朱厚炜现在忙着安排正德皇帝大胜归来时的典礼。朱厚照御驾亲征,扬威于海外,怎么样都得有一个盛大的典礼,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朱厚炜可不想让记录历史的笔,操弄在那些恶心的文人手上。一句话,他要把控舆论导向,让人们记住这改变历史的一刻。 朱厚炜打算用一次史无前例的盛大仪式来纪念这一伟大的时刻,同时通过这样的方式,潜移默化,让老百姓通过这样的活动逐渐产生国民意识,这也是他达到的目的。因此,这次盛典由他自己亲自主导,亲自布置郊迎大礼。那里该搭彩坊,何处应设芦棚,百官迎接地址,官员排列次序,又传令京城京郊沿道百姓家家设香案,户户鸣爆竹,醴酒香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得胜还朝。 所幸这么多年过去了,各部院大臣官员多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很多人多年奔走军机处门下,服从惯了,事事都觉顺手,无人不肯听令。待到五月初八,正德皇帝所部凯旋之师已到天津港,初九可抵西山大营,稍事休整后,准定初十辰时入城受阅。 两边电报联络不断,驿递也是往来穿梭,已是万事安排妥当了。朱厚炜思来想去,唯恐出问题,又冒了暑热乘坐马车亲自踏看了张家湾至午门一路布置情景,又去锦衣卫仪仗大队检查了他们的训练,直到找不到任何瑕疵,这才浑身是汗的回到乾清宫。 其实刚过端午,整个北京城就经过了精心布置,到处花团锦簇,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各条主干道上两旁榴花甫落月季盛开,浓绿丛中猩红黛白灿花纷呈。金缸贮长春之水,朱门插溢香青艾,如果从空中看,此刻的北京城,里里外外姹紫嫣红,布置的犹如一座春城。 出台后,郑纪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很感激那位未曾谋面的齐王做的一切。虽然两人没有捅破这张纸,但他和永安公主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巴巴儿等到五月初十,是正德皇帝率领凯旋之师入城的正日子。 郑纪、林俊等一些读书人相约一起观礼,郑纪料知城里必定人山人海,早早儿雇了两辆出租马车早早的出了门,众人带了酒食香烟迤逦出了西直门,却见外头驿道两边挨挨压压都是城里拥出来瞧热闹的,不但树阴下,就是老日头下,不少人张着大青布凉伞,在伞盖下设香案迎候。 其实正德皇帝登极以来,还没有在京师子民前这么近距离露过面,人们跑这么远,一为瞧“王师凯旋”的风光,也有些人心里倒是更想瞧瞧“皇帝老子”长什么样儿,见近城道边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卖小吃的、汤饼烧卖凉粉酥糖炒面烧鸡卤肉小摊子上,高一声低一声唱歌儿似的叫卖声嘈杂不堪,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郑纪、林俊等人见有这么多人,顿时觉得头大。两辆车便沿驿道继续向前,足足走了快十里之遥方见人流渐渐稀少,便在一株大柳树下停了下来,找了一个最好的位置,摆下酒宴,迎候南征的大军归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六章属于正德的荣耀 弘治七年二月二十五日,天气虽然略有寒气,但初春的时节风和日丽。 此时此刻,古老的北京城被欢乐的气氛包围着,百姓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大明皇帝前往皇庄籍田的道路两旁,等待朱祐樘的通过,以目睹皇帝的尊容。 辰时刚过,头戴翼善冠,身穿黄袍,乘着辇车的朱祐樘,在宫廷仪仗队的护卫下,率领文武百官走出宫门,经御道来到了先农坛。 辇车一停,朱祐樘就健步走下辇车,在礼官的引导下直奔具服殿更衣,换上了衮衣、皇冠,率文武百官来到先农坛前,此时,鼓乐声齐鸣,朱祐樘在乐声中结束了祭祀先农的仪式。 祭祀完先农后,朱祐樘又一次到具服殿,将耕籍时穿的黄袍、戴的翼善冠换上,走出具服殿。朱佑刚出具服殿门,导驾官和太常寺卿早已等候在那里,见皇上出来忙走上前来恭请朱祐樘前往籍田。 于是朱祐樘随导驾官和太常寺卿来到籍田,面朝南站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这时随朱祐樘而来的官员也按要求站好。 一切准备就绪后,只见朱祐樘右手从户部官员手中接过耕地农具——耒耜,左手从顺天府官员手中接过鞭子,然后他左手扬鞭,右手扶耒,向前连续推三下耒耜。 推完后朱祐樘又把耒耜交给户部官员,把鞭子交给顺天府官员。交接完毕,朱祐樘就回到了原位。而顺天府尹在皇上刚站好之时,走上前去,将带来的种子播到孝宗耕好的地中。 按照礼部拟定仪注的规定,在朱佑三推耒耜后,三公要五推,九卿要九推,于是太保庆云侯周寿、泰宁侯陈桓、镇远侯顾溥、瑞安伯王源、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吉、吏部尚书王恕、兵部尚书余子俊、礼部尚书徐溥等人依次进行了推耒仪式。 朱祐樘此刻坐在具服殿前观耕台上观看,见到这声势浩大的籍田场面,他眉宇间虽然还有忧色,但还是欣慰地笑了。 待百官耕籍田仪式进行完,朱佑又一次走进了具服殿,依次接见顺天府的官兵、绅士和农夫,并下令三十个农夫,将未耕的籍田耕完,这时,耕籍田的仪式也就正式结束了。 不一会儿,鸿胪寺官宣布说:“亲耕既毕,礼当庆贺。” 于是朱祐樘下令尚膳监进膳,宴请百官,让三品以上官员坐到上面,四品以下官员坐在台下,顺天府绅士坐在先农坛旁。 宴请结束,明孝宗朱祐樘授意户部赏给三十位农夫每人一匹布,之后朱祐樘伴随着齐鸣的锣鼓乘辇返回皇宫。 朱祐樘刚刚回到紫禁城,顾不上马上就要参加款待群臣的赐宴,他匆匆吩咐太监先赶往慈宁宫,坐步辇上的朱祐樘神色焦急,一边催促快走,一边转头朝刚刚过来报讯的一个太监问道:“李广,快说说,二皇子情况如何?病情有没有好转?” 李广神情苦涩,声音颤抖地说道:“禀皇上,二皇子情况恐怕不太好,太医说他高烧不退,咽喉已经发白,呼吸困难,如果再这样下去,太医说恐怕……” “闭嘴!不许胡说。朕的儿子一定能化险为夷。” 听到此话,朱祐樘脸顿时涨得通红,恶狠狠的瞪了李广一眼,神色变得更加的凝重,眼见着离慈宁宫越来越近,突然大殿里隐隐的传来张皇后一声悲呼:“炜儿啊,快醒醒!你怎么就撇下为娘……” 听到妻子的哭喊,朱祐樘如遭雷击,他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步辇上掉了下来。顿时,朱祐樘瘫倒在步辇上面,眼睛泛红,他哽咽着喊了一句:“快,吾儿……” 就在众人悲伤不已的时候,晴朗的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好端端的大晴天闪过一道炸雷,不偏不倚正好击中慈宁宫屋顶的瓦当上,屋顶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碎石瓦片垮塌了一地…… …… 一道道闪电连着闪电,大海像发怒般卷起五六层楼高的巨浪,浪尖里一艘白色的帆船起伏不定,巨浪从船头横扫过船尾,将舱面洗刷得干干净净,驾驶舱里一个不屈的身体正稳稳的把住舵轮,奋力与狂风巨浪搏斗着。 浪涛中,那身影几乎扯着嗓子吼叫着:“来吧!贼老天。哪怕只剩下我一人,这点小风浪想打倒我,休想!来啊!贼老天,我朱伟永不屈服,永不放弃。” 这全力的吼叫在巨浪和狂风中却显得那么微弱。但即使狂风巨浪也压抑不住此人那滔天的斗志。这位自称朱伟的人,曾经是中国一位有名的民营企业家。 十年前,相濡以沫的妻子在一次空难中遭遇不幸,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让他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 失去了老伴以后,朱伟厌倦了商海打拼的日子,他退下来将企业交给了儿子儿媳打理,一个人独自隐居起来。 为了开解他,孝顺的儿子请来他的老朋友中华帆船协会的曹主席,朱伟碍于面子,跟着老曹出了几次海散散心,结果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朱伟深深迷上了航海。 十年来他不断的学习和实践,从一个菜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船长,曾经与其他二人一问驾驶帆船成功重走过海上丝绸之路,这次是环球航行,返程中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 别看朱伟今年六十八岁,已年近古稀。但当兵的经历和多年良好的生活习惯,加上坚持不懈的运动和保养,他依然身强力壮,虽然他头发斑白,外表倒像个刚过五十岁的中年人。 今晚下半夜的时候,他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海上刮起了风暴,便出了自己的卧室。遇到风暴这在海上很正常,但奇怪的是这条儿子为了孝敬他花重金订制的帆船上,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人!其他八名船员失踪了。 他搜遍了各个角落,也看不出有人坠海的迹象。这八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实在太过诡异了! 朱伟百思不得其解,但马上就顾不上想这些了,因为此刻这片海域狂风骤雨,雷电交加,天气变得越发的恶劣。 仿佛一片树叶掉到了洗衣机里,这条五百多吨的三桅帆船就像玩具一样,被高高的海浪抛来抛去,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黑暗的天空仿佛群魔乱舞。一道道闪电劈向了大海,锯齿般的电光将暗沉沉的海面瞬间照亮。 闪光过后,朱伟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这时候他感觉事情愈发有些不对劲。所有的通讯器材没有一点信号,电台里安静的可怕,而且这两天海事气象预报中,从来没有报道这边有飓风经过。 巨浪中他奋力压住舵轮,驾驶着船只斜斜劈向浪尖。又一道巨浪高高涌起,随着巨浪的耸起,斜斜的刺入浪中的帆船被巨浪高高举在浪尖。 朱伟死死的压住舵轮,拼命转向,期望帆船侧过船身,像滑梯一样顺着浪坡滑下,以免被巨浪压入浪底。 帆船咯咯的叫着,风暴中,甲板似乎不堪重负。在他的努力下,尖翘的船头缓缓地但顽强的转动着方向,迎着海浪再一次爬上了高高的浪尖。 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心悸忽然涌上朱伟心头,还没来得及探究,一道巨大的闪电端端正正的劈上浪尖上的帆船。 刹那间,整个帆船包裹在蓝色光球之中,变得通通亮亮。继而帆船的影子越变越淡,似乎数万度的高温将帆船蒸发成分子状态,一条五百多吨的帆船在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隐隐听到有人呼唤的朱伟自昏迷中醒来,他努力睁开双眼,一张端庄秀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脸的主人满含热泪的看着他,边哭边不停地呼唤:“炜儿,炜儿,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娘了……” “这是哪里……” 朱伟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此刻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孩,被死死地抱在一个妇人的怀里。 霎那间他懵了,脑子仿佛被大锤砸了一下,剧痛无比。眼前一黑,再次昏死了过去…… 手机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六章正德的凯旋典礼 卯正时牌,听得西山大营三声炮响,一队队宪兵头戴白盔,身背着步枪顺序出营,沿张家湾驿道布防,每隔二十丈一道彩坊,中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彩坊两边各站一名军官,按剑挺立分段指挥,所有的军士都是一色簇新的军礼服,煞是威武森严。 过了一会儿便见几个锦衣卫军士由西南官道打马飞奔入城,料是正德军中派人入城联络。不一时,便听城中拱辰台鸣炮三声,钟鼓楼齐撞响了,各个寺院大钟立刻相互遥遥相和。几乎同时,张家湾那边画角齐鸣,军乐高奏,前头五百名校尉头戴大檐帽,身着笔挺的新式军礼服,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整齐划一,甩步而出。 这五百仪仗队犹如一人,抬腿甩手动作如一,”夸夸夸”的整齐步伐把个柏油马路踩得一震一颤,五百人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紧接着是一声嘹亮的铜号过后,“咚……咚……咚”有节奏的鼓点响起。 一百八十匹健马拖着三十去门野战炮炮车隆隆而过,也真亏了那些驾车的驭手,这些高大的安德鲁西亚驮马连马蹄子都齐刷刷踩着鼓点子上,动作划一,煞是好看。 如此恢弘的气势,道旁的人们已经看怔了,郑纪、林俊等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都是兴奋,好奇地看着眼前难得一见的场景。又一声悠扬的铜号响起,这表明皇帝的仪仗已出,转头看向西山军营,只见前头是八十面龙旗,由八十名平均身高八尺的大汉将军排成六列纵队擎着过去。 紧接着是八十一乘九龙曲盖,一色米黄色,只最后两个一翠一紫,为“翠华紫盖相承”。华盖后两长队禁军军士走得很从容,由八面门旗导引,八面金鼓旗,八面翠华旗,八面销金小旗,出警入跸旗各一随后,一百二十名军士举着金钺、卧瓜、立瓜、钺斧、大刀、红镫、黄镫源源不断开过。 郑纪等人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巴巴地望眼欲穿,眼见五花八门的仪仗徐徐开过又足有一刻,还不见正德皇帝的影子。正发急间,便见八十一名身着锦衣卫军服的军士护着纛车过来。 纛车是一辆六轮马车改造的,造得异常宽大,由十六匹如大象般的夏尔马牵引,车上四角站着四名护纛将军,都是军中将军级别的军官,只见他们昂首瞋目按剑,活似中岳庙里的四大金刚,车中纛旗旗杆有两丈余高,赤红流苏明黄镶边,血红底色的纛旗足有丈二长短,上写着三行斗大的黄字: 大明帝国至尊无上 天下兵马三军统帅 正德皇帝陛下御驾 在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纛车后才是正德皇帝的中军仪仗,却是三十六名穿着校级军官军服的御前侍卫统一骑着黑色的阿拉伯马先行,后边几十名中军护卫抬着天子尚方剑,擎着明黄节钺,簇拥着坐在御榻上威风凛凛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只见这位皇帝陛下双手撑在一把天子剑上,神情刚毅,表情严肃。他双目凝视着前方,旁边却并没有别人陪着。 坐在御榻上的朱厚照并不像众人看到那么平静。他此刻的心情是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无比激动的!齐王朱厚炜在贺电中祝贺说他开创了一个新时代,并且强调历史将在这一刻铭记他的丰功伟绩,鉴于此,留守的朝廷官员一致通过决议,将为他安排一次史无前例的盛典。一句话,今天皇帝将与民同乐!这将载入史册。 这无疑满足了正德的虚荣心。朱厚照想想都觉得激动,史无前例的盛典啊!朱厚炜昨夜赶到军营详细向他汇报了整个庆祝活动的安排,两年不见的皇太子也赶来陪他讲了一夜的话。对于即将开始的大典让朱厚照很期待,为此,他几乎激动得一夜都没有睡好,寅时就醒了坐在榻上,一直等到现在。 此刻他努力把身体挺得笔直,一动不动保持着皇帝的威严。他要把最好的形象留给他的子民,让那些明联邦朝贡使节看一看,这才叫大国气象!三月初他从锡兰王国班师回朝。进入马六甲后正德皇帝就开始视察沿途城市。 每到一处都是黄土垫道,香烛鲜花迎送。舰队一路停靠苏门答腊、淡马锡、巨港、吕宋、纳土纳、广州、厦门、亭林、连云港、最后直抵天津。从入境到出境都是当地国王、总督或巡抚亲迎亲送、行跪拜礼吃御膳,礼敬如对神明。 从南亚到东南亚,行程万里。沿途各国馈赠的仪程贡品堆山积海盈庭积屋,总计价值数百万银元,各种奇珍异宝堆积如山,随行的马车根本无法全部携带,目前都暂存各地藩库,有专人看守。齐王已经派专人去清点以后再带回来。 此刻千乘万骑簇拥着他,金碧辉煌的御用马车左右,论千论万的百姓香花醴酒望尘舞拜,走到哪里,人们都像倒伏的麦田一样五体投地不敢仰视,每过一处,“万岁”的欢呼声如同山崩海啸……这风光,这排场,这荣耀自古以来,哪一位皇帝享受过如此盛大的排场? 正德皇帝扫一眼前头,只见龙旗蔽日,环顾左右,金戈辉煌,全都因为自己的盖世功勋,得胜回朝来了!正德皇帝努力紧绷着脸,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否则的话,按照他的个性,肯定会大笑出来,如果那样的话,那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尽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和沉醉,龙袍外套着金灿灿的黄金铠甲,明黄丝绦束着黑纱战袍和金色头盔上的孔雀花翎在微微的熏风中飘动,目光炯炯凝视着愈来愈近的那熟悉又陌生的北京城。 整修一新的西直门大广场,到处花团锦簇,装扮得美轮美奂。城门前三百余名礼部司官,远远望见纛旗,待到御驾靠近金水桥,从齐王、皇太子开始,内阁阁臣、六部尚书侍郎到文武百官,整齐划一黑鸦鸦跪了一片,随着司礼太监李荣的指挥齐声高呼: “恭迎吾皇得胜还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是城里城外,城上城下,还是广场四周,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呼啦啦的拜倒在地,近十万人一同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这声浪如山崩海啸,震得城门楼上的玻璃窗都嗡嗡作响。 马车在离城门口一箭之地停了下来,朱厚照慢慢的站起身来,他高举右手朝四下挥动,然后轻咳一声,说道:“众爱卿免礼,众百姓平身”,他的声音随着安装在马车上的高音喇叭,远远的向四周传了出去,这是登莱科学院刚刚投产的高科技设备——扩音设备,为了今天的大典,特意赶制出来的。 通过大功率的喇叭,这声音犹同龙呤声震四野,宛若一道霹雳,既然盖过了所有人的欢呼声。每个人清晰的听到了皇帝的声音,众人一愣,然后大声欢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中,齐王率众而出,在他的先导之下,李东阳、费宏伴随左右,他们踩着军乐队有节奏的鼓点,走到御驾前,三人单膝跪地,朱厚炜高举双手,朝着正德皇帝大声唱道:“臣弟齐王朱厚炜,率文武百官为皇帝陛下贺!恭请吾皇登车检阅三军仪仗!” “齐王监国辛苦,众爱卿保障大军辛苦!此次立功者,朕将不吝封赏!宣齐王、首辅登车,陪侍左右,随朕一起检阅我大明雄师。” “谢皇上!” 随着城门楼上一百零八支整齐划一地吹出礼号,正德皇帝在齐王朱厚炜和首辅李东阳的陪同下,登上检阅车,这是一辆敞篷马车,由八匹夏尔马拉动,正德皇帝站在最前端话筒的后面,齐王和李东阳分立左右稍后的位置。 马车向左边驶出金水桥几十步,然后在两百多米宽的西直大道停下,只见皇太子一身戎装,骑着一匹雪白的阿拉伯马从检阅部队方阵前驶过,一路打马如飞,身手矫健,马术娴熟。看得正德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很满意皇太子的表现。朱载康来到马车前十步外,一伸手勒住缰绳,战马前蹄腾空而起,随即稳稳地停了下来。 皇太子端坐在马背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手持仪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竖在胸前一拳之外,用最大声音请示:“儿臣朱载康启奏大明皇帝陛下:大明三军仪仗队,大明南征军将士,已经列队完毕,请您检阅!” “开始!”正德皇帝郑重地还了一个军礼,铿锵有力答道。 “遵旨!”朱载康再次用最大声音回答。 只见他拨转马头,让马绕过车头,停在检阅车的右后侧,然后他举起仪剑向前一指,随着一阵急促的鼓点声,八百人组成的军乐队奏起了,二十多个方阵整整齐齐列在西直门左侧道旁,检阅车路过每一个方阵,正德皇帝都要大声问候: “将士们好!” “皇上万岁!”方阵众军士齐声应答。 “将士们辛苦了!” “战无不胜!” 这种皇帝和军队一问一答的互动,让正德皇帝非常的享受。他只要靠近一个方阵,各个方阵应答声时起彼伏,如此庄重和气势的校阅,打破了那些明联邦小国使节原先对大明军队的印象,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强军。更不要说大明的老百姓,现场所有人看的如痴如醉,一种天朝上国的骄傲油然而生。 正德皇帝检阅完三军方阵后,马车又回到西直城门楼下。激昂的音乐声中,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正德皇帝踩着红地毯,率先登上设在城门楼上的检阅台。待到众人坐定,设在城门楼上的高音喇叭立刻传出礼部尚书蒋冕铿锵有力的声音: “凯旋郊迎庆典正式开幕,庆典进入下一项,请全体肃立,恭迎大明国旗入场!” 又是一阵激扬的铜号响起,随着急促的鼓点声,整个广场全部安静了下来,在宪兵的指挥下,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平民老百姓纷纷起立,大部分人有些莫名其妙,懵逼地东张西望,啥叫国旗?那又是个什么东东? 一支两百四十八名大汉将军组成的仪仗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护送一面鲜红的大明国旗从城门楼鱼贯而出,他们走过城门,来到西直门广场。广场上有个九级台阶的国旗升降台,上面高高竖着一根十几丈高、被刷成银白色的金属旗杆。 队首的大汉将军一声令下,整个方队走出了整齐的正步,缓慢而有节奏。只听“哗、哗、哗”的踏步声,那每一步异常的沉重,仿佛踏在人们的心坎上,人们也随着这个节奏心跳。 每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每一次脚步声响,好像电流一样传遍每一个观众的全身。接下来就是升国旗,奏国歌,唱国歌,庄严而肃穆。 大明的国旗是一面整体为大红色,中央写着“明”字的金龙旗,一条栩栩如生的金色盘龙围绕着黑色的“明”字,红旗的四角用麦穗和祥云点缀,很是引人瞩目,等音乐结束的时候,那面鲜红的国旗恰好升上了旗杆过这位参加过南征的外籍军官的英勇事迹。 五年前,他参加了大明的南征军,在与葡萄牙人和缅甸土著战斗中表现得特别勇猛,多次立下战功。是获得大明南征银星勋章和杰出服务勋章的两名日本裔军官之一,而且他比另一位勋章获得者幸运,那位哥们虽然获得了荣誉,却已经终身残疾。而姿三郎伤好复原后,基本上没有后遗症,还能继续服役十几年,前程可谓大好。 为了在各国的雇佣军中树立典型,鼓励他们积极为大明征战。在齐王的亲自过问下,包括姿三郎在内的勋章获得者,已经正式获得了大明的国籍,一家五口都领到了大明正式国民才有的户口本和身份证,而不是以前雇佣军兵士拥有的那种绿卡。领了新的身份证后,姿三郎全家完全享受大明帝国的国民待遇,正式成为大明人,可以在大明任何一个地方定居。 不过也有不痛快的事情,唯一让姿三郎不满的地方就是户口本民族一栏写的是和族,他怎么能够与这些贱人混为一谈。要知道他是高贵的华族!华族!华族!重要的事情讲三遍。 他拥有宋朝人的血统,有证书为证的哦!不信你问瀛洲总督王阳明。为此,他多次向上级提过书面意见,他认为填写和族是对他的一种歧视,他完全不能接受!他认为自己的民族应该改成华族,这才正确反映了他的血脉。 据说他的投诉报告已经递送到了军机处移民事务管理局,按照目前的行政规定,相信很快就会有移民局的正式公文答复。朝廷的效率姿三郎还是非常满意的。实话实说,大明官府的确是这个世界最有效率的政府,而且是唯一。 言归正传,辰时二刻,一名衙役匆匆走进了码头的休息室,他报告:运送考察队的黄河级客货两用轮吐着烟柱,已经远远的出现在海平面上。林县令闻言精神一震,立刻走出休息室,站在码头上眺望海面,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激动,因为这支考察队关系着他今后的仕途。 如果成功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升职,因此而调回大明本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什么呢?这还得从去年说起,去年十月,南部山区的摩尔人叛乱,绑架了一支大明矿业勘察队。得知消息后,这位林县令亲自率领本地的民兵打退了摩尔人,救回了被绑架的大明矿业勘测队,不过发现有两人遇害。年轻气盛的林俊县令勃然大怒,冒着巨大的风险,率领民兵一直追到摩尔人居住的老巢。 战斗结束后,勘探队的人在摩尔人聚居的达沃一带发现有很多粗铜出现,想必当地有储量不错的铜矿,经过审讯俘虏,证实了这条消息,他得知在达沃东边有一座巨大的铜山。得知这个消息后,林俊大喜过望,如果消息确切,他就为大明立下了泼天的功劳。 众所周知,大明现在对铜的需求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咋舌的地步,多年以前,大明的火炮已经完全采用铜壳的炮弹。到了正德十三年,大明军器监研制出第一款栓动式步枪,这种栓动步枪射速极快,比以前的杠杆式步枪快了十倍。 正德皇帝试过之后大喜,直接命名为正德二式步枪,学名一五二二式栓动步枪,简称二二式制式步枪,据说军队马上要全部换装。这么快的射速,消耗的铜颗子弹更多,大明百万军队如果全部换装的话,可想而知,大明对铜的需求量将有多大。 还不光是军事上的需要,随着发电机和电动机的突破,电力机床成为蒸汽动力机床之后的又一个新的金属加工设备,他比蒸汽气带动的机床更加的稳定,新式电力机床已经成为了军工厂和各机械加工厂的首选,再加上电灯电泡的发明,大明第一座水电厂和火电厂正式开始兴建,可以预见,铜的需求量将会达到一个怎样的海量。 偏偏大明帝国是一个缺铜的地方,除了云南有大铜矿,探矿队在库伦大草原上也找到了一个巨大的铜矿,但想要完全开发出来还需要时日,而且根据如今环保法规的要求,朝廷不打算过度开发本土的矿产。棉兰老岛的这座铜矿山如果能够得到证实,那对大明帝国来说就是一场及时雨。林俊肯定会因此立下大功,获得超拔! “呜……呜……呜……” 黄河级客货两用轮靠岸前的汽笛声,把林县令从浮想联翩中惊醒过来。只见轮船已经缓缓靠近码头,船上的乘客已经纷纷涌上甲板,兴奋得大喊大叫,朝码头上的人群频频挥手致意,船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壮硕的彪形大汉,嗯,怎么这么眼熟?还没等林俊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只见那人在朝他挥手,紧接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朝宗兄,别来无恙乎?” 林俊定睛一看,不是自己的妹夫俞大猷还有谁?不过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更加的眼熟,怎么看上去这么像是皇太子,他越看越像,心里一惊,我的天爷呀!皇太子怎么也来了? 莫非铜矿的事上达天听了。连太子都亲自跑来考察,自己这是要发了!郑纪郑伯达不就是攀上了太子吗?狗日的不仅娶了公主,几年之内年年升级,如今成为了台湾总督,不到三十就已经是朝廷的四品大员了。今后封侯拜相,绝对是易如反掌。真是让人眼红啊! 当初多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俺咋就错过了呢?老天总算开眼了,皇太子又出现了,俺还能错过抱大腿的机会吗?绝不!老天开了眼,俺有机会抱上皇太子的大腿了! 这该死的东南亚,该死的摩尔人,俺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想到这里,林俊激动的浑身发抖,三步并作两步朝舷梯跑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七章纨绔要当航海家 林俊终究是闹了个笑话,这位小爷可不是什么皇太子,而是小宝朱载祺。和大宝朱载康从小就自律不一样,这位爷很奇葩,从小就不爱学习,成日里追鸡撵狗,调皮捣蛋没个正形,有成为纨绔子弟的倾向,这可把徐芊芊愁坏了。 齐王喜欢陪孩子玩,孩子们和父亲的关系都很好,这个家庭仿佛倒过来了,成了严母慈父,正因为如此,孩子们都愿意跟父亲讲心里话。朱厚炜找了个时间和小宝好好的聊了聊,父子俩谈过心以后,朱厚炜发现这孩子很聪明,只是特别好动,根本坐不住。 朱厚炜私下想,小宝很有可能有儿童多动症,这是有毛病啊,得治!既如此,他一咬牙,也不管徐芊芊如何心痛,干脆不到八岁就把小宝送进登州航海学校。本来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效果极好。 这小子到了航海学校如鱼得水,即使放假回到家里,也规规矩矩不再瞎胡闹了。虽然他是最小的学员,可在学校里的表现要多优秀有多优秀。徐芊芊也松了口气,这熊孩子,可算是消停了! 时间荏苒,一晃就是五六年,年初时小宝从航海学校毕业了,别看小宝今年才十六岁,却很有天赋,他是大连海军舰艇学校这届毕业的高材生,排名第一。如果是寻常人,很可能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海军将领,或者留校当个教师,要不就是成为军机处的一名参谋。可他毕竟是位藩王,皇帝没有发话之前,学校是没办法安排他的工作的。就这样小宝又怏怏地回到家里,又变得无所事事。 前段日子里,精力旺盛的朱载祺成天和一帮纨绔子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闲逛,隔三差五总是会惹出一两件事来。不是打架斗殴,就是酗酒闹事,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谁拿他都没办法。他又地位尊崇,除了父母,没人管得了他。这可把徐芊芊急坏了,便找了齐王,让他拿个主意。 作为穿越者,朱厚炜对教育孩子还是有些心得的,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一眼就瞅出这小子是故意的,好引起父母的注意。前段时间太忙,自己确实疏忽了这个儿子。亡羊补牢,犹为未晚。抽了个空,父子俩又谈了次心,朱厚炜问他今后想干什么,小宝很迷茫的说了句”他也不知道”。 小宝的地位确实有些尴尬,去军队或者出仕,在目前有些微妙的情况下,都不太合适。朱厚炜经过再三考虑,确实不能让他颓废下去,否则耽误了。朱厚炜从书房里拿出来一大摞后世的航海地图,这上面是他上辈子跑过的航线。纯手工绘制。朱厚炜把它交到小宝手里,说:“小宝,既然你喜欢大海,那就去航海吧!”临了还嘱咐小宝保管好这些海图,这可是父亲最宝贵的东西。 朱载祺感动得无以复加,这世上只有父亲理解他。第二天,齐王便让小宝回登莱封地,为了堵住徐芊芊的嘴,朱厚炜还煞有其事的让他兼任登莱航运公司的总经理,等于是给他找点事做做,让他打理家业。朱载祺到了航运公司,把日常的管理直接甩给了助手,专门从公司选了一条最好的船充当自己的座舰。借口考察各地营业状况,经常一出海就是好几个月,在海上的时间比家里还多。 好吧,这熊孩子如今的确不闯祸了,却更加的不着家了!徐芊芊得知真相后,被气个半死。这父子两沆瀣一气,合着伙跟自己作对,一甩手,徐芊芊也懒得管这破孩子了,爱谁谁!老娘不管了。 朱载祺最喜欢干的就是到处去走走,看看这外面的世界。这一点和他的伯父正德皇帝很像,不过他比朱厚照幸运,他只是个藩王,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革,如今藩王也没那么多规矩拘束,只要你不欺男霸女违法乱纪不造反,干啥都行! 小宝的日子比正德皇帝惬意多了,基本上是说走就走,没人管得了他。就这样,一来二去,朱载祺这个闲散的王爷成了这个时代最专业的驴友,经常带着他的一帮侍卫以考察”航线”的名义,开着大船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乘风破浪”号是黄河级的客货两用轮船,排水量二千五百吨的铁肋木壳三桅机帆船,拥有一台三千五马力的三涨式蒸汽机作为主要的动力,去年才下水的一艘新船,公司目前主力船型,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海船。这条船成了小宝专门的探索船后,朱厚炜不放心,派出了大明最好的船舶工程师经过了专业的改造,除了有完善的通讯系统,还有不少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在上面,说他是军舰也不为过。 这次运送这些雇佣兵和专家过来,也是赶巧了,他们在马尼拉停泊时,正好碰见了俞大猷要来棉兰老岛,于是顺道把他们带了过来。朱载祺的下一站就是去新西兰和澳洲,这两个地方如今是大明的飞地,开发水平很有限,只有一些流放的犯人,比如那位嘉靖皇帝。当然,澳洲和新西兰各有一处海军训练基地,规模都很小。因此澳洲和新西兰基本上还处在蛮荒状态,这正是吸引朱载祺的地方,只不过他要选择的是一条新的航线,他要从南印度洋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位置。 在石井停留了几天,补充了燃料淡水和各种果蔬,“乘风破浪”号在一个凌晨离开了码头,再一次踏上了未知的航程。 …… 让我们把视线回到石井县,俞大猷的到来,让林俊又惊又喜,又觉得奇怪,一打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俞大猷刚刚被任命为游击将军,吕宋驻军司令,棉兰老岛也属于吕宋管辖地,这次他过来是专门视察石井县防务的,算是公干。 俞大猷年仅二十三岁,就成为了镇守一方的大将,这让林俊真是羡慕嫉妒恨,他始终认为,这狗日的运气好,结识了皇太子,否则怎么会如此好运?与俞大猷同行的还有新任吕宋巡抚夏言,他也是朱厚炜亲自点名选派的吕宋巡抚,可见齐王非常看重他。在原来的时空,夏言也是个风云人物,只不过他的结局很惨,是一个悲剧人物。 夏言今年四十出头,字公谨,号桂洲。江西广信府贵溪人。正德六年的进士,初授行人。任兵科给事中时,以正直敢言闻名。 成化十八年六月二十九日,夏言生于京师城西莲子巷。他生性机警灵敏,文采出众。由于夏言家是军籍,明朝以前又有要做到兵部尚书才能脱离军籍的旧例,夏言从小就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希望。 父亲夏鼎曾经教育他说:“尔宜勤学,将来位至尚书,庶可脱我家军伍。”在长辈的督促下,夏言从小勤奋刻苦。弘治十一年,夏鼎授浙江严州府推官,夏言也随父亲前往。他偶尔学习当地方言,夏鼎严厉地训斥他:“许多从前的经筵官苦于说的方言晦涩难懂,不能机敏地参与辩论。你一定要及时改正、发音标准,将来就能做给事中、奏事和讲官了。”夏言听从了父亲的话。 弘治十六年三月,夏鼎在临清任上病逝。正德元年秋,夏言治科,取得了江西乡试第六名的成绩。正德五年,夏言赴京参加会试,落榜,然后前往登莱行政学院读书,就读行政管理专业。他自己也想不到,从这一刻起,原时空被严嵩陷害致死的夏言,彻底改变了命运。 正德八年时,慧眼识才的齐王将这位新科进士破格提拔为兵部给事中,兼军机处门下行走,从此夏言的仕途一片光明。正德九年,他奉齐王命考察湖广云贵等地,次年回京。他上疏齐王请求革除弘治朝遗留下来的弊政。在齐王授意下,他以军机处督察员的身份,查革官员旗役冒滥,裁汰了三千二百人,又上书陈述九条意见,朝野进一步得以肃清。 同年,他奉命再次清查各地藩王和勋贵侵占的庄田,不仅把被侵吞的民产如数归还百姓,还严厉惩处了几个罪行重大的藩王和勋贵,直接判处了流放。回到京城,他根据自己的调查报告,上疏提出限制土地兼并的十条措施,针针见血,很得齐王看重。 正德十一年已经划归州衙管理,安置这些移民的工作,就必须由吕宋府提供住房和前期的资金,并派出技术官员指导移民一些技术指导和服务,让新来的移民可以很快进入角色。在几年内慢慢发展起来,首先做到粮食方面的自给,然后再图其他。 不过可以预料,这些移民中大部分人很可能会进入炼铜厂工作,因为这点并不缺乏粮食。毕竟这是因为铜矿而诞生的城市,铜陵很有可能会成为吕宋地区的第一个工业城市,未来的前景其实要比石井县好很多。俞大猷其实很希望自己的大舅子调到铜陵担任第一届县令,如果干好了,将来前途无量。 这一天黄昏,林俊设家宴请俞大猷吃饭,酒过三巡,有些微醺的俞大猷满怀期待的开口,孰料当场就被林俊一口拒绝,而且脸色难看没有吱声。 俞大猷很诧异,问:“朝宗兄,来吕宋之前,你不是立下誓言,想在这边干一番事业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把握住。”管家 “这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半晌,林俊突然开口说道,“志辅贤弟,实不相瞒,我已经受够了。你知道吗?我刚来石井县时,整个县衙只有几间茅屋子,白天炎热无比,晚上蚊虫叮咬,甚至有一回,一条巨大的蟒蛇爬进了我的屋子里,我当时都吓哭了。” 俞大猷一时也有些愕然,想了想,便劝慰道:“朝宗兄,你不是都挺过来的吗?年轻时候吃点苦头,有什么不好的?有了付出才有回报。至少你现在有了同进士的功名,七品的县令,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呵呵,得偿所愿。”林俊苦涩的笑了笑,端起酒壶替俞大猷斟满,然后说,“跟伯达兄比起来,我们一个是天下,一个是地下。志辅贤弟,你听说吧!伯达兄马上要调到礼部担任侍郎了。” 俞大猷想了想,说道:“好像有这么回事,不过这跟你担不担任铜陵县令没多大关系呀!” “唉,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去。咱们是一家人,我也不瞒着你。我是一步错,步步错。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呀!”林俊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他将被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愤愤的说道,“同人不同命啊!我和伯达兄一起认识的皇太子,可偏偏他得到了皇太子的青睐,还娶了皇太子的姑姑。如果不是这样,他即使是进士,又哪能升得这么快?一年连升三级,现在都成了四品的大员。” “朝宗兄,你喝多了!“俞大猷有些不悦,他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反驳道,”我实话告诉你,郑纪多次升迁凭的是真本事,他治理台湾,五年内经济翻了三番,郑纪刚到台湾在台北当县令时,就敢亲身冒险进入山林,劝说和收伏了当地的土著,他以诚相待,将这些少数民族编户其名,纳于治下……“ ”……郑纪升迁台湾巡抚两年,在他的治理下,整个台湾成了发展的最好的拓殖地,不仅粮食、蔗糖年年丰收,樟脑都成了台湾的拳头产品,还修了台北至桃园的第一条铁路。整个台湾的财政收入是一年上一个台阶。更难得的是五年来,当地土著没发生过一起民乱。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实打实的功劳。他多次升职,跟皇太子没有任何关系。我敢保证,公主也从来没去找过皇上和齐王,我在太子身边当侍卫,对这些事清清楚楚。” 林俊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抱怨,引得俞大猷说了这么一大推,尴尬的笑笑。说:“呵呵,我承认他做的不错。也相信你的话。不过呀!他始终都是好运气。毕竟他现在也是皇亲国戚,多少人得到些照顾,对吧。“见俞大猷又要反驳,他连忙摆手,”罢了罢了!咱们不提他,这么多年了,咱们兄弟难得相聚,不说这些了。来,先干了这杯。”说罢,他端起了酒杯。 两个人碰了一杯,都是一饮而尽。吃了几口菜,林俊嗫嚅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俞大郎,今天呢为兄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咱们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我的确想调回本土,主要原因还是身体吃不消,这些年我浑身皮肤溃烂,从来就没好过。你跟皇太子熟,能不能帮愚兄运作一下,最好能调到京师。” “皮肤溃烂?真的吗?” 俞大猷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的脸可漏在外面的皮肤,这眼神看得林俊浑身不自在,红着脸指指自己的裤裆,说:“实不相瞒,患病的位置有些羞于启齿,呃,溃疡的地方在私密之处,实在有些见不得光。” “这事我恐怕帮不了。”俞大猷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说,“如果你真的有病,可以向南洋总督府提出申请,朝廷也不是不通人情,医生检查过后,如果属实,会酌情处理。至于你让我跟皇太子开口,这我真做不到。即使说了,皇太子也不会帮这个忙,你太不了解他了。这样会始得其反。”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林俊不满的说道,”你是我的妹夫,我现在身体有问题,待在这南洋度日如年,这对于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再说,我这次立了功,为朝廷找到了这么大一个铜矿,朝廷超拔一下,也不算很过分吧。你只需要跟皇太子说一声,让太子在朝会上提提这件功劳,这又有何难?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跟你开过口,难道这么一个小小的忙,你都不肯帮!” 俞大猷见他拿出亲戚关系压自己,就有些生气,他放下酒盅,盯着林俊的眼睛说:“朝宗兄,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病,如果真有病,走程序也要不了多久的时间。至于你说的这件功劳,根本不需要皇太子提,吏部也会拿出来讨论的。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说到这里,俞大猷缓和了一下口气,语重心长的劝道:“朝宗兄,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看见我为了私事跟太子开过口,我知道你有上进心,不想甘居人下。你如今的心态有些问题,不肯像以前那样踏踏实实的从基层做起,总想走捷径,我跟你说,现在的大明是行不通的。“ ”也许郑纪的成就刺激到你,其实他吃了多少苦,我都知道。你不知道吧,郑纪为了感化那些土著头人,亲自进山,差点都丢了命。其实你眼下也面临着一个机遇。实不相瞒,我是齐王殿下亲自安排来吕宋的,根据情报,这几年,欧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西班牙人,荷兰人很可能大举进入印度洋,香料的需求会越来越大。“ ”为了应对这种变化,朝廷要将棉兰老岛、文莱、帝力这三处控制在我们手里,那么香料群岛可就彻底被我们封锁了。未来一旦与西班牙人或荷兰人交恶,只要我们愿意,欧洲的香料生意就能完全控制在我们的手里!那时候我们就为朝廷立下了大功。现在电力技术慢慢开始崭露头角了,铜这种资源只会越来越紧缺,铜陵才是最有希望的城市呀!我敢肯定不出五年,棉兰老岛会单独成为一个新的行政区,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朝宗兄,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听到这话,林俊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低三下气的说了这么多,结果还是被一口回绝,心里很是不痛快。酒桌上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送走了俞大猷,林俊一个人独自在书房生闷气,他心中暗骂:“俞大猷你这个榆木脑袋,死活都不肯开窍。”转念一想,“哼!没了王屠夫,难道就要吃带毛猪,听说新任总督焦黄中比较贪财,自己是俞大猷的大舅子,谁都知道俞大猷和皇太子的关系。凭着这层身份,如果自己去找焦黄中的话,这焦总督多少要给点面子,如果再塞点好处,说不定能把这事情办成。说不定还能搭上当朝首辅焦芳。” 想到这里,林俊站起身来,他打开书柜后面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黄灿灿的黄金疙瘩,其中有块最大的狗头金,足足有十几斤重。 他把这块狗头金拿起来仔细端详,不由想起了这些黄金的来历,这是去年从土著部落缴获的,按规矩应该上缴,再由上面按照比例给予奖励。但这批黄金实在太多了,而且当时现场只有两个人,于是他和当时的民兵队长都动了贪心,私自隐瞒了下来,事后,两个人私分了这批财货。 “哎!不知道这块狗头金,能不能打动焦总督?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林俊将这块狗头金在手中掂了掂,自言自语的说道。 …… 正德十五年,六月初九,晴,西南风四级,已经是从石井港出航以来的第十九天了。“乘风破浪”号舰桥上,朱载祺正拿着六分仪勘测现在船的位置,不时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记录测量出来的数据。测量结束后,朱载祺戴上了自己的军帽,然后走进了三楼舰桥指挥舱,开始在海图上写写画画,一边测量一边计算。 过了一会儿,他对照了自己怀里地图的位置,脸上露出笑容自言自语“应该快到了”,然后下令:“现在我命令,船艏转向正北,全速航行,如果发现陆地轮廓,第一时间汇报。” 命令下达后,这艘探险船上的海军军官们很快各就各位,水手调整好帆桁的两条探险船以十二节的速度全速向正北方向航行,第二天清晨,主桅上的瞭望手首先发现了一片连绵的陆地。得知消息的全体船员们顿时欢呼雀跃。 在这茫茫大海上漂泊了二十三天了,而且这边都是高海况。虽然这对于经常一个多月上不了岸的大明水手们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大问题,但谁让这次是这位爷要探索陌生航线呢,而且还是如此荒凉偏僻的一条航线,大家从一开始就压力山大,自己出了事没问题,可这位爷是当今皇太子的亲弟弟,齐王世子,大家实在有些害怕出现问题。尤其是那些侍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出航时,有很多海军军官怀疑朱载祺手上的那些神密的海图到底管不管用,精不精确?他们也看了,这和他们以前学到的世界地图有很大的区别。这条航线到底能不能走到澳洲大陆。如今这一切的疑问都烟消云散了,毫无疑问大家发现了大片的陆地,而且看起来这片陆地并不是某个岛屿。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新西兰岛附近的澳洲,但总算是一块陆地,因为它看起来绵延出去很远,直达远方的海平面尽头。退一万步讲,即使不是澳洲,那又如何?嗯,至少可以歇歇脚。这艘船已经很久没上岸了,在风浪较大的南印度洋航行了这么久,不要说朱载祺的几十个侍卫有些晕,渴望下船上岸休整休整,就连很多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也迫切地希望能够将脚踏上坚实的陆地。 “乘风破浪”号降下了所有风帆,改用全蒸汽动力航行。此时开始转向正西,逆着风向和洋流缓慢地航行着。岸边到处是一片荒凉的景色,朱载祺站在船艉甲板顶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发现这里是一片平坦的大草原地带,看得出来比较干旱,航行了大半个小时竟然连树木都很少见到。 整个一个上午,“乘风破浪”号就这样以三至四节的低速沿着海岸朝西航行着,一直到了下午天色将黑的傍晚时分,岸边的陆地上才开始出现了大片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朱载祺从皮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翻了翻手头父亲给他的资料,按照资料上的描述,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很接近澳洲大陆的西南角了。 资料上显示,这里是地中海气候,不像澳洲大部分地区,这里每年的降水还算丰富,因此孕育了岸边的大片原始森林。考虑到天色将黑,这么大的船可不敢在这种不熟悉的近岸海域摸黑航行,万一触礁或者搁浅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乘风破浪”号关闭了主机,下了首尾双锚,就这样停泊在海面上过夜。 “呜……呜……呜……” 第二天清晨六点,朱载祺被桅杆上手摇警报器发出凄厉的声音惊醒,他从船上一跃而起,匆匆穿戴好走出船长室,来到舰桥劈头问道:“文森特,出了什么事?” “报告船长,瞭望手报告,右舷十点钟方向,十海里左右,发现三艘大型帆船,航向15°,航速六节,正在向海岸接近。”值班的军官文森特赶紧回答,他是一个归化民,来自普鲁士。是最早的一批葡萄牙俘虏中的一员,已经在大明生活了十五年,已经结婚生子。 朱载祺举着望远镜看了看海面,什么也看不到。他没有犹豫,立刻下令:“命令,全体各就各位,做好战斗准备,升帆起锚,加热锅炉,我们迎上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八章谁发现的不重要 “不!舰长,我不能执行您的命令。”文森特态度坚定的说。 “什么?”朱载祺先是一愣,有些诧异,继而语气变得严厉,“文森特!你敢违抗军令?你难道不怕战场纪律吗?” “这是个错误的命令!”文森特行了个军礼,小心翼翼地解释,“对不起殿下,作为本舰的作战参谋,我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您忘了我们是一艘机帆船,锅炉从预热到可以正常使用至少需要两个小时,如果仅凭借风帆的动力作战,我们的机动力还不如对方,对方不明国籍的舰队有三艘战舰,很容易把我们围起来,如果处理不好,甚至会被跳帮夺船……” “殿下,文少校是对的!”轮机长周勃接过话头,劝道,“虽然凭借着我们的火力,我们不一定会输,但损失肯定很大。殿下,我们没必要冒这个险,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拖延时间,拉开一段距离,等锅炉完全启动后,再杀个回马枪!用最小的代价夺取胜利,这才是我们作战的原则。” 朱载祺恍然大悟。他是第一次指挥作战,脑子一热就发布了这条命令,十六岁的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父亲为他挑选的这些军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有着丰富的海战经验。尤其是文森特,他曾在葡萄牙海军里服过役,熟悉欧洲人的战法,加入大明国籍后在北海舰队服役,短短的十五年里,从一个俘虏变成了大明的校级军官,没有一点真本事那是不可能的! “谢谢你们的提醒!本王差点酿成大错。”朱载祺刚才差点酿成大错,也意识自己实战经验不足,他诚恳的说道,“文森特少校,你是对的!我为刚才的粗暴,向你诚挚的道歉。这样吧,为了弥补我的过失,现在本王任命你为代理舰长,就由你来指挥这次作战!” “是,殿下!” 文森特响亮的回答。本来忐忑不安的文森特,鼻子一酸,眼睛都红了。他抽调到这艘探险船时间不长,不了解这位小王爷,刚才凭借着职业本能拒绝执行命令,话说出口后,还是有些后怕的。所幸这位大明的王爷还是听得进劝的,如果他还是在葡萄牙服役,说不定会掉脑袋。 今日天气晴朗,太阳此时已经完全跳出了水面,顿时霞光万道。海面风力十五节,风向东北,能见度良好。接过指挥权的文森特稳定了一下情绪,走上了指挥台,看了一眼航海钟和刚才的记录,然后按照程序,开始发布命令, “航海长,请记录航海日志。正德十五年,六月十日上午五时十五分,东经151°53‘,南纬32°55‘,我舰与不明国籍舰队遭遇,根据瞭望塔汇报,敌舰位于我南偏东2个罗经点,目前距离九海里。” 航海长杨景立刻拿出笔记本开始速记。朱载祺微微有些脸红,暗道一声惭愧。自己还真是太嫩了!第一次遭遇敌舰,就手忙脚乱,接连犯了太多的错误。文森特刚才执行的是海军交战原则,每次必须在交战前记录下交战海域的经纬度,方便上后打捞沉船和搜救工作,自己着急忙慌的,连标准的作战程序都给忘了。 “海面风向东南风,风力三级,我舰航速四节,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会与敌接触,我们必须争取半个小时的锅炉预热时间。现在我命令,向右舷调整一个罗经点。” “是!向右舷调整一个罗经点。” “左舵五。” “左舵五” 航海长,轮机长连续重述着每一道命令,甲板上收到命令的水手也根据命令调整帆桁。桅杆上不停的通过电话传来敌船航行,很显然,对方也发现了这条船,也在调整航向,在文森特的周旋下,一个半小时后,双方的距离才拉近到五海里,轮机舱传来报告,锅炉的气压已达到要求,一场海上追逐战就这样不期而至…… ……从海水里被捞起来的时候,弗朗西斯科·哈维尔·德·埃利奥伯爵到现在还很懵,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又会在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中,成为这些东方人的俘虏,上帝难道抛弃了自己吗?他躺在甲板上,死鱼般的眼睛盯着蔚蓝的天空,万念俱灰! 弗朗西斯科·哈维尔·德·埃利奥伯爵出生在马德里一个贵族家庭,成年后一直投身西班牙海军,现在供职于西班牙秘鲁总督麾下,担任秘鲁舰队的司令官,指挥着世界上最强大的三十六艘战舰。 1498年8月25日,埃利奥伯爵的奉西班牙国王的命令,探索去东方的航线,他带领着五艘船从西班牙的巴塞罗那出发,于去年四月抵达大洋洲的大溪地。 在大溪地,埃利奥伯爵带人支架起了观测设备。然而此次观测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观测结束以后,埃利奥伯爵又收到了来自秘鲁总督区的密令,要求他们在南太平洋寻找“未知的南方大陆”。 埃利奥伯爵得到命令之后便再次出发,向西挺进,发现了新西兰群岛,并且做了第一次环岛绕行,测绘了航海图。埃利奥伯爵还发现在新西兰两个大岛屿间的地带,不是海湾而是海峡。 随后他继续往西探索,到达了澳大利亚东海岸。在那里,他首次见到了澳大利亚的土著居民。随后经过澳洲北端,途经好望角,返回了西班牙,然而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那个“未知的南方大陆”的身影。 第一次航海返回后不久,埃利奥伯爵受到国王的提拔,被提拔为秘鲁舰队司令,并且命令他继续探索那未知的南方大陆。 1503年,埃利奥伯爵带着两艘最新式的盖伦船继续探索航线,这一次,埃利奥伯爵试图尽量靠南航行,并第一次横跨南极圈。可是很快就因为恶劣的天气,出发时的两条舰失散了。之后在补给地大溪地重新会合,又向西出发。 但是因为遇到了风暴,两船再度失散。埃利奥伯爵原本与另一只船队约定在王后海湾会合,然而先行到达的埃利奥伯爵决定先离开探索,后到的“鲱鱼”号弗洛里德斯舰长只能选择启程回秘鲁。停靠期间,由于和当地毛利人发生了冲突,有部分船员因此死去。 这次是埃利奥伯爵带领探索舰队第三次进入南极圈,并且在1524年4月30日,行驶到距离南极洲不远的海域,然而由于天气恶劣,最终埃利奥伯爵在风暴中迷航再一次来到了澳洲海域,与朱载祺的“乘风破浪”号探险船发生了冲突,最终在此成了阶下囚。 更令他感到气愤的是,刚才那位大明的王爷言之凿凿的说他们入侵了大明的海域,这明明是他1498年发现的陆地,怎么会变成大明首先发现了这里?真是岂有此理!嘿嘿,他还真搞错了。不管是原时空,还是现在,澳洲大陆的确就是大明人首先发现的。 在原来的时空,2003年10月24日,我们的***在澳大利亚国会发表了题为“携手共创中澳全面合作关系的美好未来”的演讲,开头有一段是这么讲的: 早在15世纪的20年代,中国明朝的远洋船队就曾经到过澳大利亚的海岸,在漫长的岁月中,许多中国人飘洋过海,陆续来到澳大利亚这一片古老的南方大陆,他们把中华文化带到这里,同当地人民和睦相处,为澳大利亚经济社会和多元文化的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也不是中国专家自己的研究成果,而是英国学者menzies在他的专著里提出来的。他认为,1421年,中国航海史上的第一大咖郑和第六次下西洋。他还开了两个小号,委托手下另外两个深得葵花宝典真传的运营者管理,一个叫洪保,一个叫周满。这两人的船队一个达到了澳洲西南海岸,一个达到了澳洲东南海岸,并制作了地图。 不仅如此,这厮崇中媚华的程度足以让所有华人学者汗颜。按照他的说法,郑和下西洋不仅发现了澳洲,与土著人玩过回旋镖的游戏;还发现了美洲,在玛雅金字塔上刻下“到此一游”;还发现了南极洲,成为第一个尝到企鹅肉滋味的人。 不过说实话,郑和既然毫无争议地到过了印尼,顺便再多开几天船到澳洲问土著人买点海参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问题在于,缺少白纸黑字的记载,每次都是为了挖出来的几块破石头吵半天。 好吧!你说这做不得数,没有文字的记录。那俺再举个例子:在原来的时空,1879年,在澳大利亚的达尔文港发现了一尊精致的玉石雕像,这尊玉石雕像埋在地下四英尺深处,紧紧锲入树根之间。这尊雕像的造型是一个穿着长袍、束腰的长须男子,跨坐在一头鹿上,手捧寿桃,面容慈祥。这种造型与中国神话中的南极仙翁十分吻合。 一位澳大利亚的学者通过对这个雕像的鉴定分析,判定这是一件中国的工艺晶。据此,他提出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个雕像制作于唐朝时期,很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被人带到了澳大利亚,这意味着在欧洲人到达澳大利亚之前,中国人早已到过这块南方大陆了。 这一推测引起了关于澳大利亚究竟是被谁先发现的争论。许多学者认为中国人首先到达澳大利亚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请注意!这里的所谓学者全都是洋鬼子,没俺们国内的砖家叫兽啥事!这可不是咱们自己再吹啊。 说实在的,自古以来中国的航海业就十分发达,早在汉朝时期,中国的船只就已经能够在南海上航行;在唐朝时,已可以到达印度洋;而明朝时的郑和甚至还率领船队远航至非洲。澳大利亚离中国南部并不遥远,中国完全有可能在古代的时候就已经到达过澳大利亚了,这谁又说得清? 另外中国古籍中虽然没有关于澳大利亚的记载,但是关于帝汶岛的描述却在随同郑和远航的费信所著一书中出现,而帝汶岛距离澳大利亚的达尔文港并不遥远。所以,郑和的船队很可能的确到达了澳大利亚。 话又说回来,其实究竟是谁首先发现了澳洲,这并不重要!也许,经过长期深入的研究以后,学者们会在不久的将来得出一个符合历史真实的答案。但是发现它,并不等于你能够拥有它。关键是要有实力,实力才是硬道理。我想欧洲人也没意见吧! 在原来的时空,欧洲人强势,胳膊粗,咱们错过了机会。所以,这块宝地名正言顺的属于了欧洲人,养活了一些坐在矿车上的资本家,咱们也没啥好说的,谁叫俺们当年不争气呢?但这个时空不同,有了穿越者朱厚炜,大明如今的胳膊粗啊!整个欧洲加起来都不是个。俺说你入侵了俺的领海,那你肯定就是个罪犯。 这理由非常符合逻辑,尤其是符合欧洲人的强盗逻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很公平!于是,悲催的西班牙伯爵埃利奥童靴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苦役,然后他将在西伯利亚度过他罪恶的一生,其实他一点也不冤。多少南美的印第安人因为他也在秘鲁的银矿服苦役呀!这只是报应。就像如今的美国佬作恶多端,在全世界播撒仇恨,总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的。苍天何曾放过谁! 嗯,这些道理,还是那位欧裔大明军官文森特先生好心的告诉埃利奥伯爵的,如果再敢纠缠不休,辽王殿下一定会把你剁碎,喂那些海边的鳄鱼的!本来还大喊大叫的埃利奥看了一眼海岸,顿时就闭住了嘴巴。 …… 说实话,就连朱载祺也吓了一跳,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多体型庞大的咸水鳄。放眼看去,整个沙滩上,密密麻麻的好像是一根根烂木头,看得所有人的全身起鸡皮疙瘩。实在是太恐怖了! 按照地图上的显示,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后世的悉尼海湾,不过现在不叫这个名字。被改成了俞吉湾,没办法,因为来之前朱载祺就承诺过首先发现海岸线的水手可以命名一个地方。昨天桅杆上的瞭望手名叫俞吉,是他首先发现了海岸线,所以就以他有权利命名一个地方,于是这片海湾就叫俞吉湾,没悉尼什么事了! 俞吉湾位于澳洲的东南海岸,而大明在澳洲的军事基地后浦港处在澳洲的西北部,两个地方直线距离还有三千多公里远,处在这个大陆的两端,那边更靠近东南亚方向,离南洋总督府所在的椰城非常近,本来那里才是最近的航道。 因为朱载祺的任性和好奇,所以他们绕到澳洲的东海岸去了。“乘风破浪”号等于是在印度洋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弧线,来到了澳洲的另一端,这里的确还没有大明人涉足。因此,朱载祺还是打算登岸去看一看,至少像他父亲说的那样,要留下一个标志证明自己的主权。不过今天实在有些晚了,也有些累了。明天吧! 一轮红日跃出海面,转眼已经是翌日清晨,”突突突突”的单缸柴油机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登陆艇首先载着侍卫队长鲁劲等八人登上了俞吉湾的沙滩,侍卫们将其从前在陆战队练就的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成功抢滩之后,又迅速占领了最近的制高点――两公里外的一处小山包文森特高地,然后花了足足两个小时观察,这才无线电汇报岸上无危险。 昨天这里的沙滩还是个恐怖的世界,满世界都是鳄鱼,实在是太渗人了!打算登岸的朱载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人抵近对着海岸轰炸了几十轮火炮,把缴获西班牙人的炮弹全部打完,所有的火炮都有了裂缝,这才善罢甘休。嗨!你还别说,这效果真不错!今天早上起来一看,海滩已经看不到一条鳄鱼,别说鳄鱼,连海鸟都看不到几只,全特么吓跑了! 五艘动力艇来回运送着担任警戒任务的登上陆地的百余名侍卫,有些水手懒得等,干脆扑通一声跳进水里,直接游着就上岸了,胆子忒大了,也不怕水下还藏有鳄鱼。这帮人实在在海上待久了,那金黄色的沙滩实在有些诱人。 朱载祺倒是显得不慌不忙,他阻止了更多的水手下水,这才让场面没那么混乱。昨天的失误让他成熟了很多,昨晚上总结了一下自己不足之处,又认真研读了父亲写的日记,上面列出了注意的事项,对这里的情况心中有了些底。正因为如此,他今天才会分出一部分侍卫全副武装上岸警戒,保护后续人员的安全。 根据资料显示,澳洲这地方与世隔绝了几万年,虽说很安逸,可也隐藏着不少凶猛的肉食动物。比如鳄鱼、袋狼什么的,海里面也有不少凶猛的鳄鱼和大白鲨。大伙儿跑了这么远的路真要是在这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导致伤亡,这就有些阴沟里翻船,得不偿失了。 按照惯例,探险队首先是要摸清这里的水下情况,选择合适的地方修建临时的码头,然后再确定营地的位置。于是,那一百五十多名幸存的西班牙俘虏就成了这些工作的劳动力,鲁劲亲自带着十几个人押着一此俘虏去林子里砍树,俘虏们也不敢乱跑,这样的蛮荒世界,即使你能跑掉又如何? 跑进林子里,人生地不熟的,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被这里的野人干掉。所以没有哪个俘虏敢跑。侍卫们只是远远的端着枪在附近警戒,免得出现什么危险。至于俘虏,没有人管他们偷不偷懒,反正俘虏已经编组,哪个小队没有完成任务,哪个小队就没有饭吃。爱吃不吃,俺们管不着! 不过还是有西班牙俘虏被优待的,比如埃利奥伯爵和他舰队中军官,他们肯定是要优待的。因为他们已经表示愿意向辽王缴纳赎金,小宝童鞋经过慎重考虑后,决定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他们的请求,没有强迫他们劳役。反正每次出海,开销挺大的,能收到赎金也不算坏事。 如今这些西班牙贵族军官都被看押在一个甲板上的凉棚下面,每人手里还有杯茶,算是优待了。朱载祺也没有下船,他现在坐在艉楼上甲板的沙滩椅上,上面撑着一把遮阳伞,手里拿着一瓶冰镇汽水,举着望远镜,惬意的看着这蔚蓝的大海。 其实他心中有些困惑,从前天发现海岸线时开始他就在想,父亲怎么会有这些资料,而且这么的详细,甚至什么动物特别危险都记录得很详细,比如黑寡妇的一种蜘蛛,毒性特别大。据他所知,海军还从没来过这块大陆的东南海岸。这些详实的资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而且明显可以看出已经保存了很多年。难道传言是真的? 母亲从小就说过父亲是滴仙下凡,有超能力!可他从来没有看到父亲演示过,父亲也从不跟人动手,平日里看上去像个书生。要是真的话,如果我是谪仙的后代,总应该有些不同之处吧。可我咋感觉没啥不同啊! 于是,性格浪漫,又爱幻想的朱载祺又像以前一样,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 就在同一片天空下,遥远的印尼群岛,一艘从加里曼丹岛驶来的机帆船缓缓停靠在了爪哇岛的椰城海港码头,码头上的力工们在蒸汽吊杆的协助下,很麻利地将很多包装好的货物卸下。 而在他们旁边,七八辆载重货运马车早就望眼欲穿了,车夫们拿着提货单,闹哄哄的将自己需要的货物,主要是橡胶和乙醚抢了过来,然后驾起马车,朝着港口附近的一间工厂驶去。这间工厂占地规模相当不小,而且清一色的都是宽敞明亮的砖瓦厂房。 这间被命名为椰城橡胶制品厂门口,焦府管家焦安满脸笑容地看着一辆辆马车驶进厂房。他还不时从每辆进厂马车上抽样检查刚到的原材料。有了原材料,厂子又会大赚一笔。在他的身后,车间里几台机器在隆隆作响,许多工人正坐在工作台前,小心地忙碌着。他们正在神情专注地处理着生胶片,而这批生胶片来自加里曼丹岛。 从弘治年间开始,朱厚炜就不停的从葡萄牙人手中引进各种橡胶种苗种子。头几年,他先是在海南和广西附近的山里面陆续栽种了六千多株橡胶树树苗、种子。由于气候、环境以及照顾不力等方面的原因,橡胶树成活率一直不是很高,橡胶园的规模不是很大。这些种苗和种子,不像后世,那都是经过改良和训化的,已经适应了亚洲的环境,而在这个时空,他只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头开始。 无奈之下,朱厚炜四处换地方移栽,吕宋、爪哇等地都有栽种。折腾至今,加里曼丹岛效果最好。即使如此,也才有大约不到三万株橡胶树陆续长成,不过总算是形成了规模,可以大大缓解国内越来越大的橡胶需要了。 此时距离他第一次引进种植橡胶种苗已经足足过去了十七八年了,真可谓历尽了千辛万苦。加里曼丹岛种植园从去年开始到了割胶期,现在是收获割股的季节,也是工厂最忙的时候。 朝廷已经把橡胶列成了战略物资,是第一类受管控的原材料。橡胶树树皮内层某种细胞分泌的粘液,便是大明工厂所需要的“胶乳”的原材料了。当地的采集工人们拿出刀或斧子在树皮上切个口,然后切口内流出的液体便可被收集到固定在树上的容器内。这些采集回来的液体是无法直接利用的,必须适当稀释,然后再加醋酸制作成胶凝,最后再来一道加热和烟熏的工艺,这才能够初步利用。 其实,这些加工工艺朱厚炜也一窍不通,因为上辈子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所幸他还有一个金手指,从联想光脑中他打印出这方面的资料。大明的工匠们基本上是边学边摸索,经过这些年不断的实践,才逐渐找到了一些加工处理橡胶的方法。 比如如何去处胶乳中的杂质,如何制作生胶啦等等;那都是经过多少次试验,才取得了成功。尤其是制作生胶是最关键的一道工艺:工人一般都是从放置胶乳的小桶内拿出一根涂满了层白色胶乳的棍子,然后将这根棍子凑在火盆上面反复烟熏,使其干燥;接着再将木棍伸进小桶内,继续在其表面涂上一层胶乳,然后再熏干;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木棍上面积累了一大块白色胶状物质后,便将其切下,放置在一旁,经由专人收走。这个时候,他们得到的物质便是生胶。 当然有的时候还会用一种工艺,即用滚筒反复碾压胶凝,去处其中的乳清,然后得到厚度为几毫米的胶片,这也是一种有价值的中间品。因为是朝廷管控的原材料,这些产品全部送上专门的货轮,送往登莱的烟台橡胶制品厂,从不允许流入民间市场。只有送到登莱才会成为最终的产品。 进入正德年间后,橡胶的应用范围在大明国内已经非常的广泛,工艺也越来越成熟,几乎成了工农业生产和军事装备中不可或缺的原材料。现在大明人穿的雨鞋,用的各种车辆的轮胎,戴的橡皮手套等橡胶制品,几乎都是经过硫化处理的橡胶,一般人不知道它竟然是生橡胶做的。这还是一项严格保密的技术,只有登莱附近的几个橡胶加工工厂才拥有这项技术。 后世人都知道,硫黄会使橡胶变得“驯服”,橡胶分子里的碳原子,像一根碳链条那样,一个接连着一个,这些碳原子又拉住了两个氢原子。这些分子连起来,像一条长长的线,叫做线型结构。 如果这种像胶分子里混入硫黄,并加热,硫黄能够巧妙地在线型分子链之间架起桥梁,把线型结构的线型分子变成网状结构,使得橡胶的强度成倍的提高。 不过,从生胶加工成橡胶制品,要经过配料、塑炼、混炼、压延、压出、硫化等十二道工序。如果加工成轮胎,在成型和硫化两个工序上,同其他的橡胶制品生产工艺又有较大的不同。 另外,在配料时,除了要加硫黄外,还需要氧化镁、硫化促进剂、防老剂、补强剂、软化剂和着色剂等,这就像盖楼房,不仅需要砖瓦沙石,还需要钢筋、水泥一样。加了这许多化学药品,再经过加热,橡胶的弹性、强度、耐磨性都有了显著地提高,做成了胶鞋、暖水袋、胶布、雨衣、轮胎等橡胶制品,才富有光泽,经久耐用。 如此复杂的工艺和所需要的各种化学品,在这个世界目前还没有别的国家能够做到,现在大明橡胶制品还没有向外出口,这主要是因为自己的需求还不能完全满足,可以想象,将来一旦形成了规模,橡胶制品也会像丝绸一样成为拳头产品,因此,这项技术朱厚炜时,使得卡在自己的手里,这可是未来大明吸金的利器。 设在椰城港的这家橡胶制品厂,主要是对这些橡胶进行初加工后方便运输。这是朱厚炜给焦芳的奖励和补偿,奖励他这些年在东南亚不遗余力的清理这些海岛上的不安定因素,补偿他为国家的铁路建设提供了大量的低价劳动力做出的巨大贡献。 虽然南洋总督府设立才短短六年,焦芳的工作能力是出人意料的,取得的成就也出乎朱厚炜的想象。齐王向来是慷慨的,对有能力的下属从来不吝赏赐,因此才有了这家椰城橡胶制品厂。目前是由焦府的管家焦安负责管理。从去年开始割胶到现在,每个月基本上能为焦家带来两万银元的利润。 椰城自从成为南洋总督府所在地之后,这里就进入了一个高速的发展期,城市面积不断的扩大。 焦芳自上任以后,毫不手软的就开始执行腾笼换鸟政策,这家伙的确是个狠人,制定的政策又准又狠。自从他来后,爪哇的土著就倒了大霉,从南洋各地赶来的海盗蜂拥而至,短短的四年时间,二十几万土著人十亭去了九亭,剩下的不到三万人都躲进了深山老林。 为了吸引移民填补这些空白,焦芳总督签署了大明史上的第一部,它规定每个大明公民只要同意交纳五个银元的登记费,便能在南洋获得三百亩土地,连续耕种五年之后就成为这块土地的合法主人。这项法令在爪哇、吕宋、加里曼丹等十几个岛屿实行。 消息传回大明后,军机处的宣传部门在大明各地大事宣传,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这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如今生活在南洋的三百余万人基本上是来自广东,广西、福建、湖北、浙江、安徽等地的失地农民,尤其是爪哇岛成绩斐然,移民已经突破了四十万。如果来到爪哇岛,你会开心的发现,这座岛上基本上和本土没啥区别…… 自从弘治十八年,朱厚炜在马六甲海峡击败了葡萄牙舰队,就从葡萄牙人手中接管了这里,为了方便控制香料群岛,南洋舰队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开发这里,从一开始就是按照大明城市的格局在修建这座城市。椰城位于爪哇岛西部北岸,城市的主体在芝里翁河出海口的左岸,一座铁桥飞架两岸,右岸基本上是农业区。 南洋总督府就在芝里翁河左岸,除了总督府之外,一应的政府机构,如南洋军区都督府、南洋检察院、南洋法院、南洋廉政公署、南洋大学、南洋中心医院、椰城县衙等等,凡大明现在有的政府机关,这里也都有了一套。可以说椰城已经成了大明在南洋的政治文化中心。 随着香料贸易的日益昌盛,椰城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香料贸易转运中心,大批的香料必须从这里转送到淡马锡进行交易,因此吸引了大批的客商,出西城门不远,紧挨着总督府附近有一片热闹非凡的街市,这便是西长街。西长街又名香料街,它一头靠着总督府,另一头连着二马路。南洋治下各重要政府衙门,都在那条二马路上。西长街得了这寸土寸金的上好地望,不热闹那才叫怪。 士民工贾,无论是来南洋总督府述职交差,还是经商谋事,采购香料的,都得到这西长街上落个脚儿,溜个圈儿。因此,这一条四围列肆、百货云集的西长街,每日里驰马传牒,肩摩毂击,喧喧哗哗,一片锦绣丰隆之象。 酉时刚过,挂在孔庙檐角上的夕阳,已经一缕一缕地收尽了。芝里翁河一曲碧波,也渐次朦胧起来。忙了一天的焦安洗漱干净后,带着两个小厮,坐着四轮马车,兴冲冲地来到倚翠楼。 倚翠楼就坐落在西长街上。它当街的门面并不宏阔,但却显得格外富贵。大门之上的骑楼,装扮得朱梁画栋,锦幔宫灯,一看便知是纸醉金迷之地。如今南洋这帮当官的公务之暇,可以由着性子,怎么玩得开心就怎么玩。 现在的官员俸禄高,在南洋当官还有丰厚的补贴,所以这里的官都不缺钱。只要你没有贪污受贿,廉政公署也不会管这些破事。焦管家作为本地的名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下了马车,早有一名管事的等在门口,见他下来,赶紧上来打招呼: ”焦老爷好!有位先生已经订好了包房,就在三楼最里间。” “哦,我知道了。”焦安点点头。 “这位先生早就来了,请焦老爷随我来。”那管事的恭敬的说道,弯着腰就在前面引路。 上得三楼,走进一间靠内院的清静雅室,打开房门,早有一个人起身相迎,脸上堆满笑问道:“呵呵,启良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李某这厢有礼了!” 焦安打量了半天,等认出此人,不仅大惊失色,失声道:“李宪李文昌,怎么会是你?怎么回事?你……你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九十九章荐贪官重操旧业 李宪李文昌是何许人也,咋会引得焦安如此惊讶? 李宪李文昌倒不是啥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他的父亲李孜省可不简单。李孜省,江西南昌人。以布政司吏待选京职,因贪赃事发,匿不归。学方士术,厚结中官,取悦明宪宗。成化十五年,即1479年,特旨授太常丞,改上林苑监丞。献淫邪方术,渐干预政事。十七年,擢右通政。二十一年,为廷臣、言官所劾,贬归上林监丞,未几再复左通政,益作威福,缙绅进退,多出其口。累官至礼部左侍郎。明孝宗登基后,被打入诏狱后被赐死,全家流放。 这回读者明白了,李孜省是明中期有名的奸佞之臣。李宪李文昌乃是罪官之后,这也没啥。话说这事情都过去三四十年了,焦府管家焦安咋会认识李孜省的儿子,见到此人又怎么会如此吃惊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跟焦芳年轻时一次贬官有莫大的关系,焦安是焦芳的书僮,其实也是同族兄弟。总体来说,焦芳的一生可谓少年得志,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但此人也曾经栽过跟头。成化十七年,还在他当编修时,一次大学士万安和人闲聊,曾说过一句“不学如芳,亦学士乎”。意思是说,像焦芳这样不学无术之人,也想当学士吗?后来此话传到焦芳处。 焦芳当时年轻气盛,勃然大怒,说:这一定是彭华在背后算计我,我如果当不上学士,就在长安道上把彭华给刺杀了。彭华听后非常害怕,连忙将此信传给大学士万安。万安最终不得不进焦芳为讲学士。不久后,皇帝诏纂,然后在宫中讲授。 因为其书是彭华等人所著,焦芳心中嫉恨,每次进讲,专挑书中的毛病。当时的翰林院崇尚美文,因学士们认为焦芳粗陋无学,个性阴狠,又好背后议论人,因而大家都不愿和他交往。后来,朝中有位大臣尹晏被罢免,其儿子尹龙与焦芳也同时被谪迁到贵阳任职。焦芳知道这是彭华、万安的缘故,因而对这二人怀恨在心。 但在被贬贵阳不久,人们奇怪的发现,焦芳反而官运亨通了,他很快又被任命为霍州知府。然后在几年内一步步升迁,很快升为礼部右侍郎。简直就像开了外挂。说白了,这里面就离不开成化皇帝宠臣李孜省的照拂。而中间牵线搭桥的人正是李宪李文昌,打通关节的人恰恰正是焦安。 说来也巧,留在京城的焦安某一次无意认识了当时还是纨绔子弟的李文昌。焦芳知道李孜省和万贵一样,都是成化皇帝的宠臣,而且相互之间不对付。焦安灵机一动,想尽办法结交李文昌,大肆贿赂李孜省,又利用李孜省与万贵之间的矛盾,巧妙布局,让焦芳假意投靠李孜省,所以才有了焦芳被贬之后,反而连连升迁的怪事。说起来,这焦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言归正传,两个人多少年没见面了,时过境迁,虽然不胜唏嘘,但是焦芳和李宪毕竟不如以前那样熟络,况且双方这几十年来的境遇天壤之别,时过境迁,身份和地位都颠倒过来了。酒席开始,双方都还有些拘谨。宾主互相敬酒,尽说些酥酥麻麻的恭维话。一直不进入主题。 最终还是焦芳有些不耐烦了,直言不讳的问道:“文昌兄,五峰商行焦某也算是早有耳闻,这家商行在南洋也算是有点实力的商家了,今天才知道这家商行的大掌柜竟然是阁下。只不过在下心中有个疑惑,阁下送过来的名刺上,咋又成了石井县令林俊的师爷呢?” 李文昌别看当年是个纨绔,却也是秀才出身,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听出焦安语气不善,也不着急,只是笑道:“焦爷,其实在下也不是故意瞒您,这中间的过折也没啥好隐瞒的,您知道,先父下诏狱死后,我们全家被流放到了辽东,全家十四口人,十多年下来,只剩下来五口人,那辽东天寒地冻,其他人不是冻死饿死就是病死了。” 说到这,他沉默了一下,继续自嘲的说道,”嘿嘿,小弟命大,算是挺过来了。弘治十六年齐王开发奴尔干,小弟已经走投无路,干脆用祖传的玉佩收买了屯堡的百户,在这百户的帮助下,小弟带着全家逃出了屯堡,穿过茫茫林海雪原,去投奔特林城…… 逃亡的路上可真是艰辛啊!差一点就……哎,天可怜见,所幸最后的关头,我们遇见了齐王手下的骑巡队。总算是捡回了条命。就这样,兄弟就到了奴尔干都司,成了齐王治下的百姓。” 李文昌想起了当年在辽东时的艰苦岁月,眼圈有些发红,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继续说道:“说句实话,小弟到现在还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当时特林城刚刚筑城,小弟毕竟是个读书人,因此得到了重用。“说到这,他哂然一笑,”启良兄,要不说咱俩怎么会有缘份呢?本来小弟是因为不适应外东北酷寒的天气,所以才申请移民到了南洋,小弟凭借着在奴尔干当过书吏,还有些人脉,便用积蓄买了艘海军退役的运输船,跑起了香料买卖。这才有了五峰商行。“ 听到李宪这几十年来的遭遇,焦安也是感慨万分,当初两个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焦安之所以被焦芳的看重,跟眼前这人脱不开关系,所以焦安心中还是有些情分在,他主动端起了酒杯相邀道:“文昌兄,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否极泰来脱离了苦海啊。可喜可贺!来,咱们干了这杯。” 两个人碰了一杯,都是一饮而尽。一口咽下这杯酒,李文昌一边执壶替焦安斟满酒,一边说道:”至于我怎么成了林县令的师爷,呵呵,这说来也巧,你也知道我的五峰商行经常要到爪哇采购香料,林县令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鄙人在奴尔干都司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书吏,对我挺照顾的……“ 放下酒壶,李文昌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笑着说道:”这人吧,讲究个礼尚往来!林县令对我的生意挺照顾的,不久前,小弟特意摆了一桌酒宴表达谢意。呵呵,没想到林县令醉了,对兄弟抱怨说自己身体不好,想调回本土,最好能留在京师。我这人吧,也是热心肠,嘿嘿,嘴快了点,当时就拍着胸脯告诉林县令说我认识兄长,还有几分交情。这不,挂了一个师爷的名,前来替他办事了。焦兄,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这件事啊,还望大哥多多关照!” 揭开了谜底,焦安心中了然。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在他看来,李文昌有了这份庞大家业,其实活得并不轻松。第一是怕人敲榨,所以必须找衙门里头的人作靠山;第二,要想生意越做越红火,也必须有大主顾关照。说穿了,这两点都离不得官府。 这样看来,李文昌主动替林俊跑官,也就不足为奇了,恐怕他最大的目的,还是借此机会巴结上南洋总督焦黄中,自己不正是那个最好的中间人嘛。焦安当初境遇不也是一样,焦芳被贬贵阳后,他留在京城,打理着焦家的产业。实际上花在生意上的心思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交朋结友上。 拨云见日水滴石穿,久而久之,京城十八大衙门,内府二十四监局,当年几乎没有哪一处关节他不能打通。也就是那一年,他通过皇室专控的宝和店的总管太监蒋宝,认识了李文昌,这才搭上了李孜省。过不多久两人就成了密友,皆因两人情趣相投,都是吃喝嫖赌、声色犬马样样都来的大玩家,加之焦安当年挥金如土用钱大方,两人挖窟窿生蛆臭作一堆,竟好得像连了裤裆不能分开。 如今情况发生了逆转,焦芳成了当今的内阁首辅,可谓是权势滔天。而焦黄中也接任当上了南洋总督,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自己当年那可是刻意奉承这李文昌,花在这小子身上的银子海了去了。如今自己也老了,也该为子孙置办一些家业了。焦安暗忖这才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风水轮流转,呵呵,今天到我家!当年你给我吃进去多少,就吐出来吧。 第二天焦芳就赶紧把李文昌领进了总督府。这样等于是既帮了林县令又帮了李文昌,所以焦安是火攻纸马铺,乐得做人情。事后,焦安便半推半就收了两千银元的见面礼。李文昌凭着商人的机敏,断定这个焦安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因此便想趁热打铁,投其所好,把这层关系拉紧。 因此,后来的日子里,也频频宴请这焦安,两个糟老头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基情”燃烧的岁月。只不过掉了个,这次上赶子巴结的成了李文昌,焦安特么的成了大爷。正可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时也,命也! …… 正德十六年正月,在海上飘了十几个月的朱载祺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登莱,回到齐王城,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父母都在这里,这让他大喜过望。 在齐王的再三坚持下,拗不过他的正德皇帝终于同意朱厚炜辞去官职回登莱。说实话,这几年他实在太累了,这正德皇帝啥都不管,当起了甩手掌柜,这样下去怎么行?所以他才辞职回封地,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皇太子也大了,可以挑起一部分担子了。 父母亲都回来了,朱载祺很开心!不过也有让他闹心的事,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这倒算不上闹心的事。最让他闹心的,是他多了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娘,自己得管她叫姨娘。这让他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没错!父亲纳妾了!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作为穿越者的齐王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从一而终。没想到啊没想到,朱厚炜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养起了小三,赶起了时髦。他竟然纳妾了,纳妾了!重要的事情重复一遍。 最让人气愤的是,这位齐王还是老牛吃嫩草!这个食言而肥的家伙娶的小妾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俞大猷救下的师姐——梅芳。而且让后世的男人们吐血的是,做媒的还偏偏是他的老婆徐芊芊,是他老婆硬塞给他的。这……这让后世的俺们作何感想? 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徐芊芊这个傻妞,她吧也有难言之隐。话说这朱厚炜这身体吧,也许是经过虫洞改造了的缘故,白天文质彬彬,一到夜里就成了个牲口……唉,徐芊芊实在是承受不住了!这才找了个替罪羊。 广东恩平的察子结了以后,按说梅芳应该随她的父亲梅彪一起回原籍吧。可偏偏这么巧,在帝国军事学院当教官的李良钦问了句:愿不愿意留在京师当教官,本来就有心的梅彪大喜过望,两个人一拍即合,在李良钦的帮助下,梅彪进了军校当了武术教官。梅芳也因此留在了北京。 梅芳是个侠女,这丫头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在家里待不住。于是就穿梭于京城的大街小巷开始行侠仗义。机缘巧合下,她竟然巧遇同样犯病的徐芊芊,两个人王八对绿豆,可算是对了眼,一来二去,竟然成了一对好姐妹。 朱厚炜的小女儿佩佩也是个上房揭瓦的主,徐芊芊干脆把梅芳请进家来,当起了女儿的教习,要说咱还得夸夸这梅芳,那真是能文能武。不仅武艺高强,四书五经那也是杠杠的。佩佩也佩服她,相处的不错。一来二去,梅芳跟朱厚炜也熟络起来了。朱厚炜挺喜欢这侠女的,两个人还挺聊的来。 徐芊芊一方面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外面有谣言说齐王妃是个妒妇,不许自己的男人纳妾。另一方面,实在受不了朱厚炜这个牲口了,想来想去,只能够为丈夫是纳个妾,替自己承担一点。这样的好事,还是不能便宜外人,就便宜了自己的好姐妹梅芳吧,于是去年正月,徐芊芊摆了一桌酒宴,在酒里面加了点料。把朱厚炜和梅芳都给灌醉了,把他们扔到一张床上,于是成就了好事。顺理成章的,梅芳成了齐王的嫔妃。 事情发生后,梅芳根本就不吵不闹。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其实挺愿意的,不为别的,自从熟悉了朱厚炜以后,从小到大,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疼老婆的,又特别喜欢陪孩子的男人,早就芳心暗许了!要不是碍于徐芊芊,说不定早就自荐枕席了。 至于朱厚炜这鸟人,却是满脸的得瑟。哼哼,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徐倩倩事后也没看出他有啥不好意思的。那天是不是在装醉她也不知道,徐芊芊估摸着他早就有了贼心,只是没有贼胆,要不然,每次梅芳为他泡茶递水的,也没看见拒绝。两个人郎情妾意有奸情,顺手推舟而已。后来想起这事,徐芊芊恨的牙痒痒的,不过木已成舟,只好听之任之了!呵呵,这是谁又说得清? 不过也有让朱载祺特别开心的事,因为父亲这次辞官,是有新的打算。朱厚炜告诉他,父亲打算和他一起到太平洋对岸实地考察一下欧洲人在那边的殖民情况。在朱厚炜看来,大明有了向外发展的基础。根据情报,欧洲受大明的军舰和武器的启发,无论是造船水平,还是火枪和火炮,都比原时空工艺水平要高。因此,西班牙,荷兰,葡萄牙等欧洲各国在美洲的殖民的速度也在加快。 面对这不一样的形式变化,不管是南美还是北美,他现在到了该布局的时候了。听说朱载祺这次还抓了西班牙秘鲁总督区的舰队司令以及一些西班牙贵族后,朱厚炜顿时来了兴趣,亲自对这些西班牙贵族审讯和盘问,更多地了解当前欧洲的情况,渐渐的,他的脑海里有了一个计划。 …… 正德十六年八月某一个黎明,五艘最新型的鲸海级远洋驱逐舰悄悄的从刘公岛军港出发,经过十几天的航行,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马里亚纳群岛的最南端的关岛。 关岛是太平洋马里亚纳群岛南端的岛屿,在北纬13°26′、东经144°43′。面积549平方公里。目前人口七万余人,约五万人是大明各地迁陟来的移民。查莫罗人是本地的原住民,人口约两万多一点,现在基本上居住在在岛屿西部阿加尼亚县城周边。 大明军队占领这里后,并没有与他们抢夺土地,而是在投巨资疏浚阿普拉河的航道并修起港口码头,驻扎在这里的官兵以及家属基本上不打搅他们的生活,反而给他们提供了很多好用的金属工具。因此,双方从来没有过冲突。经过双方的友好协商,查莫罗人的几个部落宣誓效忠大明,大明也同意保持了查莫罗人自治和习俗。 不仅这样,大明的官府派专人教会了他们更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现在查莫罗人主要以种甘蔗和治糖为主业,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再不像过去一样缺衣少食。不仅如此,族中的小孩子可以进大明的学校免费学习,得了病还有大明的医生免费治疗。 久而久之,这些查莫罗人渐渐也把自己当做大明人中的一分子,渐渐主动融合到大明人的生活之中,比如,他们现在也开始过年。可以说,关岛的改造过程,是温馨又和谐的。 关岛地势南高北低,西南面的闪电山是最高峰,山基深入最深海沟,陆地海拔407米。南北长48公里,宽6~13公里,面积549平方公里。关岛扼控西太平洋海上的交通要冲,战略地位重要。两辈子朱厚炜都是第一次来关岛,朱厚炜心情是愉悦的,上辈子他想来却没有来得成,这次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如果说什么地方让他印象深刻,朱厚炜只会说一个字——美。的确,这里的风光千姿万彩,碧海白沙、山川丛林、河流洞穴、珊瑚梯田。经过十年的开发,关岛和大明的本土没什么两样,已经拥有了较为完善的硬件设施。 站在阿普拉港口附近小山坡的灯塔上向右边的海湾极目远眺,只见天然的珊瑚礁在外海阻隔风浪,形成了上百米平静浅滩,天然的赋予,刻意的保护,令关岛的杜梦湾成为充满五彩缤纷的海底生物之海洋乐园。 灯塔的右边,是有了一定规模的军港。探险舰队在阿普拉军港三号码头锚泊,进行出发前的检修,以及物质和燃料的补给。关岛如今不仅是个补给基地,还有完善的修船设施和一个大型的船厂船坞,各种吨位的船只都可以在港口里进行修缮。 朱厚炜知道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惜本钱的在这里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已经颇具规模。现在正好是用上的时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八月十一日凌晨,朱厚炜率领着探险舰队悄悄的离开了阿普拉港,以金州号为旗舰一马当先,广州号、扬州号、杭州号、登州号呈一字纵队,挂起满帆,向着东北方向驶去。如果您看后世的地图就会发现,关岛在菲律宾以东,再往东就是世界上已知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马里亚纳海沟以东数百公里就是马绍尔群岛。 八月十六日,经过五天的航行,探险舰队抵达了马绍尔群岛中的塔翁吉环礁,比基尼环礁等马绍尔群岛靠北的岛屿。西班牙人探险船队也曾经路过这里,比如这位被俘的埃利奥伯爵,他1498年就曾经路过这里,不过因为西班牙人的导航技术还很落后,无法在大海上准确定位岛屿,在船只离开后他就再也找不到这里了。在原来的时空,二十世纪时,这些环礁曾是鹰酱核试验的场地。比如在北纬11度30分附近的比基尼岛,曾经就进行过几次核试验。 朱厚炜率领的探险舰队还有着科考的目的,这一路上,无论找到哪个岛屿或者环礁,都会在此找一个岛屿休整一周,完成相印的考察和测量工作。八月十七日上午十点,扬州号瞭望员发现战舰左舷有岛影,立刻向旗舰报告。旗舰金州号立刻通知全舰队跟随转向。 在原时空的大航海时代,这些伫立在空旷大洋上的珊瑚礁,不仅为海洋生物提供了庇护所,也挽救了很多遇难海员的生命。不过很多时候,珊瑚礁本身就是导致船只遇难的原因之一。那些隐藏的暗礁可以瞬间摧毁一艘强大的战舰。虽然朱厚炜上辈子环球航行时来过这里,但依然很谨慎,因为这座环礁比昨天见到的塔翁吉大的多。 朱厚炜派出两艘最新式的橡皮快艇前去查看。舰队在离礁盘三海里外,顺着岛屿的西南侧缓缓向前移动。这座环礁真是很大,朱厚炜通过望远镜已经看到的就有二十多座大小岛屿,环礁的长度有二十四五海里,宽度也在十五海里以上,中央的潟湖很广阔。 最新式的鲸鱼级驱逐舰排水量达到了一千五百吨左右,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是大型的水面战舰,吃水深度也达到了六米多,要找到靠泊的地方很不容易。环礁虽然有大块的区域位于海面以下,但那里的海面都很浅,战舰并不能顺利通过。不过这种结构也将大部分海浪阻挡在环礁外,环礁向东北方向伸出去的尖端更是像拳头一样迎面击碎了信风带来的波浪。 朝另一个方向探索的广州号在环礁的西侧发现了一个缺口,舰长朱载祺放下两艘小艇,在船只的前方用铅锤探测航道。不久后,广州号发来电报,西航道水深可以容纳战舰通过。但两侧过于狭窄,不建议舰队从这个缺口驶入,稍不留神,很可能碰坏船只。 朱厚炜回电,让广州号派遣橡皮艇直接行驶入潟湖,对环礁内侧进行侦察,其余的战舰继续沿着岛链前行。用了几个小时航行了十几海里,绕到环礁南侧后,舰队终于发现足够深也足够宽的航道,由金州号旗舰领航,一艘接一艘驶入了这个巨大的潟湖。广州号上的橡皮艇已经等待在那里,他们刚刚发现了南侧的航道,还没来得及报告,金州号就已经开进来了。 一个时辰后,广州号终于也找到这个缺口开了进来,广州号直接与金州号接舷,朱载祺兴奋的踩着跳板登上旗舰甲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指挥室,见到朱厚炜就嚷嚷:“爹,我的人进入潟湖后,简单侦察了一遍环礁,他们发现东南方的岛屿是环礁中面积最大的,上面很多树,应该有淡水。” “哦,我们出去看看。” 朱厚炜边说边微笑着揉揉小宝的头,随手戴上军帽走上艉楼,举起了望远镜,顺着朱载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是一座呈长条状的岛屿,长度不到五海里,宽度看不清,不过料想最多也就几百米。不过这已经足够了,那地方的面积足以容纳整个舰队两千多的人员。而且那座岛屿上郁郁葱葱,海滩后面有成排的椰子树。 “小宝,命令舰队转向东南,我们靠过去。”朱厚炜下令。 “阿爹,等等,我先回自己船上,“朱载祺急了,着急忙慌的又往自己的船上跑,但船上的人都觉得好笑,边跑,他还边回头说,”哦,对了,阿爹,忘了告诉您,我的人刚才发现岛屿上有人居住。”一不留神,小宝被缆绳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大马趴,惹得船上的水手们哈哈哈大笑。 朱厚炜也有些好笑,这段日子来,这孩子跟在他身边,变得黏黏糊糊的。他有什么小心思,朱厚炜这个当爹的心里有数,毕竟是过来人嘛。小宝虽然十六岁了,其实本质上还是个大孩子。 因为家里又多了两个弟弟妹妹,这小子有些吃味,害怕自己没有以前那样受宠。这也是孩子的天性,不管是古代的孩子还是后世孩子,谁都希望能多得到点父母的爱。都需要得到正确的引导。 在风帆的驱动下,舰队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个小岛,现在站在船头可以清晰地看见岸边停泊的独木舟,岛上也有一些简陋的木屋,看样子是一个原始的部落。 “让宪兵队做好准备,登岸以后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注意戒备。”朱厚炜转过头来提醒舰队军法官刘进,说道,“还有,你等会在广播里向全舰队成员重申军纪,严格遵守与土著接触的规定,不要引起对方的敌意,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如果碰到不讲理的土著,直接给我打回去。” “是,殿下!”军法督察官刘进立刻敬礼回答。 “这是在舰队,我们在执行任务,请称呼我的职务。”朱厚炜不悦地说道。 “是!司令。”刘进有些尴尬。 朱厚炜挥挥手,说道:“行了!你去安排吧。” 这刘进是刘大夏的孙子,皇家军事学院正德十一年的毕业生,成绩优秀,因为身上有荫补的锦衣卫千户虚衔,就成了军事法庭,当了一名军法官。刘大夏这个退休的老头子,死皮赖脸的家伙硬塞过来让自己亲自带一带,碍于面子,只好把这小子留在身边。这小子什么都好,业务也精熟。就是有些教条,且太注重上下尊卑了,很难融入到那些普通的军士之中去。 这次去美洲,舰队不可避免会与当地土著人接触。朱厚炜所知道的美洲印第安人并不容易打交道,有的善良温和,有的彪悍凶残,为了应付美洲形形色色的土著部落,朱厚炜出发之前,特地从光脑中查找了一些资料。 根据实际情况,朱厚炜专门编写了,整个舰队人手一本。书中列举了沿途各种情况下需注意的事项,规定了这次探险过程中的行为准则。一方面,避免因为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放松警惕,吃了野蛮部落的亏。这次他打算好好的扶植一些印第安部落,支持他们保卫自己的家园。但是选择什么样的部落扶植,还是需要精心考察的。 舰队在合适的位置锚定之后,各艘战舰都派出了武装人员登陆。岸上有三十多个拿着简陋武器的土著人,舰队这边已经有二百武装到牙齿的士兵上了岸,如果发生冲突,绝对是碾压的状态。不过,先头登陆的士兵严格遵守了舰队的规定,保持警惕的同时并没有开枪,还在橡皮艇上的时候就挥舞玻璃珠子和形形色色的水果糖,大声打着招呼,向土著人表达了善意。 也许看到这边人多势众,或许是友善的态度起了作用。总之,土著人陆续放下了武器,陆战队向他们赠送了一些礼物。最令人头痛的是,语言完全不通,即便是从关岛带过来的查莫罗人也无法与他们交流,基本上是鸡同鸭讲,好在那些玻璃珠和水果糖起很有吸引力,这些亮晶晶,甜蜜蜜的东西总算是打开了局面。临近中午的时候,陆战队指挥官马奎来电向朱厚炜报告安全,于是,各舰留下值班人员,全部转移到了岛上。 这是一个很小的部落,非常原始,也很落后。岛上的居民只有一百多人。深棕色的皮肤,头发长且直。三千年前,他们的祖辈从大陆出发,乘坐独木舟横渡太平洋,抵达这些狭小的珊瑚礁。现在他们也依靠独木舟与邻近的礁岛交流,这些人才是天生的航海家。 天气很不错,海边的沙滩白茫茫的也很漂亮。闲来无事,朱厚炜就带着小宝在岛上转悠,一些土著人好奇的跟在他们身边,不时上下打量着他们父子两人。朱厚炜注意到土著的武器主要是木棒和用削尖的贝壳制作的标枪。贝壳在岛上的用处很广泛,他们的针和鱼钩都是用贝壳制作的,这是他们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这些岛民很喜欢那些亮晶晶的玻璃珠子,得到这些东西后,变得格外的热情。在岛民的帮助下,有部分船员划着橡皮艇在潟湖中捕鱼。本来大部分水兵就是疍民出生,打渔本身就轻车熟路,很快就有了不错的收获。另外一些人嘻嘻哈哈的去捕捉海鸟。这些疍民出生的水手都是捕鸟,捕海龟的高手。以前他们遇到风暴被困在岛屿上的时候,疍民们都是依靠海龟肉才得以生存下来。 朱厚炜惊喜的发现,这座小岛上除了有椰子树,岛上还有面包果树。面包果树的任何部位只要被砍破,都会流出一种粘液,岛民就用这种粘液来修补船只和捕捉海鸟。椰须也是很重要的船材,椰须制成的锚缆非常坚固,大明战舰用的锚缆就是用椰须制造的,比欧洲人船上用的粗麻效果好多了。如今这种锚缆也是一种出口产品。 八月份椰子正好是成熟季节,椰子的汁水可以作为饮料,椰子砍开后还可以食用椰肉。面包果一年可以收获三季果实,八月正是一年中第一个的收获季节。运气不错,探险舰队刚好都赶上了。陆战队员开始搭帐篷建立营地,指挥官马奎派出一个连的陆战队,在岛屿的西端设立了另外一个营地,那里有条更宽广的航道。一切都井井有条。这让朱厚炜很是满意,对马三炮的这个堂弟印象不错,于是他也就放心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潟湖的波浪比外海小很多,这是个良好的锚地。经过计算,确定了舰队的位置是在朗格拉普环礁,原来的时空,他没来过这里。朗格拉普环礁的东西两侧还有两座较小的环礁,分别是朗格里克环礁和艾琳吉纳埃环礁,天气好时在桅杆上能看见远处的岛影。 岛上无论男女,都是赤着上身。女人会在腰间围上一圈草裙,也许没见过这么多身材高大的青壮,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土著女人们聚集在一起,微笑着对着舰队的水兵搔首弄姿,在一种木鼓的伴奏下,跳起了舞蹈,这种舞蹈非常的原生态,动作狂野,充满赤裸裸的诱惑。明人毕竟保守,尤其是那些实习的海员,这帮大小伙子一个个臊的满脸通红,想看又不敢直接看,偷偷摸摸的喵上几眼,然后躲到一旁傻笑。 朱厚炜一巴掌拍了一下眼睛乱瞄的小宝,笑骂道:“眼睛往哪里瞟呢?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这是最原始的表达爱意的舞蹈,这些部落很封闭,容易发生近亲结婚。因此他们实行走婚制,只要看见好男人就不会放过。这是为了保证种群的健康。这也是环境所逼的,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其实我们的祖先也是这样,没啥不好意思的。懂不!没滴叫人笑话。” “阿爹,孩儿哪有乱想。”小宝脸臊的通红,捂着脑袋辨驳道,“我不想看光屁股的女人,长得那么丑,我没兴趣。孩儿只是在想这些土著人这么穷,衣服都没得穿,房子也很破烂。这些土人拿到一颗玻璃珠后,一个个就笑的这么开心,笑的这么的真诚。他们怎么会这么容易满足!大明如今有很多人已经很富裕了,我却从来没在他们脸上看到过这么真诚的笑容,难道他们还不满足吗?哎,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听到这话,朱厚炜有些愕然,没想到小宝竟然想得这么深,这简直是哲学家才会问出的问题,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他也不知从何回答,心中暗忖:是啊!文明程度越高,人类似乎也变得更加的贪婪,曾几何时,地球上的人不都是这样容易满足的吗? 当我们都处在原始时代时,捕获猎物就是最大的快乐,那种快乐应该不会比后世人中了大奖要差,但是人们的文明程度越高,物质越丰富,怎么人们就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满足呢?朱厚炜一时也找不到答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章齐王的美洲攻略 朱厚炜不是哲学家,最终也没有给出小宝想要的答案,他也迷糊着呢。虽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生活还得继续。船员们和这里的土著相处的很愉快,土著首领很热情,晚上用烤鱼、椰子和面包果招待朱厚炜父子俩。 齐王也投桃报李,用船上的牛肉罐头和美酒早带了土著首领和他们的长者,还赠送了一些五金的小玩意。这些岛上的土著收到这些小礼物,气氛更热烈了,举行了篝火晚会,他们不停的舞蹈,你真的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同时自己的情绪也会被他们感染。 一大早,军法官刘进就找到了依然睡眼惺忪的朱厚炜,汇报说昨晚上有些老水手触犯了纪律,他们抵挡不住诱惑,跟那些土著的少女发生了不可言述的事情,被他抓起来了。前来请示该如何处理。 被打扰了美梦的齐王有些恼火,不就是个走婚嘛,国内很多少数民族也有这种习俗。刘进这个孙子怎么长着个榆木脑袋?他压了压心中的怒气,问:“刘督察,我们的水手有没有强迫这些女孩?” “这个,没有!”刘进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 “部落的酋长或者长老,有没有提出抗议?他们在这里的男人有没有不满?” “这,的确没有!可是军法……”刘进还想辩解一下。 “那你吃饱了撑着!”有些起床气的朱厚炜突然暴怒,“管这些闲事干嘛?你打算干什么,把那些小伙子抓起来,要求我执行军法吗?就因为我们的水手睡了那些女人,你是不是还打算枪毙几个?你是死脑筋啊!我们的人既没有强迫,也没有威胁,土著也没有意见,也没有给咱们舰队造成损失,我们有什么理由处理他们?管军纪也要尊重本地的风俗,你有没有脑子啊?滚出去!滚!” 船长室里传来了朱厚炜的怒吼,刘进狼狈不堪的被赶了出来。消息传的很快,刘进很快成了一个笑话,每次他出现,船员们就会在背后挤眉弄眼,以至于他的工作陷入了尴尬之地。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当时有些冲动了。朱厚炜不得不召开了一个全体大会,他对着所有的舰员公开讲话。 ”今天,本王要向刘督察道歉,那天我的态度不好,请原谅!“朱厚炜说完,冲着眼睛红红的刘进行了个军礼,慌得刘进手忙脚乱的还礼,朱厚炜继续往下说,”在这支舰队里,我们都是战友,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袍泽,相互信任关系到我们能不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说到这,朱厚炜用手一指刘进,对着所有人吼道,”将士们,刘督察先前犯了教条主义,没有掌握好执法的尺度,并不意味着他管错了。本王之所以批评了他,也是想让他改进工作。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该管。我们是纪律部队,一切行动听指挥,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规矩。否则我们就跟海盗没有区别。今天本王再次强调,任何人不要试图藐视军纪,挑战军法官的尊严,否则本王将严惩不贷。”通过这次讲话,刘进总算是又恢复了权威,也渐渐改善了自己过去的那种作风。 这场风波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很快就平静下来,舰队又恢复了秩序。经过几天的休整,舰队的精神面貌和士气都上了一个台阶。士兵们不仅把整个环礁的椰子和面包果吃光,最后几天还派出橡皮快艇把邻近的两个环礁上的水果都砍下带了回来。 临别之际,为表达谢意,朱厚炜给这些岛民留下了很多大米、罐头和铁器。八月二十三日,天气放晴,舰队重新启航,金州号挂出王旗担任旗舰负责领航导航,舰队驶出潟湖,重新编式一字纵队顺风转向,扬帆航向东南偏东,不多久,就消失在海平面上。 说也奇怪,重新出发后,一路上风平浪静,大海似乎变得温柔了很多,接连七八天海况都不错,四周都是茫茫的海天一色,日复一日都是这种景色,再浪漫的人也是有审美疲劳。远洋航行的生活十分枯燥。按照惯例,船上执行三班制。值班水手每工作四小时就可以休息八小时。对各舰舰长来说,航行中的诀窍是让所有人都时刻忙个不停。不管是什么民族,人只要一闲就会胡思乱想。 按照大明的海军条例,只要条件允许,航渡过程中,舰队就会组织各种训练和演习。轻武器训练、重武器训练、升帆收帆训练,战斗演习、消防演习。甚至是编队作战演练。随船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也没有闲下来,他们每天也在甲板上进行操练,如同在陆地上一样,每天坚持跑操,进行各种攀爬、格斗和射击训练,以保持战斗力。 作为舰长的军官更加忙碌,他们是船上的核心,任何情况下都要对自己的船只做到心中有数,因此每天早晨,各舰舰长都要按照规定巡视全船,检查各种设备。从桅杆、船舵、铁锚、绞盘、水泵、电讯室、照明设备、弹药库、冷藏库、动力舱、锅炉房以及煤仓,所有能想到的地方,舰长全部都要走一遍,虽然每一个部门都有专门的军官管理,但舰长必须对船只的状况做到心中有数。 航渡时一般采用的是风帆动力,除非是风很小,或者是根本没有风才会启动蒸汽机,没办法,虽然蒸汽机已经很成熟了,但是沿途还缺乏补给站,没办法补充燃料,所以远航还是以风帆动力为主,因此速度比西班牙的盖伦船也就快了二三节,平均保持着七到八节的航速。 二十三天后,水手们注意到蓝幽幽的海水颜色逐渐变浅,由最初的深蓝,渐渐变成了浅蓝色。有经验的水手都知道,通常浅色和绿色的海水意味着离陆地不远了,而深蓝色甚至近黑色的海水则意味着处于深水区。 前面很快会出现陆地,大家的情绪变得高涨起来,各桅杆上的瞭望手不时举着望远镜向四周眺望,希望能成为第一个发现海岸的人,这可是一种荣誉。如果是新的大陆或者岛屿,就会由第一个发现者命名,这可是很荣耀的事情。根据航海长测量出的经纬度,朱厚炜对照大明内部的海图,结果显示舰队已经进入了巴拿马附近海域。上辈子,巴拿马给朱厚炜最深的印象就是巴拿马运河,知道这里是海上的交通要道,是通往大西洋的捷径。不过现在可没有运河。 巴拿马其实代表着印第安人梦魇的开始,这里是西班牙在美洲大陆的第一个殖民地。根据锦衣卫收集的情报:从1492年哥伦布登陆美洲开始,不到四十年的时间里,西班牙人在美洲大陆和加勒比海地区就不断地进行着征服和殖民,先后占领了大部分加勒比海岛屿、墨西哥、南美大部、中美洲地区,目前唯一还没有涉足的地方是北美西部的太平洋沿岸和北美中部内陆。 在这个时空,受到大明崛起的影响,1515年西班牙人建立了哈瓦那并控制了加勒比海最大的岛屿古巴岛,同年登陆墨西哥并建立韦拉克鲁斯,此后西班牙历史上最残忍的殖民者科尔蒂斯带兵深入内陆,并于1517年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 同是在1517年,西班牙人在巴拿马地峡南岸建立巴拿马城,并开始侵入了南美太平洋沿岸地区。在这个时空,就在五年前,欧洲恶棍比萨罗开始征服印加帝国,比历史上提早了二十年。1519年,西班牙人在秘鲁建立利马城并以此作为逐步控制南美其他地区的基地。 以上种种,都比原来的时空提早了十到二十年,受葡萄牙人的影响,西班牙人效仿葡萄牙海军,开始了自己的军事改革。如今的西班牙军队已经大量装备燧发火枪和盖伦船,著名的西班牙方阵也提前出现,而且比原时空更加的强大,毫不客气的说,与欧洲其他的国家相比,西班牙正处在快速发展期,军队训练有素,作风顽强。无论是国力还是军事实力,西班牙如今绝对是欧洲的第一强国。 之所以能发展的这么快,与南美洲和中美洲给西班牙人带来了巨额的财富脱不开关系。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殖民基本上是掠夺式的,本还处于初级阶段。在中美洲,除了极少数开采成本很高的银矿,本地主要出产就是一些可可和靛蓝。实际上,在目前阶段,巴拿马之所以会作为美洲最富裕的城市,唯一的原因是这里的商品是人。没错,就是贩奴!如今这世界上最大的奴隶贩子,就是西班牙人。 西班牙人发现中美洲的太平洋沿岸有很多土著部落聚居点,而且非常的原始和落后,这让捕奴的成本很低。这二三十年来,已经有十几万中美洲印地安人被卖到美洲各地,成为了银矿里面的矿工奴隶。这些奴隶的命运非常悲惨,很多奴隶在两三年之内就会被折磨死去,由此可见,这些西班牙人基本上没把印第安人当做人。 朱厚炜之所以把第一站选择巴拿马这个关键位置,其用意不言而喻,没错!他要在这里解放奴隶。除此之外,就是扩大大明在中美洲,南美洲的影响力,能够主宰这一片天地。最后,就是占领巴拿马这块战略要地,虽然现在还没有能力开挖巴拿马运河,但通过铁路运输,直接在加勒比海有一个重要的港口,把大明的影响力直接渗透到大西洋,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中美洲是联系两大洋的纽带,种族情况很复杂,非常不团结。在西班牙的刻意打压下,各个肤色之间已经存在非常明确的鄙视链。脸部被烙下奴隶印迹的黑人和印地安人等级最低。从日常服饰开始,各等级之间就有了明确的界限。中美洲的征服者都是些混蛋恶棍,他们在捕奴时连帮助他们征服玛雅人的盟友也不放过,无差别对待,搞的连教会都看不下去。 某位天主教修士也许是良心发现,他曾这样写道:“西班牙人对印第安人从未有过任何怜悯之心,对待他们几乎猪狗不如。甚至就像对待路上的一堆粪便。我祈求上帝,希望西班牙人能用对待牲畜的那点关心来对待印第安人。”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世界上最丑陋的一幕和那些殖民者的罪恶嘴脸。印第安人和印加人以及从非洲贩运来的黑人,男人们会被押往各处的种植园、工地和矿山,女人们被迫成为西班牙人的情妇,甚至更差,成为提供泄欲的工具。形势所迫之下,也有些印第安部落选择了投靠殖民者,充担西班牙人的走狗。然而结果又如何呢?一样没有好下场,譬lm西班牙人征服玛雅时的盟友卡克奇克人,也没有逃脱成为奴隶这样的命运! 所以说,在任何国家和民族的内奸都不会有啥好下场,如此浅显的道理,到了21世纪还有人看不清!譬如台湾有***之流,香港有黎智英之流这样的汉奸,还有国内的某些公知,真是不可理喻!也许这些败类是当奴才当久了,早就没有了脊梁。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任何时候要记住,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无论那些殖民者如何装扮自己,请不要忘记亡国奴的下场,就是没有任何尊严!男人为奴,女人命运更惨。百年之耻过去还没多久,别让先烈的血白流! …… 言归正传,一年半以后的今天,西班牙秘鲁舰队司令,弗朗西斯科·哈维尔·德·埃利奥伯爵终于又看到了他一年前的出发地——巴拿马城。当然,他只能透过舷窗,远远的看上一眼,因为目前他依旧是一名俘虏。 埃利奥伯爵的副官带着他的亲笔信已经去了巴拿马城,与本地总督弗朗西斯.德.比萨罗先生,那个该死的亚平宁恶魔交涉,希望他看在上帝的份上,帮忙自己这帮人支付一下赎金。现在他已经理解”失去了自由,才知道自由有多么的可贵”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大明舰队的到来,已经惊动了整个巴拿马城,里面早已经乱作一团。巴拿马的总督弗朗西斯.德.比萨罗看着不远处海面上五艘庞大军舰组成的大明舰队,脸色惨白。 利马派过来的驻留舰队简直都是废物,一个照面,就让来犯之敌全部击沉在海港里,他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大明舰队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副王庭那些腐败的官僚前段时间还在大肆吹牛,说西班牙舰队才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现在看起来有多么的可笑。 比萨罗总督此刻真想把这帮人只知道闷头捞银子,贪污受贿夹带走私的家伙抓过来看看,什么才叫天下第一舰队!西班牙舰队在他们的舰队面前,连印第安人的独木舟都不如,好多跑不掉。 兵临城下,我该怎么办?比萨罗回头看看他聚集起来的军队,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城墙后面有足足三干人的军队正整装待发。今天早晨他得知大明舰队来了的消息后,就在辖境内扫地为兵,总算是凑齐了这支大军。 比萨罗认为海上打不过大明,守在城墙后面,应该问题不大。敌人就来了五条船,能够投入陆上作战的兵力不会太多。至于西班牙的国王曾禁止殖民地的印第安人和黑人持有武器,但现在他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这只所谓的大军,西班牙士兵也只有八百多人,加上梅斯蒂索人穆拉托人也只有两千余人,剩下的全是他拼凑的奴隶和印地安人。经过紧急训练,梅斯蒂索士兵好歹学会了列队和排枪射击。 比萨罗很清醒:海港肯定是守不住的,在大明军舰的火炮面前,绝对是送菜。守城才是唯一有点胜算的办法,巴拿马城离海岸线有一里格远,舰炮应该打不到这里,这就少了一个最大的威胁。 城内虽然没有足够的重炮,但十三门野战炮和三百西班牙骑兵是守军最大的凭仗,用的好的话,也许可以占据一定的战场主动,尤其是敌人的陆军走在通往港口的这条道路上时,骑兵就有了最好的突袭机会。退一万步讲,即使城墙守不住,打巷战也是不错的办法。 很快,比萨罗就拿定了主意。透过单筒望远镜,他已经看见大明舰队的陆军正在码头上登陆,他数了数那些登陆的大明步兵,顿时松了口气。果然不出他所料,大明舰队所携带的步兵有限,大约只有五六百人,军舰上还在运下来一种两轮的小口径火炮,按照他的估计,最多是八磅炮,看起来非常的小巧和灵活。好在数量也不太多,只有十来门。 正在这时,传令兵前来报告:“总督阁下,港囗来了一位西班牙军官,他自称秘鲁舰队司令弗朗西斯科·哈维尔·德·埃利奥伯爵的副官马德乌斯少校,他身上带着伯爵的密信,要求进城见您!” 比萨罗总督皱了皱眉,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恐怕去年探索南方大陆的埃利奥伯爵已经成为了大明海军的俘虏,最大的可能性是来劝降的。沉默了一下,皮萨罗转身下了城墙,边走边吩咐自己的副官:“托纳多雷,你去把那个叫马德乌斯的给我带到总督府,注意,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总督阁下。” 副官托纳多雷答应一声,带着两名卫士,转身朝着城门口走去。不久之后,比萨罗就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到了这名叫做马德乌斯的少校,马德乌斯进门后也没有废话,直接将埃利奥伯爵交给了他,然后才说明来意。并且转达了大明齐王要求他无条件投降的命令。 不出意外,比萨罗总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无理的要求。只表示他个人愿意出三千金币,赎回全部被俘的西班牙军官。这就是谈不拢喽!得到答复后,朱厚炜没有犹豫,直接命令攻下巴拉马城。巴拿马城的炮台并不强大,这里的一切防御措施原先都是针对印第安人而建,五艘停泊在码头的大明军舰上的十五门155mm主炮摆开了架势,只发射了五轮,就把城墙上那些炮台全部摧毁了。 “总督阁下,一里格,他们的舰炮能打一里格!这太可怕了,我们根本守不住。”一名西班牙炮兵军官气急败坏的喊道。 看到如此猛烈的炮火,城墙上的比萨罗当时就傻了眼。一里格将近六千米远,巴拿马城离海港四千米不到,这意味着,整个城区都在舰炮的打击之下,而且那些火炮发射的全部都是爆炸弹,破坏力实在惊人。看来自己的判断有错误,守城是没有希望了,只有出城迎战,先打败那些灯暗的陆军,敌人就没办法攻城了,然后你在海上,我在城里,看谁耗的过谁! “阁下,明军已经离开港口区,朝这边来了,我们要不要马上出击?”托纳多雷请示总督。 比萨罗考虑了一下,咬了咬牙命令道:“让步兵大部出动,骑兵埋伏在城墙后面,等敌人靠我们近一点,我们再出去。这样敌人的军舰不敢开炮。托纳多雷上尉,你亲自去指挥!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强,你与敌人对阵今要小心,等你们打起来。我随后让骑兵掩杀过去。只要消灭了明国的这些步兵,我们就处在不败之地。” “如您所愿!阁下。”托纳多雷微微鞠躬,刚准备出去,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道。“那……那些印第安人和奴隶留在城里会不会出问题?要不干脆一起带出去。” “没这个必要!东方人还在三英里外,这些卑贱的奴隶连队列都不会走,出城只会添乱,让他们守在城里。放心,我会派我的贴身卫队看住他们。” “那好吧,我马上过去调动部队。”托纳多雷耸耸肩,转身离去。 一千五人的梅斯蒂索士兵加上六百西班牙正规军,在托纳多雷上尉的率领下开出了城门,刚出城时队列还比较整齐。可让皮萨罗难堪的是,梅斯蒂索士兵走了几十步,整个队形就散了架子。东一团西一群,全乱了。 西班牙的各伋军官费了很长时间才在泥地里列好队,重新推进。而令人奇怪的是他们对手表现让人困惑。对面不远的地方,大明军队稀稀拉拉的排成散兵线,端着步枪不慌不忙的停在了原地,似乎打算原地坚守。西班牙人的队伍重新整顿后,总算排成了标准的西班牙方阵,伴随着鼓点声,士兵们迈着一致的步伐向明军开进。 刚刚走出五十步,突然对面的明军传来一声凄厉的哨声。然后,对面明军阵列里响起一连串“呯呯呯……”的声音,敌人的军舰上也闪出一片火光。而后“呜……呜……”,天空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呼啸,托纳多雷上尉突然感到心悸,后背有些发冷。循声向对面天空看去,只见天空数不清的小黑点朝这边飞来…… 然后,炮火耀眼,后来阻断了所有人的视线。天空全是铁片的乱哄哄的声音。在西班牙方阵上有限的空间里,许许多多霰弹砰然崩裂开来,钢珠象暴雨即来时那样激射而下,炮弹迸发的火团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整个世界在摇晃,下沉,融解,大地跟大海一样在抖动。一排排开花弹,好象没有底脚的火山一样…… 当托纳多雷上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了俘虏营里,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也许受到了上帝的眷顾,他很幸运,全身上下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除了一些皮外伤,光着身子被俘以外,没什么可惋惜的。就在那一瞬间,爆炸把他掀到了半空之中,气浪撕碎了他全身的衣服,然后把全身赤裸的他像布娃娃一样扔进了泥地里,刹那间,他幸福的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了。 托纳多雷而且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要知道,前天两千多名出城作战的西班牙人和那些仆从军活下来的不到一半。像他这样全须全尾的人更是不到四百人。托纳多雷上尉真该好好的感谢他所信仰的上帝保佑了他,让他能够在那威力巨大的tnt爆炸中活下来。 站在城墙上,巴拿马的总督比萨罗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尿了。不要说他,城墙上所有的人都在瑟瑟发抖。那短短的十几分钟仿佛世界末日,城外瞬间就成了地狱,炮弹炸开的黑色烟柱子,在直径有一里来宽的西班牙方阵中,象旋风一样向空中卷去,行进的队列浪散开了,身体翻滚着,象水花一样从弹坑旁边分散开去,到处是残肢断臂。这时候死去的人是幸福的,活着的人才是受罪,他们浑身漆黑,哭嚎着在血水里爬啊,爬啊…… 经历过那一幕的西班牙人,很多年也没有再愿意提起这件事,他们选择了忘记。绝对碾压的实力,这就是大明帝国现在的底气!用朱厚炜的话说,我们跟西班牙人之间的战争是降位打击,就如同西班牙人对付印第安人时,用火枪对付长矛一样,他们也是降位打击。没有任何区别。一报还一报罢了,西班牙人没什么好抱怨的! 通向巴拿马的障碍已经扫清,教堂里的教士拼命敲响警钟。城中到处都燃起烈焰,伴随着剧烈的爆炸此起彼伏。为了打巷战,西班牙人在城内各处安置了三百多桶火药,然而,这反而害了他们自己,飞进城里的炮弹将这300多同伙要全部引爆,杀死的西班牙人以及城里的奴隶比城外还要多。已经绝望了的比萨罗总督在下达与明军玉石俱焚的命令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大明海军陆战队的散兵线。 可惜他不是超人,没有一碗乾坤的能力。皮萨罗像死狗一样,被十七八枚子弹命中,华丽的四分之三甲变成一堆扭曲的废铁。这个通过欺骗和冒险的殖民者,曾经无情的虐杀掳走了无数印加人的刽子手,在这个时空,咽下了他最后一口气,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印加人曾经描述比萨罗和他的船队“他们在太平洋上,乘坐浮于水面的大房子,掷出快如闪电、声如雷霆的火团,渐渐靠近了”。要知道,印加人曾经是把他们当做天国的使者来崇拜的。1520年,也就是正德十一年,正如印加巫师预言所说的那样,猫眼、尖鼻、红发、白皙的皮肤、蓄着胡须的天使回来了,印第安人甚至没有抵抗,便献出一座空城逃逸了。 其实,他们错了,这一批被误认为神灵的人,是西班牙征服者比萨罗和他率领的一百八十名士兵。狡诈的比萨罗深知必须擒获印加帝王的皇帝,方可掳获更多的金银财宝,于是比萨罗和同来的西班牙籍神父商量后,邀请印加皇帝阿达瓦尔巴前来卡萨玛尔卡镇,接受天使的蒙召,阿达瓦尔巴带着二干名名壮士,手无寸铁地诚心接受召见,谁知竟然遭受监禁的命运。 比萨罗囚禁了印加皇帝,便将所有珍宝集中,并冷酷地杀死国王,以除后患。贪得无厌的比萨罗在杀死国王后,率兵前往印加首都库斯科,企图搜寻更多的宝藏,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在库斯科城中,无论是宫殿、神庙都空无一物,连称为“太阳的尼姑庵”中百位美女也不知去向,整个库斯科城成了一所死的城市。 “收敛比萨罗,把他安葬在粪坑里,然后立一块碑,用汉文、印加文、西班牙文记录这个人渣的罪行。我们判決给他的罪名就是反人类罪!”朱厚炜命令道。 得知这个人的身份后,他就没有打算放过他,这是一个多好的反面教材啊!他要把这般殖民者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走在城中,看着满目苍夷,他有些惆怅。满城的奴隶绝大部分都是被俘虏的印加人,这些人满脸都是麻木,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曾经他在欧洲人拍摄的旧中国纪录片中,也看到过这样的场景。所幸的是,华夏人有骨气,民族更有底蕴,我们挺过来了! 尸体铺满了整个战场,有西班牙人的,也有印第安人的。天空变得阴沉起来,几声雷鸣过后,天空下起了雨涤荡着大地。雨水冲刷着地面,红色的液体在脚下流淌。朱厚炜走向还保存完好的总督府,远处是一片茫茫的水雾,陆战队的指挥官马奎和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掌旗兵擎住旗杆,笔直地站立在总督府的广场上,陆战队的军旗被雨水打湿,不再迎风招展。 朱厚炜举手敬礼,走到近前,轻轻拉起军旗的一角,仔细端详着。硝烟留下的痕迹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斑斑驳驳。刚才的巷战非常的激烈,陆战队也有十几人伤亡。残留的西班牙人是顽强的,他们躲在屋子里,街角边,用燧发枪和佛朗机炮不停的反击,一直战斗到了最后。这是西班牙人今天唯一能给明军造成的伤亡。朱厚炜一把推开侍卫举过来的雨伞,站在雨中,父子庄重的向这些勇士举起了右手:“敬礼!” “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胜!万胜!” 不知是谁起的头,士兵们向着朱厚炜父子欢呼,呐喊声响彻在城市的上空。一阵急促的鼓点过后,的乐声响起,所有的大明军人齐声高歌: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敌寇兮,觅个封侯! 大雨渐渐熄灭了城市的火焰。这座城市原本居住了三千五多西班牙人和西班牙语土著的混血儿,另外还有三千多奴隶。除了死去的,一些自愿留下的,其他人都逃向丛林,他们试图穿过那些热带雨林,逃往加勒比海沿岸。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奴隶,朱厚炜都没有让人阻拦。他让士兵放开了通道,任由他们逃跑,只是不准带走财物。 冷冷的看着这些逃跑的殖民者背影,朱厚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用想,这帮家伙沿途肯定会遭遇印第安人报复的,能活着抵达加勒比海边的波托韦洛的人不会太多,他就是要把这种恐慌传递出去,传到秘鲁总督府,甚至是传到西班牙王国。他就是要让西班牙人知道,大明来了!立规矩的人来了。 整座城市变成了一片瓦砾,除了总督府、教堂、修道院保存了下来,其他的建筑都付之一炬。巴拿马缺少石头,建筑大部分为木制,在炮火的洗礼下,现在只剩下一半的城区。士兵们在废墟中搜索被压住的幸存者。明军是文明之师,还是讲究人道主义的。 …… 一个月后,巴拿马沦陷的消息像一阵风刮过了整个南美大陆。整个秘鲁总督辖区乱做一团,各地印第安人的叛乱不断,西班牙殖民者只好派出军队四处镇压。但在地峡太平洋一侧的统治瞬间土崩瓦解。西班牙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果然像朱厚炜猜测的那样,大明舰队占领这里后,一些中美洲印第安人和当地的混血儿陆续投奔了大明,希望得到大明的帮助。形式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在发展。也许,南美洲的独立运动可以提前几百年开展起来了!朱厚炜对南美洲和中美洲的土地没有兴趣,除了巴拿马这个战略要地要控制在自己手里,其他的地方,就让西班牙人和当地土著去争夺吧。 朱厚炜打算在这边卖军火,不管是印第安人,还是黑人,甚至包括那些混血儿,只要他们能够提供自己所需的物品,比如橡胶,比如煤矿,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从大明巴拿马总督府买到性能良好的武器。也许某一天,在大明的帮助下,这块肥沃的土地上诞生几十甚至上百个国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去战斗吧!自由的战士们,只有流过血的土地才会懂得珍惜。 经过一个月的清理,巴拿马城总算像点样子了。这是典型的西班牙城堡的格局,城里被众多的木制建筑物被交叉的街道隔开,市中心除了总督府,还有座大教堂,圣女修道院,市政厅。只有这几个地方是石头砌的建筑。 朱载祺带着十几个侍卫,步履匆匆从城中穿过,一路上他对已经修复的那些教堂、修道院和市政厅不感兴趣,他现在带着卫队去接收这座城中的金库。他非常兴奋,一个西班牙贵族为了赎身,主动交待了比萨罗秘密金库的位置。 据他描述,比萨罗在印加帝国抢掠的财富没有运回西班牙,一直隐藏在城里一个秘密的地方。得知消息后,朱载祺主动请命前去查看,他很想看看金库里究竟有些什么宝贝?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隐藏在修道院后面的金库,这其实是一个大型的酒窖。里面的面积并不小,是用花岗岩混合红粘土与石灰建造而成,十分坚固。走进这个酒窖,下面总共有三个房间,但侍卫打开一间房时,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朱载祺也惊讶的合不拢嘴。一间屋子里满满的都是金灿灿的黄金。再打开另外两个屋子,另外两个屋子里堆满的是白晃晃的银砖,我靠!光这些环境都不下十吨。 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比萨罗曾经施计俘虏了阿塔瓦尔帕。印加王阿塔瓦尔帕为获得自由,同时也考虑到囚禁期间他的兄长瓦斯卡尔可能对他的王位造成威胁,于是许诺向皮萨罗支付巨额赎金,即用黄金填满囚禁自己的房间,并用白银填满其他两间屋子。 比萨罗同意了阿塔瓦尔帕的请求,但是当阿塔瓦尔帕的承诺兑现后,比萨罗不仅没有释放他,反而出于放他回去后会再引来大军攻击的恐惧将其杀害。这个愚蠢的印加王,自己害死了自己。 “咕咚”一声,一名侍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声音颤抖的说道:“天爷呀!这得多少银子,多少黄金啊。俺算是开眼了……”说罢,伸手拿起一块狗头金,狠狠的咬了一口,说,“殿下,都是真金白银!按照海军条例,参战的部队可以获得二成,我的天爷呀!俺们都要发财了,哈哈哈哈……” 这家伙夸张的表情,逗得大伙儿大笑。朱载祺朝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笑骂道:“雷暴,你这狗日的,别笑了!少不了你们的奖金。传本王的命令,卫队封锁金库,任何人不得入内。”然后命人通知刘进和马奎,“由陆战队和宪兵队负责清点这些白银和黄金,登记造册,然后搬到旗舰上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一章西伯利亚的寒流 正德十七年,第二批支援舰队带着大批的物质和五干日本和朝鲜劳工,从青岛出发,途经琉球、关岛、马绍尔群岛、夏威夷,循着日本暖流横穿太平洋,于三月初三抵达了巴拿马城。 第二批舰队没有探险舰队的好运,航渡途中接连遭遇两次风暴,损失了三条机帆船,所幸各船之间有电报相互联系,救援调度及时,除了几个水手失踪,只是损失了三艘船和一批物资,人员损失不大,可算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这只舰队亦有意外收获,他们穿过马绍尔群岛海域后,发现了最北端的夏威夷群岛,支援舰队不仅在那里休整了十来天,对船只进行了维修,还与当地土著友好协商后,用一些铁制工具和牛肉罐头买下了海湾一大片土地,留下了三百人在当地建立舰队补给站。 离开夏威夷后,二十一艘运输舰继续向西航行,经过十九天的航渡,终于三月初三凌晨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巴拿马城。支援舰队的到来,顿时让先遣舰队的士兵们欢呼雀跃,孤零零已经萧条很多的巴拿马城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这几个月来可真是难熬,巴拿马城几乎成了一座孤岛。自从大明军队攻下这里后,别说西班牙人,就连附近的土著你非常害怕这只强悍的军队,不敢靠近这里。这就导致了整个巴拿马城除了少量被解救的印加土著以外,只剩下了两千多大明军人,整个城里满眼看去都是身着军装的大明军人,几乎成了一座大军营。 五千多移民的到来,顿时让这里的大街小巷变得热闹辉煌,除了大明的工匠以及驻军的家属,大部分移民来自朝鲜和日本,经过近半年的整修,巴拿马城基本上得到了重建,因此,这些移民,尤其是那些朝鲜和日本的移民欣喜的发现他们来到这里后,不仅可以在城外分田分地,还可以在城中获得一套住房。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因此也一个个笑逐颜开,不停的向大明的官员鞠躬表示感谢。 这支舰队的司令官是吴满屯,受朝廷委派,他将出任大明巴拿马舰队司令。这项任命还是齐王朱厚炜亲自点的将,吴满屯这个青岛海边的贫困渔民,当年训练舰上毛手毛脚、时不时要被教官处罚的笨小子,经过二十年的风雨锤炼,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海军将领,正所谓十年不见,当刮目相看。 这天晚上,巴拿马总督府张灯结彩,朱厚炜摆了三十几桌,亲自宴请支援舰队的各位舰长以及中高级军官。席间吴满屯坐在朱厚炜身边,两个人促膝相谈。故人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回想起当年在登莱时,朱厚炜亲自训练的第一批水手里就有吴满屯,但是自己被这笨家伙气的半死,没少拿鞭子抽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过意不去。着年近四十,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吴满屯,想起当年的自己初到登莱时候,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一晃就快二十年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时感慨万分,不胜唏嘘。 吴满屯见到齐王同样激动,前些年他一直在琉球担任驻军司令,已经有差不多七八年时间,没见到这位小自己十来岁的恩主了。如果没有朱厚炜,就没有他的今天。说实话,当年他所在的小渔村实在太幸运了,如果不是处在卫王封地,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一个文盲哪有机会学习航海,成长为一名海军的高级军官。人的际遇有时候就那么神奇。朱厚炜的小翅膀扇动了一下,吴满屯这个贫苦的渔民从此便飞黄腾达,摇身一变,成了登莱地区的新贵。 如今的吴满屯可非吴下阿蒙,不可同日而语了!大儿子吴谦军校毕业后,一直随在齐王身边担任少校参谋。这要是搁在以前,那也是一名让小老百姓不敢仰视的千户。两个小点儿子也在海军学院毕业了,在东海舰队担任见习军官。父子四人全部都在海军服役,转眼吴家成了大明首个海军世家。 大女儿也嫁得不错,夫君是新任德州县令,正德十六年的新科进士,一甲第三名,一看就是前途无量。小女儿媚儿刚刚及十三,登门求亲的人都踩破了门槛。 听了吴满屯沾沾自喜的介绍家里的情况,朱厚炜也觉得非常开心,没想到自己小翅膀的扇动,竟然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如何不让他感慨万分。吴满屯和吴谦父子俩在万里之外的巴拿马重逢,也是激动不已。酒宴过后,朱厚炜在书房,召见了吴满屯、马奎、刘进等人,除了朱载祺外,吴谦也被叫来作陪。 众人坐下后,太监安德海赶紧吩咐小太监上茶,吴满屯呷了一口西湖龙井,顿时满口生香。他捧着茶杯,四下打量这间大得离谱的书房,只见书桌左侧一个角落,摆着一个巴拿马地形沙盘,正面墙上还挂着一副巨大的美洲地图,上面用小红旗标注了一些地方。 显然离开之前,朱厚炜为未来的美洲总督府规划好了一个发展计划。果不其然,朱厚炜拿起教鞭,站在沙盘前,慢慢的讲述巴拿马总督府未来五年的工作方向和计划,重中之重,就是修一条横贯巴拿马地峡的铁路,夺取地峡另一端的科隆海湾,在加勒比海沿岸有大明的一个港口。 计划的另一方面,就是在本地用军火与印第安人发展贸易,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总督府可以指导这些土著人用橡胶、铁矿、煤矿等各种矿产与大明交易。朱厚炜强调赚钱不是目的,迟滞欧洲人在美洲大陆的殖民才是他们的工作重点,其他的都不重要。 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才匆匆结束,客人走后,朱厚炜把儿子叫上,朱厚炜第一次和自己的儿子喝起来酒。明天就要走了!和小宝会留下,朱厚炜心中实在不舍。小宝毕竟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这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这一夜朱厚炜和小宝父子俩整整聊了一夜,朱厚炜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跟小宝说了一遍,朱载祺也听得非常的认真,还用心的做了记录。他可以从父亲关切的眼神里,感觉到那深深的父爱,他也不舍得离开父亲,但他也有自己的梦想。 …… 没错!朱厚炜必须赶回大明,正德皇帝已经催促了几次。今年正月,当时巴拿马城的建设刚刚有点起色,朱厚炜就不断地收到正德皇帝催促他回国的电报,正德皇帝的理由是瓦剌各部来使求救,哈萨克草原出事了。 这几年,哈萨克大草原上的几个部落屡次遭到来自莫斯科公国火枪骑兵的攻击,损失了不少牛羊和草场,很多牧民也被掳走。莫斯科公国十年前统一了罗刹国后,瓦西里三世加快了向东扩张的步伐,这是原始空所没有的新情况。瓦剌骑兵虽然也大量装备了火枪火炮,却缺乏训练,无法抵挡训练有素的罗刹国火枪骑兵,几次交锋,都吃了大亏,只好向东撒退,丢失了不少的好牧场。 一直以来,朱厚炜没有放松过对这只北极熊的关注,根据这些年收集的情报,现在他对这只快速成长的北极熊也产生了忌惮之心。无它,老毛子这些年发展的实在太快了,也许是朱厚炜这只蝴蝶的扇动导致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十六世纪初的罗刹国崛起的更快,比历史上更加的强大。 进入十五世纪末,在反抗金帐汗国统治的同时,莫斯科公国逐渐扩大疆域,兼并一个个的罗斯公国,到十六世纪初一个崭新统一的罗刹国出现在东欧平原之上,成为当时不可小觑的强国。 莫斯科公国成立以后,历代大公执政期间无不以扩充疆域为第一要务。曾在库里科沃会战中一举击败金帐汗国的德米特里大公在位期间,先后兼并征服了加里奇、弗拉基米尔、斯塔罗杜布公国,到他的儿子瓦西里一世在位期间,又兼并了下诺夫哥罗德公国。 此时的莫斯科公国在领土和人口方面已经远超过其他公国,成为罗斯境内不可一世的霸主,成为世人眼中唯一有能力统一罗刹国的力量。瓦西里一世的孙子伊凡三世是统一俄罗斯进程中最为关键的大公,他自小机敏能干、善于谋略,为人谨小慎微,被形容为“连口樱桃都要分两次吃”的人。 在对外扩张过程中,伊凡三世坚持步步为营的策略。在其即位的第二年,即1463年,他率军吞并了亚罗斯拉夫尔公国。1464年又征服了罗斯托夫公国,此后他把征服兼并的矛头指向西北部的诺夫哥罗德公国。 诺夫哥罗德公国经济发达领地辽阔,是莫斯科公国的强劲对手,但其作为一个独特的贵族共和国,实行贵族内部的集体统治,缺乏像伊凡三世那样的强有力的统治者。为抵御伊凡三世的侵略扩张,诺夫哥罗德公国与当时的立陶宛公国结盟,因立陶宛公国普遍信仰天主教,伊凡三世于是以诺夫哥罗德公国背叛东正教为由,于1471年6月挥师入侵。 7月14日,双方在舍朗河畔展开了决战。双方投入的兵力极为悬殊:莫斯科军队为四千人,诺夫哥罗德军队则为四万人。四千对四万,如此悬殊的兵力,最后的结果却让欧洲人大跌眼镜。 由于莫斯科军队集中统一指挥,战士们身经百战,训练有素,个个争先,以一当十;而诺夫哥罗德的军队则主要是由工匠、商人临时拼凑而成,如同一盘散沙,各自行动,十不了,今天就不啰嗦了。爹走以后,你要多听听吴满屯他们的意见,谨慎行事,做事不要冲动。知道了吗?” “阿爹,我记住了。”朱载祺有些哽咽,“你也要保重,替我问阿娘好,还有大哥和弟弟妹妹们,嗯,还有小姨娘,阿爹,你放心。孩儿会小心的,别替我担心!”朱厚炜鼻子有些发酸。他也舍不得把儿子留在这里,但是这孩子脾气倔,有自己的梦想。他既然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自己也不好阻止他。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走到舷梯旁,朱厚炜突然一把把儿子揽在怀里,拍拍小宝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小宝你多保重,不要亲自犯险!”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登上了舷梯。即使这样,在转身的那一刻,小宝分明看见父亲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 金州号驱逐舰拉响了汽笛,启动了蒸汽机,在螺旋桨的作用下,缓缓的离开码头。一时间汽笛声声,惊起无数只海鸥上下翻飞,它们一声声的鸣叫响彻海面,海鸥们追逐着渐渐离去的帆船,仿佛也有些依依不舍。 …… 海参崴位于太平洋沿岸阿穆尔半岛的南端,临日本海,城市依山建筑,北部为高地,东、南、西分别濒乌苏里湾、永乐湾和阿穆尔湾。 这座崭新的城市及港区都位于阿穆尔半岛是朱厚炜的私军,不过这是个特例。别的地方的将领调来还不太合适。 朱厚炜对常宽和吴季也很放心,用的也顺手,就一直没有调动他们。反而是常宽已经打了几次申请报告,希望能够调动工作。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奴尔干都司太平静了,各部族实在太富裕了,没有人愿意打仗,大家只想挣钱。作为一名将军,不能够开疆扩土,常宽都觉得自己快被废了。 这不,他现在又在写报告,申请调到海军陆战队去,这帮家伙经常有仗打,自己刚满四十,如果赶上了大战,说不定能用军功换个爵位,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正在斟字酌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吴季碰的一下子就把门推开,直接闯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份电报,声音中透着兴奋,“老常,快别写了!机会来了!” “啥机会?”常宽有些懵逼。 “瞅瞅,殿下来信了,让俺们这里进入一级战备。”吴季笑的满脸都是褶子,把电报往桌上一拍,说道,”皇上要对外用兵了,这次是前往哈萨克草原救援瓦剌人,对手是西边来的罗刹人。我们这里也是一个战略方向。主要的任务是配合朝廷的主力,派遣两万龙骑兵乘坐内河运输船走水路,沿着黑龙江往上游进发,直抵石勒喀河,先占领贝加尔湖南岸,在那里筑城作为前进基地。“ 喘了口气,吴季继续说:”接下来,我们沿着勒拿河继续向西,最终的目标是联络上西伯利亚汗国库楚姆汗,彼雷姆酋长国和叶潘恰酋长国,跟这几国发展贸易,同时向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把罗刹人堵在乌拉尔山脉以西。” “太好了!”常宽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拿起电报就看,看完以后也笑成了一朵花,随即把手中的报告一撕,喃喃道,“特么的,我说怎么今天听到喜鹊叫?原来真是有好事啊!都快十年了,把俺都憋坏了。可算是有仗打了!” 吴季见他这副馋模样,想想自己刚才听到这个喜讯时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二章可笑的南北之争 正德十七年三月初六,北京紫禁城,大朝会。 是日,正德皇帝朱厚照公开召见了来自和硕特汗国的使节知院大臣木合塔尔·木拉提。本拉提代表十几个草原部落向皇帝敬献了贡品,同时递交了请兵的奏折。朱厚照让他在讲述西方罗刹国东进的情况后,这才让他先退下偏殿休息,等待朝廷讨论后做出决定。 瓦剌使节退下后,朱厚照再次提出了他的西征计划,让今天与会的百官讨论。没想到这提案一出来,朝堂上立刻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种意见。以首辅焦芳为首的部分北方官员支持西征计划,而朝堂上大部分大臣,尤其是南方官员旗帜鲜明的反对大明西征,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西征对大明没有任何好处,在朱厚炜的影响下,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这种观念还是比较深入人心的。 以焦芳为首主战派的理由也很充分,藩篱被外敌入侵,如果大明不管,明联邦看到这种情况,肯定会与大明离心离德,到时候,所谓的明联邦将名存实亡。而且哈萨克大草原对大明的战略意义很重要。于是朝堂上两种观点针锋相对,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从地图上看,和硕特汗国是大明在漠西草原上最大的藩国,是哈萨克大草原上最大的部落,也是瓦剌部族的盟主。这些年来,罗刹国把和硕特汗国当做了重点打击的对象,欲除之而后快。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几十年前瓦剌人曾多次入寇罗刹人的各罗斯公国,可以说,统一前的罗刹人深受瓦剌、鞑靼等游牧民族的害。对这些蒙古帝国的残余恨之入骨。 瓦剌人原居于八河地区,分为和硕特、绰罗斯、杜尔伯特、土尔扈特,辉特等小部。瓦剌人最强盛的时候曾经所控其势力所及,西起中亚,东接朝鲜,北连西伯利亚南端,南临明国边墙,致使“漠北东西万里,无敢与之抗者”,形成了空前庞大的游牧帝国。对大明的威胁很大。 与原时空不同的是,第一次北伐以后,弘治十八年,太子朱厚照率领新军发起了第二次北伐,装备了火枪火炮的龙骑兵大发神威,在连续消灭瓦剌、鞑靼各部主力后,大明龙骑军和新军狂飙突进,一直把大明的边境线推到了西部推到了哈萨克草原,北边到了鞑靼人的王庭库仑城。从此,草原各部纷纷向大明称臣,其中就包括瓦剌最大的部落和硕特汗国。 历史总有些巧合,如果有穿越者看正德皇帝登基以后大明的地图话,就会惊讶的发现此刻大明疆域跟原时空后世清初康熙皇帝击败准噶尔汗国后,最强盛的时期的大清基本重合,国土面积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三百五十万平方公里,以后是的大清最强盛的时候还要大了四十多万平方公里,而与大清时最大不同的地方是,大明军队已经实际控制了这些的地方,大明朝廷是实打实的管理着这些地方,而不像清朝时那样,只是称臣纳贡。 或许是两次北伐,大明军队把包括瓦剌人、鞑靼人在内的草原各部打得太惨;再加上将近二十年“羊吃人”计划顺利的实施,各部落酋长忙于和大明做生意卖羊毛,向大明出口牛羊肉,一个个挣得盆满钵满。不光是各个酋长,就连普通的牧民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富足,因此不再喜欢打打杀杀。 这是因为这几项因素综合发挥了作用,渐渐导致了草原上各部落战斗力锐减,也没有原先那么彪悍,罗刹国攻击频频得手,势若破竹,这更加坚定了瓦西里三世向东发展的决心。这恰好应验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朱厚炜每一次小翅膀的扇动,有时候带来的后果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正德元年朱厚照登基时,大明已经成了华夏史上最庞大的帝国。疆域北起蒙古唐努乌梁海地区及西伯利亚,南至南海,包括吕宋、淡马锡,西南达西藏的达旺地区、云南省的南坎、江心坡地区及缅甸北部,西尽咸海与葱岭地区,包括今新疆以及中亚巴尔喀什湖,东北抵外兴安岭,包括海参崴和库页岛,东南包括台湾、澎湖群岛。 正德九年,朱厚照又发起来南征,截止到正德十年结束,大明收回来安南,缅甸宣慰司,同时把关岛、爪哇岛纳入版图,在椰城设立南洋总督,包括正德年间新发现的新西兰、澳洲几个飞地,大明帝国如今的版图已经超过了两千一百五十多万平方公里,幅员之辽阔,地域之宽广史无前例,超过这个时代明人的想象。 如今加入明联邦的藩属有:东边的李氏朝鲜、瀛洲各岛大名,琉球王国,中南半岛有占城、南掌、暹罗、缅甸各邦国,西南有廓尔喀、哲孟雄、不丹,中亚和西亚有浩罕、哈萨克、布鲁特、布哈尔、山克、爱乌罕以及南洋的渤泥等三十多个小国,总人口超过四亿。 如今的大明帝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民族情况你历史上更复杂。这么大的国家管理起来是个很大的麻烦。不说别的,很多巡查各地的官员,长年累月都在旅行的途中,一趟下来,一年就过去了。更别说去打理澳洲和新西兰这样的飞地,朝廷根本顾不过来。那些地方还处于蛮荒状态,凭借着大明目前的实力,还根本无暇顾及。用一句话讲,那就是大明吃撑了! 虽然经过二十年的努力,花费了无数的金钱,火车西边已经修到了外蒙的库伦和新疆喀什,南边已经修到了广州,北边已经修到了海参崴,但依然有限,很多地方连路都没有。南方还好一点,但西部、北部还有很多的渺无人烟,走上上千里都看不到一个城镇。那些地方实在太荒凉,气候太恶劣。比如外东北大兴安岭以西,目前阶段没有开发的价值,如果这次再往西打,打下来的土地怎么办?还给瓦剌和鞑靼人吗!那大明有什么好处,俺们大明军人都是凯子乎! 以上种种,正是朝堂上各位大臣反对西征的原因。反对派振振有词: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俺们又不是二傻子,犯得着吗?焦芳等少数主战派渐渐落了下风。朝堂上基本是一边倒的反对之声。各位大佬唇枪舌剑,引经据典,吵的是昏天黑地。 从早晨到下午,众大臣争论了一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整体上,是反对派占了上风。正德皇帝心里那个着急呀!见焦芳他在进入内阁之后,还曾经作过一副。朝中但凡有南方官员被贬或被免职,他必写文庆之,惹得南方人极大愤懑。后世人常误认为焦芳胸无点墨,只是因为与刘瑾勾结,才能走上高位。这是不正确的,能考取进士,并且一路走到正德朝。 在刘瑾阉党倒台之后,只他一人得以善终,真是什么也不懂的人吗?当然不是!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就是因为焦芳的偏见,使得南方人对他多有贬低,最终有了他胸无点墨的谣言。 …… 乡试之前,杨廷和曾多次上巯正德皇帝,希望恢复过去科举的名额配置,为此据理力争,希望皇上能够拨乱反正,主持公道。正德皇帝表面上很公允,把焦芳叫去痛斥一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南北名额比例出来以后,杨廷和傻了眼,科举的名额依旧是南北一半,他的上疏没有起一点作用。直到这时候杨廷和这才明白自己被朱厚照忽悠了。他算是看明白了,正德皇帝重武轻文,骨子里其实也不太喜欢南方人,尤其是不喜欢南方人的文弱。于是,杨廷和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那位齐王身上,齐王比较有文化,应该会讲道理。于是这段日子,杨廷和比正德皇帝更想念朱厚炜这位大兄弟! 而我们的这位爷现在在哪呢?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海上拼命呢。在这个时代没有气象卫星的年代,每一次远洋航行就是在赌命,赌自己不会那么倒霉遇上风暴。这一点都不夸张。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有这么好命,哪怕你是穿越者也不行! 从巴拿马出港以后,头几王还算是风平浪静,没想到从第七天起,太平洋就变得不再太平。此后的两天看不见太阳和月亮,也看不到星星。根据多年的航海经验,朱厚炜意识到会有一场大风暴来临,为了防止风暴,金州号战舰立马卷起了部分风帆,开始不间断地给锅炉加压,以备不时之需,只要船保持有动力,对抗风浪时把握更大。 都是老水手了,大家一看这架势,都明白怎么回事。所以船员们也很紧张,会不时的盯着远处的天空。果然在第九天,天空变得阴沉沉的,海面上也起了薄雾。不过让朱厚炜意外的是,接下来的一天里,舰队航行的位置依然是清风徐徐。反而是船舷左侧远处的东北方向,电光闪闪,雷声不绝。 这样奇异的怪现象从来没有遇见过,实在有些诡异。大家更加惴惴不安,船员们也变得人心惶恐不安。看着东北方向电闪雷鸣,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当然也没有谁有那个好奇心,胆敢提出来靠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傻呀!躲都躲不及,还往上面凑。 第十一天,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海里迎面出现无数的飞鱼,密密麻麻犹如蝗虫过境,让人看了实在害怕。飞鱼一般长度大约有六英尺左右。金州号上人人神色凝重,就连朱厚炜也觉得心悸,他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暴风雨前,的确会有飞鱼跃出水面逆风而行,但如此大的规模,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站在艉楼上,朱厚炜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天空螺旋型不停的朝这边翻滚过来的云团,陷入了沉思。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顿时记起了前世的一篇关于1979年史上最强飓风形成过程中种种诡异事情的报道,猛然醒悟过来,他顿时大叫一声:“我靠!这是热带气旋形成的飓风。该死的!前方航道正对着风暴眼。我命令,立刻左转三个罗经点,降下所有风帆,启动轮机舱蒸汽机动力,输出全部马力,我们要避开风暴锋面!命令所有船员做好防护,一定要系好安全绳。” 这是桅杆上传来瞭望手惊恐的声音:“报告舰长!左舷六海里处发现大批的鲸鱼,好像是一群虎鲸在捕猎须鲸,有大批的鲸群正好挡在我们的航线上,起码有上百头!都是大家伙。” 朱厚炜一愣,尼玛!怎么这么倒霉?其他的鲸鱼还好,这虎鲸可不一样,激怒了它们可能会攻击船只,这虽然是蒸汽船,但外壳还是木头的。这要是让这些虎鲸撞几下,那可不是好玩的! 航海长也紧张地问道:“舰长,要不要改变航线。” 朱厚炜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咬咬牙说道:“来不及了!我们正对飓风的锋面,如果不避开正面,咱们恐怕撑不住。不管了,听天由命,我们闯过去!” 金州号已经马力全开,但是在三四米的巨浪中,依旧如同乌龟在爬,大家心惊胆战的盯着海面,此时的海面上呈现出一副血腥壮观的景象,上百头虎鲸如同潜水艇一样来回穿梭,围攻者几十头体型庞大的须鲸,海水已经染得通红,为了逃避追杀,不时有体型庞大的鲸鱼跃出水面,而那些虎鲸犹如狼群,不停的冲过去一顿撕咬。 海水已被鲜血染得通红,所有人都胆战心惊。不时有虎鲸从船边或船底冲过去,把船壳撞得砰砰作响,听得所有人一阵阵头皮发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海面。 就在这时,空气中隐隐传来呜呜的怪啸,海面上掀起了五六米高的巨浪,那些鲸鱼也停止了打斗,不约而同的向远处追逐而去。所有人明白,风暴来了…… 这是航海长第二天记录下来的航海日记中的片短: ”天空就一直在“发出警告”。厚厚的紫灰色云层黑压压地浮在金州号的上空。当烈风咆哮而过时,大气隆隆作响,低沉地呻吟着。海浪如同山一样朝着我们的船头压来,自始至终,都是齐王殿下亲自在掌舵,蒸汽机已经马力全开,齐王始终将船头对准海浪扑过来的方向,像爬山一样爬山一个个浪峰,然后船又像石头一样直接坠下,我们始终在这种爬山、坠落的过程中体会着这狂涛巨浪。 我真的很害怕,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船上的探照灯只能够照出一片狭窄的地方。当时钟接近子夜时,情况有些异样。狂风像鬼哭狼嚎一样尖叫,船体嘎嘎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散架,阵阵狂风“像低沉、隆隆的雷声一样,令听到的人无不毛骨悚然。”当天夜里,风暴来袭,巨浪汹涌…… 翻江倒海的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熬过来了,虽然风浪小了很,却下起了倾盆大雨,天上也是电闪雷鸣,十分的吓人。整个天地白茫茫,雾沉沉的一片,根本看不清百米以外的景象。 大家死里逃生,可是船也迷航了,没有参照物,现在根本无法为船只定位,无线电也收不到信号。尽管如此,大家的情绪也好了很多,现在大家唯一担心的是在这片陌生的海域,祈祷着海面下不要有暗礁,否则那就衰到家啦! 朱厚炜倒是很平静,他已经累坏了,昨晚上一直都是他在掌舵,这是他两辈子最难熬的一个夜晚。这里离马里亚群岛还远着呢,茫茫的太平洋上想碰到暗礁比中奖还难。坐在船长室里,疲惫的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就懒懒的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弹。既然在海上打拼,风暴就是个躲不过的问题。现在没有天气预报,只能依靠类似的经验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朱厚炜有些诧异,难道是船出问题了? “进来!” 打开门的是大副,只见他神色惊慌的说道:“舰长,舰长!海面上有火光!” “什么?”朱厚炜吓了一跳,心中暗暗吐槽运气真差,只有海底火山爆发才会有这种情况,接下来肯定会有地震,如果遇到海啸,那基本上是交代在这里了。他不甘心的追问道,”你没看错!附近有海底火山爆发了?” “不不不,只有三四海里远,看轮廓应该是条船。”大副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朱厚炜恨不得踹他一脚,这时候说话还大喘气。他迅速站起身,命令大副,“带上我的望远镜。”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走出司令舱。 “殿下,殿下,您的雨披……”大副拿起望远镜和雨披快速跟了上来。朱厚炜接过橡胶雨衣,戴上兜帽,匆匆冲上艉楼甲板。航海长卢伟已经在那里了。 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落下,打的脸上生疼。海面的能见度很差,但是远处的火光还是清晰地显示了目标所在。举起望远镜,朱厚炜问道:“老卢,情况怎么样?” 卢伟答道:“舰长,很奇怪耶。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船,既不像欧洲人的,跟南洋人的船也有区别。很奇怪,有点像奴尔干都司的捕鲸船,只不过吨位小了很多。” 望远镜中,只见那艘船已经开始向右舷倾斜,估计是运气不好,居然真被雷电劈中了什么易燃的东西。大火在船舱中熊熊燃烧,黑烟不断从各种口子里冒出来。幸存的人聚集在被水淋湿的甲板上,有些人开始跃入海中。火在船舱里面燃烧,这艘船迟早会散架。 朱厚炜放下望远镜,看了看三四米高的波浪,有些迟疑的问:“老卢,能放下救生艇吗?” “风浪有点大!”卢伟看那海面的风浪,做出自己的判断,说:“我亲自带队,应该没问题。” 朱厚炜立刻命令:“那好!赶快去救人。注意安全!” “遵命,舰长。” 航海长卢伟指挥水手掀开帆布,吊下船上的救生艇。水手们划桨驶向失事的船只。雨依然很大,为蒙蒙的看不清楚。火光的映照下,船上的幸存者也隐隐约约见到这艘大船上,有人过来救援,顿时欢呼起来,纷纷跳入海中。 望远镜中看不清具体的情况,朱厚炜走下艉楼,命令:“侍卫长,一会让他们把失事船只上地位最高的幸存者押过来,我要见一见这些人是何方神圣?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三章汪直的前世今生 半个时辰后,船长室门外的甬道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没多久就有人敲门。刚刚小憩一会的朱厚炜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略微有些烦躁。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走到外边的办公桌坐下,冲着门外喊一声“进来”。 首先推门进来的是航海长卢伟,他刚才亲自带队参与救援行动,现在雨水混杂着海水,已经全身湿透。在他身后是一位梳着发髻作秀才打扮的大明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朱厚炜上下打量了来者两眼,海难之后的样子当然好不到哪去,他有些狼狈,头上帽冠已然不见了,现在发髻用的是根白色的带子束起,文士巾湿漉漉的耷拉在脑袋上。身上是浅蓝色对襟宽袖直掇,脚穿翘尖布鞋。 此人后面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虽然也是一副大明人的打扮,但身材比较矮小,却很强壮。全身是黑衣短打,膀阔腰圆,虽发髻散乱模样狼狈,举手投足间却透着精悍。朱厚炜忍不住多看了这个人两眼,这家伙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让朱厚炜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味道。 最后进来的人让他一愣,没想到那条沉船上还有女人。只见这女人年纪十七八岁,身材娇小玲珑。一袭素娟圆领对襟比甲,内衬交领油绿绉纱衫,月白湖罗裙。长得虽然谈不上漂亮,却也眉清目秀很是耐看。只是全身在瑟瑟发抖有些破坏形象,她的嘴唇已经发乌,显然是冷得厉害。 这也难怪,虽然这片海域地处热带,但夜里的气温只有七八度,海水温度只会更低。朱厚炜的视线转向卢伟,询问道:“总共几个人,怎么还有女眷?” “有十几具尸体,那条船上估计有二三十人,也许更多。“卢伟答道,”我们总共只救下七个人,另外几人昏迷不醒,不过问题不大。现场只发现这一位女子,嗯,她的水性还不错。” 朱厚炜微微点头,站起身走进卧室,不一会儿,他拿出一张干净毯子,向那女子走去。那年轻汉子向前走了两步,将那女子遮护在身后。卢伟见状,呵斥一句,立即按住腰间配剑,跨上一步,拦在他与朱厚炜之间。朱厚炜笑着摆摆手,让卢伟让开,一抬手将毯子扔了过去,那汉子伸手接住。 朱厚炜指了指那女人,说,“让她裹上,小心着凉”。那女人显然有些意外,本想说句感谢的话,最后还是抿抿嘴没有吱声,不过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露出一丝谢意。她从那年青汉子手里接过毯子裹住自己。轻轻朝朱厚炜道了个福。 朱厚炜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那年轻汉子,问:“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那青年率先拜伏在地,向朱厚炜行了一个很正式的觐见礼,开口便是很标准的南京官话,说:“徽州秀才王锃,叩谢齐王殿下救命之恩。”朱厚炜诧异地问道:“哦,你还有功名的读书人,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是本王?” “学生初上船也并不知这是殿下的座船,进舱后方才敢确定。”说罢,指指舱壁挂着的军服,上面有一个四爪金龙标志,微笑道,“殿下,您看那个标志。” “呵呵,你倒是细心。”朱厚炜头看了看军服,不留意的话能看到。他心中暗暗点个赞。刚刚才经历海难,就能如此镇定的观察周边情况,可见此人的心理素质极好。 转头看向另外两人,那矮小精悍的中年汉子已经伏在了地上,他先磕了个头,自报家门说:“瀛洲平户商人宇久盛定,叩见天朝上国大王。”听到平户这两个字,猛然间,上辈子的一段记忆闪过朱厚炜的脑海,他冷不丁问一句:“你是松浦家的武士?” “是,殿下。”宇久盛定脱口而出,随即,脸色有些惊疑不定。见他这副神情,朱厚炜已经了然于心。他神情突然变得古怪,扭头盯着那个自称王锃的眼睛,突然问:“王锃,你还有个名字叫汪直,或叫王直,自号五峰船主,本王说的对吗?” “殿下,您怎么知道?这……”王锃一时错愕。一丝惊慌在脸上一闪即逝,却没有逃过朱厚炜的眼睛,王锃随即镇静下来,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学生在平户的确用这个名字,至于五峰船主,那只是一句玩笑话。” “很好!”朱厚炜点点头,却不再看他,低头看那女子,问:“那么你呢?又是谁?”那女子倒是落落大方,她盈盈拜倒在地,指指汪直,用有些生涩的南京官话回答:“回禀殿下,妾身名叫松浦和子,这位是我的夫君。” “哦,明白了!”朱厚炜微微颌首,脸上释然,“让本王猜一猜,你应该是平户藩大名松浦兴信的女儿,对吗?” “不,殿下,妾身是兴信大名的妹妹!”松浦和子摇头答道。 “呵呵,原来如此。”朱厚炜笑笑,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没有继续盘问这三人。他吩咐道,“老卢,待会去拿些干净衣服让他们更换,嗯,再去让厨房烧锅热汤,给他们做点吃的。好了,本王累了,你带他们下去吧。” “是!殿下。” 明明这些人的身份很有问题,已然露出了马脚。齐王却突然不再盘问,卢伟困惑的看向齐王,却见他微微一颔首,便行了个军礼,把三个人带了出去。 门在关上的那一瞬间,朱厚炜脸上突然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显得有些兴奋。这真是太巧了!尼玛,跨越几百年,他竟然见到了历史上最大的海贼王之一汪直,这家伙活生生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小青年。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后世的历史书中,汪直在中国的正史中是祸国殃民的倭寇首领,是抗倭名将俞大猷、戚继光的主要对手之一。然而对平户以及整个日本来说,他却是带领他们进入大航海时代的领航者。日本人很崇拜他,因此日本人还为他塑像。 说来也巧,穿越之前,他正好停靠过日本长崎县平户市港口,闲来无事,还去参观过松浦史料博物馆,见到过竖立在门口的汪直铜像,只不过那雕像是个糟老头了,跟今天见到的汪直完全不像。 汪直1501年4月3日出生,南直隶人,本名锃,自号五峰船主。在火枪传入日本的事件中为关键人物,而因此有较大历史知名度。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明朝廷的海禁政策使得海上贸易中断,汪直召集帮众及日本浪人组成走私团队,对外自称徽王。后时任浙直总督胡宗宪和其幕僚徐渭主张对其招安,但却被时任浙江巡按使的王本固所擒,随后被处死。 历史对这位海贼王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明人朱九德在里对汪直评价曰:“王直始以射利之心,违明禁而下海,继忘中华之义,入番国以为奸。勾引倭寇,比年攻劫,海宇震动,东南绎骚。上有干乎国策,下遗毒于生灵。恶贯滔天,神人共怒。” 而明末科学家徐光启却给出了不同的评价。他这样评价此人:”王直向居海岛未尝亲身入犯,招之使来,量与一职,使之尽除海寇以自效”。总之,这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也是时事造就的枭雄。不过,作为一个平民老百姓,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掀起过一朵小浪花,已经值得他骄傲了。也必定有过人之处。汪直现在还是个小年青,虽然聪明能干,但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在朱厚炜的影响下,这个时空从弘治十五年开始,大明的海禁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加上大明海军的清剿,到了弘治十九年,别说倭寇,东亚这片海域基本上看不到任何海盗。原先有也被朱厚炜的麾下剿灭,大部分海盗在库页岛服完苦役后,乖乖的成了当地捕鲸船上的渔民。 弘治十八年,随着的落实,江南大批的盐商纷纷转行加入了海贸这一块。从此,大明海外贸易的迅猛发展,从业人员也越来越多。汪直也顺应潮流成了其中一员,正德七年,年仅十六岁的王锃考中秀才后,便放弃学业,全身心投身到远洋海贸这种欣欣向荣的事业中。 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此言果然不假。正德十一年,时年十九岁的汪直在吕宋岛结识了从奴尔干移民过来的橡胶园主李宪李文昌,得到他的资助,两人合伙创办了五峰船队。 在李文昌的帮助下,汪直的生意越做越大,船队规模也越来越大。正德十四年,他把同乡徐惟学,福建的漳州人叶宗满、谢和、方廷助等人拉入伙,他们置香料硝黄丝棉等货物,抵日本、暹罗、西洋诸国往来贸易,获取最大的利益。 也就是这一年,汪直抵达日本的五岛群岛中的福江岛,结识了当地的小领主宇久盛定,并受到他的欢迎。汪直受到宇久盛定的引荐,并接受日本大名松浦兴信的邀约,以九州外海属于肥前国的平户岛并以日本肥前国的松浦津为基地,从事海上贸易。 松浦氏为其盖造住宅,并招他为妹婿,此后汪直便长期居住于此。根据王阳明刚刚发过来的电报上描述:平户的松浦家族是最早加入明联邦的大名,是这瀛洲列岛上最积极靠拢大明的大名,可以说是瀛洲总督府最早的拥簇之一。 自古以来,平户就扮演着日本与外来文化交流的门户,但这门户却不一定平静。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碰撞,引发许多风起云涌、改变历史的重大事件。 九世纪初,弘法大师空海以及众多“遣唐使”就是由平户附近出海远赴唐朝都城长安,掀起日本的仿唐风潮。十世纪后此区域由与日本天皇有血源关系的松浦家族统治。十一世纪荣西法师由此东渡中国,将禅宗佛教传入日本。 十三世纪,元世祖忽必烈两次挥军攻打日本,侵略了松浦家族的领地,松浦家借助“神风”与后来修筑的海滨防卫工事,两次击退了蒙古军队。为了报复元朝的侵略,松浦家族的武士集团开始对朝鲜半岛沿海进行掠夺。因他们来自平户藩掌控的三个岛,即:对马岛、壹岐岛、平户岛,所以被朝鲜官方称为“三岛倭寇”。 在原时空,松浦家对朝鲜与中国沿海的侵扰逐渐演变为纯粹经济性的掠夺,对实施海禁的明朝中国沿海边防造成了颇大的威胁,中国因此沿用倭寇一词来称呼这股来自日本的外患。 不过,在这个时空,由于武田信虎悍然发动侵朝战争,整个日本列岛被大明海军直接打回了原形,京都和东京被明军占领,倭皇也被公开审判,被王阳明以战犯的罪名判处了绞刑,其他的皇族成员不知道被流放到哪里去了。从此,日本列岛也成了大明的瀛洲。 作为侵朝日军中的主要成员之一,松浦家族的平户藩在这场战争中损失不小,不仅是损兵折将,损失了大量的水军,还丢掉了所辖地对马岛。松浦家与天皇一族有些血缘关系,再加上松浦氏是以肥前国南、北松浦郡为中心活跃的豪族,又拥有地理位置相当优越的贸易港平户,而具有很强的经济实力。 平户拥有如此优越的条件,又富得流油,总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之心。也正是此,松浦家一直受到临近的有马、大村、龙造寺家几位大名的垂涎。如今倭皇没了,日本列岛大乱,各大名之间相互攻伐愈发的厉害。相邻的这三位大名也蠢蠢欲动,不定什么时候就杀了过来。平户藩本来就实力大损,已经是人心惶惶,朝不保夕了。 面对如此的内忧外患,为了自保,松浦兴信干脆一咬牙,直接跑到京都,找到瀛洲总督王阳明表示跪舔臣服。为了表示诚意,他还派出松浦藩的武士加入明军,当起了带路党。他积极参与平定瀛洲诸大名的反叛,立下了不少功劳。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盘,他上书王阳明,恳请大明总督府在平户驻军,他还表示愿意承担了大明驻军的费用。王阳明因此对松浦兴信颇为器重,很爽快的答应了松浦兴信的请求。对于主动贴上来的人,王阳明还是很大方的。 瀛洲总督府不仅在平户设了一个百户所,还在海贸上也给了平户不少方便,还为平户藩办理了总督府颁发的海贸执照,平户重新成为瀛洲对外开放的港口之一。 松浦兴信此举一举两得,有了大明的驻军在,就可以震慑住有马、大村、龙造寺家几位临近的大名,让这些家伙不敢对他轻举妄动;同时,平户成为贸易港后,光凭收税,松浦家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日子比过去更好。汪直成为平户藩大名的妹婿后,更是加快了这一进程。 从正德十五年开始,汪直便以平户为基地,从事日本——中国——东南亚的海上贸易,迅速因暴利成为富商巨贾,也使平户摇身一变成了瀛洲对外贸易的重镇。 …… 此刻已是深夜,虽然还在下雨,但海面上已经平静了很多,金州号也重新升帆,调整航向,根据测量定位,金州号已经偏离航道有三百多海里之远,已经不在前往瀛洲的太平洋暖流的范围。 船长室里灯火通明,朱厚炜放下刚收到的王阳明回电,心中感慨万分。不过他非常疑惑,汪直和松浦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离南美只有十几天的航程了,难道他们想去南美,那他们的海图是从哪里来的呢?又如何导航的呢?要知道这几样技术,都是大明帝国最高的机密,康管的很严。他们绝不可能获得这些技术。即使他们得到这些技术,也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这需要高中以上的数学知识。难道是偶尔出现在这里的吗?那也太巧合了。 朱厚炜百思不得其解,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又仔细的看了一下瀛洲和南洋锦衣卫发来的报告,看完报告,他倒吸一口凉气。这家公司发展的太快了,最然他吃惊的是,根据纳税记录,这家公司的香料贸易额竟然占据了这两年香料群岛产量的两成。 一家民间成立的贸易公司,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这实在超乎他的想象。要知道,为了保持香料价格的稳定,南洋总督府对各经销商是有配额的,不可能随便出货。五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现在竟然成了南洋乃至日本都数得上的大公司,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翻阅着连夜发过来一份份资料,其中一份五峰海贸公司在工商局登记的股东名单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个看下来,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徐惟学的名字上面,另一个股东李鹤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这个人登记的祖籍竟然是奴尔干都司,这尼玛太扯了! 第二天凌晨,电讯官被叫到了船长室,朱厚炜递过去两份密电,命令道:“即刻发电,命令瀛洲和南洋锦衣卫镇抚司,调查这家公司和这份名单,我需要他们这几年活动的轨迹,贸易中的细节。” “是!” 电讯官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了船长室。朱厚炜看着舷窗外的大海,陷入了沉思。他意识到资本是逐利的,这些年自己太难了,忽视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愿亡羊补牢,犹为未晚吧。 …… 正德十七年四月,椰城。 大管家焦安刚走出总督府的大门,一直等候在门房的邹师爷忙凑过来,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东翁,有个人想见您。” 刚跟自家少爷焦黄中交接完这个月橡胶厂的收成,焦安的心情不错。随口问道:“什么人?” “从南京里来的,他不肯讲出姓名来历,看样子却有一些来头。”邹师爷小心翼翼的答道。 “哦,有这种事!“焦安眉毛挑了挑,追问道,”人在那儿?” “他就住在扬州会馆。这位客人说,在哪儿相见都行,由东翁您定地方。” 扬州会馆是椰城中最好的旅店,住店的客人都是腰缠万贯的商贾。会馆离这儿只隔了半条街,走过去也用不了片刻工夫。自从和李文昌搭上线,这一年多来,托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收益也越来越好。既然这人是李文昌介绍的,肯定是大买卖。 焦安已经有些心动。他打算前往拜访那位神秘人物,又怕上当,便问邹师爷:“你从哪儿看出那人有些来头?” 邹师爷答:“那人身上有一份南京兵部发给的勘合,本可沿途驰驿,但他到椰城却不住府属的驿店南洋宾馆,自个儿跑到扬州会馆住下来。” 焦安一听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按照惯例,只有新官上任和高官致仕,相关部门才能发给勘合。这位客人身揣勘合却不享受特权,焦安颇感蹊跷,更加断定这是个大买卖。于是让邹师爷领路,自己登上马车往扬州会馆而来。 新月如钩,清风拂面。扬州会馆所在的南大街,原是酒肆青楼鳞次栉比画栋朱梁争奇斗艳的繁华之地。若在白天,焦安的马车路过这条街,定会引起路边行人的注意,但在晚上却不一样,这条街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马车,富商巨贾一个个争强摆阔,谁都是坐着马车来这里寻欢作乐。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焦安的马车便在扬州会馆的停车场停了下来。会馆里专门负责接车的小厮麻利地上前打起车门,正要高喊“接老爷一位——”却瞧见跨下车来的却是一位老管家模样的人,顿时一愣,问了句蠢话:”老管家,您来这里干啥?”恰好这时候,先赶来这里报信的邹师爷从里头出来,他瞪了小厮一眼,斥道:“没有一点眼力劲的东西,连总督府的焦老爷都不认识,不想干了你”,小厮吓得一伸舌头,颠着瘦屁股跑开了。 邹师爷头前带路,把焦安带进后院一座两层画楼的楼上。从楼梯上去,是一套三开间的房子,中间是客堂,左边是客人临时的书房,右边是卧室。这套房子陈设典雅器具考究,就连摆放时花盆子的小座子,都是用黄花梨雕琢而成。 虽然那个小厮不认得焦安,但焦安这一年多来却是这里的常客,只不过往日来这里,穿的都是员外服,不像今天还穿着焦府管家的衣裳。他知道这套房子是扬州会馆中档次最高的,每住一晚就得花费五十块银元。 他进到客堂时,只见一个人正独自享用一桌丰盛的佳肴,旁边坐了两个歌女,一个弹着琵琶,一个敲着檀板,为他唱歌佐酒。见他进来,那人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双手一揖问道:“来者可是焦管家?” 焦安借着头上明亮的宫灯把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打量一番,只见他身穿一领玄色湖绸疠衫,头上戴着京式阳明巾,高颧骨,尖下巴,目生三角形如病虎,一看就不是流俗之辈。焦安不知这人的底细,先谦虚答道:“在下正是。” “焦管家果然是信用君子,咱让你的邹师爷带信,请你来见见面,你果然就来了。”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焦安问。 那人答道:“敝姓徐,你喊我俆先生就是。” “呃,不知徐先生有何承教?”焦安再问。 “不急,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徐先生高深莫测地一笑,对愣站在一边的邹师爷说,“老邹你暂且退下,鄙人有事要同你东翁焦掌柜单独面谈。” 待邹师爷下楼后,徐先生便邀焦安入席,焦安忙推让说:“徐先生,今晚酒咱是不能喝了。” “先别忙着推辞,”这姓徐的一点也不见外,他狡黠的一笑,说,“咱知道,焦管家今天给东家上缴橡胶厂的红利,陪你家总督已喝得有三分醉意,是不是?” “是的。” “三万银元每月的买卖,你都可以三分醉,跟咱喝酒,你就是烂醉三天也值得。” 见此人口气如此之大,焦安只感到云山雾罩。徐先生见焦安眉心里蹙起核桃大的疙瘩,知他信不过,便起身到书房里拿了一个小包裹出来,递给焦安说:“你看看这个,如果你觉得咱徐某说话有准头,你就留下来谈,如果你觉得毫无用处,现在就可以走,咱绝不留你。” 焦安接过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公文袋。打开只见有一份加盖了官印的南京地契副本,一看上面的文字,地契上面写着莫愁湖畔官田一千二百亩。焦安顿时神色大变,拿着地契的手,当时就抖了起来,仿佛这份地契就是块烫手的山芋。 焦安为何会如此害怕?无它,这是他这些年利用管家的便利做假账,偷偷挪用焦府的钱为自己儿子私自购买的田产,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怎么被眼前这人知晓,连留在南京衙门存底的副本都搞了过来了。 “嘿嘿,焦管家,看明白了吗?你到底是走还是留?” 徐先生脸上带着微笑,一双灼人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焦安的老脸。焦安尽量掩饰内心的慌乱,恨不得一拳砸在此人脸上。他佯笑着说:“咱自然要留下来,陪徐先生说说闲话儿。” “好,痛快!那就先喝酒。”徐先生说着给焦安满满斟上一杯,“来,干杯!” 焦安心里头像猫子抓,屁股上就像长了疮,哪有情绪坐在这里喝酒?却又不得不奉陪。徐先生不知是有意耍弄还是酒没喝好,丢了个话头后却一味地闹酒。把个焦安弄得坐立难安,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得不陪着一副笑脸。 半个时辰后,徐先生看看差不多闹够了,便去里屋抓了些碎银出来赏给两个歌女让她们离开。听到歌女下楼的声音,徐先生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命在门外静候的小厮沏两杯热茶进来。 如此一番折腾,待到小厮把厅房里的残肴碗碟收拾干净了,徐先生才把焦安请到太师椅上重新落座,一边品茶,一边斜睨着眼睛问道:“焦管家,你是不是真想知道敝人的来历?” 焦安此时的心情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想知道又怕知道。便干笑着答道:“如果徐先生觉得方便,焦某愿闻其详。” 这姓徐的先打了一个酒嗝,这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个名字,等听明白,焦安吓得心都快从腔子里跳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四章神秘客的真面目 那姓徐的用牙签剔着牙齿,懒洋洋的说道:“锦衣卫左都督知道是谁吗?” “那谁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宠臣,名闻天下的钱宁钱大人。”焦安心里砰砰乱跳,讨好卖乖的说。 “还有一个佛保公公,想必焦管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吧?” “这个也知道,他以前在淡马锡当镇守太监,主管海关,曾经打过交道。现今统领东厂侦缉事务。”焦安越听越害怕,身体忍不住像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姓徐的嘴角一撇,嘲讽道:“钱都督与佛公公两个人,都委托敝人前来椰城,向你这位当朝首辅的大管家问好。” “问候咱?”焦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焦某与这两位素昧平生,咱何德何能,他们怎么可能问候我呢?” “嘿嘿,”姓徐的阴阴一笑,“他们问候你,当然事出有因。” “为的何事?”焦安硬着头皮问。 “当然有事!”姓徐的忽然把牙签扔,上身向焦安倾过来,说:“无它,只因你家主子手上掌握着香料产地的秘密,钱大人和佛公公想要这几个岛的海图……” 听完对方的话,焦安当时就傻了。徐先生把话挑明,焦安这才恍然大悟。今儿个和自家主子晚餐前,焦黄中还与他谈到香料群岛的事。据焦黄中说,这些年很多不明身份的船只在苏拉威西岛和马鲁古群岛附近海域出没,应该是有商人在找新的香料产地。 话说东印度洋上的岛屿成千上万,其中只有一部分岛屿盛产香料,尤其以马鲁古群岛特别突出。该群岛内大多数岛屿为气候湿润的山地,其中部分岛屿还存在着活火山。岛上雨林被茂盛的植被所围绕,所出产的农作物有西米、水稻以及豆蔻、丁香等香料。在这片海域岛屿众多,大小岛屿礁盘上万的复杂水域,凭借着大明海军南洋舰队这些船想完全控制起来,简直是做梦,即使是全国的军舰派来也不一定能做到。 随着国际市场对香料的需求越来越大,香料贸易的日益兴盛。为了弄清楚香料产地的具体情况,十年前南洋总督府联合海军部组织科考队对这些岛屿进行了一次勘探,用了将近六年的时间,花费无数金钱,还牺牲了不少人命,海军部和南洋总督府才算基本上搞明白在西印度洋群岛上,究竟是哪一些岛屿盛产香料,通过测绘还制作了一幅标准的海图。 由于产香料岛屿太多,有的岛屿人迹罕至。海军只能够控制一些香料的主要产地,那些零散又偏远的岛屿根本顾及不上。也不知怎么马鲁古群岛中无人岛上盛产香料的消息传了出去,引起了很多大海商的觊觎,他们纷纷花钱雇人寻找这些无人管控的小岛,以求获取免费的香料谋取暴利。其中不乏江南和广东福建沿海地区的一些大商贾,这些人无所不用,甚至是收买官员,却想要得到海图上的那些香料岛的具体位置。然而这份海图除了兵部的海军部有一份,另外一份就在南洋总督府,而且看管的非常严,就连贪心的焦黄中也不敢打这份海图的主意。 听说是为了海图而来,焦安更感到害怕,他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事发,可是掉脑袋的。他转了转脑瓜子,试探着问:“徐先生,如果钱都督和佛公公真的需要海图,凭着两位和我家老爷的交情,去兵部复制一份并不困难。何必舍近求远,却来逼迫小人呢?况且,这份海图锁在总督府的保险柜里,有专人看守,小人也不一定能拿得到啊!” 徐先生觑着焦安,刻薄地说:“焦管家如此说来,倒真有装蒜之嫌。你当我家钱大人和佛公公傻啊!授人以柄的事情,那两位会干吗?眼下,满世界的人都知道马鲁古群岛有无人管理的香料岛,这么多人盯着,谁会把自己放在台面上?行了,我也不与你啰嗦,这件事你干是不干?干好了,这香料的收益算你一份,你如若不肯就范,哼哼……” 焦安觉得徐先生作践了他,放在平常他早就拉下了脸,但这会儿却不得不压下气性,讪讪地解释道:“徐先生,恕在下无能为力!焦某做错了事,自有我家主人处分。待会我回去就跟自家老爷请罪。至于如何处理咱,咱都认了。关起门来就事论事,毕竟是家事,没啥大不了的,天塌不下来,大不了老夫回老家,从此就在家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安度晚年罢了!” “焦管家不要唱高调了,”徐先生讥笑道,“你以为咱就知道你做假账贪污公款的事,别特么给脸不要脸!你私下里替人买官鬻爵,从中收受好处,光凭这一条,钱大人就可以把你送进诏狱,别说是你,你家老爷还有这位南洋的焦总督也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你别想讹我。”焦安不甘心受制于人,干脆死鸭子嘴硬,仍狡辩道,“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如何会牵扯到我家老爷?咱今年七十,也算是活够了,汝紫敢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俺这就自行了断,让汝等白费心机。” “哈哈哈……”徐先生哈哈一笑,回道,“啧啧啧,焦管家,狗日的还想跟某家耍光棍,我呸!你还不够格。父债子还,你死了,有焦阁老在,你在泌阳的儿子咱们一时半会还动不了。嘿嘿,但你养在南京的外室替你生的儿子女儿全都脱不了干系。你放心,咱徐某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怎么会知道?”焦安紧张地问,额头上青筋直冒。 “哼哼,你也不想想,能够瞒住东厂和锦衣卫耳目的事情,这世上还真不多!实话告诉你吧,别想让人把你的那个私生子转移走,我们的人早就盯上了!想跑,门都没有。”说罢,姓徐的哈哈大笑。 徐先生一副势大气粗的样子,焦安不知他的主人到底是锦衣卫的钱宁还是东厂佛保,但又不敢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姓徐的主子即便不是上述两人,也必定是锦衣卫里的人。不然,如此机密的事情,他又能从哪里探听得到? 想到这,焦安顿时如同沉入噩梦,顿时泄了气。他背心一阵阵发凉,哭丧着脸问:“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又怎敢相信你事成以后,不会杀人灭口,老夫活了七十,可没那么傻。” “你想多了?“见他开始就范,姓徐的缓和了语气,说,”只要你把海图复制一份,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咱们是来求财的,又不是图财害命,只要你不去乱说。谁也动不了你!况且杀了你有什么好处?多此一举,反而会引起他人的关注,这样的傻事咱们可没那么蠢。” “如此甚好。但愿你能守信誉!我会尽快想办法的。”焦安咬咬牙说道。 “你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给你好处。咱们大人做事仗义,可从来不会白差遣人。”姓徐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又威胁说,“焦管家,你最好别耍花样,想一直拖着不办,哼,门都没有!实话跟你说吧,徐某最多给你十天的时间,否则咱们一拍两散。” 焦安耷拉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嗫嚅着回道:“这海图在总督府机要室,负责看守的是军机处的人。十天太仓促了,在下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否则办砸了你也没好处。” “最多一个月!没得商量。“姓徐的吊睛眉毛一竖,顿时一脸的狠厉,他恶狠狠的说道,”老东西,别再跟徐某讨价还价,否则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焦安无奈的点点头,抱了抱拳,说,“在下知道了,如果没其它的事,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见这姓徐的点点头,焦安转身就走,下了楼登上马车,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了扬州会馆。焦安不知道待他下楼后,里屋里便走出一人,如果他在这里,肯定会认出来,此人正是他的那位财神爷——李宪李文昌。 …… 李文昌从里屋出来后,先在门前窗下到处看了看,直到相信无人偷听了,这才回到姓徐的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徐惟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着钱宁的旗号办事,你疯了吗?万一事情败露,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徐惟学嗤的一声轻笑,回到桌前坐下,端起酒盅将里面的残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道:“李掌柜,你怎么知道本官不代表钱大人呢?”说罢,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直接扔在了酒桌上。 李文昌拿起一看,官宦子弟出生的他当然认识,果然是锦衣卫试百户的腰牌。他心里一惊,恭敬的用双手把腰牌递过去,满脸堆笑的问:“失敬失敬,徐兄弟果然是手眼通天。几个月不见,竟然成了锦衣卫试百户,你真的认识钱都督?”神情依然不敢置信。 “哼,“徐惟学一脸的傲气,不屑地说道,”你以为徐某上次去京城是干嘛的,是不是心里还怀疑那五万银元是某家自己挥霍掉的,告诉你吧,咱们攀上了一棵大树,以后要发啦!” “愿闻其详!” 李文昌躬身问道,依然心神不定,他从小耳濡目染,可知道与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特务机关打交道的风险,徐惟学这样一个县城里的混混出身的家伙,哪能处理好这其中的关系?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徐惟学倒也爽气,他讲自己在京城的一番经历向李文昌娓娓道来。这些年来,汪直的五峰公司远洋贸易规模越来越大,手下的船队也越来越多。徐惟学作为汪直的心腹,被任命为其手下一大船团的团长,负责对印度和阿拉伯的贸易,渐渐也开阔了眼界。 生意越来越大,人手就显得不足。为此,徐惟学就让自己的儿子徐海也加入了的船队,父子两人都成了汪直的手下。徐海做了一年以后,却有了别样的心思。他没有像汪直、徐惟学一般专注贸易,而是打起了货源地的主意。而恰好这时,汪直有了新的想法,渐渐把心思放到了别的地方,也给了徐海发展的空间。 通过这些年的远洋贸易,汪直积累了不少财富,可以称得上是腰缠万贯。这人吧有了钱以后,胆子就会变得更大,想干一些以前不敢想的事情。尤其是他成为了平户藩的妹婿后,有一帮日本武士成了他的麾下,成天跟在他身边前呼后拥,觉得挺威风的。久而久之,汪直便萌生了去太平洋对面那片美洲大陆上搞一块领地,自己称王称霸,独自建立一国的想法。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松浦兴信一说,心中自有打算的松浦兴信也觉得这是个机会,日本岛的确太小了,限制了松浦家的发展。各怀鬼胎的两个人一拍即合。于是,汪直把精力放在了日本,他通过各种手段买来船厂的资料和图纸,偷偷仿造奴尔干造船厂的捕鲸船,专心打造适合跨洋航行的远洋海船,还真就让他弄成了。 准备了几个月后,汪直迫不及待的带着三条船就出了海,刚开始还一路顺风,直到遇到飓风,沉了两条船,自己的座船因为雷电击中,引燃了船舱里的易燃物,发生了火灾。这才有了在太平洋上遇到海难,被金州号所救助这件事。 言归正传,汪直渐渐的不太管南洋的业务,把它交给徐惟学打理,当起了甩手掌柜。刚开始徐惟学对汪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替他打埋南洋的业务。可到后来,情况渐渐发生了变化。徐惟学的儿子徐海是个不甘人下的主,徐海和汪直年纪相仿,非常嫉妒对方的成就,有了取而代之的打算。 他借着这个机会欺上瞒下,假公济私,慢慢的在公司里扩大自己的势力,大肆贪污公款偷偷组建自己的船队,打算时机成熟后,自个儿单干。儿子的想法,做老子的如何不知,虽然觉得对不起汪直,但为了自己的儿子,徐惟学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底下大开绿灯,还替自己的儿子遮掩。 但纸终究包不了火,得知此事的汪直对此怒不可遏,对徐海一阵呵斥。当时徐海一怒之下,甚至打起了刺杀汪直的主意。好在徐海的叔叔徐惟学的劝说下,两方暂时握手言和,但是徐惟学因此事件最终还是和汪直分道扬镳,率领徐海和一部分部下离开。 想当初,汪直带着徐惟学出海的时候,徐惟学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太多的想法,现在儿子徐海也走上了这条路,他也就燃起了雄心壮志。他的儿子徐海十六岁时参了军,在南海舰队当过两年水兵,因为好勇斗狠,在部队里违反军纪被开除军籍。不过有了这份经历,徐海也算是见多识广,而且这家伙胆子大,人又狠。连汪直都忌惮他三分,所以这才放他一马。 徐家父子跟汪直分手以后,因为大部分的人脉都掌握在汪直的手里,能够分到手的香料份额越来越少,因此他的生意一落千丈,收益也差了很多。这种局面可是徐家父子没想到的。徐惟学为了扩大贸易,和汪直竞争的缘故,便听从了儿子徐海的建议,去香料群岛找一个没人的小岛找香料,有了稳定的货源不怕争不过汪直。 有一次徐海无意中从战友口中得知了海图这件事情,知道有一副香料群岛的海图收藏在兵部,便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徐惟学听说后便动起了歪脑筋,他想,如果自己发大价钱买通兵部的某位书吏,偷偷复制出来,这不就是事半功倍吗?说给儿子听,徐海觉得这事靠谱,也极力赞成。于是徐惟学让徐海管理船队,自己带着陈东、叶麻两个老伙计和七万银元一路风尘仆仆去了北京城。 到了北京城,这才发现两眼一抹黑,根本无从下手。他这么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地痞无赖,哪有那么多见识,别说书吏,就连兵部衙门的杂役都没办法认识,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可把他急坏了。 这一天,徐惟学心中郁闷,便去了棋盘街附近的一家茶楼坐坐。 坐了一会儿,便听到隔壁房间有嘈杂之声,徐惟学心中不快,便推开隔壁门一看,见两位少年公子正带着几人在推牌九,一时兴起便相邀玩了几局,没想到竟然输了不少钱,他无意中发现对方出老千,顿时勃然大怒,双方大打出手,徐惟学三人在海上拼搏了这么多年,个个都是好手。就这样把这两个公子揍了一顿,算是出了口恶气。还没高兴多久,三个人被抓进了锦衣卫。直到这时,徐惟学这才知道被自己打的人竟然是锦衣卫左都督钱宁的养子钱杰、钱靖,这下可闯了大祸了! 钱宁,镇安人,锦衣卫官员。他本不姓钱,幼时寄鬻太监钱能而改姓钱。钱能死后,继任锦衣百户。其性狡诘猾巧,有“开左右弓”射箭之技,深为朱厚照所喜。再加上这家伙曾为朱厚照建豹房出力甚多,很得正德皇帝的信任。 虽然十几年前,朱厚炜就曾经警告过正德皇帝不要重用钱宁,但正德皇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是个什么性子,你越不想让他干,他愈发想去试试。机缘巧合下,生性狡猾的钱宁如同历史上一样步步高升,历升为指挥使,掌南镇抚司。他又累升为左都督,执掌锦衣卫事务,主管诏狱, 太监佛保是正德皇帝的贴身太监,他卸任淡马锡镇守太监后,负责统领东厂侦缉事务,十分强横;而钱宁主管诏狱,势力最盛,外面将称之为“厂、卫”。以前这两人关系就好,主要是钱宁刻意奉承。如今两人一起共事,更是沆瀣一气,无恶不作。 这两年,朱厚炜不在管事,少了约束的钱宁渐渐暴露了本性,常常利用手中的权利仗势欺人,借着皇帝的信任玩弄权术,越来越不可一世。 司务林华、评事沈光大都因杖打拘捕校尉,被钱宁论奏,逮入锦衣卫监狱,沈光大被黜退,林华被降一级。锦衣卫千户王注和钱宁亲昵,他打人致死,员外郎刘秉鉴将此案抓得很急。钱宁将王注藏在家中,而嘱咐东厂揭发刑部别的事情。刑部尚书张子麟急忙登门向钱宁谢罪,立即放过王注,这才善罢甘休。从此以后,厂卫校卒到各部院汇报事情,称尚书张子麟之辈为老尊长。 去年上半年,太仆寺少卿赵经当初以工部郎中身份监督乾清宫工程,吞没库金数十万,被锦衣卫查知,钱宁私自把这事按下。你这是相要挟,逼死了赵经。赵经死后,钱宁假装派遣校尉去治丧,逼迫赵经的妻子扶梓出殡,他的其他姬妾、家藏财物全被钱宁占有。 又比如宦官廖堂镇守河南,他的弟弟锦衣卫指挥廖鹏肆意作恶,被巡抚邓庠弹劾,诏令将他降级安置。廖鹏害怕了,知道钱宁好色,便派他的爱妾暗中侍奉钱宁,钱宁花言巧语骗过正德皇帝,廖鹏才得以留任。以上种种,可见这家伙如今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正当徐惟学等人惴惴不安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逆转,徐惟学三人虽然挨了一顿板子,却被人关进了一个城外的院落,被人软禁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钱宁听说齐王要回来了,有些心虚,他心念自己富贵已极,而自己仰仗的皇帝朱厚照无子,现在的皇太子是齐王的亲子,对他印象也不好,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自己能感觉得到。尤其是齐王,只要朱厚炜在京主政,他就得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因此,便想在海外找条后路以求自全。听说这徐惟学是大海商,钱宁就决定放他一马,为自己留条后路。徐惟学也是个懂事的人,赶紧送上孝敬,并说了自己的苦衷。 钱宁收受了徐惟学的五万银元贿赂后,心中大悦。他不仅给了徐惟学一个锦衣卫的官职,还指点他如何弄到那份海图,这才有了今天焦安被讹诈的这件事。当然钱宁也没安什么好心,这样做除了可以从中谋取暴利以外,最大的目的就是控制这家公司。一旦情况不对,自己就溜到海外去避难。 听完徐惟学的描述,看到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李文昌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凭着某种直觉,他隐隐感觉到危险已经逼近。眼前这人粗鄙无文,大祸临头还自鸣得意,绝对不是可以共事的对象。因此他压住内心的烦躁,敷衍了几句,找了个由头,便匆匆告辞离去。 …… 正德十七年是会试之年,三月礼闱,内阁大臣和部院大臣皆在东阁读卷评点。出人意料,是科正德皇帝钦点阁臣梁储和翰林学士毛澄为考试官,没有启用焦芳所荐之人,保持了朝中两股势力的平衡。朝中的南北争议也因此平息了下来。 大半个月过去了,齐王依然未归。据说是齐王座船在海上遇到风暴,船只严重受损,齐王已经停泊在夏威夷群岛瓦胡岛等待救援,可能要晚一段时间才会归来。 评卷到三月二十八日才结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四月初一,正德皇帝突然召开阁部大臣会议,所议的议题保密。这一次还增加了军机处军情部门以及廉政公署的主管列席会议,这让人意识到朝廷发生了重大的事件。 令人奇怪的是,正德皇帝的宠臣锦衣卫左都督钱宁这次却没有列席会议的资格,这越发让某些嗅觉灵敏的官员意识到了这次内阁会议不寻常。果不其然,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的老太监王玉突然奉旨参与会议,他择齐王奏疏之要诵读了一遍,主要内容就是齐王推动,对国家权力机关进行全面改革,说白了,他打算从现在开始,慢慢的把国家体制推向君主立宪的方向。 这段日子朱厚炜一直通过电报,跟各地情报机构联系,尤其是对各地富商情况做了调查。从汪直的案子里引申出一系列的问题,朱厚炜闻到了一种危险的信号,那就是国内有一个阶层在慢慢的壮大,尤其是在江南,表现的特别明显。 根据廉政公署报告,江南一些士大夫开始和一些财大气粗的富商勾结在一起,官商勾结,开始形成一种新的利益集团。如果不未雨绸缪,恐怕会开历史的倒车,演变成诞生之前那种情况。这次他意识到,是体制出了问题,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 自从朱厚炜在大明推动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后,传统的农业经济取得了很大的发展,这一时期显著的特征是,随着海贸的发展,大明的纺织业在江南得到了迅速的发展,也成就了一部分有远见的人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虽然现在的吏治比过去好了很多,但沈万山的前车之鉴让这些富商害怕失去财富,害怕成为下一个沈万山。 为了自保,从弘治十五年开始,一些江南从事海贸富商,比如丝绸厂,棉纺厂的东家主动拿出大量的资金开始办学,一方面培养自己家中的子弟,另一方面,特意资助那些学习成绩不错的学子,培养双方的感情。经过十多年的坚持不懈,现在已经初见成效。这些学子中间有不少人成为了基层官员。在不知不觉中,朝廷官员里面有了这些大商人大资本家的代言人,可以想象不久以后,在朝堂上终将会有人替他们发出自己的声音。 因为这比种田赚的大,大量的农民开始进厂务工,进而为工商业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力,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加,国内市场扩大了,财富也随之增加了,新的资本导致农村也逐渐产生并且随之出现了一个不断壮大的农业资产阶级。同时国内工场手工业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经济的发展大大加强了富裕阶层和新贵的势力。 事实上,进入正德年间后,由于齐王设立军机处,皇帝手中的权力越来越集中,这科新君主专制的出现以及发展实际上为大明民族国家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这一时期的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相对弱小,君主专制能够保护国内新经济的平稳发展,资产阶级和新贵族能够借助君主的力量抗衡旧的封建贵族势力并壮大自身的力量。在目前阶段,双方都有着共同的利益,目前还可以相安无事。 但朱厚炜是穿越者,他想的更远。可以预料,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财富积累到一定的程度,量变肯定会发生质变。在资本和新贵力量壮大之后,一旦这些官员逐渐进入统治阶层的核心,原先在为专制统治而服务的内阁和军机处的新贵官员会逐渐重视自身的自由传统,不再将皇帝视为自己的代表和保护人,反而把皇帝当做阻碍自己发展的障碍。到那个时候,双方的矛盾将会愈发明显。 资本是血腥的,资本家也是贪婪的!根据朱厚炜从后世带来的经验,他可是知道资本家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会不择手段。这些人很可能导致动乱,破坏政局稳定,他可不想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扶植起来的大明帝国发生动乱。因而将这些年来工业革命的成果毁于一旦。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确实有依据。通过这段日子的调查,朱厚炜发现在江南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军情司报告,在江南开始出现了一些由商贾和退休官员组成的读书会或者所谓的学社,他们并没有固定的章程和严密的组织,他们的政治态度和主张,往往是通过个人的活动表现出来的。概括起来大致是:强烈要求改变宦官乱政和特务政治的局面,主张“政事归于六部,公论付之言官”,使天下“欣欣望治”。这些言论,倒是和后世的东林党有些相似。也许他们成不了事,但绝对可能坏事。 朱厚炜这个时候推出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所编撰的包括两部分,其一是,主要针对的是全体拥有大明国籍的国民。其二是,明确规定了皇帝的权利和义务,以及正确的皇位传承的原则,当然这并非是宪法,但是这一系列法律文件将为将来的君主立宪制打下基础。 文渊阁大会议室里,司礼太监王玉从头到尾,用尖利的嗓子将这两部法律的文稿全部读完,然后说:“万岁爷请各位老先生斟酌以复。请!”做一手势,他就算完成了使命,下面是坐在一旁听各位大臣们的议论,以使回复皇上。 首辅焦芳不动声色,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这才翻开这两本法律文件的草案,轻咳一声,沉声说道:“好了,齐王殿下的上疏大家都听明白了,王公公的话大家也听到了。刚刚司礼监也将这两部法律的草案分发到各位的手上,就请大家都议议吧。” 梁储一头扎进会试里,不知所以。悄声问杨廷和:“齐王这唱的哪一出啊?难不成齐王真要在全国推行四民平等,推行登莱的那一套。你瞧瞧,这第一部法律中的第一条:在权利方面,人们生来是而且始终是自由平等的。只有在公共利用上面才显出社会上的差别。这不就是登莱的那一套吗?” 杨廷和悄声答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恐怕是这位殿下在国内发现了不寻常的苗头,未雨绸缪罢了。说实话,我挺佩服这位殿下的,总比我们这些老东西看得远,你也好好看看吧。” “如果四民平等,那谁还愿意读书做官,都去做买卖算了。”梁储有些不满,“内阁当持立场,你与子充先生议过吗?” “子充兄个人的意思,是坚决不准。”杨廷和回答。 梁储当然更关心杨廷和本人的态度:“介夫先生的意思呢?” 杨廷和含糊地说:“叔厚兄,只怕是圣意难违,齐王提出的这份奏疏,恐怕只能稍作修改,咱们尽力而为吧,读书人还是要有些体面的,其实登莱的读书人地位也比较高,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我明白了,”梁储点点头,“介夫先生是说,只要条款不太过分,我等也不必太过执着,尽量在能改的地方改动一下,对吧?” “这可是你说的,不代表我的意见!”杨廷和耸耸肩,叹了口气,说,“如今很多事情,老夫是越来越看不懂喽。走一步算一步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五章二元制君主立宪 焦芳自从当上首辅后,每次主持会议,从不轻易发表议论,这是他的一贯风格。梁储刚刚结束礼闱之事,心思还没有完全转过来,不发表议论在情理之中。 靳贵在阁臣中排名最低,代表内阁说话资格还不够。看来,只有大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费宏应该会有所议论,他在内阁中虽最年轻,但这是他第二次入阁了,资格却老。对面的杨一清在心中判断,作为兵部尚书,他是有资格列席这样重大的内阁会议。 果然如他所想,费宏保留了他旗帜鲜明的特点开口了:“本人是赞成齐王变法的,相信大家心里都清楚,自从齐王在全国开始复制登莱模式,这十几年来,大明的变化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并不为过。按照政治经济学上的理论,生产力发展了,生产关系必须适应生产力的发展,上层建筑也要做适当的调整。 我兼管户部,这里有一份清单,那就是这十几年来,仅仅是江浙地区就成立了三万多家各类工厂,从生产火柴到从事纺织业,各类工厂五花八门。仅扬州地区就有二十多万农民进城务工。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社会的经济基础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大明从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已经逐步向工商业化发展。换一句话讲,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改变,这是百年未有之变,齐王未雨绸缪,率先改革我们的体制,这就是远见卓识。“ 说到这,他示意小太监将户部去年的统计表发放下去,等众人拿到手,他才继续说道:”大明要将强盛延续下去,必须进行变法,“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变者,天下之公理也。大地既通,万国蒸蒸,日趋于上。大势相迫,非可阏制。变亦变,不变亦变。变而变者,变之权操诸己,可以保稳定,可以保文明,可以保传承。不变而变者,变之权让诸人,束缚之,驰骤之,呜呼,则非吾之所敢言矣!” “依子充之言,这不就是变相的四民平等吗?此举涉嫌博一般下等社会之同情,冀赌徒、光棍、大盗、小偷、乞丐、流氓、狱囚之类悉为我用,这社会秩序还要不要,朝廷和官府的威严何在?”王琼听了费宏的话,觉得好笑。这位状元公历经侍郎、尚书,仍然是书生气十足。 “承教,”费宏立刻反驳,“我只想问一下,全国各大城市,成千上百万农民进了城,以工谋生,这样巨大的人口,谁来保障他们的利益?登莱走在了最前面,就做的很好,不错,登莱是强调四民平等。然而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官府的威信失掉了吗?我曾经多次去过登莱,那里欣欣向荣,一切井然有条。官府不仅没有丧失权威,反而有了更强的公信力。这难道不是四民平等带来的好处吗?为什么我们有些官员却看不见!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试问,这部不正是体现了这种精神吗?” 费宏的发言,犹如吹响了战斗的冲锋号,不同的观点顿时剑拔弩张,阁部会议出现了少有的对峙局面。从早晨一直吵到午时,焦芳等了等,见这场争论依然没有平息的意思,便出来打圆场:“阁部今日之议,观点对立,无法达成统一。这无所谓。齐王曾说,真理不辩不明。今日就先讨论到这里吧,兹事体大,请王太监将各人歧见奏告圣上,颁不颁布,最如由圣上亲裁。” 阁部会议没有结果,这并不出于众人所料。齐王的奏疏虽然搁置了一段日子,但军机处属下的宣传机构却在各大报纸上纷纷发表文章,在提前为造势,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齐王推动的决心已下,面对汹汹舆情,绝对不会退缩。 十几天后,司礼监陈洪到阁传话:“只请费先生票拟,各位老先生不必动劳。”好嘛!票拟本应由内阁公议,而今只把最早赞成颁布的费宏请到司礼监商议拟旨,是一件破例之事。由此可见,皇帝和齐王沟通完毕,原则上已经达成一致。 果然,翌日圣旨即下,草案正式颁布,但奇怪的是,这部法案生效之日却推迟到了正德十八年正旦,这似乎是在给天下读书人一个适应的时机。因有费宏独被召至司礼监拟旨一事,有人说作为首辅,这部法案应该由焦芳票拟才合乎规矩。这时候人们才醒悟过来,对啊!事情有古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大跌眼镜,正德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传言还在夏威夷等待救援的齐王突然在南京露面。与此同时,各部队进入一级警备,紧接着,钱宁、佛保被拿下,广东、福建、江浙、南直隶军警配合廉政公署以及军情司统一行动,对江南地区所有的工厂作坊公开大检查。 七日后,各地检查出来的结果陆陆续续在报纸上公布,其中一些血汗工厂老板的行为让人毛骨悚然,手段触目惊心。在这些血汗工厂每日八个时辰的工作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程度,随意克扣和盘剥工人工资,甚至殴打拘禁工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以江南的纺织企业最为刻薄,而这些工厂主背后大多数是所谓的江南士绅,如此恶毒刻薄,让天下有良知的人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与这些奸商勾结的官员纷纷落马。瀛洲、南洋两个总督府也传来重大消息,一大批不法海商也锒铛入狱,这些人不光是偷税漏税,还走私国家管控物品,收买海关官员和海上缉私人员。种种罪行一一曝光,其中以这两年风头正劲的五峰公司尤为突出。南洋总督焦黄中卖官鬻爵被弹劾,罢官免职,淡马锡海关一大半官员落马,海关缉私队伍和当地锦衣卫衙门也有大批人员被捕和被清退。 五月六日,首辅焦芳引疚辞职,翌日便批准其致仕还乡。内阁重组,出人意料之外,最有资格成为新一届首辅的杨廷和继续担任次辅,正德皇帝任命内阁中最年轻的费宏取代焦芳,费宏不仅成为大明史上最年轻的状元,同时也成为了大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阁首辅,时年四十八岁。 正德十七年五月二十日,齐王乘火车从南京回到阔别了两年多的北京,正德皇帝携太子亲至火车站相迎,当夜齐王宿豹房与正德皇帝相谈甚欢,兄弟两人抵足而眠。正是这一晚的促膝谈心,正德皇帝才明白了朱厚炜这一系列动作后面的良苦用心。 朱厚炜要推行的是君主专制下的社会改良运动,这不仅不会削弱皇权,反而会提高皇帝对政府的控制能力。所要做的是改良现有的政治体制,让整个政府部门适应目前生产力的发展水平。 正德十七年七月,正德皇帝正式颁旨任命齐王朱厚炜为总理大臣,主持大明变法维新工作,对国家的政体实行改良。历时三年方才完成这一次从上至下自发的大变革,正是这一次变革,为大明后面五百年的强大和稳定奠定了基础。史称”正德维新”,后世人把这次维新比作明朝的商鞅变法。 五百年后,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正德二十年正式颁布的充分表明大明帝国是封建贵族和资产阶级联合专政的资产阶级性质的君主立宪制国家。其民主立宪是虚,君主专制是实。带有浓厚的封建性、军事性色彩。它是一种不彻底的和不完善的代议制,这位齐王殿下用心险恶,其真实的目的是,阻碍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彻底完成。 不过,即使是持有这些观点同样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这次变法,才稳定了当时躁动的社会,缓解了工人阶级被剥削的程度,解决了由于生产力高速发展带来的各种 问题。同时也标志着具有明朝特色的资产阶级性质的君主立宪制度的确立,是大明帝国迈入资本主义时期的标志。从此,大明资本主义得到了迅猛发展,正是因为这次变法,华夏继盛唐以后,再次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 朱厚炜根据大明帝国的实际情况,实行的政体是二元式君主立宪政体。宪法明确规定皇权神授,皇帝是法定的国家元首,掌握最高权力,统率帝国军队,可以召集和解散议会。拥有任命官吏、创制法律、统率军队、决定帝国对外政策以及主宰议会等大权。 内阁首辅为政府首脑,以后称为总理大臣或首相。由皇帝任命,首相只对皇帝负责,在内阁中拥有绝对权力。新宪法明确规定成立议会议会,议会由两个部分组成。即贵族议会和国民议会组成。 贵族议会是帝国的最高机构,实际上是拥有权力的上议院,其代表由皇帝任命,主要有获得爵位的贵族组成,既包括文官勋臣,也可以是武官勋贵,譬如王阳明被授予新建伯,他就有资格进入贵族议会。当然,后来事实证明,贵族院逐渐由新产生的军功贵族操纵着贵族议会。 国民议会主要由普选产生,但实际上在前面一两百年间只是个空壳子,作用很小。议会只有参与制定法律和预算的职能,对政府没有监督权。这也是后世所谓皿煮人士诟病齐王朱厚炜的地方,认为这个实质上的封建君王非常的虚伪,善于隐藏自己的目的。 有人一针见血的指出,齐王设立的所谓国民议会,只不过是个漂亮的花瓶。科学家和工匠因为发明创造,获得了勋位,可以选入贵族议会,而这些读书人,只要你没有勋位,却只能够进入国民议会。和一般的文官必须达到四品以上级别,皇帝才有可能授予勋位,因此,一般的读书人想进入贵族院,几乎没有可能。 很明显,齐王设国民议会最真实的目的,是给那些心中不满的士绅和读书人一个发泄的场所。还有一个险恶的用心就是把这些嘴炮放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实施监管,并用各种手段在国民中实施舆论导向,让朝廷始终掌握这个国家的绝对话语权。 不过这位砖家也承认,齐王这样做,确实效果不错,至少在华夏没有出现在欧洲出现过的血腥的革命,没有出现上百年的动乱。虽然中间有过波折,但始终保持着国内的相对稳定。 不要以为国会议员的身份就没有吸引力,成为国会议员,不仅地位尊崇,而且有不少的实惠。对于那些士绅和读书人来说能成为大明帝国国会议员,还是很有面子的。齐王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算是安抚了他们受伤的心灵,同时让读书人对成为议员趋之若鹜,不得不在舆论的引导下做一些实事。效果不要太好。 五百年后,国内有位研究明朝历史的砖家叫兽曾在访谈节目中这样总结“正德维新”后的中国:过去,我们的节目对文臣、文化、文人说得太多了,我们应该换个思路,谈谈正德朝一个最寻常的现实:那就是在这个盛世里,老百姓的生活究竟怎么样? 说实话,这方面的历史真的不好查,大家都知道,我们官方的史书向来都是将民生问题放在次要地位的,重要地位都是写权谋斗争、厚黑诡诈、帝王将相。但是透过历史的旮旯儿,我们依然可以隐约看到当时正德朝的镜像。 我们都知道,衡量盛世的标准就是一个词——国富民强。 那么让我们先看看国富,最有说服力的数据当然是岁入。正德维新后,正德年间的岁入,每年以夏税和秋粮为环节,分两季征收,总收入计算起来,以正德四十五年以来的平均水平看,每年夏税:米麦二千八百二十五万石、钱一亿五千万银元;秋税征收:米五千二百一十六万石、钱一亿八千万银元,合计总收入,以当时的米价为换算,共计三亿三千一百七十一万银元,相当于白银一亿六千万两。 国富,那么民生呢?正德朝实施高薪养廉,官员和公务员的工资情况,之前都举过,这里就不做赘述了,想必今天很多人都羡慕大明官员的收入。用现在的话说个个都是百万千万富翁。 我想说明的只有如下几件事:第一,从弘治十五年,齐王建议皇帝第一次下诏实施储备粮计划,在运河沿线以及中原地区,修建了多座大型粮仓,以做储粮之用。到了正德年,全国各地包括海外领总共有六十三座大型粮食储备仓库,所储备的粮食足足可以供大明全国人口食用五到十年,应对灾害的能力大大提升。 第二,从赋税情况看。跟明王朝前期的赋税相比,税收可以说是大大降低了,尤其是农业税,到了后期基本上已取消。关税、工业税和商业税替代农业税成为了朝廷赋税主要的税种,但收税的成本也同时大大降低,这主要得益于正德年间全国银行系统的逐渐完善。这就产生了税收低,却收入增加的可观景象。应当说,后来那些西方国家以减税为主要手段的重商主义和齐王朱厚炜的这种税收制度的改革是一脉相承的。 正德维新之后,大明其实进入了一个气候异常时期,各种灾难不断,在正德皇帝执政的四十五年里,有记录的灾害就超过三百多次。但从历次天灾发生后的大明政府反应看,政府发放赈灾粮的速度是非常快的,灾难应急机制也是很完善的,军队起了重要的作用,而且这种军队传统和作为“战略储备粮”的粮仓,许多一直沿用到五百年以后的现在。综合上述,我们完全可以确定,这是一个繁荣、富强、国泰民安的中国,是一个辉煌的时代。尽管同任何盛世一样,它存在着种种的问题。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问题五百年后开始发作了,大明王朝也进入了历史。但不可否认,“正德维新”在历史上的重要作用,虽然它是君王专治的体制,但是他是适应当时的形势的。他也奠定了今天现代中国的基础,让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一直能够领先于世界。 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抹杀齐王对历史的贡献。我不否认朱厚炜是个独裁者,但他确实是现代中国的奠基人,这无可否认。即使他的改革不彻底,就凭他开启了这个世界的现代文明,我们也不应该否认他对历史的贡献,这位大明皇弟是位五百年才出的伟人。 ——燕京大学伍中天教授于节目,20xx年。 …… 正德二十一年,这些年气候有些反常。已经是三月中旬了,一场大雪在静悄悄地飘落着。先是碎米一样的雪粒,接着便像鹅毛片一样地悠荡旋转,把整个京城装扮成银色的琼楼玉宇,耀人眼目。 二十一年的会试已经结束,南城根的瑞来客栈依然住满了各地学子。去年年末,王阳明的亲传弟子欧阳德、王臣、魏良弼、薛侨、薛宗凯、金克厚、黄直、钱德洪、徐珊、王激、萧璆、杨绍芬等人结伴来北京参加正德二十一年会试,全部下榻到了这家因为驸马郑纪而出名的瑞来客栈。 今天一大早,王阳明的学生们都起来了。他们一个个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换上了簇新的衣裳。客栈的老板顾振清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要去拜访长辈。一打听,果不其然。他们相约今日拜访多年未见的老师王阳明。正德十九年王阳明正式卸任瀛洲总督一职调回了北京,在贵族院当任首任议长,在顾老板心中,这位爷那可是个大学问家。 王阳明因功被正德皇帝授新建伯爵勋位,成为了爵位最高的文官,这让很多人非常羡慕和嫉妒。他的新建伯府在南城大道的黄寺胡弄,离南城根儿坐公交车也就是七站的路程,算不上太远。不过众人还是租了三辆马车,免得在公交车上把自己挤得狼狈不堪,这样拜访老师就有些失礼了。 众人进门时,王阳明正在与跟随他很久的一般学生讲说“乡愿与狂狷”。主要有邹守益、薛侃、黄宗明、马明衡、王艮等人在座。诸人除了王艮,都是进士出身。 王艮字汝止,四十一岁,泰州的盐户出身,十年前往日本京都拜师入门。大家都知道,王艮今年再次落榜了。几个人关切地看向钱德洪和徐珊。钱德洪是个小老弟,徐珊三十六岁,两个人脸上很激动,显得很气愤。 六十三岁的王阳明淡淡地笑着,对两人说道:“汝佩、德洪,去前我告诉你们,得失不惊于心,荣辱不形于色,你们照镜子看看自己。心中不清净,智慧就出不来。今次你们在北京失利,回到绍兴恐怕还要失意,要失去计较得失的意思。我当年考了三次。吃一堑长一智,也是一个修心过程。” 徐珊,字汝佩,绍兴人。此刻他一脸愤愤不平。弟子中年龄最大的王艮对徐珊说:“汝佩,我们跟随先生学习圣贤学问,岂是为了功名利禄!”王艮有些不悦。 徐珊不满地看了一眼王艮,反驳道:“汝止兄,跟你说实话,兄弟我气愤,并非为计较个人得失。我愤慨,是为了朱子学说死灰复燃,又卷土重来。是为先生新学中的良知学说遭到了污蔑,而且是在这次的殿试策问上。这意味着什么?你瞧瞧,这次主管会试的礼部、吏部,甚至包括内阁那些老先生,都在反对,甚至是诋毁良知学说。更令人气愤的是,齐王殿下却迟迟不表明态度,难道齐王殿下的立场发生了改变吗?“ 说到这,他依然气愤难平,继续痛斥:”如今世风日下,朝廷用人过于注重经济能力,对官员道德品质上的要求降低了很多,不说别人,就说新任的南洋总督严嵩,还有扬州巡抚胡宗宪,个人生活一塌糊涂,公然狎妓,让人不耻。搞不明白齐王怎么会重用这种人?还有,我为先生遭遇的不公平待遇抱不平,先生在瀛洲立下汗马功劳,回来封了个伯爵,从此却不能进入内阁,当了这个劳什子的议长,我为良知学说抱不平。是这样的策问让我放弃了考试,我岂能昧着良心,放弃良知,来献媚权贵?” 徐珊噼里啪啦一通发泄,把众人搞得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议论纷纷。良知学说在会试策问上遭到了诋毁?邹守益等人一齐看向王阳明。王阳明先愣了一下,马上就然了,似乎这一切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王阳明并不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相反,他心里很清楚,齐王这是在重用他。因为在场的这些人还不明白,未来贵族院的重要性,这时候没有人知道,贵族脱才是未来大明的权力机构,将逐步取代军机处的作用,当然,他现在不方便讲出来。 待到大家稍微安静下来。王阳明柔声问道:“汝佩,今年哪位老先生主考?” 徐珊说道:“广西蒋阁老。” 原来如此,王阳明心中了然,谁知大明越来越强盛,不知从何时开始,江南那边慢慢的又出现了一种复古的思潮,渐渐的蔓延到朝堂之上,尤其是一些老臣,觉得朱子学说的道德水平更高,纷纷开始捧起了程朱理学的臭脚。齐王的态度很暧昧,他只关心科学技术方面的教育问题,对这种儒家思想方面的争执似乎保持着中立的立场。 蒋阁老是蒋冕。正德皇帝西征后,齐王召蒋冕重新入阁,原阁老梁储年高退休,王琼致仕,阁老杨廷和、毛纪留任,费宏为内阁首辅。这四位老先生,没有谁了解王阳明的良知学说,恐怕正像他的父亲王华去年寿宴上担心的,很多老先生甚至不愿意了解良知学说。即便不是蒋阁老,换上费阁老、杨阁老、毛阁老做主考官,恐怕照样会有这样的策问。 王阳明显得非常平静,自从在新学中增加了他的“心学”思想后,齐王表现的非常中立,两个人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齐王说,他希望看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学术氛围,不想过多的介入,可不想看到一个思想僵化的社会。王阳明也赞同这种观点,齐王说真理越辩越明才是至理名言。程朱理学毕竟诞生了几百年,肯定是有它的可取之处。但是他对自己的心学更有信心,他并不害怕竞争。 想了想,王阳明问:“汝佩,记得策问题吗?说说看。” 徐珊一扭头,愤愤说道:“这样的策问,我不愿意记在心里。德洪,你记得吗?”钱德洪尴尬的笑了笑,他做完了全部考题,自觉比起徐珊的爱憎分明,自己好像有些是非不分,一时间不知所措。 见先生再次发问,徐珊却不愿意说,或者是真忘记了,又见先生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就边回忆边说道:“先生,策问题是这样的:先贤大儒,当时身任道学,却并不自我标榜道学。反而是流俗世人,给前贤贴上了道学的标签,继而又诋毁前贤是伪学。与朱子同时代的各儒,治学方法与朱子有一致的,有不一致的,古书上有记载的,有失传的。当前有学者,试图驳朱子圣贤学问,立陆象山的学问,这是什么识见? 因陆象山学问方法简捷,就要诋毁朱子圣贤学问吗?这是什么用心?可怕的是,其人竟然印书成册,公然诋毁圣贤,贩卖浅薄私见。对这些书,祖宗有先例,焚烧成灰,彻底根除;对这些伪学邪说,一概封口,禁止传说。贡士可以各表见解。” 这分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矛头直指王阳明的心学。钱德洪说完,有些怯怯地看着王阳明。徐珊则愤愤地看着王阳明。邹守益、薛侃、黄宗明、马明衡不安地看向王阳明。只有王艮呵呵地笑了起来。王阳明看向王艮,同样笑眯眯的,两个人会心地对视了一下。弟子们听到王艮发笑,一起莫名其妙地看向王艮和王阳明。 王阳明笑了笑,他既看到了大家脸上的愤慨,又察觉了大家眼神里的疑惑,便笑着对王艮说:“汝止,你且说说看。” “呵呵,那我就说说。”王艮一拍手道,“弟子自从在瀛洲拜师后,就从未怀疑过先生的良知学说。这么好的学问,上承孔孟,这么简捷的方法,本应该惠及天下读书人。可惜弟子不是神仙,不能像龙王一样,一夜之间,把良知甘霖洒遍全天下。现在好了,蒋阁老因为个人观点,竟然在会试题目上把矛头直指先生的心学,其实他想不到,这实际上是为宣传先生的良知学说,做了大功德了。”王艮说着,一抱拳,朝紫禁城方向一举,“谢谢蒋阁老,他歪打正着。先生,各位学兄师弟,是不是这样?” 弟子们一起看向王阳明。王阳明赞许地朝王艮点点头,笑着说道:“汝止所言极是。你们想想,今年的会把良知学说带到天下各个角落,今年新出的,会把今年的考题散发到天下读书人手中。多年来,天下读书人吃尽了苦头,原来的学问走不通后,就像我当年撞了南墙后,都会想改弦易辙、另辟蹊径,到时他们试试良知学说,就会知道对错好坏。汝佩,好心有时候做坏事,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你们想想,你们两个回来了,崇一、师说、公弼他们呢,一定是金榜题名了。我相信,崇一、师说他们一定会按照良知学说来答题。” 王阳明说着,拿起徐珊和钱德洪从登莱捎回来的欧阳德等人的信件,展开,边看边欣慰地笑着,并不时点头表示赞许。看完一封,他便将信递给跟前的弟子,弟子们开始传阅信件。 王阳明看完信,眼含深意地看了看徐珊,然后向大家说:“你们看看,崇一、师说、公弼他们,以良知学问答题,竟然也被录取了。这说明除了主考官和同考官,‘四书五经’各房阅卷官并非铁板一块,并非一致反对良知说。只不过,受主考官和同考官影响,他们的录取名次会受些影响罢了。” 王艮笑着接过话题说道:“这正是先生往日说过的,人人心中有良知。” “你太冲动了!”邹守益对徐珊惋惜地说,“汝佩兄,你考场上以直报怨,不如先生提倡的以智报怨。斗争也是要讲策略的。” “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徐珊抱怨地看了一眼邹守益,问王阳明,“先生,难道我不答题错了吗?”王阳明微笑看了一眼徐珊,不动声色,也不置可否。 钱德洪问道:“先生,良知学说,是孟子的学问,后来失传,先生让这学问复苏,为何招致这么多的诽谤呢?” 王阳明道:“谦之,你们说说看。” “无它,容易入门!”邹守益说道,“先生的良知学问传播半天下,最大的特点是简捷易明。流传了几百年的宋儒学说,虽然支离繁杂,人们毕竟已经习惯它了。人们一般容易相信习惯的熟悉的,不敢轻易接受新学说。孔孟之道在当年,也曾颇受人非议。除此之外,弟子以为还有一个原因,人们一般以为大道至高无上,总以为,既然是至高无上的,一定是非常复杂,非常高深,非常难懂难学。遇到良知学说,总以为太简捷,太明白,反而不敢轻易相信。” “言之有理。”王阳明微微颔首,巡视着大家,说道:“谁再说说看?” “还有私心作祟!”薛侃直言不讳地说道,“先生官位越来越高,已经成为了伯爵,为文官之首。伯的爵位高于六部尚书,超越内阁几位老先生。这些老先生,过去品级高于先生,年齿长于先生,自认学问不比先生差,以后再见先生,却要敬礼,自然……所以干脆通过诋毁良知学说,来阻止先生进入内阁。抱歉!弟子心生私念。”说罢,薛侃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起身向王阳明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这也是种理由。”王阳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大家说:“大家看看,尚谦的良知发生作用了,这就叫良知自知。孟子说的是非之心,良知自知是与非。我们学圣贤,修良知,首先要自己心中少是非,不要说别人的是非,时时刻刻反观我们的自心。” 王阳明看向马明衡、徐珊和黄宗明,笑眯眯地说,“子萃、汝佩、宗明,谁再说说看?” 徐珊说道:“弟子以为,先生良知学问传遍天下,拜门弟子和寄名弟子越来越多。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心多妒,古来如此。我们学圣贤,不就是为了克制人心的贪婪和嫉妒?” 王阳明微微颔首,再问道:“谁还愿意再说说看?”在座弟子没有谁再开口。王阳明笑呵呵地说道:“谦之、尚谦、汝佩三位所说,各有各的道理。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三位还没有说到。” 邹守益等道:“请先生赐教。” “用齐王的话说,量变导致质变。”王阳明笑眯眯地说,“几十年来,我的学问从杂乱到专一,从粗疏到精一,从虚幻到妙用,一直在发展,并慢慢走向成熟。我曾学道,学佛,曾沉迷于诗词文章,还曾愚痴到格七天竹子,还曾对兵书着迷,最终我才步入正学,后来我结识了齐王,又跟随他学习了科学,懂得了一些数理化和政治经济学,虽然不精,但可谓什么都有所涉猎。这时候,新学的正学又从心学升华到良知学。“ 略一顿,他缓缓的说道:”我们所有人都在进步,就包括程朱理学也在进步,他们也开始吸收新学的部分内容,以适应当前的环境。就好比是前年的我,不同于去年的我,而今年的我,又变了。从正德十年开始,我树起良知学说,多少人对此惊诧,多少人心生怀疑。在座几位,子萃、宗明、尚谦是在扬州入门的,那个时候我说心学;谦之、汝止、汝佩、德洪是在瀛洲入门的,那时我说良知。“ 说到这,他微微一笑,说:”这就像一棵树,你们赶上了春天和秋天,直接闻到了花香和果香。其他人见过栽树,见过浇水,见过树在长高,在抽枝长叶,却没有机会闻到花香和果香。而我要说的是,心学更有生命力,就好比是夕阳和落日,心学如朝阳初升,而他们已经日落西山……” ps:二元君主制是封建国家在效仿资本主义国家政治制度中形成的过渡性政体形式。二元制君主立宪制,简称二元君主制,是资产阶级与帝国统治者妥协的结果。与“议会制君主立宪制”共同组成了“君主立宪制”。本质上仍属于资本主义民主政治框架。 本书中的生产力发展,经济模式也在发生变化,体制不可能一成不变,否则会导致更大的混乱。我想来想去,也许只有这种模式才适合大明时代吧。读者如有不同的方法,可以和鄙人沟通,这本书是爽文,只要您看得高兴就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六章改变欧洲的西征 正德十七年七月,接到齐王军令,奴尔干都司指挥使常宽、指挥同知吴季奉命组建西征东路军,七月五日,常宽率领东路军先遣部队提前出发,向东西伯利亚挺进。 常宽麾下的东路军先遣队两万兵分两路行动,一路由奴尔干都司八千龙骑兵走连山陆路,翻越外兴安岭,沿着约姆卡河流进入乌楚尔河,然后溯河而上,走勒拿河支流进入阿尔丹河流域。 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行军,东路军抵达西伯利亚汗国东部边境,另一路由一万两千步兵,乘坐一千余艘内河蒸汽船沿着黑龙江朔江而上,进入图吉尔河支流,抵达奥廖克马河,抵达贝尔加湖南岸。从贝加尔湖南岸,奴尔干都司军队一路北上直逼西伯利亚地区,西进抵达黑龙江上游的石勒喀河。 奴尔干军区在向西、向北的道路上,择水陆要冲建若干城镇堡。正德十七年建立了尼布楚城,同年建立了鄂镇,翌年建立了三虎镇,同年建立了乌堡(乌丁斯克等。这些城堡对此后大明的军事、外交、经济活动,以及与西方的通商交往起到了重要作用。 正德十八年八月,东路军一万五千余人抵达乌拉尔山东侧-鄂毕河及其支流图拉河、托博尔河和额尔齐斯河等地,抵达西伯利亚汗国边境,直接威胁罗刹国东部藩属库楚姆汗。九月,奴尔干都司军队与西伯利亚汗国在额尔齐斯河发生激战,经过一上午的战斗,一战击溃库楚姆汗麾下八万铁骑,龙骑兵穿插到敌后,截断溃逃的敌军,几乎全歼敌军。库楚姆汗带着残部逃入国内。 东路军龙骑兵再接再厉,衔尾追击,八千前军在吴季的率领下,翻过乌拉尔山口,直接攻入攻占了西伯利亚汗国首府卡什雷克,库楚姆汗突围时被炮火弹片击中受伤,哀嚎三天后一命呜呼。库楚姆汗死了,西伯利亚汗国失去了核心,松散的部落联盟顿时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因为战与不战,各部落首领也发生了内讧。 正德十八年十一月,西伯利亚汗国经过一场政变后,库楚姆汗的四儿子夺取了军队指挥权。他立刻宣布战败,愿意归附大明。正德皇帝来电任命他为西伯利亚总督。从此原西伯利亚汗国成为大明最东边的西伯利亚鞑靼自治区。西伯利亚汗国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此时已经进入冬季,道路难行,河流冻结,后勤无法保证。东路军便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常宽就准备在卡什雷克停留下来过冬。没想到十天后,紧临西伯利亚汗国的彼雷姆酋长国和叶潘恰酋长国派出使节相继向东路军投降。正德皇帝再次任命两位酋长为当地总督,依然让他们保留自己的领地。常宽不战而屈人之兵,和平通过他们的国境,十月份,比原计划提前半年多时间,东路军已经打到了东部罗刹国边境。东路军的成功,让大明朝廷士气大振。 正德十八年三月初八,筹备了将近一年的西征终于筹备完毕。皇帝朱厚照在午门誓师西征,齐王率领太子以及文武百官前往火车站送行。正德皇帝开始了他长达三年多的在外征战。在他的指挥下,陆陆续续有十多万西征军奔赴前线,他们跨越戈壁和草原,转战三万多里,横扫中亚、东欧大陆,一路上灭国无数。朱厚照如愿以偿的过了一把封狼居胥的瘾。 各国铁路工人二十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北方完善的铁路让大军的调动更加迅速。西征大军首先将乘坐火车赶赴几千公里以外的新疆西部,十多辆军列载着大军,经过七天六夜的长途跋涉抵达终点站别失八里,然后各部队再分乘马车或战马,前往哈萨克大草原集结。这大大节约了行军的时间。 五月十九日,西征军主力五万禁军和新疆军区和库伦军区六万边防部队经过长途跋涉,如期抵达讹答剌,与瓦剌和鞑靼各部十万多草原骑兵会师。草原上各部酋长不远千里,纷纷带着牛羊礼物前往讹答剌犒劳大军,觐见正德皇帝,在草原大会上,各酋长共同尊奉正德皇帝为“天可汗”,并且歃血为盟。由此,正德皇帝继唐太宗后,成为华夏史上第二位天可汗。 休整一个月后,七月初,戚景通率龙骑军一部两万余兵马,会同瓦剌诸部骑兵,一人三马,轻骑狂飙突进五千里。其部由南面迂回里海,进入亚塞拜然与当地罗刹驻军进行了乔治亚之战,随即展开扫荡高加索南北诸役,连续举行了帖雷克河之战、迦勒迦河之战,五万大明联军击破罗刹各公国联军十六万,夺得了大批牛羊马匹。戚景通部从南面打开了罗刹国大门。 同样是七月,立功心切的江彬奉命率领边军三万联合五万鞑靼骑兵向西扫荡阿姆河以西呼罗珊地区。收服逃到中亚的原金帐汗国鞑靼人部落几十个,并将他们重新整编,编入到西征军的序列,听说是打罗刹人,这些原金帐汗国的鞑靼人立刻踊跃起来,直接投靠了大明。 正德十八年八月初三,正德皇帝率领主力攻占忒耳迷及渡口,进军忽儿忒地区和撒蛮,攻占了巴达哈伤和巴里黑、塔里寒,平定了阿姆河以北地区各个效忠罗刹国的部落,正德皇帝乘胜追击,尔后进军并攻克了另一个塔里寒后,各部沿原路返回新疆休整。 正德十九年春,西征军主力从过冬地的也儿的石河以西、乌拉尔河以东等各驻地再次集结大军自各按照指定路线向西出发,按照规定,各部秋季抵伏尔加河东岸集中。有了无线电报这个神器,朱厚照居中路通过电台可以完全掌握戚景通、江彬各部进度,做到心中有数。他自己亲率领禁军主力五万兵马以及草原各部十万人马一路挺进,先取罗刹国边境重镇不里阿耳城。 是年冬,江彬所部进征伏尔加河下游的罗刹东部钦察部,当地哥萨克部首领马卡洛夫·赤蛮部出没于密林,不时袭击大明军队,由于明军对地形不熟,加上草原和森林密布便于敌军隐藏。西征军遭受到了开战以来最大的损失。江彬部不仅进攻受挫,驻地还遭到赤蛮部精心策划的夜袭,引起了仆从军的营啸。哥萨克骑兵趁乱烧毁了营中的弹药库,弹药补给损失严重,尤其是运输线被赤蛮切断,不得不驻扎钦察城外坚守待援。 得知消息后,正德皇帝勃然大怒,他电令奴尔干都司立刻支援江彬部,但因为是冬季,大雪封路,无法及时增援。无奈之下,正德皇帝只能够命令江彬坚守待援。由于军中的补给损失严重,江彬只好依靠杀马度日,同时派出军四下劫掠,又遭到哥萨克的偷袭,损失越发的严重。 次年春,冰雪刚刚消融。奴尔干指挥同知吴季率八千龙骑军自不里阿耳境移师南下,增援陷入困境的江彬所部。哥萨克酋长赤蛮闻奴尔干都司兵至,在西伯利亚吃过亏的他心中大惧,丢下江彬部向南逃入宽田吉思海中。见到江彬部破衣烂衫的惨状,吴季怒火中烧,他不依不饶率军穷追赤蛮部不舍。龙骑军用缴获的船只架上火炮,进攻宽田吉思海岛屿,生俘赤蛮将其千刀万剐处死,所有的哥萨克俘虏全部被他活埋,这一举动顿时吓坏了那些抵抗的敌人,于是,宽田吉海及外高加索山以北最桀骜不驯的诸部震服。 正德十九年夏、秋,西征军经过两年的征战,再加上长途行军,各部已经疲乏不堪,各部队因伤病和水土不服减员严重,士气低迷。不得已,正德皇帝便在伏尔加河以东草原上休养兵马,同时就地等待后方的援军和补给抵达。 正德二十年春,得到几个月的休整后,西征军的士气渐渐提升。再加上补充和援军的及时抵达,更加鼓舞了士气。西征军参谋部经过研究后,决定先征讨斡罗斯公国。 是年八月,戚景通率军大迂回渡过伏尔加河,攻克烈也赞、科罗木纳大小诸城。次年二月,围攻斡罗斯弗拉基米尔大公国都城弗拉基米尔。斡罗斯弗拉基米尔大公阔儿吉见势不妙,便弃城逃跑,一直跑到昔迪河畔等待来自基辅公国援军。西征军围城三日,劝降无果后,第三日发起总攻,在一百五十门火炮的猛烈打击下,守军瞬间崩溃,一个时辰后城破。 夺取斡罗斯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后,正德皇帝以此为前进基地,分军数路攻取弗拉基米尔城附近的罗斯托夫、莫斯科等十余城。十月,常宽派奴尔干所部乘夜突然袭击驻扎在昔迪河畔之莫斯科大公军营,全歼其兵,瓦西里三世大公战死,罗刹国顿时群龙无首。 大军压境之下,索菲亚皇后携子伊凡四世宣布罗刹国战败,出城投降,正德皇帝亲自主持受降仪式,并且率军进入莫斯科城内。刚刚成立二十三年的罗刹国宣告亡国,罗刹各公国重新宣布独立,罗刹国顿时分崩离析,恢复成了过去一盘散沙的状态。就这样,伊凡三世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 戚景通部继续向基辅公国古都诺夫哥罗德挺进,至古都诺夫哥罗德城二十里,忽闻高加索以北诸部重新反叛,便改道南下向北高加索进军,迅速平叛后,正德皇帝命令他经略伏尔加河以东诸地,并在钦察草原休养士马,同时保障大军后路。 正德二十年,得到补充的西征军江彬部终于恢复了元气。为了洗刷耻辱,江彬率部一鼓作气,连续作战,攻取铁门关,打通高加索南北交通线。是年秋,正德皇帝在莫斯科城分封原罗刹国各公国,接纳各公国称臣纳贡,并且与各国签订了贸易协议。翌年春,正德皇帝率部东归,西征完美收宫。 明军东返,并不意味着这里的战争就结束了,罗刹人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大的麻烦。在正德皇帝的唆使下,正德二十一年,本来就觊觎罗刹国财富的瓦剌和硕特汗组织联军,遣军渡过顿河,复入斡罗斯南部抄掠。原罗刹国的那些斡罗斯王公们忙于争权夺利,不能团结对敌,使瓦剌军攻取别列思老勒、契尔尼果夫二城。攻打契尔尼果夫城时,瓦剌军还用上了购自大明的猴版火炮攻城,效果杠杠滴! 正德二十一年秋,和硕特汗亲率瓦剌大军进抵乞瓦城,瓦剌诸郭大军云集。和硕特汗下令四周架炮,昼夜不息,猛烈攻击。守军拼死反击,也算是打出了血性。十一月十九日,方才攻克乞瓦城。城破以后,损失惨重的瓦剌人为了泄愤,下令屠城。 攻取乞瓦城后,瓦剌军继续西进,攻取加里奇公国都城弗拉基米尔——沃伦和境内其他城市。加里奇公丹尼勒逃往马札儿。斡罗斯被瓦剌军占领,成了和硕汗国新领地。 正德二十二年初,瓦剌军除留三万军镇守南斡罗斯外,其余十二万人分三路向马札儿进军。北路三万人摧毁马札儿外援波兰;南路三万装备最新式火枪的瓦剌骑兵绕过喀尔巴阡山脉,自南迂回前进;中路以和硕汗自命为统帅,率领六万大军,越过喀尔巴阡山直向京城丕思惕进军。 南北二路军先发。南路军分数路渡维斯多拉河向波兰进军。是时波兰分为若干小封国,国王波列斯拉夫只管辖直属之地,基余诸封国各自为政。正德二十二年二月,瓦剌军先后攻下波兰共主波列斯拉夫所辖桑多米尔城。三月,瓦剌人败波兰军,攻取都城克拉克夫,纵火烧毁。 然后瓦剌军向波兰藩屑国西里西亚进攻,乘筏渡过奥得诃,攻其都城弗洛斯拉夫。西里西亚王亨利三世退守勒格尼兹,集结波兰、日尔曼、条顿骑士团共三万军队准备迎战。 和硕汗采用成吉思汗的老办法。放弃进攻弗洛斯拉夫城,进至勒格尼兹附近,引亨利出战。四月初,亨利率军出战,瓦剌军佯败撤退,亨利尾追。瓦剌军诱敌深入后,趁亨利部疲劳,突然发起反攻,尽歼其军。亨利被俘斩。 瓦剌军乘胜南下,攻入莫拉维亚,焚掠诸地后,遂向马札儿与北路军会合。南路军绕过喀尔巴阡山进入马札儿,先后攻取鲁丹、瓦剌丁诸城,同年四月,在匈牙利平原与和硕汗主力会合。 各国实在被打怕了,便派出使节与和硕汗谈判,和硕汗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他见好就收,狠狠地敲诈了各国以后宣布退兵。从此以后,瓦剌人就在欧州东部扎下根来,和硕汗派出使者请示过正德皇帝以后,宣布建立金帐汗国,恢复成吉思汗时期的荣光。 为了在这错综复杂的东欧地区立足,金帐汗国历代国主紧紧抱住大明爸爸的大腿,凭借着强大的火枪骑兵,在欧洲搅风搅雨数百年,无恶不作。被欧洲人称作欧洲的中亚恶棍,恨之入骨。 与此同时,在大明的军事援助下,中西蒙古人的后裔鞑靼人也重新崛起,他们开始瓜分中亚地区以及里海南部平原,一时间中亚至里海大小国家林立,大明从中亚到东欧一下子多出来三十多个藩属国,每年都会有大批的使节前来北京朝贡,几百年以后,华夏再现大唐盛世之辉煌,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大明西征结束后,罗刹人元气大伤,各公国重新自立,整个东欧地区陷入近两百年的混乱状态,各个大小公国林立,一直等到莫斯科公国的另一雄主彼得大帝重新统一罗刹国后,罗刹人才算稍微恢复元气,不过彼得大帝的成就有限。新的罗刹国也比不上伊凡三世当年。只能称得上一个欧洲大国,再也没有称霸世界的本钱。 罗刹人从此不敢越过乌拉尔山,统一罗刹国的彼得大帝也不敢东顾。实在是……被打怕了!没有人知道正德皇帝的西征意义,正是因为这次西征,为华夏除去了一个大敌罗刹国,功在千秋。 西征以后,欧洲的格局也发生了深刻的改变,大明帝国在东欧多出来一个盟友加马仔金帐汗国,他们不停地在欧洲搅局,再加上他们的武力强势,临近匈牙利、波兰、土耳其、波斯等国通通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欧洲人的历史完全进入了一个岔道,也许百年以后,我们要重新书写欧洲的历史! …… 正德二十一年春,苏州城郊虎丘镇,苏州织造局所辖的苏州纺织厂就坐落在这里,也许能算是大明朝此时最大的丝绸织造作坊了。 走进工厂一眼望去,一丈宽的织机,横着就排了六架,中间还有一条能供两个人并排通行的通道;沿通道走到底,一排排过去竟排着五十行织机!每架织机都在织着不同颜色的丝帛,通过传动轴,织机在蒸汽机的带动下不停的运转,机织声此起彼伏。 在这里出现的司礼太监陈洪、江浙巡抚胡宗宪和帝国科技司的张江波却显然心情很好,人人脸上都挂着微笑。一个穿着蓝色粗布长褂,脚蹬平底黑色布鞋的商人模样却又透着儒雅的人正微笑着陪着三人在通道中边走边看。 “叶掌柜。”陈洪望向陪着他们的那个商人,“像现在这样织,每天能出多少匹。”由于车间里织机声实在太大,陈洪那提高了的嗓门便显得更加尖利。 那个被称做叶掌柜的人便是当下专为江南织造局织供丝绸的齐王府外事总管叶良辅,叶家如今也是当前江南的第一富商。听陈洪问他,也凑近一点提高了声调,答道:“陈老公,我们厂里严格执行新颁布的规定八小时工作制,不过生产效率比以前更高了。现在是十二个时辰换三班织。一张机每天能织三百六十尺。” “呵呵,天天这样织,一个这样的作坊一年撑死了也就十几万匹?这可远远不够。”陈洪又尖声说道。 “是啊。江南织造局总共有二十个这种规模的作坊,即使机器不出问题就这样织,说实话,每年也到不了二百万匹丝绸,现在海外市场扩展的太快,国有企业还远远无法满足市场的需要啊!还有就是这些机器老化得厉害,每年检修的时间越来越长。”叶良辅做着手势引领着三人,“这里太吵了,请几位大人去客厅谈吧。” 一行人刚走进会客大厅,叶良辅拍了一下掌,立刻便有几个仆人端着茶具从两侧的小门里轻步走到每个茶几后摆设茶具。这个怡园的客厅大概也算这时苏杭一带最大的客厅之一了。抬眼看去,北墙上方隔着一张镶大理石面的紫檀木茶几,两旁各摆着一把紫檀木雕花圈椅,东西两向却一溜各摆着八把配着茶几的紫檀木座椅。最难得的是地面,一色的大理石,每块上面还镶着云石碎星,显得很有档次。 走进大厅,叶良辅冲着胡宗宪微欠着身子,一伸手:“胡大人陪陈公公上座吧。” 胡宗宪今年才二十六岁,毕业于帝国大学行政学院,很受齐王器重,多次破格提拔。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封疆大吏,任谁都不敢小觑。胡宗宪摆摆手,客气道:“你陪陈公公说话,你们坐上面吧。”说着他已然在左边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胡宗宪可不敢在叶良辅面前摆谱,这位爷官职虽然不大,背景却很深,他可是齐王身边的老人了,说白了就是齐王的老家臣。即使是司礼太监陈洪也得客客气气。 张江波是个技术官员,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他大大咧咧便在右边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不过胡宗宪也不敢小觑他,别看这人年轻,却也不简单,他是齐王仅有的几个亲传弟子之一。说起来这个人纯粹是因祸得福,他的父亲原来是北京城里有名的裁缝,由于受到差人的敲诈,一家人逃到了登莱,谁知因祸得福发了起来,张裁缝如今成了登莱有名的纺织厂掌柜,小儿子张江波现在既是帝国大学工学院的教授,又是科技司的副司长,二十三四岁的人,按照后世的说法,就已经是副厅级干部了,现在国家如此重视科技,这小子前途无量。 陈洪和叶良辅共过事,算是老熟人了。他也不客气,在正中左边的椅子上一坐,接着手一摆:“老叶啊!都不是外人。恭敬不如从命。你是主人,就坐这儿吧。” “呵呵,陈公公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平易近人。”叶良辅奉承了一句,笑着又欠了一下身子说,“承让了,在下也好向各位大人说事。”说着拱拱手,也就在正中右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候,出来四个干练的男仆,提着四把锃亮的铜壶,轻步走到各人背后的茶几边,揭开盖碗,铜壶一倾,几条腾着热气的水线同时注进了各人的盖碗里。一旗一枪碧绿的芽尖慢慢浮上了盖碗水面,都竖着浮在那里。 “咦,好东西呀!”陈洪的鼻子将茶碗里飘来的茶香深吸了一下:“有点意思,这茶不错!” 叶良辅笑着:“今年的福建新出的大红袍,昨天赶在夜里才送到的,诸位算是有口福了。”听他这样说,陈洪和胡宗宪、张江波都端起了茶碗轻轻啜了一口。 “好!今天这趟来的值,”胡宗宪赞道,“是,“言重,言重。” “那行!”陈洪也端正了面容,声音里却透着兴奋,“咱们说正题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瀛洲种桑养蚕成功了,以后的生丝有保障了。齐王打算两年后,每年要多产三百万匹丝绸,准备用优惠的手段,鼓励瀛洲各个大名扩大规模种桑养蚕,大明负责用粮食收购,让他们获取比种粮食更大的利益。把瀛洲建没成为我们的生丝供应地。上面打了招呼,江南纺织局现有的纺织机这一两年全部都要淘汰,刻的电力纺织机已经成功了,效率提高了十倍。这样吧,老机器就转卖给江浙本地私人作坊,这件事就麻烦胡大人协调一下。朝廷这次特意派了张工前来协助你,你筹划得怎么样了?我可告诉你,西征快结束了。通过丝绸之路,中亚东欧波斯的市场都会被打开,今后户部增收可全指望你这边呢。” 叶良辅捋一捋胡须,点了下头,又望了望胡宗宪、张江波,沉声说道:“陈公公您放心!朝廷交办的事,累死了我也不敢耽误。关口是瀛洲桑田种植的数量够不够?没有桑田供不了那么多蚕丝,增了新式织机也增不了丝绸。” 陈洪把目光望向了胡宗宪和张江波,示意他们说话。胡宗宪干咳了一声,说道:“齐王殿下上月派下官去瀛洲考察了一下,根据瀛洲总督府的统计,我也实地看了一下,瀛洲两年以上成熟的桑田已经达到了五十多万亩,应该不会有问题。过几年只会更多。收购这些生丝的价格定得不低呀!关口是你们收蚕丝的粮食和银元你都备好了没有。” “钱粮不是问题。”叶良辅回答的很轻松,他反问,“瀛洲总督府今年能给我多少担生丝?” 胡宗宪答:“是需要本官与张总督沟通,就按今年你要多产百万匹算,需要多少担生丝?” 叶良辅说:“如果是增产百万匹,有二万担生丝就行。可等到明年乃至后年,至少要配给我五万担生丝。” “好你个叶老爷子,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张江波大声接言了,“那多出的两万担生丝,你打算全吞了,那别的地方怎么办?你可别忘了,登莱的丝绸厂不比江南的差,而且全是最新的机器。” “臭小子!没大没小。”叶良辅一笑,“我刚才说了,再多的织机,再多的绸行都是给织造局和朝廷开的。我就是想吞,没有那么大的口,也没有那么大的胆。这多出的一部分是准备销往莫卧儿国的,呵呵,印度洋舰队干的不错。这个单子被老夫抢下来了,跟我斗!你那财迷的老爹还嫩了一点。” “叶老爷子,不许这样说我老爹!”张江波脸上的通红。 胡宗宪笑望了望他,又笑望向陈洪。陈洪却盯着叶良辅问道:“葡萄牙人呢?原先不都是他们在做南亚次大陆的生意吗?这帮蛮夷怎么舍得放手?” “葡萄牙被莫卧儿国击败了,两边已经闹翻了脸。”张江波抢答道,“三年前,莫卧儿国吞并了德里苏丹国,一下子掐断了硝石的供应,去年下办年,咱们驻沙廉的印度洋分舰队就去德里干了一票,狠狠的教训了那些鞑靼人。听说莫卧儿国服软了,表示愿意和谈,怎么这么快就有结果了,不会是鞑靼人缓兵之计吧?我听师傅殿下说,朝廷准备设印度总督府,提升大明在那边的控制能力,总督府就打算安在德里。恐怕还有仗打。老爷子,您这买卖不一定能成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胡宗宪听说要升级印度总督府,心念一动,有了新的想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七章连云道装神弄鬼 无论什么时候,从来没有一条通向未来的康庄大道,但是我们却总在迂回前进,或攀援障碍而过。不管天翻地覆,生活还得继续。 ——摘自齐王回忆录。 正德二十三年五月,第二版左下角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刊登着一则消息:正德二十二年冬,白莲教徒蓝廷瑞与鄢本恕、廖惠率教众作乱,此贼妄称顺天王,诈称拥众十万,鄢本恕称刮地王,廖惠称扫地王,下置四十八总管,现流窜川、陕、湖广三省偏远山区,蓝廷瑞,保宁人,又名蓝五…… 虽然如今是公认的正德盛世,但这些年气候反常,灾害不断,一年只发生一两次大灾,那都是好年景了。毕竟交通没有后世方便,一些偏远的地方时不时会冒出一两个乱臣贼子,这也算不得大不了的事情。正因为如此,这种消息吸引人眼球的时间有限。 因此这消息并没有引起北京城里老百姓过多的关注,最多是添了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果然没几日,新的谈资又出现了,这件发生在四川的民变就被善忘的芸芸众生忘得个一干二净,没有人知道这背后掩盖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 山幽观天运, 悠悠念群生, 终古代兴没, 豪圣定能争。 连云道一直是川陕官道。自北魏时期新开凿此道以后,连云道上一直是畅通无阻。连云道从陕西宝鸡向南,到达凤县凤州镇后折向东南,越柴关岭进入汉中留坝县,再经勉县到达汉中。 往日里这条官道上过往行旅客商、成群结队的骆驼队、上百的马帮,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好一片热闹景象。不过现在已是深秋,再加上阴雨连绵使得道路泥泞,路上行人比寻常少了很多。凄风苦雨中,却有一队马车在泥泞的黄土驿道上艰难地行驶。 沿秦岭绵延东西数百里的山峦叠嶂起伏,平日里却是一路风光,此时却被蒙在似雾似霾的雨帘里,远处被雨淋得黑沉沉的柴岭关老城墙和城上锯齿样的堞雉巍然兀立着,时而被缓缓飘过的团云遮蔽,时而又透过云缝绽露它带着威压的峥嵘,这座历经千年的古城关沉默地望着这队马车。 道路两边满山枯老的荆树,三尖两边形似手掌的叶片或橙或紫或黄或赤,时而在沙沙的雨中簌簌抖动,时而在凉透了的秋风中摇曳着湿漉漉的枝条。偶然从谷口袭来一股贼风,卷起驿道旁树上五彩斑斓的叶子,像受了伤的蝴蝶被什么无形的扫帚猛地扫起来,又无力地随着湿凉沉重的雨水向护卫马车的军士身上砸下去。 几十名护卫军士都是一色新的毛呢军大衣,外穿着同样墨绿色的橡胶雨衣,把身上裹得密不透风。只是泡透了的牛皮高帮军靴踩在淌着黄泥汤子的沙道上,发出咯咕咯咕古怪的响声。不过看他们的动作便知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兵士,尽管是这样凄冷的天气,走这样的山路,却绝没有一个人倚倾歪斜踉跄不堪的。 马车很普通,黑黝黝的并不起眼。但每辆车的前后五步都有一个人夹车而行,连脚步都像校场操演似的踩着一个节拍。偶尔有人“咕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泥水里,也都是一挺身跳起来,目不斜视地背好步枪继续走路。 随在车队最后边的是挂着中将军衔的成都军区司令时源。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四方阔脸上皮肤有些黑,一脸的虬髯如同钢针煞是威猛,两道浓眉如同用毛笔画上去的短粗,眼角的眉梢只稍稍向上一挑,眉宇间就透着一股子冷峻和傲岸。此刻大雨磅礴,豆大的雨点打得他露在雨衣外的头发有些散乱,湿漉漉的直垂到背后,贴在雨衣上不时往下滴着水。 时源作为朝廷武官中的三品大员,照规矩满可以坐马车的,但他选择了骑马。也许是护卫差事紧要,也许要给自己麾下的兵士作表率,除了坐下一匹黑色的安德鲁西亚马,其余遮雨器具与兵士一模一样。他骑在马上双目端视远方,右手握着冰冷的剑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正在此时,山谷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循声看去,不一会前头路上一乘飞骑打马狂奔而来,泥水满身的枣骝马刚刚站稳,一个哨骑模样的军士立刻滚鞍下来,抬手向时源行一军礼,大声禀道:“报告司令,前方三里处牧马河和许家庙的三岔河口涨水,石桥冲塌了。这里的马车过不去,请司令示下!” “干啥吃的!当兵的逢山开路,遇水造桥,这还用请示?”时源勒住马,盯视着哨骑,又问道,“刘副官,通讯班还是联系不上吗?“ “报告,我们一直在呼叫,但从昨天开始,对方就没有答复,恐怕是对方的电报机出了意外!”刘副官挺直身体大声回答。 “特么的,搞什么名堂!”时源皱皱眉头,然后说道,”这样吧,你立刻和许家庙那边的驿站联络,右都御史彭泽今早已经到了那里。这是军机处江次长派下来的差使,你们仔细着了!” “是!” 说完这些,时源在心中暗自吐槽:右都御史彭泽是当今皇上钦点处理这次四川民变的钦差大臣,让自己迎接倒也说得过去。护卫十几辆这么普普通通的马车,十几个太监,竟然惊动了军机处国防部次长江彬亲自来电,劳动自己这位野战军中将奔波三百余里亲自接应,怎么看都有些蹊跷!不过一是军令如山,二嘛,看在老上司的份上,他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刘副官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司令,属下知道差事要紧。不过方才属下到河边看了,牧马河涨得太凶,前头打站兵士几次搭桥都没成功。马连长让我请示司令,是不是往北绕道从磨子桥过去,那边的桥修得结实……” 时源听了一时没言声,摆手命车队停下,方才对刘副官说道:“刘勇,走,带我去看看。” “是!司令。” 于是二人打马一阵急行,约走三里里远便听见牧马河激流的咆哮声传来,又往前趱行二里地,果见牧马河横垣在前。时源指挥的部队是野战部队,隶属皇帝和军机处双重统辖,主要负责对外作战,属于机动部队。野战军和国内镇守地方的部队不同,他们可是名符其实的“御林军”,属于禁军序列。他这几年虽驻兵成都,但几乎每半年都要进京述职,不知从这里经过多少次。他从来也没见过这条温驯如处子、芳草芦花遍布河床的牧马河会变得如此狰狞。 只见淅淅沥沥的雨中,呼啸的洪水仿佛受不了两边夹岸岩山的挤压,从西南狭窄的河道冲决逆波直泻而下,在许家庙一带三角盆地陡地一个转弯,又向迅速东南折下。从秦岭洋河支流汇下来洪水混浊得像稀粥,也从这个狭窄的三角地入牧马河,两股水汇融相激,撞击起丈余高的浪花,不胜躁怒地在这个三角大潭中追逐。 滚滚波涛像一锅翻花沸沸的水,焦急地、没有规律地旋转滚淌,四处寻找着发泄的出口。河涛的狂啸声、拍岸声,水底巨石的滚动声,混混沌沌融成一片,在暗得黄昏一样的天穹下,显得异常令人恐怖。令人不寒而颤。 此时此刻,三十余名前军工兵战士疲惫不堪地站在被震得簌簌发抖的岩石梯道上,手中拿着铁钎、斧子、搭钩等造桥工具在忙碌,可依然徒劳无功。再看岸边道上,七零八落地放着不少麻包蒲包,看样子已经几次试过造桥,二十几根碗口粗的桩木像草节棍儿做的漂在水上时沉时浮。 富有经验的时源略一看这情形,便知自己“遇水造桥”的指令绝不可行。他凝神望望对岸,也只一箭之遥,却是水雾弥漫看不清楚,影影绰绰对岸似乎也有人向这边眺望。时源回头问道:“刘副官,那边是彭大人的人么?”见那刘副官一脸茫然,知道他听不见,时源用马鞭捅了捅他,又指指对岸,用询问的目光看看刘副官。 “啊!”刘副官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大声道:“司令,那就是川陕总督衙门的人,来了有一个时辰了,方才在那边造桥也不成,喊话听不见……”正说着,对面几点红光一闪,似乎放了几枚信号火箭弹,大约中途被雨水打湿,大多数火箭都飘飘摇摇直接坠落了河里,只有一枝射到岸边。 一个兵士忙跑过去捡起来,双手捧给时源,说道:“时司令,是那边发射过来的箭书。” 时源接过看时,见是箭杆上一条麻绳缚着一个油纸包儿,心知必是新任川陕总督彭泽的手书。展开了,用雨披遮雨读时,却见上面写着:”抱歉!随行电台损坏了,无法联络贵部,时将军不必造桥,请绕道磨子桥,明日晚抵铁炉坝驿站即可。川陕总督彭泽,正德二十三年十月初三。” 书信的最后面还钤着一方殷红的朱砂印,篆书“彭泽”二字。时源将书信收进兜里面,仰面望了望愈来愈暗的天色,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特么的,彭泽这书呆子干啥吃的,偏偏这节骨眼上电台坏了,真是成事不足。刘勇,用火箭回信彭总督:就说时某谨遵命令,今晚我部宿茶镇,明日黄昏前一定赶到铁炉坝,请彭总督放心。” 说罢,拨转马头返回原地,命车队就地由旧驿道北折,几乎贴着两边崖壁,众人了一车,老板死活不肯撵客人。说通天下一个规矩,进店就是财神。所以这店咱们包不下来。” “无妨,你可别犯诨,犯了军纪可是要受处分的,军法官可不听你的解释。”时源无奈的摇摇头,又笑道,“呵呵,做生意嘛,讲究诚信,哪有往外赶客人的道理,这老板没有做错。好了,你去选几个机灵点的把军服脱了,带辆车过去,另拨二十个弟兄在外头守夜。只是小心点,叫人看出我等行藏我是不依的。” 说罢时源只披了件雨衣出来,看那天时,雨已经几乎住了,只零零星星洒着,雾一样的细水珠儿在脸上,空气中微微有些凉意。进了镇子没几步,远远地就见到一块巨大匾额上面写着——茶镇客栈,四个字倒也雄浑大气,只是那牌匾有些年头了,斑斑驳驳的漆水都掉光了,有些难看。 店老板早已守在门口,见时源带着人车逶迤而来,忙迎上来,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一边往店里让,说道:“老客辛苦!快请里头安置。现成的客房,现成的热水,洗涮一下,外头现成的酒菜。您老头一回来,这顿酒菜不用出钱,算小的为爷洗尘,咱们图个长远……” 在秋雨寒风中跋涉了一天的时源,被这几句温馨的奉迎话说得浑身松快,笑着打趣道:“我们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先吃饭,别的再说。没有不出饭钱的理,就是不出,你这掌柜的照旧会从我房钱里扣了。你们店家这些把戏,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实话告诉你,我祖上也是开店的出身呢!” 一句话说得老板笑哼哼的。瞅见车上下来个面白无须的老人,面容有些憔悴,忙上前招呼着:“这天,这路,颠一天可真够受的。快都进来!伙计们,给客人烫酒。麻三,把那把大铜壶坐火上,这拔客官人多!嘿嘿,下头人多,楼上三间空着,只几个客人在那行令吃酒,请客官们都到楼上用餐。” 时源见老太监韦兴已经下了车,便款步走到他跟前,温声说道:“韦老爷子,今晚我们就在这打尖,您……”他回头看了看客栈,又道:”得了,您是我的老东家,好歹体谅我们这些′下人`的难处,将就些个,明儿天明咱们顺顺当当赶路,就是回去迟点儿,我想,上头断不会见怪的。” 店主人万没想到,这位气度雍容中带着威严的中年人倒似这车里人的管家。再看那马车,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华贵,下来的“人物”体态也不显得怎样尊严。他真的有点迷惘不解了。又仔细打量那位韦老先生,只见身材矮胖,面白无须。这肥胖中倒像有些许浮肿,只见他表情木然步履迟缓地移动着步子进店来。他一进店,立刻招引了所有食客的目光。 时源咳嗽一声,向护卫的几个便装亲兵丢个眼风,带了四五名亲兵不言声登楼上来。这是三间打通了的酒座,东西墙靠着一扇扇屏风隔子,看样子原来是用屏风隔开的雅座,临时撤去了的。靠西南临街窗前坐着一桌,约五六个人,正在行令吃酒,众人喝得高兴,都有点醺醺的,见他们一行人上来,也都没有在意。 时源自和韦兴坐了靠西北楼梯口桌旁,几个亲兵在南边临窗桌边,众人都默默地,没有一个人说话,看着饭菜上来各自举箸而食,竟似一群陌生人偶然相聚。倒是老太监韦兴首先打破了沉寂,笑着对时源说道:“时老弟,你知道,再往前走,咱家恐怕就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了。多谢你一路照应,送佛还该上西天,能弄点酒么?” 恰好酒保端菜上来,时源转头便吩咐:“店小二,我这一桌搬一坛子洋河大曲,南边那桌一瓶,给他们佐餐,楼下用餐的也是一瓶,我们明个儿一早赶路,不能多吃,明白么?” “好咧!”店小二高唱一声,“给老客上酒喽!”已经忙不迭便下楼去了。顷刻已安置停当,时源也不劝酒,自己也不喝,只拣着饭菜自用。韦兴却甚是放肆,他自斟自酌,左一杯右一杯倒满即饮,好像打算把自己灌醉。时源也不多劝,连眼皮都不抬只管吃饭。因此,这餐晚饭尽自丰盛,却吃得十分沉闷。渐渐地,西南那桌客人的行令声倒渐渐听进去了。 “猜谜儿啷个太劳神喽,”靠窗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一口四川话说道,“总是曹真人赢噻!今个本是咱们请他吃酒,倒弄得我们都醉了,不行,咱们得换酒令,要先说一个字,加个字又成一个字,去掉偏旁换个偏旁仍成一个字,末后加个俗语不能离题。” “干啥子喽!”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留着八字髭须的也操着一口的川话说道:“廖三,你这不是吃酒,而是难为人嘛!什么这个字那个旁,啰嗦死喽,今儿我们齐心合力,搞赢了曹真人,也就不枉了这个东道嘛。” 时源听着瞥眼看去,果见那个叫廖三挨身坐着一个道士,也没穿八卦衣,只在头上挽了个髻儿,披着雷阳巾,看模样年纪不过二十几岁上下,普普通通也改啥特别。不禁暗想:这就是那个“曹真人”了,这么年轻,能有多少道行? 正思量着,听曹道士开口说话了,他一口标准的南京官话,只听他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无非要我多吃点酒好给你们推造命。其实人之造化数与生俱在,非大善大恶不能稍作更易。就拿今天酒楼上这些人,尽有横死刀下的,我就说明白了,白给人添心事,有什么益处?还是俗语‘今朝有酒今朝醉,莫问明朝是与非’的好。”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想请仙长给我推一推。”廖三笑道,“既然‘今朝有酒’,我请曹真人先醉,呵呵,我起令了!”他唱歌似地吟道,”良字本是良,加米也是粮。除去粮边米,加女便成娘,买田不买粮,嫁女不嫁娘。” 吟罢,众人鼓掌喝彩,八字髭须的书生也笑道:“好!我喻某人今个儿也下海,听我的……”只听他朗声道,”青字本是青,加水也是清。除去清边水,小心便成情,火烧纸马铺,落得做人情。” 说完,自得其乐地呷一小口,对身边一个长得干巴巴瘦小身材的秀才说道:“方四,你自诩阳明先生的门生,今个儿瞧你的了!” “有何难哉?”方四摇头晃脑地笑道,想了想,便吟哦,”其字本是其,加点也是淇。去掉淇旁点,加欠便成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正陪着韦兴吃饭的时源心中不禁一动,这些话咋听着似乎意有所指。时源放下筷子,一手端起粥来慢慢地喝,连对面的韦兴也放下酒杯凝神静听。时源心里也想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神仙”有什么门道,见韦兴如此,张了张口没说什么,只胡乱吃着侧耳静听。 却见曹道士以箸击碗说道:”奚字本是奚,加点也是溪。去掉溪旁点,加鸟却成。君不见五大夫百里奚,山妻破扉烹志鷄。”吟罢又道,“凭这些酒令,你们难为不住我曹某人。下一个轮到廖施主了,呵呵,你要说的令我先写在那边水牌上,说出来有一字之错,罚我吃一坛子酒!” “好!” 众人不禁轰然叫妙。时源这边十几个人本来吃饭吃得沉闷,此刻连他们也都停了箸,呆呆地望着那边桌上,只见曹道士徐徐立起身来,向室中众人横扫一眼,看到时源这一桌垂头丧气的老太监韦兴,眼底精光一闪,却没言声,他背转身孑提笔在粉牌上疾书了几行什么字,把牌子翻了过来,转脸对廖三笑道:“廖兄弟,请你说出来,看我猜得对不对。” 看那廖三表情,显然已经看愣了,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神技?他翻着眼皮,搜索枯肠,半晌才道:”相字本是相,加水亦是湘。除却湘边水,雨下便成霜。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他话音刚落,曹道士已将水粉牌翻了过来,一边笑道:“呵呵,我把‘亦’字写成了‘也’字。看来大道没有圆融啊!”此时众目睽睽,所有的人都盯向那块三尺见方的牌子,果然见除了“加水也是湘”中间一字微有不合,其余竟然全部契合。顿时,连时源带来的人也都啧啧称奇,满屋都是议论声。只有时源心生疑窦,他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着这伙人的一举一动。 廖三几个人已站起身来,指着牌子笑说:“呵呵,虽然猜中,道长自己说出错一字罚酒一坛。作茧自缚哉!”那地下摆就的两坛洋河大曲,其中一坛上的泥封尚未开启,廖三直接打开了就用大碗倒。那曹道士笑盈盈的也不推辞,等着一碗接一碗喝了,霎时间坛空碗净,竟是喝的干干净净。 那道人已是酡颜微醺,晃晃脑袋对劝菜的廖三说道:“廖三,你不是问功名么?今个我高兴,你说一个字,我来为你推算。” 廖三答道:“我早想好了,不若道长猜猜看。” “是个‘乃’字,是么?” “不错!”廖三得意地答道,“这个字难拆,倒要请教道长。”说罢还挑挑眉毛,故意挑衅。 曹道长撇撇嘴,一捋胡须冷笑道:“呵呵,还真是命中注定。你想问的是功名,乃字是缺笔‘及’字,这说明你终身不得及第。”此言一出,廖三脸都绿了。 站在旁边的方四笑道:“廖兄着相了,休叫他唬住。哼哼,拆字游戏,何必放在心上。我乃新学学子,只信科学,偏不信你这些鬼把戏。曹道长,学生出一个‘也’字,你玩玩看。” “这字更不行!这是个终身蹭蹬的字。俗话说,无马不成‘驰’,无水不成‘池’,虽有‘力’而‘走之’不全,天罗地网布定,令你走投无路!”酒醉了的曹道人似乎言语越发的刻薄。 “噗”地一声,方四的一口酒笑得全喷了出来,他又羞又恼,指着曹道人斥道:“好你个牛鼻子,年轻轻的如此捣蛋。你要能说出我的家世,我就服你!” “这有何难?你三岁丧父,七岁丧母。”曹道士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方四,又端详着他的脸,又道,“嗯,你舅母收养了你,想逼你学生意,你又逃回家里。伯父想吞你家产,赶你出来,几乎逼得你自杀。你婶母和你死去的母亲要好,不忍方家绝后,出私房钱资助你外逃,你投奔登莱去找王阳明求学。在山东进学博取了秀才功名。阳明先生去了瀛洲后,你又思念家乡,返回湖南重拾家业,迎养婶母,教读为生,我说的可有一字之谬?” 方四先还怔怔地听,听到后来,两腿一软瘫坐回凳上,已是面如死灰。喃喃说道:“你……你不是人,你是鬼……圣人不云六合之外,我不能信你的,你一定在哪里打听过我方某人的惨史……” 那曹道士却不生气,他云淡风轻地哂然笑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是圣人不以鬼神说教,不是圣人不懂得。天下亿万庙堂,若没有灵响,谁肯信他?”说着一转脸,柞着旁桌看得目瞪口呆的王木村,又对众人道:“这位兄弟,与曹某人素昧平生。我总没有可能打听过他的‘惨史’吧?他也是五岁丧母,继母不良,挑唆他父亲把他逐出家门,这位兄弟流落京师,又辗转到陕西外蒙,遇贵人收留,从军打仗,西征路上九死一生,如今积功到从五品,军爷,你说是也不是?” 从五品的少校营长王木村已经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八章巧连环杀人无形 整个三楼已经炸开了锅,时源的部下一个个张口结舌的看着王木村,都想听听他怎么说。王木村已被曹道长说得眼圈有些发红。 一时间,王木村竟然忘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声音有些发颤,回答道:“道长真是活神仙!我叫王木村,是桃源人,真服了您呐!十多年了,我都未曾回乡!请先生指明,我家里还好吗?” “物是人非了!”曹道士信口雌黄,说:“你出走后,第三年,你的父亲染病身亡,你继母带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另嫁。无量天尊!这是孽缘,怪不到谁的身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的继母改嫁后,这家人对他很不好。她苦受折磨,几乎天天挨打,你所承受的苦难,已经报应在她自己身上啊!” “你可服气?”这倒是转过脸去,看着方四问道,“实不相瞒,你的磨难还在后边,若肯入我道门,拜我为师,我倒是可以用五行颠倒大法为你逆天改命,除去霾云,尔若执迷不悟,你终归会悔恨莫及的!” 那瘦书生方四神情纠结,此时眼神迷离,盯着幽幽的灯火,喃喃说道:“贼道士,我不信!恐怕你这点左道旁门还收伏不了我。吾乃新学门徒,岂会被你这鬼蜮伎俩所骗,生死有命……” 时源的部下此刻脸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源见气氛不对,再这样下去,他的人会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道士渐渐迷惑,虽然他一时看不破个中玄机,但他敢肯定其中有诈,正要起身喝斥,然后带人下楼离去,老太监韦兴突然叫道:“那位仙长,肯屈驾过来给我这一桌观观气色么?”那道士仰面咕咕又牛饮一碗,笑着从容一点头,一边走一边对时源的手下指指点点…… “阁下应该存心善些儿。这些牟已经夭折了两个儿子了,不晓得警惕么?” “你母亲病了吧?去年搬的新家。实话告诉你,你家祖屋门前有口塘,山向也不利,有些偏西南了,回去将祖屋大门向南正过来,情况就会大为改观,你母亲的病就不治自愈了……” “……汝乃良善人,公门里头好修行。可惜自个儿福薄,不过可以见儿子孙子身登龙门。” “哎呀呀,你要惜福啊!天道福善祸淫,原本汝祖德原本不薄,何惜都给你折尽了。你私养的那个小妾,总有一天夺了你命去……” “……” 曹道士一路口灿莲花,每个人都指点一两句,款步踱过来,还隔着张桌子,却被马保抬手挡住,那道士也不介意,隔着桌子在对面立定了,却一时不言语,盯着众人嗟讶一叹,仿佛不胜感慨。 “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此信口雌黄,不怕本官拿下你送官吗?”时源手放在裤兜里,冷冰冰看着他的表演,又道,“万卷浩如烟海,不在口舌之间,你不安分,挟技入世,淆乱视听,已经犯了天威。你不收敛,恐怕祸到无门。” “呵呵,施主言过了!贫道学成道家三昧,奉师命出龙虎山济世,济世也是修道。”面对时源的威胁,曹道士满不在乎,笑嘻嘻说道,“这酒楼上二十九人,你们尽有相识不相识的,于我却没有秘密。我不违天行事,不谋财害命,老天又奈我何。你看……”他说着手指成兰花状一弹,满楼五六盏鲸油蜡烛突然同时熄灭,楼上顿时漆黑一团。 所有人被他突然露这一手惊呆了,竟谁也说不出话,黑暗中听曹道士的声音瓮声瓮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太黑了吧?今天十月二十七,这时候不该有月亮。我借来一片清光,为诸位佐酒。”众人惊怔间,外边浓重的云已经散为莲花云,透明的,粉色的莲瓣中略带迟疑地闪出一轮明月,银色的清辉从南边一溜亮窗洒落进来,满楼都是融融宜人的月光。 “这就是道家无上仙术,又岂是凡夫俗子看得透的?”曹道士满意地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时源,纵声大笑道,“哈哈哈……这楼为我设,此雨为我兴,那河为我涨,彼桥为我坍,这是一会人物,天意是天意,我勉尽人事而已。” 时源按捺住心头的惊慌,悄悄用手打开了手枪保险,闷哼一声,说道:“你莫非是白莲教妖道?我虽是武将,却自幼饱读史籍,何事不知?颠倒五行阴阳,你晓得十几年罗教的事吧?本官就亲手抓过你们这些妖魔邪道。今天老子有事,放你一马!再敢出来兴风作浪,休怪本官不客气。你老实点,回你的山,修你的道,不然,三尺王法正为你设!” 曹道士将手一摆,已又是灯明月暗,竟向时源一躬致谢,“阁下所言极是!你的话和我师父的话一样,这是正理,所以贫道不驳你,将军明鉴,贫道确不是白莲教。贫道乃是江西龙虎山娄真人关门弟子,专门出山了却俗缘。我不悖理违法,从善行济世,你兜里的手枪虽快,却难杀我无罪之人。“ 说到这,他自顾自把脸转向了韦兴,面对恶行恶相的时源,竟然毫不畏惧,”这位先生,方才你叫我,来为你推休咎的么?” 老太监韦兴已经被他方才的幻术弄得五神迷乱。听这道士问起,这才想到是自己一时兴起,招这道士来的,因点头应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本是钦犯。这一番解往京师,吉凶如何?”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酿下的苦酒得自己尝!”曹道士口里絮絮叨叨,又盯着韦兴看了半晌,苦笑着点了点头,喟然一叹说道:“根深蒂固,贫道已经无能为力,参不破阁下以后的命运。哎!生死事大,其理难明。生未必欢死未必哀,君子知命随分守时而已。汝又何必执着。” 时源盯着这道士的一举一动,心里十分的紧张。想当年千里转战时,他也没有当下这么紧张过,他此刻真的起了戒惧之心。再瞥了一眼西边那一桌,廖三方四一干人等,依然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嚼,似乎也都不像什么善人……时源一时间有些踌躇,他情知这肯定是这帮人设的骗局,但刚才这道士露出的那手也让他吓了一跳。 心里正犹豫要不要拿下这帮人。可他是野战军,不想驻军,没有地方上的执法权,不能随便插手地方政务,否则就犯了朝廷的忌讳。正打着主意,却听韦兴哂笑着问:“老夫都快七十了,啥都看开了!活神仙,怎么一到节骨眼上就嘴里含了个枣儿?你倒是说明白点呀!” “看开了好啊!那就没有什么不明白的。”曹道士咧嘴一笑,径自为老太监韦兴斟了一杯酒,轻轻一推送到韦兴面前,“想活的都死不了,你已经万念俱灰,自己不想活,贫道有什么法子。” 韦兴伸手端起酒杯,举杯一饮而尽,还要攀谈时,楼下一个军校匆匆上来,对时源耳语几句,退后听命。时源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起身对曹道士道:“道长,表演的不错。今儿个本官大开眼界。不过本官公务在身,实在不能相陪,你走吧,别让本官再看见你。”他转过脸,对早已停了箸的众人道:“都吃饱了,这里不是闲磕牙唠话的地方儿,下去安歇了,明儿还要赶路呢!”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押着韦兴默默下楼。 一阵浊重的步履响过,偌大酒楼上立时显得空荡荡的。时源瞟了一眼西边筵桌,对若无其事含笑站在身旁的曹道士道:“怎的,还不愿意走?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总有一天你会露出马脚的。虽然本官一时看不破你的手段,请足下留下行止住处,日后我一定奉访,有些事情还想请教。” “无量天尊!出家人四海飘泊,哪来一定的行止?”曹道士笑道,“有缘的自然再见,没缘分留下行止住处也无益。贫道告辞了!”说罢便打一稽首,转身飘然而去。时源对这位能颠倒阴阳不卜而知的道士也真的不敢轻慢,双手一拱说道:“但愿有缘。”遂款步下楼。 时源下楼便是一怔,方才上楼的军士禀报,只说“京师来了人,是廉政公署的,在楼下候着”。他是军职,如果部下违反了军纪,只会与军法处打交道,并不受廉政公署的管辖。他们找自己干什么? 虽然这样想,但他心里也有些紧张,实在想不透廉政公署的人何以突然出现在这个偏僻小镇。更使他吃惊的,等着他的人中居中间竟是一个二十来岁年纪的青年,只见他身着四爪金龙蟒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时源心跳马上加速,他已经猜出来来者是谁。 人群中走出一名三十来岁的四品文官,他行礼后自我介绍:“你是时将军吧,本官乃军机处廉政公署署长骆文,这位是太子殿下,韦兴呢?他人在哪?” 听到对方的介绍,时源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赶紧上前见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突听客栈后面有人喧哗。回头看时,却见马保从客栈后面一脸惶急跑来,远远的就喊道:“时司令,大事不好!韦兴口吐鲜血,怕是不成了!” “什么?”时源顿时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脑子里电光一闪,大叫一声,“不好!老子上当了。快!赶快围住客栈,拿下刚才那伙人,他们是白莲教匪……” 众军士顿时醒悟过来,人人大惊失色,几个亲兵拔出短枪就往客栈三楼冲,还有人不明所以,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冲上去。酒店的伙计看见这些如狼似虎的大兵端着枪冲进来,顿时鸡飞狗跳,搞得一地鸡毛。骆文有些懵,他抢上一步,拽住时源喝道“怎么回事?韦兴出什么事了”,时源挣了几下,竟然没有甩脱。他气急败坏的拔出枪说道,“闪开!你特么别拦着我!待会跟你解释,抓人要紧……” 说罢猛地挣脱骆文,冲上了酒店的三楼,等他赶到楼上,楼上已是一片狼籍,哪里还有那伙人的踪迹?曹道士已经逃之夭夭,时源傻了眼,心中暗暗叫苦,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怕是要倒霉了。 …… 夜已经很深了,茶镇客栈最好的客房里还燃着蜡烛,朱载康坐在茶几前,手里拿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心情很郁闷,赶了几千里的路,结果功亏一篑,最后一个关键证人就死在了他的眼前。当时他就勃然大怒,将时源和他的部下统统拿下审查,虽然已是深夜,但他依然在等待结果。 这两年,朱载康过得很不如意,。自从西征归来,他的父皇正德皇帝渐渐的变得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生活变得骄奢淫逸,还不惜民力,修起了豪华的梓宫。父亲多次相劝,反而和正德皇帝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前年又开始宠信武将江彬,还不顾齐王的反对,把此人调到身边,还直接把江彬塞进入了军机处。父亲为了避嫌,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前年初秋,正德皇帝突然对音乐有了浓厚的兴趣,江彬为了讨好皇帝,唆使正德皇帝效仿了唐太宗的,也搞个的大型歌舞,传颂正德的丰功伟绩。正德皇帝闻言大喜,当时就对钟鼓司太监康能说:“庆成大宴,当举大乐。近来音乐废除,非所以重朝廷。尔等将朕的话传与礼部去吧。” 礼部不敢怠慢,立刻上报总理大王朱厚炜。齐王知道后,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使立刻前往豹房劝谏。结果成了两个人矛盾的爆发点。正德皇帝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听朱厚炜的,自己拿个主意都不行吗?总之是听不进去,甚至还说了很多过头的话。齐王一气之下辞职回了登莱,甚至连登莱都不愿意待,直接带着一家人去了太平洋对岸,快两年没有回来了。 朱厚炜临走的时候曾忧郁的跟皇太子说:正德皇帝跟历史上的汉武帝一样,都是爱折腾的主。因为年轻时候的成功,加上本人好大喜功,目前的状态跟汉武帝后期一样,渐渐变得放纵享乐,如今他荒诞迷信、多疑轻佻等种种行为就证明了这一点。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造成大明国力、社会经济大幅衰退,自己还留在他的身边,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打算避居海外,算是自保吧。朱厚炜还叮嘱他,正德皇帝还再这样胡搞下去,后果是老百姓将承受这些苦果,生活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所谓的“正德盛世”将变成肥皂泡。再这样下去,这天下跟着会盗贼四起,社会动荡。 这一两年的变化,果然应验了父亲的话。朱厚炜临走时是不甘心的。他叮嘱儿子说他现在长大了,要挑起这副重担,竭力维持朝堂上的正常运作。还特别强调,不管什么情况,军队不能乱!如果江彬敢插手军队,就让东宫六率采取断然措施。父亲的话还他从来不敢忘记。今天时源竟然插手到这个案子里,这已经触及到了底线。你朱载康如何能忍? 这些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尤其是四川,成了动乱的爆发点。这次他特意请旨入川考察,正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据说正德二十一年时,四川保宁人蓝廷瑞在山中行走,发现一枚古弃印,又得到一剑,自称有天命,遂与白莲教党羽迷惑民众起义。 刘烈等一些违纪军官突然杀死军法官,聚众作乱,抢夺了乐山武库,杀害县尉后四处流窜,侵掠陕西汉中等地。去年蓝廷瑞、鄢本恕率领白莲教徒在汉中起兵,两股势力勾结到了一起,连续攻占了数个郡县。正德皇帝起用右副都御史林俊巡抚四川,兼赞理军务,督促当地驻军讨伐。 蓝廷瑞、廖惠等攻破通江县,林俊派遣官兵及土兵进攻获胜,杀死、溺毙的叛军有六千余人,并生擒廖惠。蓝廷瑞则奔红口与鄢本恕合兵,经过陕西、汉中三十六盘至大巴山。林俊再次派兵进攻,并获胜,叛军放弃辎重逃跑。 同年五月,鄢本恕、蓝廷瑞等人流窜掠夺蓬州、剑州。朱厚照命兵部尚书洪钟同巡抚林俊、总兵杨宏配合镇压。又派遣巡视都御史高崇熙、镇守太监韦兴同洪钟、林俊等一同镇压。次月,洪钟率军抵达四川,但是与林俊对军事部署发生冲突,因此延误军机。蓝廷瑞借此召集流散的部属,恢复士气,并攻占营山县,杀死佥事王源。 洪钟因此与林俊一同总督四川部队、陕西巡抚都御史蓝章督陕西兵,并号檄湖广河南军分压驻军,一同分兵进攻,由洪钟、林俊两人总督。湖广部队首先抵达陕西石泉县熨斗坝,叛军见此着急并祈求归降,被命抵达四川东乡县金宝寺。然而叛军意在缓兵之计,一边求降一边仍然掠杀。之后明军包围,叛军稍微退让。 六月十五日,蓝廷瑞将自己掠夺的一女子装作自己女儿,嫁给领兵土舍彭世麟为妾,以求联合彭世麟。彭世麟借此邀请叛军首领到营中庆祝,却成功设伏逮捕蓝廷瑞等人。叛军听闻此事后大败逃散,明军趁机进攻并获大胜。叛军只有廖麻子未能逮捕。战报奏上后,正德皇帝加洪钟为太子太保,林俊等人也有奖赏。朱载康本来以为此事已了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林俊的一份奏疏却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四川的事情又起波澜。 林俊的奏疏主报尚书洪钟收受四川官员贿赂,隐瞒引发白莲教作乱的真相。林俊在奏疏中指出:导致四川叛乱的主要原因是巡抚四川右都御史高崇熙伙同四川官员上下其手,勾结不法商人在成都等地改道种桑,导致大批的农田被毁。镇守太监韦兴知情不报,也与这些不法贪官勾结,沆瀣一气,对朝廷隐瞒真相。尤其是镇守太监韦兴,利用手中管着锦官城的便利,盘剥织户,垄断蜀绵收购,倒卖到江南。这种不良的风气还带到了驻军,许多军官被拉下水,利用军车运输这些生丝和蜀锦,获取暴利。地方军队军纪涣散,祓大批的白莲教徒混入。这才导致了四川的动乱。总之一句话,四川官场从上至下,都烂透了。 看完这份奏疏后,正德皇帝反而处理了林俊,这是因为朱厚照宠信江彬和宦官,洪钟和韦兴收买了江彬以及皇帝身边的宦官。反而倒打一耙,诬陷林俊索贿不成,危言耸听。 正德皇帝采信了江彬的说话,反而下旨申斥林俊,致使巡抚右副都御史林俊愤然致仕。尽管御史台请求留用,正德皇帝仍旧批准辞呈。林俊走后,四川人号哭追送。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引起了皇太子的注意,这才有了朱载康入川这件事,正德皇帝对太子还是挺信任的,就让他跑一趟。 朱载康带着东宫六率部分人马,在廉政公署骆文的陪同下,一路轻车简行,从汉中入川,还在半路,就听说关键的证人巡抚四川右都御史高崇熙服毒自尽。今天,另一个涉案人员韦兴也被人所杀。白莲教徒再现行踪,朱载康越发的觉得此事很不简单。 正想着,有人敲响了房门。随后,骆文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份记录,禀道:“殿下,军机处转来的电报记录。时源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奉江彬的命令负责押解韦兴,刚才我也审问了那些军官,其他人的口供可以证实时源所讲句句属实,恐怕他是被人利用了,有人想把水搅浑啊!殿下,四川的情况不太妙啊!白莲教如此猖獗,下官担心这里的驻军只怕靠不住了,都被白莲教渗透了。要不请殿下在茶镇坐镇,有下官带人先赴成都,查明真相。” “你担心发生兵变?你去也不是一样有危险,本宫不会退缩的。”朱载康看完审讯记录,揉了揉额头说道:“骆侍郎,这些白莲教徒在四川的势力很大呀!本宫怀疑高崇熙也是被他们杀的,白莲教为什么连续刺杀高崇熙和韦兴,似乎在掩盖什么重要的秘密,本宫担心这四川还会动乱!所以,我已经发出电报,让东宫六率全军入川,本地的部队是不能相信了,必须重新整顿。还有,江彬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也要抓紧调查,如果仅仅是贪财,本宫还可以放他一马,如果有什么政治阴谋,哼,孤饶不了他。” 骆文也道:“殿下,下官也很担心啊!这次引发四川民变,跟这些贪官污吏脱不开关系,最让下过心痛是,就连四川廉政公署的人都被拉下了水,齐王才离开两年,吏治就变得如此败坏。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现在只是一个四川的官场烂掉了,就导致白莲教做大,而且还渗透到当地的驻军中。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皇上懈怠了!” 朱载康默然无语,他看着窗外的夜空,久久不能平静。沉默了片刻,朱载康突然开口说道:“去,把时源将军请来,孤有话问他。” “这不太合适吧!”骆文劝道,“殿下打算用他吗?他毕竟是江彬的老部下。万一……” “不!“朱载康打断他的话,语气肯定地说,”我看了他的档案,时源是登莱军校五期毕业生,我父亲的学生,我相信,父亲教出的军官不会违背自己从军誓言的,去吧!本官有把握。” 骆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 几根巨烛熊熊地燃着,副使李钺、成都知府曹恕、佥事马昊和李清都沉着脸坐在总督署签押房中的椅子上,等着正在看报表的新任川陕总督彭泽。 由于没有风,几个人又都闷坐着,总督署院子里的虫叫声就格外响亮,响亮得让人心烦。 “成都府大量改稻为桑的错误,你们为什么还没有纠正过来?” 彭泽将看完的那道报表往大案上重重一拍,佥事马昊和李清都望向了知府曹恕和副使李钺。曹恕却闭着眼冷冷地坐在那里。 李钺只好回道:“总督大人,我们反复议了,改稻为桑是本地农户自发的行为,农民想种什么,想养什么?实在不是我们该管的。如果皇上下一道旨,叫我们今年改过来,那时我们遵旨就是。” 彭泽不怒反笑,反问道:“要是皇上没有不改的旨意呢?” “那没办法!”李钺无所谓的耸耸肩,答:“那我们也只有勉为其难,继续规劝那些农户罢了。” “你们勉为其难?”彭泽倏地站了起来,“你们有什么难?今年桃花汛,几十万人的田全淹了,许多户百姓现在就断了炊,秋后没有了收成,现在连一斗米都借贷不到,还叫他们继续改稻为桑,靠那些桑苗能够吃饱饭吗?” 李钺道:“那还不如将错就错,用生丝和蜀锦从江南换回粮食。现在就是把稻田改回来,田已经淹了,许多人没粮还是没粮。” “不行!农田的保有量必须恢复到安全线以上,这是国策。”彭泽一拍桌子,命令道,“我不管你们有多少借口,马上由官府从常平仓和银行调粮借贷,叫百姓抓紧赶插秧苗,秋后还能有些收成。借贷的粮食和货款今年还不了,分三年归还。因此,这三年内任何人农田不能改稻为桑。照这个意思写上去公告,立刻颁布!各地方必须严格执行,谁敢抗命,本官扒掉他的官服!”说着彭泽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那道公文往案前一摆。 “彭总督,要是这样写,本官可不敢署名。”知府曹恕终于说话了,眼睛却还闭着。 这家伙依老卖老,彭总督也不再给他颜色,立刻问道:“那曹大人是什么意思?” “宪法规定四民平等嘛,如果强制执行,怕再次引起民变。本官为朝廷牧民,我能有什么意思。”曹恕还是闭着眼。 彭泽怒道:“这些年,你们纵容那些不法商人利用高价吸引成都的百姓毁田种桑,致使大批的良田荒废,为了生丝的暴利,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饿死了人,白莲教趁机鼓动逼百姓造反你也不管?我要撤了你的职。” “彭大人,虽然你是总督,你却动不了我!我一没贪污受贿,二没扰民,尊纪守法,你凭什么撤我的职?”曹恕睁开了眼,傲然说道,“至于民变,那是前任的事,又与我何干?我乃堂堂四品封疆大吏,想罢免本官,你还不的姿格!” “哼!你身为知府不作为,尸位素餐。孤要罢免了你!”声音刚落,只见大票人簇拥者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朱载康盯着跪倒在地的知府曹恕,冷冷问道,“本宫够不够资格啊?曹大人。” 曹恕等人顿时汗如雨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零九章冷雨月黑惊悚夜 江津,夏商属梁州,周属巴国,秦属巴郡。南北朝之前都是江州县属地。明洪武九年,设置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重庆府,江津县仍属重庆。江津隶属重庆府,位于重庆西南部,因地处长江要津而得名,从古至今便是长江上游航运枢纽和物资集散地。 眼下刚立冬,就接连几场大雨下来,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城外江水暴涨,江边的码头都被淹了,往来的客商船只也少了不少。县衙坐落在城北长江岸边,离县衙一里之地便是码头,本是极热闹的去处,但此刻戌时已过,再加上阴雨绵绵,栉比鳞次的店肆房舍虽然都像往日一样亮着灯开着,街上的夜市却极少行人。 靠码头东边徐家老店里,店老板和三四个伙计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门面里围着火塘边烤火。火塘上吊着一个铜壶,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正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气,掌柜的和伙计都一样,一人手里面捧着个大茶缸,喝着里面的姜茶驱寒。 “诶,掌柜的,你听说没有?听说皇太子到了成都。一来就拿下了十几个大官,连布政使都被抓了!啧啧,听说这些官都被抄了家。官员的俸禄那么高,怎么还想着贪,也不知咋想的……”年纪最大的老伙计老纪找了一个话头说道。 被称作掌柜的老徐听得扑哧一笑,瞟了他一眼,说:“老纪,你知道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就是本性。人啦,不到栽了的时候,总是一山看着一山高啊。有些人就不懂得惜福,以前啊,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这些年啊,一些农户的心也野了,被那些奸商忽悠着种桑养蚕,头一两年倒是挣了不少。现在粮食缺了,赚的钱全赔进去,也不够一家人填饱肚子的。都是自作孽哦!不好好做田,搞起了外门邪道。太子爷来了就好,是该刹刹这股子歪风了……” 正说着,一股狂风挟着雨雾吹进了大堂里,众人都是一激灵,徐掌柜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他拿起帕子胡乱擦了一下,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自言自语咕噜了一句:“这贼老天,刚立冬咋就这么冷了?今个怕是没啥子客人了,晦气!“说到这,又吩咐一个年纪最小的伙计,”小林子,去!把大门关上,这风嗖嗖的冻死个人。” “哎!” 一个身材瘦小,年约十五六的小伙计答应一声,裹紧了身上的棉袄,便打算上前去关上大门。他刚走到店门口,却隐隐听到石板路上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小林子把头伸到大门外循声去看,却见从县衙方向来了两辆马车,两边还跟着一帮子衙役提着马灯正朝这边走,一时间街口处灯光乱晃。小林子脸上一喜,赶紧回头招呼:“娘舅,县衙那边来客人了!”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到了店门口停下,首先下车正是江津县令曹甫,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脸的横肉,虽然穿着七品的文官袍子,像武官却多过像文官。后面的一辆马车,下来一位六品的文官,五十来岁的年纪,颔下一付长髯,虽然清瘦,却更有威仪。 后下车的这位大人徐掌柜也不陌生,这位是建南道按察使司佥事吴景,算是老熟人了。他基本上每年都要来几次江津检查县衙工作。这人有个怪癖,也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从不喜欢住驿站,来江津时总喜欢住在徐家客栈,算是老主顾了。而且这位爷每次来都喜欢住在东边的院子里。 不用吩咐,店里的伙计都轻车熟路,都知道自己干啥,曹县令吩咐所有衙役都留下等候,他亲自陪着送吴景进了东院的客房。县尉范藻往柜上扔出十块银元,说:”天寒地冻印,弟兄们今个儿都辛苦一天了,本县尉请客,徐掌柜,好酒好菜的都拿上来。“话音刚落,众衙役个个笑逐颜开,纷纷称谢。 徐掌柜赶紧应诺,立刻吩咐厨房置办酒席,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银元收进怀里,自己亲自下厨掌勺。这么晚了,这样的天气还有客人上门,还有生意可做,他现在的心里那真是美极了。谁知道,这酒席一开就没完没了,一直到深夜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这可把徐掌柜愁坏了。已经天交子时了,曹县令呆在东院里就没有出来过。 子时一过,亲自掌勺的徐掌柜已经困得不行,便让几个伙计守着,自己找了间厢房,进屋先躺一会儿。小林子觉得身上不得劲,他吃过晚饭后肚子就不太舒服,现在肚子里更是开始龙虎斗,五荤六素乱搅,刚才捏看鼻子生吃了几颗大蒜子,仍然不道:“本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是你大人三番五次不远千里从成都到这里来寻本官的晦气。我就不明白:亏空,哪个县都有;赃银,如今川中更是无官不吃。你何苦偏偏咬住我曹某人不松口?你到底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怎么办?!” 吴佥事眼也不睁,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说道:“你说的没有一句对的。我管的是粮储道,通省银钱都从本官手里过,要弄钱寻不到你曹甫头上。江津本是水陆通衢要道,每年过往的船只有多少?县衙里原来并不亏空,你到任不足三年,短少了三十五万银元。“ 说到这,吴景冷哼一声:”哼,你说是防汛救灾了,本官已经调查过了,江津虽然遭了灾,根本规模不大,损耗不会超过两万银元。那么本关倒想问问你,还有三十三万银元去了哪里?所以本官要参你,至于你说四川无官不贪,这话你冲太子爷说去。我只是朝廷守仓库一只小猫,捉一只耗子算一只。拿了朝廷的高薪俸禄,如果吃饱了肚皮就不捉耗子,能行吗?”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曹甫狞笑道,“比起某些大人,我算清官呢!明人不说暗话,你干脆点说吧,你要多少?” “我不要!” “三万!” “……” “五万!” “……” “六万!不能再多了!” “嘻!”躺在床上的吴佥事哂然一笑:“曹大人,真是好笑!本官一年两万银元俸禄够使的了。那六万银元你带进棺材里去吧!” 这句话像一道闸门,死死卡住了话题,屋子里顿时又是一阵沉寂。小林子此时躲在窗外,看得连肚子疼也忘记了。忽然一道明闪划空而过,凉雨飒飒地飘落下来。小柝子心中不禁暗笑:想不到今晚跑茅房还这么开眼界,今个算是长见识了。忽又觉得有点内憋,正打算要离开,却见对面县尉范藻正挤眉弄眼朝窗户使眼色,他还以为看见自己偷听壁根,顿时吓了一大跳,冷汗都冒出来了。 正诧异间,却见背靠窗台的曹县今从背后给任师爷手里塞了个小纸包。那任师爷不动声色,取过炕桌上的茶杯泼了残茶,小心地展开纸包,哆嗦着手指头将包里的什么东西抖进茶杯,就桌上紫砂壶倾满了水,又晃了晃。此刻曹县令似乎泄了气,对着吴佥事轻声道:“罢了,下官想办法把亏空补上,在下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大人放在下一马。“说罢,揖手躬身一礼,吴景脸色好了一点,重新又坐了起来。 任师爷趁机上前一步,捧起刚泡好的茶,直接递到吴佥事的手里,口称:”老爷,您请用茶。” “下毒!”小林子浑身一个激灵,惊恐得双眼都直了,大张着口通身冷汗淋漓,竟像木头人一样僵立在窗外,连话也说不出来!那吴佥事懒洋洋端起茶杯,随口说道:“曹县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你虽然愿意补上亏空,但一码归一码,本官依旧会据实上报,这是本官的职责。” 吴佥事语气冷冰冰的,举杯一饮而尽,目中炯然生光,又冲着曹甫说道,“本官自束发受教,读的是圣贤书,遵的是孔孟道。十三为童生,十五进学,二十岁举孝廉,二十一岁在先帝爷手里中进士。如今在正德爷手里又做了二十三年官,也算宦海经历不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此时我才真正明白,小人之所以为小人,因其不耻于独为小人。你自己做赃官,还要拉上我!好生听我劝,回去写一篇自劾文章,退出赃银,小小处分承受了,我在太子爷和彭总督那里还可替你周旋几句——哎哟!” 吴佥事突然痛呼一声,双手紧紧捂住了肚子,霍地抬起头,双目怒睁盯着曹甫,吭哧吭哧一句话也说不出。突然天空中一道亮闪,小林子这次真真切切看到,那张脸苍白得像一张白纸,豆大的冷汗挂了满额满颊,只一双眼憋得血红,死盯着任师爷,半晌才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恶贼!你勾结外人,竟敢下毒……你……你逃不……” “哼!”曹甫哼地冷笑一声,“那又怎样!本官就是千刀万剐,你特么的也看不到了,你不知道吧?任师爷本来就是咱的人。嘿嘿,弟兄们,咱们送佛送到西,姓吴的,明年今日是你周年!”说着一摆手,县尉范藻和任师爷一同饿虎般扑上床榻去,两个人用抹桌布死死捂着吴佥事的嘴,下死力按定了。 任师爷狞笑着道:“人家跟当官的出去,谁不指望着发财?你特么的要做清官,我一家子跟着喝西北风啊!”一边说一边扳着吴佥事的肩胛下死劲地搡:“狗日的,我叫你当清官!我叫你当清官!到地狱里去当清官吧!” 此时屋外大雨磅礴,上天似是被这间客栈中发生的人间惨案激怒了,透过浓重的黑云猛地又打了一个闪,把菜园子照得雪亮,几乎同时爆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炸雷,震得墙壁上的房土簌簌落了小林子一脖子,旋即又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里。只那倾盆大雨没头没脑地直泻而下,狂风呼啸中老槐树枝桠发颠似的狂舞着,湿淋淋的树叶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老任,解开他的腰带……” 小林子如同木头人一样看着里面的一幕,浑身抖得如同筛糠。范藻和任师爷都已凑到了油灯前,任师爷手忙脚乱地半跪在炕上,解着吴佥事的腰带,站到桌子上往房梁上挽套子。县尉范藻满头大汗,用残茶冲洗那只有毒的杯子,煞白着脸急匆匆地说道:“老任,动作快点!不要等他断气,就吊上去。不伸舌头,明儿验尸就会出麻烦……” 说着将毫无挣扎力气的吴佥事脖子套上环扣,一头搭在房梁上,三个人合力一拉,那吴景只来得及狂喷一口鲜血,已是荡荡悠悠地被吊了上去。一阵凉风裹着老槐枝卷下来,鞭子样猛抽了一下小林子的肩膀,他打了一个激灵,才意识到眼前这一幕可怖的景象并不是梦。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便是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透过窗纸又看看,却见那任师爷正在穿吴佥事的官服,一边戴帽子,一边对县令曹甫说道:“教主,这件事瞒不了多久,这是砍头的买卖,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把弟兄们都召集起来,早做准备吧!可惜喽!十几年的心血……” “行呐!这是本教主心中有数,也罢,这恐怕是天意!咱们不得不提前起事……”曹甫不耐烦地说道,又叮嘱说,“待会你们只送我到二门,任师爷你不要开口,灯底下影影绰绰瞧着像姓吴的就成……” 小林子再也不敢逗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两条麻木冰凉的腿,贴着墙根慢慢离开北窗,兀自听见县令曹甫沉着的声音:“老任你记着,明个儿我坐堂,不管怎么吆喝威吓,一口咬定是他自尽……老范,去!把这狗官写的东西都找出来烧干净,手脚利索些……” 小林子脸色煞白,他轻轻转过北房才透过一口气来,心头兀自怦怦狂跳,冲得耳鼓怪声乱鸣,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早已一点也不疼了,只觉得心里发空,头晕目眩,腿颤身摇要晕倒似的,还没走到前面,听任师爷隔墙高唱一声:“吴大人送客!” 小林子勉强撑住身子回到门面,见侧门那边县尉范藻高挑一盏油纸西瓜灯在前引着知县曹甫,任师爷假扮吴景,将曹甫送到侧门门洞时,小林子心都要跳出胸腔了,只听曹甫侧身揖让道:“大人请留步。天阴雨湿,卑职瞧着您心绪不佳,就不打扰了。您好生安息一夜,明儿卑职在衙专候。” 假扮吴景的任帅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便返身回院。小林子把身子缩在耳房,隔着门帘望着曹甫、范藻徐徐过来,只用惊恐的眼睛望着这一对杀人凶手。外间的徐老板巴结请安声,众人脚步杂沓纷纷离去声,小林子竟一概没听清。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帮人刚刚干过惨绝人寰坏事,居然表现得那么安详那么潇洒自如!这些人都是恶魔吗? 人都走了,临街几间门面杯盘狼藉,几个小伙计骂骂咧咧收拾着满地鸡骨鱼刺,徐掌柜的送完客走进耳房,见小林子双目炯炯躺在床上出神,刚笑骂了一句:“瓜娃子,你跑哪里钻沙子去了?在后院屙井绳尿大江么?”忽见小林子脸色煞白,神情也与平日里不对,徐掌柜倒抽了一口凉气,俯下身子摸摸小林子的额长,关切地问道:“小林子,你怎么了,额头流汗,脸色又白得像纸,莫非真是病了?” “大舅,我没什么。”小林子拨开徐掌柜的手,傻呆呆的坐了起来,神情恍惚地望着烛光,许久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只是有些头疼,兴许在后头冒了风……” “不对!”徐掌柜认真审视了会小林子,越看越觉得不对,说道:“我开这么多年店,什么病没见过?你这会像是走了魂似的,再不然就是受了惊吓……快说!出了什么事?你娘舅都信不过吗?“ 小林子似乎缓过劲来了,他忽地赤着脚腾地跳下床,快走到门口向外面张望了一下,然后关上门,望着发怔的徐掌柜,眼中闪烁着泪十氏,把嘴凑到他耳边,从齿缝里迸出一句:“娘舅,祸事了!我们遭了滔天大祸……” …… 等小林子一五一十的说完,徐掌枢两腿发软,一屁股墩跌坐在床上,半晌才回过神来,翕动着嘴唇轻声问道:“小林子,这都是你亲眼所见?你可别吓你娘舅!” “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小林子苦笑了一下,端起一杯凉茶,也不管冷不冷,肚子会不会再痛,只管咕咚咕咚喝了,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接着说,“你刚才不是见吴佥事送曹县令了么?那根本不是什么吴佥事,是特么的任师爷假扮的!那会子吴大人已经吊在房梁上了……” 徐掌柜满脸都是恐怖的神气,这会儿都惊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眼珠子都不会转动,活似个从坟墓里跳出来的僵尸,一动不动看着小林子,样子十分渗人。此时已是子时三刻,马上就要到丑时了。院中老树如鬼似魅般摆动着,显得诡异阴森。突然又是一道闪电,特别亮的划破窗外的夜空。一阵怪风裹着湿漉漉的雨雾斜袭进来,徐掌柜的浑身一颤,仿佛不胜其寒地哆嗦着,颤声说道,“祸事了!这帮人是教匪,江津不能呆了!” “教匪?”小林子一脸的迷惑,忽然回想起了什么,这才醒悟过来,一脸都是惊讶,“你说的是曹县令他们都是白莲……” “噤声!”徐掌柜一把捂住小林子的嘴,力气大得差点让小林子背过气去。半晌这才放开小林子,徐掌柜颓然坐在床沿上,两眼发直望着窗外喃喃说道:“这下子完了。这店传到我手里已五代了,这下要败在我手里了!这……这是怎么说?天理良心,我是没使过一个黑心钱啊!有的客死到店里,银子都原封还了人家主家,怎么会遭这报应?”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都已变了调,扯起衣襟拭泪,突然他猛的一下站起,一把抓住小林子的胳膊,把他弄得生疼。不等他挣扎,徐掌柜飞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小林子,江津不能呆了!这里会出大事。你赶紧走!去成都,去找你表哥,他在成都中学……”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沉甸甸的一把塞进小林子怀里,然后说,“娃啊!林家就你一根独苗了,我不能对不起我死去的姐夫姐姐。你连夜就走,走得越远越好,早点脱离这个是非之地……” “娘舅,那你呢?”小林子的眼圈都红了,他拼命的挣扎抽出胳膊,然后拉住徐掌柜的袖子,泣道,“娘舅,我不会离开你独自逃生的,要不我们一起走……” “别傻了!曹县令的人明天一大早肯定会来。这里人人都认识我,我要是失踪了。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再说这店面舅舅也放不下啊……你目标小,平时又顽皮,几天不见,不会有人怀疑。这天却快亮了,赶紧走,这里我会替你掩饰的,要是万一……”见小林子已经哭成了泪人,徐掌柜闭了嘴,收回了后面的话。他狠狠心一把推开小林子,低声喝道:“快走!等天亮了,衙门里来人封了店,你就走不了……” “娘舅!”小林子泣不成声。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徐掌柜也是泪如雨下,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好娃儿!舅舅知道你孝顺,但这就是命啊。别啰嗦,快走吧!”说罢,徐掌柜抹干净眼泪,附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走出了耳房,外面的伙计已经收拾完,全部都睡下了,大厅里冷清清的,除了还点着一盏油灯,没有任何动静。 徐掌柜迅速替小林子收拾出一个包袱,又从暗格拿出一张存单让小林子贴身收好,说道:“把它交给你大表哥,千万别丢了!”见小林子重重的点点头,然后牵来店里面的一头骡子,打开侧门让小林子出了门,直到小林子的背影径自消失在门外黑夜雨声之中。徐掌柜又把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待到一切停当,已是鸡叫二遍了。 江津离成都有近七百多里地,小林子孤身一人,行装简单,也亏了店里那匹大骡子,真的能走能熬,疾走十二个时辰,一路上不敢停留,连打尖用饭,第二日凌晨便到了资州内江县城。 别看小林子年纪小,但从小就在客栈长大,对外面的事情门清,他跟在一队马帮混在一起,又善于察言观色,嘴巴甜,也很讨人喜欢,这一路倒是平安无事。天一放明,又饿又累的他跟着马帮,找了一家的客栈也住了下来。 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后,小林子独自躺在床上,想起自己的舅舅,小林子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他猛地又坐了起来,心中喑自思量:舅舅从小把他抚养长大,自己不能这样看着他被人害死,对了!听说太子爷在成都,自己何不找到太子爷去告御状,也许能救自己的舅舅,如果不幸死了!算是报了恩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一百一十章仗义每多屠狗辈 朱载康来成都后,一直住在原来的蜀王府。一晃就快有一年的光景,四川的事情千头万绪,就像一团乱麻,搞得他头晕脑胀。尤其是这段时间,江津县的案子已轰动了成都,按察使派下去的佥事吴景莫名其妙死在客栈,调查回来的结果是自杀,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最近成都传的沸沸扬扬,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吴佥事有“疯迷症”,犯了病,自己想不开上了吊绳;有的说是撞了邪祟,吊死鬼寻替身寻到了他;有的说是前世造孽今生还报,被冤魂索了命去的。自然,也有的说吴景的死因不明,另有原委的。茶楼酒肆一时间众说纷纭,朱载康都不大理会,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吴佥事这个人他打过几次交道,为人正直,虽然有点古板,但在朱载康看来是一位很不错的能吏,年前,他已经派了骆文秘密前往江津调查,这两天左都御史洪钟和四川巡抚蓝章刚刚合折上奏,按察使衙门已停止审理别的案子。左都御史洪钟突然打算亲赴江津,会同江津县衙谳理,说是要亲自搞清此案的真相。 案子最先是由江津县令曹甫主理,臬司衙门知府衙门会同验尸,确系缢死。从现在的证据看,门窗从内紧闭,不似他杀。死者生前与人无怨无仇,亦不像因情仇勒逼自尽。朱载康原是有些疑曹甫,因为吴景是去查他的亏空的,但藩库报来说江津县衙只亏空六千多银元,亏空金额不算很大,最多属于挪用公款,如果光凭这一点,县令曹甫似乎犯不着为此杀人。 而且根据江津衙役和客栈店伙作证,说吴景死前并无异常,当夜曹甫拜会,吴佥事还亲送出门,这些事抚司、臬司回过几次,今天回来还说要以自杀结案,左都御史洪钟最近也表现得很积极,让朱载康虽然心生疑窦,但他又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反驳,骆文又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他只好同意了下来,不过说实话,他心里憋屈的慌。 马车刚刚出了按察使衙大门口,朱载康忽然隔着马车玻璃窗瞧见衙门几人行道上为了很多人,一个少年突然分开人群,一路奔跑一路呜呜地哭。太子朱载康正自奇怪间,那少年急步抢到路当央,双手高举两腿一跪,凄厉地高声哭叫道:“太子爷,太子爷!请您为民做主啊,小民冤枉啊!” 朱载康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弄得有点慒,以前戏文里发生过的情形,竟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正发怔间,还没等他发话,护卫他的俞大猷已经把那人擒住,便吩咐道:“把人带过来。”此时,从围观的人群中跑出一名书生,扑通一声跪在车前,拖住那少年的腿,急惶惶地叫道:“殿下,殿下,请放过我表弟,他脑子不太好!他有病。” “你是何人?”俞大猷喝问道。 那书生抱拳一揖,说:“学生乃成都中学教谕徐铭徐怀玉,此人是学生表弟,脑子不太好!惊了殿下的车驾,请大人恕罪!”说罢再次躬身一揖。 “表哥,你不要拦我。我没疯!我要见殿下,我知道江津案的真象,吴佥事是被人杀……呃……”那少年话一出口,吓得徐铭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神色更加的惊慌,连连道,“闭嘴!快闭嘴!他又犯病了,他又犯病了……” “俞将军,把他们都带过来!” 背后传来皇太子的吩咐,眼前这两人扭打在一起,一个想要说话,另一个拼命捂住他的嘴。俞大猷看得有些懵,怎么劝,那个书生也不撒手。俞大猷干脆一手一个,拎住这两人的脖领,把他俩都拖到了马车面前。 两个人到了车架前面,这才松手,那少年对着朱载康猛叩头,放低了声音说:“吴佥事是被人杀的,小人知道真相”,然后再也低头不语。朱载康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看了看刚刚还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那书生目光躲闪,脸上露出愧色,而那少年却很倔强的口中不停喊冤,心知其中必有隐情,便吩咐俞大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把他们都带回去再说。” 这个当街鸣冤的人正是逃到成都的小林子,拼命阻拦他的正是他的表哥徐铭,小林子跑到成都后顺利的找到了表哥。徐铭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刚开始也是急的不行,也打算找太子报告,可他只是个普通的教谕,太子哪是那么好找的,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可是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 江津送来消息,徐铭得知他父亲为了自保,一口咬定当夜看见吴佥事送曹甫出的门,并没有出事,成为了重要的证人,当地县衙并没有为难他们。而这件案子已经有定性为自杀案。所以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想阻止小林子出首告状,还说如果真相大白,他的父亲反而会因为作伪证被牵累。 小林子本来也就答应了他表哥,刚才,小林子无意中遇到了吴佥事的夫人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在按察使司门口哭泣,吴李氏形容枯槁,满身尘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在总角年纪,也都乌眉灶眼的不成模样。小林子看j于心不忍,便打算将真相告诉吴佥事夫人,没想到他的表哥极力反对,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恰好这时太子车驾出来,小林子猛地把表哥甩开,这才有了按察使司门口的这一幕。 小林子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刚刚也俞大猷带回来的吴佥事的夫人李氏也在旁听到事情的经过,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抱着头呜呜只是个哭。两个孩子也哇地放声号啕。而教谕徐铭已经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朱载康心中非常感动,他走上前扶起小林子,说道:“你是好样的!怪不得皇上也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徐铭啊徐铭,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如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强,你也不想想,曹甫一伙人都是白莲教匪,一旦作乱,江津生灵涂炭,你父亲又能幸免?“ “学生惭愧!请殿下治罪。”徐铭趴在地上连连叩首。 “罢了!看在小林子面上,孤不治你的罪了,”朱载康摆摆手,让他们起来,说,”小林子侠肝义胆,举报有功,本宫必有重赏。这样吧,你暂时留在本宫身边,以后孤再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多谢殿下,“小林子磕了个头,说,”殿下,小民不要奖赏,只希望将功折罪,事后不要追究我舅父作伪证,他也是没办法,老百姓不想惹事,舅父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自保。”朱载康满意的点点头,说:“不错,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不忘舅父的养育之恩。本宫没有看错你。好了,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你放心,本宫一定救出江津百姓,替吴佥事报仇雪恨。” 等侍卫将小林子和徐铭以及吴佥事的家人带出去后,朱载康神情一肃,立刻下令:“俞大猷,通知川陕总督彭泽、川陕总兵时源马上过来见孤,同时命令东宫六率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是!殿下。” 俞大猷立刻领命而去。 正德二十四年三月,混入官场的白莲教匪江津县令曹甫余党方四、任胡子、麻六儿等率众举旗叛乱,被闻讯赶来的俞大猷部击溃,残部逃到綦江,进入思南府、石阡府等地。曾经装神弄鬼的曹道士自称大将军、方四自称总兵,任胡子自称御史。当时贵州驻地方部队成功在思南抵御叛军,而播州驻兵也在三跳等地成功阻击叛军,叛军因此由贵州再次逃回四川。 同年八月,叛军进攻南川、南颈、雀子冈等地,都被明军阻截;之后改为进攻东乡、永澄等地,都被当地部队抵御。当时百户柳芳等阵亡,当地明军士气不振,叛军还借机散布谣言要攻取江津、重庆、泸州、叙州,最终攻占成都,致使舆论哗然。 一时间,四川人心惶惶,各地宵小蠢蠢欲动。太子朱载康针对叛匪熟悉地形,四处流窜的特点,改变部署,重新启用原右都御史林俊驻守江津,时源驻守泸州,自己驻守成都,都御史王纶驻守重庆。并檄副使何珊、都指挥邹庆率兵由合江进攻。东宫六率一部由江津进攻,形成夹击攻势。 九月,叛军进攻江津,恰逢成都援军抵达,明军合力抵御成功,并追叛军到合小坪,当场击毙装神弄鬼的曹道士。此后叛军以八千人再次袭击江津,林俊、李钺率领酉阳、播州、石砫等部队,从三道迎击获胜,并追叛军到高观山。 林俊见叛军占据着险要的地形,士气正盛,便遣降将周大富入营招抚。方四伪令李廷茂出降,自己仍不投降。林俊知道叛军首领曹甫等皆是仁寿人,派人抵达仁寿,将首领家属带入营招降。曹甫和方四等人杀死自己族人,仍然不归降。明军于是开始强攻,并斩杀曹甫、任胡子等,追杀三十余里,斩首一千八百余级,生擒方四妻妾,俘获男妇三千四百余人。此时,另一股白莲教叛军抵达贵州,并再次聚集力量,抢劫南川等县,之后成功突围的方四率领残部从南川进攻綦江,被佥事马昊击退,叛军奔至婺川退散。方四改名逃跑,被开县义官李清逮捕报官。 十一月,汉中廖麻子、喻思俸,内江骆松祥,崇庆范藻等分别进犯州县。洪钟无法各自攻破,被御史王纶弹劾“纵寇殃民”,遂被皇太子朱载康当场罢职,并押赴京城受审。朱载康命右都御史彭泽总制军务,同总兵时源征讨残匪。正德二十五年二月,巡抚四川右都御史高崇熙因勾连白莲教匪,贪赃枉法,被廉政公署逮捕入狱。 皇太子改以右佥都御史马昊巡抚四川。四月,彭泽、时源所率领川陕野战军开始化整为零,以小分队对小分队的形式进行剿匪,利用无线电的优势,进攻盘踞在汉中白莲教匪廖麻子获胜,时源见效果如此之好,干脆从各部队挑选精兵强将,组成精干小分队分兵逐一追捕四处流窜的叛匪;很快就将汉中清理一空。之后大军迅速转进,迅速移兵到内江讨伐最后一大股流窜作乱的叛军骆松祥,并成功在三个月内平定该股叛军。 截止到正德二十五年十月,持续三年之久,是以为山高皇帝远,道路险要,由四川官场集体腐败导致的白莲教叛乱才终于完全平息。朝中文武大臣也从皇太子的表现上看到了未来的希望。正德二十六年四,彭泽、林俊、时源和马昊等四川文官恭送太子回京。本来太子打算在成都待到今年年底的,等这里完全平定以后才回去。但昨天晚上朱载康接到电报,皇帝催促他马上回京,具体的原因没有讲。 …… 正德二十六年五月,农历五月下午的太阳仍然很高,斜照在北京前门巍峨的城楼上反射出的光还是耀人眼目。北京的九门在辰时初到申时末虽都有官兵把守,但平日里对所有进出的人都是敞开的。 只是遇有皇室仪仗和二品以上大员进出时便会临时禁止其他人出入,待仪仗或官驾过去后才解禁。五月二十一的下午未时,前门的官兵开始疏散进出人等,按规制,这至少是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进京了。但是知情人都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入川三年的皇太子殿下即将回来了。 前门楼里,除了内阁首辅费宏等几位大佬,还有一名宫里的老太监陈洪领着四个小太监,旁边停摆着皇室专用六轮马车也在这里迎候。不久之后,远处一群马队裹挟着一团烟尘渐驰渐近。 皇太子的亲兵队长俞大猷领着四骑在前,接着便是皇太子朱载康,后面跟着的是骆文,再后面便是太监李莲英,还后面便是太子的东宫六率卫队,那个名叫小林子的人也穿着一身军服,骑在马背上混在这群人里。 到了前门,亲兵队长俞大猷和所有的亲兵都下马了。朱载康也下马了,把缰绳一扔,笑眯眯的向迎来的费宏等人走去。费宏却神情凝重的走过来,轻声说道:“殿下,请保持镇定!马上随老臣进宫,皇……皇上病了!” “啊!”朱载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费宏的手,忙问,“费先生,究竟怎么回事?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父皇身强力壮,怎么可能……” “太子,莫要冲动,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请跟随老奴上马车吧。这不是说话之地。”太监陈洪上前阻止眼圈红红的太子,再劝道,“殿下请登上马车,老奴待会给恁解释。请赶快进宫吧!” 一柱香的时辰,载着太子的马车就到了豹房的院内。“父皇!”人还在门口,朱载康便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迈进寝宫直奔到躺在那里的正德皇帝面前,两眼含泪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再次看见自己的父皇,朱载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悲呼道:“父皇,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孩儿,孩儿害怕,你说话呀!”说罢,嚎啕大哭。 三年不见,父皇竟然衰老如斯,正德皇帝朱厚照今年才四十二岁,本该正值盛年,现在却因酒色过度,两鬓斑白未老先衰。他虽然醒着,却两颊腓红透着不正常的颜色,而且目光呆滞,口不能言,手脚都不能动弹。 正德看见太子悲伤不已,他的眼角也滑下了两滴清泪,嘴中蠕动了几下,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父子相见,说不出来的凄楚。费宏和陈洪等人好容易才劝止悲痛不已的太子继续留在寝宫,一行人到了值房,朱载康忍住悲伤,唤来太医问话。这会儿太医刚替情绪激动的正德皇帝诊断完毕,听到皇太子的召唤,便来到值房。行礼之后,朱载康问道:“张太医,我父皇患的何病?” 张太医答:“依微臣诊断,皇上是中风。” “中风?”朱载康有些怀疑,“我父皇才四十出头,从小习武,体魄强劲,怎么可能中风?大凡中风之人,或偏瘫在床,或口齿不清,为何本宫听闻皇上发病之前,还满地乱跑,打妄语?” “殿下所言极是,一般中风之人都是这种症状,但皇上情形又有所不同。”张太医揖首躬身答道,“说实话,皇上本来身体不错,但这两年皇上吃的补药太多,是药三分毒,人又总是处在极度亢奋之中。这更是毒上加毒。“ 说到这里,张太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月初皇上发病时,老臣给皇上把脉,当时皇上的寸脉急促,关脉悬浮而尺脉游移不定,这正是中焦阻塞内火攻心之象。病从丙,按五行来讲,丙为火,正月为寅,木助火发,皇上内火出表为疮,可见火毒之重。刚刚见到殿下,皇上情绪激动。如今已到了卯月,邪火更旺,出表为疮,攻心为毒。说实话,皇上的火毒已由表及里,由皮入心。在表者,疮毒猖獗,入心者,火燎灵犀,便会生出许多妄想。所谓风,就是火毒。所以卑职才敢断语,皇上今次之病,实乃中风之象。” 这太医快七十岁了,在太医院已待了四十年,论医术是太医院中的首席。听他娓娓道来,剖析明白道理充足,朱载康不得不信,一颗心顿时也就沉重起来,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打量着太医问道:“依你看,皇上的病,重还是不重?” “重!”张太医回答肯定。 “重到何等地步?” 面对皇太子的逼问,太医感到犯难。因为据他拿脉来看,皇上已病入膏肓,弃世也只在半年之内。但如据实禀告,皇太子一怒,定他个“妖言惑众,诅咒皇上”的罪名,轻者发配边疆,重者斩首弃市;若隐瞒不报,到时候皇上真的一命归西,也可以定他个“诊治不力,贻误病情”之罪,照样可以严惩。 在心里盘桓一番,张太医答道:“殿下,中风之症,从古至今就是大病,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何况皇上的风症,比起寻常症状来,显得更为复杂,若要稳住病情不至发展,重在调养。” “如何调养?”朱载康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张太医揖首答道:“殿下,方才微臣已经讲过,病从火,人自娘胎出来就带了火毒,一个人只要注意降火,就能保证大病不生,以终天年。“顿了顿,老太医继续说道,”自古神医如扁鹊、华佗,还有孙思邈的、张仲景的,讲的都是祛火去邪的道理。而祛火去邪之大法,第一条就是要清心寡欲。皇上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再辅以汤药,病情就一定能够好转。” 听了张太医一席话,在座的人都默不作声。朱载康此刻心乱如麻,尽管太医闪烁其词,但从他的口风中依然可以听出父皇这是患了绝症,太医只是害怕不敢说破而已。这些年下来,正德皇帝把他视若己出,自己何尝不是把他当做了父亲。 父亲这两个字,让他突然想亲生朱厚炜,如果他在这里,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无助,肯定会有办法!想到父亲神秘的身世,朱载康眼睛一亮。转头问首辅费宏:“费先生,有没有通知齐王?” 费宏立刻回答:“太子殿下,老臣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齐王殿下,齐王当时在墨西哥湾,我们一直保持着通讯,他的座舰已经到了夏威夷补充燃料,如果顺利的话,估计还有十来天就到了。” 朱载康点点头,挥手让太医退下,又喊来当值太监安德海,对他说道:“小安子,你现在去内阁,传本宫的指令,让内阁中书迅速拟一道紧急咨文知会在京各衙门。第一,皇上患病期间,各衙门堂官从今天起,一律在衙门夜宿当值,不得回家;第二,从明日起,各衙门官员全部青衣角带入衙办公,为皇上祈福三天;第三,所有官员不得妄自议论皇上病情,违令者从严惩处;第四,各衙门不得借故渎职,办公勤勉一如往昔,凡欲议决之大事,一律申报本宫和内阁首辅,任何人不得擅自决断……” 皇太子语气斩钉截铁,一口气讲完他的指令,看得首辅费宏目瞪口呆,老太监陈洪也频频点头。这位爷可是比当初出去的时候成熟多了。皇太子讲完,当值太监领命出了豹房寝殿前往内阁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一百一十一章度尽劫波兄弟在 正德皇帝中风之后,吃了太医祛火去邪的汤药,又严格控制饮食。自从回到北京,皇太子朱载康就衣不解带,几乎天天在床榻前侍候,不过十天就清瘦了许多。 好在正德病情显着减轻,虽然身体还不能动弹,但双手已经可以抬起来,已经可以开始讲话。这让朱载康松了一口气,在正德皇帝的劝说下,朱载康这才答应不再每天守夜,回去好好休息。 卯牌时分,天还没有亮。在寝宫重帷深幕的寝宫中酣然高卧的正德皇帝朱厚照迷迷糊糊醒来,总感觉屋子里有人,他艰难的转过头来,果然发现床榻前坐着一个人正坐在那里打着瞌睡。 朱厚照仔细一看,竟然是几年未见的兄弟朱厚炜,只见他穿一件月白府绸夹袍,已经磨得布纹疏稀,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那张脸依然那样的年轻,年轻的让正德皇帝嫉妒。 他知道自己这位弟弟生活一直非常朴素,可以没有想到他竟会朴素到这种地步,想想这些年自己骄奢淫逸,心中倒有了些许惭愧。看着朱厚炜风尘仆仆,有些憔悴的脸,知道他是不远万里匆匆赶回来看望自己,多少有些感动。 正胡思乱想间,忽觉得嗓子一阵骚痒,忍不住咳嗽一声。顿时把朱厚炜惊醒过来,忙道“大哥,你醒了”,声音中透着关切。“老二,你是回来看朕笑话的吗?朕不需要你的同情。”正德皇帝冷冷说道。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见到这个弟弟总喜欢说一些违心的话,虽然每次说过以后,都有些后悔。 朱厚炜毫不介意,他习惯了正德皇帝在他面前的不讲理,在他眼里,朱厚照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任性而胡搅蛮缠。他一声不吭地服侍正德皇帝盥洗,又替脱下杏黄色的湖绸睡袍,换上一件淡紫色夹绸衬底的五爪金龙闲居吉服,系好一条白若截肪色泽如酥的玉带,然后一把抱起朱厚照出了寝宫。被弟弟像个小孩一样抱在怀里,正德皇帝又羞又恼。想挣扎却无力反抗,他不想任由朱厚炜摆布,忍不住喝道:“老二,你要把朕带到哪里去?朕不要你管!” “别动!我带你去养病,这里根本就不是养病的地方。一世人两兄弟,我不会看着你死!”朱厚炜淡淡的回答。“朕不要去!”正德皇帝又开始挣扎,他眼圈发红气咻咻道,“你休要骗朕!朕知道自己病情,朕活不了多久了,朕宁愿死在豹房,也不想任人摆布,让人看笑话。来人,护驾!……” 朱厚炜根本不理会正德皇帝的抗议,抱起他就往外走,那些闻声而来侍卫和太监见是齐王,都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真的阻拦。朱厚炜一声“滚开“,那些人顿时吓得作鸟兽散,正德皇帝又急又怒。朱厚炜抱着正德皇帝,边走边说:“行了!你是英明神武的正德皇帝,啥时候向人低过头?没有谁打算摆布你!你放心,有小弟在,我就不会让你英年早逝,谁让你是我哥?” 正德皇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眼睛里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滴。半晌,他声音有些哽咽,嘴硬道:“朕不怕死,我不要你管!你傻呀!你就是救了朕,也别指望朕会听你的。朕会一直跟你对着干,故意跟你怄气。这几年,你就没有一点芥蒂?朕死了,少了一个绊脚石,不就更方便你改造大明,何必假惺惺来救朕?” “谁说我假惺惺了?我是真打算救你。谁说我没有芥蒂?毋庸置疑,我当然有芥蒂。我只对那个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皇帝有芥蒂!可谁让你是我哥?”朱厚炜把正德小心地放在马车的沙发上,这才盯着正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哥,你虽然任性,但在小弟心里,你依然是个英雄。你不该死在床榻上,英雄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自大哥登基后,朝政总体上日新月异,从正德元年以来,我已经将这二十几年的见行条例,以六部为序,编辑成书,颁示中外,使为后世法。这二十多年来,你大部分时间在东征西讨,为大明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谁也无法抹杀掉你的功绩,你注定应该成为一代天骄!这两年你失去了方向,懈怠了!“ 说到这,他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谁都有毛病,没人能够苛求你十全十美,何况你本就是个骄傲的皇帝!俗话说权利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你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点,肆意妄为,骄奢淫逸。这两年大明是个什么状况,你心里没数吗?还把自己也弄成了这副德性。小弟今天救你,不是因为你是皇帝,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大哥,我最亲的亲人。我不想失去我唯一的大哥!你明白吗?” 此时,皇太子和内阁的诸位大臣也闻讯赶来,见到齐王像抱小孩一样抱着正德皇帝,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强忍着纷纷上前见礼。等朱厚炜安顿好正德皇帝从马车上下来,他拍拍眼圈发红的朱载康,说道:“康儿这些年做的不错,四川的事办的很漂亮。你别哭!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不用担心,我带你父皇去治病,他会好起来的!”然后冲着众人一揖,说,“诸位,皇上不在的这段时间,朝堂稳定就拜托各位先生了!” “殿下,皇上的病……”首辅费宏上前一步,迟疑地问道。 知道他们在想知道什么,朱厚炜表现的很自信,说:“诸位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都是值得信任的。太子监国期间,要尽量听听诸位先生的意见。你们不用担心,有本王在,皇上肯定会康复的!”说罢深深一揖,众人纷纷还礼,朱厚炜转身登上了马车,对着驾车的马三炮喊了声“我们走”,马车出了豹房,扬长而去…… 出了德胜门,眼见窗外沃野平畴,青葱一片,本来还在赌气的正德皇帝不觉心中一爽,他贪婪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竟然忘记了和朱厚炜拌嘴,安静了下来。车入昌平县境,齐王府老太监何鼎已恭候多时。路边临时搭起的凉棚里,戚宁带着一帮护卫也在这里等候,看见马车过来,戚宁赶紧集合队伍跟了上来。 坐落在京城北郊昌平县境内的天寿山,是皇帝朱棣宣布迁都北京后,亲自选择的陵地,二十几年前先皇驾崩后,朱厚炜专门在此修了一个守陵的院落,他这次特意安排正德皇帝在这里养病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把那位神秘的时空穿越者留给他的宝贝都放在了这里,也只有这里才有药物可以治好正德皇帝身上的毛病。 正德皇帝得了什么病呢?没错,的确是中风,是由高血压导致的中风,其实这是朱家的遗传病。基本上历代皇帝都有。唯有朱厚炜这一脉就没有这种毛病,可能是因为时空改造过的原因。正德皇帝还有一些基础病,所以这次中风危及到了性命。朱厚炜和正德皇帝感情还是很深的,他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哥哥,既然自己小时候对朱厚照许下过诺言,他就一定会兑现。 这天寿山的确是一块难得的上乘吉壤。它首尾八十里,是燕山山脉的一个分支,来脉虎踞龙腾,悠远有致。东、北、西三面群山环绕,南边却开敞无阻,好像一个大庭院。“院子”尽头,有一对小山把门,左边称为龙山,右边称为虎山。从天寿山正中一处叫康家庄的村子后头,密林里流下一股清澈的山泉,迂回流过这片三山环抱的平坦腹地,然后从龙山与虎山之间潺潺流出,流向广阔的平原。无论山形水势,还是土层植被,均无一点可挑剔之处。 朱棣当年选中这块陵地后,便把康家庄的村民尽数迁出。在其旁边修建了自己的陵寝,民间所传“康家庄边万年宅”,指的就是朱棣的长陵。自朱棣之后,仁宗朱高炽的献陵,宣宗朱瞻基的景陵,英宗朱祁镇的裕陵,宪宗朱见深的茂陵,孝宗朱祐樘的泰陵,一共六个皇帝的陵寝都在这天寿山中。 根据正德皇帝旨意,正在修建中的朱厚照的康陵,是这山中的第七座皇陵了。后世的时候,朱厚炜也来过这里,这就是有名的十三陵。马车在龙虎二山之间的大红门前停下,这是皇陵的正门。所有官员、军人等到此一律下马,连皇上也不例外。朱厚炜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他在马车里头另换了一套干净的素服下车,让所有人在外守候。他把正德皇帝背在背上,沿着青石长阶走上感恩殿,这是皇帝前来祭陵的驻跸之地。 朱厚炜背着正德皇上亲祭了永乐皇帝的永陵与明孝宗的泰陵,尤其两个人见到父亲的陵寝时,都是唏嘘不已,渭然长叹。恭恭敬敬的上完香,朱厚炜对着孝宗皇帝牌位请罪:“父皇神灵在上,不孝儿厚炜今日向您请罪,孩儿没有尽到职责规劝大哥,以至大哥……孩子今天对您发誓,一定治好大哥的病,让他改日亲自参拜您!”一句话说的躺在旁边不能动弹的朱厚照泪眼婆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旭日东升,四围郁郁苍苍的松树,在阳光的衬照下,翠色很是抢眼。解暑的清风,挟着不远处依山而下的泉声,悠悠传来,令人心旷神怡。朱厚炜重新背着正德皇帝继续往里走,他踏上林间的石板道,朝泰家庄村的方向走去。这泰家庄村原也是这龙虎山中一个不小的村庄,因为当年修建孝宗的皇陵而尽数迁出,此地只留下一个地名,朱厚炜所建的小院就在这里的小溪边。 这里没有任何人,除了外围有一些人在警戒,谁也不被允许靠近这座小院。朱厚炜推开大门,背着正德皇帝直接走了进去,他一直往里面走,直到内院的一间大屋,朱厚炜这才停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把正德皇帝放在躺椅上,山间气温较低,朱厚炜还细心的为正德皇帝盖上一床薄毯。然后说了句“躺着别动,我马上来”,就走进了里屋。 正德皇帝好奇的转动着脑袋东张西望,打量着这间房间。房间很普通,很像这个时候的农家大院,屋子里的摆设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堂中正墙挂着一块匾,上书“宁静致远”四个尺许左右的大字,一看就知道是朱厚炜的笔迹。正德有些纳闷,这也没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二弟怎么跟他治病? 半晌,才听到里屋里响起一阵动静,门一响,朱厚炜从里屋出来了,他怀里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匣子,地上还拖着一个箱子,看样子很是沉重。正德皇帝看着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样一样不知名的东西,然后在地上组装起来,不久之后就成了一张罩在玻璃罩里面的小床,他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朱厚炜走过来把正德抱起,然后平躺在那张小床上,扒掉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贴上一种连着电线的材料,把电线接在那个黑色的匣子里。朱厚炜坐在那个匣子后面,只听见叮咚一声,即使躺在床上,正德皇帝也感觉到旁边有一道蓝光亮起。 正德皇帝不知道,他所面对的是一套两千多年后才有的全功能诊断和治疗设备,由光脑控制,可以根据病人身作的情况,做出诊疗方案予以实施针对性的治疗。说实话,正德皇帝现在还是有些怵这个弟弟的。这家伙神神秘秘,总是会拿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出来。他现在不敢问,也不想问,本来绝望的他仿佛看到隧道口的亮光,渐渐有了希望。 ……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正德二十六的秋天,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怕是有了再好的设备和药物,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正德皇帝也仅能够下床慢慢行走,想要像原来一样能跑能跳,暂时还不可能,而且关键还是要看正德皇帝自身配不配合。根据光脑提供的医疗方案,朱厚照所要做的就是恢复性的锻炼。这段日子,他像小时候一样亲自下厨,为兄弟两人做饭。亲力亲为伺候正德皇帝,尤其是最开始的一段日子,正德皇帝大小便都失禁,说实话,有些苦不堪言,每每到这一刻,朱厚照都羞愧的无地自容。倒是朱厚炜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依然细心地照料着正德皇帝,督促他进行康复训练,有时候甚至像哄孩子一样哄他。不过看着朱厚照一天天好起来,脸上也多了笑容,朱厚炜心里面也美滋滋的,觉得这些付出很值。 这天黄昏,吃过晚饭后,朱厚炜依然像往常一样陪着正德做康复锻炼。正德提出想出去走走,朱厚炜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出了小院,他搀扶着正德皇帝沿着山道缓缓地往泰陵走去。此时夕阳西下,四围郁郁苍苍的松树,在阳光的衬照下,翠色很是抢眼。晚秋的清风,挟着不远处依山而下的泉声,悠悠传来,令人心旷神怡。踏着林间的石板道,耳边阵阵鸟鸣,倒也惬意。从一片林子中走出来,登上一处突兀的岩石,兄弟俩看到了埋葬着孝宗皇帝的泰陵和正德为自己修得康陵,两个人都默然无语,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看着前方父亲的陵寝,回想往事,两人正自触景生情,刚刚转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了。正德皇帝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从何开口,两个人看着远处的夕阳都呆呆的发神。正德皇帝突然问道:“老二,你为什么不为自己修陵寝,难道不打算为子孙留一个祭拜你的地方吗?” “没有这个必要!”朱厚炜哂然一笑,说道,“这是你的时代,所有的荣耀都应该属于你,我只是过客,将来我死了,我会让我的儿子把我烧成灰,撒进大海,那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如此说,功名利禄对于你来讲就是过往云烟吗?”正德问。 “也不能这样说,我也很好名。我曾经听过这样一首诗: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有的人,骑在百姓头上:“呵,我多伟大!” 有的人,俯下身子给百姓当牛马。 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有的人,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 有的人,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 骑在百姓头上的,百姓把他摔垮; 给百姓作牛马的,百姓永远记住他! 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 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他的下场可以看到;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百姓把他举得很高,很高。” “又拿朕开涮!这是什么狗屁诗,一点韵律都没有。你又编故事忽悠我,每次都这样!下次拜托你想个高明的点子。”正德皇帝不屑的说道。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现在要忽悠你比以前难多了。”朱厚炜自嘲的笑道。 忽然一阵吵闹声把他俩从沉思中惊醒。循声看去,只见山下守陵驻军的一个小校正在驱赶一个葛衣老汉。眼看老汉被推得跌了一跤,朱厚炜便喝住小校,走了过去。这才看清老汉并不很老,大约五十岁左右,虽是麻衣麻鞋,村夫野老的打扮,眼神却深邃锐利。 朱厚炜问小校:“士兵,你为何要推他?” 小校答道:“回殿下,这个人私闯陵区,按例该有罚。但他年纪大了,我本不想处罚他,赶他出去,他却不听。所以……” “你履行职责,做的很好!是本王错怪你了,孤向你赔礼!”朱厚炜说罢,向小校行了一个军礼,那小校脸红了,忙不迭的回礼。这里的皇陵有一个营的军士守护,闲杂人等若私闯陵区,按条例处罚,轻则拘役,重则关押。朱厚炜又扫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不卑不亢,身上全然没有俚俗人家的卑琐之气。 “这位老人汆,你为何要闯陵区,难道不知道这边是禁区吗?”朱厚炜问。 “草民知道!可我原来的家在这里,当今皇帝要修陵寝,把我等迁了出去。虽然给了补偿,可我的祖坟在这里,作为子孙后代,难道不允许平日里为自家祖坟扫一扫,除除草吗?素闻殿下提倡四民平等,老百姓也应该有这样的权利吧。”老汉不卑不亢地回答。 “不错,孤的确赞同四民平等,但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上下尊卑,皇陵虽是国家重要的祭祀场所,但并没有阻止老百姓前来祭祀祖先,这里每年都有固定的开放日。你别说自己不知道。”朱厚炜直接反驳,又问道,“老人家贵姓?” “免贵,贱姓王。” 几句答话,朱厚炜已断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个读书人。从他的言谈举止,他陡地想起了王阳明,两人很有相似之处。但他不相信有这种巧遇,又问道:“请问王先生,明知故犯,今日为何要私闯皇陵?” “请殿下恕罪,草民只是想来看看皇上为自己准备的康陵,看一看这里的风水。”王先生这一句话,倒让正德皇帝吃了一惊。 坐在岩石上的朱厚照忍不住插问:“你这老儿,为何想起要看朕的梓宫?” “草民懂点五行,想看看皇上百年之后陵寝如何,是否福祐子孙,令大明更加兴盛!” “哦,有些意思!”正德皇帝顿时来了兴趣,问:“你是风水先生?”说着朱厚照以行家的眼光,把王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 “村夫野老,略懂一点堪舆之学。”王先生哂然一笑,又把眼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康陵。 “既然如此,那你看朕的康陵风水如何?”正德皇帝继续问,又补充道,“你不用掩饰,说真话就行,朕虽然算不上好皇帝,但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王先生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朱厚炜其实不太信这些东西。不过他感到正德皇帝真有替下去的意思,于是道:“王先生,闲来无事,你但说无妨。不管对与不对,就当做闲聊吧。” “如此,草民就大胆说一说,”王先生点点头,说:“皇上,殿下,实不相瞒,这块地若下葬大夫朝臣,也算是一块吉壤了,但作为天子陵寝,还是有所欠缺。” “哦,说来听听。”正德皇帝好奇地问道,“欠缺在哪儿?” 王先生揖首说:“回皇上,天子陵寝,必须拱、朝、侍、卫四全,就像皇上在金銮殿接见大臣时的样子。皇上坐在宝座上,两边有侍从,后面有高大威严的屏风。前面有玲珑的桌案,远处有列班的朝臣。您看看,用这四全的法则来看康陵,朝臣与侍卫都有点散乱,其势已不昌隆了。” 说到这里,王先生便指点着正在建造的康陵前后左右的山川形势,一一说明,让正德皇帝都听得目瞪口呆。他长期与钦天监专司皇陵堪舆的官员和各种风水大师打交打交道,在这方面可谓见多识广。正德皇帝知道今天碰到了高人,脸上露出越来越浓的兴趣。 齐王朱厚炜却不动声色,坐在一旁,只是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这老汉表演。等王先生说完,正德皇帝说道:“王先生,你这是一家之言,当初为朕选定康陵的风水大师都是名闻天下的行家,说的和你可不一样。” “皇上,我先头已经说过,我一介村夫,不和任何风水大师争短长,我只说自己的观点。”王先生却固执起来了,他再次看了看四周,摇摇头,不禁惆怅地说,“如此说来,这是天意啊!” “此话怎讲?”正德皇帝问。 王先生环顾了一下天寿山,此时已近黄昏,整个陵区暮霭飘忽,影影绰绰的松林上头,到处是盘旋归窠的宿鸟。 右手在四下画了个圈,王先生缓缓说道:“看这天寿山水木清华,龙脉悠远,形势无可挑剔。惟我中国之大,也是难得的吉壤。但是,望势寻龙易,须知点穴难。当年永乐皇帝的长陵,点的就是正穴。一处吉壤,只有一个正穴。天寿山的正穴就是长陵,自永乐皇帝冥驾长陵,一晃也有百多年了。这天寿山中,又添了献陵、景陵、裕陵、茂陵、泰陵等五座皇陵,现在又有了康陵,总共是七座皇陵。依老朽来看,这里皇陵的穴地,是一穴不如一穴。千尺为势,百尺为形。势来形止,是谓全气,万寿山的全气之穴,只有长陵。” 这王先生胆子出奇的大,明明知道眼前的就是皇帝和齐王,竟然也把一番剖析,说得头头是道,但听他宣讲的正德皇帝,脸色越来越差,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 “你这王老儿,满嘴的胡说八道。”朱厚炜打断他的话,冷笑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子孙自有子孙福,大明的国运又岂是陵寝所能决定的!王畿,今日你乔装改扮,故意跑跑来大放厥词,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正德皇帝顿时醒悟过来,他恶狠狠的看向王畿,大有一言不合心意,便要让人砍了他的脑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一十二章十分做作怀谨慎 朱厚炜语气严厉,王畿却并不惊慌。他揖首施礼后,说:“没想到殿下知道草民贱名,实在是受宠若惊。恕草民无礼,天寿山已经葬了六位皇帝,地气已尽,为保大明的国祚,必须寻找新的吉壤。” “王畿,你不是王阳明的学生吗?怎么跑来当起了说客!“正德皇帝十分不屑,又调侃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啊都有这个臭毛病。喜好大言,说些耸人听闻的话,来推销自己的主张。不过嘛,朕今天心情好,恕你无罪。现在闲来无事,王畿你倒是说说看,哪里才是合适的吉壤!” “皇上,现在天黑了!”朱厚炜看看天色已晚,林间开始起风了,便劝道,“山间夜寒,我们还是先回小院吧。” “也好!就依二弟的,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回去再说。“正德皇帝抬头看看天色,然后招呼道,”王畿,一起来吧,朕今天倒是想听听你这龙溪先生的高论。” “草民遵旨!” 王畿此时变得毕恭毕敬,他躬身应诺。王畿,王守仁的嫡传弟子,阳明学派主要成员之一。字汝中,号龙溪,浙江山阴人。但由于他受佛教思想影响较深,致使他在传播王守仁良知说过程中,渐失其本旨而流入于禅。他在讲学时,亦往往“杂以禅机,亦不自讳也”。 王畿后来被归之为“良知现成派”。他用禅宗思想去理解王守仁的良知说,把良知说建立在虚无空幻的基础上,认为“心”是虚静的本体:“静者,心之本体。”认为良知是当下现成,不假功夫修正。知识与良知有别,知识不是良知,但在良知的作用下可以变为良知。 其思想以“四无”为核心,修正王守仁的四句教。认为心、意、知、物只是一事,若悟得心是无善无恶之心,则意、知、物皆无善无恶。主张从先天心体上立根,自称这是先天之学。认为良知一点虚明,便是作圣之机,时时保住此一点虚明,不为旦昼梏亡,便是致知,而不注重“致良知”的功夫;强调自由自在的处世态度。在原时空,明末黄宗羲认为其学说近于释老,使王守仁之学渐失其传。总之,他是王阳明学生中的一个异类,崇尚自由主义,有学者认为他的思想是明朝中后期资本主义萌芽的代表。 此时天色已经近黑,山间小道崎岖,正德皇帝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走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朱厚炜干脆背着正德回到小院,王畿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一路上无言。前面朱厚炜与背上的正德皇帝倒是有说有笑,兄弟俩互相打趣,跟寻常的老百姓家的兄弟间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幕让王畿大跌眼镜。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心目中,无情最是帝王家!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在这会看到大明两位最尊贵的人这么温馨的一面。王畿进到小院时好奇的东张西望,这里更让他啧啧称奇。别说宫女太监,连一个仆役都没有。实在是匪夷所思! 更加让他吃惊的事发生了,他看见齐王朱厚炜亲自替正德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那动作娴熟,一看就知道齐王经常这样做,正德皇帝也非常配合,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最后齐王自己也穿着一身居家的袍服,还亲自给王畿沏好了茶水,这让王畿感觉到受宠若惊。可齐王殿下就是那么自然,让人感到格外的亲切。 宾主坐定,被刚才一幕搞得还有些神情恍惚的王畿,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朱厚炜率先说道:“王畿,孤记得你辞官以后,一直在各地讲学。刚才王先生危言耸听,大话炎炎说天寿山地气已尽,为保大明的国祚,必须寻找新的吉壤。你今日千方百计想引起我们的注意,现在你得逞了!嘿嘿,你用这种办法来见皇上,无非是想面君谏言,有所图谋,而并非为了皇上的康陵选址吧?” 听到齐王的问话,王畿这才醒悟过来,齐王一语道破他的小心思,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他赶紧对正德皇帝和齐王叩首行礼,这才答道:“启禀皇上,齐王,实不相瞒,草民的确是为寻找新的吉壤而来,当然也不完全是为寻找新的吉壤,草民确有一事想禀告皇上,此乃关乎大明的国祚的大事,并非草民耸人听闻。” “呵呵,说的这么严重,你也不用绕弯子了,朕有点兴趣。”正德皇帝出去走了一圈,这会儿的心情不错,他说道,“王畿,你也别自称草民了,虽然你辞了官,但毕竟还是官身,说说吧,今天你演了这出戏,究竟意欲何为?” 王畿恭恭敬敬的行完礼,然后说道:“皇上慧眼如炬,草……微臣确有一事如梗在喉,不吐不快,这件事的确关乎到大明的国祚,臣不敢不报……”原来王畿来的目的是其劝皇帝迁都的,这话一出,把正德皇帝和齐王雷得不轻。看见两位帝国最尊贵的人目瞪口呆,王畿倒是神情自若的把自己的理由娓娓道来。 王畿认为现在大明的国土面积远迈汉唐,北京的位置与目前的版图相比过于偏北了。王畿认为:长安的地理优势决定了西安再次成为中国首都的优越性。另外中国东部地区,地势平缓又临近海洋比较有利于展经济,但中国的西部地区却是土地贫瘠,经济落后,人口组成复杂。但如果大明的都城坐落于此,必然会在政治、军事、经济、教育、交通等多个领域带动整个西部地区的繁荣,同时更方便控制草原个部落。 听完王畿的宣讲,作为一心想成为另一个唐太宗的正德皇帝浑身一激灵,长安,长安!好久远的名字。可每当听到长安这两个字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激动人心的情怀在这两个字眼里面! 但朱厚炜却不以为然,西安从周朝到唐朝一直被作为首都的首选城市,因为这里地处观关中平原,土地肥沃,四面据险,文化也较为发达。但在唐朝末期,被吐蕃军团攻入长安,灌溉系统严重受损,在以农业为经济命脉的古代中国,从此丧失了作为首都的资格。 北京地理位置的确没有西安优越,虽然从元代才开始作为首都,但是保留了大量的行政机构,在经济、政治、文化方面都有一定的优势。再加上西部过度开发,那里早已不复当年了。不过朱厚炜也认为,作为陪都倒是可以考虑。 长安,作为十三朝古都,有着近千年的建都史,是中国古代影响力最大的城市。作为古都,其建都时间之长,都城规模之大,在中国古代都城史中是绝无仅有的。可是唐代以后,再也没有人把都城建在长安,国都的位置逐渐由西向东转移。五代分别以洛阳和开封为都,北宋建都开封,南宋定都杭州,元朝定建大都,明朝先居南京,后徙北京,定都乃国之大事,需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在唐末以后的千年间,所有王朝都不再选择长安一带作为国都,这一事实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中地区已不再是理想的建都之地。朱厚炜反驳王畿的理由也很充分:其一,长安偏西北,距离关东繁华地带太远。不过从中国古代都城的地理分布情况来看,这种观点是比较片面的。地理位置固然重要,但都城的确立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并不是简单取决于地理位置,而且中国古代“六大古都”更是没有一个居中的。 具体来说,唐朝中期安史之乱以后,大量人口躲避战乱南迁,经济重心随之南移,南方更是历史上首次超过北方,成为中国经济的中心所在。关中距江南过于悬远,漕运不便。这种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似乎也不够全面。 唐宋之际,中国经济重心逐渐南移是客观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政治中心也必须移到江南去。尤其是这些年,江南经济的发展超过了以往任何时期,而此时的都城并不在江南,而是在北京。 中国自古西北祸乱,至唐末五代十国大乱,西北作为最早的一个地区诸民族气力已竭,不再是边疆征战的重心,重心已经由西北转移至华北、东北,故而重视度下降。这个原因有一定道理,但是还是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在安史之乱以后的一百多年间,宏伟壮丽的长安城便遭到多次破坏,到了唐末,长安城及关中地区久经战乱,这种破坏变得更加严重。先是黄巢占领长安后,曾放火焚烧宫室,后来各路军阀混战,对长安城的破坏尤为严重。 而公元九零四年,军阀朱全忠强迫唐昭宗迁都洛阳,对长安城进行了更为彻底破坏。经过这次浩劫,宏伟的长安城被毁灭了。一代名城,化为灰烬,关中地区也遭受了巨大的创伤,到处都是残破的景象。 朱厚炜还有一个最大的反对理由就是生态破坏。关中地区本来是生态环境优美的天府之国,八水绕长安,使其成为最适宜建都的地方。然而隋唐两代三百余年间,关中地区的人口大量增加,黄土高原开发过度,森林急剧消失,天然植被大量减少,水土流失严重,土壤肥力下降,导致环境污染,水旱灾害不断出现,所有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关中地区的生态环境,而唐末以来的战乱对关中生态环境的影响更为剧烈。 朱厚炜最后总结说:经过长期的战乱,关中地区的自然环境不断恶化,长安已经无法承载作为首都带来的环境压力了。朱厚炜的反对让雄心勃勃的正德皇帝有些失望,长安他曾经去过两次,对那里他还是挺喜欢的,不过朱厚炜的话又确实句句在理,他也无从反驳。 送走了有些失望的王畿,齐王返回后院的时候,发现正德皇帝坐在院子中间一张靠椅上,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朱厚炜噗嗤一笑,调侃道:“大哥,还在想您千古一帝的事啊!” “朕觉得长安挺好的,”正德皇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说道,“这个王畿虽然故作大言,但是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让他赋闲在家不太合适,朝廷应该重新启用他。” 朱厚炜却摇摇头,答道:“我倒不这么认为,我承认他确实有才华,但这种人绝对不能放进朝堂,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哦!此话怎讲?”正德问道。 “大哥,这个人的思想很危险,他太崇尚自由了!换句话说,他就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做什么都追求绝对的自由,比如他在苏州任职时,就公开宣称朝廷不应该过分的干预商业和经济,要让商品经济自由发展。他还认为朝廷控制盐铁和重工业是一种错误,应该引入民间资本发展。他认为这样会发展的更好,这种思想很危险,也代表了现在一部分壮大起来的商人和工厂主心中的想法。资本是逐利的,一旦这个国家被资本控制了经济命脉,我敢肯定大明帝国就是资本说了算。大哥,你想想看,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就会和当年的盐政改革前一样,私盐泛滥,吏治更加的腐败。国将不国啊!” 正德皇帝想想以前盐政时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可不想回到那种屌丝的日子。想想还有些不甘心,他又问:“那他今日谏言迁都长安,是何用意?” “其情可悯,其心可诛!”朱厚炜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江南地区已经开始有了这种自由经济的思潮,这个王畿正点这种思潮的鼓吹者,他现在是在付诸于行动,想创造他所想要的环境。他以为,朝廷如果真把首都搬到长安,江南从此山高皇帝远,不会像现在管的这么紧了,实现他们所谓经济上发展的自由。哼,真是好算计!根本是在做梦。以后的交通只会越来越发达,即使首都搬到了长安,这帮人也翻不了天!” 正德皇帝疑惑的打量着朱厚炜,不解的问道:“如果真像你猜测的那样,这王畿就是欺君,论罪当斩!可我怎么感觉你并没有生气,并没太在意。” “大哥啊!咱们不能因言就治罪,而且他还打着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朱厚炜苦笑了一笑,说:“大哥,杀是没有用的!只要我们继续走在工业化的道路上,这种人会层出不穷的,资本发展到一定的程度,这些资本家就会有了政治上的追求,这是必然的规律。杀了一个王畿,将会出现更多的王畿,强行打压是不成的。矛盾积累到一定的程度,那么引起的就是天下大乱,甚至是一场革命!” “啥?革……革命!“正德皇帝顿时大怒,问:”谁革谁的命?难道他们还想造反不成?” “大哥,你别生气。目前倒不会,将来就不好说了!我说的是一两百年以后,只要大明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朱厚炜认真的说道。 “我明白啦!”正德皇帝若有所悟,他看向朱厚炜,问,“怪不得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搞体制改革,又在大力发展所谓国营企业,原来如此,你是在未雨绸缪,在调整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吗?我记得政治经济学好像是这样写的。“ “呵呵,果然瞒不住大哥。”朱厚炜微微一笑,解释道,“其实搞政治并不是我的强项,但在这个世界,想要发展经济,论道做买卖,小弟从不怵谁!既然资本家的诞生是不可避免的,皇帝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到威胁,那就应该做这世上最大的资本家。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在大力发展国营企业,这些企业就是我们最大的本钱。“ 朱厚炜手一挥,充满的自信的继续说道:”我们有大笔的资金,又拥有最完善的金融系统,而且控制看这个国家的资源,如果还斗不过他们这些资本家,那小弟就白穿……咳咳,混了!“ 差点说漏了嘴,朱厚炜咳嗽两声掩饰了过去,继续说道,”我们通过发展大力国营企业,只要皇帝还能把握往国家的经济命脉,给这些资本家一定的自由度,还是可以的。这就像一个人两条腿走路,民营经济要发展,但国家的经济命脉必须控制在政府的手中。当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再适当的开放一部分这样的产业,引入竞争机制,完善制度。让私营经济和国营经济相互竞争,国营经济才更有活力。我们把这些人纳入到我们的体系中来,这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 正德皇帝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太懂,但我知道你这样做肯定不会错!可惜喽!长安的确是个好地方……” “这也不是问题呀。我们可以把长安当做陪都来建设。“朱厚炜笑吟吟的说道,”其实今天王畿的话提醒了我,其实长安也有优势的,它是古丝绸之路的,联系着整个中亚和西亚地区,这可以让我们大做文章的。我们有铁路这种利器,如果联通了中亚和西亚,长安发展的前景不一定比江南和沿海差。嗯,是应该平衡一下发展了,把长安提升到南京一样的地位,让两地竞争,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正德皇帝一听,兴奋起来,“这个主意,朕举双手赞成,要不然就在长安附近帮朕选一处龙穴,将来朕百年以后就埋在那里,不然唐太宗专美于前,可惜这要花费多少钱啊?内阁和户部肯定不会同意……” “大哥!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你的家底吗?我们完全有能力独自开发西部!” “啥?老二,你不是开玩笑吧?” 看着目瞪口呆的正德皇帝,朱厚炜实在是无语,于是他走进房间,拿出了厚厚一摞账本,把它放在正德皇帝的面前…… 朱厚炜对江南的资本发展是很忌惮的,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很清楚资本的力量,他可不希望大明的皇帝将来落到和法兰西路易十三一样的下场。 因此很久以前他就开始未雨绸缪,大力发展皇室能够直接控制的企业。当年他的二儿子被正德皇帝封为辽王后,齐王就花大力气发展东北经济,派出他最优秀的学生方奇等人组成一个团队,依托山东和奴尔干地区,把东三省打造成这个国家的重工业基地。 在东北流传着许多一夜暴富的故事,在朱厚炜的亲传弟子方奇主政前后是个分水岭,方奇是登莱行政学院第一期毕业生,曾任海参崴县令,后调辽宁沈阳成了东三省布政使,一干就是十六年。 当年他为了增加治下的人口,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之前东北流传着那些一夜暴富的故事多少有些神话传奇色彩,这些全部都是这家伙搞的鬼,所以东北地区的人口是全国增长的最快的地方。 譬如:某某移民东北的放山人在山里救了一只受伤的梅花鹿,后来被救这只梅花鹿伤好以后,带着那个好心救他的放山人找到一个长满棒槌的山谷,从此以后了家。又比如某某移民东北的伐木工,一天夜里他在山上看木头的窝棚喝醉了酒,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鬼打墙。一个人在山里转着转着,实在走不动了,最后被拌了个跟头,起身后才现天已经大亮了,低头一看拌倒自己的竞是一大块狗头金,于是那个伐木工代来锹镐,沿着这块狗头金的位置往下挖,结果挖出了一个大金矿。总而言之,方奇这家伙为了增加东北的人口,他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东北人就是伴着这样的传说,在这片苦寒之地扎了根,其实在东北无论是放山挖棒槌的采参人,还是上山进林子的伐木工都是随时丢了性命的高风险职业。当然东北也不光是苦寒之地,相比于奴尔干地区,条件实在好得太多。 东北有句谚语“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是比较乐观地形容东北的自然物产丰富,老百姓容易活下去,在东北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能活下去。但东北一年有六个月的冰冻期,到了冬天老百姓生活是很艰苦的。 自从方奇和他的团队来东北之后,东北的经济就进入了一条快车道,有了奴尔干和山东的援助,加上东北丰富的资源,东北的建设是一天一个模样。东北尤其是黑龙江流域有大量的金矿,还盛产煤、铁、铜、石墨、木材、大豆,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这些产业都已形成规模。 如今在方奇治理下的东北,有许多人靠着这些资源发了家。这几年来,东北崛起的一些大矿主、大粮商的脸色那些所谓的江南富商都得小心地瞧着,无它,这些大商家不仅有实力,而且背后都有皇室的身影,妥妥的都是皇商。 自从方奇主政东北以后,这些自然资源的开发,就被他用各种手段控制起来,比国内其他地方更加的严苛。一句话,开采资源这种事小打小闹成不了规模,还会造成资源浪费。私人名义上是不准进入这些行业。跟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国内的矿产资源开发必须以股份公司的形式,并且皇室资本的比例不得低于百分之五十一,这也是江南富商最吐槽和不满的地方。 而且让那些江南富商更加不满的是,采矿业的行业保证金高达五百万银元以上,条件十分苛刻。并要有详细的开采计划报告及开发施工方案、安全措施等上报矿务局,经军机处下派到这里的矿务局评估委员会的审核通过后,才可以进入这些行业。 在这些苛刻的限制条件下,一个矿业托拉斯开始崭露头角。那就是大明皇家东三省矿业集团公司,这个集团公司由皇室和功勋贵族为大股东。象这样的托拉斯行业垄断企业,还有东北皇家粮食种业公司,皇家东北木业公司,东北皇家光明电力集团总公司等,形成了一系列以大明皇家工商银行为核心的大资本垄断财团。 而皇家工商银行的准备金却来自正德皇帝的内库内帑,绝对属于皇室财产。换句话说,即使不算皇室在江南的产业,关凭东北地区的产业,正德皇帝实际上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资本家。 当然第二位那就是齐王朱厚炜,他在登莱的产业主要以造船、钢铁厂为主。所以,朱厚炜才有这样的底气实施西部战略,正德皇帝这个糊涂蛋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兄弟为他做了多少事,他以前连账本都不看,朱厚炜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白费劲。 正德皇帝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产业后,已经笑的合不拢嘴,有钱就有胆气,此时,他对打造一个新长安充满了信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一十三章桃李我公天下满 正德二十七年,北京新建伯府。 四月十九日申时刚过,贵族院议长王阳明比平时提前半个时辰下了班,匆匆回到府中。此时家中正摆酒设宴,今日是他六十五岁寿诞,弟子们从各地赶来要为他祝寿,盛情难却之下,他也就答应了下来。父亲王华已经去世四年了,出孝一年多,家里人很想热闹一下,恰逢他的生日,王阳明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天气转热,新建伯府去年在后堂东边新盖了一座木屋,酒宴就设在新盖的木屋。父亲过世后,回到家乡守孝三年的王阳明萌生了退意,一心盼着办理退休回家,可是皇太子始终没有同意,无可奈何之下,王阳明干脆为这间新木屋命名为“思归楼”。 今年的生日,王阳明本不想大操大办,除了家里人,就是自己的学生。并没有通知外人,今天参加寿宴的客人全都是他的弟子。他归来时屋里已经济济一堂,学生们见到他纷纷上前施礼。在座弟子有何春、何廷仁兄弟,黄宏纲,管登,邹守益,陈九川,欧阳德,薛侃,冀元亨,梁焯,袁庆麟。 何春字元之,举人;何廷仁字性之,秀才;黄宏纲字正之,举人;管登字宏生,秀才。四个皆新收的弟子。 邹守益,江西安福人,字谦之,二十九岁。正德元年,王阳明在吏部当会试同考官时,慧眼识才,选拔邹守益为会试的会元,后来殿试时他被钦定为探花。中进士后,邹守益入选翰林院编修,但他只干了一年,便辞职回家继续读书,后又随王阳明去了瀛洲担任总督府咨政,去年才调回北京担任兵部侍郎。 陈九川,字惟溶,江西临川人,二十五岁,正德二十四年进士。 欧阳德,字崇一,二十三岁,吉安泰和县人,十五岁中举,与陈九川同一年中进士,是王阳明弟子最年轻的进士,现在军机处军情司任参议一职,据说皇太子很器重他,前途无量。 薛侃,正德十六年的进士,在瀛洲拜师入门。 冀元亨,正德十一年中举,今年从国子监行政学院毕业,正在刑部实习。 梁焯,字日孚,广东南海人,三十六岁,陈九川同年进士。曾经担任登州县令,登莱巡抚,是东海舰队司令吴满屯的妹婿,刚被调回北京等待新的任命。 袁庆麟,雩都县秀才,六十四岁。字德彰,号雩峰。现为赣州义泉书院山长,王阳明座下年纪最老的学生。 王阳明面南正坐,大家按年龄排座,袁庆麟左边首座,冀元亨三十七岁,右边首座。酒宴开始,王阳明巡视一圈后,说道:“这些年来,我忙忙碌碌,东奔西跑,从扬州到瀛洲,一直没有时间与大家一起畅饮过。我先喝三杯,算是对你们各位表示谢意。” 先生感谢弟子,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各位面面相觑,一起站起身,恭敬而疑惑地看着王阳明连喝三杯。王阳明喝罢三杯,这才笑吟吟说道:“你们每人三杯,三杯酒代表为师的心意。” 欧阳德年龄最小,他不解地问道:“先生今日喜逢六五大寿,您几十年来金戈铁马,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屡立战功,如今贵为大明的伯爵,上院议长。弟子们应该向您敬酒祝寿才对呀,这是弟子们失礼在先吧,先生?”说完,大家一起看着王阳明。 王阳明笑眯眯地说道:“小秀才,你有疑问,喝罢三杯酒,再听为师解释。” 王阳明笑着等着弟子们喝酒。欧阳德十五岁中举,个子又小,被王阳明亲昵地称为“小秀才”。弟子们个个举杯,喝了三杯。王阳明示意大家就座,说道:“我们常说教学相长,为师指点你们的同时,自己也受益匪浅。由此也可以说,我们互为先生。” 弟子们有些诚惶诚恐地看着王阳明,王阳明继续说道,“圣贤学问,修自身,化别人。为师有言传有身教,说别人容易,修自身难。无权无势时,自身还容易掌控,有了权势,会不会放纵自己?不放纵自己,不容易做到。“ 说到这,王阳明脸上出现了回忆的表情,他说:”我平常跟你们说的大道理,关键时刻,我能不能做到言行一致?这些年来,你们不少人跟在我的身边,为我查遗补漏。从扬州推行盐政,到瀛洲平乱,面对你们各位,我没有内疚,没有不安。这些年来,为师一直心中坦然。为什么?为师做到了言行一致,做到了公而无私。我能够做到这一点原因就在于,我的弟子是我的一面镜子,我对你们说过的所有言语,就是我的一面镜子。所以为师今天要谢谢你们!” 弟子们闻言一个个表情庄重。袁庆麟起身离席,后退两步,斜对着王阳明,拜倒在地,激动地说道:“能得遇您这样的先生,弟子一生知足了!”修学了几十年圣贤学问的袁庆麟一向沉稳,此时他却激动得满面红色。 欧阳德起身离席,后退两步,磕罢三个头,起身说道:“弟子没有生在孔圣人时代,遇到先生,如见圣人。” 王阳明双手在空中下压,止住其他几位要跟风磕头的弟子,说道:“为师最近忙于宪政改革一事,没有充裕的时间考查你们的学问进展,不过呢,考查学问进展,不见得非要听你们怎么说,读你们怎么写,也不见得非要端详你们的气质变化,我以前多次说过,修学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立志,就是修学的态度。之后是格物,就是理论实际相结合,我们需要的是实干家,而不是齐王所说的′嘴炮`。我的学生中有些人只是嘴巴上的理论家,而从不愿意俯身去实践一下,误入歧途啊!“ 王阳明站起身来,在陈九川,欧阳德,薛侃,冀元亨和梁焯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拍了一下,说:“这次朝廷派你们五人去东北和奴尔干考察当地民生和基础建设。你们五人要多看,多写,多记录。东三省和奴尔干是我大明的北极之地,最为苦寒,然而现在却是大明最富有的地方,甚至都超过了江南。 齐王能把这样的苦寒之地经营的这么好,这里面才蕴含着真正的大学问啊!你们不要因为是我的弟子就骄傲自大,你们要抱着一种谦虚的态度去学习。“ 顿了顿,他继续说,”你们都知道,西部大开发已经提上了议程,前段日子齐王来电,让为师推荐一批学生担任长安地区的执政官员,为师考虑再三,就推荐了你们五位,一是考虑到你们年轻,有干劲,容易接受新生事物。 第二呢,长安是十三朝古都,虽然已经没落了,但现在朝廷要搞西部开发,长安迎来了又一次新机遇,能不能再辉煌,就看你们这些年轻的决策者如何规划?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何迈出第一步非常的关键。所以我才争取了这次机会,让你们前去考察东北,要多向人家学习,既要吸收人家的先进经验,又要因地制宜,有所创新,为师希望七十大寿时能够在长安与诸位欢聚一堂,真想看看长安的再度辉煌!” “学生谨遵师命!”五人齐声应诺。 …… 正德二十七年六月初五,欧阳德等人所乘的轮船抵达了大明最北部的第一座大城市庙街,黑龙江流到这里河面非常宽阔,距离鲸海不到八十里路。庙街这个地方的景色壮丽、优美。初次体会这北国风光的欧阳德一行人顿时感觉心旷神怡,不过想起同行的官员讲到的这里的严冬,又让人不寒而栗。他们这些南方人根本不敢想象鼻子被冻掉是什么感觉。 庙街是奴尔干都司最早设立的城市之一。这里最辉煌的一页恐怕是弘治十六年齐王重新收复奴尔干时,发生在这里的庙街保卫战。当时这里仅仅还是一个百户所,八十三名百户的官兵硬是,“我姓罗,名义,字钟麒。本县城市规划局的工程师,我父亲讳名成,乃阳明先生弟子,所以在下称二位大人为师叔,刚町有些唐突,请多多包涵。” “你是罗县令的公子么?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十几年不见,你竟然长这么大了。”薛侃一拍脑袋,这才恍然大悟,赶紧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又自我介绍,“呵呵,我姓薛名侃,这位是你的师叔欧阳德,阳明先生的关门弟子。” “呵呵,久闻两位师叔的大名了!父亲还经常提醒你们。”罗义赶紧又奉承了两句。 欧阳德赶紧客气了几句,他还是有些糊涂。薛侃年近四十,他入门早,对王阳明的学生基本上都知道。他赶紧向欧阳德介绍:罗成就是本县的县令,以前仅是庙街百户所的士兵,大字不识几个。他参加过二十几年前的庙街保卫战,也是八十三名勇士之一。 当年罗成受伤后退役,奴尔干都司把他分配到工商局当了一名税吏,他苦于自己没有文化,就开始在参加补习班学习,有一年收税时无意中结识了魏国公之子徐鹏飞,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很快成为了朋友。在这位热心的小公爷徐鹏飞介绍下,罗成辞职去瀛洲拜在王阳明门下学习,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罗成就这样从一个文盲军汉,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竟然成长为这座二十余万人规模城市的县令。实在让人不胜唏嘘!齐王曾表彰他为退伍军人的典范,还号召所有的退伍军人向他学习。 欧阳德这才恍然大悟,他也为罗成的励志故事感慨不已,于是他好奇的询问罗义的来意。 罗义解释道:“两位师叔,我父亲下乡检查工作去了,估计要明天中午才能回来,临走时特意交代小侄,受齐王殿下的委托我等,庙街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让两位参观。今天下午小侄正好有空,特意过来陪两位师叔四处逛逛,介绍一下本地发展的情况。所以,小子这才冒昧上门打扰,实在有些唐突了。” 几个人又相互客气了几句,便出了酒店一起登上了马车,马车顺着城中的主干道胜利大道往南驶,他们首先将去参观一下这里的庙街工业区。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他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工厂,第一次看见如此大规模的工业生产,让薛侃和欧阳德大开眼界,尤其是庙街钢铁厂那巨大的厂房和巨大的机械,在轨道上火红流动的钢水,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罗义介绍说:“经过二十几年的发展,我们庙街取得了另人瞩目的辉煌成就,在实现了人人有衣穿,家家有饭吃的基本生活需求之外,完成了大量基础设施建设,这里以前是个小渔村,主要以渔业为主,现在这里成了奴尔干都司最大的工业城市,目前庙街工业人口达到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把他称之为工业城也不为过。 二十年来,我们建成了以庙街为主的城市工业圈,合理开发了落马岭,徐家屯两大个大型煤矿,煤炭产量是南直隶总产量的两倍,街钢铁厂的产量是长江以南地区产量总秋的五倍,皇家北方钢铁集团已完成年产二十四万吨生铁,年产十三万吨钢的投产目标,各类机床产量是山东登莱产量的十倍,煤炭发电量是登莱的二十倍,等江湾水电站建成后,电量将再次翻一番,可以满足整个奴尔干地区的生活和工业用电。 同时,我们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去年,渔业产量达到惊人的三亿公斤,再创历史新高!……二十年来,庙街创造了无数个工业第一,也为大明培养了无数优秀的工匠。这里诞生了大明的第一个火车制造厂,第一个蒸汽机厂,第一个拖拉机厂…… 我们科研所通过技术攻关,将原来的单缸柴油发动机成功升级到马力更大的多缸柴油发动机。另外第一台汽油发动机也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已经能够产生30马力的动力,而且体积更小。这块地方建设的就是第一个汽车厂,这里即将生产出大明的第一辆汽车,齐王说,这将改变一个时代……”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在这极北的偏远之地,齐王竟然做的是这么有声有色的,难怪、难怪!”从城南工业区出来之后,站在庙街展览中心门口,薛侃看着规划整齐的工业区说道。 刚才在各个工厂里看到的工业品除了让两人感觉到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对齐王治下拥犹如此种类繁多的工业品生产技术,而感觉到不可思议。要知道,庙街工业区在整个东北和奴尔干地区仅仅只能排名第五,排名第一的目前是哈尔滨,那里才是大明目前最大的工业基地,那些生活在中原和江南的官员实在是太闭塞了,哪里知道在东北和外东北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 “薛兄,你快过来!“ 欧阳德突然大惊小怪的喊道。他向着薛侃一边招手,一边指着道路两侧说,”你看看!这是他们修的排水系统。天了!这简直都赶上护城河了。我刚才还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竟然是下水道。” 这座工业区并没有停下建设脚步,还在继续向外扩展。来的时候,两个人坐在马车上还真没注意到这路两侧的小树后面。竟然也是一个个工地,可能是有数米高围档遮住视线的原因,以至于并没有人注意到围档之后面是什么,现在走进了才发现都是工地。走到围档后面,果然有人在施工。 欧阳德便站在那看着下面正在进行的中的施工,他好奇的问罗义:“钟麒老弟,他们在挖着什么?这是下水道吗?” 罗义微笑着介绍道:“哦,师叔,你没有说错,这就是庙街的下水道工程,这一部分是工业区的,跟生活区是完全分开的。呵呵,正好是小侄负责的这一块。“ 薛侃也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那下水道的规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嘀咕道:“我滴个乖乖,这可要花不少钱啊!把这么多钱花在这上面,值得吗?” “值得!我们进行城市建设,着眼于将来。西北环境恶化的悲剧不能够发生在我们这里。”罗义语气中充满着自信,他指着施工图纸介绍说,”薛师叔您看,工业区的废水通过这些下水道系统,将排到十里外的废水处理厂,经过十多道工序净化以后,才能够排入黑龙江。齐王说了,我们既要发展工业,又要为子孙后代留下绿水青山,不能够让我们的子孙指着我们的坟头骂。” 三个人站在。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朱厚炜才不惜血本特意将下水道的基渠挖的如此之深,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在未来能够成为这个城市的地下堡垒。 除了那层数十厘米厚的下水道拱顶提供的保护之外,利用其上近五米厚的覆土层提供另一层保护,以保证未来躲避在其中的人员安全。为了解决未来如果人员大量进入下水道之后的空气流通问题,城市规划局特意在规划时就每隔二十米设置一个路面下水口,高密集的路面下水口完全可以保障整个下水道内的空气流通,以应对将来某一天可能的轰炸时,为这里的居民提供一个庇护的场所。 同时这些路面下水口通过特殊的设计,可以使其成为一个个隐蔽的观察点,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守城的将士也可以利用这里出其不意的攻击入侵者,当然这只是朱厚炜在做最坏的打算。 这个世界将如何发展下去,谁又说的清楚?万一子孙不孝,被敌人打上门来了呢?再说,堡垒往往是在内部攻破的,将来如何他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反正他就属于乌龟流的穿越者,为子孙后代操碎了心,啥也不想放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一十四章运筹荡涤放情志 自从六月初抵达庙街后,薛侃和欧阳德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在奴尔干地区待的时间越长,越了解奴尔干都司背后的真实实力,两个人越发感觉到齐王这位贤王真的隐藏的很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敢相信大明北地竟然强大到如此的地步,这里无论是经济规模以及科技实力,相对于大明内地,绝对是全方位的超越。 自从弘治十八年孝宗皇帝将奴尔干赐予齐王为封地后,奴儿干都指挥使司实际上是齐王设置于黑龙江、乌苏里江、松花江以及嫩江流域的地方军政机构,辖区东至海,东北包有库页岛,西至鄂嫩河,南接图们江,北抵外兴安岭。 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人事管理制度体系和用人的标准。最开始时,都司的主要官员主要由齐王府委派任命不同,现在更注重在本地平民中培养管理人员。由于北地气候苦寒,外来的官员绝大部分不适应当地的气候,更加尴尬的是不了解当地的民情民俗,沟通上有巨大的障碍,因此造成地方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不是很强。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朱厚炜渐渐地改为从本地驻军中的退役军人中开始选拔培训预备干部,慢慢替代那些外来的和尚,充实这边的行政管理队伍,这样不仅解决了本地军人退役后的后顾之忧,多了一个上升的空间,而且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干部选拔制度。 现任庙街县令罗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是一个典型的范例。这些本地军人他们既熟悉当地的情况,又适应当地的环境,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培训后,武能上马治军,文能下马治政,又能和当地人非常好的融合在一起。 齐王府通过这些退役军人担任地方官,加强了对地方上的治理,同时又加强了对下一代的教育。20多年过去了,随着新一代的年轻人成长起来,本地各民族对大明,尤其是齐王府的认同感越来越强。 同样,齐王府对地方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强,随着经济的发展,奴尔干地区各民族非常自然的融合在一起,如今面对南方来的客人时候,这里再没有谁自称是某某族或某某部落,只会自称自己是北佬,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 奴尔干都司境内的蒙古、女真、吉里迷、苦夷、达斡尔等族人民,过去多以渔猎为生。如今这些原住民后代已经完全开始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主动融入到这个体系之中,这些原先各部落的年轻人,有的人成了小农场主,有些人变成了工人,有些人开始从事经商,不过更多的人愿意先成为军人,退伍后能够当一名治安官或者是警察。 总之,如今在奴尔干地区想要分辨谁是移民,谁是土著变得越来越不容易,大家的生活习惯已经没了太大的区别,最有意思的是,受齐王的影响,后世标准的普通话已经成了北地的官方语言,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大明内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向后世新中国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能说广东话当时成了一种时尚,这里面绝大部分是经济的因素。 同理,由于北地的经济强势,从内地或江南过来的客商为了更好的开展业务,不得不主动学说这种北地官话,这种语言和南京话有些区别,但又的确容易被人理解。这种语言原时空本来就诞生在北地,更容易被北地人接受。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也被大明其他地方的人开始接受,这种被人称作北地官话的语言渐渐推广到东三省。 还有一种影响大明的东西,那就是如今北地使用的文字——简体字。这也是很让那些江南文人吐槽的地方。朱厚炜刚刚接管北地的时候,东北和外东北相对于大明的其他地方,读书人肯定很少,这一点毋庸置疑!为了提高北地的文化程度,朱厚炜一咬牙,一跺脚,尼玛!直接把汉语拼音和简体字给拿出来了,结果效果好的出奇!甚至都开始碾压繁体字,因为使用起来实在太方便了。这是朱厚炜根本没有想到的。 文字就是这么回事,越简单易记,就越容易推广。更加难得的是读书人上手也非常快,根本不存在什么障碍。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这种简单易懂的文字渐渐的辐射到了大明其他的地方,朝廷的官员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还给这种文字起了一个“缺笔字”的外号,不过朝廷的有识之士对拼音倒是非常欣赏,直接拿过来就用。 正德十五年的时候,翰林院就出版了第一本繁简汉语拼音字典,这样一来,简体字在大明尤其是那些藩国传播的非常快,现在包括朝廷的邸报以及各种报纸,不得不开始刊印简体字的版面,而且,第一份完全简体字版的报纸开始正式出版,市场上的反响不错,恐怕简体字取代繁体字已经成为了一种趋势。 某种意义上说,首辅费宏的讲北地就像另一个世界的说法非常形象。如今的东北和外东北地区和大明内地相比确实像两个世界。有心人注意到,只要是齐王管辖的地区,包括大明的海外领地,基本上形成了另一套模式。 这些地方人们的思维方式以及生活习惯更加的靠近后世人们的习惯。这是朱厚炜这只小蝴蝶带给大明人最大的改变,刚开始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基本上属于意外惊喜,无心插柳,柳成荫!强势的经济必然带动强势的文化吸引力,这也是量变引发的质变。 正德皇帝养病这两年期间,皇太子朱载康开始执政,作为一个具有新潮思想的执政者,这种模式也逐渐开始影响到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皇太子喜欢用北地的管理模式,那咱们这帮当小弟的就跟着学呗。 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再加上其强大的经济影响力,北地开始引领大明的文化以及生活方式,首先是从高层开始,渐渐的辐射到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有知识的新一代年轻人,他们更容易接受这种生活方式,一个新时代已经悄悄的拉开了帷幕。 …… 正德皇帝西征大获全胜以后,对大明的影响是惊人的!奴尔干的辖区面积也开始急剧膨胀,作为东路军的奴尔干都司从哈尔滨出兵沿着新修建的东清铁路直到满洲里,然后打出关口向赤塔进军。攻下赤塔消灭西伯利亚汗国后,奴尔干都司立刻驱使战俘修建西伯利亚东段铁路,历时八年,这段修在冻土地带近千公里的铁路直到去年才彻底修通,不管是人力还是财力消耗是让人听到都感到恐惧的,不过作用那也是杠杠滴! 从此以后,明军可以坐火车一直抵达贝加尔湖,再也不用跋山涉水,一路风餐露宿那样辛苦了,轻轻松松就可以抵达边境,这对于国防上的意义是无与伦比的。这样一来火车的沿途诞生了不少的新城市,随着北庭、安西、濛池、昆陵、月氏、条支等这一系列盛唐历史当中的地理名词再一次出现在大明的地图上,是非常鼓舞人心的,即使是老派的儒生,也不得不赞一声盛世大明! 这条铁路的开通还带来了一个好处,大明军队已经完全控制了西伯利亚东端所有的战略要地,将大明处在最在利的军事地利条件之上,可以说进可攻,退可守。远东这块土地将永久归入中华民族的怀抱,从此彻底斩断了北极熊伸向东方的爪子。 正德西征后,西北也发生了巨变,随着北京到别失八里的火车线路继续向中亚延伸,沿途的碎叶水、药杀水、乌浒河、夷波海,安息洲、火寻、鸟飞和休福这一连串的地理名词更是成为大明官僚和文士们高谈阔论的话题,当然任命他们去那些地方当官这些人是不情愿的,这些”嘴炮”党认为去那些地方任职无异于是流放,旅游一下可以,但派他们去这些地方主政,这帮家伙就立马就装死! 这些新打下来的地方总不能白白扔了吧!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么大的地方必须要有人管理。跟正德皇帝协商后,齐王只好派自己人过去接收和管理这些地方,名义上是由齐王府托管,好在兄弟俩感情深,否则那些言官又会开喷:这齐王的手伸得太长了。 齐王首先对外蒙草原进行了开发,他把草场被划分为一块一块的集体牧场,在蒙古草原开始解放农奴。他将这些贫苦的蒙古牧民以旗为单位组成一个个的合作社,沿着铁路线建立永久性的居住点,加强大明军队外蒙的控制力,而那些蒙古的贵族老爷,齐王也没有亏待他们,直接成立了矿业公司把这些王公贵族都吸纳了进来。 根据大明登莱地质学院探矿队的报告,现在已探明的有铜、钼、金、银、铅、锌、稀土、铁、萤石、磷、煤、石膏等八十多种矿产。中国自古以来就缺铜,可现在工业铜金属的重要性不小于钢铁,目前已经开发的额尔登特的铜钼矿,已经探明的铜的储存量达八百万吨;钼二十四万吨;这就意味着这座铜矿的开发,将大大缓解了大明对铜的需求。 而外蒙在南戈壁地区的煤碳生产潜力为50亿吨。其中,15亿吨为炼焦煤,35亿吨为蒸气锅炉用煤,热值为5000-5500卡/公斤。开采后每年可产原煤2000万吨。煤层埋深16米,厚度为3-30米,表土与煤的比率为3.6立方米:1吨煤。也就是说,采煤的难度和成本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薛侃和欧阳德待在奴尔干都司时间越长,了解的越深入,越让人不可思议。他们惊奇的发现拥有这么大的财富,齐王却没有吃独食,他采取了利益均沾的办法,把齐王府的管理团队牢牢团结在他的身边。为了让跟随他的人都得到好处,齐王以正德皇帝的名义专门成立皇家远东矿业总公司,其中正德皇帝拥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除了外蒙草原的王公贵族得到了一部分股份,其余的分给驻扎在草原上的的官员和将士。正是这种无心之举,在奴尔干、外蒙、东三省这些远东地区皇帝、齐王、官员和将士形成了一个崭新的利益集团。 之所以让薛侃和欧阳德了解这些,这也就意味着王学门徒也将加入这个利益团体。朱厚炜作为一个思想龌龊的穿越者,受后世他管理企业时的思想影响,朱厚炜他始终相信最好的团队,是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团队,有了共同的目标,才会更加的努力。即使是理想主义者,他也需要生存。难道不是吗? 凭良心讲,从穿越到这个世界那一天起,齐王朱厚炜实际上是在用管理企业的方式在管理着他的团队,他现在经营一家股份公司一样经营着他的领地。这也没办法,以前他只是一个企业家,没担任过任何公职,哪怕是居委会主任也没有做过,读者想要期望朱厚炜有多高的觉悟,那简直是痴心妄想!况且,搞政治也不是他的强项。 因此,他干脆做生不如做熟!本能的按照这样的模式去操作,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围绕着他的周围就形成了这样貌似托拉斯财团一样的怪物,而且效率极高,至亍那些江南的土财主们想跟他竞争,先洗洗睡吧!总之,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还没有出现强劲的对手,即使有,玩经济,谁怕谁呀?朱厚炜有无数法子整死你! 不过,这样的团队究竟能走多远?他还真想不了那么多。反正他是个实用主义者,穿越过来也没有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怎么方便怎么来?至于说将来肯定以出问题,这个他也知道。 但朱厚炜就这个水平,列位看官也不能苛求太多不是?到时候真要出问题了,见招拆招呗!你说朱厚炜死后咋办?那就真管不了那么多了,爱谁谁? 中华民族从来不缺乏智者,只要国家一直强大,总有人会解决的,肉烂在锅里,总比被外人吃了好!有的人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 言归正传,正德二十七年,整整个一夏天,欧阳德和薛侃两位王门弟子在罗义的陪同下一直在庙街学习和参观,熟悉这边的运作模式,同时在军机处的协助下,制定长安的旧城改造计划,因为已经内定了他俩将出任长安知府和陕西布政使,主持长安的旧城改造。 欧阳德和薛侃两人没闲着,齐王朱厚炜和已经基本康复的正德皇帝朱厚照也没有闲着,近两年清心寡欲的休养可把正德皇帝憋坏了,他可是个坐不住的人。自从了解到自己拥有这么多的财富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 正德二十七年七月十五日,一列特殊的专列在龙骑兵的护卫下,慢慢的驶入了哈尔滨火车站的一号站台,哈尔滨火车站始建于正德二十年,正德二十二年竣工。这座火车站带有明显的”北派”新艺术建筑风格,形式美轮美奂。 火车站员的角色: ”皇上,您现在所看到的这片区域,是皇家远东联合钢铁公司高炉冶炼厂的二、三期工程,去年三月二期工程已经开工建设,等后年二三期工程全部建设完成后将是座拥有二十座高炉的联合冶炼厂,预计将年生产三百万吨生铁,光是这里的产量,就超过了欧洲地区产量的十倍。另外,我们的工程师发明了炼钢炉底吹氧气提高炉温的炼钢新办法,他们正在抓紧设计四期和五期工程,预计产量在翻两番,历史性的突破钢产量千万吨的记录,这样可以有意的保障西部铁路和城市建设,早日开辟新的丝绸之路。“ 略一顿,吴一凡用充满着自信的语气,对着眉开眼笑的正德皇帝说道:”皇上,等五期工程完工后,这里将成为一个城中之城,近二十万钢铁工人将在这里安家落户,到那时候,我们哈尔滨城将一举超过沈阳城,成为我大明帝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工业城市。” “好好好!干的不错。上千万吨钢铁,那得多少啊?”正德皇帝连说三个好字,他转头问齐王,“我说老二,你弄这么多钢铁,这么多钢铁我们能消耗得了吗?” “呵呵,大哥,这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这还远远不够。“朱厚炜笑着答道,”且不说您打下来的新地盘建设需要大量钢铁,就是奴尔干地区和东北三省一年的用铁量也远远不够,在沈阳,我们皇家远东北钢铁集团在鞍山分部,也正在建设一座大型的联合高炉冶炼厂,规模和这个一样大小,钢铁在咱大明是怎么用都不够滴!“ 朱厚炜说到这,他从公文夹拿出一张大明北部的地图,指着上面的铁路线说道:”小弟不是说过嘛,道路是国家的锁链,想把铁路铺满整个大明,没有五十年根本不能实现,你瞧瞧东北和奴尔干现在多方便,主要的城市都通上了火车,从北京出发,您可以一路朝东北向跑到赤塔和贝尔加湖。您瞧,南方那里还有多少地方还没有铁路呢?还有这里,通往缅甸沙廉港的铁路已经开工十二年了,至今还没有通车,这点钢铁哪够用啊!” “哎呦!你还别说,真这么回事。不过我看钢铁不缺,好像缺的是铁路工人吧?”正德皇帝看着地图,也不经感慨,“可惜没有这么多劳力呀!那些东南亚的劳工不行啊,工作效率太低。日本和朝鲜的劳工倒是不错,可惜出来务工的人数少了点。老二,你说朕要不要去一下这两个地方,许点什么好处,让那些当权者多派一点劳工出来务工,工钱可以提高一些嘛!给工人的待遇也好一些。哎,朕很想在有生之年能够乘坐着火车,从北京就可以去大明的任何一个地方巡视。那可比秦始皇威风多了!” “皇上的话倒是个办法,让朝鲜王和瀛洲各大名向大明大量输出劳工,弥补我们劳动力的不足。“朱厚炜一边嘀咕,一边思索,”嗯,其实我们可以把美洲一些地方分封给那些日本大名和朝鲜王。说实话,自从朱载祺开发墨西哥和北美后,我们再也吃不下来了,地方实在太大了。臣弟想便宜了欧洲人,还不如便宜咱东亚,尤其是中华文明圈的。南美洲和中美洲就不错,让日本人和朝鲜人和欧洲去争夺那些殖民地,我们做他们坚强的后盾,提供后勤支援。日本人和朝鲜人获得了这些地方,肯定需要开发,这样我们皇家工商银行可以提供给他们贷款嘛,让他们用贷款购买我们的物资。这样即可以拉动国内经济,而且是一笔长期的买卖,他们可以用劳工或者开发出来的矿产以及各种原材料来还货,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说到这,朱厚炜一拍大腿,猛的夸赞:”皇上,您的这个主意真不错!简直是天才的想法。您看,要不然咱走一趟朝鲜和瀛洲,咱们做出一个亲善的姿态来。军机处宣传司在这两个地方也要大力宣传一下,不管是瀛洲和朝鲜,世界这么大!咱们大明不吃独食,也搞利益均沾。“ 顿了顿,朱厚炜奸笑道:”皇上您看!咱们的铁甲舰已经开始成熟了,只是造价有些高啊!我看那些老式的帆船可以逐步淘汰,咱们也不浪费,翻新一下按成本价卖给这两个地方,连同武器在内,咱们打包销售。没有钱没关系,从贷款里面扣嘛!这样咱们也就逐步完成了海军的更新换代。” 正德皇帝被朱厚炜忽悠的找不到北,还真把这主意当做自己的了!听他说完脸上已经笑开了花,他连连点头,激动的说:“不错不错!朕正好没事,这两年憋坏了,朕也很想出去走走。老二!你看不如这样,干脆朕连东南亚都去走访一遍。看看还有哪些藩篱还有这个意愿,咱们都一起叫上,共同开发美洲,扩大亚洲人在这个地球上的生存空间,亚洲共荣嘛!” “呃!也好也好!皇上您别急,先让军机处先拿出个方案来,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啊!”朱厚炜憋住笑连连点头。刚才他差点笑出声来,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后世的小日本曾经喊出来过的“东亚共荣”,正德皇帝直接把它扩大到亚洲共荣了,气魄比倭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咦!那边是什么工厂?” 正德皇帝忽然指着对面的大片厂房问道:“吴县令,你这一大片厂房是生产什么的?带朕去看看!” “是!皇上,“吴一凡赶紧答应道,他介绍说,”这一片厂房是刚刚完工的东北重型机械厂和柴油机厂,目前还没有正式投产,只是在试生产阶段。这些厂主要以生产十五马力四轮拖拉机和五十五马力履带式拖拉机。现在咱们大明北方的土地太多了,用人力牲口根本耕作不过来,只有推广使用大马力的农耕机械才行。经过科学院的研究,这两种农业设备越来越成熟,五年前,已经在东北开始大批量的投入使用。所以咱们东北的粮食产量这几年已经赶上了南方,也成为了我大明的粮食基地。” 拖拉机厂的厂长,正德皇帝认识,正是朱厚炜的学生张裁缝的那个小儿子张江波,说实话,这家伙简直是个机械天才,朱厚炜都自愧不如。最新式的汽油发动机就是他率领的团队攻关攻下来的,如今他调到这边动力研究所当了所长,同时兼任重型机械厂的厂长。 张江波见到皇上和齐王立刻迎了过来,叩拜后,他一点也不见外,兴奋道:“微臣知道皇上和殿下都来了,就一直在厂门口等,可把皇上您盼来啦!” “嗯,不错不错。小裁缝现在也担当大任了!”正德皇帝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这小子印象不错,拍拍他的肩膀戏谑道,“张家的小裁缝,如今也是五品官了,咱们也别废话,别扯没用的了,齐王总说你是个机械天才,也别藏着掖着了,让朕看看你发明的宝贝,再给朕讲讲工厂生产情况。” “微臣愿为皇上效命,请随我来……!“张江波性格比较活跃,开玩笑的说道,”皇上,您现在看到的是微臣改进的十五马力单缸两冲程柴油机生产线,这种柴油动机将装载在四轮拖拉机上,采用曲轴传动,这种动机的优点是制造成本低廉,生产工序简便,易于维修,低传动性能好。现在共有五条生产线正在安装,我们采用了齐王殿下发明的流水生产方式,一旦正式投产,如果全力生产年产量达到五万台。” “这还远远不够啊!”朱厚炜拍拍张江波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大明帝国地大物博,目前有两亿两千多万农民还在靠天吃饭,他们对农业机械的需求是个无底洞。张厂长,你还要努力啊!你这才五万台柴油机差得太远了。” 正德皇帝也说道:“不错,这个产量的确不够。朕前两天在沈阳看了几个大型农场,这玩意儿实在太好使了,三四百个农民就可以管理两三万亩土地,太省事了!你们要多生产这些农机,满足老百姓的需求。农民买不起,咱们朝廷就给予农机贷款,不要利息,分五年还贷,这样农民都买得起。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有饭吃,这大明的天下就不会乱,乱也乱不到哪里去。记住,咱们大明现在人口已经接近三亿,再过二十年,恐怕人口会要翻一番。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吃饭都是大问题!有了这个农业神器,再加上这辽阔的土地,咱们的老百姓就饿不着。” “皇上圣明!” 朱厚炜真心实意来了这么一句。正德皇帝刚才这番话,让朱厚炜刮目相看,正德实在聪明得紧!刚刚自己说向日本和朝鲜发放贷款购买国内产品,拉动经济。这家伙举一反三,连农机补贴的办法都想出来了,谁说古人没有智慧?人家只是见识没这么多罢了。 张江波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皇上,臣一定谨记您的教诲。您请放心!等明年咱们远东钢铁集团公司设在沈阳、海参崴私庙街新工厂完成扩建后,这种十五马力的柴油机,预计产量将会到到二十万台。” “好,有志气!“正德皇帝亲手扶起张江波说:”张爱卿,你现在就招工培训,朕让皇家工商银行全力支持你!以后咱们产量要在翻几番,咱们大明这么大一个帝国,一年至少要百万辆产量才能满足需求。这种发动机非常实用,价格也不算太高。朕看再过二十年也不过时嘛。走,再带朕看看别的!” 张江波顺势起身一引,说:“皇上,请您随微臣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一十五章朱厚照的新玩具 一行人来到十五马力拖拉机装配车间,影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装配车间,忙碌有序的工人,摆放整齐的配件,流水线的一头,十分钟就有一辆拖拉机下线。 张江波边走边介绍:“皇上,这是四轮拖拉机,跟以前装备单缸发动机的拖拉机不同,这是已经改进过的型号。我们还装配了最新式的离合变器和泵喷油器设计,齐王殿下提出的那种飞轮稳定设计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利用飞轮的惯性完美地解决了柴油机连续稳定作功的问题!皇上,下面微臣让人演示一下这种车的能力。” 随着一阵刺耳砰砰砰的声响,一辆十五马力的四轮拖拉机连上车厢动起来。拖拉机在试车场开了几圈后在车厢里装上一车煤,运送到工厂的锅炉房卸载后,换上九齿悬挂犁,表演下田机耕。 而在旁边的一块场地,一辆刚刚下线的五十五马力履带拖拉机也在进行试车,履带拖拉机用前面的大铲,几分时间,试验场地面的一堆泥土很快就转移了位置。然后这台大型拖拉机挂上二十齿悬挂犁,在泥泞的田地表演了两圈后,就突然停在了场地的一旁,看样子是遇到麻烦了。一群年轻的工程技术人员围在那里,开始检修履带和整个传动系统。 “皇上,这是在做调试。”张江波有些尴尬,指着这台体积较大的拖拉机,苦笑道,“刚刚投产的这种五十五马力履带式拖拉机还不太成熟。但功率大,马力强,适用于各种地形的土地耕作。嘿嘿,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试生产阶段,但缺点确实不少。比如履带寿命短,容易损坏脱落,还有就是冬天启动困难,但不管怎么说,它的出现,将完美的解决了农耕人手不足的问题。皇上您放心,我们的工程师正积极组织专家攻关,争取将这些问题一一解决,为大明的大型农场提供优质的产品。“ 说到这,张江波神秘兮兮的说道:”皇上您想一想,这种产品如果成熟了,稍微改装一下,装上连珠枪和小型火炮,向敌人发起冲锋,敌人根本无法阻挡。到那时候,这种拖拉机就能变成陆战的利器,成为陆地上的巡洋舰。” “齐王曾经说到大工业发展策略,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朕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真是朕孤陋寡闻啊!“正德皇帝连连点头,他围绕着履带式拖拉机转了几圈,想象了一下装上火炮时的模样,既兴奋又感慨道,”呵呵,在没来北地之前,朕万万没想到在咱们大明有这样一块宝地。齐王用心良苦啊!近三十年坚持不懈夯实工业基础,终于在北地开创了这样局面,齐王功在千秋啊!朕当年能够南征和西征,连战连胜,顺利开疆扩土。齐王当居首功,史书上当有老二你一笔啊!” “皇上过誉了!臣弟惭愧。”朱厚炜赶紧抱拳施礼,谦虚道,“这都跟您的信任和正确的领导是脱不开关系。荣耀属于陛下!臣弟附骥尾而致千里,不敢居功。当不得皇上如此夸奖。” 今天正德皇帝心情特好,难得的在外人面前公开承认朱厚炜的功绩,他放声笑道,“呵呵……当得起!当得起!俗话说,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没有二弟你这个大管家,朕哪能驰骋疆场,杨威万里之外呢?以后啊,小学教科书上也要写上齐王的功绩……” 朱厚炜连连躬身拜伏说“不敢,不敢”,正德抢上几步搀扶起自家兄弟,温言相慰。两人兄友弟恭地表演了一番,把周围的观众同志们感动得眼泪汪汪。在场的都是久经宦海的人才,个个都是戏精,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得恰如其分。 一行人说说笑笑又参观了一通,已经临近中午,所有人就在工业区的大食堂吃饭。听说皇上要在厂里吃饭,陪同的官员都诚惶诚恐起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出了问题,他们可承担不起。正德皇帝和朱厚炜却满不在乎,齐王说道:“大家不必这样,咱们就像行军打仗一样。大伙吃什么,我和皇上就吃什么,不用格外做!” 正德皇帝也摆摆手,大度地说:“如此甚好!不用麻烦了。就按齐王说的办,朕西征时,跟着麾下的将士们同样是爬冰卧雪,啃干粮。什么苦没吃过。放心吧!朕没那么娇气,朕是马上皇帝,不是李煜那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废物皇帝。” “皇上圣明!” 众人赶紧奉上一个大大的马屁,朱厚炜又说笑了几句,气氛这才放松下来。听说皇帝要来吃饭,食堂的大师傅受宠若惊,虽然没有准备,还是尽力拿出了最好的手艺。这时候,许多工业区的官员也到场了,这帮人看见皇帝和齐王也拿着饭盆在食堂吃饭,顿时一个个惊呆了。说实话,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厨房的师傅虽然尽力了,但也只弄出来五菜一汤,一个小鸡炖蘑菇,一个猪肉炖粉条,一个红烧牛肉,一个土豆丝,一个酸菜汤。主食是馒头、米饭、窝头。每个人一个碗一个盆。 这种吃饭的方式让正德皇帝感到心情舒畅,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任何新鲜的事情都想要尝试一下,好奇心特别重。兄弟俩都拿好的碗筷,来到窗口。盆打菜碗打汤,这里的食堂实行分餐制,跟后世的食堂也没有啥区别。 朱厚炜很熟练的在盆里给两人打了几样菜,兄弟俩有说有笑的找了个桌子放好后,朱厚炜又拿碗为两个人冬打了碗汤,然后就相对而坐开吃,一点也没有不适应的地方。两个人的动作都一模一样,都是一只手端着汤碗,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大大方方的吃了起来,把来到食堂的人们看得瞠目结舌,这可是大明帝国两位最尊贵的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实际上这两年兄弟俩在龙虎山中一直就这样过来的,正德皇帝也习惯了。 在场的官员和食堂里面的管事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一幕,等了半天,见正德皇帝和齐王不象是做作的样子,这才安下心来。在吴县令的喝斥下,不一会儿,食堂里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排队秩序。正德皇帝吃饭的动作很快,也吃的很香,他边吃边问朱厚炜:“老二,你以前在封地都是这样吃饭的?” “也不一定,“朱厚炜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头也没抬,说,”如果离家不远,就在王府里吃饭,一旦到下面视察,基本上就是这样。怎么样?皇上,吃的惯吗?” “有啥吃不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朕,跟你这两年在一起,没有啥东西吃不惯了!不过这里的伙食还算不错,朕西征时就发现人多吃饭还特别香,哪怕是很普通的菜。对了,北地的老百姓都这样吃吗?” “呵呵,这怎么可能?”快速的吞下口中的食物,朱厚炜擦了下嘴笑道:“这里有鱼有肉有鸡的,老百姓平日哪舍得这样吃?不过在北地,老百姓想吃肉并不是太大的难事了。以前的时候啊!大家只能啃一下窝窝头,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像现在的年轻人,餐餐得有肉,要不然吃不下饭。大哥,你有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年轻人比他们的父辈要高了很多。这都是因为蛋白质的摄入量增多了。” “蛋白质?你是说吃肉吧?”朱厚照先愣了一下,很快也想明白了,以前听他这个弟弟说过。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确,年轻人比那些四五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要高出半个头来,又回忆了一下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遂点头说,“这就是你这几年在大明开始搞一杯牛奶计划要达到的效果吧!朕当时还不理解,全国这么多中小学生,朝廷哪有那么多钱补贴?没想到硬是被你执行下去了,说是要提升国民身体素质,强国就要有强国的风范。不过看看北地这些小伙子,一个个牛高马大的,都是当兵的好材料啊!呵呵,朕觉得肯定有效!照这样下去,再过两代人,咱们大明那不会个个都是你这样的九尺大汉吧!” “怎么可能?这还是跟遗传有关,这几年医学也发展的很快,像天花、白喉等疫苗都给露出来了,还有一些抗生素的药品。现在幼儿的存活率比以前高多了,再过十年,咱们大明的人口恐怕会突破五亿,劳动力也会更加的充足。咱们打下来的地盘也就会稳固下来,想丢也丢不了了!皇上,人口多也是战斗力强呀。”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低头吃饭。饭后两个人休息了一会,正德皇帝还真是闲不住,又催促着继续参观。又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动力机械厂的试验区域,一台精致漂亮的小车停放在那里,那蠢萌蠢萌的模样,正德皇帝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如果有朱厚炜同时代的穿越者在场,他一定会大喊一声“我靠!奇瑞qq”,没错!这正是一台仿照后世奇瑞qq模样打造的一辆小车,里面是一台三十五马力的四冲程汽油发动机,铝制的发动机壳,重量比同等马力的柴油机轻了三分之二,不过比起后世的发动机那还是要笨拙了很多,发动机各部机件的装配基体包括气缸盖、气缸体、下曲轴箱。气缸盖和气缸体的内壁共同组成燃烧室的一部分。机体的许多部分又分别是其它系统的组成部分。 虽然有图纸,但是要在明朝把它实现出来,当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幸亏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在北地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否则,即使是天才也搞不定!大明现有的发动机,包括最原始的当缸柴油机在内,即使是现在的欧洲人得到它,拿到完整的图纸,也没有能力仿造出来。这可不是吹牛,目前欧洲根本不具备完整的工业基础。哪怕是大明有了一定的基础和十多年的蒸汽机使用的经验,那也是磕磕绊绊花了近十年才搞出来。至于研发成本,呵呵,看看张江波那副尴尬的样子,就别提了! 研究经费都超过了四百五十万银元,相当于扬州一年的税赋,连正德皇帝这样财大气粗的人听了都直戳牙花子。我滴个乖乖,这一屁股坐在上面,下面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哦,不!整台车就是金子打造的。 这台车的汽油发动机可比那种单缸柴油发动机复杂太多了。它包括活塞、活塞销、连杆、带有飞轮的曲轴和气缸体等。复杂性超过那种单缸的拖拉机上百倍都不止。这完全就是一个系统的工程,除了曲柄连杆机构,配气机构包括进气门、排气门、气门挺杆和凸轮轴及凸轮轴正时齿轮等。它的作用是使可燃混合气及时充入气缸并及时从气缸排出废气。 燃料供给系统包括汽油箱、汽油泵、汽油滤清器、空气滤清器、化油器、进气管、排气管、排气消音器等。其作用是把汽油和空气混合成合适的可燃混合气供入气缸,以备燃烧,并将燃烧生成的废气排出发动机。冷却系统主要包括水泵、散热器、凤扇、分水管和气缸体以及气缸盖里的水套。其功用是把高热机件的热量散发到大气中去,以保证发动机正常工作。 润滑系统包括机油泵、限压阀、润滑油道、集滤器、机油滤清器和机油散热器等。其功用是将润滑油供给摩擦件,以减少它们之间的摩擦阻力,减轻机件的磨损,并部分地冷却摩擦零件,清洗摩擦表面。起动系统包括使发动机的起动机构及其附属装置,还有整个车架以及悬挂系统。 以上种种,让整个研发的过程简直是过五关斩六将,没闯过一关,那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真是太不容易了!包括冶金、机械、材料、化工等专业三百五十人的一个研发团队,在有各种完整的技术资料和工程图纸的条件下,还整整忙了十多年,这才磕磕绊绊的把它搞出来,说起来满满的都是泪!也真是难为他们了。听完张江波絮絮叨叨的介绍,正德皇帝有些困惑:朱厚炜为什么要投入这么多钱,搞一种替代马车的玩意,在他看来,有柴油机就行了,干嘛搞得这么复杂?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当他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讲出来时,朱厚炜笑着解释道:“皇上,您知道吗?把汽车生产出来,可以诞生成千上万个新的行业,那该养活多少人啊?而且我们的科技会提升一个层次。别看这台车小,这里面涉及到金属材料、金属加工技术、以及化工工业等方方面面。小到一颗螺丝钉都要重新研发。这是整个国家工业能力的一次大整合!几千种配套的部件都要有专业的工厂生产,我们的工业能力会提高到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到时候大明就是坐在轮子上的国家。“ 说到这,他拍拍车窗玻璃,感慨地说,”皇上,您看看,仅仅是一个车窗玻璃就不是普通的玻璃,这里面有很多科技含量。仅仅是这一项,就让我们的玻璃生产工艺有了飞跃式的提升。这将近五百万银元花得值啊!张厂长,你没有必要肉痛,当初我以为至少要花两千万元的,对了!你把所有功臣的名字都报上来。我已经准备了三百万银元奖励你们!这钱本王花得舒坦。你们根本不知道这辆汽车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们已经打开了一扇门,我们走入了新时代。” “多谢殿下!”张江波和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叩谢。正德皇帝听到这段话,若有所思。他沉吟了一下,也来凑趣:“既然齐王殿下如此看重这辆汽车,那肯定具有深刻的意义,朕也锦上添花,为了表彰你的功劳,朕赐予张爱卿新义伯爵位!世袭罔替,以示酬功。” “啊!哇!” 四周一片惊呼,张江波以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世袭罔替的伯爵位啊!这只有开疆扩土的功勋才有的封赏,张江波满含着热泪扣手行礼:“微臣叩谢皇上隆恩!叩谢齐王殿下的教导!臣……” 说到这里,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朱厚炜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平时没心没肺,一心钻研在科研上面,到现在还没有娶妻生子,把张裁缝急坏了,曾经还找过自己,让自己劝劝这孩子。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二十多岁就被封爵,消息传出去后,上门提亲的不把门槛踩破才怪。他上前搀扶起张江波,安抚说,“江波啊!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正是因为你一心一意扑在科研工作上,才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你能够被皇上赐予爵位,师傅为你感到骄傲。来!让师傅亲自试试你造出的汽车。” “师傅!”张江波抹了一把眼泪,抢上几步,说,“这东西你不熟悉,还是徒儿来为您开车!” “不用!相信我,师傅比你更熟。”说到这,朱厚炜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他看向正德皇帝,对他笑道,“皇上请上车,让臣弟带着您出去转一圈兜兜风,开开眼界!咋样?大哥敢不敢尝试一下这不用马的汽车。” “有啥不敢的?”正德皇帝一把拨开张江波,从打开车门的就坐了上去,气哼哼的说道,“说的那么好,把朕心里弄得痒痒的,朕还不信了,这小小的车难道比马车还跑得快?” 朱厚炜笑眯眯的从外面替他细好安全带,又把门关好,这才转到另一边坐上了驾驶位,他充满着感情的先抚摸了一下方向盘,然后熟练的点火,踩离合,挂档,松手刹,松离合,车子呼的一下子就冲了出去。一连串的动作把后座张江波看的目瞪口呆,他琢磨了这么久,也不敢这样开车。 要知道,这可是第一辆汽车呀!齐王这模样仿佛已经开了几十年,都是个老司机了!自己都练了三四天,才敢这样玩,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啊!出人意料之外,正德皇帝把头伸出窗外,兴奋得大喊大叫,这玩意儿比马车快多了,朱厚炜白担心了,这家伙怎么可能害怕?他就喜欢干些刺激的事情!这么好玩的事,他怎会错过? 说实话,这辆车只是借用了奇瑞qq的外壳,性能比真正的奇瑞qq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基本的功能都具备,结构比起原时空的第一辆t形汽车要复杂多了,这台明朝版的奇瑞qq发动机采用的是化油器,线圈点火,星型手动变速箱,比t型车实在先进太多了!这台明朝版的奇瑞qq完全是原时空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成熟的产品,比t型车高了不止两个档次。动力也达到了三十五马力。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没有同步器,开这辆车的操作动作有点像开后世的老解放卡车,那就是每次换挡要踩两次离合器,否则就会打齿,损坏变速箱的齿轮。得亏朱厚炜前世在部队还开过老解放卡车,那时候部队里全是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台车沿着工业区的大道以60~70迈的速度来回奔驰。汽车跑的非常平稳,车厢里面也非常的舒适。这主要是车架采用了麦迪逊式悬挂,没有采用拖拉机用的钢板悬挂,与地面接触时,车厢上下颠簸的动作柔和多了,根本没有那种生硬的感觉。加上这平整的柏油马路,跑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穿越了这么多年,再一次开上汽车,真的如梦似幻!朱厚炜心里面美滋滋的,他没有注意到正德皇帝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从头到尾一直盯着他手上和脚上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看样子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啦! 朱厚炜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这副表情,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坚决地摇摇头:“不行!皇上,这玩意儿不是看几眼就学的会的,至少要几天的培训,这跟骑马一样,不经过长期训练,很危险的!” “那你也没开过,怎么一上来我能行?“正德皇帝气咻咻的说道,”这不是第一台车吗?你行,朕一定能行!快停下来!换朕试试,朕已经观察了很久,肯定能开了。” “呃!”朱厚炜被他怼的哑口无言,他怎么解释?难道说上辈子自己就有驾照?车还在行进,气咻咻的正德皇帝就要去开车门,这时候的车可没有啥电子锁,正德皇帝直接就把门打开了。可把朱厚炜吓坏了,猛的一脚刹车停了下来,一把揪住正德皇帝衣领,怒道:“老大,你疯了!开车的时候把门打开,会出人命的。”这一幕把坐在后排的张江波惊得目瞪口呆,干脆闭上眼睛,装起了死狗。 “那你不知道停车!让朕来开!最看不惯你那得瑟的样子。”正德皇帝不依不饶地说道,“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台车吗?拖拉机朕已经试过了,那玩意儿容易上手的很,就是太慢了,还是汽车快!” “我的祖宗诶,这玩意儿可没有那么容易学,你根本就没摸过,谁敢让你开呀!” “你教朕,还怕朕学不会?当年学习航海,你也是左一个理由,右一个理由。最后朕也没有觉得有多难!朕就知道,你是怕朕学会了,这台车就没你的份了。行了,朕向你保证,今后咱们一人开一天……” “我的天呐!你想到哪去了?我怎么跟你说的清啊!” “呵呵,说破你的心思了,行啦行啦!快让开……” 张江波快背过气去了,他没想到皇帝和齐王私下里就这副德性,自己会不会被灭口啊?而朱厚炜简直快被他这番歪理搞疯了:这可是学开车呀!他以为是赶驴车吗?可是没办法,皇帝直接过来拖他了,还一脚把张江波踹了下去,这没义气的小子头也不回,一溜烟跑的就没了影踪。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教正德皇帝开车,所幸工业区有个很大的试车场,地方十分空旷,倒是一个练车的好场所。于是,场外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齐王的怒吼声,嗯,还有正德皇帝的反驳声…… “换档!踩离合呀!……” “知道,知道。你吼什么吼?” “踩刹车,要掉沟里了!” “看见了,看见了。你急啥?有你这样跟朕说话么?喂,温柔一点行不?朕是皇帝耶!” “我的天呐!换挡换挡!踩刹车!要撞墙上了……” …… 整整一个下午,就听到朱厚炜鬼哭狼嚎的叫声,正德皇帝放肆的笑声,他玩得已不亦乐乎,根本就不知道危险。朱厚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几次尿都会被他吓出来了。两个人连中午饭都没吃,正德皇帝兴致勃勃的一直玩到了天色擦黑这才罢手,把齐王坑惨了!下车的时候,两条腿都在发抖。跟这样的人当教练,不死都得脱层皮。 你还别说,正德皇帝还真有些运动天赋。一下午练习下来,还真的开的有模有样,至少比后世的女司机要强,心理素质特别好,从来不会慌张。这倒让朱厚炜打心眼里佩服这家伙。也难怪,朱厚照只要是玩的事情,上手就特别快,就像当初学习帆板一样,学会了进步就很快,没几天就超过了自己的水平。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的运动员!当皇帝真是白瞎了。 值得表扬的是这台试验汽车,质量真不错!被正德皇帝这般折腾,愣是没出一点问题。当然,这台明朝版的奇瑞qq车身的重量因为材料的问题要比正宗的奇瑞qq分量大得多,再加上只有三十五匹马力的动力,最高时速也只有八十五到九十公里,不过即使是这样,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那已经是风驰电掣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正德皇帝没事就跑到工业区开车,他还不光是自己去,还带着一大帮子太监和侍卫,自己主动当起了教练。于是,工业区的试车场整天就响起了正德皇帝的朱厚照怒吼声,他把前几天朱厚炜加在他头上的怒骂,全部传递了出去。 “你是个猪啊!踩刹车……” “踩离合,两次离合!我的天!世上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人?” “加油,加油!你哆嗦个啥?” “滚!换下一个!” ……好嘛!正德皇帝也过了一把汽车教练的瘾,顿时变得神情气爽,连要去朝鲜和日本拉壮丁的事都给忘了,没法子,这玩意儿实在太好玩了。朱厚炜也懒得管他,这家伙的技术进步神速,手感又特别好,他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干脆留在试验车间,指导其他人开始制造新款式的汽车,这一次他制造的是经典的212吉普,安装的是一台六十五马力的汽油发动机,目前研究所能拿出最强型号的发动机。朱厚炜打算制造几台军车,去瀛洲和朝鲜震一下场子,为即将到来的谈判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一十六章天子非常赐颜色 正德二十七年金秋九月,正德皇帝一行人坐着北地火车一路上走走看看,终于抵达了这条北方铁路的终点——北庭都护府的庭州。这里是西征之后,朝廷新设北庭都护府首府所在地,原齐王府左长史周务在此担任第一任总督。北庭都护府的首府庭州坐落于额尔齐斯河沿岸,是西伯利亚地区刚刚兴起的的城市之一。 庭州始建于正德十八年,刚开始只是一座军事要塞,长期居住在这里的除了三千大明驻军外,大部分都是草原游牧民,生活非常艰苦,直到几年前西北利亚铁路修通,才完全改变了这边的局面,人口迅速增长。尤其是这里发现了秋明油田后,庭州发展的速度陡然加快,大批的移民迁陟来到了这里生活。 庭州即北庭都护府的首府,又是一个边境重镇。毗邻地区有濛池、昆陵、条支和安西。北庭矿藏丰富。虽然它没有典型的含有矿藏矿石的山地,但却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泥炭,有大量的腐泥煤。还有石油和天然气,热矿泉和锆英石等。 随着秋明油田的开发,促进了北庭都护府的快速发展。如今庭州已经升格为知州,是齐王辖下在西伯利亚最重要的重工业中心,工业主要以炼油、石化、机械制造为主,以羊毛为主的纺织业和以牛羊肉加工的食品等轻工业也很发达。其中,能源也很丰富,不仅在北地,在大明内地也很出名。目前拥有常住人口二十一万。 广阔的原野、白桦树林、无边的雪原,或许这就是人们对西伯利亚的印象,在九月底的北庭和西伯利亚大多数地方一样,已经进入初冬时阴霾不定的天气,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可能忽而落雪、忽而下雨,而且伴着从北方吹来的阵阵带着寒意的北风。此时早已不见秋天时金色的带着温暖而惬意的阳光。 正德二十七年九月二十日的清晨,北庭被一层如柔纱般的薄雾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带有西伯利亚特有的植物和沃土地芬芳,平整如镜的额尔齐斯河在薄雾和金色树林的映衬下,恬静安详,犹如仙境般美丽。 庭州城外,距离火车站不远的北庭军区司令邵宝一大早就被响亮的军号从睡梦中惊醒,他迅速起床赶紧洗漱以后,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军礼服。今天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大明的皇帝陛下以及齐王殿下将来军营视察部队。皇帝陛下驾临军营,对于参加过西征,跟随皇帝纵横万里之外的军人们来说,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北庭都护府指挥使兼庭州军分区司令卲宝今年刚刚四十岁,中将军衔。邵宝,字国贤。他是个辽民,父亲是通化的一位落地秀才,私塾先生,当年在北地属于少有的知识分子,而且很有远见。正是父亲卖掉家中的田产,带着全家义无反顾地移民到奴尔干,才让全家过上了好日子。 邵宝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来到奴尔干后,大哥在经商,另外两个哥哥成为了学校教师,都生活在海参崴。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有主见。十四岁瞒着家里人参了军,从此就开始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 他非常幸运,除了身强体壮,因为曾经读过几年私塾识字,很快就选拔到海参威士官学校进修,后又考入登莱军校。在学校里,邵宝因为业务能力强,年纪又轻,学习进步很快,很快就引起了校长朱厚炜的注意,十六岁就把他调入了齐王卫队,还亲自赐字国贤,当时轰动了整个登莱军校。 西征时,他担任吴季部队的前锋将领,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尤其是在救援江彬部队时表现突出,得到了正德皇帝的亲自接见。西征归来以后,因为战功卓著,又是第一个攻入莫斯科的大明军人,被正德皇帝破格授予宁远伯的爵位,是西征归来后,因军功授予伯爵的七名将领之一,另一人便是俞大猷,他们俩一起被并称为登莱军校一期军校双杰,都是大明冉冉升起的将星。 当正德皇帝的座车,一款最新式的212吉普车驶入庭州城外军营中的时候,在军营中立即响起如同浪潮一般的呼喊声“皇上万岁!大明万岁!”之声如雷鸣般扑面而来,近万官兵在道路两旁集结成一个个方队,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声音是如此洪亮,几乎比当年炮击莫斯科时更为响亮。 进入军营后,看着车外神情激动大声呼喊的士兵们,正德皇帝便走下车冲着列成队的士兵们挥手,在齐王、周处和邵宝的陪同下,正德皇帝随后走进士兵中间,原本整齐的方队随着正德皇帝的走入而发生了些许混乱,朝检阅台上走去的朱厚照,面带笑容和身边每一名士兵握手,还不时拍拍那些熟悉士兵的肩膀,喊出对方的名字,用微笑和话语鼓励激动的士兵。 跟在正德皇帝身后的朱厚炜和官员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朱厚炜真心没有想到他这位大哥只要走进军营,就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他勇敢,聪明,睿智,具有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在他的记忆中,华夏史上没有哪一位皇帝可以得到士兵们如此崇拜和拥护,哪怕是李世民都不行。 那些被正德皇帝拍到肩膀,被喊出名字的士兵和军官一个个泪流满面,激动不已,他们用狂热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最高统帅。望着激动的高呼“万岁!”的士兵,此刻,朱厚炜这会儿真想了解一下西征的时候他这位大哥究竟做了什么?居然会如此深得军心,要知道,这支部队可是自己亲手打造的。 他现在和跟在身后的那些官员毫不怀疑,这些激动的士兵绝对不可能拒绝任何来自皇帝的命令,哪怕这支军队是属于齐王,难道这就是朱厚照的王霸之气?跟在朱厚炜身边的邵宝也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正德皇帝的背影,他的嘴唇也在颤抖,看得出来他也很激动。 见到自己老师困惑的目光看向自己,邵宝凑在齐王的耳畔大声说道:“校长,您恐怕不知道吧?参加过南征和西征的军中,这些士兵和军官们的情绪都会像今天一般狂热,这种狂热像是一种流行病,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会受其影响!只要有皇上在,大明军队就会所向披靡!咱们大明军队最值得骄傲的地方,不是我们精良的装备,不是我们良好的待遇和训练,而是因为咱们大明有一位伟大的、雄才大略的皇帝。我告诉您,校长,只要有皇帝在,再困难的环境,咱们大明的军队都不会垮!” “靠!这么牛逼!” 朱厚炜此刻真有些羡慕嫉妒恨,自己花了近三十年的心血武装的这帮家伙,没想到几次出征就让正德皇帝俘虏了这些将士们的心,一个个对他死心塌地,便宜这家伙了。虽然自己亲自打造了这支军队,士兵们也很崇拜他,但终究是达不到这般受爱戴的程度。想想也是没道理呀!自己咋跟他的差距如此之大呢?朱厚炜百思不得其解,他心中暗暗吐槽:咱也跟这家伙出征过两次啊!咋就感觉不到这家伙的魅力呢?难道两个人太熟了,自己已经习惯了吗? 此时此刻,站在将士中间正德皇帝却是另外一种感受,有一种激情在他的心中翻腾。朱厚照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这些朴实无华、意志坚韧的士兵们,是大明帝国的力量所在,正是他们在万里之外的牺牲和付出,铸就了大明崛起于东方的基础。 校场上,上万名官兵列成整齐的方队,俺首挺胸,用狂热的眼光望着站在检阅台上的大明皇帝,他们的伟大统帅。其实,朱厚炜没想到导致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那句挂在嘴边的“荣耀归于皇上”的话,正是他喊出来的。恰恰也是铸就正德皇帝光辉形象的根本原因。 因为这句话,将士们可以舍身忘死的拼杀,因为这是话,在困难的局面,将士们也能够做到从容不迫。在如今的大明军人的心目中,这位皇帝给了他们这些军人多少代人梦寐以求的生活,给了他们无上的荣耀。是正德皇帝让他们从此不受文人的歧视,他们子女军人子弟的身份从此成为了一种骄傲,能够挺起胸膛做人。虽然真正改变这一点的是齐王,但实际上知情人没有几个,更别说那些普通士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是一个封建帝王的时代,作为皇帝天生就具有这样的魅力,正德皇帝身上的性格导致他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的军人,睿智且勇敢,再加上所向披靡。两者相加更加放大了他的伟大! 军人本来就是崇拜强者的,尤其是这个帝王被神化的时代。如今在大明帝国,每一个大明军人都愿意为其赴死,这不仅只是为国家、为战功,更重要的是为他们英明神武的领袖,效忠皇帝就是效忠国家!在这个帝国时代,这种思想也被朱厚炜无意识的带到了军队之中,已经深入到每一个军人的骨子里面。 在经历了最初的狂热之后,随着正德皇帝走出被自己搅乱的方队,那些激动的士兵们立即重组方队,此时他们望着检阅台上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台上台下的士兵和军官们都站得笔挺、昂首挺胸,努力在皇帝面前展现出自己良好的军容,在官兵们看来,或许这将是他们一生之中最荣耀的时刻,驻扎在边境上的军队,很少有机会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亲自检阅。 当正德皇帝走上演讲台话筒前面的时候,站在训练场上的官兵们立即放缓有些激动地呼吸,以聆听皇帝陛下的演讲,此时军营除了官兵们的呼吸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军队永远是一支纪律部队,即便是最激动的时刻,他们都保持着最基本的纪律。 望着台下这些士兵们,先前到达军营时这些士兵们激动的表现让正德皇帝朱厚照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西征归来后,朱厚照最骄傲的是自己拥有完全忠诚、同时崇拜自己的军队,作为一位封建时代的帝王,朱厚照对这个时代最深刻的理解,那就是军队必须完全忠诚于自己。 正德皇帝心里隐藏着一个秘密连朱厚炜都没察觉到。正因为朱厚炜在军队中大力宣传保家卫国,忠于皇帝的思想。正德皇帝通过他安插在齐王身边的眼线,发现齐王麾下的军队比其他大明军队更加忠诚于自己时,这才放下心来。 说实话,从小到大,正德还是很怵朱厚炜的,尤其是成年以后,从小接受帝王教育的他不可能没有一点警惕性。他这位弟弟实在是太能干了,能干的让人害怕。从骨子里来说:皇帝都是自私的,帝王思想已经进入到朱厚照的骨子里,他平时扮猪吃老虎隐藏的很深,以至于朱厚炜至今还蒙在鼓里。 朱厚炜不仅武功高强,身世神秘,而且实在太能赚钱了,对于别的皇帝来说,朱厚炜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即使是唯一的弟弟。所幸的是,朱厚照不是别的皇帝,他就是皇帝界的一朵奇葩,有着不亚于唐太宗那样的胸襟。当初登基时,在文官、宦官、齐王三者之间,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弟没有野心,大胆启用自己的弟弟。 穿越过来以后,朱厚炜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从小就谨小慎微,而且一贯如此,这无形中保护了朱厚炜自己。说实话,朱厚炜政治嗅觉方面就是一个小白,他是一个现代人,骨子里就没有皇权的概念。多年以来,他就像当年在商场上应付大客户一样应付正德皇帝。说白了,他能够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也幸亏遇到的是朱厚照这位胸襟宽阔,敢于冒险,又不拘一格的皇帝。 阴差阳错之下,兄弟两人一直相安无事。国家也因此蒸蒸日上。正因为看到这样的效果,正德才会放手让朱厚炜去改造大明,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否则帝王无情这句话并不是白说的。当然,最本质的原因还是只有放手让齐王干,大明才能继续强大。这样朱厚照才实现自己成为千古一帝的梦想! 如今他实现了这个目标,尤其是自己病重时齐王的表现,也让他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芥蒂,庆幸自己的选择。直到两年前,朱厚炜才赢得了正德皇帝的绝对信任,连正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说,朱厚炜的确是个幸运的家伙,他要是穿越到永乐朝,在疑心病很重的朱棣面前只怕活不过三天,这位爷可没有这么大的胸襟,只要有人威胁到他的皇权,只可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咚咚”, 正德皇帝收起心中的胡思乱想,他敲了两下话筒,顿时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大家都静静的等待着这位皇帝的训话,身后朱厚炜也很好奇,他很想听听这位魅力四射的大哥大,究竟会说出什么样与众不同的话来!正德皇帝轻轻咳嗽一下,然后开口: ”我忠诚的士兵们,弟兄们,你们知道我们十年前西征是去干什么的吗?有人说,是为了打败野蛮的罗刹人!也许有人说,是为了征服那些草原上不服管教的蛮子!不,都不是!我们是去创造历史的,我们所要创造的是华夏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盛世!因为这个盛世的降临,你们每一个人都会载入史册。没错!你们是历史的创造者,你们都是大明帝国的英雄。当你们荣归故里,你们的邻居们会竖起大拇指说道:嗨!大家看啊,我们伟大的英雄们又凯旋归来了!” “哗……” 校场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朱厚炜看到下面每一位战士的脸上都是骄傲,无论他有没有参加过西征,能够身在这支部队,他们觉得自己就应该骄傲。 此刻,连朱厚炜也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今天才发现,平日里自己这位没有正形的大哥其实很会说话,很有感染力。正德皇帝一只手向前一伸,只是轻轻往下一压,瞬间,偌大的校场就又变得鸦雀无声,真的很屌耶!朱厚炜此刻佩服得五体投地。 “弟兄们,今天朕又来看望你们了,朕想看什么呢?正想看看你们有没有刻苦的训练,有没有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朕很不放心啊!很担心你们从此就懈怠了。这个世界有多么的辽阔,还有那么多肥沃的土地等带着我们去征服。朕想你们中间有人会说,大明现在的版图如此大,咱们是不是该歇歇了?享受一下胜利的果实?“ 说到这,正德皇帝的手猛地朝下一劈:”如果你真这么想,请你马上滚出朕的军队。朕的军队不需要这种短视的人,今天我们强大,并不代表我们永远强大,那些被我们打败的民族也不会永远忍气吞声,他们会卧薪尝胆,卷土重来的,我们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吗?“ “不能!不能!不能!”近万人齐声怒吼道。 ”很好!至少你们还很清醒。军队不打仗,那要军队干什么?朕告诉你们,只有不停的战斗,才能保证我大明军队的锐气,训练一万次,不如实战一次,军队是一把刀,战场就是磨刀石,刀子不磨怎么会快?你们记住!朕只要活着,你们就不用想有安逸的日子好过。即使是朕百年之后,将来朕的儿子、孙子也要举着这面金龙战旗,带着你们的儿子,孙子继续征战天下。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你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刻苦的训练,等待朕的再一次召唤。朕问你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上万人再一次齐声吼道。 ”呵呵,不错,很有气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朕连你们敬爱的齐王也没有告诉……“正德皇帝放缓了语气,故作神秘地挤挤眼,引起了台下的将士们一阵哄笑,只听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这些年啊,在南亚大陆崛起了一个很大的国家,他叫莫卧儿帝国,这家伙很不老实,朕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皇上,您说的是天竺吧?”一名军士大着胆子问。 ”嘿嘿,没错,朕说的就是天竺,唐僧取经的那嘎达。据说也有几千年历史。而且北部与咱们现在边境接壤,时不时过来挑衅一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弟兄们!南亚次大陆几千年的历史都在等着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去征服他,让这些野蛮人懂点规矩呢!握紧你们手中的刀枪。朕要告诉你们,天竺几千年后的历史,将由你们手中的刀枪来书写!” “弟兄们!大明军队永远不会马放南山,朕时刻在倾听着你们渴望战斗的声音。为华夏的子孙后代过的更好,朕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此时此刻,朕又回到了你们中间。来吧,让我们并肩战斗!胜利属于你们,荣誉属于你们!高举起金龙旗帜,去推翻那些野蛮人的暴政,让世界倾听我们的声音。” 说到这,正德皇帝突然提高了声音,挥舞着一只手加重自己的语气,”一支意志坚定的军队是取得最终胜利的唯一途径,而你们就是唯一一支意志坚定、可以给这个世界带来长久和平希望的军队,朕的将士们,朕以你们为荣!大明百姓以你们为荣!士兵们!光荣属于你们!大明军人万岁!” “万岁!万岁!皇帝万岁!” “荣耀属于皇上!” 话音刚落,下面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那声音如同天崩地裂,响彻云霄。看着台下持枪立正面色肃然但却带着激动眼神的士兵们,正德皇帝发表了一个简短的演讲,反响竟然如此的强烈。就连站在他身旁的朱厚炜也被这段话激励的热血沸腾。不得不佩服这家伙天生就是一个军队统帅,善于鼓舞士气,把握每个人的情绪。 通过邵宝的介绍,朱厚炜知道正德皇帝西征每次给军队做动员时,总是会给士兵们描绘了一幅美妙的图片,深深吊起他们胃口,这使得将士们义无反顾地跟随着他,效忠他。 也许是受朱厚炜的影响,从古至今,只有正德称呼自己的士兵为“弟兄们”,虽然文官们常常吐槽说是皇帝有些乱规矩,忘记了上下尊卑和皇帝的身份。但恰恰因为如此,朱厚照赢得了所有士兵的心,人人愿意为他效死! 接下来,将举行一项最新的仪式——颁发军功章。这也是朱厚炜效仿后世,搞出来的新玩意儿,对凝聚军心作用非常大。当正德皇帝从演讲台上走下来的同时,一名内待双手恭捧摆放着军功章的盒子跟在正德皇帝身后,随后正德皇帝便走到最前排受勋士兵的面前,从盒中取出一枚一级忠勇勋章,卡在这名士兵的左胸前。 将一级忠勇勋章别到眼前这名蒙古族战士身上的同时,正德皇帝神情庄重地说道:“巴特尔中尉,谨以这枚一级忠勇勋章表达朕,为你在西征战斗中表现出英勇行为的感激之情!尽管勋章无法配及你的功绩!大明军队以你为荣!朝廷感谢你!朕也感谢你!” “谢皇上!敬礼!” 虽然西征后,这些立功的战士全部得到了朝廷的封赏和奖励。但此时此刻,皇帝亲自给立功士兵挂勋章时,这些士兵感到无比的骄傲和幸福,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眼含热泪,巴特尔郑重的向眼前的这位皇帝行了一个军礼,泪水划过了他的脸庞。 这位蒙古汉子长这么大也没有像今天流过这么多眼泪,但是天可汗为自己授勋时,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觉得现在就可以为皇上去死。为立功士兵授勋过程是枯燥又乏味的,正德皇帝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不断重复同样的话语,同时将勋章别在授勋士兵胸前,所有的变化仅仅只是军衔的称呼而已。 为八十一名获得一级忠勇勋章的军官及士兵授勋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多小时,在整个授勋过程正德皇帝表情严肃,始终站立着笔直,不断重复着有些枯燥的过程,自始至终一丝不苟,神情专注。正德皇帝在这座军营整整待了一天,不仅和所有的战士共进午餐。还专门下了连队参观了一下士兵的住宿和装备情况,看得出来,正德皇帝并不是作秀,他的确很喜欢和士兵们待在一起。 刚刚获得勋章的巴特尔中尉热情的向正德皇帝介绍只有北地士兵才有的新式装备,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皇上,海参威北方军工厂对西伯利亚驻军的防寒考虑非常周全,专门研制了这套装备。您看!只有咱们的军服在服装上应用了最新的拉链技术,这项技术目前只有在北庭军队的军服上使用,还没有完全在全军普及。末将将由里到外,从下到上来详细给陛下和诸位大人介绍一下。“ ”请先看看咱们北庭士兵的鞋子,皇上您看!过了九月份,北庭就进入了漫长的冬季。这双鞋好就好在这里采用了两层胶底中间夹有猪皮的结构设计,可以有效的隔凉,在鞋底部还有这么一个可以折叠的钢齿用来防滑,在这个部位还有个凹槽用于紧固滑雪板。鞋面采用全反毛皮设计,在鞋桩处有帆布松紧绑腿设计,可以将裤腿掖藏在鞋桩里面后在扎紧,行军的时候防止从鞋桩口处进雪,咱们的士兵脚上外面穿有一双羊毛袜子,里面还有一双棉线袜子。” 然后他拿起一条裤子,把它翻到里面,“咱们战士下身外面穿的是一件白色细帆布裤子,里面是一层带有背心式背带的棉裤,可以护住胸腹和腰部。棉裤在膝盖和裆部位置缝有保暧用的毛皮。在棉裤里面是一层羊毛裤,在羊毛裤里面是棉线裤和棉内裤。“ ”您看!上衣外层虽然依旧是一件白色细帆布外套,但衣襟稍长底部有拉紧绳,上部带有帽子,衣扣采用双层结构里面拉锁外面是八枚钮扣,可以有效的防风防寒,里面是一件制服式棉袄,在外衣领口未拉紧时,可以将领口两侧的领章露在外面,用以识别军衔。还有这,在棉袄前身内部是一层保暧用的毛皮,尤其是肩肘部位做了加厚设计,棉袄里面也是一件套头式羊毛衣,里面又是一件棉线衣和一件棉线背心……” “……还有头部带有一层绵线混毛纺织成的头套,非常保暧舒适,可以把耳鼻等重要器官有效的保护起来,外面还戴着一个毛皮制成的帽子。即使是零下40°的低温,战士们也不会因此而冻伤。隐蔽的时候,可以用上衣上连着的帽子将这个帽子盖住。“ ”嗯,这是冬天作战时用的手套,也考虑得很周道。最外面是一层白色棉布里面有反毛兔皮,还有一层棉花衬里,这个手套只能把姆指和其它四指分开。里面又是一双棉毛混纺的五指手套,在看右手这里可以把这个扣子解开,向后折叠后用这个扣子固定好,如此内部的五指手套就露在外面,即有一定的防寒性,又可以灵活的握枪和扣动扳机。” “嘿嘿,最神奇的还有这个特殊作用的北地作战行军背包,想出这玩意儿的人真是个天才!皇上您看这个背包,展开后是一件披风,外面是一层白色细帆布,里面是一层保暧轻巧的毛皮,在战时展开后,即可以放在身下,也可以盖在身上保暧,最神奇的就是通过四周的扣子,可以很快把几件披风组合成一顶帐篷,而且还是防寒防冻的暖帐篷,实在太方便了!” “不错不错,真是好东西呀!”正德皇帝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他感慨说,“可惜喽!当年西征的时候,要是有这样的装备,咱们的伤亡肯定要降低很多。老二,这玩意儿你咋不早弄出来?” “皇上,是臣弟失职,请您处罚。”朱厚炜无可奈何的说道,当年的装备并不差,只是没有如今想的这样周到。正德皇帝哪里不知道这一点,今天这家伙情绪亢奋,这会儿是在拿他开涮呢,同时,在军队表现自己的权威。作为臣子,他现在也只能够配合表演。 “罢了罢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你也想不到罗刹国如此的寒冷,齐王为西征也是立下了大功的!为了保障大军后勤,也够难为你的了。”正德皇帝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故作大度,把朱厚炜气得牙痒痒。这家伙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转头吩咐,“巴特尔中尉,去拿套军服来,既然来到了军营,朕要和士兵们穿的一样。” “是,皇上!” 巴特尔神情激动的行了一个军礼,跑步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一十七章化功余力染夭红 正德皇帝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北地冬季军服,顿时显得臃肿了不少。他来回走动,却发现这套军服虽然穿在身上臃肿,但行动起来却异常的轻便,他奇怪的摸了摸那件最保温的棉衣,轻飘飘的,这才知道里面并非棉花,他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巴特尔。 巴特尔忙解释说这是羽绒服,还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羽绒睡袋,向皇帝展示了一下如何在野外行军作战时,能够有一个舒适的环境保障士兵的休息。随后又展示了士兵的挎包,里面这个盒子里装的是战斗食品,这是一盒高热量的压缩饼干,共有六块,每餐一块就足以吃饱了,成份大概有面粉、白糖、精盐、黄油和茶叶沫。 正德皇帝尝了尝,这种饼干味道不但好,还可以为士兵提供足够的热量和微量元素。在看这个小铁盒,先打开这四个支角,在把盒盖拧开,这是凝固工业酒精,点燃后把这个单兵水壶放在支角上面,可以将水壶内的水温加热,一次用完之后,可以把盖子盖好将火熄灭,下次可以重复使用。 接下来,巴特尔向皇帝一一介绍:这个里面是糖果,这个是军用水壶,这是香烟,这是火柴,这是子弹盒……北地士兵的武器比其他的大明军队更加齐备,除了大明陆军统一装备带有三棱军刺的”正德二式”栓动式步枪,普通的士兵还可以装备左轮手枪,口径九毫米,弹容量六发。 当然,如果你嫌手枪威力小,你也可以另选择一把霰弹枪。这种双管散弹枪设计简单,价格便宜,五十米内威力强大,虽然精确度不高,但近足以要人性命。霰弹枪的子弹在人体内的停止性非常好,尤其是这种铅合金弹头,打到人体内会严重变型,简直是近战的利器。如果在巷战或白刃战的时候,有一把这玩意会让敌人多出几条命。这些五花八门的装备看得正德皇帝眉飞色舞,他全副武装后发现了问题,那就是分量太大了。 一名普通的士兵如果是全副武装的参加作战,负重达到了四十二公斤,除了刚才介绍的东西外,还包括了弹药,每个士兵每次作战时,所携带步枪弹一百发,手枪弹二十发,木柄式手榴弹五枚。折叠工兵锹一把,这一种一面开刃一面有锯齿的工具,锹头可以折叠成一把镐,既可以当做工具,近身搏斗的时候也可以当做斧头或者砍刀,使用的钢材非常好。全副武装后,正德皇帝在原地蹦跳了几下,分量很大。 他疑惑地问:“巴特尔,背着这么多东西,咱们的军人吃得消吗?” 巴特尔憨憨的一笑,说:“启禀皇上,您不用担心!经过训练以后,我们的士兵都能够在规定的时间里,全副武装完成五公里越野后马上投入战斗。您放心,这些都是战场上保命的东西,没有哪个士兵敢掉以轻心。” “那就好,那就好!”正德皇帝欣慰的点点头,又看向朱厚炜问,“我说老二,整出全套这种装备,得需要多少花费?” “不包括弹药和补给,每一个士兵所有的装备加起来成本是四百五十块银元,“朱厚炜想都没想,直接就给出了答案,”嗯,这还只是最基本的配置,基层军官还需要配备望远镜,另外基层连队还配备有掷弹筒,迫击炮,电台,马匹,马车,滑雪板,马拉雪橇……军需部门测算过,一支排级规模三十二人的作战单位,零零总总加起来需要二万八千银元左右的费用,当然,如果加上平时训练的费用,以及日常的保障,包括军人的薪水。每个排一年所需要的军费是五万银元……庭州军分区一年所需要的军费是九百一十二万银元,如果算上整个北地的军队,那就是……” “停停停!老二,你别说了!朕知道了,知道了……”还没听完,正德皇帝脸都绿了,据他所知,如果这样算,仅仅是庭州军区这一万多人的军队就相当弘治十年前蓟州前线所有的军费了,如今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强是强,威风也的确威风。可尼玛,烧起银子来也是杠杠滴!即使他财大气粗,听了以后也心惊胆战。视察完部队,回城的路上正德皇帝沉默了很多,分明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心事重重。 朱厚炜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天被这家伙欺负了一天,他干脆也装起了糊涂,你不开口问,自己就是不说。把眼睛一闭,养起了神。正德皇帝偷偷的瞥了他一眼,见他还在装睡,便踹了他一脚,讷讷问道:“我说老二,说说看,咱们一年的军费究竟是多少?”朱厚炜依然闭着眼睛,懒懒地回答说,“嗯,不算太多。” 正德皇帝小心翼翼地问:“不算太多,大概是多少?” 朱厚炜这才张开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云淡风轻的答道:“唔,皇上,臣弟记得去年大明军队的国防开支是十七点九亿银元,不到十八亿。嗯,今年可能会稍微多一点,将近十九亿吧……” “啥?这还不算多!”正德吓得差点蹦了起来,他猛扑过来,双手抓住朱厚炜脖领拼命的摇晃,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是不是在骗朕?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一年的军费,相当于弘治十年以前十年朝廷财政收入的总和。我的天了!看你这副死样子,只怕是真的。父皇要是还在,肯定会被吓疯的!“ “别闹,别闹!这么点小事你至于吗?”朱厚炜装腔作势的说道。 “十八亿耶!天爷呐!这得多大的仓库装银子啊?” “镇定,镇定!大哥,你可是咱们大名最大的资本家。别这样小肚鸡肠的,要保持形象!” “我勒了个去,你跟我装,你跟我装……” 兄弟俩打闹了半响,都累的气喘吁吁。正德皇帝突然松开手,把头扭到一边看着车窗外,气咻咻地说,”别告诉朕你不知道一年十八亿军费相当于近九亿两白银,朕记得弘治年间最好的年景一年的财政收入还没有超过八千万两白银,咱们用在军队上的银子比过去十年财政收入的总和还要多。你还说的这么轻松,就像是商铺老板跑到农贸市场买了一只羊改善了伙食一样。老二啊!朕今个算是服了你了。快跟朕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哈……”得瑟了大半天的正德皇帝终于服了软,朱厚炜开心的大笑起来,刚刚那心中的郁闷一消而散。 等正德皇帝脸上快要挂不住了,这才得意洋洋的笑着解释:“这就是工业的力量,放心吧!大哥。咱们现在的军费开支真的不算太高,在我们财政的总收入中只占到了半成,根本不会伤筋动骨。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西征时小弟在国内突然大裁军了吧!回来的时候,你还跟我吵。不懂吧这叫精兵简政,以质量胜过数量。打仗,小弟不如你,但是说到理财,这世上小弟就没服过谁!” “看把你得瑟的,你就吹吧!”正德皇帝虽然心服口服,依然还是嘴硬,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转移了一下话题,“老二,你说说看,朕打算教训一下天竺,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没问题呀!国家想要强大,必须有个安全的外部环境。不过对付这样的弱鸡,皇上没必要亲自去了!“朱厚炜见正德皇帝表情一滞,苦口婆心的劝道,”别怪小弟没提醒你呀!那里是高原作战,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在那种地方一场感冒就会让你送了命。别逞能!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去。“ 见正德皇帝表情有些遗憾,朱厚炜继续劝说,”真想打的话,还得提前做准备。咱们遣一偏将带上一万兵马在青藏高原训练一年半载,唐太宗消灭吐谷浑就这么干的。等咱们的士兵适应了高原环境,再召集青藏高原上的一些仆从军作为向导和打杂的。凭着咱们的武器和训练有素的将士,一万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把莫卧尔王国灭了。“ 略一顿,他继续说道:”说实话,对付莫卧尔,除了环境恶劣,这仗根本不具备什么挑战性!咱们在印度洋的军队也可以从南边往北打,两线夹击。莫卧尔的军队虽然也从葡萄牙人和土耳其人手里购买了火枪火炮,但是缺乏训练,还是欧洲人已经淘汰的火绳枪为主,我们根本就是降位打击,后勤跟得上,这一仗根本没悬念。” “你说的有道理,可惜喽!”正德皇帝感到有些可惜,他眼珠子一转,故意试探道,“你说,朕要是派汾阳伯江彬领军征讨莫卧尔,这主意怎么样?” “呃!”朱厚炜瞥了眼贼眼兮兮的正德皇帝,无所谓的说道:“没问题呀!这家伙虽然人品不咋样,打仗也算是一把好手,皇上既然喜欢用他,那就用呗。” “咦!”这回轮到正德皇帝有些愕然了,他追问道,“老二,你不是在赌气,说反话吧?” “没那闲工夫!这样的仗,只要不派个傻子,派谁去都行。”朱厚炜耸耸肩,轻飘飘的答复,“其实吧!派他去挺合适的,这家伙人品低劣,又贪财好色。让他去也很不错!这家伙一心想拍您的马屁,肯定会尽全力搜刮的。嘿嘿,告诉你大哥,南亚大陆盛产黄金,那些宫殿和寺庙都藏着不少的好东西。让江彬弄回来也可以充实一下国库,现在有个不好的现象,白银越来越多,贬值的很厉害。我打算重新发行纸币,多弄点黄金回来作储备金。哎,其实纸币才是好东西呀!可惜哦对咱们老祖宗的宝钞给玩坏了。要重新建立货币信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慢慢来呗!”说罢,朱厚炜叹息一声。 正德皇帝却坐直了身体,上下打量着朱厚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几年前,你和朕吵架就说朕不该重用江彬,说这个人靠不住,让朕远小人,亲君子,怎么今日你突然转性子了,反而觉得江彬挺合适。你就不怕他作乱?” “呵呵呵……”朱厚炜放声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良久他才喘着气说道,“大哥呀!你就别开玩笑了,像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即使江彬打算要这么干,凭着皇上在军中的影响力,那些士兵直接就会把他干掉。况且,此一时彼一时也!你没有注意到吗?别看现在的军队战力强悍,可对后勤的补给更加的依赖,把后勤补给一断,他们手上的武器还不如烧火棍,不用打直接就跪了。” 欣赏了一下正德皇帝脸上的精彩表情,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恶趣味,朱厚炜这才继续解释说,“大哥呀!你知道小弟为什么开始给边关将领的权力越来越大吗?根本原因就在这里。首先是不想贻误战机。这些将领都是毕业于军校的职业军人,对大明的忠诚不容置疑,而且还有各大军区轮换制,也很难形成一个个小团体。“ ”其次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咱们的作战方式变了,更加依赖于后勤。我把军机处的军需部门单独划分出来,对各部队配发的武器弹药和补给库存量都有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每一次训练弹药的配发和消耗都要经过详细的登记,这就是防患于未然啊!我不想给任何人作乱的本钱。事后平乱,还不如防微杜渐,把叛乱消灭在萌芽状态。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对咱们大明也好啊!小弟真的不想把枪口对准自己的人。” 正德皇帝认可的点了点头,朱厚炜继续说:“大哥,我们大明走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呀!咱们已经开始建立了完善的工业体系,再加上大明庞大的人口。未来没有任何外敌能战胜咱们。可是啊!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对于我们来说,无论什么时候,国内的稳定压倒一切。这就是我前些年一直奋斗的目标,只要军队不会乱,这个国家就不会乱。咱们的士兵都来自于底层的老百姓,只要老百姓不造反,任谁也动摇不了咱大明的根基。“ ”为了让老百姓衣食无忧,小弟就想给他们最低的保障。小弟搞工人最低工资标准,八小时工作制,国民免费的五年制小学教育,国民医疗保险制度,国民养老制度等等这些方面……有些屁也不懂的言官弹劾小弟收买人心,居心叵测。呵呵,他们还真没说错!小弟是在收买人心,是居心叵测。“ 说到这,朱厚炜有些苦涩,他也不管正德皇帝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白了,小弟是为大明在收买人心啊!可惜费力还不讨好。当年大哥心里是不是也有疑虑?心里面也有些小疙瘩。呵呵,又不好意思说,这才故意和小弟大吵大闹,让小弟知难而退。看看你现在这面红耳赤的样子,肯定是有喽!唐太宗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很实在啊!只要老百姓不作乱,大明的江山就是铁打的!老百姓不乱,一小撮野心家就如同无水之鱼,就是螳臂挡车,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朱厚炜直接把话说开了,正德皇帝有些尴尬:“老二,你可别往心里去,大哥有段时间的确糊涂,大哥向你道……” “其实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朱厚炜制止了正德皇帝后面的话,真诚地说道,“大哥,咱们大明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个世界会因为我们大明的改变而改变,相信我,不用过多久,您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整个世界的走向!只要您开口,整个世界都要仔细地倾听。您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实至名归的天可汗!您不必怀疑小弟的话。因为我们大明帝国现在已经是,未来肯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说实话,皇上您就是凭着现在的功绩,唐太宗跟您比,连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哈……这话朕爱听,不过,二弟当记首功。” 正德顿时开怀大笑。 “多谢皇上!” 朱厚炜装模作样答谢道。 行驶的车子里顿时传出来兄弟两人的开怀大笑。一直在前面开车的马三炮偷偷抹了一把汗,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他定了定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稳稳的握住方向盘,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此时天公作美,西伯利亚阴冷的天空泛着丝丝红霞,霜雪弥漫的大地沉浸着缕缕寒气,透过迷雾的间隙,千丝万缕般的光影洒落人间。正德皇帝伸出手去,似想抓住那一缕冬日的阳光。久违的冬日阳光铺洒在兄弟俩的身上,一缕缕阳光懒懒的撒在两人的肩头,犹如冬日里的一条围巾,一股暖融融的感觉涌上心头。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都不再说话。 朱厚炜神情坦然,他轻轻的闭上眼睛,享受这暂时的安逸。冬日的阳光如此灿烂,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力量,让沉寂的生命有了春意盎然的姹紫嫣红,给他曾经蒙尘的心灵吹落了尘埃,让他这些年几近冰封的世界从此冰雪消融。 …… 正德二十七年十月十九日,正德皇帝一行抵达了这次北方考察的最后一站海参崴。在这里到火车站迎接的除了常宽和吴季,正德意外的见到一个熟人。 担任海参崴知府的竟然是久未谋面的焦黄中,前任首辅焦芳的唯一嫡子,这让正德皇帝感到很诧异。等到了房间,兄弟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正德皇帝把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他很奇怪,一向疾恶如仇,大力防腐倡廉的齐王怎么会启用一名贪官。 朱厚炜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案,他说:“大哥,焦家父子对大明是有功的!说实话,他们两人的功绩不亚于王阳明,尤其是焦芳,他在东南洋施政,尤其是对吕宋、爪哇的管理贯彻的很彻底,为我大明处理掉了一些隐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然父子俩有些贪财,但是其实都是他的管家闹出来的幺蛾子,当初小弟也没有亏待他们,把橡胶园和橡胶厂的收益都交给了他们焦家,可以说他们根本不缺钱。只不过当初为了整顿吏治,又正在风头上,朝廷也需要新鲜的血液,只好把他们当做典型。” “呵呵。”朱厚炜苦涩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哥,你不知道,其实我心里面一直对焦芳有些愧疚,前几年,焦阁老病危,何鼎奉我的命令去探望他,这位老先生临死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小弟能够给他儿子一个前程,我想了想,朝廷那边不太好安排,所以我就让他来海参崴当了知府,也算是对这位老先生一个交代吧!” “这朕可以理解!你这个人心软,对待手下人也很不错。”正德皇帝点点头,又问道,“但有件事朕很不理解。朕听说你还专门为焦芳写了墓志铭,很多文臣对此不理解,尤其是那些御史言官,在朕面前可是喷了你不少次,弹劾你的奏折不少啊!” “大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说心里话,现在很多的官员水平跟焦芳比,实在差距太大了,如果按实际能力,我认为焦芳比李东阳还要强些,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略一顿,让正德皇帝消化一下他的话,这才继续说道,“我这个人比较悲观,从来不相信世上有绝对的清官,我始终认为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出来做官的人,有的不是为了财,就是为了身后的名。我用人只有一个原则,我不管你是贪财还是贪名,我只看你的能力。“ ”相比于前两者,我更需要这些人的能力治理地方,想贪污不是不行,但不能乱伸手,至少明面上行不通,背地里,你能把地方经济展起来,能贪多少看你本事。还是那句话,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也许世上有那么一两个既不贪名,也不贪利的人,但这样的人绝对是极少数,相对于贪官,我更讨厌嘴炮。这种人干啥啥不行,坏你的事却样样在行。” 这话说的很实在,目前阶段,朱厚炜实际上是在全力发展大明的官僚资本,这和原时空清未的那种官办资本或官督商办不同,而是实实在在的向官员的子女亲眷开放部分资本市场,只要官员家属不违反大明的政策和商业法规,那么可以朝廷政策上的倾斜。 正德皇帝是个多精明的人啊!瞬间就领悟到朱厚炜的意思,只要你能把地方治理富裕,老百姓生活过得好,手段高明的贪污是允许的,你们家属想搞工厂、搞实业、甚至兼并土地都可以,甚至朝廷的中央银行可以拿一部分钱让你们搞。说的在明白些,他就是在重新构建上层建筑,打造一个新的利益集团。 朱厚炜本身就是个商人出身,他只相信把利益捆绑到一起,这样的团队才可能有凝聚力。在他的辖区基本上是这样,每个关键的位置基本上都是既得利益者,肯定要维持地方上的稳定。当然,这样下去将来会怎样?他也说不清楚,他的水平就这么高,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因为这是一个封建时代,效果目前来看很符合现在的实际,老百姓实际上也得到了实惠,至少官员已经看不起老百姓手中的那三瓜两枣了。听完朱厚炜的话,正德皇帝不由陷入了沉思。 朱厚炜的这种玩法其实一点也不新鲜,千年前北周的开国皇帝宇文泰与大学士苏绰,就有一段经典的君臣论述,! 宇问:“国何以立?” 苏答:“具官。” 宇又问:“如何具官?” 苏答:“用贪官,反贪官。” 宇不解:“为何用贪官?” 苏答:“你想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人好处。而你又没有多少财富给他们,那就给他权,让其用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宇颇有困惑:“天下者,我之天下。岂能容他们掠取?况且,放任贪官敛财,于我何益?” 苏笑曰:“此言差矣!天下是你打下来的,当然属于你。但对外宣称,当说是全体黎民的。这样,在抵御外敌时,你将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炮灰,而且颁任何号令,都可以百姓的名义。这些,今天暂且不谈,咱们还是说贪官。贪官能得到好处,皆因你授之于权。为保住自己的小权,他们必会维护你的大权。如此,你的江山便稳如磐石,无虑可忧也。” 宇仍有不解:“既然用贪官,为何又要反贪官?” 苏曰:“这叫权术。试想,没有贪官,何以反贪?不反贪官,又何以哄骗民众,笼络人心?” 宇似有所悟:“请君痛快直言!” 苏曰:“天下没有不贪财的官。官,不怕他贪,怕的是不忠。以反贪为名,除掉不忠的官,既可剪除异己,又可赢得百姓拥戴。这是其一。其二,官吏只要贪墨,必留下把柄,一旦背叛了你,也便有了灭他的借口。贪官害怕灭说看,那边究竟是啥样子的?” 朱厚炜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已经掉坑里了,顿时傻了眼。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一十八章欲上青天览明月 仅仅在海参崴停留了两日,正德皇帝一行人就乘上军舰“新”号返回山东,正德皇帝和齐王两个人前天商量好了,今年回到山东齐王府过冬。等开春以后,再确定访问朝鲜和瀛洲的行程,朱厚照毕竟是皇帝,他的出访就是国家大事,需要准备的工作很多。 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华夏的皇帝前往藩篱访问的先例,藩篱该如何接待这位皇帝的御驾,还真是个令人头痛的事情。经过十多天的航行,“新号”于十一月初八上午巳时初刻抵达登州,军舰稳稳地停靠登州东门外港口的军用码头上。 正德皇帝这次北上本来就很低调,属于微服出巡。到港以后,码头上只有几位之前的本地官员并没有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因此,登州城一如既往,老百姓该干啥干啥,没有人知道正德皇帝和齐王回到了登州。 经过三十年的高速发展,登州东门外已经是一片繁华的聚居地,登州的大批工厂和大量的工人带来了稳定的消费,作为辐射整个登莱的商业要地之一,商人嗅觉是最灵敏的。他们看到了这里的商机,如今很多江南的行商在登州买房置业,各类商铺鳞次栉比。 登州与如今很多商业发达的大峒城市类似,城墙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全国性的城市化发展,促使着城区向城外发展,围绕着城墙形成了一条条街道,比城里面显得更有活力,商业气氛更浓。载着正德皇帝一行人的马车并没有张扬,跟往常政府的车队通过一样,交通警察只是疏通了一下交通,车队就悄无声息的通过城区。 恰逢冬至,街上又是另一番热闹,正德皇帝坐在车上,隔着窗帘看外面,街道上人头涌涌,往来的人流摩肩擦踵,沿街都是商铺和酒楼,好一派热闹的景象。通过繁华的城区以后,一行人没有停留,直接穿城而过,上了登莱驿道,沿着宽阔的马路直奔两百里外的齐王府所在地——烟台。 经过四个小时的车程,前方路口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招牌横在马路的上方,上书“烟台府欢迎您”,让人看了显得格外的亲切。不用问,这也有事朱厚炜的手笔,现在不光是登莱,整个大明的驿道所经过的城市都有这样的横幅,已经成为了被称作国道的驿道的标配。 经过横幅没多久,前面就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房屋,这已经到了城区的郊外。从一个小小的福山千户所发展起来的烟台城,早已不是往日的模样,城区的范围也大了很多,不包括近五十万的流动人口,长住人口已经超过了二百三十万,一跃成为了山东第一大府城。 烟台地理位置好,它地处中国华东地区、山东半岛东北部,东连威海,西接潍坊、青岛,南邻黄海,北濒渤海,与辽东半岛对峙,与金州的大连隔海相望,海岸线长九百多公里,濒临渤海、黄海,有岛屿六十三个,是大明帝国如今最富有的环渤海经济圈、胶东经济圈内中心城市港口城市。 登莱成为齐王封地后,弘治十六年,朱厚炜撤销了福山千户所,组建烟台府,实行府管县治体制。将原登州与莱州地区的荣成、文登、乳山、牟平、海阳、莱阳、栖霞、招远、黄县、蓬莱、掖县、长岛等十二个县直接划归烟台府管辖,由齐王任命各县县令,统一规划,各县协同合作,以登莱钢铁厂和造船厂为龙头,大力发展门类齐全的基础工业,不断完善相关配套工厂的建设。 从最初的冶金业、造船业和纺织业开始起步,齐王朱厚炜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率先在烟台地区完成了工业化改造。可以这样说,烟台是这个时空大明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奠定了大明从一个农业大国向工业大国转型的基础。正德十年后,污染比较严重的工厂逐渐开始迁到了金州和东北,城里面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到处烟囱林立,到处都是轰隆隆的机器声,也干净整洁了很多。 坐落在福山区的齐王城周边除了十几所门类齐全的大学以外,王城里还拥有五十一家科研所和三百个大型试验室。内城区集中了近十万这个时代大明的高科技人才和掌握了各种金属加工和机械知识的高级工匠生活在这里。在朱厚炜看来,这些人才是大明真正的财富,因此给予了他们非常优渥的待遇。说白了,烟台城已经成功转型,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座科研城,前沿科技的研发中心。 齐王城变化很大,但齐王府却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那个福山千户所基础上改建的四进院落,说起来跟齐王的身份的确有些不配,但朱厚炜却自得其乐,觉得很舒适。齐王回到家里,最开心的莫过于齐王妃徐芊芊和他的侧妃梅芳,当然还有五个还留在家里的儿女,说起来,朱厚炜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子女多,弥补了他上辈子只有一个孩子的遗憾。 如今他除了已经成家立业的皇太子朱载康和二儿子朱载祺以及嫁出去的女儿佩佩,总共有八个儿女,五男三女。梅芳成为侧妃后的十二年中,齐王府每隔两三年就会添丁增口,他在这个世界的亲人也越来越多。 徐芊芊这些年又生了一女一男,她的亲生孩子已经达到了五个。梅芳连续生了两个男孩后,挣得二十四年终于生了最小的女儿巧巧,总算是儿女双全,也成功的晋升为三个孩子的母亲。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尤其是小妾,梅芳无疑是很幸运的。在齐王府既没有正室和侧室之说,也没有嫡出庶出之分。齐王对两个老婆都称作我的女人,对所有的孩子都称作我的孩子。全部都一视同仁,不管是谁,都不允许受到歧视。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小女儿朱巧巧今年已经四岁,同当年的第一个女儿佩佩一样,朱厚炜把她宝贝的不行,每次回到家里就把她抱在怀里,走哪带到哪,这让其他的孩子非常的羡慕嫉妒恨。可惜没有办法,父王就是这副德性,从来就这样重女轻男,他还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说啥富养闺女放养儿子,女儿都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就是用来宠的。 所幸这次一同来的还有正德皇帝,孩子们很快就得到了安慰。总算让孩子们心里平衡一点。正德皇帝远比朱厚炜更加喜欢他的孩子。也许是因为他一直无法生育,正德皇帝把朱厚炜的孩子都视若己出,每一个出生以后不管是男是女都有封号赐下,不是亲王,就是公主,一个都没有落下。孩子们跟他也非常亲,只要见到正德皇帝,都是围绕在他的身边,”皇伯伯,皇伯伯”的叫个不停,每次都让朱厚照笑的合不拢嘴,老怀大慰。 兄弟俩刚一进门,所有的孩子跟父亲行过礼后,就都围在了正德皇帝的身边,欢呼雀跃。连最小的平安公主巧巧也不例外,直接挣脱了父亲的怀抱,跑到正德皇帝面前大献殷勤。朱厚炜的鼻子都给气歪了!把朱厚照得意的不行。 一家人其乐融融,正德皇帝和孩子们玩闹了一阵。眼见着正德皇帝和自己的丈夫都有些疲惫,徐芊芊招呼孩子们回去学习,孩子们每天都有专门的教师负责教导他们,等十二岁以后,就要乔装改扮去学校学习,这也是孩子们最盼望的事情。在学校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像普通老百姓一样生活。 等两位王妃带着孩子们都退下以后,正德皇帝伸了一个懒腰,就急切的问:“老二,啥时候带朕去看看你说的那些飞行器,朕已经等的迫不及待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朱厚炜瞬间就成了一张苦瓜脸。也怪那天在海参崴的时候朱厚炜自己的嘴贱,一不小心说漏了拿嘴,被狡猾的正德皇帝把话题引到了所谓的“仙界”,缠着他说一下“仙界”的情况。说实话,朱厚炜实在不愿多谈原时空的事,很多东西他解释不清,只能够推说天机不可泄露。 后釆被他缠得没办法,朱厚炜就透露了一个秘密,说自己正在研究能把人送上天空的飞行器,已经接近成功了,这才引开了正德皇帝的兴趣。这也是两个人只在海参崴待了两天的原因,正德皇帝听说了有这么好玩的事,就催促着回到了登莱。把海参崴的官员吓坏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啥事?好在朱厚炜打了圆场,这才让众官员安心。这不,刚进门屁股还没坐热,朱厚照又提起了此事。 朱厚炜无奈的说:“大哥呀!这半年多来,咱俩一路奔波上万里,都够辛苦的。要不,咱们休息两天再过去看吧,小弟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工作,如何?” 正德皇帝看了一眼朱厚炜有些疲倦的脸,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这才作罢,情绪有些低落地说了句:“也好,就听你的安排吧。是朕心急了!” ……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三天后,朱厚炜口中油然颂着诸葛孔明先哲的丽句,一大早就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在侧妃梅芳抱怨的目光中依依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开始洗漱穿衣。 没办法,今天他得陪那位性急的哥哥正德,前往设在昆嵛山中的飞行器研究中心,陪他体验一下飞翔的乐趣。昆嵛山古称姑余山。据记载,中国古代神话里的仙女麻姑,曾在此修炼,道成飞升,“余址犹存,因名姑余”,后人又改姑余山为昆嵛山。 昆嵛山位于烟台、威海两地交界处,它是烟台境内最高的山。昆嵛山自古有”海上诸山之祖“之称,古代帝王寻求长生,都来此仙山寻找灵丹妙药。据史书记载,秦始皇曾三巡昆嵛山,西汉武帝也曾慕名来此过。昆嵛山流传着麻姑的传说。这里成为齐王封地后,经过三十年的发展,现在的昆嵛山盛产樱桃,大樱桃颜色鲜红,味美形娇,成了当地有名的特产,远销全国各地,是当地果农创收的主要产品。不过没有人知道,这座山里面还有一座科技之城。 朱厚炜打着哈欠走到前厅,竟然发现正德皇帝早已经精神抖擞的等候在了这里。他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只要有好玩的事,这家伙还真是性急!昨日刘良女和刘婉如下午才从京城赶来伴驾,没想到正德皇帝舍得丢下两个娇滴滴的美女,先去看飞行器要紧,可见这家伙这两日肯定度日如年! 两个人也不废话,直接出门登车,在王府卫队的护卫下,车队穿过雾蒙蒙的街道,悄无声息的从南门出城,一路驰骋,向着昆嵛山驶去......进入山中,九曲十八弯,一路翠绿夹杂着白雪,潺潺流水相伴。一路上马不停蹄。 过了巳时,车队已来到了深山中不知名的峡谷山口的检查站,有一个装备精良的连队负责这里的警戒。过了检查站,马车驶上了隐藏在原始丛林中无名路中,两边高大挺拔的落叶松密布山阴,丛林遮天蔽日,郁郁葱葱,走在富有弹性的柏油路上,呼吸着山中新鲜的空气,一路上昏昏沉沉的兄弟俩都觉得精神一震。 又连续经过两个检查站,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山谷中的一大块平地,也出现了许多的建筑物。这块平原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道路进出,地形非常的隐蔽。虽然峡谷两边山峦起伏,里面却开阔无比,原本有一座小山村已经被荒废。 村民被迁走后,并不意味着山中荒无人烟,反而显出一派生机勃勃。正德元年后,无意中找到这个好地方的朱厚炜已经将一些机密的实验工厂搬到了这里,比如今天要去造访的被列为高度机密的飞行试验中心。科研中心像小镇一样就坐落在这里,山谷里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就连军机处也很少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来到位于峡谷中央的实验工厂后,别说随行的卫队士兵了,就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正德皇帝都瞪大了眼睛,只见宽阔的草地上,并排系留着整整十个长达近三十米巨**白色气球,望着这些庞然大物豁然出现在眼前,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震撼。 “我的天!老二,你看!这就是座飞行的宫殿……” 当正德皇帝看到长度九十三米的“盛世大明”号飞艇被牵引拖拉机缓缓的拉出制造车间时,便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大惊小怪起来。他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已经悬空一米多的巨无霸,很难相信这样的庞然大物,竟然可以飞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被数十道绳绊拉着,估计此时飞艇应该已经悬浮在空中了。而不是仅仅只是离地一米。好吧 不要说他,就连见多识广的朱厚炜也被惊呆了,看着半空中的外形优美的飞艇。朱厚炜现在忽然理解了为什么直到二十一世纪,很多人仍然对飞艇还是那么着迷,也暗自庆幸当年的决定。 当初,朱厚炜下令组建飞艇研究团队时,他还是有些犹豫的,氢气易燃易爆,太危险了!之所以朱厚炜一直拿不定主意。主要是被原时空”兴登堡号”空难给吓到了。原时空的1937年5月6日,兴登堡号飞艇在一场灾难性事故中被大火焚毁。这艘大的飞艇正在新泽西州莱克赫斯特海军航空总站上空准备着陆,仅花32秒的时间就被烧毁,起火原因后来一直不清楚,后世有人认为它是由发动机放出的静电或火花点燃了降落时放掉的氢气所致。 不过,当今天朱厚炜第一次看到半空中的庞然大物时,朱厚炜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它,像这样的飞艇这空中的巨无霸。他现在觉得冒点险也是值得的!相对于飞机,飞艇的技术含量并不高,是目前最有可能实现投入商用的飞行器。朱厚炜明白任何飞行都会有风险,重要的是管理。只要有完善的管理制度,把所有的细节考虑周到就能够避免人为的事故,风险就可以降到最低。 出于后世人的固定思维,朱厚炜当然最想要的东西是飞机,但在目前飞机还处于理论图纸中,加上发动机功率的限制,即使有图纸,想要制造出成熟的飞机还遥遥无期,否则的话,那玩意儿比飞艇更加的危险。无奈之下,他也不得不暂时依靠这些大家伙。 在后世,地球人都知道使用氦气更加安全可靠,但朱厚炜在目前的技术水平下,想要得到更安全的氦气填充飞艇,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即使他能够从北美把含氦气高的天然气运回来分离氦气,成本也会高得吓人。再说天然气的海运储运也是问题,这又是一道绕不开的难关。 种种因素之下,朱厚炜不得不硬着头皮使用氢气填充飞艇。今天看见这个庞然大物,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值得冒这个险。这也是歪打正着!朱厚炜并不知道后世有人曾经研究过,使用氢气飞艇的安全性并不亚于二战时期成熟的飞机。原时空,二十世纪初飞艇流行的几十年里,成千上万的飞艇都没有出事,还无数次进行过跨洋飞行,发生事故的比例其实非常少, 只不过兴登堡空难实在太出名了,再加上飞机逐渐成熟起来,这才让人们放弃了飞艇。 实际上,飞机的空难更多。朱厚炜不知道当年兴登堡号发生空难时,还有上百人逃生。想想吧,如果是飞机空难,上面的人基本上都会挂掉,能活着的人少之又少。只不过因为飞机的速度快,这才替代了流行一时的飞艇。 言归正传,为了通过电解法生产氧气和氢气,朱厚炜在峡谷里还特意建设了一座拥有五台发电机组的中型的火电厂,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马车刚刚停稳,正德皇帝一个箭步就窜了下来。已经跑到这条巨大的飞艇下面,神情激动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这艘长九十三米,宽二十五米的大家伙诞生才两个月,已经经过了十五次试航,一句话,效果不错! 不说别的,光是看看它那个巨大的身躯,恐怕就会让见到的人兴奋不已了。跟原来的世界一样,大明帝国如今所有的高科技往往首先运用到战争之中。穿着军服挂少将军衔的总工程师陈景运用热情洋溢的语言,正在给正德皇帝介绍这条飞艇。当然,他说的最多的还是军事方面的用途。 他满脸兴奋向着同样兴奋的正德皇帝介绍说:”皇上,这是大明最先进的鲲鹏级飞艇,是第三代飞艇,采用了木质框架,装备有四台六十五马力的汽油发动机,已经非常的成熟。它可以搭载着八吨货物升空,或者搭载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货仓里面装满汽油的话,可以连续不断的飞行十五天,巡航速度一百公里每小时。理论航程可以达到两万公里。” 陈景运越说越兴奋,他告诉正德皇帝明年开春以后,这艘飞艇将做一次跨洋飞行,目的地就是太平洋对岸的洛城。以检测这种飞艇的可靠性,为将来的大批量投产做最后的测试。朱厚照了解到眼前这艘“盛世大明”号飞艇还在加注氢气,全部准备完毕升空还需要三个小时时间,已经迫不及待的他有些失望。显然他来的太早了! 正德皇帝只好耐着性子,在众人的陪同下,参观飞行中心的试验厂房。陈景运今天红光满面,作为齐王的得意门生,飞艇实验室的总负责人,他如今最大的愿望已经不是上天,而是何时能将这些秘密建造的飞艇投入使用。工厂里,又有两架巨大的木质骨架已经初步显现雏形。 作为穿越者,朱厚炜自然不能用后世二十世纪初欧洲早期的软式艇身,但全硬壳艇身却又受限于材料,铝合金虽然有了,但性能还远远达不到航空铝材的标准,这不是短期内可以解决的,尤其是成本实在太高。所以才搞了这种半硬式飞艇。除了木质主骨架外,骨架之间还布设了大量的纵向和横向拉线,以增强艇身结构强度,等到骨架完成后,就要加上填充的气囊。 鲲鹏级飞艇拥有整整三十六个庞大的独立气囊,可以让飞艇拥有超过三十六吨总浮力,装载也达到了八吨。每一个独立的气囊像舰船隔舱那样,可以大大减少气囊被刺穿后危险性,使飞行过程更加安全。完成了气囊的安装后,骨架就要开始蒙皮,外部蒙皮是用经过特殊处理的防水帆布做成的,缝合处也必须经过封胶处理,等到全部蒙皮完成后,还必须刷上一层厚厚的混合树脂,这主要是为了防止遇上积雨云后遭遇电流引发燃烧。 前事不忘,后世之师!齐王朱厚炜自然不能重蹈兴登堡号被雨水打湿遭遇电流引起花火的悲剧,所以还要求整个艇身都做静电处理,同时每个气囊也都需要封胶。即便这样,朱厚炜也不是特别放心。除非使用上氦气,要不然在他心中,这些飞艇依旧是颗能够飞行的大燃烧弹,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想办法确保安全。 吊舱采用的也是木质框架,四台汽油发动机左右各两台悬挂于两侧,配合方向舵和双叶螺旋桨,全速启动的情况下,可以将飞艇的时速提升到每小时两百公里,在使用外挂汽油箱时可以连续飞行两千公里,如果货仓里面全部携带汽油,可以支撑十天的飞行。 临近午时的时候,远处的草地中央,那艘“盛世大明”号飞艇已经出完了气,开始了起飞前的测试工作,在螺旋桨发出一阵阵嗡嗡声后,试飞员许昭熙带着几位艇员在正德皇帝羡慕眼神注视下,从容不迫的进入了吊舱进行出发前的试车。没办法,这是非常必要的安全流程,所有人必须按章办事,哪怕你是皇帝。 随着地面工作人员举起了一个红色的小旗子,捆绑飞艇的八根缆绳被解开,飞艇在众人的视线中开始缓缓升高。不过由于是试车,而且为了让皇帝和齐王都能看得清楚,所以飞艇并没有爬到很高,只保持了距离地面两百米左右,便开始左右机动测试飞行能力。随着飞艇遮蔽了冬日的阳光,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仿佛一条巨大的鲸鱼飘在了空中。 站在下面的正德皇帝此刻心中如同燃起了熊熊烈火,豪气顿升,大声命令道:“陈景运,打信号,命令他们下来,朕要上天看看!”看到老师齐王点了点头,陈景运立刻发出了信号。没办法,正德皇帝要上天,朱厚炜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降落伞还是要准备的,哪怕两个人都没有经过跳伞训练,但出了问题总比等死要强。 鲲鹏级飞艇装在艇舱两侧的涵道式螺旋桨可根据飞行员的操作而向上、下、左、右偏转,使飞艇上升、下降和向左、向右转向,远比最初单纯采用绳控尾翼要更加灵活自便。尤其是飞艇的降落。第一二代飞艇在降落时必须要依靠飞艇抛绳。单纯依靠人力或绞盘下拖,然后采用系留塔的方式才能降落。 正因为如此,十年前就有了飞艇,但朱厚炜一直瞒着正德皇帝,想把技术再搞的成熟一点。主要是第一代,第二代飞艇安全系数都不高。朱厚炜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大哥啦!如果让朱厚照知道了,没有谁能拦住他冒险。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作起死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三代鲲鹏级飞艇就先进多了,光脑根据现有的条件进行计算后,提供的最佳方案。最根本的原因是涵道式螺旋桨终于定型了。有了涵道式螺旋桨的带动,飞艇一旦在高空遇到紧急情况,还可以在发动机的带动下,利用涵道式螺旋桨实现紧急迫降,因此安全系数也提高了很多。这也是朱厚炜敢于让正德皇帝上去的根本原因。 在正德皇帝的期盼下,这艘飞艇终于完成了测试,缓缓的降了下来。刚刚停稳打开舱门,正德皇帝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吊舱外面蒙有防水布,分前中后三个舱室,舱室与艇身为整体结构,中间为动舱和货舱,前后两个较小的舱室分别为驾驶舱和乘客舱,三个舱室间相互有走廊联通。 吊舱两边伸出去的支架上各装有两台六十马力的汽油发动机带动的涵道式螺旋桨。依靠涵道式发动机提供下降的动力,完全摆脱了原始的抛绳系留塔那种落后的降落方式,只要有一片开阔地,即便是湖泊、河流、海边都可以任意降落。 正德皇帝没有去乘客舱,他直接进了驾驶舱,挥挥手赶开了副驾驶。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这个位置正好在艇长兼主驾驶许昭熙的旁边。见正德皇帝进来,许昭熙一脸紧张,正想要起身叩拜见礼,却被正德皇帝把手一伸拦住,吩咐:“免了!不用分心。朕今天就坐在你旁边学习,好啦,不用管朕!所有人该干嘛就干嘛去。” 那语气根本不容置疑。大家齐齐看向随后跟进来的齐王,朱厚炜无奈的耸耸肩,为众人打气:“皇上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本王相信你们的技术。不用过分紧张,把平时的训练水平发挥出来就行了!” 等所有人登艇就坐后,舱门马上就关闭锁死。有一个机组成员提醒所有人系好安全带,然后等待飞艇起飞。副驾驶员只好站在正德皇帝的侧面观察仪表,在得到动力仓内的灯光信号后。他大声喊道:“报告艇长,四部发动机工作正常,尾翼操作正常!” 紧接着各部门开始报告自己所在岗位的状况。这种庞大的大型飞艇包括艇长在内的驾驶员就多达五名,再加上领航员、通讯员、动力组四人、维护组五人,整个艇组人员多达十六人。 “收到!给地面信号,盛世大明号已经做好升空准备,请松离系留绳!”身为艇长兼主驾驶的许昭熙在得到正常确认后,冷静的对着话筒下达指令。作为第一批飞艇驾驶员,许昭熙用自己的实际成绩证明自己是试飞中心目前的二十多名飞艇驾驶员中,技术最出色的飞艇驾驶员,因此才能有幸成为”盛世大明”号的首任艇长。 很快,艇身忽然震动了一下,这是系留绳解开了,飞艇在浮力的作用下,缓缓的升了起来。飞艇起飞时很缓慢,甚至感觉不到是在上升,跟飞机起飞不一样。朱厚炜有点像坐电梯的感觉。所有的乘客只有看到窗外地面的物体越来越远才感觉是在上升。 当达到一定的高度,许昭熙微微向后拉起前面的舵轮,飞艇头部微微抬起,在四台涵道式螺旋桨的作用下,开始加快了爬升的速度。等飞艇升到一定高度,大概是三百米高左右,就又开始水平飞行,这时候所有人可以解开安全带在乘务舱内移动了。为了减重,舱室墙壁目前采用的是蒙布,没有采用木板隔音。因此吊舱与外面并不隔音。发动机的噪音很大,上方艇体中间的螺旋桨声音更大。这螺旋桨是可以处于水平或者垂直两个方向朝向的。在起飞和降落阶段时有时候会处于垂直方向鼓风的位置,水平飞行时,螺旋桨向后鼓风。 今天的天气不错,风也不大,飞艇的飞行阶段很平稳,没有感觉到颠簸,就跟坐最新的汽车在高速路上平稳直行时一样。转弯时也没有感觉到很急,缓慢的转弯,转弯半径很大所以基本感觉不到转弯。在乘员舱上往左右两边看看不到艇体,在乘员舱后面往后看,却能看到飞艇巨大的尾部。说来也奇怪,朱厚炜发现今天上来的二十几个人在飞艇上完全没有人有恐高。虽然在三百米高的飞艇上风透过小窗呼呼的吹,往下看感觉也很高,但是在飞艇上人们完全没恐高的感觉。转一圈后,飞艇开始飞回基地准备降落。降落时,飞艇的头部下倾以一个很大的角度靠近地面。在乘员舱内部时,感觉身体要向前滑落出座椅,当然,这也是要求所有乘客系安全带的原因。 正在这时,正德皇帝突然制止许昭熙的动作,命令道:“许昭熙,朕命令你不许下降!继续住上飞,飞到云上面去。朕今个儿要上青天览明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一十九章圣略宣扬皇威鬯 ”正德皇帝威武雄壮,仪表堂堂,身材高大,举止不凡……他亲切地接近老百姓,力图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自己。那些中国人,他们看到自己的皇帝仿佛从天而降的圣人一般流下狂喜的泪水。皇帝也感动于臣民们赤诚的感情表露,他喝退左右卫士,尽力撤去一切尊严的夸饰,让百姓们靠近……” ”正德皇帝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统治者。他的统治不仅仅是时间最长的,而且也是最具有活力的,在中华帝国的历史上更是最辉煌的。在他的带领下,中国进入了数千年文明史中的全盛时代。“ ”他拥有敏锐的分析能力以及对帝国的使命感,标志着他是少有的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人。正德时代标志着前工业时代向工业时代的转型,他所在的正德朝是华夏文明史上传统君主王权的最高阶段。” ——摘自201010年不列颠电视纪录片。 …… 弘治二十一年,朱厚照率太子亲军在青海击败入侵的瓦刺帖木儿大军,亲手击毙帖木儿,帖木儿帝国迅速崩溃。翌年,其后裔巴布尔率领残部入侵南亚次大陆,正德十七年,突厥化的蒙古人瓦剌帖木儿的后裔巴布尔在印度成功建立莫卧尔王朝。 建立莫卧儿帝国后,一心想为先王报仇的莫卧儿皇帝巴布尔开始蠢蠢欲动。巴布尔知道明军的厉害,莫卧儿军队绝不是对手。他不敢面对强悍的明军,便打起了乌思藏的主意。巴布尔不停的派兵骚扰乌思藏边境俄力思军民元帅府阿里三围之列城,莫卧尔军队凭借着从葡萄牙和土耳其人手里买到的火枪火炮,打的当地的乌思藏军队溃不成军,噶玛巴等藏地活佛向大明求援。 明朝时期,大明官方称西藏为乌思藏。永乐朝以后,明朝在乌思藏乃至在整个雪区的行政管理是通过两个系统来进行的,一是推行与其他边疆地区类似的都指挥使司和卫所制度;二是册封藏传佛教各主要教派首领为王、大法王,继续维持其已有的权势和地位,管理或参与管理所属区域的僧俗事务。 在正德以前的科技条件下,军事力量是很难延伸到乌思藏的,即便勉强进军并取得胜利也无法长久驻扎在乌思藏,因此明朝直接将洮州、岷州、河州纳入治下,随后建立关西七卫以夷制夷,间接控制了甘肃西北、青海北部及新疆东部。 早在洪武八年正月,明朝正式在遥远的阿里三围地区设立了俄力思军民元帅府,这也标志着明朝逐步接管了元朝在藏行政主权,基本完成了在整个藏族地方的行政建制。 实事求是的讲,这一时期的乌斯藏实际上属于半独立状态,大明朝廷并没有控制乌思藏。但这种情况事情到了正德年间,情况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朱厚照登基以后,随着大明国力的增强,为了边境上的长治久安,正德十七年,皇帝朱厚照发起的西征,大明军队所向披靡,连战连捷,十几万大军横扫整个西域,短短三年时间,甚至打到了遥远的欧洲。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青藏高原,整个乌斯藏的统治阶级都被大明军队强悍的战斗力给惊到了,一些有识之士非常担心再这样阴奉阳违,可能会招致正德皇帝的怒火,随即会遭到大明的打击。 翌年,即1527年三月,乌思藏大法王噶玛巴主动派人到北京朝贡,内部向大明靠拢的呼声越来越高,尤其以黑帽喇嘛噶举派态度最坚决。用后世的话说,黑帽喇嘛噶举派就是乌思藏的亲明派。 有亲明派,就会有反明派,两派发生了激烈的内斗。黑帽喇嘛噶举派本身就是温和派,武力不够,因此渐渐处于下风,许多人逃到了大明,向大明朝廷求援。 针对这种情况,刚刚西征归来的正德皇帝,齐王,太子和新任首辅费宏在正德二十年三月,召开军机处紧急御前会议,讨论乌思藏问题,结果会上,包括首辅在内,所有的内阁大臣一边倒的是反对的声音。 平心而论,乌思藏作为世界屋脊,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于经济来说可谓是毫无作用,甚至管理他的费用要高于获益。受当时世人眼光的限制,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没有农耕能力的乌思藏看似意义浅薄,而朝中大部分的大臣们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在御前会议上,基本上所有的议政大臣都认为乌思藏“路途艰险”“土地贫瘠”“山高皇帝远”,建议朝廷放弃乌思藏,任其自生自灭。的确,维持对西藏的统治需要驻军,需要大量的钱和粮草,而对于定都北京的明王朝来说,西藏距离帝国的中心又太过遥远,于情于理都毫无征服的必要。 一句话,征服乌思藏,不值!正德皇帝也有些动摇。齐王朱厚炜此时挺身而出。 他力排众议,极力主张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大明必须彻底征服乌思藏,他斩钉截铁的说:“乌思藏青海,川西云贵,皆系唐末吐蕃一类。倘乌思藏为彼所获,则藏人皆彼之兵丁,而边疆焉能安定?四川云南将永无宁日。中原将无宁日。大明虽大,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任何人敢言放弃,必将会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齐王随后分析:弃置吐蕃看似没有经济损失,实际上不仅藏族、羌族等族会转投敌人,更是可能引起帝国治下各个少数民族的离心离德。正德皇帝作为一个多民族大帝国的君主,他必须慎重处理民族事务,稍有不慎便会埋下民族动乱的祸根,待到国力衰弱时将分崩离析。朝廷必须要展示给各个民族的是恩威并举的姿态。大明帝国既要展现各个民族团结平等的诚心,也要对那些分裂分子以适当的武力进行降服。这为正德朝以后处理边疆离心问题提供了借鉴。 休会时,兄弟俩经过开诚布公的交谈,正德皇帝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理解了朱厚炜的良苦用心。也正是这次交谈,正德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他心中,从此乌思藏、新疆、青海,西川、蒙古、云南,吕宋、爪哇等皆是一类。从这时候起,正德皇帝已在心里构筑了一个“大中华”的形态,并毕生为之努力。 按照后来朱厚照自己的话说,实是“以四方诸番为中国之长城,以雪域大漠为华夏之城垣”。大朝会上,正德皇帝教导群臣:“中国若失乌思藏,则川、陕不宁;失吕宋、爪哇,则南海不靖;失缅甸,则受制;失蒙古,则北境不保;失西域,则全盘受制;失东北和奴尔干,则江山易主。”可见朱厚照西征归来以后,视野更加的开阔。 朱厚照受齐王的后世思想影响,对中华文明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像唐太宗一样,更加的开放和包容。他开始志在摒弃”华夷之辩“,意在将中国把大明由此前狭隘的大汉民族主义国家改造为一个”中华文明型国家”,在大明的治下,各个民族都从属于“中华文明”这个文明集体,而大明帝国则是“中华文明”这个文明共同体的代言人。 这正是正德皇帝后半生追求的理想,打造一个各民族大团结的“大中华文明”,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中国。正德二十一年正月,齐王发表的新年贺词上,曾提出著名的“废除长城”之论是一个象征,象征着‘夷夏大防’的崩塌。他力主构筑的是一道“众志成城”的思想长城,是“大一统”理论划时代级别的突破,一口气将大一统的概念由狭义的汉地扩展在“中华一切民族之大一统”。这,才是朱厚炜去世后与”千古一帝”正德皇帝并列,被称为“千古圣王”的真正原因。 统一了思想后,正德二十一年,朝廷要求官军入藏的命令被乌思藏反明派拒绝后,大明军队分兵三路,对乌思藏发动进攻。三军中的禁军主力由国防部长戚景通率领直取拉萨,东路由成都军区司令员时源从四川出兵,横穿川西高原进入藏南谷地。******傅义以及兰州军区司令戚宣都各自加强了戒备,亲自率军驻守北线,阻断其他外部势力的援军。 明军所到之处,叛乱的藏军被杀的魂飞魄散,很快戚景通便突入拉萨,叛军纷纷投降。从此,乌斯藏正式被大明朝廷实际上军事控制。亲明的黑帽喇嘛噶举派开始接管整个乌思藏地区。正在大家欢庆胜利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年迈的老法王噶玛巴不幸病逝在返回拉萨的途中。 噶玛巴病逝的消息传来后,齐王灵机一动,在祭奠老法王噶玛巴的典礼上,他对亲大明的黑帽系喇嘛大肆宣扬说:“天子正德皇帝与御身之化现的同时,即尊者第八代之诞生,与天子之登狮子座同时。” 说来也巧,正德皇帝本身就通晓蒙古语、藏语,也学藏传佛教,精通佛教经典和梵语,甚至能亲自披僧衣与藏僧诵经演法。齐王的目的正德皇帝心领神会,朱厚照亲自祭奠完老法王后,他突然摘下皇冠,戴上喇嘛黑帽,用十分流利的藏语对前来祭祀的十二位乌思藏大法王云:”朕乃噶玛巴也”,众法王和喇嘛皆惊!纷纷拜服在地。 朱厚照自号“大庆法王西觉道圆明自在大定丰盛佛”,同时命礼部为之铸造金印,兼给诰命,并以皇帝和大庆法王的双重名义签署相关的诏诰剌令。黑帽喇嘛噶举派内部也积极配合呼应宣扬此神话,表示逝去的噶玛巴已经附身在大明皇帝身上,下一任噶玛巴大明皇帝指定才能得到认可。这是天神的旨意! 从正德朝开始,乌思藏大法王噶玛巴必须得到大明皇帝的认可,才能够正式就任乌思藏大法王,此为永例。正德二十一年,即1530年,正德皇帝以前任大法王噶玛巴代言人的名义下诏,遣刘允迎请九岁的第八世噶玛巴米觉多杰到设在京城的法王下院任职,以乌思藏代表身份在京参政议政。此举也成为永例。 正德随后重新册封西藏地区的僧俗各势力,同时朝廷设总理乌思藏大臣,即实际上的乌思藏布政使,直接接管乌思藏军政民政。翌年正旦,即公元1531年1月28日,正德颁旨诏告天下,正式宣布朝廷将乌思藏纳入大明帝国朝廷的直辖管理,乌思藏纳入大明版图。从这年开始,乌思藏成为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 金川县位于阿坝州境的西南部,东邻小金县,西南与甘孜州的道孚县、丹巴县接壤,西北与壤塘县毗邻,东北与马尔康相连。 正德二十八年,春三月,中原大地已是万木葱茏,川西北甘孜阿坝一带还是一派寒荒阴霾的冬景。从玉门关外瀚海般大沙漠穿行而过的白毛风乘高而下,将沼泽地裸露在黄汤泥水外面的埠地冻结成一层硬壳,就像脓肿的疮痂,星罗棋布或大或小似断似连地横亘在潦水中,绵绵蜒蜒伸向无边的尽头。 绛红色的云在广袤的天穹上缓缓移动,时而将冻雨漫漫霭霭洒落下来,时而又撒下细盐一样的雪粒,风卷冻雨,吹打得芦苇菅草白茅都波伏在疮痂的地上簌簌颤栗。即使无风无雪,金川这里也是晴日无多,东南大川裹上来的湿热气和川北的寒风交汇在这里,又是整日的大雾,弥弥漫漫,覆盖在无垠的水草沼泽地上,把小树、高埠、丘陵、水塘、泥潭、纵横交错缓缓滚移的河溪……都拥抱在它的神秘纱幕之中。 这里潮湿得连鸟都懒得飞。人只要在这样的雾中穿行一个时辰,所有的衣装都会像在水里浸过,粘湿得通体不适,冷得沁骨透心。说也奇怪,这里并没有战事,三月初的时候,朝廷的这支野战军突然来到了这里。 刷经寺东西横亘三百余里,除了兵营还是兵营。大明帝国这几十年虽然发展的很快,但是阿坝这种偏远的地方依然很穷,可以说是穷乡僻壤。大军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东倒西歪的村舍里乌烟瘴气,到处堆着柴炭和满是泥浆的粮车,满街的驴、骡、驼、马粪被大兵们的牛皮靴子踩揉在泥浆里,稀粥样浑淌流。 梭磨河里泡着几百条装备蒸汽锅驼机动力的乌篷船,往日里也是运粮用的,眼下是枯水季节,这些年气候有些反常,梭磨河今年特别旱,河水的流量少了很多。这些船只因为吃水原因,既不能上行也不能下行,上千的船夫民工被困在这里,只得在岸上搭起密密麻麻的窝棚,起灶支锅过日子。倒是这些川中船家,儿啼女叫涮衣洗菜的,给这一片充满杀机的大军营盘带来一丝人间烟火气。 巳时雾散时分,一队官兵约五十余骑,自西向东驰来,满身都是泥浆的马,驮着一个个背着步枪,浑身裹在橡胶雨衣里的龙骑兵,在四尺余宽的“驿道”上狂奔,浆水四溅,迸得道旁的橡胶帆布帐上到处都是,连远处兵士刚刚晾晒出来的睡袋上都是。马队过去,立即招来兵士们一片责骂声。 “龟儿子!啷个穷烧个啥子哟,老子就这一条干睡袋啰!日你先人板板!”一个剃着光头的大胡子大汉正在驿道旁支晾被褥的竿子,毛呢的墨绿色军服上溅了麻麻花花一片泥汁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刚才连嘴里也迸进去一滴。 他“呸”地唾了一口,又转过头,气咻咻的骂道:“先人板板的,龟儿子吃饱了撑的,跑那么慌赶死唦!喂喂喂……老七,看着点唦……杆子要倒喽。龟儿子们卖什么呆?快来帮着支稳了!血祖宗的,老子在成都安逸得很!这里是啥子鬼地方。天一黑地冻得像石板,日头一出来又要化成一摊臭泥!” 听到老兵在外面破口大骂,他那几个在帐篷里说笑打诨的兵忙跑出来帮忙,纷纷撮着碎石块塞揎那歪斜欲倒的晾衣竿。一个身材高的吓人的大个子仰着脸,囔着鼻子憨憨笑道:“排长,今个后方会送补给上来,听说这次还有皇爷爷御赐的贡酒,俺老五早就想喝御赐的贡酒了,排里面就你参加过西征喝过御酒,你给俺们说说看,御酒的滋味怎么样啊?” “木傻子,想啥好事喔!”光头排长拂落着身上的泥点子,恨恨说道,“格老子的,你也不看看这天气还有这路,咋送的上来哦!做啥子梦噻?有罐头吃就不错了。老子当年在罗刹国困在雪地里,啥也吃不上,那才叫苦,你龟儿子吃了几天罐头就鬼喊鬼叫,你去看看那些窝棚里的船民,连白饭也未必吃得上!天天啃窝窝头。“ 说到这,他挠挠头,自言自语的嘟囔:”真是奇哉怪也,这阿坝的地方官咋治理的,咱大明怎么还会有这么穷的地方?这些船民也是傻,不晓得申请移民,随便上东北或者下南洋,奋斗过几年下来,个个都是几百亩地的大地主,只晓得在这穷山恶水苦哈哈的熬着,你说他们傻不傻?”他的话音一落,立即引起一阵共鸣。 “排长这话地道!这帮龟儿子都是傻子。”一个老兵说的。 另外一个贵州的小个子兵感慨道:“真的蛮傻!我家原来在贵州毕节山沟沟里,一家八口靠天吃饭,一年忙到头,连嘴巴都糊弄不住。得亏俺老爹脑子活,在县衙里打听到东北招工修铁路,干脆一咬牙,一家人都跑去东北投了齐王,运气不错,被安排到了金州。分了房,分了地,一家人这才算是安生下来……嘿嘿,他奶奶滴,这一个多月下来,天天梦到自己睡在家里面干崩崩儿火炕哦!” “赵麻子,你特么地以为就你想家啊,这里啷个不想家呀?这该死的地方,你睡火炕就了不起呀!俺家里现在用的是席梦思……” “我靠!啷个是个财主哈,都置办了席梦思,那可是一头大牯牛的钱咧,你好奢侈哦!” …… 大家扯着扯着就歪了楼,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兵插不上话,便好奇的问旁边的光头排长:“排长,这次我们要进乌思藏,这才到哪啊?路就咋这么难走,听说后面的山更加的险要,后勤更难保障了。怕是今后连罐头都吃不到喽。” “小四川,咋滴!你怕啦?要不要老子帮你申请退伍啊?”光头排长斜睨眼睛看他。 “排长!你说啥呢?龟儿子才怕!你没听说过吗?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要是后勤跟不上,部队就垮了。吃的还好,这枪要是没有了弹药,连烧火棍都赶不上!俺只不过是在就事论事,乱扣啥帽子!”小四川说的振振有词。 “哟呵!到底是读完中学了的文化人哦。还真有点道道!”光头排长听完他的话,顿时刮目相看,用手一拍他的肩膀戏谑道,“小四川!你这个瓜娃子,记住老排长的话,虽然你读的书多,没那么大的脑袋,就别操那么多心!只是要动摇军心的,免得军法处给你吃挂落。这些大事都是大人物考虑的事情,你呀!好好训练,别上了战场把命丢掉啦!你可是咱们队伍里唯一的文化人,损失不起哟!”小四川被说的脸胀得通红,众人一阵哄笑,纷纷拿他开涮。 正在这时,一个大兵从帐篷外面溜了进来,凑到排长的耳朵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光头排长朝帐外望了望,小声道:“狗日的,祁督察带着宪兵查营来了,龟儿子是锦衣卫下来的,六亲不认,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快快快!赶紧进帐子,打扫一下,唱军歌!”于是众人一个接一个溜进帐篷。迅速整理完内务后赶快坐好,顷刻各个帐篷此伏彼起,响起兵士们南腔北调,五音不全的破锣嗓门儿: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刚刚过去的那一行骑兵当然理会不到兵士们这番议论,此刻已经驰到刷经寺的梵塔前。为首的两个军官在山门前的转经轮前滚鞍下马,将鞭子和缰绳扔给随从亲卫,便见中军门官迎上来禀道:“军机处的欧阳经略相公和江总指挥两个人正商议事情,请卢镗上校和汤克宽上校到候见厅暂息听令!” “是!”那位叫卢镗的青年军官行了军礼答应一声,却不举步,回身对身边另一位军官笑道:“健生兄,候见厅这会子准坐满了,那些大头兵都是些大烟鬼,我怕闻那股子烟臭味。你要去你先进去,这会子外面干爽,太阳底下晾晾,衣服干透了我就进去。”汤克宽摇摇头,说道:“子鸣,我也嫌那屋里气闷,你自己不愿的事叫我去干!我也在外头晾晾!”二人说罢相视一笑。 这两个军官年纪都在二十五六上下,当兵的一看就知道都是军校科班毕业的新生代。说起来,这两人个头也差不多,乍一看,有点像孪生兄弟。他们都是登莱陆军大学第三期毕业学员中的佼佼者,参加过西征,属于大明军中已经逐渐开始挑大梁的中高层军官,他们的代表人物就是俞大猷,这帮子年轻军官被外人称作学院派。 二人是同班同学,平时又相处得好,打仗、出差形影不离,一个灶里搅马勺,又同住一个大帐篷,这次西征南亚前的高原训练,他俩管着征讨大军的后勤补给,一正一副两个都是后勤参谋,又都是上校军衔,两个人同样来自江浙,一样的爱兵如命,所以军中袍泽戏称他们为“双星将”。 卢镗,1503年出生,字子鸣,处州卫,今浙江省丽水市莲都区人,祖籍汝宁卫,今河南省汝南县。汤克宽,1501年出生,邳县人,今江苏省邳州人,他出生于军人世家。父亲汤庆,弘治年间做过防守长江的江防总兵官,正德五年,汤庆所属部队改变为海警部队,隶属于东海舰队司令部,汤庆担任舰队副司令。 卢镗和汤克宽这两个人还有个共同的特点,当然除了齐王谁也不知道。在原时空,这两人和俞大猷同样是嘉靖年间南方出生的抗倭名将,同样都是骁勇善战,又颇有谋略的战将。江彬这次出征,齐王特意下令把这两位从其他军区调入这支远征军中,其用意不言而喻。 都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实二人门第出身、性情相貌都很有不同之处。汤克宽性格有些内向,是个白面书生,长瓜脸,面色苍白清癯,一对眼窝微微下陷,峭峻的面孔上极少表情,压得重重的两道扫帚眉下,一双瞳仁漆黑,偶尔眼波滚移闪烁一下,晶莹得如荧光宝石,却是一闪即逝。 卢镗与之相反,性格比较张扬,身材比汤克宽壮实,虽然也是瓜子脸,但双眉剔出,有点像鹰的双翅向上插去,略带紫铜色的面庞一点也不出众,还配着一只不讨人喜欢的鹰钩鼻子,却是个嘻天哈地的性子。 此刻,二人站在刷经寺外转经轮石阶前,由着融融的阳光晒着,汤克宽一脸安详闭目向阳,卢镗却像只猴子般踢踏不宁,一会踹踹脚,用手抠弄靴子上的泥斑,一会又脱下呢子军大衣又抖又搓,来回不停快步走着,折腾了半天,稍微安静了一下。 过不了一会儿,他对那一排转经轮产生了兴趣。卢镗走过去打量了半天,又笑嘻嘻拨转那一排经轮,转头问汤克宽:“老汤,这曲里拐弯的,是啥字呀!我他娘一个也不识得!是蒙古文字吗?你去过乌思藏,给咱说说!” “不懂别瞎说!那不是蒙文,是藏文六大名王真言。”听卢镗问到乌思藏,汤克宽腮上的肌肉不易觉察地抽动了一下,上次上高原的经历让他至今都记忆尤深。从很深的遐想中惊醒过来,汤克宽走了过去,指着转轮上的字,一字一板地读那上面的经文:“唵、嘛、呢、吧、咪、吽……”读完后,汤克宽又绷紧了嘴唇,被阳光刺得眯缝成一条线的眼睛里晶莹闪烁着微光,微睨着湛青的天空不言语。 卢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郁郁苍苍的山峦,枯黄的老树丛草间蒸蔚着淡青色的岚气,刷经寺前旗杆上大明的金龙军旗似乎被雾湿了没有干透,平平地下垂着,上边也写着六个尺幅大字: 西征军招讨使江 那面军旗时而被风吹动,懒洋洋地翕张一下,像一个午困方起的人打哈欠,反而使这荒寒寂寥的空山更增几分落寞。卢镗见他久久出神,凑近了,用手指捅了他胁下一下,笑问:“喂,想什么呢?又在老僧入定?是不是又在担心咱们大军的后勤补给跟不上。” 汤克宽这才转过脸,叹了一口气说道:“子鸣,说心里话,我可没有你这么乐观!你是没走过二郎山啊!光是那地方,想要把物资运送过去简直堪比登天。哎,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好兄弟!我可是吃过那里苦头的人,上回我随戚大帅进军拉萨的时候,大军整整走了十天,才翻越了二郎山,我军就在此地牺牲了七十九名兄弟,其中就有我的副官小武子,那么强壮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啊!可惜呀,他们没死在战场上,却……”说到这,他声音有些哽咽。 卢镗沉默了一下,内心也有些感触。他拍拍汤克宽的肩膀以示安慰。眼睛一转,便转移话题:“老汤,你说说看,太子殿下在成都发来的电报有些奇怪呀!上面说补给物质明天上午十点送达。还让我们明天准备一个平坦的大场地,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要求我们用水泥打下桩,用作绑绳子的地方。这道命令好奇怪耶!这到底是为了啥?” “我也想不明白!“汤克宽也是一脸的困惑,自嘲地说道,”我刚才也在瞎琢磨。子鸣,信不信?我估计江总指挥可能也不清楚,这人太不重视后勤了。咱们跑过来问他肯没啥用处,我看还是别瞎耽误事,按太子的命令执行吧!否则耽误了事就来不及了。” “不,来得及!我已经让工兵营按照要求在找地方了,“卢镗摇摇头,叮嘱道,”老汤,作为下级,问一问长官还是有必要的!虽然我也不喜欢江指挥的人品,讨厌他的江湖习气。但他毕竟是帝国的上将。作为大明军人,对长官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可不能有情绪哦。”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瞎咧咧的。哎,我是担心我们的后勤呀!”汤克宽深深透了一口气,“说实话,江指挥打仗还是很不错的,勇猛精进,身先士卒。不过,这位爷有些顾头不顾腚,上次在罗刹就轻敌冒进,只有他的部队损失最大。我们这次要去的是昆仑山口,道路实在太难走了。“ ”后勤从成都运来一百公斤补济要耗五十公斤,要是被敌人断了后路抢了补给,一反一正就是一百公斤,如果真这样,这个仗就没法打了!还有啊,你是没去过乌思藏,那里空气稀薄,一个小小的感冒就会要了人的命,环境实在太差了,我最担心的是非战斗减员,不知道又有多少兄弟倒在路上……这样的牺牲太不值得了!” 说到这里,他细白的手指交叉地握在一起,不安地搓动着,指关节都发出咯咯的微响,加上他阴郁苍白的脸色,竟使卢镗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卢镗敛起嬉笑,低着头想了想,抿着嘴沉吟片刻,说道:“老汤,这场仗虽然是皇上提议的,但齐王殿下,太子殿下都是赞成的,尤其是齐王,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你想想,去年开始提出来,到今年才开始正式行动,我想,朝廷肯定也是在找办法解决我们即将要面临的困难。等等吧!大军在这里驻扎了一个月,却一直没让我们开拔。这段日子,你的报告应该到了冬王的手中。他老人家肯定也在寻找对策。我猜明天就有答案。” “但愿如此吧!齐王殿下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正说着,山门里飞也似跑出一个江彬的中军亲兵,边跑边喊:“欧阳经略相公和江总指挥已经升座议事,你们怎么还不进去?快快!”不到面前便踅身返回。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边答应“是!”,随手戴好了军帽,一溜小跑进了山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章风行电激物震荡 进了山门,向西两百多米已见候见厅前中军警卫,他们排着雁阵般站列门前两侧,个个手持步枪目不斜视,钉子一样直立不动,一派肃杀景象。卢镗和汤克宽在门口定了定神,大声报道:“报告!西征大军麾下辎重团上校参谋卢镗、汤克宽晋见江总指挥。” 屋子里面本来翁嗡嗡的说话声突然中断,里面一片死寂,半晌没有人答话,过了好一阵子,才听江彬略带嘶哑的声音,语气冰冷的吩咐:“进来!” “是!” 两个人齐声答应,几乎同时跨进屋里。这里是刷经寺黑帽喇嘛平日诵念晚课的经房,因为山墙宽阔,四间房足有寻常六七间房大,中间房檩间还支着红漆镀金木柱,地下漫铺着一色水磨青砖,只为防潮,窗子砌得很小,屋里显得幽暗阴沉,乍从大亮白日的外边进来,黑得像钻进地洞里。 良久,二人的眼睛才渐渐适应,只见东西两侧的经柜前都设有座椅,一溜两行的军官个个端然肃坐,木雕泥塑般纹丝不动,北边供佛处设着硕大无朋的供台,酥油灯碗堆叠在一处,空的地方摆了足有丈许方圆的一个大沙盘,侧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巨幅的地图,上面用红蓝值差的是新晋内阁成员,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严嵩,没办法,谁叫他资历最浅,又最年轻。这种值班的事他不上谁上! 成化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严嵩生于江西袁州府分宜县介桥村。父亲严淮是位久考未成,而又醉心于权力的人,自然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于是便悉心的栽培、教导。五岁在严氏祠启蒙,九岁入县学,十岁过县试,十九岁中举,二十五岁时,严嵩终于完成父亲的心愿。弘治十八年考中乙丑科进士,为二甲第二名,被选为庶吉士,后被授予编修,后来严嵩得了一场大病,迫使他退官回籍。 正德十一年,严嵩升南京翰林院侍读,署掌院事。他不甘心这样碌碌无为,在南京混吃等死。便大胆上书当时摄政的齐王自请外放海外,这种主动请求外放可以说是开了官场的先河。没有谁知道齐王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被他的诚心打动了,遂任命他担任吕宋知府,还在邸报上大肆宣传。要沾这家伙的运气是真好!担任吕宋知府才三年,又接替被免职的焦黄中,升任南洋总督,一下子成为了朝廷的三品大员。 南洋总督的位置上干满两任后,因为政绩突出,去年十月被调回北京担任吏部尚书。这家伙好运就像开了挂,担任吏部尚书不到三个月,今年初内阁次辅靳贵因病致仕,严嵩幸运的被正德皇帝选入内阁。短短的十几年,严嵩就从一个在南京混吃等死的五品闲官,像坐了火箭往上升。一跃成为内阁成员,成为了大明如今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也成为了很多有抱负的官员效仿的对象。 说实话,能有今天的成就,严嵩自己也没想到。虽然节日三天都由他值班,但他心里非常的乐呵。在他看来,这三天他也可以提前体会一下当首辅的滋味。想到得意之处,他哼着小曲,起身为自己泡了一杯碧螺春,步履轻松的在走廊上逛了一圈,这才回到值房。回到座位刚刚做好,却见电报房值班官员一路小跑进来,顾不上行礼便急匆匆说道:“严阁老,出大事了。” “啊,究竟何事?” 严嵩顿时紧张起来。来人不敢说话,只是把电报递了过来。打开电报粗粗浏览一遍,看完内容严嵩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他也被里面的内容给惊吓到了。急忙起身径到永巷口,却见文华殿廊下侍候的太监王淮抱着一堆东西出来,急忙上前问道:“王公公,皇上这会子在豹房还是在乾清宫?” “回严阁老的话,”王淮见是这位新贵,不敢怠慢。赶紧恭恭敬敬的答道:“万岁爷和刘娘娘刚刚启动銮驾,先祭天坛,再到先农坛籍耕,午时才得回来呢!” 严嵩压抑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强制镇定下来,然后吩咐电报房的官员厉声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许乱传。否则要你的脑袋。”那名官员吓得脸色煞白,抿着嘴连连点头,严嵩又转头吩咐太监王淮:“王公公,麻烦你替我看住他,本官去一趟齐王府,等我回来之前,不许和他讲话!明白吗?” “是!大人。” 严嵩屁股像是着了火一样,一溜烟的就往车房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让人赶快备车,一点也不顾及阁老的形象。王淮看得一脸的懵逼,转头看着眼前这个六品官,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了刚才的话,嘴巴吧唧了两下赶紧闭住。就这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那里发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一章地陷山崩震九州 ”长安知府薛侃五月初五辰时急电:二十九年五月初一寅时初刻,山西、陕西同时地震,声如雷。渭南、华州、朝邑、三原、蒲州等处尤甚。或地裂泉涌,中有鱼物,或城郭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或一日数震,或累日震不止。河、渭大泛,华岳、终南山鸣,河清数日。灾区通讯道路皆中断,今日寅时三刻华阴衙役冒死翻山越岭,陆续传出信息,据闻官吏、军民压死无数。” 拿着这份电报,朱厚炜的手在颤抖,表情凝重。一路跑来,严嵩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声音有些发颤,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消息尚未传出去。臣担心有人以讹传讹,引起天下恐慌,因此,臣将消息严密封锁就赶过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做,请您指示。” “惟中,你处理的很好!不过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我们要做好宣传工作。舆论引导很重要,”朱厚炜沉吟了一下,又吩咐:“天大地大,救人最大。咱们的老百姓在受灾,一刻也不能耽误。咱们俩人分头行动。你立刻去一趟费府通知费首辅,召集所有军机大臣午时之前赶到乾清宫,千万不要走漏消息,引起恐慌。我亲自去找皇上。”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齐王府门口,事情紧急,两人也不废话,分头开始行动。 严嵩从齐王府出来以后,向站岗的侍卫处借了一匹马,也不带从人,加鞭直奔琉璃胡同西街,来见首辅大臣费宏。待到费府门首,踏石下马,严嵩掏出怀表看时,刚到巳时正牌。门子早已迎出来,恭恭敬敬过来,哈腰作揖行礼,一边吩咐仆役“给严阁老的马遛遛,喂点料水”,一边对严嵩道:“老爷说了,严先生来了,不必通报。小人陪您进去。我们老爷夜来还说起来着……” 这门子是个嘴碎的,严嵩此刻心急如焚,表面上还得装作镇定。哪有心情听他絮絮叨叨,耐着性子随着往会客的西花厅而来。是时万里晴爽,骄阳似火,但见满院修篁森森浓绿似染,夹道花篱斑驳陆离,洁净得纤尘不染的卵石甬道,被树影花阴遮得几乎不见阳光,石上苔藓茵茵如毯。 偌大费府府邸绿瓦粉墙、亭榭阁房俱都隐在烟柳老木婆娑之中。严嵩刚从骄阳蒸地里奔马而来,一身燥汗顿时化尽。一路进来,逶迤行间,但闻树阴间鸟声啾啾,草中虫鸣唧唧,月季、石榴,还有多少不知名的花香清芬弥漫,真是说不出的适意受用。 见到这样的排场,严嵩心中有些羡慕和嫉妒。心中不禁慨叹:这费首辅到底是簪缨世勋之家出生,自己这样的穷措大寒窗十年,就是做到极品之官,哪里讨这份富贵?正自胡思乱想,费宏一身蜀锦的鹅月道袍,带着几分酒意从里间走了出来,看样子昨晚喝了不少,今早还有些宿醉。进门见到严嵩有些狼狈的样子,先”咦”了一声,问:“惟中,今日你不是当值吗?怎的弄得满头是汗,来来来!先坐下喝杯茶。有事吗?” “费老,下官刚从齐王府来,有急事。” “哦!什么事,这么着急?” “急事!” 严嵩再次答应一声,行完礼却不说下文,递过去一个眼色。费宏立刻从迷离中醒悟过来。这肯定是出了大事,神情也严肃起来。他屏退左右,沉声问道:“惟中,出了什么事?”严嵩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电报,双手递了过去。费宏接过来只看了几眼,就骇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颤声问:“这是真的!?” “是!”严嵩语气沉重。 “皇上知道了吗?齐王怎么说?” 严嵩赶紧把齐王的话转述了一遍,费宏听完之后点点头,想了想,吩咐道:“惟中,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这可是滔天的大事啊!这样吧。你我分头去通知其他人,大家不要一起进宫,进宫时,各自都带上一些礼物掩人耳目,大过节的,这么些大臣突然涌进皇宫,会引起有心人注意的。就怕有人利用这件事兴风作浪啊!” “下官明白!” 严嵩揖手答道。两个人又计较了一番,然后一前一后出了费府,临近午时,内阁成员以及军机处大臣三三两两带着各式各样的节日礼物,非常低调的进了紫禁城。此时,正德皇帝和齐王已经等候多时。等众人到齐后,大门随即紧闭,一场前所未有的抗震救灾会议在乾清宫紧急召开。 …… 正德二十九年端午前夕的这场关中大地震,是华夏历史记载中是灾害最严重的一次,也是死亡人口最多的一次。地震时正值夜里三点多钟,人们正在熟睡中,逃生者寥寥无几,导致三十九万人丧生,倒塌的房屋无数。朱厚炜并不知道十六世纪上半叶,原始空也发生了关中大地震,当时正是嘉靖年间,损失更加惨烈。 嘉靖年间的关中大地震更加的惨烈,共造成了八十三万人丧生,这还是有案可查的,没有记录在案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十六世纪的关中大地震是华夏史上最严重的一次灾难。原时空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秦可大是此次地震的亲历者,他用文字记载了自己在这次地震中的经历,让人读来仿佛身临其境: “是夜,予自梦中摇撼惊惺,身反复不能贴褥,闻近榻器具若人推堕,屋瓦暴响,有万马奔腾之状。初疑盗,继疑妖祟,俄顷间,头所触墙,划然倒矣,始悟之,此地震也……家南有空地,从墙隙中疾走,比至其处,见母暨兄及弟侄咸先至,无恙,曰:‘急号汝,汝不闻耶?’盖其时万家房舍一时摧裂,声杂然塞耳,都不闻也,矧号呼哉!” 这位秦可大是个侥幸生还者,他形容当的陕西很多城镇乡村十室九空,盗匪蜂起,更是加重了这才灾难。朱厚炜根本没想到他这辈子会遇到如此惨烈的灾难。时空虽然改变了,但是灾难依旧。本时空这场灾难比原时空提前了十四年,位置完全相同,强度也一样大都超过了八级,而且此后一年里,陆陆续续发生一百多次余震。根据后来户部统计,此次地震期间,整个灾区共有一百零一个县遭受了破坏,分布于陕、甘、宁、晋、豫五省约二十八万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地震使当地民房、官署、庙宇、书院沦为废墟,较坚固的高大建筑物如城楼、宝塔、宫殿全部倒塌。 据长安知府薛侃报告,位于长安的小雁塔为唐朝时修建,在此次地震中被震裂,塔身从十五层减少为十三层。此外,陕西渭南县境内曾有一座五指山,“如人指然,迥抱关门,地震后毁削无存矣”。由于地震时正值下半夜,人们都在睡梦中,造成的死者无数可计。伴随着地震,山崩、滑坡、地裂缝、地陷、地隆、水患、火灾等次生灾害也相继发生,真可谓“自古灾伤无此惨也”。 地震发生后,由于通讯交通全部中断,包括军队在内,所有的电力设施和电报站全部垮塌。无法向外传递消息。以至于四天后,消息才传递出来。所幸的是为了重建长安,陕西等地的地方官员大部分都是这些年提拔起来的新锐,这些官员第一时间便展开了自救。 灾区的驻军驻军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大量的营房倒塌,据事后统计,共有三千一百一十九名官兵在睡梦中遇难,受伤的人更多。从弘治年开始到现在,大明军队历次作战中都没有遭遇过如此大的损失,这也开了非战斗减员的先例。所幸的是部队没有乱,官兵们在基层军官的带领下,积极展开自救,同时还要参与支援地方上的自救和治安,自始至终表现出严明的军纪和战斗力。 可以这样说,多年的军事改革取得了辉煌的成果。朱厚炜花了近三十年,终于把大明的军队打造成了他心中的模样。这场灾难中让他最欣慰的就是明军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这也是让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地方,正是他,开创了这个时空独一无二的军队模式。 五月初五下午,灾区的电报不断向朝廷发来,各地损失超乎想象的严重,这些数据让人看了心痛,与会的人员即使是铁石心肠,此时此刻也悲伤不已。这些数据绝对不敢造假。按照朝廷政务改革考成法的规定,一旦出现隐瞒灾情不报的情况,该省督抚是要被追责,被判刑的,如果延误上报时间超过七天,地方官就会被革职。 因此,各个地方都是派出衙役翻山越岭才把消息送出来,很多人都是九死一生。如果按照以前官圾的效率,只怕几个月以后,朝廷才会得到消息。也的确是如此,原时空的嘉靖关中大地震,朝廷是整整五个月以后才得知情况,由于尸体腐烂,灾区发生了严重的瘟疫,死亡的人都无法统计,一直到三年以后,关中才基本恢复正常的秩序。 这个时空因为有电报,再加上官员得力,所以朝廷的救灾前所未有的快捷。接到灾情通报后,担任救灾总指挥的齐王朱厚炜当即立断,他立刻调动临近灾区几个省的驻军就近前往灾区救灾,同时从全国各地调运物资前往灾区。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厚炜很明白”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个道理。他通电全国,调集包括海外领地在内的一百零八个知州医院六千多名医生前往灾区救灾,所有的电报中语气异常的严厉,每份电报最后都有一句话:”地不分南北,全国一盘棋,救灾如救火,任何人敢阴奉阳违,敢迟滞不前者,杀无赦!” 大明现有的三十二艘各类型的飞艇都被集中起来,全部加入了救灾工作,就连为西征军补给物质的飞艇部队也撤回了一大半。那段日子,灾区老百姓成天可以看到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大型飞艇。这些飞艇的到来,这不仅稳定了灾民人心,知道朝廷没忘记他们。还在救灾工作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尤其是那些道路被完全封闭的地方。 言归正传,正德二十九年五月初五,连夜布置完所有的工作后,五月初六上午,齐王就不顾众人劝阻,登上飞艇前往震中长安,他要亲自到达前线指挥救灾工作。正德皇帝和齐王兄弟两人分工明确,齐王赴前线指挥,正德皇帝坐镇北京调拨物质。正德皇帝根据与齐王商议好的救灾方案,调动全国的力量支援灾区。 朱厚照第一次如此勤勉,他命令东厂、锦衣卫、军情司以及警察部门加大对散布谣言、趁火打劫、囤积救灾物资不法之徒的打击,军机处宣传部门加大舆论宣传,各大报纸报刊积极号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积极组织募捐活动,弘扬社会的正能量,募捐活动首先是在东北和外东北地区发起,当地各族人民纷纷响应,渐渐地,这种活动向外辐射,北直隶南直隶江南等地纷纷响应。一时间,全国人民空前的团结。这是华夏历史上规模空前有组织的救灾行动。 中华民族坚韧不拔的个性在这场灾难中也表现的淋漓尽致。灾区老百姓涌现出不少可歌可泣的平民英雄。经过几十年的政务改革,官员的素质提高了很多,官府的效率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大部分的地方官员和当地善良缙绅便成为灾后救助的中流砥柱。为了抗震救灾,有些缙绅不仅拿出自己的资金捐款赈灾,还组织民间力量修缮建筑,配合地方政府维护治安。 陕西华阴县知县何祥时一边出力帮助百姓“疏渠筑堰”,一边掏出自己的俸禄银子修缮“学宫”;华州知县杨彩见地震后当地粮库被大火焚毁,一些受灾的老百姓“蜂起掠食”,便以当地政府的名义“借富家粟,以赈穷乏”,通过果断的措施解决了灾民的生活问题,为后续救援工作的顺利开展做好了铺垫。 陕西地区地震后又遭水灾,许多房屋被淹没。渭南县缙绅张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一所空置的宅院腾出来,让所有受灾的邻居有了暂时的安身之所;表现最为出色的是韩城县的党孟辀,他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和企业家,拥有关中最大的火柴厂。地震发生后,他不仅慷慨的捐款捐物,还组织家中子弟在废墟中寻找幸存者,仅仅是他本人就抢救出二十三条生命。要知道,这一年党孟辀已经六十三岁。 他的事迹齐王得知后,朱厚炜亲自挥毫写下“良善人家”,并赐予他的牌匾,正德皇帝得到齐王的汇报后,又赐予党孟辀子爵的爵位,军机处宣传部门把他的事迹当做了典型进行大肆宣传。经过各大报纸报道以后,党孟辀义商的名声在全国商人中引起了的轰动,各地商人和企业家纷纷效仿,他们不仅慷慨的捐钱捐物,还组织义卖活动,整个社会都在向灾区献爱心。事后,不少表现突出的商人还因此获得了皇帝亲手颁发的勋章,以示表彰并让其光宗耀祖,这为后来中国商人积极参与公益事业,热衷于慈善事业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也形成了华夏人的传统。 有阳光就有阴霾,有英雄也会有狗熊!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民族,哪个国家,都有好人,也从不缺坏人。大地震发生之后,很多地方都先后出现了“乘变起乱,讹言可畏”的情况。 陕西渭南县由于县令在地震中死亡,地方失去了主事者,一时间“恶少肆掠,大乱”。齐王抵达长安后,立刻下令新组建的防暴部队缉捕盗贼,同时当众斩杀了几个带头抢劫的流氓,才平息了一场混乱。 向灾区发放朝廷的专项救济款也被某些利欲熏心者盯上了。这些救济款并不是平均给予广大灾民,而是根据年龄、性别、受灾程度等的不同来进行分配。但朝廷的用心良苦,却被有心人利用。一些有头脑有私心的地方小吏则火中取栗,结果一些地方的灾民受益者寥寥。此时廉政公署及时出手,明察暗访,收集证据。对这种中饱私囊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齐王绝不容情,一经查实,基本上公审公判,当众枪毙。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齐王朱厚炜如此强硬的手段,极大地震慑了宵小之徒。 与此同时,一些不甘寂寞的旧儒也开始兴风作浪。大家都知道,在古代社会,人们常常将灾害归结为上天的惩罚。所以每次地震发生后,在位的天子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罪己诏”,检讨自己的过失,祈求上天的原谅。在礼部侍郎张辟为首的一些旧儒朝臣的鼓吹下,正德皇帝脑子一热,也打算发表“罪己诏”来表达内心的不安,甚至连文告都已经亲笔写好了: “朕御极以来,孜孜以求,期于上合天心,下安黎庶……地忽大震,皆因朕功不德,政治未协,大小臣工弗能恪共职业,以致阴阳不和,灾异示儆。” 首辅费宏及时制止了这份罪己诏的发表。齐王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愤怒,他对张辟为首的一些旧儒趁火打劫的行为十分不齿。在给正德皇帝的电文中明确指出“此乃天灾,并非人祸”,指出提出这种建议的人居心叵测,企图以天意要挟皇帝。他们不顾全大局不以救灾为重,反而蛊惑皇上,企图妖言惑众。如果让他们得逞,会破坏正德皇帝在老百姓心中的正面形象。同时罪己诏一旦发表,把灾难归咎于天意。不仅不利于全国凝聚一心,齐心协力抗震救灾,反而会让人心惶惶,官员的思想混乱,这无疑是在拖救灾的后腿,其心可诛! 齐王最后建议正德皇帝对于这种不干正事,只会拖后腿的官员应当给予严厉的处置。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本来就注重面子的正德皇帝立刻收回了“罪己诏”,将上疏提议的张辟为首的一些旧儒官员给予了严厉的处罚,张辟直接下了诏狱。其他官员或免职或罚俸,分别受到了不同的处罚。统一了朝廷上下各级官员的思想。 …… 整个正德二十九年,齐王朱厚炜全身心扑在了关中救灾工作上,他不顾危险,深入走访各个灾区了解实际情况,并与当地官员以及救灾部队将领协商,针对冬地的实际情况,制定相应的策略方案,不敢有一点懈怠。 朱厚炜两辈子都没见到过如此重大的灾害,灾难现场那种尸积如山,满城都是瓦砾废墟的惨状,对给朱厚炜心灵的冲击是无比震撼的。当时他下了飞艇在现场看到那一幕幕,竟然忍不住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我们的民族真是一个苦难的民族,几千年来,华夏人承受了多少苦难?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事后,朱厚炜只有靠忘我的工作来麻痹自己,说实话,他真的受不了这种凄惨的场面。 各地统计的数据逐步报了上来,一个个数字惊心动魄。此次地震死亡人数有姓名记载的三十九万多人,不知名的死者以及未经奏报的死者更是不计其数。大体上,潼关、蒲阪的死亡人数约为当地人数的十分之五,同州、华州为十分之三,渭南为十分之五,临潼为十分之四,陕西长安城中为十分之三。其他州县因为位置不同,距离震中有远有近,死亡人数也不同。 地震时有许多人家全家同时遇难。比如居民米仲良全家八十三人同时遇难,居民陈朝元全家一百一十九人同时遇难,对于这些家庭来说几乎就是灭族。其他全家死亡人数达百人的尚有许多。这场空前的大地震也产生了大批的孤儿,面对着灾区的满目苍夷和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齐王再次凄然泪下。 朱厚炜迅速派出他的卫队前往各个灾区收拢灾民中的孤儿。同时给管家何鼎、叶良辅下令,命令他们在登莱各地成立雏鹰学校,由他将出资将孩子们集中起来,抚养他们长大成人。根据事后统计,这次灾后,齐王一共收拢了七万多名孤儿,这些孩子不分男女,全部都送到了登莱新建的二十所雏鹰学校,从此过上了集体生活。后来陆陆续续又从全国各地接收了不少丧失双亲的孤儿。这些学校又多次扩建,逐渐在大明形成了一种制度。 在朱厚炜的关怀下,这些孩子们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而且还受到良好的教育,这个时代的孩子们非常懂事,也懂得感恩。他们努力学习,渴望将来回报自己的恩公。十几年后,这些孩子不少人成长为各行各业的翘楚,大部分的男孩子都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军人。齐王非常关心这些孩子,每年都要抽空去学校看望他们,亲自给他们授课。因此,这些孩子被人戏称作“齐王的孩子们”,孩子们也以此为荣,感到无比的骄傲。 灾难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不降临到你的头上。死者当中有一些朝廷官员,其中有祭酒王维桢,郎中薛祖学、员外郎贺承光、主事王尚礼、进士白大用、御史杨九泽等。户部侍郎韩邦奇死状最惨。地震时,他所在房子垮塌起了大火,其人被压在房梁下活活烧死,最后烧成焦炭和灰烬。灾难中,王阳明被派到长安的弟子也遭受了损失,其中薛祖学在地震时落入一丈多深的**被淹死。马理则被深深地埋入土窟,尸骨无存。 这次大地震后,连续三个多月余震不断,给救灾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地震造成华阴县城西驻马桥断裂,城北大员村地裂数丈,水涌数尺。大荔县南的紫微观和朝邑西南的太白池在震后干涸。死亡人口上万的县,西起径阳,东至安邑;死亡人口上千的县,西起平凉,北至庆阳,东至降县。 同时关中的地表出现大规模形变,如山崩、滑坡、地裂缝、地陷、地隆、喷水、冒砂等。华阴县地震之所以造成巨大损失,还与震中区位于河谷盆地和冲积平原,松散沉积物厚,地下水位高,地基失效,黄土窑洞极易倒塌;且地震发生在午夜时分,人们没有丝毫准备有关。关中连续三年大旱,这场灾难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怪不得原时空会使八十三多万人丧生,在那种条件下,朝廷也的确无力救灾。所幸的是,这个时代有了朱厚炜这个穿越者,他竭尽全力降低灾害中的损失。一些不再适合居住的县乡,朱厚炜直接选择了放弃重建,向外移民。也幸亏如今的大明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交通也比原时空方便,陕西地段的铁路抢通以后,大批的移民开始就近向西域、外蒙等地方分流,加大边疆的建设。 齐王仿照后世的做法,将这些移民变成一个个建设兵团,国家在前期给予大量的财政补贴,同时训练青壮,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救灾的同时不忘加强国防建设,齐王也算是做到了鞠躬尽瘁!无愧于他后来“圣王”的称号。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到了正德三十年的正月。过去的一年大明真是多灾多难,刚刚遭遇大地震的关中大地又迎来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雪灾。 说也奇怪,不光是关中地区,整个北方大地都是白雪皑皑。正德二十九年的冬天阴寒潮湿,自立冬过后,大雪几乎就没停过。以京师直隶为中心,东起沈阳,北至热河,由山东河南连绵向西,直至山西甘陕等地,时而羽花淆乱,时而轻罗摇粉,或片片飘坠,或崩腾而降,白皑皑、迷茫茫,没头没脑只是个下。 远村近廓,长林冻河上下,飚风卷起万丈雪尘,在苍暗微绛的云层下疯狂地旋舞着,把个世界搅得缤缤纷纷,浑浑眊眊,把所有的沟、渠、塘、坎一鼓荡平,连井口都被封得严严实实。偶尔雪住,惨淡苍白的太阳像一粒冰丸子在冻云中缓慢地移动,天色透光,似乎要放晴了,但不过半日,大块厚重铅暗的云层又压过来,一切便又复旧观,仍是混沌沌的雪世界。 朱厚炜留在长安整整十个多月了,他借这次抗震救灾经验,完善了大明的,制定了包括地震、雪灾、水灾、火灾、瘟疫和其它自然灾害六项紧急救援方案和工作手册。 事实上,中国位于全球两大地震带——环太平洋地震带和欧亚地震带的交汇部位,所以地震活动十分频繁。发生在中国的大陆性地震在全球陆地破坏性地震中所占的比例为1/3。中国古代虽然也有救灾的制度,但手段实在落后,新的救灾法案更加完备,也符合国情更便于实施。 新年刚过,正德三十年正月初五巳时,朱厚照在北京火车站登上前往长安的专列,他将前往灾区视察。也许是心境的关系,坐在车厢里的正德皇帝凝视着窗外向后退去的沿途风景,只觉得索然无味。一路冬景萧索,放眼一望满目凄凉,野蒿荒草、枯杨残柳在沙滩上稀稀落落,被风吹得东摇西摆。 看着窗外的风景,正德皇帝心中暗自思量:刚刚过去的一年,可真是不平静的一年啊!正德二十九年关中大地震后,全国各地灾害接踵而至。首先是南方也遭遇了百年不见的洪涝灾害,紧接着吕宋、台湾遭遇风灾,两广地区遇到百年不遇的旱灾。这还不算晚,到了年底,一艘运送移民去美洲的三千五百吨客船途中触礁沉没,二千八百移民和水手遇难,获救的仅仅只有七十三人,如今又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雪,正德二十九年,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朱厚照现在有些不自信了!想想那些民间的传言,他心里就忐忑不安,难道这真是天意?难道真像礼部侍郎张辟和道士邵元节、陶仲文描绘的那样,这是上天在示警!否则还会有灾难降下。胡思乱想间,火车正好经过黄河大桥。窗外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是河里的水夹杂着冰凌,向东南缓缓流去…… 与此同时,身在长安的齐王忙的不可开交。他正忙着带着卫戍长安的龙骑兵在帮助雪灾最严重的蓝田县抢险救灾。整个县城都是忙忙碌碌的士兵和老百姓。街口一角,龙骑兵的团长马芳站在朱厚炜身旁,指着正在忙碌的人群说:“校长,您看!蓝田县的老百姓在给弟兄们送热水呢。”马芳是登莱军校第三期毕业生,因此这样称呼齐王,这也是他们的骄傲。 “嗯,马团长,这就是本王说的军民鱼水情,要好好把这个道理说给下面的弟兄们听,帮他们理解这个道理,要让士兵们知道他们保家卫国不是句空话。“齐王脸上露出回忆,喃喃自语,”知道吗?本王听说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他们没有军饷,军官与士兵之间没有待遇的区分,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一起啃草根树皮,什么能吃的都吃,却无怨无悔。在敌人的重重围困之下,他们坚忍不拔地行军作战,每到战时军官都冲锋在前,团长在营里,营长在连里,连长在排里,排长在班里,班长在全班最前头。直到他们冲出重围,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这才是本王心中的军队!” “校长,真有这样的军队吗?末将咋从没听说过?”马芳仔细地想了想,他脱下厚厚的大棉军帽,挠挠头,露出狐疑的表情。 “呵呵,肯定有的,你只是以孤陋寡闻罢了!“朱厚炜脸上带着微笑,又补充了一句,”马芳,相信本王,也许有一天你会看到。”心中又暗自嘀咕了一句“本王曾经也是这支英雄部队的一员”。 朱厚炜一身便装,外面披着一件龙骑兵穿的棉大衣,外表跟其他的军人没什么两样。见到一个给士兵送热汤面的老大妈险些跌倒,赶紧上去一把搀住,嘘寒问暖:“大娘你好,我姓朱,是新来的地方官,跟您打听一下,这场大雪家里面怎么样?家里面有什么困难吗?” “哟,您就是新来的青天大老爷啊!还是当今的天子好啊!您瞅瞅,从古至今,啥时候官府管过咱们小老百姓啊!哎,俺们去年遭了大灾了!得亏是皇上派兵把俺们从废墟里救出来,又把门盖房子,还给俺们吃的,俺们真是遇到了活菩萨啦!现在您这位青天大老爷又来了,您一来就让军队帮俺们清雪修房子。俺们这把老百姓太有福气了,这天子圣明,就连官府都变得好人多了啊!”这老太太很有眼力劲,挺会说话的。 “大娘,“朱厚炜扶住这老太太,笑道,”我可当不起青天大老爷,帮助你们这是我份内之事,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家里现在生活怎么样?” “还行,地震咱们都抗住了,哪会怕这雪灾!这场大雪,不过是把房顶给压塌了,没伤到人。前两天俺在姑爷家住着,您瞅瞅,这不是当兵的来帮着把房顶修好了,俺一个老太太,帮不上啥忙,就去附近那个安置点,帮忙做个饭啥的。也算是一番心意。” “好啊,咱们这是互相帮助!“朱厚炜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呀!大娘你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别累着喽,当兵的都是咱们家乡的子弟兵,帮咱们老百姓度过这个难关,就跟孩子帮家里一样。” “就是,就是!“老太太头点的像鸡啄米,唏嘘迫,”看着这些娃哟!一个个的冻得够呛,俺这心里头怪不落忍的!都是好娃子啊。等俺还活首儿子大些,改日也送他去当兵,现在的军队好啊!” “当兵就应该这样啊!大明军队那就是保护大明老百姓的军队,不帮老百姓帮谁?” “那是,那是!以前的兵可不这样哟!俺们这些老百姓有福气呀!碰到了圣君再世,只要有皇上在,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俺们这帮老百姓也撑得住……” 朱厚炜和老太太一句一句的聊着,渐渐周围围起了一圈老百姓。他没有注意到正德皇帝也是一身便装,挤在人群里,笑眯眯的听着齐王和老百姓的对话。尤其在老百姓称他为圣君的时候,路上那些困惑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借客做媒渭桥西 春去秋来光阴荏苒,转眼间到了正德三十五年的秋天。眼下已过了立秋时节,可天气丝毫没有见凉的意思,接连几场大雨都是旋下旋停,晴时依旧焰腾腾一轮白日,晒得地皮起卷儿,长洛国道上的柏油马路热得象锅底,黑黝黝的沥青像浆糊一样溢出来黏黏的,一脚踏上去鞋底便冒起白烟,烫得人心紧。 巳时三刻,打开封府前往长安的方向,驿道上行来一个贩买皮货的四人小商队,四个汉子赶着两辆各自两匹马拖拽的胶皮四轮大马车得得得的一路行来,虽然在毒辣辣的日头下,速度也是不急不慢,一看就知道赶车的都是老把式,十分懂得爱惜马力。 领头的张老茂坐在车辕上翘着脚,手里拿着个旱烟袋,操着满口的河南官话冲着三个被晒得恹恹的伙计大声咧咧打气:“呃说,都打起精神来,再走五里地,前面赵家村口有个茶摊,老板娘俊俏得紧,上次倒茶的时候碰了呃的手,娘也,又白、又软、又细,弄得我老张十几宿没睡得安稳,就等着今个能在见见她,咱们在她那坐上一中午,吃饱喝足。下午日头落的时候俺们再赶路,到前面渭河口的老驿站睡上一宿,明早在赶路。” 说话的掌柜张老茂是个不到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材微胖,个子不高不矮,有些谢是去收,其实是换,他先从洛阳购进各种草原人需要的物资,比如茶砖、烈酒和一些小五金等等,他采购了这些后,然后去草原上跟牧民换皮子,一来一去,从中赚些差价。利润还是不错的,就是非常辛苦,主要是风吹雨淋,而且还要经常面对野兽,尤其是草原狼群。 他们和那些大型的公司不一样,像山东登莱的皮革厂和毛纺厂都有专人在草原收购羊毛和皮革,这些大型的工厂财大气粗,要的量特别大。他们主要靠火车运输,在草原上是有很多固定的收购点。牧民如果需要把自己的羊毛和皮革换钱或者换东西,都得自己赶着马车,把皮子送到各旗的收购点。要知道草原大的不得了,随随便便就是上百里地。如果羊毛皮子少了,一来一去牧民也觉得不合算,有时候几张十几张的就懒得去送。 如果有人上门来收购,牧民图方便,给出的价格相当便宜。张老茂正是瞅准了这一点,主动去上门收购,积少成多,每年也能挣不少钱。说实话,这活就是个跑腿的命,有时候为了收满一车,需要在草原上跑上几百里。虽然利润不错,赚的只是份辛苦钱。 张老茂跑郑州到长安这条道已经有十几年了,这些年眼瞅着驿道是越来越好走。以前一年就也跑个两三趟,一年赚个五六百块银元就很不错了。现在两个月就得跑上一趟,这半年三个来回跑下来,就差不多能赚一两千银元。因此,这两年张老茂着实存了不少钱,盖起了新房子。人们都说饱暖思**,他也动了想成个家的心思。为了装点下门面,张老茂将常年露在外面的四颗门牙,在郑州找匠人包了层金子。几颗金灿灿的门牙,不但遮了丑还显得很有气派。 跟在张老茂同车的伙计卢驴子在四个人中间年纪最小,二十刚出头,年纪虽小,却是个贫嘴的。他一手摇着蒲扇,另一只手搓着瘦骨嶙峋的前胸,把一条条黑腻腻汗灰捏在手里摆弄着,口中接话道:“掌柜的,我看你这回八成要中,你说的那个婆娘叫秀姑,我上回打听过了,她就自己个过日子。没男人,男人死了,六年前大地震全家死光了,孩子也没了。“ ”哎,可怜哟!她村里的人都快死绝了,只有她和十几个人活了下来。忒惨了!听人说,她也埋在了废墟里。硬是靠自己一双肉手扒拉了一个洞爬了出来,出来的时候,两只手都是血淋淋的,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官府的人看她一个女人孤身一人,不方便安置,就帮她在这驿……哦,国道边开得这个茶棚。这女人很好强,宁愿自己养活自己,也不愿意吃救济。不过她这样也得罪了一些人,一些吃救济的人家看不惯她,就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的命太硬,谁跟她在一起就会克死谁,五六年了,都没有再嫁人。哎,都是可怜人哦!喜欢互相伤害,也不知道留点口德。“ 说到这,瘦伙计随手扔掉手里搓成一团的污垢,撇了一眼听得出神的张老茂,又调侃道:”不过,俺娘也跟俺说过,这种女人命硬,没她命硬的人就得被她给克死。不过啊,掌柜的,俺瞅着你准能成。你想想吧,你的命也特别硬!西征的时候被罗刹人的火枪打中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人人都说你没得救了,可你愣是没事!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要不说你也命硬呢,她命也硬。你们俩互相克,谁都克不到谁。” 卢驴子没名字,他姓卢,驴子就是他从小到大的名字。都说贱名好养活。这是穷人家的念头。张老茂跟他家沾了那么点不知扯了多远的亲戚,不算太熟。不过这卢驴子就是个驴脾气,打小就不爱读书,读书时经常逃课,成天就是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皮得很,反正就是没个正形。学校的老师拿他也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勉强混了一个小学毕业,就再也不愿意上学了,成天游手好闲的,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 十五岁那年,卢驴子的老娘看他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便想到了张老茂这个远房的表舅,跑来央求张老茂带着这小子出去混口饭吃。恰好张老茂正扩大规模,刚刚买了两匹驮马和一辆新车,正缺人呢。于是一拍即合。张老茂带上了卢驴子,他的商队由一辆车独行变成了两辆,规模也算是扩大了一倍。张家商行继续贩卖皮货,一晃就过去了七八个寒来暑往,卢驴子也从一个半大小子,成了这条商道上的老客,不过比小时候更加皮了。 他刚才一番话圮张老茂说得有些发毛,心里面多了些膈应。他停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卢驴子一会,才幽幽问道:“卢驴子,那你跟俺说说,你小子咋知道这些?” 卢驴子听掌柜问他,颇又几分得瑟。他手指一弹,又将手中揉捏的那根黑呼呼的灰泥弹飞,然后在身上又搓了起来,见张老茂有动手揍他的倾向时,这才咧嘴嘻嘻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嘻嘻,掌柜的别生气。上次俺一看掌柜的你贼眉鼠眼地盯着那个婆娘,俺琢磨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村里边的那个放牛娃打听了一下!” “啊,这样啊!“张老茂忽地一巴掌抽向卢驴子的后脑勺,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早有准备,一猫腰就闪了过去,直接跳下的马车就往前跑。张老茂在后面边追边骂,”狗日的卢驴子,你别跑!呃抽死你个小王八羔子,呃让你跑……让你跑……呃让你命硬,呃让你克,老子今天就克克你。狗日的,跑得特么的还真快……这要是搁以前,呃早就撵上你了……呃揍不死你!” 张老茂到底不比年轻的时候了,曾经又受过伤,体力大不如以前,那里追得上机灵跳脱的卢驴子,加上大热的天,张老茂没追几步就已是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吞着火热的空气,两个人在大马路上一前一后的追赶,模样实在搞笑,后面车上的两个伙计哈哈大笑。张老茂好容易缓过气来,站直了身子,插着腰骂道:“驴子,你个鳖孙,滚后面去,替顺子牵马去!” 张老茂一个人坐在前面的车上骂骂咧咧,卢驴子一路上和掌柜的一直伴着嘴,另外两个伙计就在旁边看笑话,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商队很快到了张老茂惦记的那个茶棚,远远的看见商以,那位老板娘已迎在门口热情地招呼道:“几位辛苦,这大热天的还在赶脚,快进来凉快凉快!” 卢驴子咧嘴一笑,冲着气咻咻的掌柜扮了一个鬼脸,不等张老茂动手,一猫腰就进了茶堋。老板娘应该在三十二三岁左右,圆脸盘,单凤眼,柳叶眉,小鼻子高鼻梁,嘴唇厚厚的,很有韵味。其实长得挺标致的。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女人脸上的两个高颧骨,颧骨上面还有几块褐斑,破坏了好面相。 张老茂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嘀咕:咦!这狗日的卢驴子好像也没说错。按老辈人的说法,还真是个克夫的面相,不过这个女人的皮肤很白很细,模样也不错。自己实在有些放不下啊!自己都快四十了,单身了这么多年,母猪都晒貂蝉,何况是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怕个球,克就克吧!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是也没事,咱也是个阎王不收的主,谁怕谁呀? 正胡思乱想间,那位老板娘安顿张老茂四人坐下后,去沏茶的那一转身,又宽又大的屁股无意中在张老茂胳膊上蹭了一下,又在眼前一晃,张老茂脑袋轰的一下炸了庙,先是头皮麻,眼冒金星,接着胸口像被人狠打了一拳,压了口闷气,半天缓不过劲来。 茶棚的老板娘似乎没有察觉,不一会儿她又转身回来,手上拎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碗,一一摆到桌上,嘴里说道:“几位客人,你们先喝壶热茶,把身上的汗出透喽,在吃个我在井里镇得冰凉的西瓜,保证让你们凉快到骨子里。” 卢驴子见张老茂呆若木鸡,眼睛死盯着茶棚的老板娘,话都说不出来的那副丑样,心中暗自好笑。鄙夷的撇撇嘴,便学着张老茂往日说话的口气问道:“呃说,老板娘,俺们来往你这好几趟了,今个咋这么冷清呢?” 张老茂听卢驴子学他问话,这才如梦方醒,回顾味来,恶狠狠的瞪了卢驴子一眼,又换了笑脸接过话头问道:“是啊,这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也不见多少汽车路过。呃还以为是天热的缘故呢!” 老板娘也是个健谈的人,拉了条长凳坐在另一张桌边:“哟,你看我这眼拙,没看出来你们还是老主顾了,你们上次走这条道怕也是一个多月前了吧!” “哦!有两个月了,我们是从洛阳到西域贩皮货的,道远,别失八里。几千里路呢!”张老茂一五一十地说道。 “那掌柜的怎么称呼?” “姓张,叫张老茂。孟津人。” “张掌柜真是实在人!有两个月没走这条路,那就难怪了。前面渭河上在修桥,十里八村的男人都去挣工钱去了!不过你运气好,明个就可以通车了。” “啥?修桥?原来不是有座石桥吗,好好的又修个啥?”卢驴子插嘴问道。 老板娘笑了笑,不自觉地看了眼墙上贴的那张正德皇帝画像,现在在关中基本上人人家里都挂了一张,表达对皇帝的爱戴。她答道:“这位小兄弟,这俺哪知道!皇上说是要修的,说那桥太老了,过不了啥……啥载重卡车。不光现在桥在修,长安城通向外面的八条官道的桥都得重修,听前几天路过的官军说,不光要修这十几座桥,嗯,听说还要大修铁路,说是要修一条上高原的铁路咧。叫啥青藏线!” “啊。一下要修这么多桥,这么多铁路,官府那得花多少钱啊?”张老茂心中盘算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老板娘看出张老茂心的心思笑道:“别算计了,听那个工程师说光修那几座桥得花两亿块银元,哦,听说这次修的都是钢筋水泥桥,跟这门前的水泥地一样光溜。结实的很!可以并排走四五辆大车。” 张老茂听得直咧嘴,小心问道:“呃说,老板娘,你说这条道上的人这么少,是不是修了新桥,过路费涨价了?这叫啥事啊!”说完之后一副肉痛的样子。 咯咯咯一阵笑声过后,老板娘摇摇头:“俺问那些管事的人,人家说这修桥修路的钱都是从朝廷财政拨款里面出。听那些过路的读书人说是要想富先修路,等路修好喽,货流通畅,商业兴隆,朝廷的商业税收自然也就高了!人家直隶、山东、东北和江南那边的路早几年前就修好了,路上跑得都是汽车,一天能跑好几百里地。你这马车恐怕会被淘汰喽!” “真的假的,俺才不信。汽车俺在洛阳见过,可没跑多快啊!”张老茂不服气道。 老板娘笑了笑,不接他这个话茬。她拢了拢头发,起身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行了,你们先喝着茶,我去井里给你们把镇好的西瓜捞上来。” 看着老板娘的背影,卢驴子凑了上来,挤挤眼小声道:“掌柜的,俺看你们有戏!今天老板娘咋跟你说这多话,肯定是看中你了!如果真想娶她,你可得主动点。”张老茂听得精神一阵,脸上油光四射。也不答卢驴子的话,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嘟咕嘟地把一碗茶水喝了个底朝天。这会儿看着皮猴儿似的卢驴子颇为顺眼。 他把目光转向低头喝茶的冯三和顺子,顺子就不用说了,这就是个憨厚老实的本分人,跟着自己能混口吃喝就行了,农村娃没见过世面,也不敢多说话,老实得很。冯三是自己去年在别失八里雇的,有些摸不透他,总感觉有些熟悉的味道。平日里冯三少言寡语,最难得的是这家伙会说好几种草原话,力气也特别大,也愿意听他的话。否则出门在外的,自己还真不敢雇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老冯啊,走完这趟活,不知你还有啥打算没?” “没啥打算,跟着掌柜的干,挺好的,你要是手头宽裕,给涨些工钱也是好的!”冯三还是那副不爱搭理的样子。张老茂听完,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好好的撩什么闲。他装着没听见,让卢驴子在给自己倒上一碗茶,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冯三见张老茂不接自己的话茬,也不动声色,低头喝茶解渴。 果然一壶热茶下去,浑身出透了汗水,虽然畅快不少,但身上粘呼呼的,这时茶棚的老板娘,端着一个木头拼做的方盘,上面盛着切好的西瓜瓣,放到桌上,说道:“你们几位先吃着,我去打桶凉水,给你们用来擦擦汗。” 张老茂想起卢驴子刚才的话,心里一热。赶紧飞快的起身,跟着追了上去,露出几枚金光灿灿的门牙,扭捏的道:“那个啥,俺……俺去帮你!”老板娘回头冲着张老茂一笑:“那有让客人忙呼的道理。”却也不拒绝。这一笑,张老茂骨头都轻了一半,心中美滋滋的!只觉着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脚下轻飘飘的。追到井边,张老茂抢过辘轳把,飞快地从井里打出一桶井水,折倒水桶里。 老板娘却叹了口气,说道:“掌柜的,也许你们是我这个茶棚里最后一伙客人了!” 张老茂正要拎起水桶,听到这话一愣,又把水桶放了下来,傻着问道:“好好的,为啥!” “不为啥,过几天俺打算去工厂里做工了!” “做啥工?” “嗯,就是登莱来了一个大老板要在长安开毛纺厂,俺打算去试试,换一个活法!” “哎呀,给人打工,哪有自己当掌柜自在!俺当年退伍回来本来也可以进工厂的,但不想打工。宁愿自己辛苦一点做掌柜。要不……要不,我也没有家室,你跟着……跟着我过!”张老茂憋出这句话来,脸都快紫了。 不过一说出来,见老板娘没啥反映,倒是顺溜了许多,继续劝道:“俺虽然长得丑,但为人本分……俺这人也没啥本事,但能吃苦,跑皮货一年也能挣个一两千块银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现在日子更好喽,道路越修越好,一年可以多跑几趟,过日子足够了。俺还是个退伍老兵,每年还有三百块银元的补贴。你……你看咋样!” 张老茂见老板娘站在井边,低着头也不看他,两只手搓着衣角,心里更是七下八下,着急没边了!便催促道:“秀……秀姑,你有啥条件提出来我都应下。” 这个名叫秀姑的老板娘突然泪如雨下,嚎了一声:“我命苦啊!”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张老茂有些手足无措,他弯着腰,小心地拉了一下老板娘的胳膊,见老板娘没有反映,胆气不由壮了几分,实惠地把住老板娘的胳膊。心脏那个跳啊,嘴上却道:“别哭,你别哭,你这么一哭我也不好受,你要是跟我张老茂过日子,我不敢保证你穿金戴银,但保证不让你吃上一点苦。住好房子,天天吃大白馒头!” “你没听人说我克夫,克子,六年前的大地震,全家十几口人就我一个活了下来。你还敢要我吗?”老板娘抬头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哭得更厉害几分。 “别听那些人乱嚼舌头,他们能活下来不也是命硬吗?再说我也不怕,我也命硬,不信你看我肚皮,罗刹鬼一枪打中了我的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阎王爷也不敢收我。咱们俩都是命硬的人,咱俩搭伙过日子,相互都克就没事了。” 张老茂这时把卢驴子方才说的那番话给用上了。老板娘被张老茂的话逗得破涕为笑,果然见他撩开衣服下襟露出来的肚皮上果然有一个碗大的伤口,脸一红,不敢再看。她从地上站起来,两眼含羞带雨地看着张老茂道:“张老哥,你真心打算要娶俺,不是拿俺这苦命人开心。” ”真的!俺发誓。”张老茂换了陕西腔指天发誓,急道:“骗你是小狗,比金子还真!” 秀姑咬着嘴唇,羞涩地小声说道:“那行,虽然俺是个寡妇,但俺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俺可不会没名没份的跟着你。要娶俺,你得明媒正娶!” “中,一定明媒正娶,多风光不敢说。但该有的规矩一个不少,按大姑娘娶!” “你说娶就娶,我嫁不嫁还得掂算掂算!”说完话秀姑瞟了他一眼,脸一红转身向茶棚走去。这就是答应了!张老茂顿时觉得神情气爽,精力旺盛。他拎着那桶水,健步如飞地跟了上去。到了茶棚里才发现又来了一桌客人,顺着草帘向外看去门前还停了几辆汽车,还是比较罕见的吉普车。刚才两人卿卿我我的说得投入,连来了汽车的声音都没听见。 新来的一桌人当中为首的人正是齐王朱厚炜,一晃今年他也四十八了,可是岁月的流逝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实在不像个半大老头。在这年月,他这种年纪都会自称老夫了。这也是最让正德皇帝特别嫉妒他的地方,这几年挣得还地衰老的很快,他都五十三了,虽然依然强壮,但满脸都是褶子,兄弟俩站在一起倒像父子俩。现在正德皇帝都不愿意跟他走在一起。这也没办法,齐王天生的就是脸嫩,朝中的文武大臣都这样认为。 陪同齐王的还有长安知府薛侃、陈九川、梁焯、马芳等长安的文武官员。众人的年纪都相仿,都是四十来岁的人,实际上,除了薛侃,其他人都要比齐三年纪小,可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回事。 外面还有他的侍卫队长马三炮带着一大群侍卫警卫着,不过今天所有人都是穿着便装。朱厚炜见张老茂拎着水桶进来,还以为他是老板,叫道:“茶老板,你这生意做的可真是周道,刚才我还纳闷客人都进来了这儿久,怎么也没有人来招呼,来来,先弄点水,咱们都洗一洗清爽一下。” 张老茂此刻心里美滴很。他咧嘴笑了笑,也不解释,就准备给客人打水。马芳眼疾手快,他机灵地起身在屋角找来一个木质的水盆,帮着张老茂把盆先冼干净,再倒好水,放到一条长凳上,说道:“天气热,校长和几位先生先都洗洗吧,我回车上取条毛巾。” 齐王朱厚炜笑道:“薛先生这些年来最是辛苦,年纪也最大,你先洗吧!”薛侃连忙闪身,双手连摇,说道:“不不,还是殿……师叔请先洗,上下尊卑可不敢逾越!”他们都是王阳明的弟子,鉴于新学和齐王的特殊关系,叫一声师叔也不为过。朱厚炜转头看一下另两位:“几位怕是也不肯喽!” 陈九川笑笑不语,梁焯也耸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朱厚炜笑了笑:“你们啊,咱们中华传统可是长者为尊,咱们几位现在只是出来私下四处看看,随意才好,弄成这样多不自在。”见三人都不为所动,朱厚炜只好走到盆前,洗了把脸,正好马芳也取毛巾回来,朱厚炜接过来把脸擦干。 马芳连忙又换了盆水,薛侃和陈九川、梁焯三人又让了起来,朱厚炜笑了笑,懒得管他们。便对张老茂说道:“掌柜的,沏点茶,哟,还有西瓜,也切一个,给外面的兄弟们也都沏几壶茶水,再多切几个西瓜。对了,还要麻烦老板多打几桶水,给他们也洗一洗。” 秀姑连忙小步快走过来,她见多识广,这些人个个气势不凡,她不敢怠慢,福了一礼,忙道:“几位大官人,我们小店可没什么好茶。” “哈哈,还是夫妻店,掌柜的好福气啊!“说话间,朱厚炜回到坐位上坐了下来,笑道,”不要紧。我们不要什么好茶,呵呵,就喝你这的大碗茶,喝着实在还解渴。” 朱厚炜一句老板好福气,把张老茂美得不行,对着坐那看热闹的卢驴子吼道:“卢驴子,坐那拿自己当爷呢,快去后院打水去,伺候好这几位爷。”卢驴子一缩脖子,瞅瞅老板娘,见她脸色绯红,便吐了个舌头,扮个鬼脸。屁颠屁颠的就跑到后面去了。 秀姑又从里面拎着一壶热茶放到桌上,道:“几位爷,先喝上壶热茶,汗通透了再吃井里冰镇的西瓜,不伤脾胃。你们人多,镇好的西瓜有些不够,我在去往井里放几个。”回头看了张老茂一眼,脸红红的低声说道:“呆子,楞着干麻,还不去镇西瓜。” “哎、哎!”张老茂原地转了个圈,又看向老板娘,低声道:“秀姑,俺不知道西瓜在那。对了,俺只打听到你叫秀姑,还不知道你姓啥呢!” “你个呆子,我姓柳,小名叫秀儿!”老板娘说完话扭头就奔向后院。朱厚炜听得有趣,合着当掌柜的还不知老板娘叫啥,自己闹了个乌龙,对张老茂招了下手,请他坐在旁边开口道:“掌柜的怎么称呼,做什么生意的,看来老板娘才是这家店的老板!” 张老茂也看出这群人不凡,十有八九都是朝廷的官员。不过他见朱厚炜没什么官架子,之前又捧了他一句,倒也没多少拘束,老老实实回答道:“回先生话,实不相瞒,俺叫张老茂,不是这茶棚的老板。是洛阳孟津过来的行商,主要从西域往洛阳贩卖皮货;小本生意,吃个辛苦钱,带着三位伙计,呵呵,外面的两辆胶轮马车、四匹马就是俺的全部家当。” 旁边刚刚洗完脸,走过来坐下的薛侃笑道:“我见张掌柜的今日红光满面,尤其是你这口金牙镶得好,哈哈,今个儿八成是要走桃花运了!” “这位官爷好眼力,“张老茂一跳大拇哥,美滋滋的说道,”现在俺正走着桃花运呢。不瞒这位大人。你们进门之前,老板娘刚同意我向他求亲了。你们要是不来,俺现在就得去请人写求亲书呢!” 听了他的话,朱厚炜微微一笑,喝了口热茶,看向薛侃道:“平阳,古人说君子成人之美,我们此行能碰上一桩喜事,到也算是个好兆头,平阳大才,今日何不露上一手,彰显一回君子风范!” 薛侃向朱厚炜揖首行了一礼,自嘲道:“师叔方是当今的书法大家,学生可不敢班门弄斧。既然恰逢其会,师叔何不小露一手。”陈九川、梁焯和马芳几人也连连附和,马芳道:“校长,还是您来吧,从军校出来,咱可是多少年没见过您的墨宝了!也让弟子开开眼界。” 张老茂见几个四五十岁的人都称呼模样年轻的朱厚炜师叔或者校长,心里正兀自感到奇怪。却见朱厚炜转头对他笑道:”张掌柜,我帮你写封求亲书,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张老茂一听大喜,头顶的像鸡啄米,又喃喃自语,“天爷啊!俺不是在做梦吧?刚刚才求亲,就有几位贵客替俺写求亲书。俺老张今天祖坟冒了烟,鸿运当头啊!” 一阵手忙脚乱,老板娘找出笔墨红纸,递给张老茂就红着脸又跑到后院去了。陈九川手快抢着磨墨,薛侃只好铺纸,朱厚炜问了张老茂个人情况,听说他还是西征军的将士,更加来了兴致。思考了一会,运笔如飞,眨眼间一篇数百字,字字方正的求亲书便已写好,梁焯笑着道:“掌柜的,你今天赚大了!我师叔这笔书法在京城是万金难求的,你可要好生保管哦!” “那是,那是!”张老茂懂个屁书法,他以为客人是在跟他开玩笑,不过看那字确实非常漂亮,龙飞凤舞的,比洛阳城最大商场匾额上面的字还要好看,他也知道这可能是位书法名家。心里更是美滴很! 朱厚炜写完,拿起求亲书,对众人笑道:“好了,我是写完了,下面谁愿意给这位张掌柜当次递书的媒人啊?要不,平阳,你来!”薛侃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能在师叔的书法旁边留名,这样的好事,学生岂能错过?张掌柜,我给你当次递书的媒人可好!” “那敢情好!” 张老茂都快乐疯了,没想到自己刚刚求完亲,转眼啥都齐备了。热热闹闹把定亲的程序走完,张老茂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真把自己当做主人了,跑前跑后,里里外外殷勤的招待客人。朱厚炜一行人也没多做停留,大家休息了一会,吃完西瓜留下十块银元就准备出发。张老茂和秀姑今天如愿以偿,哪里肯收客人的钱,追了出来就要把钱退还。 “留着吧!这算是我给你们结婚的喜钱。”朱厚炜笑着把钱推了回去,又拍拍张老茂的肩膀对着秀姑说:“秀姑娘,我刚才写求亲书的时候,才知道张掌柜还是为西征的英雄,这是一位为国流过血,有大功的好汉。这个男人虽然丑,但心地良善,为人和气,又能吃苦赚钱,应该是个不错的伴侣。刚才我也听到了你的经历,你也是个自爱自强的好女子,不要听那些流言蜚语。你能够凭着自己的双手自救,从废墟中活下来证明你也是位坚强的女人。希望你们今后相互扶持,好好珍惜往后的日子吧!” 秀姑被朱厚炜说的眼圈发红,她杏目含春地望着张老茂,此时张老茂却笑得像个傻子,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位大人,您就放心吧!别人爱说啥俺才不会听。别人把秀姑当根草,俺会拿她当宝,一辈子对她好!俺是当兵的,一口吐沫一个钉,决不食言。” “好汉子!”朱厚炜再次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翘起大拇指:“这才像个军人,祝你们早日完婚,早生贵子。有缘再见!”等众人离去,小两口站在路边看着越走越远的车队,刚才的那一幕仿佛还在梦中,正在这时,茶掤内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掌柜的,你狗日的真是好命。我的天呐!作媒的竟然是他。” 张老茂回头看去,说话的正是冯三,手里还拿着他们俩的那封求亲书左看右看,口里还啧啧称奇。张老茂勃然大怒,赶紧走过去,劈手夺红纸,怒道:“冯三,干嘛动我的东西?弄坏了,你赔得起吗?咦!你识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三章大明暗卫零零柒 “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老茂一脸的警惕,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对方,揪着对方的脖领不放。孰料一瞬间,张老茂的手就冯三反剪到了背后,冯三的动作快的惊人,他凑到张老茂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只见张老茂浑身一抖,两个人又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 秀姑和其他两个伙计吃惊的看着两人,一时间不知所措。张老茂神情有些尴尬。冯三却若无其事的拿过那张婚书笑着对张老茂说道:“掌柜的,你真是发财了!你知道吗?今天帮里写婚书的是咱们的齐王殿下……” “啥?你说的是真的!” 张老茂惊喜地问道,一脸的不敢置信。冯三咧嘴笑了笑,指着上面的楷书继续说:“你狗日的真是好运!这书法是齐王体,全大明能写的这么好的除了齐王没有别人,另外啊!帮你具结婚书的薛平阳薛侃大人正是现任西京留守兼长安知府,还是前两年去世的新建伯王阳明的弟子,只有王阳明的门生才有资格叫齐王为师叔。所以,我敢断定今天来的那位肯定就是齐王殿下。你这份婚书价值连城啊!这要是拿到北京城,我敢保证,别人至少会出十万银元收购你这份婚书。你狗日的真是发财了!“ “不可能吧!“秀姑突然插嘴,将信将疑的问道,”齐王不是快五十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齐王保养的好吧。像他这样的神仙人物,显得年轻也不奇怪。”冯三耸耸肩,他也搞不明白。 听到他这番话,张老茂和其他人都已经傻了。张老茂痴痴呆呆的从冯三手里接过那份婚书,忽然他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把它装进锦盒子里,然后把锦盒塞在秀姑的手里,叮嘱道:“秀姑,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就是饿死了也不能卖,齐王殿下的这份恩情,我们张家世世代代要铭记在心!” “嗯,放心啦!我会好好保管他的。”秀姑把锦盒抱在怀里,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过头来,对着众人说道,“听着,姑奶奶现在是你们的老板娘,你们都把嘴给我闭紧一点,我家有传家宝的事情不能够外泄出去。还有你,冯三,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给老娘听着,下次再敢对我家老张动手,休怪老娘跟你翻脸!就是拼了这条命,姑奶奶也要抓破你的脸。”冯三一滞,脸上露出苦笑,也郑重的点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张老茂的商队重新上路,秀姑送了很远,两个人缠缠绵绵的,说不完的话。小两口约好了这趟回来以后,两个人就把婚事办了。到了渭河大桥,两个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商队重新上了路。 张老茂像来时一样,依旧坐在打头的车上,手里拿着他那根从不离身的旱烟袋。不过今天和他坐在一起的换成了冯三,两个人行一路,都没有说话。走了三里地,张老茂迟疑了半响,还是忍不住开口:“冯……大人,你……” “不要叫我冯大人,“冯三打断他的话,说,”我也不姓冯,你只要记住,我现在就是你手下的伙计冯三。老张,你也是名军人,应该知道纪律。“随后他又戏谑道:”平日里该咋样就咋样,对了,你也不必给我涨工钱,我也有军饷的。”张老茂顿时脸臊得通红,嘴巴蠕动了几下,最终没好意思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冯三瞥了他一眼,见张老茂局促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了想,还是安慰道:“老张,跟你开个玩笑。你不用胡思乱想,我们并没有恶意。告诉你也无妨,你是这个老行伍,应该猜出来了。我是军情司的特工。“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了下去:”有传言说,前些年川中叛乱的白莲教一些头目跑到草原隐藏了起来,混进了一些部落。白莲教这个组织很可怕,几百年了,这些野心家孜孜不倦的就想着造反,而且特别善于蛊惑人心。我的任务就是把隐藏在黑暗里的野心家找出来,保卫来之不易的盛世,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老冯,我明白!”张老茂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想通了,也就把这事放下了。他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我老张会全力配合你的。只要用得着咱的地方你就开口言语一声。俺虽然是退伍军人,但保家卫国也责无旁贷,穿了一天军装,一辈子都是军人。以前俺张老茂有啥得罪的地方,兄弟,你就别放在心上。把他当做屁放了吧!” “哈哈哈……” 冯三爽朗地笑了,他拍拍张老茂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打开了心结,张老茂心情畅快,胸中豪气顿生。仿佛又要踏上新的战场,他意气风发的吆喝了一声。手一甩,一个漂亮的鞭花,鞭梢发出一声脆响,健壮的驮马加快了步伐,小小的商队在“叮叮当当”的马铃声中迎着朝霞,向西越走越远,走向那新的征程。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让我们把视线回到朱厚炜这里。阔别五年后,齐王再次回到他在长安的临时住所,位于华清池的环园。如今长安物是人非,已经很难看见当年地震的痕迹了。 当初峥嵘岁月里,他亲自领导着关中的老百姓,在满目苍夷的废墟中重建关中,如今每每想起还唏嘘不已。正德二十九年关中大地震后,他来到长安曾经在这里一间小卧室里整整住了一年,呕心沥血抗震救灾,应对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麻烦,整整一年没有踏实睡过一晚。当时,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废墟中尸积如山的场面。那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岁月,这场灾难冲击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为了麻痹自己,他真的可以称作“宵衣旰食”忘我的工作,在这华园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这次大地震让关中地区官场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换血。包括山西,河南,陕西以及青海等地官场基本上从上至下换了一个遍。廉政公署是齐王手中控制官场的一把利剑,骨干成员都是原登莱行政学院出来的。这些人对贪污的手段手法实在太了解了,所有被揪出来的贪官污吏个个证据确凿,通通的办成了铁案。 完。长安的官员却笑了,一个个脸上都很自信。朱厚炜不解,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薛侃,薛侃笑着拍拍旁边的一位四品的官员,笑着说道:“殿下,您的学生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目前我们已经筹集了第一笔启动资金。” 朱厚炜转头看向这名五十出头的官员,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户部侍郎陈鼎,曾经担任过军机处行走,主要负责财政与税收工作。既是他的学生,也是王阳明的亲传弟子,目前在长安担任藩台,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财政局长。陈鼎,字大器,一字文相,山东都指挥使司登州卫人,其高祖陈廸曾任礼部尚书,靖难时不屈而亡,子孙遣戍登州卫,遂改籍。弘治十八年中试乙丑科三甲第一百一十名进士,授礼科给事中。 陈鼎为人正直,弘治二十三年,镇守河南宦官廖堂为福建人,其弟廖鹏之子廖铠冒籍,考中河南乡试举人,时议沸腾,但都畏惧廖堂而不敢举报。只有陈鼎独自上书揭发此事,廖铠除名,引起廖堂、廖鹏嫉恨。恰逢白莲流寇四起,陈鼎上书陈述抗盗计策。廖堂派人摘其词组以激怒刚刚登基的正德皇帝,廖堂又污蔑称其囤积物资、疑有侵盗,陈鼎下了诏狱。 当时是刘瑾乱政,齐王和正德皇帝关系最差的时候。齐王得知情况后,与正德皇帝交涉出手救之,陈鼎被释为民,跟随朱厚炜回到登莱,在齐王身边学习。正德三年出任金州县令。历任庙街、哈尔滨知县,辽东巡抚,东三省按察使,户部侍郎,军机大臣等职务。正德二十九年随齐王赴长安救灾,后出任陕西布政使,掌管藩台负责关中地区的财政税收工作。此人特别会理财,头脑灵活。有时候朱厚炜都自愧不如。见到是他,朱厚炜笑了笑问:“大器,原来是你在负责筹资,这就难怪啦!看来这事靠谱。说说看,你是怎么办到的?” 陈鼎恭恭敬敬的说道:“殿下,学生跟齐王府叶良辅总管商量了。我们用关中地区十年的税收做抵押,通过登莱兴业银行发行五年期和十年期的长安建设公债在登莱、吕宋、爪哇、东北和外东北以及江南地区公开发售。这些地方富得流油啊!基本上人人手里都有闲钱,银行眼下的利息又不高。因此购买债券的人非常踊跃。呵呵,昨天收到叶总管的电报,第一期五亿银元的公债已经售罄。” “呵呵!不错。“朱厚炜倒是不感到意外,这都是后世用烂了的手法,不过这家伙把算盘打到了自己头上,因为自己的信誉好啊!肯定使得购买公债的人踊跃。便指着他笑道:”真是家贼难防,你这家伙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本王身上。“又假作生气说,”这叶良辅,太不像话啦!胳膊肘往外拐,竟然连我都瞒着,哪一天我家被掏空了,我这个齐王还蒙在鼓里。”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最后,朱厚炜叮嘱道:“办法不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经过一年的试发行,纸币已经被大部分人接受。朝廷很快就要发行新纸币了,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超发一部分用在西部的建设上。”此言一出,薛侃、陈鼎等一众长安官员大喜过望,可以想象这么大笔的资金注入,整个关中地区包括西部会进入一个高速发展期,五年之后,长安必将再现辉煌。 实际上,大明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历史发生了一些改变,从1520年开始,围绕着地中海,阿拉伯世界和欧洲各国为了领土、宗教信仰和贸易控制而爆发了激烈地冲突,受大明的影响,欧洲各国包括阿拉伯人的武器比历史上更加的先进,战争的规模以及参与的国家特别多,简直是一场世界大战。 这场冲突的参与者包括拜占庭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以及西班牙的信仰天主教的哈布斯堡皇朝。多次爆发大战。受这些因素的影响,欧洲人包括阿拉伯人的购买力下降的很厉害。这就导致了大明对外贸易出现了很大紧缩。大明帝国对这些国家的烂事没有兴趣,只关注自身的发展。根据经验,朱厚炜知道要解决这一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扩大内需。 因此他把目光投向了西北。在西北马上搞工业***显然不合时宜,不但会出现投资时间长,成本回收慢等情况,还会影响其它优势地点的投资。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基础设施建设,没有基础设施建设,谈什么工业都是扯蛋。再加上这些年,关中地区的灾后重建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拉动了内需,大明的经济开始复苏。 朝廷中很多有识之士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们突然惊喜的发现经济还有这样的玩法。这也是近几年全国各地大修公路的根本原因,朱厚炜穿越到这个时空也四十多年了,随着蒸汽动力的普及,大明工业化过程平稳的发展了近三十年,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积累了大笔的财富,正急需更多的投资项目释放这些资金。 相反的是,由于西北地区人均收入低,土地贫瘠,有大量农业剩余劳动力。而基础设施建设正是最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时候,通过把这些劳动力转化成建筑生产力,即满足了城市建设的需求,也能对这一地区的老百姓进行生活保障,等这些工人,对城市有了依赖,彻底脱离了农业生产,再把他们转变成产业工人那就容易得多了。同时,也可以退耕还林,养护土地。尽量恢复西北的自然环境。 等西北发展起来了,这些农民工就转入城市居民,工人们解决了温饱手中又有余钱以后,在城市生活必然就会转向商品消费,从而拉动商品在社会上的流通,整个经济链条就会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所以说,朱厚炜现在所要考虑的问题不是从那弄钱,而是怎么把社会消费拉动起来,让富裕地方的钱活起来动起来。长安的经济发展起来了,西北的经济就有了动力。长安相当于整个西北地区的火车头,拉动整个西北地区这列火车开动起来。这就如同过去扬州这个长江龙头发展起来了,长江这条经济带也就都活了起来一个道理。 大明帝国一面环海,一面背靠大陆,随着海运的发展,东部南部地区的经济其实不用朝廷操太多的心,只要好好的引导,水到渠成就会发展起来。但西部就不行了,主要还是这里太封闭了,路上的丝绸之路中断了很久。但西部在国防上又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这些年来朱厚炜把发展西部地区做一项基本国策,这也是他不遗余力支援西北的原因。 …… 正德三十五年腊月二十,朔风怒号,大雪弥漫。街上人们行色匆匆,肩挑手提的都是年货。巷陌纵横的杭州清河坊摩肩擦踵,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商气人气把飞雪作践得一塌糊涂。长长的水泥街面上只有黑湿通连,绵延迤逶。密密匝匝的屋宇,在迷蒙混沌之中独持一份本原,独存一种灵秀,以其厚实、平明、普通,向不可一世的飞雪挑战。 街边的小巷深处,“砰!……嘭!……”爆竹冲天而起,孩子们仰头拍手,雀跃欢呼。弄堂的井边,各家的主妇们喜气洋洋洗刷着锅盆碗盘、鸡鸭鱼肉,一个个谈笑风生,俚语嘟哝。炒货店门口,大炒锅在“沙啦啦”地翻炒着花生、瓜子、山核桃一类干果,叫卖声在鼎沸的人声中显得特别悦耳,充满独特的杭州韵味:“快来呃……炒花生、瓜子、山核桃哟……” “来卖喽!火热滚烫的粽子!正德万岁爷下江南尝过的甜粽、肉粽、红枣粽……” “瞧一瞧,看一看哟,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馄饨哟,燕皮馄饨能看见啥馅的哟……” 川流不息的人丛中,一位身材格外高大的英俊青年格外的打眼,他有张典型的北方长方脸,现在被人称作国字脸。眉清目朗,白净面皮被朔风吹得红润。他腋下夹着一个非常名贵的鲸鱼牌公文包,双手笼在棉衣袖子里,脚下生风地踮着碎步。即使行人拥塞,在等空子钻过去时,他也这么倒换两脚,作碎步状踮着。 “砰!”又是一声爆竹,他不由得抬起头驻足观望,帅气的脸上露出几分孩子气。 “曹先生!侬好啊!”街边粽子摊老板叫住他,带着几分讨好的笑脸问道:“这么早就急匆匆,今个还要去商行哪?” “嗯呐,商行年关事多,不到年三十没有休息呀!”这位年轻人开口就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显然他不是杭州本地人。说完,他瞅个人缝欲走。 “曹先生啊!侬要不吃个热粽子暖和暖和?”老板不想放过任何一笔可能的生意。 “多谢了!我赶时间。我今个还不饿……”这年轻人嘴里说着,已利索地跑开了。 青年名叫曹孟阳,字平之,祖籍山西太谷人,正德八年时,山西大旱,他父亲曹大牛不满现状,带着全家闯关东到了东北热河的三座塔村,以种菜、养猪、磨豆腐为生,开始时生活十分艰辛。随着齐王府正德九年接手东三省的民政,对东北开发的力度越来越大,移民也越来越多,交通也越来越方便。曹大牛把握了这个机遇。他勤劳踏实,以诚待人,生意越做越好,略有积蓄后,开始利用当地盛产的高梁酿酒,酿酒业就成为曹家发展的第一个行业。 曹大牛有了钱以后,不是过一种很奢华的生活,而是把它投入到其它行业的发展中,用我们后世话说就是扩大再生产。所以他的商业很快又发展到杂货业、运输业、纺织业等等各行各业。随着东北各地的繁荣,曹家所在的三座塔村人口日益增多,齐王府在这里建立朝阳县制。至今朝阳县当地还流传有这么一句话:先有曹家店,后有朝阳县。曹家生意不断扩大,由朝阳逐步向沈阳、四平、锦州、江南等地扩展,如今他曹家在东北也是数得上号的大商贾。 曹梦阳是曹大牛的第三个儿子,目前是杭州城有名的“泰谷商行”的少掌柜。由于欧洲和奥斯曼帝国爆发了战争,购买力萎缩。瓷器和丝绸市场不太景气,尤其是江南的丝绸行业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很多作坊濒临倒闭。江南也比以前萧条了不少。 受大环境的影响,曹家在杭州的商行也受到了冲击,这些年,曹梦阳忙的焦头烂额,每天的活计就是跑市面,打探消息,发现、招揽客户,催讨欠款,同时还要考虑经营的转向问题。临近年关,他和其他商铺的老板一样,把精力放在了的讨债上面。今个一大早出门,就是为了赶往一个老客户家中去催讨一笔欠了很久的货款。 他要去的地方是杭州城的上羊市街,杭州城的旧城改造喊了很多年了,至今还没有落实下来。走进上羊市街,满眼都是一副破败的样子。曹梦阳暗暗吐槽,杭州官府的效率比东三省的衙门低多了,光打雷不下雨,只会放嘴炮。上羊市街最冷清处,坐落着一幢老屋。这里人户渐稀,说是街道,却有街无市。当然,街也不过是当中嵌有一溜石板的土街,路面坑凹毁损,不利通行。老屋背后是一个抵近荒隈的臭水塘,一度茂盛的野苇、构树掩映着一街住户排进塘中的生活污水,发散着臭气。 门竟然是敞开的,屋里面似乎有人。曹梦阳走进这间老屋,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老屋内四壁萧条,别无长物。纷纷扬扬的雪花,由寒风裹挟,从破窗子飘进。里屋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有个老人躺在门板上。门板床上铺着稻草,一具僵尸般瘦弱的身躯在抖颤个不停。脏污的枕头上,是一张形容枯槁、胡子拉碴的脸。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昏花的老眼半开半闭。床边,站着几个如狼似虎的讨债人,为首的正气势汹汹地逼问床上的老者:“老东西,人呢?你儿子刘元清在哪儿?” 老人用瘦骨嶙峋的手指着门外,却是无力说话,也说不清楚。为首的气得喘了一口粗气,吐了口唾沫,拉开的架势不由得垮塌下来:“狗日的,肯定躲债去了!难怪老子来了好几趟了,都没人……”他正说着,屋子的后院外却传来响动。一个同伴拉了拉他的手肘,示意有动静。讨债人立刻躲了起来,悄无声息。风雪肆虐,老人此刻神色焦急。他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喘,几乎快转不过气来了。 围墙外,刘元清果真在听动静。这是位书生模样的青年,年仅二十五六,生得剑眉星眼,儒雅中隐约藏着英武之气。虽眼下他穷愁潦倒,不修边幅,却不显猥琐、卑微。他正看着自家已经残破不堪、爬满藤蔓的围墙,墙外那棵自己小时候爬上爬下的大构树,已经褪光叶片,枝柯张举,如同用秃了的扫把,这副萧条的样子,让他的心里百感交集。半晌听得屋内没了响动,刘元清像小时候一样沿着构树爬上墙头。他提心吊胆地张望了一会,才轻轻跳下,蹑手蹑脚走到后窗朝里面望了一下,但见冷灶湫烟,黑魆魆了无生气。 他心中十分担心父亲的身体,于是便绕过墙角,放胆走进门来叫了声:“爹……”床上那老人一见,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强撑着身体着急地朝他摆手,声音嘶哑地说道:“快走!……”刘元清见父亲喘不过气来,反而冲到床边问道:“爹,您怎么啦?”这时,从两边的门后突然闪出了讨债人,气势汹汹地把他围住。 “快走哇!啊?!……”刘老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三章一骑红尘侠女郎 还没等刘元清反应过来,门后一左一右两个壮汉猛扑过来。一人抓住了他的一条手臂,为首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叫道:“好啊!刘元清,这下总算被我们逮到了!你躲得过十五,躲不过三十吧?”双方目光一阵对峙,刘元清终于败下阵来,无奈的耸耸肩:“好吧,你们想怎么样?”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给你一点厉害看看不可!走,跟我们走!”为首的一个疤脸汉子满嘴喷着唾沫星子。 “上哪儿?”刘元清一声惊问,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杭州就有帮子人专门找黑道讨债,听说那些黑道的人有不少把人弄残的。那疤脸汉子说道:“衙门!” “对,快走!今天把他送到衙门去。”讨债的人仗着人多势众,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起哄。刘元清一甩手挣脱开来,不屑道:“笑话!你说去衙门就去衙门呀!我没犯罪,干吗上衙门?” “你还好意思说没有犯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首的疤脸嘿嘿一声怪笑,嘲讽道,“姓刘的,你大概忘记了吧!三年前你这老屋已经抵押给了我家老爷。你现在住着我家老爷的房子,三年都没付过房租,就这么挺着白住吗?你又借了高利贷,年年利滚利,可你分文未还。今儿个你再不给银子,只好请你上衙门去见官。你虽然是个举人,我就不相信官府还敢袒护你,跟我们走吧……” “慢着,慢着!“刘元清自知理亏,无奈之下,也只好放下面子,陪着小心软语相求,”诸位诸位,大家都是斯文人,别拉拉扯扯的!有话好好说。等我的机器成功申请专利后,我敢保证所有的欠债一并归还。可眼下实在没办法,我拿什么还?你们瞧,家当全在这儿,你看什么能抵债?” “申请专利?说梦话还要挑个好时辰呢!看你这熊样,天上能掉下金元宝给你?刘元清,你今个啥意思啊!绕来绕去,准备破罐子破摔是吧?那好!我们先收回房子,你和你老不死的爹走人!来!快动手,把他们轰出去!”为首的一看屋内,顺手抓过桌上一个茶壶甩出门外。其他人也把屋内旧桌椅烂板凳统统摔出门去。 此刻,曹孟阳躲在外间看了很久了,他本来打算一走了之,放弃这笔货款,可看到那位老人惨相又于心不忍。后来又见到刘元清跟讨债的人吵起来了,正犹豫间要不要进去劝劝,一口小铁锅蓦地从屋内飞了出来,差点砸到他身上,屋内一片打砸吵嚷之声,一咬牙,干脆推门走了进去。刘元清正拉住为首的疤脸汉子手求情:“大哥,好了吧,好了吧……你们是来讨债,又不是抄家……” “我们就是要砸!砸一个稀巴烂!你才知道我们的厉害。”为首的疤脸汉子却不依不饶,他狠狠地将刘元清推倒在地,狞笑道,“哼!不见棺材不掉泪!今个老子要不打折你一条手臂、断你一条腿,就算是对你客气了!”说罢从腰间抄起一根短铁棒便要动手。曹孟阳见状大吃一惊,抢上前挺身拦住了为首的疤脸汉子,劝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滚开!要你管什么闲事?” 为首的疤脸汉子张牙舞爪欲再次扑向刘元清,忽见冒出个挡道的,原本就没好气,便顺手一巴掌将曹孟阳打倒在地。他下手忒重,曹孟阳嘴角被打出了血,一时间头晕目眩。那疤脸汉子狞笑着逼了过去,把短铁棍高高举起,眼看刘元清就要惨遭毒手。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一扇门板倒飞了进来,狠狠的砸在疤脸汉子身上。猝不及防之下,这家伙一下子成了滚地葫芦。门外进来一位蒙面的少女,她怀里抱着一把宝剑,几步就走了进来,一脚踏在疤脸汉子背上。随后扭身冲那群讨债者的冷冷道:“哼!你们好狠心哟!干吗下手这样重?有这样讨债的吗!” 疤脸汉子被这少女踩住,顿时浑身酥麻动弹不得,心知今天是遇到高人了。但他是个无赖子,靠的就是耍勇斗狠混饭的,挨揍可以却不可以倒威,他依然嘴硬,恶狠狠地说道:“臭丫头!快放开五爷我!不狠,能赶走这些穷花子吗?你少特么废话,要不你替他还钱!要不就少管闲事。有种你就杀了我,否则,今天老子绝不放过他。” 正说着,屋外又进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膀大腰圆的两个……丫……丫鬟,没错!曹孟阳没有看错,这两个的确是做丫鬟打扮……的确那啥,魁梧的不像话,按后世的说法就是打门外进来了两个重量级的女摔跤运动员。身高足足一米八几,还特么的长得一模一样。 两个丫头旁若无人的闯了进来,一见门就埋怨:“小姐啊!你每次都跑的这么快?奴婢追都追不上。再这样下去,大丫和小丫会丢饭碗的,俺们两个食量这么大,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主顾?”边说边挤了过来,庞大的身体把那些个讨债的挤得东倒西歪,众人纷纷避让。 那少女不理这两个丫头的疯话,低头看着脚下的疤脸汉子,说:“你就是娄五吧!听说你在杭州城里替人专门收债。人称娄老虎,收不到钱就会断人手脚,号称没有你收不回来的债。” “老子就是娄五!臭丫头,你想咋滴?”疤脸汉子依然硬气。 “没劲!听你的名字娄老虎,本小姐还以为是个武林高手,本想找你练练手。原来只是一只老鼠。一个泼皮无赖,这点本事还敢自称老虎?扫兴!“那少女边说边退后一步,扭头对两丫头说道,”他嘴巴太臭!大丫,小丫,掌嘴。” “好咧!”两丫头齐齐答应一声,声音中透着兴奋。 话说娄五刚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大丫一把扭住两只胳膊,又动弹不得。小丫紧接着啪的一声,娄五左脸上重重的挨了一记耳光,顿时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紧接着右边要又一下,十几下下来,这家伙的脸整整胖了一圈。看这两个丫头打人的手法默契,平常没少这样干。一众讨债人看得是心惊胆战,吓得向后连连退缩。双方对峙了一会儿。 “这位女侠,小人这厢有礼了!” 有个讨债人恐怕是逼急了,倒有几份胆气,他挺身站了出来。鼓起勇气道:“女侠,您虽然武艺高强,可也得讲理不是!您要是打算从中做和,请拿出一个解决债务的章程来,就冲女侠的面子,我们该让步的让步,吃点亏也没关系,就是不算利息也不算是多大的问题,这钱还是要还的!您要是蛮不讲理,咱们今天都认栽,惹不起您,我们躲得起。明个再来。您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要是您不打算替他还钱,就请让一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也不欺负他,我们送他去衙门见官,孰是孰非?衙门自有公断。”见有人出头,众债主也纷纷应和。 “呃!”那少女被说的哑口无言,她虽然调皮,却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只见这女孩摊摊手强词道:“谁说本姑娘要管这破事,你们要讨债尽管讨债,哼哼!讨债归讨债,但想要断人手脚,本姑娘可不答应。”说罢,瞥了一眼嘴角流血的刘元清,道:“喂!傻子,你有没有钱还给他们呀?”刘元清惊魂未定,现在还有些恍惚,听到问话,苦笑一声:“您看看,我现在家徒四壁,哪有钱还债!” “嘻嘻,那就没办法啦!本姑娘只替人打架,不替人还钱。你放心,有本姑娘在,保证你不会被别人打。”她眨一眨大眼睛,突然间话锋一转,提醒道:“傻子,你没钱还债,难道真想跟他们去见官?那会挨板子的,还不快跑!”此言一出,众皆雷倒! 刘元清如梦方醒,箭一般冲出门去。讨债人先是一愣,再幽怨的看了少女一眼。然后发一声喊。一齐追喊着跑了出去:“抓住他!快抓住他……”背后传来那少女银铃般咯咯咯的笑声,也跟着跑出来看热闹,大丫小丫一见急了,扔下鼻青脸肿的娄五也追了出去。刘元清在前面跑得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逼债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嚣乱的叫喊声在薄薄的雾色中滚动:“抓住他!别让他跑掉……” 出于好心,曹孟阳夹起公文包追了上来,看着前面追赶的人群,又好气又好笑。刚才他被这少女的神操作给雷到了。众人一前一后在巷子里追逐,转眼就到了运河边,前面是一座高高的大石桥,跑近了一看,不过是一道石砌的陡坡,像隆腹般坦陈展开,两侧有石砌雕花栏杆,这就是京杭大运河上著名的新宫桥。 刘云清跑到这儿已是精疲力竭,他干脆不跑了,呆呆地站在桥头,一边干呕着,一边在想着主意。他望着桥下,幽深流淌的河水川流不息,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脸上却挂着泪痕:“为了心中的梦想,自己放弃缫丝坊悉心研究,花费无数。五六年下来,总算有了成果。眼看着梦想就要成功了,如今却被债务逼得自己前功尽弃,还连累了一直支持自己的老父亲。新宫桥下东流水,中间多少行人泪?难道这世界再没有我刘元清的容身之地了吗?……” 此刻,心灰意冷的他,身体摇晃了几下,心把持不住,身体也把持不住。见他要寻短见,后面追赶的讨债人都吓得纷纷止住了脚步,隔着十几步远不敢上前抓他。见状,曹孟阳疯狂地朝这儿挥手,狂追过来。远远地便喊道:“刘兄,别跳河!别寻短见……” “别跳,千万别跳河……” 少女看到这一幕也跟着喊叫,她也吓到了,今个这玩笑开大了,只怕又要闯祸。要是弄出了人命,她也脱不了干系。前面的事情未了,又惹上官司,自家大娘绝对饶不了她。想到这,这少女顿时急了,几个纵跃就赶到了桥头,正要伸手抓住刘元清,可惜还是晚了。说时迟,那时快,刘元清从桥头纵身跳了下去,激起一片亮亮的浪花,发出哗啦的响声。 “救人啊……有人跳河了!” 有人冲上新宫桥高喊。路人顿时大乱,一齐朝桥头拥来。杂沓的脚步,踩得积雪的路面飞溅起雪泥。桥上、河边已围着不少人,大家望着河中间,指手画脚。黑黝黝的河水以它惯有的沉稳和力量激起一个个漩涡。水面上,一方书生戴的头巾,在胡乱地划动、挣扎。尽管桥上又跑来不少人,可大多数只是观望,很少有人行动。 “不好了!要沉下去了。” 有人发出一声惊叫。河中心刘元清的头已看不见了。很快,露出水面的一只手也渐渐下沉。见真要闹出人命,那少女更加急了!一纵身就上了桥头,准备下水救人,两个丫头及时赶到,一左一右死死的抱住她的胳膊,这女娃虽然武艺高强,无奈这两个丫头不是凡人,个个力大无穷,却也动弹不得。恰好这时,曹孟阳一身泥水赶到,二话没说就“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那少女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看到水中曹孟阳的泳姿,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曹孟阳会游泳,虽然奋力向刘元清游去,但从泳姿来看,他这个北方佬的水性并不佳,基本属于狗刨之类半吊子的水平。少女拼命的挣脱两个丫头,急吼吼的让两个傻丫头快去找船救人,自己观察水里的情况。 曹孟阳一下水就后悔了,实在太冷了!他冻得牙齿咯吱吱相互敲击,手脚已经麻木。湍急的河水在他的挥打下发出喧嚣,望空跃起一片,又哗然落下。稍远,水流在刺骨的寒风中闪着幽幽冷光。向前直泻的水纹像道道流矢,嗖然不见;又像黑色巨蟒脊背上的黑鳞,倏然一闪即逝。 现在正是冬讯期间,大运河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变得险象环生了,待曹孟阳游到出事地点,已不见刘元清的踪影。曹孟阳大口喘息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大眼睛寻找。突然,他看见漩涡中露出刘元清已经松开发髻上的一缕头发飘在水上。便迅疾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一阵奋力搏击,水花翻涌,就靠那一缕头发,他把刘元清的半个身体带出了水面。 刘元清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双手只是本能地乱划、乱抓。曹孟阳没有救人的经验,凑拢去想拉他一把,谁知刘元清出于求生本能,一把将他抱住,抱得紧紧的。曹孟阳一惊:“哎哟!别抱我,我水性不好……”话没说完,一口河水就灌进了他嘴里,没入水中时,这家伙还有闲暇吐槽自己:“糗大了!”此刻,刘元清听觉视觉全失,只有生的意念主宰了他,使他搂抱得更紧了。拼命挣扎的曹孟阳已呛了好几口水,很快便失去游动的能力,被落水的刘云清拖向河底。 在桥上、岸上的人鼓涌、骚动、惊乍、痛惜的时候,一条小船溯着水流,从朦胧的雾中闪了出来。围观的人一看,正是那少女,她带着的两个大块头丫鬟飞快地划动双桨,小船像箭一般冲了过去,众大感惊奇。三个女孩动作娴熟,竟然配合多年的老水手。 少女目光沉稳地扫着水面。她坐在船尾一手扶住船舵,微微伛着上身,双脚蹬在一道隔舱板上,纹丝不乱,那种沉着与她的年龄有着巨大的反差。波动的水流中,现出时沉时浮的两个人,仍在不住地挣扎,少女急忙让两个丫鬟将小船向他们划去。 曹孟阳此刻意识还算清醒,见小船驶近,奋力将刘元清推向小船。少女一边叫着“快拉他们上船”,一边伸过手来,轻轻松松就将奄奄一息的刘元清拖上了船。没了刘元清的搂抱,曹孟阳也就解脱了,他奋力游到船边,扳住船帮正打算爬上船舷,谁知脖领子一紧,一只大手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水中提溜了上来,又像扔条鱼一样把他扔进了舱里。 “嘭”的一声,只跌得曹孟阳四仰八叉,疼的他差点背过气去。龇牙咧嘴一看,帮他的正是那少女的丫鬟中的一位,没轻没重的,还咧嘴冲着他笑,一看就知道是个憨人。只好自认倒霉。见人都被救上来,岸上的人一齐喝彩,“好!好啊……”。在人们的啧啧赞叹声中,小船渐渐远去,消失在雾霭之中,人群这才散开。 在曹孟阳的指点下,小船在元宝街靠了岸,他的商行就在这里,两个年轻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刘元清,河水把他的肚子灌得胀鼓鼓的,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曹孟阳胸前,积液不时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在曹孟阳胸前流淌。 曹孟阳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把个刘元清驮进店门口,店里的几个伙计一看大吃一惊,放下手中的活计,赶紧迎了出来。进了屋,曹孟阳一弓身,刘元清便出溜在地。几个伙计七手八脚把他抬了进去,曹梦阳也在伙计的搀扶下进了店。看到平时自己坐的靠椅,曹梦阳一屁股坐了下去,身子往后一倒,四仰八叉靠在上面。 曹孟阳正喘着粗气,只听那姑娘娇斥道:“你作死啊!这种时候你能睡吗?动着,你跟我不停动着,听见没有?咦!怪事。江南竟然也有壁炉啊!嗯,那你歇着吧。”这少女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曹孟阳啼笑皆非,这莫名其妙的少女究竟是谁家的闺女,武功如此高强,性格却如此跳脱。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个算是长见识了! 曹记商行的房子和江南的房子不一样,屋子里烧了壁炉,这是东北才有的玩意儿。那少女东摸西看一点也不见外,甚至还直接指挥起几个伙计救人。在她的指挥下,几个伙计添柴的添柴,熬姜汤的熬姜汤。好一顿忙活。 一个绝望的落水者最需要的是温暖,屋子里温暖如春,刘元清的脸色渐渐松弛,唇角也开始微微抽动。曹孟阳进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手里还抱着另一套衣裳走了出来,见此情景大喜,换下衣服连忙将他身体侧转,拍打着他的背部,让他吐出积水。 等他有了意识,曹孟阳让伙计把他抬进里屋去,对着年纪稍大的伙计吩咐:“老胡,你们几个先把这位刘兄的湿衣服换下,我的袍子有些大,让他将就一下,换好了衣服把他带到壁炉前烤烤身子,要不然会冻坏的。”老胡连连点头,反过来叮嘱道:“知道了,少掌柜。你就放心吧!对啦,你自己先喝碗姜汤驱驱寒,别把自己弄感冒了,少掌柜,您咋掉到水里了?” 曹孟阳还没来得及回答,店门口突然一声马嘶。曹孟阳透过橱窗往外看,原来是那两个丫鬟还完船后,沿着街道寻过来了,这两丫鬟还牵着一匹漂亮的不像话的黑色阿拉伯马,一看就价值不菲。一个丫鬟眼尖,看见了她们的小姐。对的少女喊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大娘子已经烧完香了,正在遣小戚到处找你呢。小戚说让你马上回去。” “知道了!我就来。”那少女脆声答了一句,然后回头对着有些发楞的曹孟阳一抱拳,说道:“你人不错!有点侠义心肠!这事就交给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说罢一挑门帘就走了出去,身手矫健的翻身上马,“驾”一声,催动那匹骏马扬长而去。 “啥叫这事交给我了?” 曹孟阳有些懵逼。自始至终,曹孟阳都没有看清这少女到底长啥样?也不知道她叫啥?这女娃一直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应该是个小美女。看的出来少女年纪不大,最多十五六岁。少女身上的衣裳看上去朴素,但他认识那根本就是极品的蜀锦,每年产量有限,有钱也很难买到。再加上那两位膀大腰圆的……嗯,丫鬟。此女绝对不凡……正在胡思乱想间,里面传来嘈杂声“醒了,醒了!”他赶紧走进了里屋。 “曹掌柜,你也是要债的吗?我现在真的没办法还。”见曹孟阳进来,刘元清脸上露出难堪,无力地说道:“唔……其实你不用救我……就让我随波而去,了此残生……” “债务是小事,先别提这个。”曹孟阳把他扶起来,肃然道,“兄长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年纪轻轻,仪表不俗,肯定是个读书人,还有老父需要赡养。怎么会动起寻死的念头呢?” 刘元清眼圈发红,挣扎着把身子坐正了:“唉,不是我想寻死……是死来寻我……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不都看到了?” 曹孟阳天生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虽然和刘元清打的交道不多,但还记得他家里的情况,见他情绪低落,便劝慰道:“嗯,看是看到了一点……我记得原来你家有个缫丝作坊,生意一直不错,就算这两年不太景气,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啊!有道是‘船到桥头自会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一时一事想不通就……”刘元清总算情绪稳定了下来,也许是压抑了很久,找不到知音,于是他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也算是一种疏解压力吧。 “都怪我异想天开!结果把家里面搞得倾家荡产,还拖累了老父亲……”刘元清眼眶里都是泪水,声音哽咽。他说道,“几年前,我就察觉丝绸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后来打听到欧洲佬和阿拉伯人在打仗,估计是丝绸的销售会越来越萎缩,恐怕海运也会中断。我跟父亲商量,想另辟蹊径转个行当。我是登莱化工机械学院毕业的,在学校做试验时,无意中做过一种小装置可以把景物拍下来,但是影像保存的时间非常短暂……“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基本上把它搞成了。我把它叫做留影机,虽然还有些瑕疵,但我觉得只要把改进一下应该前景不错。父亲看过之后,也觉得这东西有前途,就投入了大笔的资金研究让我搞研究,可惜看似容易做起来难,有几个技术问题卡住了我,一拖就是五六年。家里却被债务拖垮了。哎,这都是命啊!” 曹孟阳好奇问道:“刘兄,你试过啦?真的可以把影像留下来吗?” 刘元清肯定的说:“曹兄弟,实不相瞒,有几张影像都保存两年了,图像还是很清晰。”曹孟阳眼睛一亮,心里灵光一闪顿时来了兴趣,又问道,“刘兄,能让我看看你做的那个东西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刘元清苦涩的笑了笑,说:“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我也撑不下去了,你也是我的债主,还救了我的命,如果你喜欢,送给你又何妨?” 下午,曹孟阳终于在曹家老屋的地窖里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留影机和他拍摄的图片,果然非常清晰。说起来这玩意儿并不复杂,它是让一块表面上有碘化银的铜板曝光,然后蒸以水银蒸气,并用普通食盐溶液定影,就能形成永久性影像。经过五年的努力,刘元清根据此方法制成了这个世界上第一台照相机,由于经费不足,他的研究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了。 看到相片的效果时,曹孟阳被震撼到了,除了颜色是黑白的,跟实景一模一样。在这个时空,还没有人研究这方面课题,刘元清也是在学校做实验时,一时好玩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原理。在这个时空,云清照相法是世界上第一个成功的摄影方法。 于是,具有敏锐商业嗅觉的曹孟阳在没有请示父亲的情况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不仅替刘清源还清了债务,还出资支持他继续研究改进留影机。唯一的条件是他出资金,刘青云出技术,两人合伙成立一家摄影器材公司,曹孟阳占六成股份,与刘元清共同拥有这种留影机的专利。刘元清已经走投无路,哪会拒绝这么好的提议,两个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签订了协议。有了资金的刘元清把他新的想法付诸实施。 他利用望远镜的原理,将双凸透镜置于原来留影机针孔的位置上,果不其然,映像的效果比暗箱更为明亮清晰。两个人大喜过望,曹梦阳认为留影机不好听,就改名为照相机,开始筹建第一家照相机作坊,同时把商行隔壁的门面也租了下来,准备开一家照相馆。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过年的时候,刘元清在曹孟阳家里发现了赛璐璐,这是哈尔滨石化厂出品的一种最新的材料,刘元清灵机一动,把碘化银涂抹在上面制成新的感光材料,无意中制出了世界上第一张照片,但成像不太清晰,而且需要八个小时的曝光,但这让他找到了另一种思路。 经过三年的悉心研究,这种胶片越来越成熟,相片也越来越清晰。正德三十九年,刘元清潜心研究,再次突破自己,发明了钡冕光学玻璃,产生了正光摄影镜头,使摄影镜头的设计制造,得到迅速发展。 此刻,没有人知道,全世界最大最先进的摄影器材公司——海鸥摄影器材公司在正德三十五年这个寒冬,悄悄的诞生在杭州上羊市街一间不起眼的老屋里。正因为曹孟阳慧眼识珠,刘元清坚持梦想,两个人才开创了一个商业奇迹。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转眼已是正德三十六年的清明。西湖碧波连天,轻舟画舫相续。三潭印月的倒影映在水中,被兰桡桡桨划成碎片。湖面生皱,碧水花心,晴波荡漾,难聚难分。六桥烟柳,风光旖旎。仕女弦歌,在堤上柳下尽皆把春怀敞了。 一艘漂亮的白色小船荡着双桨,载着三个女孩在西湖上漫游,依旧戴着面纱的少女立在船头,信口吟了一首苏轼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正在划桨的大丫和小丫把桨放下,赶紧鼓掌:“公主,您作的诗好好听啊!” 纱巾下,平安公主朱巧巧的小脸一红。白了两个傻丫头一眼,娇嗔道:“让你们多读点书,就是不好好听。这是苏东坡的事,不是你家公主做的,传出去让人笑话!本公主还丢不起那人。” 马屁拍在马蹄上,两个傻丫头吐吐舌头,“哦”了一声拿起桨继续划船,大丫和小丫都是长安人,大地震时家里都死了,成了孤儿。齐王朱厚炜同样把这对双胞胎送进了雏鹰学校,在学校里,这姐妹俩是有名的大胃王,饭量不是一般的大。一个人她带着巧巧去南京,探望舅舅魏国公徐鹏举去了。下午母女俩坐上火车就跑了,徐芊芊打算等事情过去几个月后再回来。估计那时候母女俩在朱厚炜面前撒撒娇,发发嗲,这场惩罚就不了了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四章改变历史的机遇 西湖之畔,有一座城隍山,皆因这里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城隍阁而出名。城隍阁的“周新祠”供奉着“城隍爷”周新。吴山城隍庙南宋时从外地迁来,永乐年间开始祭祀周新。 周新,广东南海人,曾任浙江按察使,刚正不阿,执法如山,雅号“冷面寒铁”,受奸臣诬陷,被明成祖杀害,引起朝野不满,百姓愤怒,朱棣为平民愤,假说梦见周新做了城隍,于是吴山有了“城隍山”这个别称。时过境迁,如今的吴山山上道观、寺庙林立,巫师、相士漫山都是。成了骗子的世界。 巳时正牌,这里已经变成非常的热闹。数不清的掌故和传说,簇拥着古薨飞檐,环绕着那些浓荫匝地的古树,借助怪石岩的精魂代代传承,吸引着无数香客、游人,以及虔诚的朝觐者。他们在无意间充当了相士、瞽盲的衣食父母,使这些民间祸福的预言家、天命人命的信使者蝇营狗苟,将现实和未来那些无尽的失望与希望连接起来。 今日是清明,曹孟阳领着刘元清带着老胡几个店伙计走大井巷来到吴山。他们一行人扛着最新的照相设备,穿过赶庙会的人群,走过“十二生肖石”,朝城隍阁走去,今天他们打算为即将开业的照相馆拍摄一组赶集的画面,洗出的相片将放在橱窗里展示以吸引顾客。照相还是一个新生的事物,知道的人实在太少。 城隍庙街的大街上,一家又一家看相、测字摊,向他们一行人吆喝,邀他们算命、看相。曹孟阳他们根本不予理会,这些都是江湖骗子,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全是骗钱混饭吃的家伙。前面就是城隍阁大殿,刘元清问道:“平之贤弟,我们不如先在城隍庙大殿里拍上一组香客上香的场面,这样,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哪天拍的,更有生活气息。你觉得咋样?” 曹孟阳站在城隍阁大殿门口停下脚步,朝昏暗的大殿里张望了一下,有些犹豫,问道:”鼎铭兄,里面人实在太多了,大殿里的光线太暗,会不会影响拍摄效果?再说,里面的庙祝会不会不同意也是个问题,算了,就在外面先拍拍吧,免得弄巧成拙。” 城隍阁的大殿虽难称崇峨耸峙,却也高大空阔,楹柱森然。殿内人头簇拥,香烛氤氲,帷帐飘飘,善男信女们正依序向城隍爷焚香祷告。看到里面的情形,刘云清还想坚持:“平之,我现在有了镁光灯,光线暗也不会有问题。再说,我也很想试试这种相机在室内使用镁光灯的效果。“ ”里面人太多了,“曹孟阳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摇摇头劝阻道,”鼎铭兄,老百姓没有见识。万一你的镁光灯一闪,只怕会吓到老百姓引起骚动,要是导致了踩踏事件,那就是引火上身了。算了,我们还是踏踏实实在大殿外拍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元清看见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想想踩踏的后果,也觉得不寒而栗。答道:“还是贤弟考虑的周到!呵呵,是我想当然了。” 此时,大殿里面只怕是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更不用说还要架设机器,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于是,几个人又回到城隍庙前面的广场,四下张望找寻合适的位置。正在这时,刘元清忽然瞅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咦了一声,神情激动地指着来路说: “平之贤弟,你看那边……没错,是救我的那位女侠!哎呀,真是太巧了,你们先等等,愚兄过去打个招呼,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没有机会当面谢过!” 曹孟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两个身材高大的丫鬟,这两个家伙实在太打眼了,引起了不少人围观。一个带着面纱,身材窈窕的少女走在两个丫鬟前面,东瞅瞅西看看,显得兴致勃勃,依然是那副天真浪漫的样子。 眼前浮现起那双魂牵梦绕的明媚双眸,曹孟阳心里一热,胸中怦怦乱跳。他抢上几步追了上去:“鼎铭兄,等等我!这位女侠也救了我,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少女前面,躬身施礼:“学生曹孟阳见过女侠!”这突兀的举动,顿时引来众人的目光。不少人也在偷偷打量这位与众不同的少女,虽然她脸上蒙着面纱,但今天却没带配剑,手里多了把小扇。 只见她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薄薄的纱巾遮不住少女倾城之貌,她可爱动人,喜热闹,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似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突然有人拦住去路,平安公主一愣,仔细看向挡在前面的两人,困惑的问道:“你们是谁?我们认识吗?”好吧,这位顽皮的公主天天行侠仗义,早把那天的事给忘了。一时没有认出俩人来。 曹孟阳有些失落,刘元清激动的说道:“学生刘元清年前落水,承蒙女侠救命之恩,一直没有机会当面相谢,心中愧疚。天可怜见!今日有缘相见,特向恩公表示谢意!请受学生一拜。”说完,刘元清恭恭敬敬的便要行大礼,却被这少女的扇子一点肩头,竟然拜不下去。 那少女戏谑道:“原来是你!嘻嘻,今天不是又有人在追债吧?小事一桩,不要谢来谢去。如果要打架,我还帮你。”此言一出,刘元清哭笑不得,尴尬的不知所措。 那少女转向曹孟阳,调侃道:“曹掌柜,这位刘兄眉宇之间没有了愁云暗淡,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不用说,你已经帮他脱困了。你不会真的帮他还清了债务吧?如此大方的仗义疏财,我可没这样要求你哦!你不会这样傻吧?” 曹孟阳顿时心里一热,没想到这少女还记得自己,他赶紧施礼自嘲道:“女侠有命,学生不敢不听!不过,刘兄今天能够精神焕发,并非学生功劳,他这人手捧金饭碗讨饭,却兀自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实不相瞒,刘兄如今是曹记照相馆的掌柜了,咱们全大明头一份!” 少女被逗得咯咯直笑,然后不解的问:“照相馆?没听说过呀!那是做什么的?”于是,曹孟阳把她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听说有这么好玩的物事,少女来了兴趣,嚷嚷着要去看看那个能把影像留下来的照相机。曹孟阳正中下怀,赶紧盛情相邀。曹孟阳虽然年轻,却经商多年,不像刘元清那样是个书呆子懵懵懂懂。 他看出这小女子绝对是贵胄子弟,对于行商的人来说,做生意最需要的就是人脉,他巴不得和这少女多多亲近,结识一下江南的权贵。当然,他此刻联想到的是南京的魏国公府,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少女,竟然会是大明目前最受宠的公主,否则他哪敢有这么多小心思。 老胡和几个伙计已经按照要求把机器已经架设了起来,这是世界上第一台可携式木箱照相机,看上去就像一个封闭的木箱,唯一不同的地方,一面有个圆形的镜头。这玩意儿简陋的样子,让平安公主有些失望。好在有拍好了的相片,这才成功的引起了她的兴趣。 刘云清拿出了一叠照片,平安公主接过来一看,上面拍摄的有风景,也有人物。虽然是黑白的,但风景果然很美。只不过人物的表情显得很呆滞,而且大部分的人物都是曹孟阳。平安公主拿着相片跟曹孟阳比对,忍不住哈哈大笑。尽管如此,这些相片也让她大感惊奇,有了跃跃欲试的兴趣。不过看到上面曹梦阳那种呆滞的蠢像,又让平安公主忍俊不已。 这些相片的人物都是神情呆滞的模样,每张人脸部肌肉僵硬,看上去像是蠢货。平安公主拿着照片左看右看,又和眼前的人比对。曹孟阳被这少女看的不好意思,尴尬的介绍说:”如果想要拍摄人物,拍照的人需要在镜头前一动不动的站十几分钟,时间长了就是这副表情,没法子,现在还做不到瞬间留影。” 不过刘青云这个书呆子却没有那么多想法,他劝说平安公主也照相留作青春的纪念。平安公主颇有些动心,她看了看四周,人太多了,要是在镜头前站十几分钟,那还不会被人笑死。所以平安公主笑着婉拒了。 曹孟阳却心念一动,揖手说道:“姑娘,不如我们到后山拍一下,那里的人少,风景也美。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的。” “这合适吗?你们不是要在这里取景吗?”平安公主有些犹豫。 “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曹孟阳赶紧回答,“反正都是要拍照片,拍哪里都是一样拍。这里人太多啦!说不定到后山拍出来的效果更好。鼎铭兄,你说呢?” 刘云清虽然是个书呆子,但绝非傻子。他已感觉到自己这位兄弟对这位姑娘有些情愫,赶紧顺水推舟,说:“是啊,是啊!后山风景更美,说不定拍出来的效果更好。我们今天还准备了烧烤。不如请女侠一起,共进午餐如何?” 说实话,看到那些相片,平安公主颇有些心动,女孩子都爱美,公主也不能例外。能够留下青春的倩影,她也有些意动。平安公主本就是个洒脱的人,又喜欢新奇的事情。于是点头答应。曹孟阳大喜,赶紧催促众伙计收拾好东西,一行人绕过城隍阁,从庙右的火德祠去往后山。 后山多生杂树,也有几株老枫桕及长松,皆有百年的历史,远望去森然一片。后山腰有一处圮毁的云居庵,曾经香火鼎盛,因此树林中多有路径通往山腰,众人走着偏南小径往云居庵方向去了。一路绿荫掩映,林木幽深。 平安公主看样子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她落落大方跟两人有说有笑,脸上映着自林梢投下的天光,隐隐能够看清楚面纱下绝世的容颜,妖娆动人。看清楚这女孩的容颜,曹孟阳和刘云清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砰砰乱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吴山不高,可揽尽杭州的江、山、湖、城盛景。东、北、西北可俯瞰城区和西湖,南面眺望钱塘江。元朝萨都剌有诗:“天风吹我登驼峰,大山小山石玲珑”。 一路行来,曹孟阳殷勤地为平安公主当起了导游,介绍着沿途的风光,他见多识广,语言诙谐幽默,把沿途的景色介绍的妙趣横生,引得平安公主不时发起银铃般的笑声。 从城隍阁沿着山路再往西去,就是峰石玲珑、岩洞幽奇的“紫阳石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五光十色的奇观。垂云峰、吕字岩、泼水观音石、青霞洞等石景,奇特多姿,无不令人拍案叫绝。 一群人走走停停,不识欣赏沿途的风光。不知不觉中登上吴山山巅。吴山不高,仍有凌空之感,如同临上天之风而俯瞰山下,可看到左湖——西湖、右江——钱塘江以及杭州城里星罗密布的建筑群。 眼前的风光美不胜收,平安公主心情大好。她一纵身跃上一块有些突兀的岩石,翘首远眺,宛若凌波仙子。看了一会儿风景,湖光山色让她心旷神怡,回头看时,却见曹孟阳像傻子一样看向自己,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啦?” “美……真是太美啦!姑娘宛若仙女下凡,和这美景几乎融为了一体,分不清是风景更美,还是人更美?真是太美了!”曹孟阳喃喃自语,已经如此如醉。平安公主被他看的有些害羞,又被他夸得有些窃喜。看他痴呆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了曹孟阳的那些照片噗嗤一笑,用手中的香扇敲敲他的额头,嗔道:“傻子!哪有这样子夸女孩的,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姑娘,你真美。”曹孟阳脱口而出,又瞬间醒悟过来,一时间有些尴尬。平安公主脸一红,更加的害羞。看到这少女并没有生气,曹孟阳心中又暗暗有些窃喜。 正在两个人尴尬间,刘元清台子已经安装好的相机恰好是迟过来,及时解了围,刘云清问道:“恩公,不如让学生在这里为你拍一张照片吧,这里湖光山色,实在是太美了!” “刘先生,你不要叫我恩公!听起来别扭,别人还会以为我是个老头子,惹人笑话。“平安公主咯咯笑着自我介绍说,”嗯,我姓朱,你们就叫我朱姑娘吧。” “好的!”刘云青点点头,询问道,“朱姑娘,学生现在就为您拍张照好吗?” “当然没问题!“平安公主答应的很爽快,又叮嘱道,”不过,刘先生,你可别把本姑娘拍的像曹掌柜那副呆子一样哦……”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曹孟阳想起自己照片上的模样,也觉得好笑,实在憋不住,众人一起大笑。 …… 正德三十六年的清明,杭州风和日丽,一片祥和。而远在印度洋上,却是惊涛骇浪的另外一番景象。 天空荫翳,海风呼啸。一排排墨绿色的巨浪此起彼伏,如同无数只海兽挣脱了牢笼,缠满海藻的脊背几乎要触碰到天际。远方黑压压的乌云翻滚咆哮着,云中隐隐闪动着青白的电光。老海狗们都知道一场宏大的风暴,即将开始。 在这狂暴沸腾的海面之上,此时正漂浮着一支白色的舰队,赫然是大明水师的涂装。每一条船的舰艏,都有一面猎猎飘扬的三角龙旗。旗色明黄,上面绣着一条四爪金龙。这支舰队规模不小,足有三十六艘之多。舒展开来的牙白帆面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桅杆如林。 令人惊讶的是,面对即将来临的风暴,大明这只舰队并没有要逃走的迹象,正相反,他们排成三列纵队,所有的船头都正对着狂风袭来的方向,迎着风暴继续向前。当风暴逐渐逼近之时,海上狂风顿起,军舰舰艏旗上的数十条金龙同时舞动起爪牙,似要腾空而起。 舰队的正中心是旗舰”长安”号巡洋舰,这是大明史上最大的混合动力军舰,排水量达到了五千八百多吨。不过随着高压蒸汽机的突破,蒸汽机最高效率可达到20%。据说大明海军的军舰将会取消风帆动力,所以说,”长安号”巡洋舰也许是大明帝国最后的风帆战舰。 在风暴咆哮声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的站在长安号巡洋舰的桅盘,剑眉一挑,面向着即将到来的风暴,竟然毫不畏惧。此人正是齐王殿下,这一次,他率远征舰队应葡萄牙王国的邀请,前往第乌参加与阿拉伯世界的作战。。 很多年没有出海了,没想到这一趟出来,前面还是一帆风顺,眼看就要抵达葡萄牙在南亚次大陆的港口第乌,却遇见了如此规模的风暴。在这个时空在没有卫星云图的情况下,海上航行纯粹是靠运气,风险不是一般的大。现在看来,他这次出行的运气太差了。此时此刻,他就是这支舰队的定海神针,绝对不能有一丝的软弱。因此,他毅然站在桅盘上,让所有人能看见他,为大家鼓气。 也许风暴被他这种轻蔑的态度激怒了。它咆哮着,翻腾着,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催动起大浪向这支舰队汹涌砸来。海平面时而陷成深堑,时而聚为山岳,伴随着雷声豪雨,宛若天倾地倒。朱厚炜丝毫不为所动,笔直地站在那里神情自若。说实话,航海就是闯鬼门关,害怕也没得卵用。 汹涌的海浪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拍打着船只,没有丝毫间歇。当巨浪临近时,它们看起来更像连绵的山脉而非海浪。船像一叶孤舟一样在巨浪中飘来摇去,船员们只能尽力在巨浪中定住自己的位置,不被风浪打翻。 临近黄昏,这次暴风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大。如山般的巨浪已经涨到五六十英尺,海上的风力也加强到飓风级别,夹杂着暴雨砸到甲板上。长安号受到重击。朱厚炜听到船后方传出一声巨大的脆响,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回头看去,中间的桅杆竟然被大风折断,向右倾倒下来,长安号船体也开始向右舷倾斜,情况十分危急。正当船员们惊慌失措时,广播里传来一阵沉稳的声音:“立刻砍断桅杆,抛入大海!” 齐王果断地下达了命令。航海长带着十几个人拿着斧头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航海长刘东出生在山东的海军世家,十四岁就开始在海上讨生活,此前他从没看到过像今天一样的滔天巨浪,也从没听到过这么粗大的桅杆在海浪中折断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暴越来越猛烈。整个舰队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暴风已经导致两艘两千吨级的驱逐舰倾覆,而且海浪还把很多船上的桅杆折断,整个舰队险象环生,齐王也一筹莫展。所有船员们面对这种险境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只能绝望地等待着风暴过去,这个时候只能赌命。 奇怪的是,在这生死关头,朱厚炜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胆怯,心里异常的平静。此时此刻,他突然想到了穿越到这个时空的那个夜晚,也跟今天一样狂风暴雨。难道是老天爷认为他在这个时空待够了吗?想着想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在嘲笑海面上那滔天的巨浪。 远征第乌是亲自做出的决定,在他看来,扭转世界征服格局和控制贸易的机遇来了,因为此刻的地球上,欧洲和阿拉伯世界打成了一锅粥。大明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据可靠情报:从1520年开始,欧洲史上最激烈最混乱的斗争之一就在地中海上演:回教和基督教争夺世界中心的斗争。据他所知,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较量。 在原来的时空,这场战火在海上盲目地肆虐了一个多世纪。仅仅是最初的小规模战争就持续了五十年。消耗经济的小规模战争、以信仰的名义进行的海盗突袭、对海岸要塞和港口的袭击、对大型岛屿堡垒的围攻,以及屈指可数的几场史诗级别的大海战。 地中海沿岸的所有民族和利益集团都卷入了这场角逐。土耳其人、希腊人、北非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意大利人和法国人;亚得里亚海和达尔马提亚海岸的各民族;商人、帝国捍卫者、海盗和圣战者,他们全都时不时地改旗易辙,为捍卫宗教、贸易或者帝国而战。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没有人能够长期保持中立,尽管威尼斯人为此付出了艰难的努力。 这个被陆地环绕的竞技场为冲突对抗提供了无限机遇。地中海在南北方向惊人的狭窄;在很多地方,只有一条狭窄的水道将不同的民族隔开。劫掠者可以突然出现在海平线上,然后又自由自在地离去。自蒙古人的闪电式突袭以来,欧洲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骤然兴起的恐怖入侵。 现如今,地中海成了一个毫无法度的暴力的生物圈,回教与基督教以无可比拟的残暴互相碰撞。战场就是大海、岛屿和海岸,战局受到风力和天气的影响,受大明科技的影响,各国的军事装备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如今冲突的各方主要的武器则是提前出现的火炮、燧发枪、风帆战舰,新的武器衍生出新的战术,战争的规模也比原时空更大,更加惨烈。 这场战争没有谁能置身事外,即使是遥远东方的大明帝国。首先是大明商船受到了波及,失踪的船只越来越多。然后是海上丝绸之路中断,欧洲以及阿拉伯世界的购买力大幅度萎缩。大明帝国国内的经济也因为这场旷日持久,规模越来越大的战争受到了拖累。 奥斯曼帝国是个多民族国家,基督教世界将他们简单地称为“土耳其人”、“基督之名最残忍的敌人”。在西欧看来,这场斗争是终极战争的来源,是巨大的创伤,也是针对黑暗力量的精神斗争。 进入16世纪,奥斯曼帝国史上最伟大的苏丹苏莱曼戴着典型的土耳其式头巾,身着肥大的土耳其式长袖袍子,长着鹰钩鼻,生性残忍,端坐在富丽堂皇然而透着野蛮劲儿的亭台楼阁内,研究着通往西方的海道。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消灭基督教。 1517年的教皇利奥十世深感土耳其人这位苏丹为心腹大患。“他手中无时无刻不拿着描绘意大利海岸的文件和地图”,教皇心惊胆战地如此描绘这位苏丹,“他的全副注意力都用于集结火炮、建造船只和勘察欧洲所有的海洋和岛屿。” 与此相反,对土耳其人及其北非盟友来说,对十字军东征报仇雪恨的时机成熟了,扭转世界征服格局和控制贸易的机遇来了。这场斗争将在宏大的战线上进行,往往远远超越大海的界限。 欧洲人在巴尔干半岛、匈牙利平原、红海、维也纳城下与敌人激战。这场斗争的主角的全副力量目前,都将集中于托勒密地图的中心。据锦衣卫情报显示:由苏莱曼一世策动的这场战争,于1521年正式爆发。目前已经持续了二十四年,在这场无可比拟的血战中,两个巨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皇朝将高举各自信仰的战旗,至死方休。 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争的结局将决定***和基督教世界的边界,并影响各帝国在未来的前进方向。可惜的是,这些宗教领袖们忘记了在东方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帝国还没有表态。 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世界的贸易,大明不可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葡萄牙这次求援,恰好是个大明帝国切入这场游戏的契机,大明的齐王殿下要为这个时代定下一个新的规矩,他要让这个世界明白:大明帝国才是这个时代的主宰! 胡思乱想间,大海似乎被他更加的激怒了,涛天的海浪像玩玩具一样晃动他脚下的长安号巡洋舰船艏,船首的前半部分向天空高高翘起,而后半部分则扎进水里,将一部分甲板淹没,并把救生艇冲走。朱厚炜站在剧烈摇晃的桅盘上,望着黄昏。 天色越来越暗,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海浪肆虐,如钢珠般打在身上。没人能控制它的肆虐,狂怒的大海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咆哮,撕扯,要把整个世界颠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五章别让我放下玫瑰 风暴之后的海洋,格外驯服。刚刚度过大劫的舰队,平静地漂浮在海面上。一缕金黄色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裂隙中投射下来,笼罩在这支正在舔舐伤口的舰队之上。海面上荡漾起一片氤氲细浪,灿若碎金,说不出的庄严肃穆。 风暴是凌晨时候平息的。风暴的肆虐下,整个远征舰队的变得满目苍夷,每条船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损伤。舰队军官的效率很高,很快损失报告统计出来了,三十六艘战舰有四艘排水量一千到两千吨左右的驱逐舰和护卫舰沉没,二百三十一人失踪,三十九人重伤,一百一十七人轻伤,十三艘舰船都有各种程度不一的损伤,连旗舰”长安号”都未能幸免。 损失如此重大,让舰队司令齐王朱厚炜痛惜不已,尤其是人员的损伤让他心中特别难受。为了降低损伤,他立刻命令舰队在附近海域展开营救,期望能够找到一些幸存者。舰队上下气氛都很压抑,士气低落。 即使是这样,朱厚炜也没有改变出征第乌的决心,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他如果想要左右世界格局,这时候就不能退缩。本来这次出征,正德皇帝想要亲自来的。可惜的是这两年正德皇帝的身体衰老的比较快。虽然朱厚照今年才五十四岁,可那场大病还是留下了不少后遗症,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 这些年,正德皇帝实际上已经退居二线,朝政基本上是皇太子朱载康在打理,换句话说,正德皇帝本质上成了太上皇。虽然过去朱厚照就不爱打理朝政,但人就是这样,闲下来了反而浑身不得劲。这种状况让他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情绪一直很低落。 所幸的是,八岁的皇太孙朱翊锐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很讨正德皇帝的喜欢,这也让他有了寄托。这几年他一心一意的在培养皇太孙,早早的就过上了含饴弄孙日子,习惯了后,倒也自得其乐。截止到现在,朱厚照比历史上他已经多活了二十四年,虽然同样无后,但过继过来的皇太子和皇太孙都对他十分孝顺,又是嫡亲弟弟齐王的孩子,跟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差别,多少对他有些安慰。 八年前,江彬率军入藏西征莫卧王国,这场仗江彬打的非常漂亮,仅仅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就用极小的代价突破昆仑山口,一路所向披靡。西征军连续攻破拉合尔,德里,阿格拉,汗纳巴德几个重要城市。莫卧儿王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谁知又雪上加霜,莫卧儿王国又发生了宫廷政变。突厥人后裔,大将军胡马雍闯入宫中,杀死皇帝巴布尔宣布登基,莫卧儿王国败亡的更快。 胡马雍的篡位没有得到各民族的支持,仅仅成立才二十多年的莫卧儿帝国立刻分崩离析。分裂成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势力。正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巴布尔在一生的征战,占领了东起哥桥拉河,西至阿姆河,南起瓜廖尔,北至喜马拉雅山脉幅员辽阔的大片领土,眼看就要统一整个印度。没料到一场政变,就分崩离析。 从此,在南亚次大陆上土邦林立,各有各的势力范围。有人会觉得很奇怪,如此一个庞大的帝国,就像是沙滩上的堡垒,一场宫廷政变,就造成这样混乱的局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其实这一点都不难理解,这与莫卧儿帝国民族构成和宗教信仰有着极大的关系。莫卧儿帝国主要是由印度斯坦人、突厥人、波斯人组成。巴布尔在位时,莫卧儿帝国宗教以回教为主,极力压制信仰印度教、锡克教等等各种宗教信徒,尤其是印度教和锡克教,宗教矛盾极深。整个莫卧帝国如同一盘散沙。外表貌似强大,实际上是个空壳子。巴布尔靠武力将各族人强行捏合在一起,如今一下子就露出了原形。 莫卧尔王国分裂成几十个土邦后,统治者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这些土邦王公立刻向大明称臣,态度非常的恭顺。正德皇帝亲自任命江彬为第一任印度总督,同时被授予镇南侯的爵位,这让江彬感激涕零。努力了一辈子,这天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大明帝国的侯爵。很快,印度总督府的领导班子成立,卢镗和汤克宽担任江彬的助手,印度总督府所在地就在德里。 江彬总督上任后发布的第一条命令:大明军队从各个土邦撤回德里城,同时宣布按照规定缴税,印度总督府不干涉各土邦的内政。德里周边百里范围被圈定为大明帝国在南亚次大陆的领地。消息一经传出,各土邦王公欢呼雀跃。印度总督府面对印度半岛上互相猜忌的土邦,卢镗和汤克宽两位高级参谋使用合纵连横的方法,最终让大明帝国成为印度的实际统治者。 整个南亚次大陆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了大明帝国的附庸。身在果阿的葡萄牙印度总督府也不得不迫于实力不济和实际利益向大明帝国称臣,这也是大明帝国和葡萄牙王国成为盟友的来由。1534年,面对哈布斯王朝的咄咄逼人,为了免得被西班牙王国吞并,葡萄牙王国已经向大明帝国称臣寻求庇护,名义上成为了大明帝国目前在欧洲唯一的藩国。 七年前,为了巩固葡萄牙王国和大明的联盟关系,葡萄牙国王若奥三世将自己最小的女儿特雷西公主嫁给了皇太子朱载康为侧妃,其生下的混血儿子朱翊铭今年五岁,也长得非常可爱。很得皇太子朱载康的喜欢。 正德三十七年,也就是占领印度九年后,六十五岁的镇南侯江彬因病死在印度总督任上,卢镗担任第二任印度总督。江彬的遗体用冰柜运回国内,举行了盛大的国葬。最后安葬在北京皇家陵园,并被正德皇帝追授为镇南公,配享太庙。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六章成功在久不在速 最可怕的敌人,就是没有坚强的信念。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自己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征服畏惧、建立自信的最快最确实的方法,就是去做你害怕的事,直到你获得成功的经验。 ——摘自 …… 坚挺的鼻梁加上深邃的眼神,即使是审美观不一样的大明人也认为波斯法蒂玛公主是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哦!应该说是女孩。毕竟她今年才十七岁。今天是法蒂玛的订婚仪式。格什姆岛阿拉伯风格的宫殿里,法蒂玛公主将见到了她要嫁的那个……老男人。 今天,高贵的公主法蒂玛殿下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的丝绸袍子,这是波斯女人传统的装束,袍子的材料就来自于这个老男人所属的东方那个神秘的国度,轻柔而透气。她手腕上佩戴着黑白碎珠手链,脖上雪白的肌肤被黑色珍珠点缀,更加衬托出她的冷艳和孤傲。 法蒂玛公主静静的站在大殿的中央,心中充满着忧伤。她不理会旁边那些观礼的宾客偷偷瞄过来的眼光,仿佛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为了与那个老男人会面,她已经掀开了面纱,露出了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神色安祥而静谧。 “齐王殿下到!” 随着司礼太监的一声通报,廊道那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应该是那个老男人来了。法蒂玛公主浑身抖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扬起,轻柔得仿佛在滴着露水的花瓣上休憩的蝶,乌黑的长发映着深邃的眼眸,仿若妖异的黑水晶,骄傲中含着一种忐忑不安的惶恐。 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拐角,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向她走来,法蒂玛公主一阵悲伤涌上心头:真主啊!我的命运就这样注定了吗? 然而,她诧异的发现停在她眼前的男子外表看上去大约三十五、六岁左右,身材高大的实在不像话。法蒂玛公主敢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样高大的男人。太出人意料了!原来齐王竟然是位英俊的老……嗯……男人。 法蒂玛公主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忍不住又偷偷瞄向对方。他穿着一身。神圣联盟土崩瓦解。威尼斯人特别想不通,他们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翌年,威尼斯人与苏丹签订了一项丧权辱国的和约。他们支付了一大笔赎金,并被迫承认被巴巴罗萨夺去的所有领土归苏丹所有。 他们事实上已经成了土耳其的附庸,尽管没有人使用这个词。整个地中海经验最丰富的海军大国威尼斯在随后的二十五年中没有再参加任何海战,直到对多里亚家族的猜忌促使他们再次扬帆起航。 普雷韦扎战役为奥斯曼帝国统治地中海打开了大门。而威尼斯人从这场战役中唯一得到的成果,就是大明海军大帆船的优良战斗力得到了实战考验。他们认识到了这种海上大型浮动炮台的价值,他们需要更多的战舰!接下来的几年里,整个欧洲都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只有查理五世本人又在胡安·克鲁士伯爵的建议下,打算再次做了一次努力,试图打破奥斯曼帝国在地中海西部的霸权。他记起了自己在突尼斯的胜利,于是决定再次向阿尔及尔发起一次类似的行动。1551年夏季,苏莱曼在匈牙利,而巴巴罗萨在多瑙河上作战。查理五世认为:这是发起进攻的一个绝佳机遇! 查理五世颇有些热衷于冒险,不过他也是被逼出来的。因为到1551年,这位皇帝突然发现他的财政受到了极大压力。为了节约经费,他决定在当年晚些时候进攻阿尔及尔。因为他很确信,在冬天不会有舰队从伊斯坦布尔起航来阻挡他,所以可以减少投入的兵力,从而减少各方面的开支。多里亚警告他,这样做风险很大,但查理五世还是决定赌一把。 这次冒险的结局是灾难性的。九月末,他的规模可观的舰队从热那亚起航。参加此次远征的冒险家中包括西班牙人在南美的舰队司令埃尔南·科尔特斯,他想在旧世界也施展一番拳脚。直到10月20日,各参战单位才在阿尔及尔集结完毕,但天气还算晴朗。 军队登陆成功,在等待给养的时候,查理五世的好运气到头了。10月23日夜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士兵们无法保持火药的干燥,于是一下子处于劣势。巴巴罗萨先前任命了一名叫哈桑的意大利叛教者在他不在期间代行阿尔及尔总督的职务。 哈桑是个勇敢而坚决果断的人。他率军杀出城,将查理五世的军队击溃。全靠圣约翰骑士团的一支小分队拼死抵抗,才防止了全军的溃散。更糟的还在后面。一夜之间,风力猛增;在沿岸巡弋的帆船拖着嘎吱作响的铁锚,一艘接一艘地被大风吹到了岸上。 幸存者摸着黑在惊涛骇浪中跌跌撞撞地登陆,惨遭当地人屠杀。查理五世不得不率领败军沿着海岸撤退20英里,多里亚的桨帆船在那里等着接他。然而船只不够,无法把部队主力救走。查理五世乘坐的那艘桨帆船在近海颠簸着,险象环生。他将自己的马匹从船上推下海,告别了巴巴利海岸。 被抛弃在海岸上的官兵的恶毒咒骂被狂风送到了他的耳边。他损失了140艘风帆战船、8000名士兵和300名西班牙贵族。大海令他丢尽了脸面。阿尔及尔的奴隶市场货物过剩,以至于在1551年,每个基督徒奴隶只卖相当于一头洋葱的价钱,不少人被来自东方的一位叶掌柜买走,听说是送到缅甸和印度去修铁路,有很多活要干! 后果远远不止如此,一年后,南美的舰队司令埃尔南·科尔特斯带着他拼凑起来的舰队回到南美时,他惊呆了!这里已经换了人间。好吧!趁西班牙南美舰队不在的这段日子,西班牙人在中美洲和南美洲的领地几乎丢失殆尽。 委内瑞拉被来自瀛洲的几个倭人大名瓜分了,拉普拉塔被朝鲜吞并,还有几个小地方被占城人、暹罗人吞并。最大的一块领地墨西哥,被大明的亲王朱载祺毫不客气的霸占啦!整个美洲,除了葡萄牙人没有遭受损失,这片沃土已经成了亚洲人的天下。查理五世得知消息后,差点哭死在厕所里。 愤怒的查理五世想起了给他出主意的那位胡安·克鲁士伯爵,等他再要寻找他时,他最信赖的这位朋友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此后查理五世再没有出海远征过。次年,他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前往尼德兰,去处理新教徒起义的棘手问题和一场新的对法战争。 而此时此刻,印度洋蔚蓝的大海上,一艘漂亮的、没有风帆的战舰,在几艘军舰的护卫下向东方驶去。甲板上,胡安·克鲁士伯爵正恭敬的站在齐王殿下面前,身上穿着大明侯爵的服装。没错!整个欧洲的这场戏幕后的导演就是朱厚炜,而这位胡安·克鲁士,是他1513年安插在西班牙的一名高级间谍。三十年前布的局,终于得以实现。 胡安·克鲁士,原本是葡萄牙的一个破落小贵族,为了他的财富梦,他参加了达·迦马伯爵的远洋探险,1506年被大明海军俘虏,1511年获得释放。1513年随着葡萄牙的贸易船队回到里斯本的家中。 回到葡萄牙后,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他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书名叫做,在书中,他用朴实无华的文字,描写了自己在大明五年时间的所见所闻。这本书很快就在葡萄牙引起了轰动,没多久,整个伊比利亚半岛都流传着这位先生不同寻常的经历,他从此名声大噪,虽然是破落贵族,毕竟受过良好的教育,于是他被聘为科英布拉大学的教授,专门负责讲授大明的经济和文化,一来二去,他成了伊比利亚半岛上著名的了解东方的学者。被西班牙王室看中,召入宫中当了一名顾问,最后成为了查理五世的好友。 没有人知道,克鲁士教授实际上是一个间谍。他早已经秘密加入了大明国籍,在大明已经结婚生子,那里的日子比欧洲好多了。克鲁士教授供职于大明军机处下属的情报司,属于锦衣卫的编制。他回到欧洲潜伏了下来。 整整三十五年,虽然成为了西班牙的伯爵。但他依然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使命。回报也是令人羡慕的,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大明帝国的侯爵,齐王允许他在南美任意选择一块地方作为自己的封地,建设自己的国家,现在欧洲在发生内乱,人口绝对不会缺少。布下如此一个大局,朱厚炜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呐!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给欧洲人抢劫世界的机会! 如何做到这一点呢?他想了很多办法,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让亚洲人抢先占领美洲,欧洲人才会错失这次历史的机遇。不过,想要实现这一目标的前提是首先要整合整个亚洲,创建中华文明圈。经过三十多年的努力,几年前可以算得上已经大功告成,所以他才启动了这次“颠倒乾坤”计划,而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他何正德皇帝两人。正所谓: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 此刻,齐王朱厚炜满面春风站在甲板上,对着围绕着他的海军军官们谈笑风生。他有理由骄傲,四十多年的坚持不懈,他也曾迷茫,也曾害怕,但他坚持了下来,而且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就想为这个变革前夕的大明做些什么?如今他真的就要做到了!世界大局已定,这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意气风发! 他身后的法蒂玛公主比两年前更加的明艳动人,身材更加的迷人。她怀抱着一个婴儿,嘴角都是笑意。看着丈夫高大伟岸的背影,眼睛里全是小星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七章为缘人间几轮回 这世界上只有你能扶持我,懂得我,激励我,在我做错事的时候改正我,开心的时候一起开心,难过的时候你也尽量让我开心,你是我性命里的一局部,假如能够选择,我真的不想和你告别。 ——摘自 …… 正德四十五年,紫禁城。 首辅严嵩和内阁成员许赞、张治、李本、徐阶急匆匆下了车,也不及细说,五位阁臣跟着传旨太监一溜小跑进了乾清门。早已守候在门口的太监孙彬把五位内阁大臣领进乾清宫,来到正德皇帝的寝殿东偏室。 这东偏室此时正沉浸在一片凄凉之中,已从豹房搬回这里的正德皇帝,躺在卧榻上昏迷不醒,身子时不时地抽搐几下。此时他眼睛紧闭,大张着嘴,嘴角泛着白沫,一个小太监跪在旁边,不停地绞着热毛巾替他擦拭。 御榻内侧,悬起一道杏黄色的帷帘。齐王朱厚炜坐在榻边,夏皇后与刘贵妃坐在帷帘里头,紧靠着正德皇帝的头部。皇太子朱载康紧挨着齐王,不过,他是站在帷帘之外的,靠近正德皇帝的身边。他盯着不停抽搐的父皇,脸上既惊恐又悲痛,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大哥!” 朱厚炜抑制不住悲痛,一声大喊,顿时老泪纵横。此时,只见得正德皇帝的眼皮动了动,他仿佛有所知觉,微微张了张嘴。这一微小的变化使在场的人都感到惊喜,他们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皇上,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恰好此时,严嵩一行五人匆忙走进东偏室,连忙跪到御榻前磕头。 “皇上!” 这次是严嵩与几位大臣一同喊出,五人不似朱厚炜这样忘情,而是吞声啜泣。这时候,正德皇帝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看到五位内阁成员进来,艰难的说出几个字:“二弟,让他们宣旨吧。” 朱厚炜点点头,他拭去眼角的泪水,面含忧戚的吩咐肃手而立的司礼太监孙彬:“听皇上的。请诸位阁老听好,孙彬宣读陛下遗诏。” 孙彬揖手一礼,然后趋前一步,将早在手中拿好的一轴黄绫揭帖打开,清清嗓子喊道:“请皇太子朱载康接旨。” 今年已经三十七岁的朱载康早已经泣不成声,兀自悲伤中,仓促间不知如何应对。夏皇后从旁轻轻推了他一把,他这才醒悟,从朱厚炜身后走出来,面对正德皇帝跪下,磕了几个头后握住正德皇帝的手,哽咽着唤声“父皇”,已是泪如雨下。正德皇帝伸出手艰难的摆一摆,说道:“好孩子,别哭!接旨吧。”脸上露出微笑。 孙彬念道:”皇上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念毕,孙彬把那轴黄绫揭帖卷起扎好,恭恭敬敬递到朱载康手上。正德皇帝招招手,断断续续的对着太子又说了一句:“做……做个好皇帝!善……待你……你的兄弟。” “嗯,父皇!孩儿记住了。”皇太子向父皇磕了头,抹干眼泪。依旧回到齐王身边站好。孙彬又抖开另一轴黄绫揭帖,说道:“这是皇上给内阁的遗嘱,请严嵩、许赞、张治、李本、徐阶五位阁臣听旨。”说罢,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一代令主……” 等孙彬读完圣旨,五位内阁大臣已经是泪流满面,首辅严嵩往前膝行几步,双手接过圣旨,重重磕头。与众大臣齐声领旨。朱厚照脸上突然有了些红晕,他艰难地抬起手挥挥,对众人说道:“好了,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不必悲伤,办好自己的差事。都出去吧!齐王留下,朕有话跟齐王交代。” 等众人退出殿外,朱厚照的精神突然有了一些起色。他微微睁开眼,伸出一只手握住朱厚炜的手,气息微弱的道:“老二,朕这次恐怕不成了!这辈子有你相伴,朕没什么好遗憾的。后面其它的事情拜托你了。”朱厚炜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此时热泪盈眶,轻轻握住这个大哥的手轻轻点头。 正德皇帝长长出了一口气,艰难的说道:“朕知道自己任性,这几十年累着你了,还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朕知道不算个合格的皇帝,到头来回想,这辈子做错了不少事,有很多事或许是不必发生的。呵呵,也许将来会有人认为朕是个荒淫暴戾,怪诞无耻,是少见的无道昏君吧!” 朱厚炜哽咽道:“大哥,你错了!你是一个好大哥,也是一个比唐太宗更伟大的皇帝!只要小弟还活着,我就绝不允许有人这样诋毁你。我要亲自给你立传。你根本不知道你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你为我们这个民族打下了如此厚实的基业,你才是这史无前例的千古一帝!唐太宗跟你提鞋都不够。” “呵呵,”朱厚照似乎精神好了一些,他自嘲道:“你这样说,朕心里欢喜。朕做过什么,朕心里很清楚。用不着给朕脸上贴金,该咋样写就咋样写,没必要掩饰。朕就朕,从来就没有服过输。哪会怕别人诽谤。朕心里明白,没有你在山东打下的基础,朕根本开创不了如今的局面……” “不!大哥,你没必要妄自菲薄。在我的心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你的包容,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做不到如今的成就。”朱厚炜坚定的说道,“大哥,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大哥!你实际上是生错了时代。你追求个***,追求自由,为人平易近人,心地善良,放在我来的那个时代,就是极具个性色彩的一个好男人,伟丈夫!小弟我从不怀疑。如果你能去我来的地方,绝对也能够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哦,你说的是仙界吗?朕这次会不会去那里?”正德皇帝仿佛打了一针强心针,精神一振,竟然有了几分力气,在朱厚炜帮助下,支撑着坐起来斜靠在枕头上。 “肯定会的!那里最需要你这样优秀的人。”朱厚炜郑重其亊的点点头,宽慰道,“大哥,我敢保证。你去了那边,凭着你的魅力,肯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是仙女么?都跟朕说说仙界的事情,仙界的美女很多吗?”正德皇帝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浑浊的眼睛里竟然闪出了小星星。 朱厚炜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有很多啊!你肯定会喜欢那个世界的。尤其像你这样有个性的大帅哥,特别受欢迎。那些美女真的很美呀!很多美得不像话。我告诉你啊!仙界有十大美女,有范冰冰、迪丽热巴、杨颖、杨幂、关晓彤……”朱厚炜如数家珍,一一介绍那些回忆起来的美女名字,只见正德皇帝脸上带着微笑,但红晕渐渐消退,已经闭上了双眼。 朱厚炜摸到正德皇帝腕部的脉搏,霎那间,两行泪水从眼中喷涌而下,朱厚炜轻拍正德皇帝的手哽咽着道:“朱厚照,一路走好!你是一位好大哥!最伟大的皇帝陛下!来生我们再做兄弟……”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正德四十五年八月十九未时初刻,公元1554年9月11日下午14点01分,正德皇帝于乾清宫驾崩,终年六十三岁。天下大恸! …… 大明洪宪元年,四月初五。新皇帝登基第二天,胡宗宪遵旨前往天寿山视察大行皇帝的寝宫工程。 胡宗宪,1512年11月4日出生,今年四十三岁。字汝钦,一字汝贞,号梅林,南直隶徽州府绩溪县人。是新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是大明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内阁成员,看看他的履历,也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正德二十八年戊戌科进士。正德三十年,授益都知县,屡决悬案,平反冤狱,破白莲教妖案获朝廷嘉奖,晋三级。正德三十八年,任吕宋知府,次年擢南洋道监察御史。正德四十年接替严嵩任南洋总督,翌年平定苏门答腊回教叛乱,再次得到朝廷的嘉奖。正德四十五年,授文渊阁大学士,出任兵部尚书,入内阁,擢任军机大臣。 车队出了德胜门,眼见沃野平畴,青葱一片,不觉心中一爽。从正德皇帝犯病到去世,差不多也有大半年时间了,胡宗宪一直郁郁不乐,这是因为最近他与首辅严嵩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虽然严嵩这几天屡屡作出和好的姿态,但胡宗宪心底清楚,这只是严嵩害怕他与新皇帝的关系太好,而做出的防范措施,并不是真正地摒弃前嫌,因此也只是表面应付。 按说胡宗宪和严嵩两个人本来关系不错,严嵩一直是胡宗宪的老上司,当年他还是接得严嵩的班出任吕宋总督,成为了朝廷的二品大员。可是进入内阁后,严嵩刚开始拉拢他,对他比较客气。后来也许是两人的执政理念完全不同,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反正两个人的起了龌龊。 严嵩这个人喜欢拉帮结派,胡宗宪很看不惯这一点。他知道是自己因为不愿意加入严嵩的小圈子,得罪了严嵩。反正从他一入内阁,严嵩就处处针对他,一副不把他赶出内阁就不罢休的架势。总之,如今两个人尿不到一起去。这件事在朝中也不算什么秘密。他们两个人的矛盾不仅顺天、应天两府的官员们都已知道,甚至那些退休致仕的官员也耳闻其详了。 想起这些烦心事,本来心情好了很多的胡宗宪叹了一口气,更加觉得心中烦闷。这些年也不知怎么回事。气候一直反常,时为初夏,天气就闷热无比。炽烈的阳光无遮无拦地倾泻。驿道两边的杨柳,叶子都晒得蔫蔫的,躲在浓荫深处的知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嘶鸣,更让人感到闷热难挨。 刚出城的时候,因为还是早晨,凉风悠悠,阳光也不撒泼,胡宗宪因此心旷神怡。车子上了国道后,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毒辣辣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国道上又无遮无拦。人坐在车里,只能被太阳暴晒。 他乘坐的汽车,燠热如同蒸笼一般。轿车的窗户虽都摇了下来,但刮进来的却是热风。车用空调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吹到脸上都有些烫人。这要是到了仲夏,乘车外出简直就是受罪。虽不停地打扇,他仍汗下如雨,那一身青服乌纱黑角带的穿戴,都已经湿透了。 车入昌平县境,昌平县令赵构已恭候多时。路边的凉棚里,衙役们已摆好了七八桌酒席,招待胡宗宪一行。火蒸火燎的胡宗宪胃口全无,只喝了一碗绿豆稀饭,吃了几片西瓜,就又催赶着上路了。大约未时光景,胡宗宪一行来到了天寿山的大红门前。 坐落在京城北郊昌平县境内的天寿山,是明代第三代皇帝朱棣宣布迁都北京后,亲自选择的陵地。为选择一块理想的“吉壤”,朱棣从全国各地召聚了一批有名的风水大师,让他们跑遍了北京周围的山峦岗地。 当年,这些风水大师们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忙乎了几个月,最后遴选了五处山陵,绘出图样来让朱棣圈定。朱棣又让他最为倚重的“黑衣宰相”姚广孝和大相士袁珙参与意见,多方斟酌,终于把风水大师廖均卿挑选出的黄土山选定为皇陵。朱棣嫌黄土山名儿不雅,遂亲改其名为天寿山。 胡宗宪的车队在龙虎二山之间的大红门前停下,这是皇陵的正大门。所有官员、军人等到此一律下马,连皇上也不例外。胡宗宪已经在昌平县另换了一套干净的素服下车。武宗皇帝去世第二天,就来这里督工的礼部左侍郎李春芳和钦天监夏官孔祥熙,这时导引胡宗宪从大红门的左门步行进入陵区,沿着青石长阶走上感恩殿,这是皇帝前来祭陵的驻跸之地。 走在长阶上。胡宗宪清晰的还记得正德三十八年清明,即将担任吕宋按察使的胡宗宪陛辞之前,曾随着正德皇帝来这里祭过一次陵。皇上亲祭了太宗的长陵与孝宗的泰陵。余下四陵由皇上指定四名大臣代为祭扫。当时胡宗宪有幸代皇上祭扫的是宪宗朱见深的茂陵。 这是正德皇帝给予他的殊荣,让很多在场的官员非常羡慕。就在那次祭陵中,武宗也亲自定下了自己百年之后的陵寝之地。一晃八年过去了,山川依旧,人事全非。当年主持春季山陵大祭,把他从微末亲自简拔起来的武宗皇帝,如今也已作古大半年了。想到正德皇帝的知遇之恩,胡宗宪不觉抚髯长叹,洒然泪下。 在感恩殿稍事休息,胡宗宪就在李春芳和孔祥熙的陪同下,乘板舆到了修建康陵的工地。太宗皇帝朱棣的长陵正好在天寿山与大红门之间的中轴线上,左右皆是历代陵寝。正在修建的武宗皇帝的康陵与永陵隔谷相对,正好对着虎山,规模和气势竟不亚于永乐皇帝的灵寝,甚至隐隐有些超出。 据说这是齐王下的命令,齐王说不这样无法显出正德皇帝的丰功伟绩,据说他还在为武宗亲自立传,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兄弟俩的感情之深。当初礼部和钦天监两家主持为武宗选择“吉壤”时,也拿了几处方案,正德皇帝一下子就看中了现在这块地方。他说:“百年之后与先帝父皇比邻而寝,朕心大慰。”正德皇帝说这句话时,胡宗宪正好侍立在侧。如今声音犹在耳畔,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胡宗宪做事非常认真,在康陵工地上整整转了一天,又听了李春芳与孔祥熙两人以及施工人员的汇报,检查了所有的施工记录,胡宗宪心中有了底。按钦天监选定的日期,六月初六是武宗梓宫落土的吉日。到今天还有整整两个月,而康陵工程基本已接近尾声,最多只须一个月时间就可完全竣工。 整整忙碌了一天,总算是把所有的地方都走访了一遍,没有查到什么纰漏。胡宗宪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夕阳西下,四围郁郁苍苍的松树,在阳光的衬照下,翠色很是抢眼。解暑的清风,挟着不远处依山而下的泉声,悠悠传来,令人心旷神怡,忙了一天的胡宗宪便动了走一走的念头。 于是踏上林间的石板道,朝德胜口村的方向走去。这德胜口村同康家庄村一样,原也是山中一个不小的村庄,因修建皇陵而尽数迁出,如今只留下一个地名。从一片林子中走出来,登上一处突兀的岩石,四下张望,胡宗宪突然发现紧挨着康陵边的密林间竟然有一座农家小院,这不由得他大感惊奇,什么人竟敢住在皇家陵园呢?于是,他好奇的向那边走去。 胡宗宪蹑手蹑脚的走到大门口,向里面张望。小院虽然简陋,却非常雅致。空落落的院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院子中间的榕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一位老者。他形单只影,略显寂寥。这人背对他坐在那里,虽然是一个人,石桌上却摆了一壶酒两只酒杯。 这个人虽然坐着,却也看得出来身材高大,一头白发用一根黄带子随意的扎着一个发髻,正在低头喃喃自语。胡宗宪心里砰砰乱跳,他已经认出来了,此人除了齐王殿下还有谁?不过他可不敢上前打扰,一时间进退两难。 此刻,朱厚炜正看着远山有些出神,根本不知道有人来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大哥啊!你这这样甩手走了,太不够义气啊!以后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活着也没啥意思。哎,你这个笨蛋,根本不知道你开创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这是千年之大变局呀,可惜喽!你啥都不知道。” 朱厚炜抬起头,换成正德皇帝的口气道:“可惜个啥,仙界美女如云,朕在这里快活着呢,谁稀罕还待在古代!” 说到这,朱厚炜端起一杯酒,跟另一个杯子碰了一下,把另外一杯酒洒在地上,自己端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把两只酒杯斟满。哈哈一笑,又用自己的口气说道:“老大啊!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小弟就知道你喜欢美女,到了那边肯定也是个高富帅。你到底是泡到了范冰冰?还是迪丽热巴?”说到这里,朱厚炜低声笑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停下。 院落中又变得静悄悄的,胡宗宪在外面听得心惊胆战,刚刚朱厚炜学正德皇帝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了。他听得毛骨悚然,忍不不住打了个激灵。定了定神。然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大门,离开了这个小院,然后一路狂奔。 门外的事情,朱厚炜没有一丝察觉。此刻,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倒满一杯酒,对着康陵的方向举了一下酒杯,“好了!今天就和你聊到这里,你这混蛋!继续逍遥快活吧。好兄弟来世再会!” 清风徐徐,夕阳西下。小院宛如十六年前朱厚照在这里养病时候的模样,只是少了那个需要他照顾的病人。 …… 天津,又被称作津门,在北京东南二百四十里。地当九河津要,路通各省舟车。南来数百万之漕,悉道经于此:舟楫之所式临,商贾之所萃集,五方人民之所杂处,皇华使者之所衔命以出,贤士大夫之所报命而还者,亦必由于是,实水陆之通衢,为畿辅之门户也。 洪宪元年十月初三,一大早,整个天津城就变得热热闹闹,各条街道上,车流人流,川流不息,呈现出一片繁忙的景象。而此刻,天津南城门三十里外的塘沽东疆码头上,一艘从淡马锡返往于天津的远洋客轮刚刚靠岸,随着闸门的打开,大批的旅客正在下船,大包小包的显得有些忙乱。 此刻,头等舱的一个客房里,一位三十出头的士子动作迅速的收拾好行李,跟在人流后面也匆匆的下了船。此人姓张名居正,字叔大,号太岳,幼名张白圭,1525年生于江陵县,正德三十八年二十三岁的张居正中二甲第九名进士,授庶吉士。 列位没有看错,这位就是史上鼎鼎大名的张居正。不过在这个时空,此时他还只是个小人物,目前担任淡马锡海关总署署长,一个五品不大不小的官儿。这次他接到吏部调令,刚刚卸任,准备回京,等待安排的。 张居正此人喜好游山玩水,天津是他第二次来,上次路过是前往淡马锡赴任,匆匆而过,没有来得及参观一下。这次不同,离吏部规定的报到日子还有一个星期,时间充裕。因此,他就打算在天津好好玩一下。现在交通方便,随时都有火车抵达北京,几个小时就足够了。 张居正提着他的行李,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码头,就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随手叫了一台出租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张居正很快就进了城。找到专门接待官员的驿站宾馆,把官牌递过去,驿站工作人员很快就帮他安排好了房间。安顿下来后,张居正洗漱完了以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一点都不感到疲惫,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想了想,就出了宾馆,打算在附近走走,顺便吃点东西。 宾馆在南城附近,门前就是鼓楼大街。天津鼓楼是天津卫的“三宗宝”之一,民谚说:“天津卫,三宗宝,鼓楼、炮台、铃铛阁。”算是本地的名胜古迹。鼓楼附近有一家“喜雨来”茶楼。“喜雨来”茶楼临街,市声喧闹。张居正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地方。他挑了靠窗的一张茶桌坐下,一边慢慢品茗吃些糕点,一边眺望楼窗外面的津门风光。 进入视野的是距茶楼不远的鼓楼,楼居津城中央,四面穿心,通四大街。这个四向皆通的穴道系用青砖砌成。弘治年间,山东兵备副使刘福将原来的土城固以砖石,并于城中心十字街处建鼓楼。楼高三层,砖城木楼,楼基是砖砌的方形城墩台,四面设拱形穿心门洞,分别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相对应。鼓楼城台建有木结构重层歇山顶楼阁,上层楼内悬大钟一口,约两吨,铁铸,为唐宋制式。大钟当初是用以报时,以司晨昏,启毕城门,早晚共敲钟108响。钟声洪亮,声闻十余里,钟楼东面额题“声闻于天”,倒也确切。北面也有联: 高敞快登临,看七十二沽往来帆影 繁华谁唤醒,听一百八杵早晚钟声 张居正颇欣赏这副对联的平中见奇,正赏玩之间,旁边一张茶桌的争吵,引起了他的注意。原因是先到那个茶客坐的桌子,原是当地一位阔少爷长年包用的。现在,他带着一伙朋友来喝茶,上了楼,发现座位已被人占了,就怒气冲天地兴师问罪起来。茶客听他出言不逊,便反唇相讥道:“这儿并不是你的豪门府第!茶楼的位子人人可坐。谁早来,就归谁坐。” 这话没毛病啊!茶寮酒肆,乃公众休闲聚晤之所,讲的就是个先来后到,岂有强霸专座之理?张居正不禁颔首。哪知那阔少爷是个不讲理的。他一声怪啸,把宫缎夹袍的下摆一提,身子晃几晃,腆着胸脯道:“我这位子就不准别人坐,你给老子滚开!” “天底下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还有没有王法?”茶客问道,端坐不动。 “外乡人,你去天津卫问问,老子就是这儿的理、这儿的法!你滚不滚开?” “哼哼!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我的确是外乡人,也算是见多识广。本人走遍天下,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本来好好说,还有的商量,既然你耍狠。我偏不让,你又怎地?” 阔少爷不由分说,伸手就是一拳。哪知那茶客非等闲人物,一把截住他的拳头轻轻一推,阔少爷不提防,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好小子!还是练家子,有两把刷子。怪不得这么横!本少爷今个得好好教训你,你才会知道咱天津卫的规矩。”那阔少爷吃了亏丢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猛一挥手,“上!”四位同伙如狼似虎围住对方,伸拳捋臂眼见准备动手群殴。 张居正对这位茶客的凛然甚是敬佩,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此人年纪比自己年长,看上去四十不到的年纪。外穿一袭月竹布长衫,天青洋布裤子,足蹬青缎暗花半腰靴。特别是那靴底的样式引发了张居正的兴趣,那靴底颇厚,但靴尖是一道上挑的弧线,使鞋略像秦淮河的画舫,实际上是加强了靴的厚度。这是江浙一带样式,再加上他的身量和南方口音,此人莫不是南方人? 那阔少爷虽然口气很大,但也不敢真个动手,只是嘴巴上嚷嚷着叫的凶,典型的嘴炮党。这也是这些年来,天津当地一些暴发户的特点,张居正见多识广,也就见怪不怪。双方正对峙着,茶博士赶了过来打躬作揖,劝双方休要伤了和气,然后对那位茶客道:“这位爷,请您多包涵,我另外再给爷安排一个雅座好不好?”说着,就把他往当中一张空桌上引。 那茶客看不惯那阔少爷的做派,任那老板怎么说都不肯相让,道:“不可能。不靠窗咱不要,看不到天津卫的鼓楼。” 眼见三方都不得色,张居正起身离座,上前冲茶客一揖,邀请道:“这位先生,我这里正好靠窗,何况饮茶以客少为贵,众则喧,喧则雅趣乏矣。独啜曰幽,二客曰胜,三四曰趣,五六曰泛……我不求幽,你我求个胜妙如何?” 那茶客闻言大喜,立即起身走了过来:“聆教,聆教!先生请!”二人坐下,互道名姓。茶客姓殷名正茂,字养实,果然来自南直隶徽州。两人还用江南话对了几句,不禁哈哈大笑。 张居正随即让茶博士换掉旧茶,用他带来的龙井茶,给殷正茂重新沏上一杯。茶香人亲,二人越谈越投机。一问之下,更加的亲近。原来殷正茂竟也是正德三十八年的进士,与张居正同榜,授行人。此前乃兵科给事中。这次是离京上任,迁吕宋按察使。 听说殷正茂是京官外放,张居正心中一动,问道:“小弟在外游宦多年,在京城两眼一抹黑。不知朝堂现在是何风向,养实兄,可以指点一下小弟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八章改不掉的臭毛病 殷正茂倒也没有保留,把朝堂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张居正听:洪宪皇帝登基后,新皇帝决定推进宪政改革,决定实施内阁总理制,将政务管理这一块单独划分出来,交给即将成立的总理府衙门,由贵族院和下议院负责监督。前不久刚刚宣布。 这样一来,皇帝今后只通过军机处管理国家的军队和强力部门。总理府衙门的权利就大了很多,民政这一块基本上交给了总理负责,这也是朱载康当太子时就有过的想法,大明如今实行的是二元制君主制,经过这些年的实践,他认为已经有了实行总理制的基础。 宪法明确规定皇权神授,皇帝是法定的国家元首,掌握最高权力,统率帝国军队,可以召集和解散议会。拥有任命官吏、创制法律、统率军队、决定帝国对外政策以及主宰议会等大权。内阁总理由皇帝任命,首相只对皇帝负责,在内阁中拥有绝对权力。 贵族议会是帝国的最高机构,实际上是拥有权力的上议院,其代表由皇帝任命,主要有获得爵位的贵族组成,既包括文官勋臣,也可以是武官勋贵,如今的贵族院大部分成员由西征后新产生的军功贵族操纵着贵族议会,在某种意义上,实际上与内阁文臣已经形成了一个权力平衡。因此,朱载康决定把宪政完全落实下去。 严嵩今年七十三了,当首辅也有了十多年。干完这一届原本应该是告老回乡颐养天年了。但他儿子严世藩是个不安分的主,如今也快五十了,现任吏部侍郎,很想更进一步。为了儿子的前途,严嵩也想老骥伏枥,再搏一搏这个第一任总理的名头。年初的时候,皇帝下旨将内阁成员增加到七人,严世藩也是候选人之一,本来也有机会入阁,再不济也可以进入军机处。却不料被名不见经传的胡宗宪顶替,你让严嵩和严世藩如何甘心? 严嵩当了十来年的首辅,本身又很有手腕,朝堂上上下下如今有他不少的亲信,私底下,隐隐有了严党之称,他儿子严世藩更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成为吏部侍郎后,凭借着父亲的权势,很是笼络了不少人,渐渐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小集团。新皇登基后,严世藩便极力鼓动严嵩竞争新一届总理的位置,只要严嵩还能再做几年,待他自己羽翼丰满,未尝不能争上一争。当然,这些话都是殷正茂自己猜测的内容,究竟里面有些什么门道,还得张居正自己去琢磨。 当晚在天津驿站宾馆里,张居正哪里睡得着?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次回来朝堂上的局势竟然如此复杂。他也是有雄心壮志的人,希望这一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这次他调回京城,绝对是一个一展宏图的机会。可他也很清楚政坛上最怕站错队。作为新人,一旦行差踏错,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中。思前想后,竟然一夜无眠。 …… 在天寿山住了两夜,胡宗宪第三天才回到北京。很快,他的管家对外宣称,胡大人因路途上天气炎热中暑了,上吐下泻,只得躺在家中养病。说实话,其实他的病并没有这么严重,皆因眼下他与严嵩的争斗已到白热化了。胡宗宪想回避以表明自己无意总理位置的态度,所以才称病不出。当然,虽说是谢客,但他只是把不想见的人拒之门外,若有心腹官吏前来汇报事体禀告时局,他则会见如常。 且说这天上午巳牌时分,胡宗宪穿着一身家居度夏的酱色蚕绸方巾道袍,躺在书房的竹躺椅上,拿着一卷闲书翻阅。翻看了十几页,正自昏昏欲睡,管家胡山过来报告:“老爷,徐渭来了。” 胡宗宪猝然一惊,问:“哦,他怎么来的?有几个人?”管家胡山明白他的意思,便回答:“徐先生身边只有两名随从。他只说是前来探望老爷的,没穿官服。” “哦,我知道了。“胡宗宪想了一想,吩咐道,”管家,你马上去,把他先带到会客厅,不……直接带到后花园凉亭。” 胡山应诺后,匆匆离去。这徐渭乃何方神圣,竟然引得胡宗宪如此重视,不为别的,实则是这徐渭乃今上还在东宫当太子时的伴读,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皇上登基后,因为徐渭只有秀才功名,只是被皇上任命为上书房行走,类似于皇帝身边文案和秘书一类的工作,还兼职教导皇子。总之,徐渭并没有担任朝廷的任何正式官职。此人并不引人关注,再加上他平日里非常低调,因此,一般人绝对不会把他当做一个啥大人物。 但胡宗宪不同,以前两个人打过交道,相互都知根知底。其实他们两人都是皇帝还在当太子时夹袋的人,关系本来就密切。胡宗宪是知道徐渭的才学的,当今皇帝有多么看重他心里很清楚。徐渭今次来,绝会探病这么简单。 胡宗宪揉揉惺忪的眼睛,又洗了一把脸,然后换了一身衣裳,这才走出书房穿过花厅来到花园。胡宗宪的学士府一进七重,第一重为门屋,过门楼依次为轿厅、大厅、女厅,女厅后是一个约占五亩地的花园。再接着是三进的上房,组成两个三合院,接着又是一座用骑马楼连接的高畅宏大的四合院。 以花园为隔,大学士府的前半部分是公务会客、宴聚堂会之所,后半部分是内眷家属居住之地。大学士府的书房有两个,一个在客厅之侧,三进五楹,是大书房;另一个在四合院内,与他的寝室相连,是小书房。 胡宗宪府中的这座花园,在京城士人中颇有一些名气。皆因这是当年他在南洋苏门答腊平定回教叛乱后,武宗皇帝奖励给他的一处府邸。五亩之园并不算大,却被造园人弄得“几个楼台游不尽,一条流水乱相缠”。循廊渡水,一步一景;景随人意,动静适宜。 园子中几处假山,树得巧,看去险。积拳石为山,而作为胶结物的盐卤和铁屑全部暗隐,这种浑然天成的苏派叠石技巧,着实让人叹为观止。这花园正中是一个一亩见方的莲池,入口处是一丛假山,先入洞然后沿“山”中石级走过去,便有一座架设的曲折木桥可通莲池中央那座金碧辉煌的六角亭子。胡宗宪入住之后,取名为“静心亭”,取修心养性之意。 兴致来时,他就会请来二三友好,于月色空濛之夜,在这亭子里摆上几样酒菜,飞觞传盏,品花赋诗,享受一下赋闲文人的乐趣。胡宗宪来到亭子之前,徐渭先已来到,两个人见礼以后,胡山搬过来了一张藤椅。 胡宗宪刚坐上去,正欲开口,却听徐渭“嗤”地一声笑出声来,说道:“都十年过去了,你胡汝贞还是没有长进呀。我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如此看重你。” 胡宗宪一怔,接着也不无负气地说道:“你是说我还没有学到‘为官三思’那一套?” 徐渭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才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你说的是‘思危、思退、思变’那一套么?皇上说的对,你胡宗宪也就是个俗人,一身的文人臭毛病,如果改不了,你就回吕宋吧!”听到这话,胡宗宪却不接言,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根本不是表面上这样平静,徐渭这句话一出,他瞬间明白了调他回来真实的目的。 徐渭依然慢慢说道:“胡大人,我今天就私下告诉你一句话,想要真的做一代贤相,你胡宗宪就没有退路,也没有什么可变的。如果没有锐气,皇上用你干嘛?”胡宗宪这才接言:“按照你的意思说,那我这次不该病?” “是不该病!”徐渭这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胡宗宪先是一愕,接着脸上显出了一种复杂的失落:“看起来,皇上对我期望过高啊!在下也想有所作为,可朝堂上下,哪一个不是看着严阁老的眼色行事,我想要办些事情,各个部门的主管能推诿的就推诿,在下也是一筹莫展……” 徐渭狡黠的一笑,揶揄打断他的道:“呵呵,你说的是严世藩身边那几个人?既想建功立业,又不敢得罪人。这世上哪有这么样的好事?那我就直言吧,如果你连他们搞不定,那你胡汝贞也不过是个高谈阔论,无用书生而已!” 胡宗宪一股气冒了上来,脸涨得通红,正想反驳。 “听我说完。”徐渭却不给他开口机会,紧接着说道,“我想你一定明白,我今个来代表的是皇帝。皇上知道你在朝中没有根基,已经帮你调了一批人回京任职,皇上说了,宪政势在必行,一个国家靠某一个人管理是管不好的。同样,一个政府应该由志同道合的精英组成。皇上并不反对你们结党,为了共同的理想团结在一起,皇上是支持的。结党不营私,这是底线。” 胡宗宪又愕了,定定地望着徐渭,目光中显出了迷惘。 徐渭不再看他,自顾说道:“朝野都知道,无论是哪朝哪代,最怕的就是党争,可大明不怕,皇上将执定一个规则,那就是执政党规则。不管是哪个派系,谁的执政理念符合国家需要,谁就可以成为执政党。宪政喊了这么多年了,准备了这么久,你以为是白费心思吗?大明的官僚系统吏员已经完成职业化了,相应的监督机制已经非常完善。执政党所要做的就是制定国家经济的长远规划,推出切实可行的行政方案。不是说你有资历有名望,就一定会成为执政党的,如果光是嘴炮,那和过去有什么两样?你明白了吗?” 胡宗宪眼睛一亮,显然是被震了一下。 徐渭继续说道:“你们都自以为知人,自以为知势!可有几个人真知人,真知势?就说眼下正在进行的国有企业产业调整。部分产业国退民进这个国策引起的大势吧,那么多人想利用这个机会兼并国有企业,侵吞国家资产,手段花样百出。哼哼!这些人把廉政公署当做摆设吗?别看某些人现在跳的欢,就怕后面拉清单!皇上没有表态,你以为皇上心里没数。也把皇上当做昏君吗?皇上这是在给你机会让你上位立威呀!” 说罢,徐渭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茶几上,用手意味深长的轻轻拍了拍。胡宗宪倏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朝着紫禁城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这才捧起那本册子,默默的揣进怀里。眼中也已经冒出了泪光。 “好了!汝贞兄,该说的不该说的,在下都说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了!”徐渭站起来,紧接着说道,“你也不要相送,免得有心人注意。临走之时,我个人在赠送阁下一句话,时代已经变了,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 犹豫了一下,徐渭还是继续说道,”这不是以前了,不管朝堂如何风云变化,只要军队没有乱,任何跳梁小丑都改变不了大明的铁桶江山。时代在进步,制度也要跟得上。齐王曾经说过,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做,治理国家也这样。皇上是真要将民政交给专业人士打理。史上的第一位首相,你胡宗宪就不感兴趣吗?“ 不待胡宗宪答话,徐渭拱拱手,露齿一笑。然后疾步走了出去,宛如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徐渭刚走没有多久,管家胡山急匆匆送来两份拜帖,上面分别写着:户部堂官高拱,兵部堂官张居正。 胡宗宪翻开那本册子,果然在中间发现了他俩的名字,顿时心中一喜。郑重的把册子揣进怀里,让管家把人请进来。看着胡山匆匆离去的背影,胡宗宪耳边突然响起那天在小院里听到齐王所说的话:这是千年之大变局呀! …… 游三吴不可缺扬州,冶扬州不可无虹桥。虹桥这地方,面湖临河,西邻“长堤春柳”,东迎“荷浦薰风”,虹桥阁、曙光楼、来薰堂、海云龛……诸多胜地横亘其间,粉墙碧瓦掩映竹树,天风云影山色湖光,只须一叶扁舟便览之无余,原是维扬北郊第一佳丽之地。 这自然风光粉黛不施乃天生其美,就勾得离乡游子、骚人迁客到此一扫胸中积垢块垒,流连忘返。但对于歙县竦塘士子叶锡纯来说,杨州却不是那么的美好,这里是他的伤心之地。他的家乡歙县是徽商的大本营。从宋时开始,徽商以经营茶木盐典四大行业为主,并从事长途贩运业,积累了大量财富,扩大经营资本,部分地返回家乡买田筑屋修桥铺路,建祠堂办学校,办慈善事业,颇获人望。 弘治十八年后,由于盐政改革,徽商无法再从贩盐上获利,于是纷纷改行开始发展实业,比如缫丝、纺织等等,反而越来越兴旺。叶锡纯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歙县竦塘人。虽然也姓叶,但父亲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拥有十几亩地,日子还算过得去。 十一岁那年,父亲得了一场重病,拖了一年多,田地都卖光了治病,最后还是没有保住,一命呜呼。家里顿时失去了顶梁柱,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地。无奈之下,母亲靠纺织养家糊口,却不足以支撑这个家庭,叶锡纯只好辍学打工,十一岁就开始承担起家里的责任。他在当地黄氏工坊里当起了帮工,赚些工钱补贴家用。就这样母子两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非常拮据和辛苦。 贫穷并没有让叶锡纯放弃自己的学业。他非常争气,一边打工,一边坚持学习。中考、高考连战连捷,两次大考都是头名,本来已经考上了国子监行政管理大学,可惜因为家里太穷了,实在是筹不出学费,虽然本地的徽商黃家主动表示愿意资助他,但有一个条件,就是成为黄家的上门女婿。叶锡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了早日改变家里的困境,思来想去,叶锡纯决定走公务员这条道。恰好这次刑部在扬州有一场公务员招考。他就从家乡赶了过来,面试过后,顺利的进入考场。两场下来,公共科目、专业科目均做得花团锦簇,尤其是公共科目包含行测和申论两部分发挥出了最高的水平。出场后叶锡纯非常兴奋。他自忖即便不在五魁之列,稳稳当当也在前十名里头。 不料考试成绩公布后,“叶锡纯”三个字居然忝列副榜之末!虽然没有被淘汰,但只能成为监狱的看守。叶锡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打听,才知道这次由刑部组织的公务员考试,主考南京刑部右侍郎何迁、副主考赵文华都是捞钱的手,除了朝中当道大老关照请托外,一概论孝敬取士,名次高下按质论价童叟无欺! 叶锡纯穷的叮当响,哪有钱走这些门路,自然名落榜尾。叶锡纯原本性高气傲,气极了,纠集四百余名落榜考生,抬着财神拥入扬州府衙考试院,遍城撒了揭帖,指控何、赵二人贪贿收受,败坏国家抡材大典,骂得那些招考人员狗血淋头,把个扬州考试院搅得四脚朝天。甚至惊动了扬州知府谭纶,满城衙役都在找他这个“正犯”。 他一时冲动,大闹一场扬长而去,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闯了祸,由于担心连累母亲,因此不敢返回家乡。可他在扬州举目无亲,本来就微薄的盘缠早就用完了,连逃亡的本钱都没有。为了活下去,他只好跑到扬州城外太湖边码头当起了装卸扛包的力工,可叶锡纯从小身体文弱,那小身板还真不是吃这饭的料。 湖边码头上,叶锡纯背着沉重的粮包从仓库里出来,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来到湖边。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凌空的木跳板越来越模糊,那黑湿,那遭到磨损的木纹,那踩踏其上的脚步,那欹晃、蹒跚的身影,都渐渐与黝黑的湖水交融,快要融作一处。 走在上面,跳板简直吃不住劲了。抖颤着,不时吻舔水面,作无言呐喊状。无情的湖水把跳板的弹力朝上反推,使每一双踩踏跳板的脚发飘。原本沉重不堪的双脚又不能不挪不动,于是,那一双寒凉不均的脚便在虚飘中挪动着,一步步朝漕船走去。但那里并非彼岸,而是鬼门关!尽管这只是叶锡纯刹那间的感觉,却分外强烈。 百十斤重稻谷包压在他瘦弱的脊背上,他喘息如牛,蠕动如蜗。夜幕从长空中垂挂下来,带着雨意和太湖的水腥,如一张巨网。他就像一条卡在网眼里的鱼,在黑暗中乍腮抖尾地挣扎。蓦地,身后响起同行不甚耐烦的催促叶锡纯,明眼人从他的身姿和步态上一眼就瞧出他不是脚班出身。 叶锡纯咬咬牙,下意识快挪了脚步。淋漓的汗水从鬓头额角渗出,顷刻满脸都汪着汗珠。最后一点热力从体内逸出,他终于走完了跳板,踏上了平实稳安的船头甲板。当他把麻袋卸到粮垛上,顺势拉长身板,透出那口余气的时候,他听到了身体嘎崩了一下,那早已脱节的骨头架子瘫了下来。 “喂,拿去!明天还要装船。记得早点来!” 一个工头模样的壮汉往叶锡纯手心里拍了几张钞票,这是他今天扛活的工钱。他一手攥着那几张纸钞,一手把作为搭掮用过的罩褂抻了抻,弄得熨帖,这才把缀满补丁的外衣穿上,下了货船,朝着杨州城走去。虽然他在扬州人地生疏,但这里商业发达,混口饭吃也不算难事。这段日子,他只能以寻短工度日,靠做苦力活命。 通往码头是一条官道,叶锡纯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不知过了多少村多少店,便进了扬州城。万家灯火。一座座曲桥把城街分成一段一段,一段桥街一种风情,每段桥街又襟带着无数条小巷。那巷道有深有浅,有宽有窄,高墙粉垣、华屋店铺簇拥着一条条青石板道。阑珊的灯火,高挑的标着某某字号的大红灯笼,装点着街巷的夜空。青石板道上一片光怪陆离,它们就像深埋地下又遭到剥蚀的竹简,忠实地记录着一段段喧嚣的历史,却又什么也没有留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二十九章洪宪皇帝开新政 当报晓的公鸡在扬州城上空啼出一片袅袅湿烟。水天苍茫处的大片朝霞落入湖中,一时像个际天匝地的大花篮,堆花簇锦,溢彩流光;一时又像个大染坊遭遇火劫,烧得青红紫绿,洇得一塌糊涂。 叶锡纯又跟平时一样,起了个大早。自从那天晚上被曹记商行的女主人救了以后,他就留在了曹记商行当了一名伙计。同平时一样,他已把天井里那个大石缸的水挑满。水取自紧挨着商铺的苕溪,不算太远,可那个大石缸要装二十多担水,就算两脚如飞,去去来来也得一个多时辰。 那天被曹记老板娘救下后直到第二天才醒来,叶锡纯出于谨慎考虑,他没有说实话,只说自己姓叶名波,在扬州被人骗了,生意失败没脸回家,这才流落街头。曹孟阳见他知书达理,便让他留下来打杂。由于他人勤快,从小就在商行里做过事,又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很快就成为了正式的店伙记。 几个月下来,商行的事情很琐碎,叶锡纯恰好从小在徽商的商行里做过,无论哪一项业务都精通,因此,做起来倒也轻车熟路。这让本来对他身份有些疑惑的掌柜老胡放下心来。 胡掌柜在这家商行时间不短,地位颇高,正好原来的账房,因为家里出了变故回了老家。老胡最近也是兼着账房的事,见叶锡纯言语得体,小伙子人又勤快,对自己又很尊重。便让他在店里兼任帐房。如此一来,叶锡纯的生活渐渐稳定,收入也提高了不少。每个月还有不少钱寄回家赡养老母,母亲也以为他考上了公务员,来信让他在扬州好好工作。 想到母亲,他上京告御状的心思也渐渐淡了。经过这次公务员考试,叶锡纯对科场有些心灰意冷,去国子监读书也放心不下母亲,加上费用实在承受不起。叶锡纯思来想去,琢磨着干脆将来成为一个商人算了。因此,他决定在曹记商行踏踏实实的做下去,积累经验。等将来有了些本钱,也创办自己的商行,混出个人样来再回去。 …… 一艘游艇悠闲地在太湖水面上荡漾。烟水苍茫,碧波粼粼,清风徐来,湖面似有万幅湖绉绸在轻轻抖动。湖岸水畔,苍翠的芦苇随风起伏。青山如黛,远远近近,浓淡层叠。几只白鹭飞掠水面,渐渐消失在天际。 游艇上,坐着曹孟阳和平安公主、刘元清和他的新婚妻子张氏。平安公主正心旷神怡地抚弄古琴,弹奏的是。曹孟阳聆听着,似乎陶醉其中,又似乎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喃喃自语: “啊!真是如同在梦中一样……当年认识巧巧的时候,哪里想得到你这位艺高人胆大的女侠,竟然是大明最尊贵的公主。那几年每逢月夜,一听到巧巧弹奏,我真的想像里的张生那般跳墙过去,去同莺莺幽会。呵呵,可就是不敢当面表白,只能偷偷地在心中暗恋。” “你真傻!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我一个女儿家,夜夜弹奏,一切不都在乐曲声中吗?平时见你胆挺大的,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气的我都想一走了之!”平安公主略带腼腆地一笑。 “是啊,我当时真傻!”曹孟阳感叹道,接着得意的一笑:“呵呵,幸亏我没有傻透,那天听说你要回京,我都快疯了!我不顾一切的追到火车站,向你表白。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美好时光,哪里还能够与你泛舟湖上!” “哈哈哈……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月下老人事先安排好的!不早不迟,一定要到最后关头,才让你们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刘元清也是一阵大笑。他的新婚妻子觉得很有意思,插嘴问道:“曹先生,后来,你知道巧姐姐是公主以后,有没有吓到?” “嘿嘿,咱是个小老百姓。能不吓到吗?!”曹孟阳自嘲笑道,“别说我,就连我爹都吓尿了。我爹原本是山西的一个农民。虽然有些见识,但骨子里还是个朴实的农民。我爹常说,他能够发家致富,那都是去对了地方,是拜齐王殿下所赐,机缘巧合罢了。说实话,皇家的公主在俺们全家心里那简直是天上的神仙一样,只能仰望的人物。哪里敢痴心妄想迎入门成为家里的媳妇!想当初我爹第一次见岳父的时候,腿肚子都转了筋,紧张得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 众人一起大笑。等笑声方歇,曹孟阳继续说道:“可是啊!我万万没有想到,名震天下的齐王殿下竟然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者,他和我爹坐在一起嘘寒问暖,坐在炕上拼酒,亲切的就像邻家大叔一样。俺爹说,他回去以后都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岳父他老人家不仅治理天下的本事大,又博学多才,真是让人膜拜啊!” “是啊!要不是他老人家提点,我哪里想得到把胶片连续拍起来,投影到墙上就能够成为电影!真是太神奇了。”刘元清也深有感慨,接话道:“现在还有一个难点,只差如何让声音同步了?如果能够做到声音同步,不像现在的哑巴戏一样,我想会更加的受人欢迎。平之贤弟,如果我们成功了!又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真想再见见他老人家,让他提点一下。” “是啊!过年时岳父说会给我一套资料,说要告诉我们如何拍电影,真的好想见见岳父!每次跟他聊聊,都会有新的收获。可惜他最近隐居,不许别人打扰他。”曹孟阳答道。 “唉,我也很想父王了!”平安公主叹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停下手里弹奏的动作,伤感的说道:“父王也真是!自从大伯过世以后,父王就独自隐居在天寿山不问世事,一个人都不让陪。独自一人过日子一定很清苦。可父王又不让别人去打扰他,大娘想去陪陪父王都不行,连子女都不想见。父王真是太不讲理了,难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吗?” “巧儿,你不能这样说父王。“曹孟阳宽慰平安公主,”所有人都知道父王和先帝感情非常深,你没看见先帝驾崩后,父王一夜白头吗?前段时间我去京师,听皇上说父王在为先帝爷立传。不许外人打扰也是有的!你应该知道父王有多疼你,想当初,你出嫁那天。听何公公说,父王当时哭的很伤心,好几天都没吃东西。父王最疼你呀!“ 说到这里,他更加的感慨,”以前啊,人人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我从父王身上,却看到了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从弘治皇爷开始,咱们大明的皇家兄友弟恭,夫妻和谐,对子女一视同仁。说实话,当初我爹也没想到岳父大人会让你像平民一样嫁到我家,让你过上老百姓的日子。他常常对我说:这才是真正的盛世呀!岳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贤王,大明有了他老人家,咱们的老百姓有福啊!其实谁又知道父王如此有权有势,却一直以来像个苦行僧一样,过着清苦的日子。” 听到这番话,众人皆是默然。游艇上的气氛有些沉重。刘元清见状赶紧出来打岔,为了缓和气氛,他故意转移话题说:“对了!平之贤弟,听说公主又救助了一个落难之人在曹记当伙计。这个人有没有问题呀?” “你是说大丫拎回来的那个人吗?他呀!”曹孟阳露出得意的表情,调侃道,“你可不要小觑他。我家公主啥时候救错过人?这人和你一样,也是个有本事的家伙。锦衣卫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人真实的名字叫做叶锡纯,没想到吧!他是去年南直隶的高考状元,已经被我只见行政学院录取了。据说他家境贫寒,与老母相依为命。就没打算去上学。他这次来扬州参加公务员考试,由于考官作弊,竟然落到了榜尾。“ 略一顿,曹孟阳笑道,”这人虽然穷,却有一身傲骨。他不服气,带着人大闹考试院。后来谭知府派人找他了解情况,他怕拖累家人,就吓得躲起来了。恐怕他到现在还以为闯了大祸。自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把朝廷的官员都当做了昏官。呵呵,这家伙用叶波的名字掩藏自己的身份,小心着呢!我家公主侠肝义胆,又慧眼识珠。怎会救错人?每次一救一个准,跟你一样,个个都是人才。” 众人大笑。笑过之后,平安公主听说叶锡纯是高考状元,便有些惜才,说道:“呀!没想到他还是个高考状元,马上就要开学了。夫君,要不我们支助他完成学业好不好?” “夫人有命,夫君哪敢不从。”曹孟阳装模作样的一揖。“今天,我就回去跟他好好谈谈。不过夫人,据我观察,这叶锡纯似乎有了新的打算,前段日子我也跟他聊过,我看他有心成为一个商人。” “你也别强迫他!尽量按他自己的意思办吧。”刘元清也有些感慨说道:“说句实话,我个人感觉他这种个性,宁愿靠自己闯一条路来,也不太会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放心吧。我会尊重她的意见的。” 此时夕阳西下,微微的红色光芒洒在太湖上,整个湖面犹如一块巨大的红宝石在闪耀。微风拂过,无际的湖面上,像是有无数的小生命在跳跃、在嬉戏、在舞蹈……夕阳渐渐映红了大半边天,来得及时的微风轻轻地、缓缓地把闪耀的太湖水推向与天的交界处,欢声笑语,伴着清越悠扬的琴声,在太湖上空回荡,映着水波金光涟涟。 …… 每逢三六九例朝,皇上在皇极门金台御幄中升座,京师中凡四品以上官员待鸣鞭后,分文东武西鱼贯入门行叩头礼,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按部奏事。至于那些级别较低的官员则只能候于午门之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导引下行五拜三叩之礼,然后北向拱立静候旨意。 御门决事本是常朝旧制,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但今日的例朝气氛却大不相同。这皆因昨天一天,紫禁城内外大事接连发生。首先是内阁首辅严嵩、吏部侍郎严世藩遭户部堂官高拱弹劾,紧接着兵部堂官张居正和其他一些刚刚调回京城的地方官,也纷纷上书弹劾。 被弹劾的人有:右侍郎柏乡魏谦吉、工部左侍郎南昌刘伯跃、南京刑部右侍郎德安何迁、右副都御史信阳董威、佥都御史万安张雨、应天府尹祥符孟淮、南京光禄卿南昌胡植、南京光禄少卿武进白启常、右谕德兰溪唐汝楫、南京太常卿掌国子监事新城王材、太仆丞新喻张春及嵩婿广西副使袁应枢等数十人,罪名是贪赃枉法,侵吞国有资产,考试舞弊等等数十项,而且每一项弹劾的罪名,件件都证据确凿,没有一点狡辩的空间。例如最近的案情就是发生在扬州的考试舞弊案。 这种事史无前例,无异于平地一声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前一段时间的总理之争已经白热化了,这是胡宗宪做出的反击。给本来还算平静的京师平添了十分紧张。京城各衙门大小官员胥吏,少说也有几万人,没有谁不让这件事撩拨得心神不宁。因此,东方刚泛鱼肚白时,就有不少官员已来到午门外。 寅时一到,只听得三通鼓响,午门立时洞开。禁军旗校早已全身披挂整齐,手执步枪,先行护道排列,步枪上的刺刀光芒耀眼自是不容逼视。鼓声刚停,两匹披红挂绿的朝象被御马监的内侍牵出午门,在门洞两边站好,各把长鼻伸出挽搭成桥。 此时御钟响起,够级别的显官大僚肃衣列队从象鼻桥下进了午门,不够级别的则留在原地看个眼热。移时,礼部鸿胪寺官员清点例朝官员人数之后,手持黄册名簿报了进去。不一会儿,传旨太监便来到皇极门外的台阶上,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召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 一听这旨意,在场官员都知道皇上要在京的所有官员一个不落全部到场。这种情形,只有皇上要宣布重大事情时才会发生。众官员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声一片。严嵩虽然被弹劾,但他现在依旧作为百官之首,他强制镇定,率先步入大殿,他早朝位置在金台御幄旁边,与皇上只有咫尺之隔。 此刻只见皇帝高坐御榻之上,神色威严,撑张五把巨大金伞以及四柄大团扇护卫丹陛的锦衣力士也是目光炯炯,严嵩便有些忐忑不安,而他的儿子更加不堪,两腿瑟瑟,几乎卖不动脚步。 昨天一整天,严嵩父子是在焦灼中度过的。高拱、张居正等人的折子送进宫中之后,皇上那边却没有任何一点消息反馈回来。身为宰辅这么多年,严嵩在大内还是有几个“耳目”的,但无奈高拱、张居正等人的折纸送进去之后,这紫禁城大内的守门禁军比平日多了一倍,出入门禁盘查极严。 除了极少数几个皇帝的身边的牙牌大珰可以自由进出之外,一般的人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因此整整一夜,心绪不宁的严嵩父子俩未曾合眼。而今天的早朝,皇上脸色铁青,行礼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他,也没有赐座,严嵩已经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正在惶惶不安之中,忽听得殿门前叭、叭、叭三声清脆的鞭响,接着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声: “皇上有旨下……众官接旨!” 传旨太监的嗓子经过专门训练,这三个字似吼非吼,却悠扬婉转传到午门之外。刹那间,从午门外广场到皇极门前御道两侧以及金台御幄两厢檐柱间,近千名文武官员哗啦啦一齐跪下,刚才还是一片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按规矩早朝宣旨,接旨的人应该是内阁首辅。严嵩因此习惯地朝前膝行一步,说道: “臣严嵩率文武百官接旨。” 宣旨的太监黄锦却不理会他,左瞧瞧,右瞧瞧,像在故意卖什么关子似的,突然一咬牙,憋足了劲喊道: “请阁臣胡宗宪接旨!” 严嵩一听这话,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得转头去看胡宗宪。胡宗宪这时也正好抬起头来看他,四目相对,都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惊诧。黄锦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指了指胡宗宪,又大声喊了一句: “胡大人,快上前接旨。” 忽如其来的变化,顿时引来了一阵骚动。这一回不单是严嵩,两厢檐廊的九卿以及言官都听得真切,莫不纷纷抬起头来。严嵩是首辅,接旨的理当是他,为何要绕过他让排在内阁末尾的胡宗宪接旨?大家都心下疑惑,又不敢言声,只是互相以眼睛询问。 “哼!”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帝突然哼了一声,顿时全场安静了下来。说来也巧,阳光恰好也在此时升了起来,皇极门门楼上覆盖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正好照在丹墀御座上威严的皇帝身上,洪宪皇帝朱载康神情严肃,不怒自威,仿若天神降世。 看到这难得一见的一幕,刚才还窃窃私语的众位官员被吓得头也不敢抬。这当儿,只见严嵩一脸灰败地把身子朝后挪,而胡宗宪膝行向前,口中说道: “臣胡宗宪接旨。” 黄锦回头看了看皇帝,朱载康微微一点头。黄锦立刻走到丹墀正中,双手把那黄绫卷轴圣旨展开,一板一眼朗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数十年以采,先帝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来诏书数下,如宪政,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妥议施行……惟是官场风气却一再反复……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如此下去,国势将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延续正德盛世乎?” ”今有大学士严嵩专权擅政,结党营私,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不知他要何为……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元积习,于时政亳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正式实行总理内政责任制……” ”……中外大小臣工,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严嵩着回籍闲住,不许停留。其他人等,交有司依法处置。你等每大臣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主,今后都要洗心涤虑,用心办事。如再有这等的,处以典刑。钦此。” 黄锦读完圣旨,便走下丹墀把那黄绫卷轴递到胡宗宪手中。只这一个动作,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明白,严嵩顷刻之间已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巅峰上遽然跌落,而胡宗宪则取而代之。这也标志着大明王朝正式进入宪政时代。 …… 洪宪二年元旦,洪宪帝朱载康发布,大明宪政时代从此正式开始,虽然还是初级阶段,不过也算是跌跌撞撞的开始上路。而此刻的欧洲,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到了十六世纪五十年代,局势已经很明朗,查理五世在争夺地中海的战争中处于下风。普雷韦扎的惨败使得各基督教国家无法再次合作;阿尔及尔的灾难确立了这座城市作为***海盗活动之都的地位。此时形形色色的冒险家和叛教者从地中海各个角落蜂拥奔赴阿尔及尔,参加对基督教海岸和航道的劫掠。 在这种气氛下,1553~1554年法国海岸的非同一般的景象尤其令基督教的欧洲震惊和惶恐。这一年,法国和查理五世又打了起来,于是弗朗索瓦一世进一步加强了自己和苏莱曼的联盟。 于是,巴巴罗萨受邀与法军合兵一处。他们一起洗劫了尼斯城,查理五世的一个附庸属地;变本加厉的是1553年冬天又发生了令基督教世界瞠目结舌的事情: 巴巴罗萨麾下凶猛的驱逐舰队竟然大模大样的停泊在法国港口土伦。法国和奥斯曼竟然公开联手了!更加离谱的是土伦城内有三万名奥斯曼士兵;大教堂被改为清真寺,基督教墓地遭到了亵渎。土伦城被迫使用奥斯曼帝国的货币,城内飘扬着召唤真主祈祷的呼声,每天五次。 “看到土伦,你可以想象自己身处君士坦丁堡,” 一名法国目击者宣称。似乎奥斯曼帝国已经秘密入侵了基督教海岸。法兰西自称“最虔诚的基督教国王”的弗朗索瓦一世已经同意为巴巴罗萨的舰队提供过冬的粮草,并加强他的部队,以便“他可以统领大海”,条件是巴巴罗萨应当继续劫掠查理五世的领地。事实上,被迫供养这批不受欢迎客人的是土伦居民。这种奇异的联盟很快就因为双方的貌合神离而出现裂痕。 对于这项令全欧洲震惊的联盟,弗朗索瓦一世是三心二意、支吾搪塞的。奥斯曼舰队的统帅巴巴罗萨对盟友的软弱十分鄙夷,于是将整个法国舰队扣押,索要赎金。法国人开始觉得自己和魔鬼结了盟约;在巴巴罗萨的逼迫下,弗朗索瓦一世最终不得不付给土耳其舰队八十万金埃居,请他拿钱走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尽管赎金当然是土伦居民出的,这让这些屁民全成了穷光蛋。 到了十六世纪五十年代末,形势越来越明朗,查理五世在一步一步输掉这场战争。德意志和低地国家新教徒造成的麻烦、无休止的对法战争,甚至西班牙人在美洲的领土也祓以明人为首的亚洲人蚕食,所有的殖民地都在萎缩。就连巴西沿岸也受到了朝鲜人和倭人舰队的威胁,为了保住这块最大最富裕的殖民地。查理五世不得不加强美洲舰队的规模,这样导致了哈布斯堡王朝的债务问题也日益的严重。 这一切都困扰着这位西班牙的皇帝。他忙于维持整个帝国,无心长时间关注地中海局势。与苏莱曼的断断续续的停战也无助于大局。奥斯曼舰队不出动的时候,还有马格里布的北非海盗在放肆。海盗不断洗劫意大利、西西里、巴利阿里群岛和西班牙的海岸,几乎不受任何阻挡。严重的经济损失和人口下降对意大利南部影响特别大。 有时当地的总督不得不命令将某一海岸地区的居民全部撤走,以免他们被海盗掳走,就像1556年的亚得里亚海岸那样。但海盗还是蹂躏了五百平方英里的乡村。西班牙和意大利之间的海上贸易不时地处于瘫痪的边缘。西班牙的地中海帝国的整个结构似乎都受到了这次无情劫掠的威胁。 到16世纪50年代初,查理五世已经是个心力交瘁的老人,被整个帝国的重担压垮了。他极富责任感,对基督教世界的大小政务事必躬亲,积劳成疾,以至精神崩溃。他身患痛风病,财务完全被德意志银行家控制,他执拗地在一个个人的、微小的世界里寻求秩序。 “他常常一连几天沉浸在忧郁中,”一名目击者记述道,“他的一只手已经瘫痪,一条腿蜷缩在身下,不肯接见廷臣,很多时间花在拆卸和组装钟表上。” 1556年,他将西班牙王位禅让给了儿子菲利普二世,隐居在一所修道院内,专心侍奉上帝。除了宗教书籍和他一辈子的日记外,他还带去了自己的世界地图以及尤利乌斯·恺撒的著作。他统治时期内最后一次海上灾难发生在1558年夏季:一支西班牙远征队在马格里布全军覆灭。消息传回西班牙时,查理五世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人忍心把这噩耗告诉他。 这时苏莱曼已经心满意足地宣布,他赢得了与主要对手的较量。1557年,他与查理五世及其弟斐迪南签署了一项停战协议。斐迪南同意年年纳贡,以保住自己的匈牙利领地。在苏莱曼看来,斐迪南已经成了一个附庸,而协议文本中将查理五世仅称为“西班牙国王”。 斐迪南和查理五世亲自在协议上签了字。苏莱曼自视高不可攀,不肯亲自与异教徒打交道,于是按照惯例让一名官员在协议上加上了皇家花押字。对苏丹来说,协议中的头衔、条件和行文都具有巨大的象征性意义。从此,他自命为“罗马人的皇帝”:恺撒。 查理五世尸骨未寒,苏丹就在白海迎来了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胜利时刻。腓力二世继承西班牙王位时,西班牙海岸的局势正在恶化,他不得不当即把注意力转移到地中海问题上。北非海盗已经进入大西洋,扰乱了西班牙盖伦帆船往返西印度群岛的交通。 整个16世纪中叶,地中海周边的人口失踪已经是家常便饭,在海边劳作的人会突然间踪迹全无:单独驾船出海的渔夫、在海边放羊的牧人、收割庄稼或者料理葡萄园的劳工、在岛屿间不定期航行的船只上的水手,全都是海盗绑架的对象。 被海盗劫持后,几天之内他们就可能出现在阿尔及尔的奴隶市场上,或者被关押在海盗船上,跟随寻找更多战利品的海盗船进行漫长的航行。在途中身体变虚弱或者死亡的人会被丢到海里。最终幸存的奴隶都会出现在南美大陆上,一些矮小的倭人用皮鞭教会他们怎么种植甘蔗和橡胶。这就是本时空16世纪欧洲的普遍现象。 整个欧洲,似乎只有一个国家置身事外,那就是小小的葡萄牙王国,他们的日子过得非常的滋润。若昂三世愉快地看着欧州与奥斯曼帝国一团乱麻样的战争,每天盼望着他们打的更加激烈。因为他的舰队源源不断的从大明运回大量的军火,为此,他和他的臣民们都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他的妹夫朱载康已经成为了大明的皇帝,自己的外甥朱翊铭也成为了印度总督,葡萄牙人前往东方做生意更加的方便了。不过这时候,西班牙新的国王却找到了他,给他出了个难题。因为,查理五世死了! 1559年,在腓力二世的妥协下,无休无止的对法战争暂时停顿,解决马格里布问题的决定性时刻似乎到来了。就在这时,腓力二世找到葡萄牙国王若昂三世,低声下气的恳求:看在同为天主教国家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章云台议政定方针 大西洋上的奴隶贸易是一种冷酷的生意,而在地中海,奴隶贸易却受到互相的宗教仇恨的激发。阿拉伯世界的袭击不仅仅是为了损害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物质基础,也是为了打击对手的精神和心理基础。在狭窄的地中海上,两个文明通过突然的暴行和复仇互相接触。 在南美洲获得了大量土地的那些贪婪的倭人、朝鲜人以及占城人特别喜欢这些白皮肤的奴隶,他们比黑奴更听话,更容易管理。因此,这些农场主给的价钱也不错,也导致了这种贩奴生意越来越红火,越来越多的欧洲以及北非的海盗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 在本时空的十六世纪下半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欧洲人此时正在西非劫掠黑奴,但在地中海,他们自己却是被奴役的对象。包括奥斯曼帝国在内,因为年年战争,各国财政拮据,纷纷把贩奴当成了一个产业,甚至连正规的军队都参与了进来。他们假冒海盗,相互之间掠夺人口,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十六世纪,在南美洲被奴役的欧洲人数量远远超过欧洲人掳走的黑奴,而且大部分人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活不过十年。总之,两边都不是啥好东西。也许在这个时空再过几百年,某一天,南美某国的白人也会出现了一个马丁路德这样争取民权的人物,如果出现这样搞笑的事,朱厚炜绝对不会感到奇怪。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就是大明帝国的态度。齐王曾经严厉规定大明境内,包括大明的海外领地决不允许奴隶的存在,尤其是购买海盗手中的奴隶是决不允许的,一方面是大明人够多,劳动力充足,另一方面是机械化程度高。 别看南美的那些新势力大量奴役奴隶,在现阶段的确能够大幅度降低成本,农场主也可因此获取暴利。但将来某一天,会给子孙后代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倭人、朝鲜人、占城人等亚洲各国的行为,朱厚炜只装作看不见,大明的这条法律并不要求藩国也实施,齐王尊重他们的选择。在他心中,别人家里今后怎么样,他实在没兴趣管,反正这些奴隶主依靠压榨奴隶生产出来的东西最终是要卖给大明的,价格越低,最后得到实惠的都是大明的老百姓,他又何乐不为? 从某种意义讲,大明已经逐渐成为了这个星球上的霸主,没有哪个势力敢于挑战大明帝国。除了科技和军事实力强劲,还有一个优势慢慢的开始体现出来,那就是大明发行的纸币——龙元。如今大明的纸钞在国内已经取代原先的金银铜币流通起来,龙元目前与黄金挂钩,随时随地可以在大明各银行兑换相对应的黄金。 由于白银的大量流入,导致白银贬值的非常厉害。而龙元是与黄金挂钩的,信誉可靠,随时随地可以按照面值兑换,因此越来越多的亚洲国家愿意使用龙元,很多国家的政府为了和大明展开贸易,只能运来黄金现在银行兑换成同等价值的龙元,才能够在大明购买到想要的商品,因此,大明的黄金储备呈几何级的增长。正因为龙元比银币价值更加稳定,开始被亚洲各国接受,已经逐渐成为了一种国际货币。现在还没有几个人懂得金融知识,不知道未来货币战争的妙用。在朱厚炜看来,这是大明取得货币主导权最理想的时代。 恰在此时,一个绝好的机会出现了。哈布斯堡王朝陷入了财政危机,腓力二世向葡萄牙若昂三世求援,希望能从葡萄牙人手里贷一笔款,不过,数目实在太大了。再加上这西班牙信誉不太好,万一是老虎借猪?葡萄牙那可就亏大了。虽然若昂三世有个妹夫可以依仗,可毕竟大明山高路远的,到时候不一定帮得上忙。 这样一来,借与不借?可就让若昂三世犯了难。不过好在他身边一个高参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不干脆把大明拉上,咱们一起当西班牙的债主,有了共同的利益,就不怕西班牙国王不还钱。若昂三世一听这主意不错!于是很快就找到了大明在葡萄牙的大使馆。没错!的确是大使馆。 消息通过电波很快就传回了国内,虽然外交平日里都有朝廷的鸿胪寺负责管理。但外交的政策实际上是依然由军机处军情司负责制定的,二元制君主制就是这样。皇帝拥有军队的管辖权,对外的宣战权,以及外交权。日常的政务虽然有总理大臣负责管理,但包括总理在内,人事任免权还是在皇帝手里的。就连贵族院议会皇帝也有权解散,总之,君权神授在这个时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有实际的意义。因此,西班牙的这份贷款申请终究还是要听皇上的。 …… 朝夕如流光阴荏苒,胡宗宪出任首相不知不觉已经三年有余。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胡宗宪接下这个大明帝国第一任首相可谓难上加难。首先是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大了,包括海外领地在内,名义上控制的面积超过了二千六万平方公里,这还没有算上那些加入明联邦的国家。 如此辽阔的疆域,可以称得上史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但同时可想而知,整个总理府所涉及到的政务多么的繁杂。正德后期对政务的松懈,齐王的注意力放在了欧洲,再加上严嵩当首辅时结党营私,导致大臣怙权吏治腐败。刚开始时,胡宗宪每日里往内阁值房里一坐,不管是看奏折邸报,还是与晋见的官员谈话,竟没有几件事顺心。 不过胡宗宪还是经得起考验的。他还是雷厉风行,在他的领导下,总理府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办成了两件大事:一是提前一年顺利完成十一五规划,国民总产值翻了一番。同时对国营企业的产业结构进行了卓有成效的调整,把国有企业集中到上游产业,让其他产业依靠民营资本继续发展。比如说国营企业已经完全从纺织、印染等轻工业产业逐渐退出,专注于重工业以及基础工业。 二是部院大臣不称职者都已尽数撤换。将一大批受过高等教育,有专业知识的精英调到了领导岗位。扭转了整个官场的风气。说实话,过去齐王朱厚炜有些想当然了,他总以为高薪可以养廉,想学后世的新加坡,刚开始有些效果。但后来效果却越来越差。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不管这些官员有多高的收入,该贪污的人还是继续贪污。这也是人性的丑陋。 不过胡宗宪非常认同齐王的另一个观点。那就是,他也认为最好的管理办法是以制度管人,而不是人管人。胡宗宪队为大明帝国文官政府的组织策略被定性为“小政府”与“精英政治”的政策,即用少量的政府文职官员在首相的统一领导下,通过庞大的、专业的公务员队伍对大明社会进行行政活动与政治管理。胡宗宪明确拒绝臃肿亢杂的文官团队与无实际职能的机构设置,加强政府各部门的实操性和稳定性。 因此,他以“少而精”为核心策略对朝廷的九大衙门,九小衙门进行组织和改组,以个人能力和活跃度作为唯一选拔标准,不一味追求政府表面人数和部门充实度,减轻对国内其他阶层的挤压,尤其是公务员队伍。九大衙门指的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加上都察院、通政司和大理寺;九小衙门依次是詹事府、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尚宝司和苑马寺。九大衙门的掌印者,习惯上称为大九卿。九小衙门的主管,俗称小九卿。 这十八衙门组成了大明完整的中央政府管理机构。在胡宗宪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内阁总理府也逐渐培养专职文官团队,逐步实行政府纯化和专业政策,将那些跟不上形势的官员踢出行政队伍。这也是当前国内实际情况导致的结果,工业革命后,由于社会分工越来越复杂,新的行业层出不穷出现。没有专业知识的官员是根本管理不好自己所属的部门的。 就比如说工部专业性特别强。随着文化事业蓬勃发展,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丰富。最大的改变就是现在诞生了电影业和广播业,这也更需要有专业知识的官员管理。同样,随着科技和工业化的发展,国子监和各大学里面也诞生的更多的学科,专业越分越细。 如今的官员和公务员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靠着四书五经就可以管理一个如此庞大的国家,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这完全是由于生产力发展所决定的,如果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跟不上形势,那样会出大问题的。皇帝朱载康做太子时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登基之前就已经下定了改革的决心。有人说他拿掉严党,是一场皇帝一朝臣,这其实对朱载康是种误解。即使是严嵩没有结党营私,洪宪皇帝也会把他换下去的,因为这些老派的官员,已经跟不上发展形势了。 从弘治十八年开始,齐王朱厚炜就一直在进行不断的改革,打造一个新的政治体制。实事求是的讲,目前的大明帝国在政治结构上是一个立宪君主制外衣下的专制政体国家,或者叫半专制国家。在这个国家中,传统贵族阶级仍然居于领导地位,读书人依然可以通过科举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只不过,考试的形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儒学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科学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 同样,新兴的资产阶级也有一个上升的通道,那就是通过帝国议会以各种形式参与意义上加入了统治阶级行列。当然,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加入了这个行列,齐王在起草宪法时,对这些人的权力做出了防范,早早的就拿出如等法律条文,对资本家进行管理,他绝对不会让资本控制这个国家的,除非是皇家或国家之本,至于以后会怎样?他管不了那么远。 总之,后来有研究大明史学的砖家叫兽总结:齐王所打造的大明帝国新的政治格局,是一个以议会形式粉饰门面、混杂着封建残余、已经受到资产阶级影响、按照官僚制度组织起来、并以警察来保卫的、军事专制制度国家。即使是这样,这些嘴炮也承认虽然大明帝国在最初建立时具有行政结构上和政治体制上的半专制主义特征,但是随着大明社会迅速由农业形态向工业形态转变,人口流动大幅度增强,各邦国、各地区之间的经济和文化等融合不断加强,那此加盟的邦国各种分离主义因素逐渐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和环境,帝国的行政结构在日后出现了向中央集权主义的缓慢转变。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华夏的大一统。 而工业化引发的社会政治力量的多元化趋势以及与此相适应的民主思想的进步等,也促使帝国政体由半专制体制向议会制迈进,但这一进程相对和缓,可以称作一种“悄无声息的议会化”。所有人都认为,正是这一时期的改革奠定了正德以后五百年的相对稳定,把中华文明圈扩大到世界各地,因此,有良知的史学家认为:这种制度在当时是最合适的。 …… 建极殿后的云台是一处三楹小殿,与乾清宫仅隔着一道乾清门,平日里有什么要紧事,皇上便在这里接见大臣。这天辰时刚过,只见云台里坐了三个人,御座上坐的是皇上朱载康,胡宗宪与太子朱翊钧打横坐在两侧。 胡宗宪看完葡萄牙使馆发回来的电报,欠欠身子,抚了抚长须,说道:“陛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臣建议皇上立即下诏,向西班牙王国放贷!至于抵押吗?就以西班牙在海外的殖民地巴西做抵押。” 皇帝眼睛里精光一闪,微笑着问道:“哦!这么说,胡爱卿你觉得应该放贷!” “对,必须放贷。”胡宗宪冷浸浸的眸子一闪,徐徐解释道,“这有两个好处,第一是让我们的大明龙元更加国际化,把龙元的影响力扩大到欧洲。目前龙元是和黄金挂钩的,将来我们要逐渐把龙元变成一种信用货币。接受龙元的国家越多,影响力就越大。这是其一,其二,奥斯曼帝国过于强大了!地中海地区的武力失去了平衡。这对我们没有好处。“ 说着,他拿出一份文件,双手捧给皇帝,继续陈述,”根据情报司的报告,奥斯曼与西班牙签订和平协议后,下一步打算进攻波斯王国,向亚洲方向发展。我们应该尽量把他拖在欧洲战场。让苏莱曼皇帝继续把国力消耗到地中海的争夺之中。他竟敢自称凯撒,简直不把我大明帝国放在眼里。” “太子,你觉得胡先生这个建议如何?”朱载康问朱翊钧。 “我觉得胡先生考虑的很周到。这是个大手笔!”十八岁的太子朱翊钧虽然年轻,却很老成。他继续说道,“皇爷爷曾经跟我说过,大明要称霸天下,必须要抓住三张王牌,这三张王牌是大明成为日不落帝国的基础。第一张王牌就是龙元。我们知道,普雷韦扎海战结束后,欧洲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急需重建家园,其实,奥斯曼帝国的阿拉伯世界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 略一顿,朱翊钧继续说道,”而我们大明这十几年来,借助欧洲和奥斯曼帝国的战争贩卖军火囤积的巨额黄金储备优势。我们可以以帮助欧洲重振经济为诱饵,通过大举投资重建项目并要求相应购买大明产品、使用龙元结算的一揽子捆绑方式,使得龙元迅速成为世界经济的主导货币。这不仅可以刺激国内的生产,保持国民经济强盛的增长势头,而且到了适当的时候,大明帝国可以通过大肆印制输出龙元,也就是采取空手套白狼的手法,从世界各地收割了巨额财富。” 皇帝朱载康微笑着点点头,他有心考校太子,便故意问道:“大肆印制输出龙元恐怕也不妥,龙元毕竟是与黄金挂钩的,如果贬值得太厉害,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你难道不担心龙元会回到宝钞的老路上吗?” “不会!”朱翊钧摇摇头,语气非常肯定,“其实黄金只是一个概念。宝钞之所以会贬值,是因为宝钞购买不到相对应的商品,太祖时候的生产力太低下了,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商品对应相映的宝钞。而我们现在却完全不同,龙元之所以如此坚挺,凭借的是我们国内巨大的生产力,凭借着我们发行的龙元可以采购到相对应的商品。“ ”不管是谁,手里拿到龙元,大部分人并不会想去兑换黄金,而是想兑换所需要的商品。尤其是那些欧洲国家,相对于黄金,他们需要我们的商品,而我们更需要的是市场。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们可以将货币与某一种特定的商品挂钩。就像过去跟粮食挂钩一样,同样可以保证龙元的价值。孩儿现在跟在爷爷身边学习,说的不好,请父皇不要见怪!” 朱载康微微一笑,满意的点点头,夸道:“均儿不用妄自菲薄。你已经懂得不少了,至少比朕在你这个年纪时懂得多。要跟着皇爷爷好好学,你到了朕这个年纪就会知道皇爷爷的学问有多么博大精深,朕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年还是太肤浅了,没有完全学会。你要好好把握机会,明白吗?” 朱翊钧毕恭毕敬的答道:“孩儿谨遵父皇教诲!” “太子殿下,另外两张王牌是什么呢?”胡宗宪突然插嘴问道。 朱翊钧想了想,回答:“另外两张王牌一个是大明的技术,有了龙元这张王牌,有了丰厚的待遇作为筹码,大明可以轻松地从全世界招募挖掘一大批人才为我所用,这也是我国这么多年始终占据高尖端科技高地的秘诀。胡先生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年包括朝鲜、倭国以及亚洲其他地方都派出了不少学生在我国留学,他们也想发展国内的工业,但学成之后,除了少数人,大部分留学生都留在了大明,为什么呢?因为只有大明有完善的科研体系,有最高的待遇。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第三个王牌就是我大明帝国战无不胜的军队。有了雄厚的财力,有了最好的技术,使得明军始终都能拿到最好的武器,近年来我大明帝国军费开支已突破三十多亿龙元大关,据情报司这些年做的统计,我们的军费是世界军费开支的总和,所以明军很强大,没人敢主动招惹我大明帝国,因此我们也可以放心的向外输出资本,没有谁敢欠钱不还,否则我大明帝国的怒火是任何国家承担不起的!”说到这一点时,朱翊钧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 胡宗宪脸上露出微笑,恭恭敬敬的揖手一礼:“谨受教!”太子赶紧还礼,其实朱翊钧哪里知道,早在二十多年前,齐王在国子监行政大学讲战略课时就提出过这种想法,胡宗宪是听过这堂课的,他不过是希望能够给太子信心,年轻人毕竟是需要鼓励的。 洪宪皇帝朱载康看着太子的学业有长进,心里也很满意,胡宗宪的小心思哪里瞒得住他的眼睛。于是他吩咐道:“胡爱卿,既然我们意见统一,对欧洲输出资本的事情就有你们总理府负责吧!今后外交上的事情主要由你们负责。朕会命令军情司配合你们的工作。” 胡宗宪大喜,颔首答道:“臣遵旨!” 他当然高兴,皇帝这是在放权。总理府政务院的权利越来越大了,皇上等于是把外交权交给了总理府负责,这首先是一种信任。鸿胪寺总算可以名副其实了。由此可见,皇帝陛下的确是在实现宪政诺言,把政务逐步移交给他这个总理,这也意味着皇帝对他这些年来的工作表示的满意。 …… 傍晚,垂挂着“曹记商行”旗纛的机帆船刚刚靠上码头,停泊在运河上的一个小镇上。船工拉下风帆,有几个船工已经收拾齐整,准备上岸去风流快活。船老板来到船头甲板,正欲开口,叶锡纯问道:“请问老板,像今日这样顺风顺水,几天可到上海?” 曹记船行的这位船主久经风浪,经常跑这条线,回答说最少也得八天。像今日这样一路通畅的话,大后天可到嘉兴,再有四五天,就可以抵达松江,那离新开埠的上海城就不远了。 “坐船,人是舒服,就是太慢!到底比不上火车?待在船上太单调乏味。”叶锡纯自言自语道。 那船主便嘻嘻地笑道:“晚上船靠码头,叶掌柜可以上岸喝花酒,寻花问柳,也可以把姑娘叫到船上来。嘻嘻……” “这小镇的姑娘都是大嫂大妈,残花败柳,有什么玩头?只会倒胃口。”船上的大副老马识途。众人放肆地浪笑起来,叶锡纯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 “那就打麻将,这是船上最好的消遣。”船主见叶锡纯脸上有些不愉,赶紧转舵,说着吩咐船工将一张红漆方桌摆上船头,取来麻将牌。 “你们玩吧!我不会,我有些累了,我到后舱去躺一下。”叶锡纯说罢后去了后舷。船主也不勉强,冲自己的大副斥道:“狗日的,叶掌柜是读书人,一个个咋呼呼说话没个遮拦。以后说话都注意一点!行了,你们先洗牌,我去叫掌舵的老常来凑个数。”不一会,船头就响起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叶锡纯有些百般无聊的躺在床上,透过舷窗,目光散漫地望着岸上。小镇的水陆码头应该是这里最繁华的地段,夜来分外热闹。光影耀耀,人影摇摇,叫卖声、邀客声、戏曲声,声声盈耳。这一趟出来,叶锡纯是替东家拥货去上海的海运码头的,这一批货是西班牙人的订单,主要是军装和罐头。叶锡纯在曹记已经做了四年多了,身上也有了不少的积蓄,一直想找个项目投资,却一时拿不定主意。这让他很苦恼,也有些迷茫。 说实话,东家曹孟阳对他很不错,原先打算资助他完成学业,被他拒绝了也没有生气,依然对他很是照顾,还让他当上了杭州分部的掌柜,自己若是跳槽出来单干,说心里话,叶锡纯的确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他。因此,这件事让他非常的纠结,胡思乱想中,他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松江乃苏南门户,水陆冲要之地。自上海开埠后,成了商贾云集的乐园,松江这个古老的商埠更加繁华了。大凡洋货转运,无不走松江转埠,而那此欧洲和阿拉伯的客商需要的大明特产,大者如各种允许外销的简化版蒸汽机、机床设备、马车车辆、军火弹药、各型帆船,小如棉布、鲸油、红茶、生丝,生漆、药材、猪鬃、皮张,更微如川东桐油、商洛白蜡、竟陵花伞,无不把松江作为一个大堆栈、大库房。因此,只要是大明有的国货,只要是生意,别的地方没有的,松江这个地方通通有! 上了码头,走在街上,但见两旁店铺招牌林立,行人熙熙攘攘。更有商人、贾客、推贩、掮夫,沿街叫嚷,门首招摇,仿佛这里的人,存心不让你听清楚一句话,认清楚一张面孔!受登莱商人的影响,这里更有一桩怪,各类店铺极其注重招牌,所有的招牌都是霓虹灯,据说也是种广告宣传。店家总是想方设法让店名和自家经营的商品醒目招摇,街面上到处立着各色旗幡,仿佛陈兵列阵一般。 上海的建筑非常奇怪,与目前大部分的建筑格格不入,主要以大理石作为建材。那些商铺明显的带有异国的风情。也许是为了招揽海外客商,这里的建筑大部分都带有欧洲和阿拉伯世界的建筑风格,据说上海城的设计总师是东北来的一位意大利归化民,名叫乔卡门,名字挺古怪的,据说他现在还是国子监的教授,一个被俘虏外国人不仅成为了大明国籍,竟然还成为了大明最高学府的教授,叶锡纯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叶锡纯带着几个伙计走黄浦江方向进入南市区。街道上,各色人等,熙来攘往,服饰缤纷。他们迎面碰到不少欧洲人,这些各国西洋人穿着稀奇古怪的服装,有些人头上戴着一种奇怪的船型帽子。走在街上格外小心谨慎,脸上陪着笑,生怕得罪了本地人。他们东张西望,显得举止粗俗,形容猥琐。看得出来,乍入这上海城,那些外国人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叶锡纯一行人下榻在四明宾馆。这是一幢高大的西式建筑,房间里摆着沙发等西式家具,落地窗,圆的对,如果有这样的商场,所有的商品都集中在一个楼里,那就方便多了……” 两个人边说边走远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琢磨了那两人的对话,叶锡纯眼前一亮,这不是自己正想找的商机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一章激情燃烧的时代 洪宪五年五月初十,山东烟台。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清晨的烟台城内,两行铁轨并行穿城而过,一辆刚刚投入运营的的有轨电车发出铃铛叮咚的声育,沿着铁轨缓缓而行。 几位赶着胶轮马车送菜的菜农把车停在路旁,抬头望着车头上不时闪耀着电花的“小辫子”,嘴巴张得大大的,看得出来,他们很惊讶。登莱的农民放在全国那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今天他们可算长见识了!火车他们可见多了,琢磨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有点像火车的玩意咋不冒烟呢? 伴随着电容产生的嗡嗡声,有轨电车渐渐远去,菜农们这才赶着牲口这才加快了脚步向城西的蔬菜批发市场驶去,忽然街道两边的小巷发出一阵喧哗声,一大堆孩子穿着崭新的校服从巷子里嬉闹着、呼啸着冲了出来,手里摇晃着小号的红底金龙的国旗,仿佛那就是最心爱的玩具。 菜农们被吓了一跳,见到学生手里摇晃的国旗,才猛然醒悟今个是一年一度的大明国庆日,是国家法定的大节,全部的学校和工厂都放假了,今天城里面会组织庆祝活动。见到这种情形,这些菜农也变得快活起来,不少人琢磨着等会送完菜后,去新开的“德茂隆”百货商场采购一番,给家里的孩子们都带些礼物,让婆娘中午给整两个好菜,全家庆贺一番。 说起这个“德茂隆”百货商场,那可真是如今大明的财富传奇,建设百货大楼是大明有名的曹记商行一位姓叶的年轻掌柜想出来的新的经营模式。为了报恩,他把这个主意献给了自己的东家驸马爷曹孟阳,没想到曹孟阳决定投入巨资跟叶锡纯合伙办这个百货商场,而且曹家只占49%的股份,其中一部分投资算是借给叶锡纯的。 这样的结果,让叶锡纯又惊又喜。一来他本钱不够,这主意虽好,但他做不了这么大的买卖。第二呢他是想报恩,曹老板对他不错,还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他真心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惊喜。 于是,叶锡纯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商场办好。这几年他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项事业之中。很快“德茂隆”百货商场在全国各地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在曹家强大的资金支持下,短短的四年时间,全国重要城市已经有了上百家商场,成了一家鼎鼎有名的上市公司。 说到上市公司这玩意儿又得多啰嗦几句。股市也是一件新鲜事。洪宪二年,上海开埠后的第二年,本时空世界第一家证券公司在上海正式诞生。他可不像原时空的伦敦证券公司那样混乱。 朱厚炜的学生们,那些户部的银监会的官员一开始就制定了严格的监管和准入制度,上市融资的门槛很高,不是随便什么企业都可以上市的。尽管如此,股市依然火爆。大明的金融市场活跃起来,富裕起来的大明百姓又多了一个投资的方向,为企业的发展壮大多了一个融资的地方。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回到前面的话题。电车速度不快,一路缓行一路响铃,提醒行人小心,也在告知那些要坐电车的人准备好,一路上铃铛声中,时不时可以看到有人从车门钻进钻出。甚至还可以看到几个大鼻子鬼佬模样的家伙和大伙一样,挤在人堆里跟着摇晃,满嘴的山东话,跟大明人没两样。 明眼人一看,这几个家伙绝对是最早一批被俘虏的西班牙船员后裔,烟台差不多有两三千这样的混血儿,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由于有轨电车的速度慢,跟人小步慢跑的速度一样。这种刚刚投入使用的电车在城里一路都不会停,而是以额定的每小时十公里左右的速度绕着城区穿行,只有到郊区才会加快些速度,在固定的站台停靠。 此时电车车厢尾部,一个戴着眼镜书生打扮的人坐在角落里的座位上,他低着头皱着眉头在发呆,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这副神情跟车厢里洋溢着节日快乐的人群格格不入,时不时有人会奇怪的瞟他一眼,这家伙老婆跟人跑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给谁看呢? 其实所有人都误解了。这位貌不出众的人名叫张晨,是大明科学院院士、机械专家张江波的长子,也是一名工程师,不过他的专业是动力机械。现在正在为他所研究的课题发愁呢!张晨也算得上是子承父业,他今年三十一岁,八年前帝国工程学院毕业后,进入了长城动力研究所,如今也成了一名工程师,研究的方向是航空发动机。 说到子承父业,邻居们都会羡慕的笑话他爷爷老张裁缝。张裁缝当初可只是一个在北京城里小有名气的裁缝,家传的手艺已经传了六代。机缘巧合下来到了登莱,他的父亲张江波成为了齐王爷的学生,现在到了张晨这一代,一家人没有任何人从事裁缝的行业。叔伯兄弟七个全部都成为机械工程师。成为了登莱有名的工程师之家,在全国也小有名气。 今天是国庆节,张晨却不打算休息,他研究的课题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如果能够成功,也许大明又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电车晃晃悠悠出了城,很快加快了速度,时速超过了三十公里。二十分钟后在郊区的一片工业园张晨下了车。 工业园大门上挂着”长城动力”招牌,门口警戒森严,必须有特殊的工作证才能够进入厂区。长城动力作为大明帝国最大的发动机制造企业,这里生产的产品种类,几乎涵盖了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一种动力设备,从最为普通的单缸柴油机再到长城系列卡车、轿车上使用的汽油发动机,再到火车上的蒸气发动机及柴油机发动机和航空发动机。当然也少不了发电厂的汽轮发电机及驱逐舰上使用的大功率蒸汽轮机,门类特别齐全。不过真正算起来,目前在这些动力机械之中,技术最领先就是张晨所研究的课题——星型航空发动机。 十五年前,大明的一个科学家团队就秘密发明了飞机,而且首次试飞就成功了。说实话,那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木头架子,只能够在空中飞一两百米高,慢慢吞吞的像一只大笨鸟。不懂行的人看起来认为这只是一个大号的玩具,很多人觉得没啥用处,也没放在心里。却没有人想到,结果报上去后,竟然惊动了齐王殿下。 齐王知道后,专门赶的过来,给这些科学家上了几天空气动力学的课,这些都是从电脑上拷贝下来的资料,他只是在照本宣科罢了。随后专门成立了这家航空发动机研究所。长安和沈阳生产发动机的单位也不甘落后,也纷纷成立了航空发动机研究所,致使国内有了三家专门研究航空发动机的机构。张晨大学毕业后,有幸成为了这里的研究人员,一干就是八年,他是眼睁睁的看着随着航空发动机的功率越来越大,那些木头架子也越飞越高,速度越来越快! 星型航空发动机就是他研究的课题,听说,在沈阳的东风动力机械研究所和长安的长安动力研究所也有一大帮人在研究这个课题,竞争的非常激烈。同行们的心里都明白:谁率先突破这个课题,下一届由皇室颁发的金龙科技进步奖就会由谁夺得。这可是最高的科学荣誉,不仅奖金丰厚,获奖的人还会被授予帝国伯爵的爵位。 洪宪皇帝登基后创办金龙奖五年来,已经有九名科学家获此殊荣,分别涉及到医学、物理、化学、机械等等不同门类的学科,学习任何的专业都有可能获奖,因此而功成名就。 在如今的大明帝国,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对“金龙奖”趋之若鹜,很多人把它当做了一生的追求。大明的科技氛围也越来越。正因为如此,所有的读书人如今把成为科学家当做了人生的第一选择。当官如今只排在了第二位。 “……飞机若想飞得更快!变得更强!就需要功率更大、性能更好的发动机。想要取代飞艇,我们的道路还很长。” 对于齐王曾说过的这句话作为发动机设计师的张晨非常了解,他是亲眼看见那些木头架子越做越大,也越做越复杂,在功率越来越大的发动机带动下越飞越高,越飞越快的。飞艇虽然好,但缺点非常明显。主要是受天气的影响太大了,尤其是风速和风向。 要说这个时代最不靠谱的交通工具那就是飞艇,常常不能准时抵达目的地,刚开始还火热了一把,后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乘坐它。因为实在套不靠谱了,只能当做军事用途在用。这些年甚至还容易发生事故,在气象预报还很落后的今天,已经发生了几次严重的空难,还好人员损失不大。 飞艇的局限性也显而易见。张晨相信飞机才是航空业的未来。想到这里,张晨心里就热血沸腾,换好工作服,他直接走进试验车间。几个年轻的助理已经在那里试机。 星形发动机结构紧凑,长度很短,但直径较大,由于整个发动机的正面暴露在迎风气流里,在气缸体上安装大量的散热片,就成为理想的气冷格局,所以星形发动机是气冷的。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马力,现在的缸数应该已经很大了,缸径也很大。而像辐条一样的气缸已经把发动机正面占满了,继续增加缸数变得很困难。 “嗡……嗡……嗡……喀……” 试验车间内,一台固定在试车台上的星型发动机从昨天到现在,在连续运转了几十个小时之后,原本运行正常的发动机,突然发出剧烈的嗓音,然后砰的一声,发动机冒出一阵青烟在吱啦吱啦的噪声中停车了,好吧,不用问,价值数千龙元的发动机随之报废! “啪!”看着已经报废的发动机,张晨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是毁去的第几台试验发动机?嗯,这是第三十一台了,为了这个课题,他们已经花出去了一百五十多万研究经费,依然卡在了可靠性上,无法通过科学院的验收。看到冒着黑烟已经停转的发动机,张晨心里充满了愤怒,这种愤怒是针对自己的,还有一种羞愧感,这三十一台试验发动机耗费的资金足够生产几台最新的蒸汽轮机了!而得到的结果直到现在依然是失败。 “伯达,没关系!振作起来。这台发动机毁了,我们还可以再制造一台,这种九缸发动机已经成功了大半,昨天台车试验的最大马力已经超过540马力,比长安动力的480水冷发动机功率大出了不少。别看长安的发动机通过了验收,但那并不值得骄傲。动力强劲才是硬道理,我们还有机会!这台毁了,你可以查出来是那里的问题,然后再制一台,第一台发动机刚开始时不是只运转了几个小时吗?现在已经能够正常运转二十多个小时了,这就是巨大的进步。” 见试验失败之后,研究所的所长赵树理拍拍有些气恼的张晨安慰道。试验失败本身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而大明国内的各个研究所、室和设计组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失败乃成功之母,作研究那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不都是无数次失败总结出来的经验。 “缸径太大了,材料跟不上,散热也跟不上。绝对是拉缸呐!还是这个老问题。可是缸径小了,又达不到这样的排气量,动力就会不足。真是一对难解的矛盾啊!”张晨垂头丧气的说道,“所长,我……真的非常抱歉。” 赵树理的安慰使张晨感觉到无地自容。为了这个项目,三十一台试验发动机的造价超过一百三十万元,而现在全部都毁了。这一刻他都快崩溃了!张晨第一次对自己的设计产生了怀疑,毕竟不是毁去一两台,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了?自己要不要像长安动力一样,采取比较保守的设计,也用水冷式发动机。 “伯达,好了,没什么抱歉不抱歉的!”看到他失落的样子,赵树理拿起桌上的飞机模型说,“试验发生问题是不可避免的,我曾经是咱们大明最早的飞行员,飞过所有型号的飞机。我知道飞机需要什么样的发动机,我跟你的看法一致,水冷式发动机肯定没有前途!你不要丧失信心,只有风冷式才是航空发动机的未来。我们不要像长安动力一样搞水冷发动机,别看他也能够让飞机飞起来,但绝对没有前途。他们太急于求成了。“ 所长走过来搂住张晨的肩膀,语气诚恳的说:”我们要明白,飞机是在天上飞的,跟陆地上完全是两码事,如果依靠水箱冷却,不光是会增加飞机负荷,同样有安全隐患。我们长城动力不走捷径,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科学是来不得一点虚假的!我们需要更好的发动机去制造性能更强、更稳定的飞机,大家都在等待你的结果,振作起来。你一定能行!” 眼前这个年轻人在长城动力研究所之中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那里啃水冷发动机的老底子,尽管现在水冷式航空发动机的马力已经达到了480马力,但是事实证明这已经是那种发动机的极限了。只有这种星型九缸发动机才是航空发动机的发展方向。作为第一代飞行员,赵树理很明白水冷发动机在空中会遇到哪些问题。为此他非常不屑长安动力急于求成的作法,他们和沈阳东风动力研究所一样都在研究九缸星型风冷式发动机。赵树理属于绝对挺研派,而不是改进派。 “谢谢你!赵所长。” 此时张晨除了向赵树理道谢之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研究所的经费虽然充裕,但是研究的课题很多。如果在长安动力,恐怕那里的领导不会容忍自己失败这么多次,耗费如此多的资金而未取得什么新的成绩。 “难道需要推倒重来?我的设计上有问题吗?”拆解发动机的时候张晨看着损毁的曲轴皱着眉头在心里琢磨。动力公司那些熟练工人的加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这里聚集着全国最好的技术工人。问题肯定是出在设计上,可缸径和动力又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在目前的材料下,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来。看着眼前这台发动机,看着这些零件,张晨面色越发沉重起来。 “喂,你听说了吗?东风动力的钱森总工那边已经把提到了640马力了!最近的实验结果也已经稳定运转了二十一个小时,我们的进度有些慢啊!” 张晨听到一旁几名助理设计员在低声交头接耳,听到这些张晨眉头不禁一皱,钱森和他是校友,比他早几年毕业,经验肯定比他丰富。这倒不是因为妒忌心理,而是纯粹为自己未取得进展感觉有些羞愧。正在苦思冥想时,食堂里的鲁师傅送来了早餐,看到张晨愁眉苦脸的模样,快七十了的老鲁递过来一个肉夹馍,笑道:“张小哥,别发愁!没有过不去的坎。先尝尝今天俺做的肉夹馍,放松一下,才有更好的精力突破难题。” “谢谢!鲁大叔。” 接过肉夹馍,张晨礼貌的对这位老邻居表示感谢,这位爷爷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夹馍,突然愣住了,看着手中的肉夹馍,他突然灵光一闪,自己为什么不换一个思路? 之前为了达到增加功率的目的,是以增加缸数和增大冲程作为增加马力的方法,但增加冲程会迅速增加迎风面积,迎风面积按半径的平方增加,而阻力和迎风面积成正比,而增加缸数却碰到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现在还未得到妥善解决。嘴里自言自语的说:“夹层!肉夹馍。不用加大缸径,保持原来的散热面积,采用多层结构!增加缸数……” 现在航空发动机为了最大限度增加马力,缸数应该已经很大了,像辐条一样的气缸已经把发动机正面占满了,继续增加缸数会很困难,增加缸径也有相同的问题,但还有一个办法:增加星形的层数,如果单层星形有七个气缸,双层就是十四个气缸,那根本不需要把气缸做的这么大。 “我明白了!……” 有了新发现的张晨大吼一声,激动的朝对面的设计室跑去,只留下有些不知所措的鲁师傅和莫名其妙的所长赵树理。科学就像闪电,发明创造往往就是灵光一现,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在不经意间人们会意外看到新的希望。张晨风一样跑进设计室快速的画出一个草图,初步的计算了一下散热面积,立刻心中大喜。 赵树理和其他的研究人员也跟着进了设计室。当他们看着那张草图,顿时豁然开朗,这就像是一层纸,被捅破了顿时海阔天空。想明白了原理的人们,都都为这天才的设计欢呼起来,设计室里顿时充满着欢歌笑语,所长赵树理笑得格外的大声。 所有人都忘我的工作起来,他们必须把这个想法首先在图纸上实现出来,然后让工人师傅们加工出来。对此,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很有信心! …… 武昌城是一处古建筑,是三国时期孙吴的国都之一,也是座千年古城。原先的老城城周约二十里,辟有九个城门,东有大东门,东南有新南门,南有保安门、望泽门,西南有竹簰门,西有平湖门,西北有汉阳门,北有草埠门,东北有小东门。1535年,京广铁路全线通车,武昌城迎来了一个快速的发展期。 时任湖广巡抚的都御史顾磷借此有利时机重修武昌城,他把南面北面的城墙都推了,让铁路穿城而过。改大东门为宾阳门,新南门为中和门,望泽门为望山门,竹簰门为文昌门,草埠门为武胜门,小东门为忠孝门。这样一来,整个武昌城的城区面积足足扩大了五倍,也成了湖广首屈一指的城市。 李时珍虽然是湖广黄州府蕲州人,却很不喜欢这座城市,无它,他已经习惯了北方的天气。由于地势低洼,加之遍地的湖塘,一到夏天,武昌城就热得如同蒸笼。白日里来风去浪,虽然热,往阴凉地儿一站,倒也还能透口气儿。 奇就奇在一到夜晚,风都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一丝儿也不肯吹出来。整个儿一座城不单是蒸笼,简直就成了烤红薯的红炉铁桶。丁门小户人家,多半是杂物堆积拥挤不堪,三伏天窝在家里,摸什么物件儿都觉得烫手。如此天气,待在家里还不把人闷死!于是,太阳一落山,家家都把竹制的凉床搬出来,不管怎么说,躺在大街上乘凉,到底比在屋子里通泰得多。多少年下来,相沿成俗,市民们乘凉便成了武昌城夏日的一道景儿。 每逢夏日晚上,男的只穿一条大裤衩子,女的也只穿一件露着浑圆玉臂的小褂,床挨床人挨人一街二巷睡了个满。摇着大蒲扇说笑话的,拍蚊子把大肚皮拍得脆嘣脆嘣响的;小姑娘闻着邻床的臭汗睁着眼睛数星星的;小孩儿摸出年轻妈妈的**当众吮吸的,这都是司空见惯的画面。你若是在这里讲求非礼勿视,那就是个笑话。除非把眼球儿摘下来。 无论什么时代,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毕竟有尊卑之分。一城之中,能看到这道奇景儿的,也只能是千家街、保安街等那些平头老百姓的聚居之地。在蛇山东侧的粮道街却很难见到。 这条大约有两三里路长的街两边都是一套套精致的独栋别墅,这是武昌城中的公务员小区,住的都是武昌城中有头有脸的尊贵大户。除了公务员,三台衙门里的官员,住在这条街两边小区里的就有不少,这也算是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吧。此时已是酉时过半,粮道街上灯火阑珊。小区里宽敞的柏油马路上时而走过巡逻的警察和一些做小买卖的生意人。 “冰镇酸梅汤——嘞!” “切西瓜嘞,一文钱一片。不甜不要钱喽!” 小贩的叫卖声悠悠忽忽,对于躁热的夜行人来说,这是一帖最具诱惑的清凉剂。 “卖酸梅汤的,过来!” 一辆汽车在门口停下,喊话的是坐在汽车里热的直喘气的李时珍。此时轿车刚在一所大宅门前刚刚停稳,李时珍就迫不及待的一脚跨出车门,二话不说,从赶过来的小贩手中拿过木瓢,伸到酸梅汤桶里满满舀了一瓢,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满足的打了一个嗝。 “兄弟,这些我都买下了!我请客。”李时珍掏了张五元钞票递给小贩,把木瓢递给司机说道,“李毅,车里太热了,你把车停在这里,在树底下乘凉。这些酸梅汤你和这位兄弟尽情地喝,等我出来。” 说话的当儿,他的学生赵顺已经去敲大宅子的门了。 “谁呀?”里头有人应声。 “李太医来了。” “啊,是李太医。”里头的人赶紧打开大门,李时珍一步跨进门槛,对开门的门子说:“你家海大人在不在家?” “在在在!太巧了,老爷刚进屋呐。”门子忙不迭的答应。恰好这时,听到声响的海瑞正从内院出来了,望着这般景象,嘴边掠过一丝笑纹,大步走了过去:“呵呵,欢迎,欢迎。这么热的天让您跑一趟,李先生辛苦了!”见他还穿着官服,李时珍上下打量了一下海瑞:“刚从衙门回?” 海瑞:“是。才进门见过了家母,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喂,听说你今天在驿馆挺威风的!把锦衣卫千户胡桂奇都抓起来了。我问你,你知道他爹是谁吗?海刚峰,你胆子可真够肥的!”李时珍调侃道。 “知道!“海瑞神色平静,毫不在意的说,”哼哼,他不就是内阁总理胡宗宪的儿子吗?一般人我还懒得管!海某要抓就抓他这种无法无天的官二代。” “海刚峰,你牛!”李时珍一翘大拇指,“老虎屁股都敢摸,听说你还打算把胡桂奇羁押回京,交给他的父亲亲自处理,你这不是打胡首相的脸吗?老海,听我一句劝。得饶人去且饶人吧!如今胡宗宪权势滔天。到时候,对你青眼有加的骆大人都不一定保得住你!县官还怕现管啊!毕竟廉政公署已经从军机处划归首相府管理了。” “东璧贤弟,不必再劝。我意已决!齐王说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我拿着朝廷的高薪俸禄,住着朝廷分配的豪宅。遇到事情就往后面躲,那还不如回去种田算了。”海瑞根本不为所动。 看到好友预料之中的态度,李时珍无奈的苦笑。海瑞,字汝贤,生于明武宗正德五年,今年三十六,比李时珍大四岁。海南琼山人,毕业于广州大学,正德三十年,海瑞参加广东以举人的身份公务员考试,成为了公务员。初授南平县教谕。 根据大明目前的官制,作为公务员本来他会在这个位置上干很久,然后有机会就升为州一级的局长,再有机会升为府一级的局长,再有机会升到布政司或者按察司去当局长,至于知县、知州、知府、都布按三司这条主线或是京官,除非他运气爆棚,又考上进士,否则想都别想。 这个官制目前已经非常成熟,极少有人能打破,不过嘛,凡事都有例外,那海瑞就是一个。海瑞能在成熟体系下破例,首先是他在岗位上积累了丰富的清正廉明官声,其次必须得干点“出镜”的事儿来,另外还得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这几个缺一不可的因素很凑巧地集齐于海瑞一身。 十年前,廉政公署署长骆文来巡视南平,按当时官场风气,很多官吏都伏拜这位上官,唯独海瑞只是长身作揖。旁人问他为何不懂礼数,他答道:“拜见长官本来应该用下属的礼仪,但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能屈尊。”海瑞不走寻常路,但又回答得有理有节,一时声名鹊起,骆文不但不生气,还很欣赏他的为人。破格把他召进了廉政公署任职,一下子从公务员变成了朝廷正式的官员,按后世的说法,那就是提干了。 在廉政公署,海瑞更以廉洁而著称。同时,海瑞还非常敢于向权贵开炮。这次胡宗宪的儿子锦衣千户胡桂奇路过武昌算是撞到枪口上了。因为武昌驿站的小吏接待不周,触怒了胡桂奇,这家伙竟然仗着父亲的权势,将驿吏倒悬起来挂在门上! 这就是给海青天输送炮弹了。海瑞说:“胡公曾经三令五申明令,任何官员出差下榻驿站,不许太过铺张。此人如此招摇,必非胡公子,是个冒牌货!” 海瑞立即命令手下将其逮捕,还搜出来数万元钱物,全部充公,并且把人押送京师胡宗宪。堂堂的首相胡宗宪哑巴吃黄连,只好不了了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不过也可以看出,胡宗宪还算是很有底线的人。言归正传,见李时珍依然替自己担心,海瑞宽慰道:“我的事无关紧要。有个不情之请,望李先生见谅。” 李时珍:“不是让我给你看病吗?哦,原来你今天是叫我给太夫人看看病?” 海瑞:“正是此请。” 李时珍:“都是兄弟,这算啥事?走吧,我去拜见老夫人。” 海瑞:“那先生请。” 领着李时珍走进院子里,海瑞停下了,有些为难地望着李时珍。李时珍也停在那里,看着他。 海瑞低声地:“有两件事实在不好启齿。” 李时珍:“说吧。” 海瑞:“家母有个习惯,谁进她的屋子都要脱了鞋。” 李时珍:“还有呢?” 海瑞:“家母脾性有些刚烈。” 李时珍:“还有吗?” 海瑞:“请先生多多包涵。” 李时珍不再理他,提着药箱大步向厅房走去。海瑞连忙紧跟着李时珍到了门外,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那双走近门槛的鞋。李时珍走到了门槛边,慢慢把鞋脱了。海瑞一阵激动,连忙舀起身边桶里的水:“请先生把脚抬起。” 李时珍抬起了脚让海瑞淋了,跨进那只脚又抬起了另一只脚让海瑞淋了。径直向海母走去。门口的海瑞正准备脱鞋,突然看见李时珍面对自己的母亲跪了下来: “晚辈李时珍拜见海太夫人!” 海瑞怔在门口。 后世读过的人都知道,海瑞、李时珍以及海老夫人这三个人都是性情极其刚烈,行事极端执拗之人。海瑞之金刚秉性自不待言,李时珍在原时空公然反对嘉靖迷信方士,反对所有的人迎合嘉靖吹捧丹药因而愤然而去,其不合时宜不谋己身由此可见。 说到海瑞的老母那更是了不得啦。终其一生守贫守节教导儿子行之正道,原时空时竟然未得朝廷诰封,海瑞之政敌攻讦之理由为:禀性古怪,酷虐儿媳,不近人情。其言虽过激,其个性可见一斑。现在这三个人在这样的时候见面了。铁板铜琶将奏出何等金戈之声,最担心的莫过于海瑞。 本时空的李时珍更加了得,他父亲李言闻一直在齐王府担任供奉,从小他是在齐王身边长大的,长大后成为了大明第一个医学博士,又是青蒿素的发明人,科学院的院士。这家伙平时见王公督抚皆持平等礼,稍有不悦屡屡拂袖而去,性子比原时空性格更加孤傲。让海瑞没有料到这时李时珍竟然恭恭敬敬地向海母跪了下去。 跪下去时,李时珍见一双赤裸的大脚分别踏在两半椰子壳上,当时就怔了一下。海瑞见状慌忙连脚也不洗了,脱下鞋便奔进屋去,走到母亲身边,面对李时珍也跪了下去。李时珍向海母拜一拜,海瑞便向他拜一拜,如此三拜毕。海瑞急忙站了起来,扶起了李时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二章妇女能顶半边天 海瑞母亲虽然六十多了,但身体非常的健旺,看不出有啥毛病。这时把脚从踏着的椰子壳上放到了砖地上,站了起来,先好奇地望了望李时珍,接着望向海瑞:“这就是怀安伯李太医吗?呵呵,老婆子可受不起你的礼。” 海瑞赶紧说道:“母亲,李先生不喜欢人家叫他李伯爵。” 海母有些狐疑,问:“哦,那该叫什么?” 海瑞望向了李时珍。李时珍恭恭敬敬的答道:“太夫人,您叫我李时珍就是。” 海母摇摇头,执拗的说道:“你活人无数,被朝廷封为伯爵,是实至名归,比那些靠着祖荫袭爵的人强多了。这是你的荣誉,没啥不好意思的!是伯爵就是伯爵,我还是叫你李伯爵吧。” 海瑞担心李时珍不悦立刻接言道:“母亲,李先生就是因为要在民间行医,在全国各地巡回义诊。他不想让人敬而远之,因此才不喜欢被别人称作伯爵。“ “我不管这些!”海母仍然执拗,态度坚决,说,“别人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老婆子认为没啥好遮遮掩掩的,做人要光明磊落。是伯爵就是伯爵。” 李时珍望了一眼海瑞,苦笑着说道:“算了。旁人不能叫,太夫人要叫就叫吧。” “多谢李先生体谅!”海瑞立刻向李时珍一揖,紧接着奔到桌子边搬过一把椅子,放在海母身边,“请李先生给家母诊脉。” 李时珍在海母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海瑞小心翼翼的侍立在母亲身旁,催道:“母亲,让李先生诊脉吧。” “咦!”海母有些奇怪,问:“吾儿莫非忙昏了头,今个李伯爵是来给你和媳妇看病的,给我这老婆子诊啥脉?” 海瑞陪着小心说道:“母亲,您的脚在大寒天都出汗发热,恐是肝火心火一类的热证。有李先生诊一诊,儿子也好放心。” “瞎说什么?”海母有些不悦,训斥道,“老婆子我出汗发热都七十年了,要是病,不早死了?” 海瑞被母亲一句话:“李先生放心,拙荆会搬来的。” 就在这时,海瑞的夫人一手提着一条凳子在门口出现了,进了门立刻将凳子放下,远远地向李时珍深深福了下去:“见过李先生。” 李时珍站起了,身子侧了一侧:“嫂夫人不必多礼。” 海瑞搬起了李时珍原来坐的那把椅子:“李先生请。”搬着椅子走向桌前摆下。李时珍走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下了。 海瑞站在桌子的左侧:“把凳子搬过来,让先生诊脉吧。”这话显然是对海夫人说的,说话的时候海瑞却并不看她。海夫人在门边提起凳子刚要向桌前走去,海母突然说道:“慢着!” 海夫人立刻在原地站住了:“婆母有何吩咐?” 海母并不与儿媳说话而是望向海瑞:“汝贤,也该教教你媳妇了。上了厅堂,就一声‘见过李先生’,婆母和丈夫也不瞧一眼,客人还当我们海家没有规矩。还有,你看看,来见客人,也不梳洗一下。” 此言一出,海夫人一张脸顿时红了,愣在门边。海瑞也好不尴尬,却不知如何回答,低头站在那里。李时珍不禁向海夫人望去,心里立刻起了微澜。 海瑞怎么说也是朝廷有在编的七品命官,可眼前这位七品夫人却上穿一件粗布衣裳,下系一条粗布裙子,脸上却仍然留有汗渍,发际也有些零乱,显是正在劳作匆匆赶来的。接着他又向海瑞望去。 只见海瑞低垂着眼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立时明白了海瑞在家里的处境,寡母性情古怪,夫人久受压抑,而海瑞又是极其纯孝之人,为了顺从母意,夫妻间平时关系自然就淡薄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同情起这个在外面风雷显赫,在家里却如履薄冰的海瑞来。 海母一番话训完,见儿子并无反应,更加来气了,站起来望向海夫人:“还不去梳洗了,难道叫我去伺候你吗?” 海夫人吓得浑身一抖,慌忙福了一下:“媳妇这就去。”答完,连忙将凳子提到桌子边摆好,又慌忙转身走出门去。 海母转望向李时珍,语气变得柔和:“李伯爵!” 李时珍只得又站了起来:“太夫人。” 海母脸上露出歉意,说:“儿媳不懂礼节,让李伯爵见笑了。” 李时珍:“嫂夫人身为七品夫人,尚能如此俭朴劳作,操持家务,李时珍佩服,怎会见笑。” “我本就是个乡下老婆子,在我海家就只有儿子媳妇,没有什么官人也没有什么夫人。”海母说着抄起搁在椅子边的一根竹杖,“李太医费心,老身失陪了。” 李时珍恭敬道:“太夫人请便。”海母点了点头。 海瑞也说了句:“恭送母亲!” 海母却不搭理海瑞,拄着杖便向另一边的侧室卧房径直走了进去。目送着母亲走进了侧室,海瑞回过头望向李时珍,发现李时珍的目光这时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海瑞强露出窘迫的笑容,低声说道:“东璧,实不相瞒,我四岁丧父,由家母移干就湿一手带大,老人家至今未能享我一日之福,心中惭愧。” 李时珍站在那里就向海瑞伸过一只手来,海瑞先是一怔,接着以为李时珍是要给自己拿脉,便将手翻过来伸了过去。李时珍却没有去拿他的脉,而是一把握住他的手轻轻拉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刚峰兄,你有些过分了啊!哪有你这样当丈夫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也不能委屈了夫人。” 海瑞哪知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望着他不知如何作答。 李时珍又低声道:“我和你是同样的病。”海瑞又一怔。李时珍接着低声道:“我七岁丧父,家母性情也是这样。还好我很少回家,一直跟在齐王身边,要不然这种日子会让我发疯的。”海瑞抬起了头两眼大睁着望向李时珍。 李时珍这时也两眼大睁着望向海瑞。李时珍又说道:“我已经知道你为何不生儿子了。教你一个乖,晚上回到房间,把夫人好好哄哄,什么药也不用吃,不出一月,自然能生儿子。”说着径自笑了起来。 海瑞也只好报以一个无声的苦笑。还老太太一直坐在礼物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见外面发出笑声,海母的眼立刻睁大了。这时的她搬着一把竹椅,静静地坐在卧室靠厅堂的门边,两眼大睁着,耳朵显然在关注着外间的动静。 在原时空,据史料记载,海瑞自幼时到婚后几乎夜夜侍母同居一室,“年过四十,仍卧于母榻之侧,无分深夜拂晓,侍候茶水便溺,遇其母偶有不适,常坐侍天明”。这样的状况,你让海瑞媳妇如何能生出儿子来? 外间厅房又有了响动,海母突然坐直了身子,侧过了头,她感觉到媳妇又到外间厅房了。嗯,的确是海夫人进来了,她跨进门槛先停在那里,低头的余光发现了厅堂正中的躺椅空在那里,立刻徐徐轻舒了一口气,这才慢慢走近桌旁,在凳子边站定了。 李时珍这次没有去看海夫人,而是望向了海瑞。海瑞坐在另一边的凳上,依然不说话,不叫夫人就座。里间的海母身子坐得好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好久才听到李时珍的声音:“嫂夫人请坐,我给你们诊脉。”接着是媳妇轻轻的回答声:“是。”知道儿子并没有叫媳妇坐,海母的脸舒缓些了。 诊断男女子嗣妊娠之事,李时珍历来是同时把拿夫妇二人的脉息。这次也是如此,海瑞伸出了左腕摆在桌上,海夫人伸出了右腕摆在桌上,李时珍两手六指同时搭在二人的寸关尺上,判断脉息。 尽管母亲不在面前,海瑞这时仍然低垂着眼,海夫人也仍然低垂着眼,谁也不正面看谁一眼。李时珍的目光开始望向海瑞夫人,这时心里又是一番感受。 但见海夫人虽是匆匆梳洗过后,两眼低垂,却掩盖不住本有的容颜,端庄中不失清秀,忐忑中依然有诗书之家的风范。李时珍这时已完全明白,海家至今无有后嗣,症结显然不是因病,而是因海母过分干涉子媳房帏,使夫妇恩爱淡薄所致。 医可治病,不可治命,于是他将目光望向了海瑞,又望向海夫人,突然说道:“请刚峰兄、嫂夫人抬起眼睛。”海母听到外厅李时珍这句话,突然紧张起来,眼睛又睁大了,耳朵竖在那里。 “说说吧,你们二位究竟怎么回事?”李时珍动气了,“望闻问切,像你们这般连眼睛都不睁开,我怎么给你们治病?” 海瑞抬起了眼望向李时珍,海夫人也慢慢抬起了眼,犹自不敢正视。李时珍愠怒道:“不是要你们看着我,你们各自望着对方的眼。”海瑞从李时珍的目光中如何看不出他的苦心和用意,会意之间乃把目光移了过去,望向妻子的眼。海夫人虽然把目光也移向了海瑞,却只敢望着他的鼻梁以下。 “不看了!”李时珍霍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岂有此理!身为夫妇,竟不敢对视,你们生不出儿子,那是任何医家都没有法子的事。我说,你海氏一门到底还要不要子嗣!如果再这样,我敢保证你们海家必定绝嗣!” 此言一出,刚才还坐的稳稳的海母倏地站起了,脸上全是那副人天交战的神态,犹豫了片刻,终于走出门去。 海母突然走了出来,海瑞立刻站起了,海夫人也立刻站起了。海母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望着站在那里面目严峻的李时珍:“让李伯爵生气了。”说着,目光转望向海夫人:“自己的丈夫,明媒正娶,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瞧也不瞧的样子,你到底何意!” 海夫人把头低得更下了,身体微微发抖,轻声答道:“是儿媳错了,婆母莫生气。” 海母怒道:“我生什么气了?还不抬起头,望着你的丈夫。” 海夫人那哪儿像在抬自己的头,简直比抬一座山还难,慢慢望向海瑞。海瑞这时心里一阵难受,两眼望着妻子。海夫人的眼终于正视到丈夫的目光,再也忍不住心中蓦地涌上来的酸楚,眼中慢慢盈出了泪水。 “你看气不气人!”海母更加怒了,“当着李伯爵,受什么委屈了,竟然掉眼泪!” 海夫人竭力忍着悲苦,不让泪水再盈出来,慢声答道:“婆母,儿媳没有掉眼泪,是风吹了灰尘迷了眼睛。”说着从腰间慌忙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去印眼睛。 “瞧瞧,瞧瞧!总是这样!”海母叹了一声:“李伯爵,你都看到了,就她这个样子,我海门怎么可可能有子嗣?” 是非已无可言,李时珍心中如同明镜一样,眼珠一转,他有了个主意。李时珍望着海母,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太夫人,晚辈已经有处方了。他们但能听我的,我保太夫人在两年以内准定能抱孙子。” 海母的眼睛亮了,忙说:“那就请太医开方子吧。” “开方子没问题!”李时珍加重语气,说道,“不过,你老人家得保证他们都得按我说的去做,否则这房子就不灵了。” 海母头点的像鸡啄米,忙不迭说道:“这个自然。” 李时珍转头看向夫妇俩说:“刚峰兄,嫂夫人,你们再望着对方的眼睛。” 闻言,海瑞和海夫人却同时慢慢望向了海母。海母将竹杖在砖地上一顿,斥道:“太医叫你们互相望着,看我干什么?”海瑞和海夫人这才将目光互相又望去。 李时珍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望着,不要转睛。”二人只好就这样望着。又听李时珍在旁边说:“好!下面再听我的。笑一笑。”两个人又怔住了。 李时珍不容置疑:“笑!” 海瑞强露出笑容,脸上依然那样僵硬,那模样比哭还难看。李时珍又望向海夫人:“嫂夫人,要赶快,快笑。”海夫人本是不敢笑,被李时珍催着,又望见海瑞笑的时候那般奇怪的模样,实在有些忍不住真的笑了。 “好!笑得好!”李时珍大声赞着,“刚峰兄,再笑开些!”海瑞也慢慢笑得自然些了,眼睛里渐渐也多出一些温柔。 突然,李时珍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震屋宇! 海母怔了。 海瑞和海夫人也懵了,敛了笑容望着大笑的李时珍。另外一阵清脆的笑声也在门外响了起来,海瑞的女儿趴在门上也笑了。海母的目光立刻向孙女儿瞪去,小女儿立刻收了笑声,怯怯地跑开了。李时珍却仍在大笑,海母转过头来望着这个大笑的伯爵太医。 李时珍慢慢收了笑声:“好了。刚峰兄、嫂夫人,你们该做官的做官去,该做饭的做饭去。我在这里跟太夫人一道给你们开处方。”夫妻从厅堂走到后院都站住了。 海瑞望着妻子,嗫嚅了一下,前所未有的柔声说道:“细君,辛苦你啦!准备些酒饭,留李太医在这里与母亲吃吧。” 海夫人的眼圈有些发红,目光在海瑞脸上稍作停留,立刻移开去,低声地说:“只有豆腐,还有些青菜,没有酒。” 海瑞答:“别担心!我到外面叫门子买些酒菜来,你……你赶紧做饭去吧。” “知道了。”海夫人向院子一侧的小门立刻走去。 海瑞走向通往后堂的院门,开了门,发现由官府为他配的门子老田正好朝后院走来,手里提着一只食篮,见到海瑞立刻一笑。看到那个食盒,海瑞的眉头蹙起了:“老田,你这是干什么?” 老田连忙答道:“大人,这不是给你的,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这是送给李太医的。”海瑞眉头展开了,望向那只食篮。 老田说道:“海大人放心,小的知道大人家里尊奉回教,这里只有一条鱼,一盘牛肉,一壶米酒。这也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海瑞此时从心里冒出一丝感动,对老田也笑了一笑:“老田,让你费心了。李太医在我家里吃,自然该我请客。” 说着就伸手准备到身上去掏银钱,这才陡然想起,家里的钱都交由母亲保管,都已交给母亲了,不禁有些尴尬,说道:“在我的俸禄里扣除吧。可记住了。” 老田诚恳的说道:“大人不必给小人钱,李太医来我们武昌是为了杀灭血吸虫病的,是咱们武昌老百姓的活菩萨。我儿子的大肚子病现在已经好多了。再过几个月,应该会恢复健康。咱们平时没机会感谢他老人家,这点心意就请您代替李太医收下吧!” “我替李太医谢谢你!但他今天是在给我家人看病。”海瑞接过食篮,“这顿饭在我俸禄扣除,要记住了。”说着便欲转身,突然又停住了,问老田:“老田,听说你有五个儿子。” “是啊,大人……”老田有些莫名其妙。 “你平时对你夫人笑吗?”海瑞又问道。 “笑啊!我那婆子是个急脾气,跟我红脸的时候多。呵呵,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的仇?男人嘛,说点软话、陪点笑就过去了。过日子嘛,不都这样。相互体谅一下!”老田回答的有些尴尬,海瑞轻轻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我明白啦。”说完转身进了后院。留下一头雾水的老田。 …… 海瑞家里的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真的不是个别现象。碰到开明一点的婆婆还好,碰到像海老夫人这样性格古怪守寡多年的老太太,那简直是媳妇的噩梦。事情过去了一个月,李时珍在扬州平安公主家里作客时提起这件事,依然唏嘘不已。 他和平安公主一起长大,两个人的关系好的像兄妹一样,几乎是无话不谈。平安公主下嫁一个普通平民之家,这在当时是引起了轰动的,尤其是齐王允许她放弃公主身份,像平民老百姓一样生活在民间这在大明也算是开了先例。 当时很多人不能理解,但是后来看到公主日子过的很舒适,夫妻恩爱。知情人也渐渐理解了齐王一片舔犊之心。洪宪皇帝登基以后,又重新恢复了朱巧巧的公主称号,曹孟阳也被授予了驸马都尉的爵位。渐渐的,公主作为妇女婚姻自主也影响到民间。 大明是这个时空最早发生工业革命的国家。工业革命在带来强大生产力的同时,也引起了社会、家庭、伦理道德、思想观念等各个方面的变化,尤其是对大明各妇女阶层产生了重大影响。 后来有史学家这样评价:工业革命成为大明妇女解放运动的开端,而平安公主朱巧巧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领导这场解放运动的先驱,以至于百年以后,平安公主的诞辰农历三月初八成为了被全世界公认的妇女节。 宪政改革后,根据宪法的原则,新的里,大明的妇女在婚姻权中地位有了显著的提高。首先,新的婚姻法规定:妇女在婚姻家庭中的地位既包括法律上规定的地位,也包括婚姻家庭生活中妇女实际所享有的权利。 首先是大明女性有了自己的定婚权。定婚虽是当事男女本人之事,但传统习俗和法律却认为这是双方家长之间的行为交涉。一般很少顾及个人,因为在“父为子纲”以及“在家从父”纲常伦理下,男女双方家长是实际的主持者,因此法律对于干涉婚姻的违例行为,一般不追究男女本人的责任。 唐、元、明律关于定婚条例一般都是规定对“已报婚书及私有约而辄悔”的许嫁女,对许嫁女实行处罚,只是在量刑上稍有差别,对于许嫁女另许他人,各朝仍视为违法行为,对此女及各夫实行处罚外,又都无一例外规定:“女归前夫,若前夫不娶,女家还聘礼,后夫婚加法。”可见,在定婚效力上,明代妇女与前后期基本一致。 在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女性的婚姻和情感被限制在狭小的范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信条,导致女性在配偶选择上,处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悲惨境地,而封建伦理压制着女性真实的情感,要求她们恪守妇道,成为男人所需要的所谓贤妻良母,这种不平等的婚姻,是封建社会的普遍现象。 而进入洪宪时代后,随着义务教育逐渐在全国的普及,一些女性在爱情对象选择上,逐步摒弃“媒妁之言”,“门第相当”的旧原则,提倡男女双方要相互尊重,互敬互爱。另外,在某些人的刻意推动下,一种新的宣传模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比如刘元清电影公司拍摄的在大明妇女中就影响巨大,几乎代表了新一代青年女性的普遍观念。 这部电影中的李莺莺,就表露出这种新的思想性格特点,她在爱情的追求中热情主动,执着大胆而且勇于斗争,电影拍出了宦门之家的李莺莺对盛负才名的张浩久已倾慕,于是主动向张浩表达“愿成两性之好”的“衷心”。 后来又多次传书与张浩私会,特别是当她得知张浩为季父所逼已另订孙氏,自己面临被遗弃的命运时,她先是把自己“女行已失”的事实真相告诉父母,以“此愿若违,含笑自绝”的坚强意志,逼迫过去曾不同意她与张浩间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私约当面陈诉于官,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心人可以察觉,这部电影明显在鼓励大明的妇女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的权益。电影中,女主角以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为例,揭示“女非嫁不嫁”的封建“至论”,亦有未然,是虚伪的谎言和欺骗,并且提出在爱情婚姻上,应当是“所得归人”,“礼顺人情”,逼得电影中的龙图阁待制只好“曲与成之”。 整个故事中李莺莺没有借助“才子及第,奉旨成婚”为情寻找归宿,而是用自己的真挚感情与礼进行抗争,从而最终实现了建立在真情指出之上的幸福婚姻,这是一种具有“现代性爱”的自由平等的婚姻。 而另一部电影中的王娇鸾也与李莺莺一样,具有超出她们出身、经历以及所受的闺教思想的特质。这种对真情的颂赞,在出身市民阶层的妇女身上表现的尤为突出。 最新的电影中,更是生动而细致地刻画了商人与顺娘之间如痴如狂的爱情。而且还第一次提出了”妇女能:“这是大明男人的幸福时代!”这些人常常会击额仰天长叹,恨自己没生在那个美好时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三章清官难断家务事 晚饭后,李时珍又单独和海瑞的妻子聊了聊,开了方子,神情凝重的告辞走了。海家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晚上竟是如此的闷热。海瑞夫妇俩寝室的窗大开着,门也大开着,依然没有一丝风,令人烦心的是,今天屋外院子里的草虫叫得格外响亮,吵得让人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 紧挨着卧室书房靠窗书桌前一盏台灯下,海瑞换了一件粗布短衣,在好高一摞案卷前一边看,一边批着字。只左手的蒲扇偶尔在腿上拍打一下,显然是蚊虫太多。外屋里,海妻依然在忙碌着。天已经这般热了,她还坐在一只小炭火炉前,望着正在扑扑吐着热气的药罐。 汗虽在不停地流着,脸却映出一片红晕,眼睛也不时泛着光亮,透露出少妇的犹存风韵,迟暮春光。药熬好了,旁边摆着两只空碗,海妻拿起了空碗边的一块湿布去捏端药罐,却禁不住先向里面坐在窗前的海瑞望去。 海瑞不动如山,竟是那般全神贯注在批阅着案卷,似乎有忙不完的公务?海妻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用抹布包好了药罐的把手,提起了药罐将药汤倒向一只空碗,又倒向另一只空碗。药倒好了,海妻反而又怔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犹豫了半天。她咬了咬下嘴唇,显然下了决心,先是将那只火炉包着端出了门外,折回来端起了一碗药走向海瑞。 走进书房,把药碗轻轻地放在桌上,海妻望向海瑞,表情复杂。海瑞似乎在有意躲避她的目光,双眼依然在案卷上,手中的笔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见到这情形,海妻的目光黯淡了,踌躇了半晌,又折回去端起了另一碗药走到桌边也放在桌上,然后在海瑞对面的桌前静静地坐了下来。 海瑞还是在阅着案卷,海妻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院子里的草虫鸣叫得更加响亮了。海妻终于又把目光望向了丈夫,轻声说话了:“夫君,药凉了。” “哦,我这就喝。”海瑞手上一滞应着,终于放下了笔,低着头端起了靠近自己这边的那碗药一口喝了,却不敢看向妻子,旋即又拿起了笔,目光再次望向案卷。海妻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她端起自己的那碗药喝了,犹豫了一下,然后拿着两只空碗走了出去。 海瑞这才慢慢望向门外,看着黑洞洞的屋外,目光终于停在那里,有愧疚,还有怜爱,更多的还是迷茫。海瑞双眼空洞的望着门外的夜色,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到脚步声过来,他又立刻把目光移望向了案卷。 原来是妻子这回端着一盆水又进来了。把水摆到了海瑞面前的凳上,海妻轻声地说道:“时辰不早啦!你也洗洗,该歇着了。” “嗯。” 海瑞只是应着,始终低着头。海妻望着他,看见他的脸上正在流汗。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从盆中绞出脸帕,靠近他的身边,把脸帕向他的额上擦去。海瑞仿佛像触了电一样身体一抖,马上闭上了眼,抬起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海妻眼中有了光亮,轻柔地从额上到脸部替丈夫慢慢揩着。揩完了颈部,海妻在丈夫耳边,吐气如兰。 海妻轻声地说道:“歇吧,好吗?”海瑞终于睁开了眼,慢慢站了起来,也终于把目光望向了妻子的目光。两个人的目光在微弱的灯光前都有了柔情,他终于伸出了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海妻反而露出了新婚时才有的羞涩和紧张:“夫君,门还没关呢。” “哦,我去关!” 海瑞大步向门前走去,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海妻坐到了床边,拔下了头上那根廉价的铜簪。海瑞拉过了左边的那扇门,又拉过了右边那扇门,两扇门慢慢关上了。突然,海瑞的手停在那里,目光也停在那里,他听到了背后妻子悦耳的吟唱声。 海妻长发披肩,一边在慢慢脱着衣裳,一边在轻轻唱着:“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和着妻子的歌声,海瑞浑厚的吟唱声也轻轻地响起了:“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海瑞转过了身,背着他的妻子已经脱掉了内衫,只剩下了一件肚兜,削肩腻肤在微弱的灯光下使他心中蓦地涌出了一片爱怜,他的妻子本是诗书世家的闺女,平日的粗布麻衫几乎褪尽了她的天生丽质。海瑞走向了妻子,挽起了她的长发,把她抱了起来。 妻子脸颊红晕,却闭着眼睛。海瑞心中愧疚,凝视着妻子的眼睛:“细君,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我……”妻子倏地睁开了眼,用手堵住他的嘴,眼睛竟是那般明亮,嗔怪道:“这个时候不要说这样的话,好吗?” 海瑞轻轻地点了下头,抱着妻子轻轻地放到了床上。开始脱自己的内衫,露出了他依然强健的体魄,海妻脸上泛起了红晕。 “关灯。”妻子在床上轻轻说道,仿佛是位待嫁的新娘。 海瑞转身走到桌前,刚要关灯,突然怔住了。海妻也脸色大变猛地一颤,在床上坐了起来。他们都听到了从前厅那边传来的微弱但清晰的哼唱声。那是海母的哼唱声:“太阳要歇了,歇得吗,歇得的……月光要歇了,歇得吗,歇得的……”海瑞立刻条件反射一样,从椅子上拿起了内衫又穿上,向门口走去。 “汝贤!” 妻子在他背后的叫声竟那般绝望。海瑞在门口又站住了,他陷入了两难之间。然而,海母的哼唱声仿佛就是魔咒,依然微弱而清晰地传来,搅得两个人心中波澜起伏,那歌声中隐隐约约也透着凄凉:“阿囡要歇了,歇得吗,歇得的……” 海瑞终于打开了门,向门外走去。海妻颓然躺倒在床上,轻声啜泣起来。来到前院,正厅的大门竟然大开着,海瑞脱了鞋,轻步走了进去。母亲卧房的门也是开着,里面透出光来。 海母的哼唱声就在耳边:“阿母要歇了,歇得吗,歇不得……”海瑞走到了卧房门口:“母亲。”哼唱声戛然而止,但海母并没有应答。海瑞只好静静地站在卧房门外,又唤了一声:“母亲。” 海母却又哼唱起来:“阿母要歇了,太阳就不亮了,月光也不亮了……”听到这熟悉的儿歌,海瑞不再犹疑,走了进去,马上便愣在那里。只见海母抱着已经睡熟的孙女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眼中竟有泪光。 海瑞立刻跪了下去,磕了个头,抬起头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伤心了。” 说完站起来,便从海母手里去抱女儿。海母抱紧了孙女,却依然不看海瑞:“你来做什么?” 海瑞答道:“母亲年迈了,身边不能无人侍候。儿子还是在这里陪母亲吧。”海母慢慢望向儿子:“李伯爵说得好,或许这些年是我这个做母亲做婆婆的过分了……” 海瑞忙打断母亲:“李太医怎能这样说?母亲,天底下唯有一个孝字没有对错。”海母又道:“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海瑞忙宽慰母亲:“来得及!儿子正在壮年,儿媳也才三十出头。可母亲快七十了。是儿子侍母之日短,嗣后之日长。” 海母脸上露出了欣慰,也露出了慈祥,追问道:“那李伯爵开的药吃了吗?” 海瑞呆了一下,才答道:“回母亲,还没有吃。” 海母问:“怎么不吃?” 海瑞答:“也不争在这一日两日。母亲,今晚还是让儿子陪着母亲吧。” 说着就从海母手里抱过了女儿。转身走出门去。海母望着儿子的背影,在那里出神。 他抱着女儿刚踏进房门,海瑞便停住了脚步,原来妻子已经站在门前,而且头上的发簪也又已簪好,身上也穿上并系好了外衣。海妻眼睛里红红的显然哭过。此刻她已经抹去了眼泪,目光深深地望着进来的海瑞。海瑞目光躲闪,一时间进退两难。只是低着头望向抱在手里的女儿。 海妻凄然一笑,一言不发地伸出双手慢慢从海瑞手里把女儿抱了过去,转身走向床头。海瑞像个木头一样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妻子的背影。海夫人轻轻将女儿放在枕上,并不回头:“你出去吧。我们也要歇着了。” 海瑞站了片刻,嗫嚅了半天,终究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来。海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只是拿起了蒲扇在帐子里替女儿轻轻扇着,赶着蚊虫。天人交战半天的海瑞闭了一下眼,接着转过身走出门外。 才走出去三五步,只听妻子声音哽咽说了一句:“海刚峰,我……我们离婚吧!我不想守活寡。”海瑞脚步一滞,如遭雷击。顿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转身,海瑞猛听得背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了! 这天晚上,海瑞第一次辗转难眠,一直到凌晨鸡叫头遍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天光大亮,妻子没像往常一样按时前来伺候海母。鸡叫了三遍,海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把迷迷糊糊的海瑞摇醒。 海瑞猝然一惊,猛地想起了妻子昨夜的话。他疯了一样跑到后院,推开房门,却发现这里早已经空无一人,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妻子和女儿都不在,书桌上留着一封信,打开信一看,只见上面斑斑点点,那是妻子的泪痕。 信上写着妻子娟秀的字:“‘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这是孔子的一段话,意思是:父母亲如果有了敢于直言的儿子,就不会做出不仁义的事情。所以当父母亲做出不义的事情,做儿子的不可以沉默,应该向父母亲直言抗争。 海妻在信的最后写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 海瑞的妻子带着女儿走了,为了母亲的面子和声誉,海瑞没敢张扬。每天很晚才回到家里,母亲每天同样用恶毒的话咒骂离家出走的儿媳。海瑞默默的听着,心里都是悲哀。他的心已经死了!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孝顺母亲难道有错吗? 想不明白,他就不去想他,只是用忘我的工作麻痹自己。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天气依然是那么的炎热,大家都在这酷热里煎熬着。夜深了!家里少了两个人,海家比过去更加的冷清了,但母子俩依然如故,海瑞依然像往常一样伺候着母亲睡下。 蚊帐内海母终于累了,不说话了,海瑞这才又站了起来,坐在床边,目光不禁望向了窗外。院子里只有草虫在那里响亮地鸣叫着。海瑞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悄悄熄灭了母亲床头小几上的台灯,轻轻走到对面的小竹床上躺了下来。 月亮升起来了,从窗口斜照了进来。海瑞眼睛睁着,似在倾听着母亲的动静,也似在倾听窗外的动静。只有这个时候,这个至阳至刚的男人眼中才显出了平时不见的忧郁。夜深了,一阵疲乏袭了上来,海瑞终于合上了眼睛,房间里慢慢起了他的鼾声。 院子里草虫的鸣叫声和着海瑞的鼾声,在沉沉的夜里响着。海瑞并不知道躺在蚊帐里的海母眼睛依然睁着,她立刻从响亮的虫鸣声和儿子的鼾声中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是蚊子的嗡嗡声。 海母轻轻爬了起来,撩开了帐门赤着脚下了床,在床底下拿出了草纸卷成的一根偌长的蚊烟,又从小几上摸到火石,擦燃了火绒,点燃了蚊烟,轻轻放到儿子小竹床的底下。没有一丝风,夜是如此的闷热。月光冷冷地照着儿子消瘦的面颊,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海母在海瑞原来坐的那条凳上坐了下来,拿起蒲扇,静静地望着儿子,轻轻地扇着。几乎整夜,海母一直这样坐着。没有了蚊虫,便把蒲扇搁在腿上打盹,蚊虫声起,眼睛虽不睁开,手中的扇便立刻向儿子扇去。 在海母心中,儿媳妇实在太过分了。也许她是回娘家了,总归是要回来的,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的儿媳。看着睡梦中的儿子,海母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在海母眼中,海瑞永远是那个需要自己亲手照料的孩子。只有自己亲手照顾,她才放心得下。儿子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希望。儿子有今天的成就,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交给别人照顾,她不放心。 那女人走了就走了呗!只要儿子在,天就塌不下来。海母始终就这样认为:儿子是她的,谁也夺不走!哪怕是儿媳妇。 海瑞依然像孩提时一样睡得那样香甜。世人常以为至阳至刚之人和旁人不同的是,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宁折不弯。殊不知至阳至刚之人较之常人最大不同的是心地坦荡,不受缠绕。海瑞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处在这种困境,该吃饭还吃饭,该睡觉便睡觉。仿佛若“枕戈待旦”者,并非拿着枪睁眼坐待天明,而是心如空城,哪怕是枕着一颗炸弹也安然睡了。 海瑞几十年侍母之寝也是这样。母亲未睡自己便悉心照料,母亲睡了,自己便心安入睡。他哪里知道,多少个夜晚,就在自己沉睡之后,母亲总是这样坐在自己身边,关照着他,等到天要亮时,再睡到床上去。 所谓侍母,其实是“母侍”罢了。天又快要亮了。海母也到了要从盹睡中上床了。儿子尚在沉睡,便轻轻站起,撩开帐门爬上了床。看了一眼窗外那间卧室,轻叹一声。这才合上了眼睛…… 跟平日里一样,海瑞早早的就来到了公事房,跟往常一样,文书送来一大摞需要他审批的文件,自己泡好一杯茶。海瑞就伸手去拿文件,今天第一份文件居然是扬州法院送来的一份公函,他有些奇怪,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里面竟然是扬州法院的传票,他的妻子起诉离婚。也许有人说的对:不在沉默中沉沦,就在沉默中爆发。海瑞的妻子去了扬州,在平安公主的关照下,海妻凭着自己的学识参加公务员考试,成为了扬州女校的教师。 海瑞的离婚案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也引起了全社会的争议,海瑞一时间也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他的做法也引起了关于孝顺的大讨论,不过整个社会舆论还是比较同情海妻的遭遇,觉得她的婆婆有些过分。 终究,这场官司没有赢家,这也是一场悲剧。夫妻俩离婚了!在舆论的压力下,一个终生未娶,一个终身未嫁。两个人一辈子就这样被耽误了。海家终究是绝了嗣。 没有人否认海瑞是个清官,但离婚无疑是他一生中的污点。至少在那些女人心目中这男人不可理喻。也有不少人同情海瑞的遭遇,只是感叹他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这件事也带来了一个好处,那些对媳妇过于刻薄的婆婆收敛了很多,没有人会愿意上头条新闻。 …… 齐王穿越到这个世界足足六十年了!工业革命前后五十年,大明工人的劳动生产率提高二十倍,棉纺厂工人生产率高于手纺工人三百倍;到了十六世纪中叶,大明帝国的煤产量、棉花加工量都相当于世界的80%;大明帝国的工业产值占整个世界的85%,进出口贸易占65%,铁路超过十一万公里,上海成为世界金融中心。大明获得了世界工厂的称号,无可争议的成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也是历史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 工业革命后,农业在大明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下降到21%,农村人口在全国人口中的比重从十六世纪的70%下降到1560年的22%,1600年仅占14.2%,到十七世纪初,城市人口已超过全国总人口的50%,大明帝国已从一个传统农业国变成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工业国。 由于齐王主导的这场工业革命,是以国家资本主义为主、是有资本为辅的工业革命,采取的是徐徐推进的办法。所以整个变革过程总体上是温和的,再加上朱厚炜后世的经验,他有针对性的一些政策的提前出台,避开了很多陷阱。 总之,社会没有经历像原时空英国工业革命一样那种血腥的“光荣革命”,同时也给民营资本巨大的发展空间和良好的投资环境,也保障了底层老百姓的利益。总体上,至正德年间开始,大明帝国就没有出现过重大的社会动荡事件,对外战争也是节节胜利。 齐王曾经说过:“权威的合理化和权力的集中,不仅对于统一是必要的,而且对于进步也是必要的。权力的集中对于铲除旧秩序,摧毁封建特权和封建束缚,并为新社会集团的崛起和新的经济活动的发展都是必要的。”正因为如此,在他的”大一统”思想指导下,大明官员兴奋的一条原则是:要想国家进步,就必须实行权力集中。 大明工业革命后在国际上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首先影响到的自然是东亚地区,朝鲜和瀛州影响最大,由于这两个地方都紧挨着工业化程度最高的东北地区,因此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到了16世纪50年代末,这两个地方也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 跟过去上千年一样,这两个地区依旧是全方位向华夏学习,包括制度上也基本上是照搬。和原时空不同,在齐王的操弄下,没有了天皇的日本分裂为七个大小不一的小国,也全部获得了大明的承认,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 整个东亚地区其实已经形成了一个经济共同体,您使用的货币都一样,全部都是大明的龙元,这些国家也曾经自己发行过货币,但是根本得不到本国人民的认可,加上大明的龙元一直非常坚挺,因此,这八个国家最终放弃了自己发行货币的权利。 到了十六世纪下半叶,整个亚洲包括南亚次大陆已经诞生了一百多个国家,也或多或少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这一百多个国家逐渐和大明的经济融为一体,整个亚洲包括美洲大陆的一部分地区逐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经济圈,这是一个亚洲的时代。 也许是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吧!第二年,海瑞终于迎来了仕途最重大的一次转折,终于离开了武昌这个伤心地。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这一年正好是陆光祖就任吏部文选郎中,执掌全国的文官任免。 为什么说是巧合呢?有句话说的好,是金子总会闪光的!在原来的时空,陆光祖是明朝中后期最著名的吏部官,历任验封、考功、文选等多个吏部清吏司的郎中,后又历经太常少卿、太常寺卿、大理寺卿、工部侍郎、南京工部尚书、南京刑部尚书、南京吏部尚书、刑部尚书等职,最终回到北京任吏部尚书直至退休。 陆光祖长期掌管人事,栽培了晚明许多重臣,同时又敢于坚持原则,在原本的历史上以封还明神宗违规让赵志皋、张位入阁的特旨著称,被誉为晚明名臣。巧合就巧合在本时空,陆光祖同样也被总理胡宗宪看中,提拔到吏部文选郎中这个关键的位置,负责中层官员的提拔。和原来的时空一样,陆光祖早闻海瑞大名,很欣赏他清廉的作风。当了文选郎中第一件事就是将海瑞提拔为户部主事。 六部主事是京官的骨干,主要作为二甲进士的初授官,三甲进士一般都很难得授,海瑞一个功名只是举人的官员,还在离婚这件事上受到争议的情况下,由从七品州判官突然提拔为正六品主事,岂非天恩浩荡?于是海瑞思报国恩,也要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那还能是啥?只能是把矛头直接对准当今皇帝陛下咯。 海瑞到了京城,先去户部报到,然后不是急着去钱粮胡同的新办公室上班,而是到通政司递交了他精心撰写了许久的。海瑞用百家争呜百花齐放这八八个字为标题,写下了关于教育缺失方面的问题。他认为如今过分崇尚新学,把老祖宗的学问过分边缘化的问题。 这篇文章很快就发表在内参版的头版头条位置上。如今国内欣欣向荣,朝野上下确实非常高兴,一时天下称颂奏疏不断,突然冒出这么一篇针对国民教育缺失方面直接进行强烈抨击的文章,显得相当刺眼。 百家争呜百花齐这篇文章在大明文化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个时代正是理科之风日盛的时候,四书五经基本上都被边缘化了,在公务员考试中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弱,提拔起来的官员功利性也越来越强,为了利益,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但也有很多大学问家在反思,中华传统文化是否真的一无事处?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中华文华有着系统深厚的根基,只是这种声音随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兴起,而被主流政治所压制。海瑞向来是不出手则矣,出手必是一套组合拳,他在等到自己这篇文章的反响后,立即又写了一篇评论关孔子词的论文。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他认为现在的读书人既应该学好数理化,提高专业知识,还应该坚持心志和操守,保持优良的品德,积极上进。让圣明的君主给自己有施展抱负,为国家鞠躬尽瘁的机会。他认为如今的官员只是为了做官而做官,丧失了理想信念,这是非常危险的。 他分析说如今大明地大物博,国土分散,国家更应该强调大一统的思想,否则时间长了,如果遇到变故,大明就有分裂的危险。文章中他极力推崇韩愈的思想,韩愈其人在政治上,坚持大一统。反对藩镇割据。在思想上。崇奉儒学,力排佛老,同时宣扬天命论,认为“天”能赏善罚恶。 人只能顺应和服从天命。他的这种有神论思想,适应了巩固皇权统治的需要。在文学上,韩愈反对魏晋以来的骈文,主张学习先秦两汉的散文语言,破骈为散,扩大文言文的表达功能,主张文以载道,与柳宗元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开辟了唐宋以来古文的展道路。 因此海瑞建议将韩文公的四篇杂说分别为、、、纳入到小学课本里。同时建议纳入课本的还有韩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等等一些诗。韩愈是唐宋八大家的源起者。可以说宋代其余几位大家都是受了韩愈的影响。海瑞这时把韩愈捧出来,最兴奋的还是越来越边缘化的儒家学者。 海瑞选择韩愈也恰到好处,韩愈不但是位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改革家,更是一位谏诤忠臣,在华夏历史上他是第一位以单字“文”为谥号的大臣,历史上以文字谥号的也只有五位。韩文公一立,谁还敢在提程朱理学那套存天理灭人欲的东西。 儒家同样就有了新机遇,可以打破过去文化思想上的枷锁,兼容并蓄,去其糟粕,留其精华。他建议大明应该加强儒家文化的教育,他还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就是弘扬,他恳请朝廷将来不管是科举还是公务员考试,必须提高的部分。 一句话,海瑞觉得王阳明的心学远远不够满足现在大明的需要,他要搞一次大明的文艺复兴运动,提高民族的素质。 他这篇文章引起了齐王朱厚炜的重视,对于这一点朱厚炜倒是深有体会,后世很多人的确信仰唯物主义。不信鬼神,人民只享今生不修来世,行事无所顾及,一切向钱看,笑贫不笑娼,社会道德冷漠得另人指,做件好事都要提心跳胆。想扶个摔倒在地的人,都要先用手机先拍下个视频,否则被人讹上了自己就亏大了。人与人之间没有了任何的信任。 海瑞正是看到了如今社会上这种苗头,他认为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必须加以纠正。他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类似的情况,一是没有了儒家道德准则上的约束,二是人们对神明失去了敬畏之心。 虽然不敢完全苟同海瑞的观点,很明显,除了弘扬正能量,这里面还夹带着一些私货,海瑞文中隐约可以看出,有为自己和他母亲的行为有辩护的意思。尽管如此,朱厚炜还是意识到以前自己想当然了!治理一个国家不能、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有法可依,真要是那样的话,社会就不停的立法,越立法就要越细分,一旦法律产生矛盾。就会变成作法自缚。 总之,法律难免是会有漏洞的,法律有一个基本的先天缺陷那就是公平,法律是为了公平而出现的,可绝对公平的法律却是不可能出现的。儒家的文化中的确有些糟粕,但大部分内容还是很有用的。如何留其精华,去其糟粕?这需要考验执政者的智慧。 不过,朱厚炜并不打算出面干预这件事情的发展,他很想看看这个时代的精英们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同时,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将有怎样的表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四章有些东西不能丢 “察业识某如佛,观事变莫若道,而知性尽性,开价值之源,树价值之主体莫若儒。” “儒学不是宗教却能取代宗教!它是我们华夏民族精神信仰的源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摘自 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国文化的主题,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儒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和重要组成部分,两者是血与水、源与流的关系。“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总得说来,就是究天人之际,明修身之道,述治国方略,求天下为公,最终实现天人和谐的境界。 儒家思想在绝大部分历史时期是中国的主流价值观。但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奢侈之风开始慢慢有了市场。与此同时,商人极度自私的利己主义思想逐渐开始在大明帝国有了一定的市场,尤其是一部分官员丧失了理想,对于摄取利益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用一句话说就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众人都醉他独醒!海瑞的这份上疏的确来得非常及时。皇帝朱载康非常重视这份奏疏,多次平台召见海瑞,听取他的意见。这种旗帜鲜明的态度,立马引起了胡宗宪及其内阁的重视。于是,儒家思想的传承、发展与创新立刻成为了大明朝廷的新课题。 从洪宪九年五月开始,皇帝朱载康、总理胡宗宪多次召集了天下有名的大儒在国子监举行学术讨论会。主要是讨论儒家思想的传承、发展与创新。与会者一致认为,儒家思想即使在如今已经完成工业革命后的大明也有很多积极方面的意义。 首先,儒家思想重视教育,并且创造“因材施教“等教学方法,在教学上注意个性差异,善于启发教学。可以说教学经验很丰富。其次,儒家思想注重道德,礼教,仁义,要求自觉遵从真和善,这一方面比上欧洲、中东等国家的宗教和神论思想不知道进步多少倍,是典型的人文主义,以人为本,而不是追求虚无缥缈的偶像和神。 还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儒家思想上更善于辨证思维,重视自然的农业,更重视人与自然的和谐。儒家思想认为自然秩序是人类理性的根源,而人类的理性又是人的自然权利的依据。 儒家提倡的“以农为本“,依然是符合目前大明本土实际资源情况的重农思想。与会者一致认为,尽管说大明地大物博,但在大明帝国本土真正适合耕作的土地并不是很多。大明虽然在开发北美以及澳大利亚等地区,但并不意味着本土就能够安枕无忧。俗话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什么时候,”以农为本”必须摆在执政者的首位。 同时,皇帝朱载康认为儒家思想提倡以“礼“治国,“伦理政治“的思想应该继续发扬光大。他认为,如果说西方文化是“智“型文化,那么我们中国文化就是“德“型文化,这一德型表现在政治上,也有更加积极的一面:忠于国家,抵御外来侵略,拒绝暴政,直谏犯上。这是我们华夏民族很了不起的民族精神! 儒家思想早熟,统治有力,贯穿了中华民族的大部分时期,给社会历史的起了安定,平衡,和参考约束。与会的新学学者指出了儒家思想许多缺失,也有很多消极方面的问题,譬如:唯我独尊,不重视生产知识的传授,不重视科学知识的学习,有着太强烈的政治目的,过分强调和倾向于参政。儒家思想不重视逻辑也是它最大的缺陷。 一味重视经验,叫做“经验理性“,使逻辑推理和深刻解释事物的规律的理论没萌芽。这些年,受大明的影响,欧洲自身的科技水平发展的很快,诞生了一大批有名的学者。由此可以看出,在儒家思想的束缚下,大明的读书人不如欧洲人那么追根问底,以至很少产生理论和学说。 总理胡宗宪或许是因为海瑞抓了他的儿子让出丑,因此他在会上他意有所指的批评儒家思想压抑了人的个性。漠视人的个性,思想大统一。造成国民愚忠愚孝,道德和责任标准压制了人的创造性。他还特别指出,从海瑞离婚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愚孝的危害,胡宗宪的这番发言,把与会的海瑞弄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不过胡宗宪也没有说错:儒家思想中的伦理关系凝固化,绝对化,三纲五常,家长专制,成为人身压迫,精神虐杀,制约着全民族的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随着工业化的发展,成为历史前进的阻力。伦理观念,等级制度置高无上,达到排他性的程度,从而限制了自然科学和科技的发展。再有,儒家思想过去不重视科学技术,把一些科学成就说成“淫计小巧“。 经过两个多月热烈的讨论,大明帝国的学术界还是达成了共识,很客观的提出了许多改进的意见。大家也统一了思想。所有的与会者一致认为,重视儒家思想对于治理如此一个庞大的大明帝国有现实意义。七月底的大朝会上,皇帝朱载康做了总结说: 儒家思想的两部分圣人的主观思想和客观政治论,即“内圣“和“外王“,都对我们民族的思想文化产生巨大的影响。即使是大明帝国当下,我们也无法走出它的圈子多远。它有其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我们应如实客观的正视这个问题。 朱载康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在我们现代的教育中,儒家的教育方法还是很有用的。“因材施教““诲人不倦““温故知新“等等。再有在官员的贪污腐败问题上,道德,仁义,儒家的思想会是对贪官们的谴责依据吧?再者,我们所讲的责任感,正义感和勤奋精神,那个不是我们的民族精神,不是儒家文化传统的精华呢……” ”……文化与经济从来都是不可分的,大明帝国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做为世界文化的主导,儒家文化对世界社会经济的深远影响是不言而喻的,在发展社会经济过程中对儒家文化有效的运用,对大明帝国社会经济的发展也会有一定的推动作用,尤其能够起到稳定社会的作用。” 朱载康最后强调:”朕以为:今后大明应该继续以儒家思想或儒家伦理作为我大明的文化基石,咱们华夏文明的文化基石就是儒家思想或儒家伦理,这个大明永远不能丢。它对我们的农业、工业和现代文明发挥了重要作用。华夏特色的人文精神,这种人文精神又将继续培育生发出一条底蕴深厚的文化价值魅力链。” 最后,皇帝朱载康认为大明应该坚持七大价值理念:仁者爱人,以人为本的核心价值理念;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基本价值理念;正心修身,追慕圣贤的做人价值理念;慎终追远,家国同构的政治价值理念;以和为贵,谐和相处的社会价值理念;天人合一,民胞物与的天人价值理念;见利思义、义利并举的生存价值理念。 实事求是的讲,历史发展到这个时候,儒家文化的当代价值,首先是大明帝国本身需要。从历史上看,儒家文化对于弥补中央集权的官僚统治所造成的种种弊端、维护社会的稳定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儒家文化是针对人类社会面临的共同问题而提出的,因此,也具有普遍的价值。特别是儒家文化中重视道德教育和品格培养、重视从人心的治理出发从根本上解决社会问题的思想,既可以成为我们治国安邦的良策,也同样可以为构建大明和谐社会提供借鉴。 儒家思想具有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底蕴,和谐社会是自古以来中国人孜孜以求的社会理想,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是构建大明的和谐社会课题中应有之意。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也为构建大明和谐社会提供了丰富的思想文化资源和深厚的历史文化背景,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深远的借鉴价值。 洪宪九年九月,海瑞进京三个月后,国子监正式成立了国学院,设立国学博士,朝廷重新把儒学放在了教育最重要的位置,从小学到中学、大学重新修订了国学课程。与此同时,考试院也宣布将国学在各级考试中所占的比例,将大幅度的提高。这就意味着将来朝廷选材在助阵能力的同时,会更加注重官员的品德。 …… 洪宪九年秋季开学,九月十日全国各地各级学枚在各地提学官的监督下,统一在这一天都举行了礼部最新核定的祭孔仪式,全国有两千多万学子参加仪式,这是史无前例的超级祭祀活动。 既是活动都在学校的操场上进行,全体教职员工和学生身着传统汉服肃立在广场上。此时,广播里传来”大哉孔子”音乐。主祭者正在主持全体师生互动。台上督导教师向全体学生发问:”同学们,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来被称作?……” 学生们齐声答道:”华夏民族!” 老师再问:”华夏这两个词最早是谁先提出的呢?……” 台下学生齐声回答:”孔子!” 老师继续问:”孔子在左传·定公十年里说到?……” 学生齐声回答:”有章服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 老师问:”华夏文明在于兹。华指的就是我们美丽的汉服,夏说的就是我们盛大的礼仪。汉服不是汉朝的服装,是汉民族几千年来的民族服装,其袖口宽大代表?……” 学生回答:”天道圆融!” 老师继续问:”领口交衽代表?……” 学生们再次回答:”地道方正!” 老师问:”背后一条直缝贯穿上下则代表?……” 学生们回答:”人道正直!” 老师问:”上衣下裳象征……” 学生答:”两仪!” 老师问:”上衣用布四幅代表……” 学生答:”一年四季!” 老师问:”下赏用布十二幅代表?……” 学生答:”十二个月!” 老师大声宣布:”汉服最能代表天人合一,恢宏大度,公平正直,包容万物的东方美德。身着华服,生活起居顺应四时之序,行动进退合乎规矩准绳。” 在场的所有师生一起应答:”着华服,踱方步,读古书,走正路!” 老师说:”着华服,行揖礼。”然后这位督导老师在台上,向全体师生示范了一个标准的长揖礼。 接下来全体师生向学校操场树立的大理石雕塑至圣先师孔子像行五鞠躬礼,一拜自强不息,二拜厚德载物,三拜精忠报国,四拜孝亲尊师,五拜世界大同。 随着奏乐声起,台上主祭人、陪祭人退席。接下来是宣誓仪式。全体老师台前就坐。学生面师肃立。由一名学生代表上前领诵,全体学生齐诵: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老师与我们亲如家人,请您务必爱之深,责之切,如有懈怠,请严责不贷!” 随后全体一鞠躬。 ”饮水思源,师恩浩荡,传道解惑,关怀备至,我们一定虚心学习,不骄不怠,他日如有所成,一定不忘老师的恩情!” 全体学生再鞠躬。 ”既读圣贤之书,誓传圣贤之道,我们一定努力学习,好好做人,入则孝,出则悌,上报国,下泽民,为普天下人谋福利,为中华文化的传播和中华民族的强盛贡献力量,不辜负父母和老师对我们的厚望!” 全体学生三鞠躬。 接下来,全体学生齐诵,部分篇章。随后所有的师生演唱由齐王殿下所做的经典诵读主题曲。联唱:。最后是舞台剧表演: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不错!上面的仪式就是由宪法规定的大明所有的学校开学前必须进行祭孔的活动,他既简化了过去那种繁琐的程序,又加强了爱国主义的教育。 轰轰烈烈的大明文艺复兴运动虽然提高了儒家思想的地位,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曲阜的孔家并没有因此得到好处。孔家的祖庙被收为国有,有大明的礼部负责管理,孔家除了极个别的优秀传人被吸纳到礼部成为负责祭孔方面的官员以外,孔家的族长并没有因此获得朝廷的封号。胡宗宪公开表明了朝廷的态度:儒家思想是儒家思想,孔家是孔家。不是一回事!背叛过民族的孔家不孝子孙没有这个权利、也不配继承孔子的荣誉。 的确,齐王朱厚炜最终还是出面干预了这次朝廷的决策。他认为“儒学不是宗教却能取代宗教”,朱厚炜坚持的是一种对儒学的信仰和依赖。欧洲人和阿拉伯人用宗教统一老百姓的信仰。我们大明人也有自己独特的信仰,他比宗教更加的先进。几千年的历史也证明,儒学提倡德化社会、德化人生的思想对中国人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成为华人世界共同的文化心理基础,树立共同的价值观。 从历史唯物观点来看,文化属于国家的上层建筑,其核心是社会意识形态,它是为其政权及其经济服务的,儒家文化符合大明帝国统治阶层的利益需要,是符合这个时代大明的“国情”的,这是中国的特色。 正如齐王朱厚炜曾经所言:“文化就是‘国情’,文化就是‘国民性’,中国文化就是‘中国人’”,“从一定的视角分析,儒家文化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主要为国家培养官僚的文化”。让我们回头看看,历代统治者都公开标榜以儒家理念作为治国理政的基本指导思想,儒家观念成为官僚文化的核心,其在“尚贤使能”“民为邦本”“仁政理想”“隆礼重法”“节用裕民”“修身为本”等方面,都对中国官僚体制及王朝政权统治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同时是中国传统文化“以儒治世”的体现的凝聚之学的科学精神。 相对于目前欧洲、阿拉伯世界所信奉的宗教,以儒学为主流的中国传统文化,能够经历五千年的发展而没有中断的原因就在于其核心价值具有先进文化特性,在于其人性化、人情化倾向所具有的穿透力和生命力。儒家文化的优势在于它所具有的永恒的普世价值,虽然他的创始人是孔子,但儒家文化是华夏历代先贤集体智慧结晶。 齐王朱厚炜相信在未来的读书人共同努力下,以儒学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将会在未来这个时空闪耀出更加灿烂的希望之光、和谐之光、精神之光。这是文化复兴运动是本时空一个历史性的重大事件,海瑞因此而被载入史册。 从此以后,大明帝国高举着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中华传统文化这面大旗,在这个世界传播着文化的种子,若干年以后,大明帝国无可争议的成为世界文明的灯塔!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大明帝国从十五年前,沈阳汽车厂生产出第一辆民用汽车开始,已经有了十几家汽车制造厂以及配套企业。各工厂利用流水线方式,平均每年共计可以生产五六十万辆民用轿车和小型卡车,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汽车制造大国。 不久前更是成功将三档变速箱技术安装到了汽车上,使得驾驶更加舒适。汽车工业的飞速发展,带动了零配件和道路的旺盛需求,高速公路、高等级公路以及加油站也陆陆续续出现,上海证券市场的诞生,一些民营资本也首次参与了进来,他们或投资公路建设,成为了最早一批的工程承包商。 或购买机器,成为汽车企业的零配件生产商,为汽车企业做配套服务。还有一些远观长远的人从炼油厂购买汽油,然后运到全国各地销售,形成了最早的一批油商。为了他们,船厂和汽车厂还首次专门设计了可以在内河航行的小型运油船和油罐车,目前阶段虽然还很简陋,规模也不大,但所有人都看好这个行业的前景。 随着汽车的保有量越来越多,原来的汽车也从高不可攀的奢侈品逐步进入到寻常老百姓之家。现在民间购买汽车的人也越来越多,据工部统计,目前全国拥有的私家车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万台。 汽车工业的快速发展拉动了整个行业的影响,整个产业链的上下游已经超过了两万多家企业,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这就是由国家资本主导的市场经济的好处,当一个行业逐步壮大,就能带动大量的附加产业,激烈的竞争导致适者生存,最后当你从残酷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就能真正的参与到大明帝国角逐世界的脚步中。 洪宪十年十月初一,久不露面的齐王在皇帝朱载康、总理胡宗宪的陪同下,带着一大票皇子皇孙出现在北京最大的电影院外面,这里将举行电影纪录片的首映式。 这是根据齐王为朱厚照所作的经过改编后,由齐王亲自执导所拍摄的大型纪录片。为此还调动了十万军队参与拍摄。这部影片讲述了从弘治十八年开始,大明帝国六十多年的成长历史,电影名字虽是,但实际上反映了这六十年来大明帝国的方方面面的改变,在这个时代属于史诗般的记录。 这部电影真实反映了正德皇帝战斗的一生。同时,也真实记录了李东阳、谢迁、刘健、杨廷和、杨一清、刘大夏、杨慎、王阳明、王越、秦纮、陈寿、俞大猷等文臣武将的功绩。更为难得的是,电影中也没有忘记那些普通的一员。 电影中的记者采访了很多普通的士兵以及老百姓。一些在各自对外战争中表现优秀的将领和普通士兵,以及这些年来对国家有特殊贡献的科学家、普通劳动者也都出现在这部电影的镜头里。最大程度地真实反应了这段历史。 单车队抵达西单电影院的时候。北京城这个最大的电影院门前早已是人山人海,为了这次首映式加强放映的效果,西单电影院还特意装修一新,重新更换了所有的音效设备,采购了最新的电影放映机。开幕式的仪式非常的隆重,仪式结束后,电影院的灯光关闭。画面在众人的期盼中缓缓拉开: 首先是字幕:弘治十七年,周太皇太后去世了。电影镜头转到慈安宫,周太皇太后躺在床上握着孝宗朱祐樘的手,英宗朱祁镇的妃子、宪宗朱见深的亲生母亲、孝宗朱祐樘的亲奶奶说出了最后的遗言:“皇上须念祖宗创业艰难,社稷至重,迩来水旱相仍,天下军民困苦,宜勤俭节劳,任贤使能。” 电影中的朱祐樘泪流满面,拼命点头。很快电影镜头一转,弘治十八年到了,春天,格外的冷。弘治皇帝的心更冷,国家内忧外患,他熟悉的民生凋敝、流离失所、边关狼烟四起的惨景,依稀的,仿佛昨日重现。 此刻,镜头突然一转出现在辽阔的草原,鞑靼攻略大同,侵略无数,边军不能抵挡,节节败退,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镜头马上又是一转,电影中,年仅十五岁的太子朱厚照率领东宫六率冒着风雪出征的场面,随即是朱厚照亲自率领骑兵冲锋,浴血奋战,气势磅礴的场面…… 接下来,征瓦剌、征安南、征缅甸、征印度洋、还有长达三年的东征……等等,这一幕一幕,在三个多小时的电影中演绎的波澜壮阔,真实的记录了正德皇帝战斗的一生。与此同时,国内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无论是工业还是农业,无论是城市还是交通,这六十年,大明帝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幕幕都用对比的画面展现给了所有的观众…… 仿佛是时空穿梭,朱厚炜和所有的观众再一次重温那已经过去了的峥嵘岁月,在场所有的观众既激动又感到骄傲。尤其是那些特邀来参加首映式的功勋之臣、以及老兵和普通的建设者们,见到这往日的一幕幕,很多人都激动的热泪盈眶。 朱厚炜也是非常的激动。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激动。黑暗中,朱厚炜望着剧场里群情激奋,还有那些被大明军队的雄姿,被激烈战斗,被祖国的日新月异刺激得浑身发烫的众人,朱厚炜微微一笑,也许在这个时代,开展教育和爱国宣传并没有他想象的困难,大明的国民是骄傲的,没有什么比这些画面更富有鼓动性了。 有了这部史诗般的电影,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文人还会歪曲这段历史,抹黑正德皇帝。这部电影里,并没有回避正德皇帝的一些缺点,没想到这反而让老百姓觉得朱厚照更加的亲切。朱厚炜吁了一口气,一世人,两兄弟。他总算是完成了对大哥的承诺。 这是人类的本性,因为每个有记性的人,都会对第一次看到的东西印象格外深,虽然此时的还是黑白的。但他相信,等大量的拷贝向全国蔓延,不仅仅是他,一些东西也很快会在大明的老百姓心中扎根下来。真正了解这段历史,这将是一次华夏民族的洗礼。 事实也和他所料的一样。根据总理府后来的统计,由于是免费,所以从十月份正式开播以来,并利用晚上露天播放的办法,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在大明全国各地,包括海外领地在内,总共有四千万人观看了这部世界上第一部反映历史真象的纪录片,其中大部分观众都是各地的学生。 这部史诗般的巨作引发的震撼和反响是史无前例的,里面夹杂着很多当事人的叙述。新一代的大明年轻人通过观看这部电影,才正确认识到通过弘治皇帝、正德皇帝两代人的努力,大明帝国才会有今天的成就。这同时提高了大明皇室在国内的声誉。 如今大明有六亿多人口,基本上解决了温饱问题。这其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影片真实的反应了先辈们筚路蓝缕的创业艰难,让所有人都珍惜,让大家记住今天的盛世有多么的来之不易。大明历史上首次如此大手笔的电影播放,自然引起了各地的强烈关注,一份份报纸评论开始慢慢发酵出来。 很多记者利用关系走访了更多的老战士和亲身经历过变革的那些老人。不仅详细询问了当初的跟随着正德皇帝征战四方的情形,还有普通家庭这六十多年来的变化。一个个感人的事迹被挖掘出来,很多故事感人肺腑。国民的爱国情绪蹭蹭的往上涨,大明帝国的老百姓前所未有的团结和感到自豪。 …… 大明这里国泰民安,欣欣向荣。而在地球另一端的欧洲又是怎样的景象呢?只能够用一个词来形容:混乱!洪宪九年,刚刚度过七十大寿的朱厚炜把他的目光投向了地球上的另一面,一个他经常关注国家,那就是英格兰。解决日本问题以后,这个世界唯一能让他关注的就是英格兰。至于为什么?读者们心里明白。那么此时的英格兰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呢?英格兰也在进行革命,他们刚刚完成了宗教革命。玛丽女王去世后,都驿王朝最后的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登基刚刚四年。 16世纪30年代,欧洲新教运动兴起,罗马教皇及天主教势力衰落。英王亨利八世出于维护自己政治、经济和宗教统治的目的,与罗马教皇决裂。1534年,英国国会通过了“至尊法案”,宣布国王为英国教会最高首脑,拥有任命教职和决定教义的权力,宗教法庭改为国王法庭,召集宗教会议的权力属于国王,从而使英国教会成为国王手中的工具。 同时,英国教会接受了加尔文教、路德教的某些思想,并保留了天主教的基本教义、主教制度和宗教仪式等许多传统,形成了安立甘教,又称“圣公会”,即英国国教。事实上,亨利八世一开始根本没有想改革宗教,起初他对英格兰宗教改革运动态度鲜明,那就是把这些“异端”学说者统统送上火刑柱,以至于英格兰一时间木材奇缺,价格飞涨。他还亲自撰文抨击马丁·路德的异端邪说,教皇慷慨地授予他“信仰捍卫者”的称号,马丁·路德则将他斥之为“戴着王冠的蠢参谋长”。 但是不久后,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亨利八世爱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王后的侍女安妮·博琳。1527年,他以王后没有给他生下一个男性继承人的理由提出和王后凯瑟琳离婚。这个申请发出后,亨利八世足足等了六年,一直没有等到教皇的回应。于是亨利八世于1533年自己宣布与王后离婚,公开与安妮结婚。 在结婚典礼上,宽大的衣裙甚至无法掩盖安妮妊娠的体形。梵蒂冈的教皇得知此事后马上把他开除教籍,两人从亲密的战友迅速变成了公开的敌人,于是亨利八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宣布国王是英国教会的最高首脑,英国的宗教改革就这样富有戏剧性地以国王的胜利而收场了。 在巨大的荣誉背后,有一个默默的牺牲者,他就是的作者托马斯·莫尔。时任亨利八世首席大法官的托马斯·莫尔,拒绝否认国王代替教皇的最高首脑地位。亨利八世给了他几年时间让他回心转意,但是没有收到任何回报。1537年,不幸的莫尔爵士以叛国罪的罪名被处死刑,他的尸体被肢解,头和四肢分别被挂在伦敦的几个城门示众,此前大家都以为他会被国王赦免。 莫尔爵士后来被教皇封为圣徒,据目击者回忆,莫尔在临刑前镇定自若,他甚至对刽子手说:“你要砍得准一点,免得丢人现眼。” 这场宗教改革对历史的影响力是亨利八世完全想不到的,从此以后教皇再也不能以上帝使徒的名义对英格兰的宗教和世俗事务插手干预了,英格兰的主权在这场宗教改革中得到了捍卫。当然,这是以千万颗天主教徒和安立甘教会教徒的脑袋为代价得来的。亨利八世经过这次改革后当上了英格兰圣俗两界的最高首脑,他不但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把教会的财产据为己有,成了最大的赢家。 然而,拨开那层灰尘我们看到,最大的赢家恐怕是英格兰。被抛弃的王后带着年幼的玛丽公主离开了王宫,这位玛丽公主就是后来的玛丽女王。让亨利八世没有想到的是,第二任王后给他生的仍然是一个公主,这就是后来的伊丽莎白女王。 于是,满心的欢喜之情变成了愤怒,亨利对他的新王后迅速地厌恶了起来,不久就把她赶出王宫,然后又把她送进伦敦塔囚禁至死。反正现在国王是英国教会的最高首脑了,拥有完全的婚姻自由,亨利前前后后共娶了六任王后,总算有了一个小王子爱德华。 1547年,和教皇以及女人折腾了20多年的亨利八世终于去世了。如果说亨利八世在天有灵的话,看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他会非常不愿意瞑目的,那就是他的宝贝儿子爱德华六世没当几年国王就驾崩了。 他的第一任妻子凯瑟琳王后生的玛丽公主登上了王位,这就是后来被称为“血腥玛丽”的玛丽女王。童年的不幸生活使得玛丽的脾气变得乖张暴戾,作为虔诚的天主教徒的玛丽在位时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将她信奉新教的臣民源源不断地送上火刑柱,从此,史书上久留下了“血腥玛丽”的名字。 在后世,“血腥玛丽”在西方是一个很流行的词汇,因为它也是一种鸡尾酒的名字。这种鸡尾酒由伏特加、番茄汁、柠檬片、芹菜根混合而制成,鲜红的番茄汁看起来很像鲜血,故而以此命名。作法自毙,报应不爽,玛丽女王也没能耀武扬威多久。五年后,即1558年,玛丽女王去世。 当时人们在伦敦街头载歌载舞,庆祝这个伟大的节日,做人做到这步田地,玛丽女王也算是一朵“奇葩”。就在这一年,信奉新教的伊丽莎白一世成为女王,并恢复了国教,在“血腥玛丽”时代逃往欧洲大陆的新教徒纷纷回国。在此后的岁月里,政治清明,言论自由,伊丽莎白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国度。 就在英格兰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因为商业的利益,伊丽莎白一世犯下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错误,这个错误导致了大明与英格兰的第一次冲突,而引发战争的恰恰是羊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五章羊毛引发的战争 1560年7月9日,曾经参与为查理五世筹划了杰尔巴岛战役,并在此役中幸存的西西里总督给新皇帝腓力二世写了一封直言不讳的信: “陛下,我们必须吸取教训、励精图治。如果能让陛下成为大海的主宰,哪怕将臣等全部变卖,将我本人第一个卖掉,臣等也在所不辞。只有控制了大海,陛下才能安享太平,陛下的子民才能得到保护。如果不能控制大海,等待我们的只有噩运。” 到了16世纪中叶,连续被苏莱曼大帝打的大败的欧洲已经丧失了勇气。西班牙和意大利弥漫着对敌人入侵的恐惧。人们鼓起勇气,等待新的航海季节的到来。现在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抵挡奥斯曼帝国的海上入侵。似乎,苏莱曼再次大举出击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年来,地中海成了遍布谣言的海:每年春天,都会从伊斯坦布尔传来秘密报告,声称一支强大的舰队即将起航,但最后都不了了之。甚至对能够接触土耳其宫廷内层的人,这也很难理解。 事实上,苏莱曼面临着更紧急的事务和问题。他的几个儿子之间争斗正酣,帝国和波斯之间发生了纠纷,他的众位维齐尔之间进行着权力斗争,并且还有瘟疫和粮食短缺的难题,其实,奥斯曼帝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这些事,欧洲人根本不清楚。大海上弥漫着“虚假战争”的气氛,这个欧洲惶惶不安。很幸运的是,通过葡萄牙,腓力二世获得了大明帝国的大笔的贷款,两国还达成了贸易协议。这笔贷款的附加条件是,用贷款从大明购买所需要的物质。同时允许大明商人进入意大利和西班牙自由贸易。 有了这笔贷款,腓力二世终于有了底气。有了这笔资金,每一年,腓力二世的领地都要加固海岸防御工事,但每年都又停下来,因为想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与此同时,深知西班牙海军脆弱现状的腓力二世开始建造帆船,从大明采购大量的军火。 他的宿敌法国人紧盯不放。1561年,法国国王收到的一份报告写道:“两个月来,西班牙国王命令巴塞罗那的造船厂劳作不歇,以便将几艘船和其他海船完工。”的确,为了迎接不可避免的大摊牌,腓力二世正在迎头赶上。 整个欧洲一片乱象,唯一不被土耳其人打扰的就是最远的英伦三岛。这里成为了欧洲人最好的避难所。1558年,血腥的玛丽女王死后,笃信新教的伊丽莎白一世登基。由于政治清明,管理宽松,面对土耳其人的威胁,欧洲大陆稍微有些能力的商人带着大批的工匠逃到了伦敦,他们不仅带来了技术,还带来了资金。 英格兰一下子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尤其是羊毛纺织业快速发展起来。然而,就在这欣欣向荣的时候,随着欧洲大陆商人的步伐,大明的商人也接踵而至。1561年,一位名叫张思德的扬州商人带着他的船队也来到了伦敦。他的船上除了大批的丝绸和瓷器,还带来了大明北方优质的羊毛呢布。 由于是大工业生产出来的产品,来自中国的呢布物美价廉,很受顾客的欢迎,很快就告售罄。接下来一年里,越来越多的毛呢通过海船运送到了伦敦。一下子占据了伦敦的毛呢市场。本地产的英格兰呢布在竞争中没有任何优势,本地呢布滞销了,时间一长,很多纺织厂陷入困境。 英格兰的商人当然不干了,他们通过各种关系向政府投诉,希望伊丽莎白女王能够禁止大明呢布进入英伦三岛。虽然地处偏远,伊丽莎白一世也知道大明的强大,她也不敢做的过分。只是提高了呢布关税,保护本地毛呢产业,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同样甚至大明强大的苏莱曼虽然狂妄,还是有些理智的,他不想在与基督教世界作战的同时,得罪大明帝国,两面受敌。因此,他明确禁止土耳其海盗袭击大明商船。整个地中海只有大明船队能够自由出入,在整个16世纪下半叶,大明的商人活跃在欧洲各地。 到了1663年,随着越来越多的大明商船来到了伦敦,带来了更多的商品,即使是提高了关税,但大明呢布因为质量好,还是具备很强的竞争力的。不出意外,英格兰本地羊毛产业陷入困境。法兰西也面临了同样的问题。同英格兰人一样,他们国内的羊毛呢布质量更差,虽然法兰西的羊毛产业并不发达,不是法兰西的主要产业,但也无可避免的受到了冲击。 1663年,伊丽莎白一世刚刚三十岁,名叫伊丽莎白·都铎,是都铎王朝的最后一位英格兰及爱尔兰女王,她也是名义上的法国女王。在原时空,伊丽莎白即位之初成功的保持了英格兰的统一。原来的时空,经过她近半个世纪的统治后,使英格兰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英格兰文化也在此期间达到了一个顶峰,涌现出了诸如莎士比亚、弗朗西斯·培根这样的著名人物。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地也在此期间开始确立。伊丽莎白一世统治时期,在英国历史上在位时被称为“黄金时代”。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伊丽莎白的教师包括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人文主义者罗杰·阿斯坎。她受到古典、历史、数学、诗歌和语言的教育。她可以说和写六种语言: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拉丁语和希腊语。伊丽莎白在王后凯瑟琳·帕尔和其他教师的影响下成为了一个新教徒。 伊丽莎白一世为人谨慎,她的座右铭是“我观看,而且我沉默”。她喜欢投资于昂贵的衣服和珠宝,她经常骑在马背上参观国家地区,而不是坐着马车参观,因此,她对国内的实际情况是很了解的,如果再这样下去,英格兰传统的羊毛纺织业恐怕会永远的凋零下去。 再加上即位之初,伊丽莎白在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的支持下,这才让她能够顺利的登基,投桃报李,于是她推行一系列有利于国家富强和资本原始积累的政策。她在政治上强化专制王权,重用柏利勋爵塞西尔等大臣,逐渐把议会变成专制统治的工具。 在经济上伊丽莎白一世实行重商主义政策,保护和发展本国毛纺织业和其他新兴工场手工业。她特别鼓励造船和航海业,鼓励建立各类海外贸易公司,扩大英国呢绒等商品的海外市场。这两年来,来自商人要求禁止与大明贸易的呼声越来越强烈,这不得不引起她的重视。为了维持她的统治,她别无选择,只能够对大明商人下手。 1563年3月7日,当张思德的远洋船队三艘机帆船再次抵达伦敦刚刚卸完货时,变故突然在此刻发生了。无数的英格兰帆船包围了他们,企图扣押这三艘船只。大明船员们进行了殊死的抵抗,除了一艘商船杀出重围,逃出生天,其他两条船只被焚毁,包括张思德在内,三十八人被俘,四十五人被杀。这就是本时空的”泰晤士河血案”。 伊丽莎白一世本没想闹到这么大,她没有想到骄傲的大明人会反应如此强烈,进行殊死抵抗,造成了重大的人员损伤。他们虽然杀死了对方四十五人,但英格兰军人总共有三百八十多人伤亡,这仅仅是三条武装商船啊!面对大明商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再想一想传言中所向无敌的大明海军,伊丽莎白一世现在有些后怕了。 但她已经箭在弦上,骑虎难下,面对着国内商人的压力,伊丽莎白一世是个有决断的人,她需要团结国内支持他的人。两害相较取其轻。为此,她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包括船主张思德在内,她下令军队处决所有参与抵抗的大明船员,并在伦敦郊外公开焚烧来自大明的呢布。 3月15日,伊丽莎白再次发布命令,禁止与大明帝国的一切贸易,并派兵开进伦敦大明商馆,没收商馆一切财产,驱逐大明商人出境。同时,伊丽莎白一世还派人积极联络法国国王,希望两国能携手共进,结成联盟,法国国王的态度暧昧,并没有明确表态。此事因而成为中英羊毛战争的导火线。 4月5日,那条杀出重围的山船逃到了葡萄牙的里斯本,向当地大明使馆汇报的情况。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国内。这还了得!大明人如今在世界上是横着走的,自己的合法商人不仅被抢了东西,八十三人竟然被英国人杀害了。这个消息一经报道,国内顿时炸了锅。国内舆情汹汹,海军也纷纷请战,要求惩罚英格兰。 国民议会也一致通过保护大明商人在海外利益的提案。被杀害的张思德,身份颇为不简单。他是扬州商人张银的次子,这位名叫张银的商人是大明的子爵。正德是在微服下扬州时认识的张银。张银曾经是个盐丁,但他人穷志不穷,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还救助过陷入困境的唐寅唐伯虎,后来在叶良辅手下任事。 机缘巧合之下,张银在扬州认识了正德皇帝。朱厚照很欣赏他积极上进和仗义疏财的个性,很关照他。他后来从事海外贸易,自己组织了船队,这才开始发家致富。在正德皇帝远征印度洋时,他的船队做出过特殊的贡献。因此被正德皇帝授予子爵爵位。 10月1日,大明内阁以商务受阻及大明子民被杀害为理由,作出“派遣舰队去讨伐英格兰”的决定,皇帝朱载康对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使节宣布,在伦敦发生的”泰晤士河血案”和后继事件,已经引起我国臣民与该国通商关系中断,朕已极严重注意,并将继续注意这一影响我国臣民利益与皇室尊严的事件。 1564年3月5日,大明统帅兼全权代表戚继光率领的三百八十余艘战舰,包括两万海军陆战队多佛海峡海面,并根据大明帝国外相谭纶的指示,在封锁多佛海峡和英吉利海峡之后,其中一部北上进攻利物浦港,利物浦处于英格兰西北部默西河口,濒临爱尔兰海并攻陷战略要地利物浦城。 四月,大明舰队抵达泰晤士河河口海外,本来主张战争的伊丽莎白一世,眼见大明舰队迫近伦敦,开始动摇。4月20日,伊丽莎白女王批答大明帝国书,令葡萄牙商人转告大明人,允许通商和惩办肇事者,以此求得大明舰队撤走,并派首相柏利勋爵塞西尔前往泰晤士河出海口谈判。同时积极备战。 柏利勋爵塞西尔通过葡萄牙翻译范·巴斯滕与谭伦谈判,企图拖延时间。此时,大明远征舰队司令戚继光已经失去耐心,他告诉外相谭伦,决定战后再谈判。1564年5月7日,大明海军陆战队突然攻占泰晤士河出海口,英格兰守军死伤700余人,战船以及渔船沉毁五十九艘。 塞西尔被迫让步,5月25日,塞西尔与谭伦签订,条约第一款就是将利物浦割与大明帝国。利物浦位于英格兰西北部,默西河口的东岸,市中心距离爱尔兰海大约五英里。第二天,大明军军队就占领了利物浦城。不过由始至终并未经伊丽莎白女王的批准,而西塞尔也没有盖用关防印,因此该条约不具法律效力。 由于大明帝国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以及西塞尔擅自签订,使伊丽莎白女王大为不满,伊丽莎白便把西塞尔革职,派德雷克出任海军司令,率领英格兰能够集中起来的所有船只赴外海指挥作战。但戚继光早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先下手为强,于1564年5月23日进攻泰晤士河沿岸炮台,虽然英格兰部队英勇抵抗,但不敌大明军队,所有的炮台最终失陷。 5月21日,德雷克命令被堵在泰晤士河里的英格兰海军海陆军3700余人,于黑夜分乘快船出动,挈火箭、喷筒,夜袭大明舰队企图用掷火焚烧的办法打退封锁河口的大明舰队,可他们没有想到大明军舰的外壳竟然是钢铁的,只造成了少量的辅助船只被焚毁。 次日早晨大明海军陆战队一个团2400人反攻,一顿密集的炮火下,英格兰军队如潮水一样溃退。两天之内,伦敦周边的要地全失,两万多各地增援来的英军尽退城内,伦敦城内顿时秩序大乱,伊丽莎白早已经吓得逃之夭夭。 守城的西塞尔不想这座城市被炮火摧毁,于是竖起白旗求和,签订,戚继光兵不血刃的率兵接管了伦敦城,还勒索伦敦城里的英国商家向大明军队支付了六百万银元的赎城费,并且搬空了伊丽莎白在伦敦的王宫。 大明军队收钱后也撤出伦敦城。期间伦敦民间反明气氛炽热,发生了约翰逊农庄抗明事件,不过很快被大明军队镇压下去。而西塞尔为了不再被伊丽莎白女王惩罚,保持自己现有的地位。便虚报战功,甚至说自己率领守军巷战才打退了明军。 这样西塞尔就传递了一个错误的信息,伊丽莎白女王认为只要不在海边,或者封锁河道,英格兰军队还是有能力保卫国家的,于是她决定抵抗到底,捍卫英格兰的荣誉。于是她一边像法国皇帝求援,一边在全国下达了动员令,她决心首先收复利物浦。 大明帝国外相潭伦认为所获权益太少,认为必须把英格兰打服。而且对岸的法兰西态度暧昧,据情报侦察,法国国王正在土伦集结大军,似乎打算趟浑水,或者是趁火打劫。 1564年6月27日,大明舰队分头出击,分别攻陷比迪福德、多佛以及曼彻斯特,其中一支分舰队与英格兰海军主力遭遇,英国海军司令德鲁克及四千将士战死,英格兰舰队损失惨重。占领利物浦的大明海军陆战队也与前来夺城的英格兰军队发生了激烈的交战。 在大明军队猛烈的炮火打击下,由英格兰贵族小领主组成的军队被打的大败亏输,守城的大明将领一个反冲锋,就俘获了领军的理查德·克莱斯曼勋爵,侥幸逃脱的英格兰军队都做鸟兽散,再也不敢靠近利物浦城堡百里之内。英格兰处于不利位置,继续打下去,恐怕有亡国的危险。 因此,经过深思熟虑,逃到爱尔兰的伊丽莎白再次派出使者希望能够与大明和谈。大明军队在英格兰的日子也不好过。战争期间,英国沿海地区的广大人民,积极地支持和配合了英格兰军队作战,并自发地坚持反侵略斗争。总之一句话,大明军队所到之处,无不遭到当地人民的抗击。 大明军队攻陷曼彻斯特,当地民众自动组织起来,袭击大明军队,迫使明军把所有的老百姓赶出城,退守曼彻斯特城堡。大明军队入侵多佛,多佛人民组织“黑水党”,运用偷袭的手段狠狠地打击大明军队。大明军队进犯泰晤士河后,沿河人民以多种方式袭击明军,阻止大明舰队前进。 就在戚继光为了应对此起披伏的治安战,搞得焦头烂额时。7月5日,美洲总督,辽王朱载祺亲率大明美洲舰队240艘战舰前来增援,他这次带来三万装备了正德快枪印第安火枪雇佣兵,很快,这三万火枪兵就在大明军官带领下,开始在占领区进行治安战。 这些印第安人可没有大明军队的觉悟高,没有不杀老百姓的传统,既然你们全民皆兵,那印第安人叫全民当兵打,他们本来就恨白种人。因此,这些印第安人所过之处,除了女人,真的可以称得上寸草不生,绝对的三光政策,一时间,整个英格兰只要听到印第安军队来了,就闻风丧胆,抛弃家园远远的逃跑了。 为了防止法兰西人干预,朱载祺当即立断。7月20日,朱载旗从美洲舰队和大明远征舰队调出一部分军舰,在他的亲自率领下,封锁了海峡对岸的法兰西土伦港,炮击那些已经集结的法兰西舰队,摧毁三十多艘法兰西战舰,7月21日,大明箭队再次炮击法兰西最重要的沿海城市马赛。法国国王赶紧派人来求和,表示绝对不干预大明帝国与英格兰王国的战争。 搞定了法兰西以后,8月16日,大明舰队再次进入泰晤士河,再次进攻伦敦。这是守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在大明炮兵的掩护下,一万五千多名印第安战士从倒塌的城墙入口处攻入伦敦城,与守军进行了激烈的巷战。 由于伦敦城中地形复杂,加上守军有当地民众的支持。印第安雇佣军死伤惨重,这也惹毛了这些带队的印第安酋长,顿时杀心大起。于是印第安人开始大开杀戒,逢人就杀,几乎杀红了眼。据后来统计,在这场无差别的屠杀中,伦敦有将近三万多人被杀,要不是大明军队阻止,恐怕死的人更多。史称“816伦敦大屠杀”。 因此,英格兰人最恨的就是印第安人,以至于百年后,美洲大陆上的三十几个独立的印第安国家一直和英格兰是死敌。由于有大明帝国的撑腰,这些地处大西洋沿岸的印第安国家一直就和欧洲不对付,成为了大明帝国的天然屏障。 大明帝国也非常的狡猾,他们虽然占领美洲大部分的地方,但是也给印第安人留下了生存的空间,还帮助他们发展农业生产。主要就是大西洋沿岸。大明帝国不仅武装印第安人,还支持他们在加勒比海、大西洋沿岸建设自己独立的国家。由于有了大明帝国的支持,从16世纪开始,印第安人与欧洲各国殖民者展开了两百多年的斗争,自始至终不落下风,除了英格兰、葡萄牙和西班牙,欧洲其他国家伸向美洲的手都被大明斩断。 后来欧洲人为了获得资源,只能够向非洲进军,然而在非洲他们也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因为这些黑叔叔们,也开始用上了大明外销版的武器,跟欧洲军队作战时虽然占不到便宜,也没有原时空那么惨了。这也是欧洲一直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 言归正传,“816伦敦大屠杀”震惊了整个英伦三岛。威尔士和爱尔兰立刻宣布中立,伊丽莎白走投无路只好宣布战败,向大明帝国称臣纳贡。1564年9月11日,中英签订。共五十六款,附约一款;主要内容是: 1英格兰向大明帝国称臣,大明公使常驻伦敦; 2英格兰所有的港口对大明开放; 3大明得以入内地办学的权利; 4大明商人得以入内地游历、通商; 5明国商船可在英国这条内河口岸往来; 6修改税则,减轻商船吨税; 7对明赔款银四百万银元。 1564年9月8日,英格兰王国与大明帝国在”新号”军舰上签订的,此条约不仅构成规定英格兰王国从属大明帝国的法律依据,而且使大明帝国可以在英格兰几乎无限制地设立、扩大和使用军事基地。 从此以后,英格兰王国就如同后世日本和美国在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关系一样,成为了大明帝国干预欧洲局势的桥头堡之一。不过,因为有了同盟关系,大批的明国商人在英格兰开办工厂,直接向欧洲市场销售。英格兰王国反而因祸得福很快就发展起来,成为了欧洲地区比较富裕的国家。历史就这样开了一个搞笑的玩笑。 …… 1566年9月5日,苏莱曼大帝去世。这消息传到西方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人们虔诚地希望,新苏丹或许会更容易顺从劝导、不像前任苏丹那样好战,就好像开战与否取决于苏丹的个人选择似的。甚至连戎马三十年的穆罕默德二世最初登基时也被欧洲人认为是乳臭未干、不构成威胁。 塞利姆二世于1566年9月登基的时候,欧洲人总体上已经摈弃了这样的观念:统治者的更迭必然意味着新的战争。苏莱曼大帝在临死前选择储君的残酷过程中,新苏丹的更有才干的兄弟们已经死去或者被处决,只有他一个人幸存下来。 此时,没有人对塞利姆二世有很高的评价。他相貌平平,生性懒惰,与军队的关系也不好。近卫军称他为“公牛”。据说他嗜酒如命。外国使节发回了充满负面评价的报告:“塞利姆二世生性暴躁嗜血,沉溺于各种肉体享乐中,尤其酷爱饮酒。”但到16世纪中叶,欧洲人已经理解,君主的个人秉性和国家大事几乎没有关系。 但没有人知道,征服的宏图霸业对苏丹的地位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它与苏丹作为***世界领袖的身份错综复杂地结合在一起。这一点在权力的外部标志中也不断地体现出来:高贵的头衔宣示了对世界的主权;富丽堂皇的作战营帐和旗帜,镶嵌宝石的利剑和高贵典雅、镶有中胜利章节文字的头盔都强调了苏丹作为***战士的身份。 因此,只有伟大的征服才能巩固苏丹的地位。战争并不取决于个人的意愿,而是一项持续不断的帝国霸业,受到***教的佑护。奥斯曼帝国的整个国家机器都需要战争;如果征服战争受挫,就像在马耳他那样,也只是个暂时的挫折,很快就能克服。 “土耳其人的扩张就像是大海,”一个塞尔维亚人在一百年前曾如此评论,“永远不会安顿下来,永远汹涌前进。”在过去的日子里,苏丹要亲自指挥所有的战役。现在,苏丹不需要亲临战场,只需用他的马尾旌旗和精巧美丽的旗舰代表他的存在,自有前线将领代替他冲锋陷阵。 由于远离战场,塞利姆二世对战败的可能性不屑一顾;对奥斯曼帝国的苏丹们研究很透彻的威尼斯人认为塞利姆二世“自视甚高,蔑视世界上其他君主;他自认为能够向战场投入无穷无尽的军队,不肯听取任何不同意见”。 塞利姆二世很快就认识到了战争对帝国的必要性。在他通过埃迪尔内门盛装进入伊斯坦布尔的那一天,近卫军发生了哗变。他们封锁了宫门,不准新苏丹进入,向他索取惯例的赏赐。 此时仍然担任海军司令的皮雅利帕夏被从马背上打了下来。塞利姆二世不得不匆忙向士兵们分发金币,才解决了事端,但他从中吸取了教训。常备军就像只老虎,每一位苏丹都必须学会驾驭它。 要驾驭它,就需要胜利,以及随之而来的战利品和土地的赏赐。害怕政变的塞利姆二世是第一位从未御驾亲征过的苏丹,在这方面,他的统治算是一个分水岭。但征服战争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地中海仍然是个让他非常感兴趣的目标。 欧洲依然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塞利姆二世登基的同时,还发生了另一起重要的权力更迭。在欧洲权力政治的复杂矩阵里,罗马教廷一贯最坚决地反对苏丹。罗马和伊斯坦布尔分别是两个世界的中心,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1565年12月9日,在马耳他攻防战的恐怖时期领导基督教世界的教皇庇护四世在他位于博吉亚塔的寓所去世。在仲冬时节的短暂白天里,天主教会的红衣主教们召开了秘密会议,选举一位新教皇。 1566年1月8日,表示新教皇选举成功的白烟从梵蒂冈的烟囱里冒出,新教皇的人选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米凯莱·吉斯莱里和他的前任迥然不同。庇护四世头脑冷静,在新教兴起的风暴中仍然保持高度宽容,是个深知人情世故的人。他出身豪门,深知为政之道,温文尔雅而老于世故,是个典型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教皇。 吉斯莱里则出身贫寒,少年时在皮埃蒙特的山上以放羊为生,完全是靠教会的抚养和提携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在为教会效力时的热忱令人惊叹,前不久还担任过异端裁判所的大法官。新教皇选择了庇护五世的称号。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个选择不太恰当,因为他的前任对他非常憎恶。吉斯莱里不是一个能够和罗马或佛罗伦萨的权贵们一起觥筹交错的人。 庇护五世已经秃顶,白胡子迎风飘扬,固执己见、严格自律、坚定不移,更像是里的先知,而一点不像博吉亚教皇。他不懂政治手腕,生活简朴,对上帝满腔热忱,日夜工作,不肯停歇。他只有两件质地粗劣的羊毛衬衫,轮流穿着和换洗,但充满了虔诚的能量。 他满腔热情地保卫和弘扬天主教会,坚决反对教会的敌人——新教徒和***,这种热诚可以追溯到中世纪十字军东征的精神。庇护五世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逐出教会,称她为“恶灵的奴仆”。他无论走到何方,总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火药味,一种气势汹汹而毫不宽容的能量,正因为如此,人们对他的看法也颇有分歧。 腓力二世在梵蒂冈的使节报告称,庇护五世“是个善良的人……具有极强的宗教热情……在当前时局下,我们就需要这样的红衣主教成为教皇”。更务实的人对他的评价就没有这么高了。“假如当前在位的圣父离我们而去,我们会更高兴,不管他是多么伟大、无法描摹、独一无二和非同寻常,”在新教皇即位的这一年,有一位神圣罗马帝国的谋臣如此冷淡地写道。 庇护五世这位老人熠熠生辉的眼睛被复兴十字军东征的梦想所吸引。欧洲人在马耳他战役中得胜,更多靠的是运气,而不是谋略。围城战之前,欧洲各国没有统一的目标;关于救援马耳他的指责在战后也让大家心存芥蒂。 从匈牙利边疆到西班牙海岸,基督教世界仍然受到严重的威胁。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成功地抵御奥斯曼帝国。“任何人单枪匹马都无法抵抗敌人,”他坚持道。 庇护五世决心完成多位前任教皇未竟的事业:将基督教各国从危险的沉睡中唤醒,建立一个长期性的神圣联盟来弥合各国的利益分歧,共同对付异教徒。他以宗教法官的热情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即位四天之后,他命令教廷重新开始向腓力二世提供资金援助,用以建造桨帆船,保卫基督教海域。 这是小小的第一步,但在十六世纪六十年代晚期的动荡岁月里,庇护五世将成为基督教世界的捍卫者,以及驱动反对***教的圣战的强大力量。阿拉伯世界和基督教世界都是针尖对麦芒,奥斯曼帝国苏丹和基督世界的战争依然看不到尽头,欧洲人依然在战火中煎熬,永远看不到光明。 不过也有例外,在这黑暗的年代里,只有英格兰和葡萄牙享受着和平的阳光,唯一能够让他们享受和平的原因是:这两个欧洲国家都成了大明帝国的附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六章接过父辈的旗帜 大明洪宪十二年,胡宗宪进入了他作为总理大臣的最后一个任期,任期满了以后,很可能担任贵族院议长。此时内阁由徐阶领衔第一副总理,其后还有李春芳、郭朴、高拱、陈以勤、张居正等五位阁臣。 本来徐阶最有机会。但前一段时间爆出廉政公署查出徐家家属侵吞国有资产案件,其儿子已经下了诏狱,呼声最高的徐阶声誉大跌,也因此引疚辞职。肯定没有机会竞争首相之位。李春芳、郭朴是著名的心学门徒,这两位身体都不好,已经做了两任阁臣,也不打算更进一步,并不恋栈。 郭朴以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退休。李春芳则在徐阶翌年退休后被以三殿更名后首位中极殿大学士头衔退休。眼看着总理换届选举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究竟谁可以登上总理宝座?引来了众人纷纷猜测。 最有意思的是,其中高拱、陈以勤、张居正三人曾经担任过皇太子朱翊钧的讲师,都很有雄心,皇上朱载康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但身体不太好。二十五岁的太子殿下朱翊钧在西北服完兵役以后,现在已经开始接触政务。首相的人选竞争态势空前激烈。 在外人看来,三个人中似乎呼声最高的肯定是高拱和张居正,高拱五十二岁,似乎机会最大,但也有变数。主要是他性格耿直,得罪的人比较多。而张居正吃亏吃在太过年轻了一些,他今年才四十出头,虽然也很眼热总理的位置,但他很有心计,懂得隐忍。表面上看,张居正极为恭谨地服从高拱,可谓言听计从,面对高拱的颐指气使也尽量表现得很谦卑,所以高拱见他如此恭敬,便一直以为张居正很服自己,更加放松警惕,并没有把他当做竞争对手。 在高拱看来,另外新入阁的赵贞吉才是一个劲敌。赵贞吉是著名的“心学”掌门人,他与陆九渊、王阳明一脉相承,年龄也合适,今年五十八岁。而高拱、张居正两个人则以商鞅、申不害、韩非子的法家传人自居,锐意革新,所以他们也很自然地分为两个阵营,暗中角力。 皇上朱载康也很纠结,这高拱很年轻时就表现出极高才华,自身心气也很高,以国士自居。而且他性格耿直,敢于迎接挑战,一句话就是很有魄力。不过他这种个性没少在官场上吃亏。说起来他的仕途并不顺利,可以称得上是几起几落。幸亏朱载康慧眼识才,多次起用他,才让他没有被埋没掉。 仕途起落似乎并没有磨平高拱的棱角,他依然非常强硬地以战斗姿态对待身边的同僚,有时候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这让皇帝朱载康真的很难堪。因此,朱载康感觉似乎张居正更加合适,这个人能力很强,做事很有手腕。也比较圆滑,应该比高拱更合适。不过几天后,一份廉政公署的秘密报告让他改变了主意。 根据廉政公署报告反映的情况可以看出:张居正貌似清廉,但私德堪称败坏无度,不仅喜欢美色,经常接受别人赠送的美姬,而且生活奢侈,有贪污的嫌疑。根据廉政公署调查,他主管的全国高速公路建设存在着严重的经济问题,有集体贪污公款的嫌疑,这点跟徐阶有些相似。 总之,张居正属于那种有才华,却无德的官员。不久之后,皇帝任命高拱担任新一届内阁总理,这倒不出人意料。只不过,张居正被剥去文渊阁大学士称号,派往澳大利亚担任总督,就实在让文武百官费解了!直到京杭高速公路案发,人们才恍然大悟。 皇帝朱载康到底还是欣赏张居正的工作能力,手下留了情,给张居正留了面子,只是让他退还违法所得,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原时空,张居正在历史上享有盛誉,但他夺权的过程并不光彩,完全是和后宫勾结戕害同僚,从而实现自己的上位。 不过现在时代变了,大明帝国选拔和监督机制已经完善,在想跟原时空一样玩阴谋手段上位,更加的不容易。原时空高拱自隆庆五年五月位居首相,次年六月被罢免,执掌内阁只有一年余,但堪称成效卓著。高拱简化了税制,挤压了税吏的寻租空间,很大程度上强化了财力,明朝的国库收入水平正是在高拱执政后的十余年间倍增。 此外,高拱还有不少改革措施,被后世认为是“隆万大改革”的最初发起者。说实话,张居正的万历新政只是在延续高拱的执政理念而已,由于他自己手脚不干净,最后还落了个人亡政息,万历之后官员更加的贪腐,有人说”明朝亡于万历”这并非没有道理。 这次张居正被发配到澳大利亚,不知道会不会痛改前非,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这是一个新的时代! …… 朝廷里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大官儿这些腌臜事,老百姓管不着,也没有人关注。该咋样过日子还是咋样过日子,人们更关心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人人都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子女的前途光明。 1567年七月的一天早上,家住长安灞桥的张浩早早的起来了。刚晋升为中尉的张浩心情有些郁闷。明天他就要结束休假离开长安,前往西北的巴尔喀什军分区任职了。这是他军校毕业成为尉官后分配到的第一个地点,可那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他听都没听说过。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父亲听说了他将要去那里,却显得格外兴奋,似乎很熟悉那个地方。 天还不亮他就被闹钟唤醒,他穿上中尉服,这是他第一次穿这样的军官装。穿好衣服,在灯光下,他照了照镜子,可是,怎么也照不出他原希望能够看到的那种兴高采烈的神情。昨天父子两人聊天的时候,父亲张老茂听说他不太想去,张老茂沉默了半晌,脸上看上去有些失望。最后告诉他,今天带他去见一个人,让他早点起来。 张浩知道父亲也是退伍老兵,曾经受过伤立过功,也许父亲要带他去看的是他的老首长吧。难道事情还有转机?家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隔壁车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是父亲的声音,他早已经起来了。父亲的腿脚不方便,左腿已经瘸了,打仗时受过重伤。 走到外面,父亲已经套好了马车。张老茂盯着穿上军装的儿子,他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让张浩意外的是马车出了城,却来到了烈士陵园。父亲带着他来到了一块墓碑前,摆好祭品,张老茂指着上面“冯三”的名字说:“浩儿,这是你爹的救命恩人。上去替爹磕个头吧!” 张浩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听话的上前磕了几个头,然后垂手站在一边看着老爹恭恭敬敬的焚香祷告。做完这一切后,张老茂坐在台阶上,招招手让儿子坐在他的身边,拿起手中的烟袋嗒吧嗒抽了两口,这才说:“浩儿,我知道你不愿意去西北,你母亲也舍不得你去。现在的年轻人呀!都不愿意吃苦受累,喜欢守着大城市里生活。唉,他们也不想想,不是俺们这一代人拼命。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啊!” “这位冯三爷就是在和平的日子里牺牲的。当年你爹为了养家糊口,带着几个伙计去草原上收羊毛、收皮子。这位冯三爷就混在我的商队里当伙计,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一名锦衣卫的暗探。这世界并不太平呀!总有些人好好的日子不想过,总想作乱……” 父亲自顾自的讲起了往事,根本不在乎儿子愿不愿意听。那一年,这位冯三在巴尔喀什草原上侦查到了一股叛匪,便前往打探,不幸暴露了行踪,被这伙叛匪追杀,为了把消息传递出去。他让张老茂带着情报先撤退,自己独自在一个山谷阻击敌人。 作为一个退伍军人,张老茂哪里肯抛下自己的兄弟。便让卢驴子和另外一个伙计先跑去巴尔喀什城报信,自己和冯三凭着两杆步枪和一些手榴弹。整整阻击了一百马匪二天一夜。等军队赶来时,为了掩护他,冯三已经身负重伤,路上就已经牺牲了……回忆起当时战斗的惨烈,张老茂已经声音哽咽。 他指着墓碑上的名字对儿子说:“娃啊!你知道吗?冯三是齐老王爷的亲卫,本来可以在北京城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他宁愿选择在草原上风餐露宿,守卫者一方的安宁。我曾经问他怎么这么傻?他说做人要懂得感恩!朝廷给了我们军人这么优厚的荣誉和条件,这是从古至今都没有的啊!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你也知道,爹能娶到你母亲,还是齐王做的媒,做人要懂得感恩啊!我知道你舍不得长安,但是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就别给张家丢脸……” 第二天,心事重重的张浩走了,父亲所讲的故事虽然对他有所触动,他还是闷闷不乐。说实话,能够成为尉官,这是多年来一直等待的一天,是他的真正的生活的。但他没想过要去边防上,当一名戎守的边军。 早晨从家里出发的时候,他听到外面胡同有人走动的声响,这些人可能很自由,很幸福,这使他想起了军事学院的那些苍白无味的时日,想起了学习时的那些苦涩的夜晚,还有冬天在冷得要死的大房子里度过的那些不眠之夜。他本来不想当兵,是父亲逼他的,他别无选择。这不是想要自己的生活! 在军校里,他天天都提心吊胆,担心有朝一日惩罚会落到自己头上。他想起了在军校里数着天数过日子的那种刑罚,好像这样的日子永无完结之时。现在终于熬出头了,成了军官,再也不必啃着耗费体力了,再也不必为教官的粗声大嗓胆战心惊了。 所有这些终于都已过去。所有那些时日,所有那些让他感到可恨的时日,最终都成了再也不会重复的年月,统统一去不复返了。是的,现在他成了军官,他的钱肯定会多起来,妙龄女郎们或许会盯着他看个不够。可是张浩发觉,说到底,等到自己功成名就,最好的时日,青春时光可能就这样结束了。 张浩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登上了前往伊犁的列车。对着车窗反射过来自己的形象,看到在自己那张脸上现出了勉强的微笑,他本来想要找到的是可爱的面容,最终却一无所获。虽然父亲所说的故事让他当时非常感动,但那真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过的安逸一点,这难道有错吗?父亲有些守旧了!张浩在心里暗暗吐槽。 火车上,几十名像他一样的中尉,他的老同学们,都在这同一个时刻在欢声笑语中离开家乡,那些人好像是去参加什么节日庆祝活动。为什么从嘴里说出来给妈妈听的只是一些空洞的其淡如水的话语而不是让她老人家感到亲切、使她老人家安心的话语呢?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老家这么远,几千公里以外啊!他在家人的期望中出生在这里,离开的痛苦,每次变动都会引起的担心,告别妈妈时的激动,所有这些都塞满他的心田。 在所有这一切之上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想法沉重地压着他,他无法弄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只觉得含含糊糊,好像是一种宿命的东西,几乎使他觉得,好像这是一次有去无回之行! 经过五天五夜的长途旅行,火车终于抵达了巴尔喀什。张浩已经疲惫不堪。巴尔喀什是哈萨克斯坦东南部杰兹卡兹甘州城市。在巴尔喀什湖北岸。铁路要站。湖港。人口8.2万。这里最大的企业是巴尔喀什铜业公司,是这座小县城最大的支柱产业。这座城市是三十年代后期随附近科温拉德铜矿的开采与冶炼而兴起。 这还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在巴尔喀什湖东岸,再过去就是藩篱哈萨克王国的地盘了。巴尔喀什湖从汉代以来古代中国西北边境的天然分割线,中国古称夷播海,历朝历代中国西北民族活动的地方,也是大明帝国最西北的边界。 没有等多久,军分区的调令就来了。张浩被分到了五号哨所,而且报到的时间已经非常紧。他急于抵达目的地,没有继续在巴尔喀什城中休整,第二天一大早,坐上配发给他的吉普车就上了路。车子出了城一直往西开,很快就走上山脊之间那段很陡的石质山路。 遇到的人越来越少。张浩向自己的司机打听,到那个哨所还要走多长时间。安排给他的司机是个哈萨克人,非常年轻。他笑了笑,伸出三个指头比划了一下,只听他用怪腔怪调的汉语说道:“长官,很远的,如果顺利的话,还有三天的路程。到了冬天,大雪封山,三个月都不能通行。” 此言一出,张浩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被分配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碰到大雪封山,天呐!自己最少要在这边待满五年啊!天爷啊!这样的日子怎么熬的过去?知道上锁的位置后,他的心情更加的失落。 吉普车在继续赶路,不久之后进入了一个山谷。路越来越不好走,时不时要停下来清理挡在路上的素质。等太阳靠山越来越近时,一丝不安渐渐袭上心头。张浩仔细观察谷地尽头,在显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荒无人烟的山上,张浩和他的吉普车是多么渺小。 当山峦的阴影从山下深沟里升上来,司机阿克克烈从枪套里拿出了步枪,装上子弹算了谈以后关掉保险放在座位旁边。这让张浩非常的紧张,他身上只有一把手枪也赶紧检查了一下枪膛。看到他的动作,阿克克烈笑着安慰他:“长官,不用担心。只是以防万一。” “阿克克烈,这里有很多野兽吗?”张浩问道。 阿克克烈重新启动了车子,答道:“有不少!有老虎,还有黑熊,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遇到狼群。不过官府有规定,老虎和熊不让随便打,说要保护生态平衡。这个俺不懂!”张浩默然无语。 整个山谷已经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影之中,只有长着些许杂草的山道:“长官,那二十几年前,是咱大明好汉留下来的遗书。听说有两个咱们大明的好汉在这里和几百个马匪打了两天一夜,最后抱着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一个好汉死了,另一个好汉侥幸生还。都是好汉呐!” 张浩的眼圈有些发红,他点点头,即有些骄傲,又有些伤感的说道:“我知道!阿克克烈,留下遗书的,就是俺的父亲。”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父亲如此之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回到篝火边。阿克克烈崇拜的地说道:“原来长官是英雄的后台!”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张浩岔开话题,问道:“阿克克烈,你多大啦?”阿克克烈用手胡乱的比划了一下,答道:“十八了。” “你是本地人吗?家里的日子还好吧?” “俺家就住在巴什喀尔城,家里有个牧场。日子过得不错。俺们家里养了五千多只羊,两百头牛,还有五十多匹马。俺爹和三个哥哥负责管理牧场,俺大哥马上就要娶媳妇了。”说起家里的事,阿克克烈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 “啊,这么多啊!你家里很富裕啊。那你怎么想起出来当兵?家里有这么多牛羊,不愁吃不愁穿的,留在家里放牧不是更好吗?”张浩好奇的问道。 “当兵光荣啊!”阿克克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笑着答道,“呵呵,长官,您这话问得新鲜。你可不知道。在俺们这边当兵那是最光荣的事情。每次招兵,俺们旗里的汉子都争的头破血流。俺能够当兵,还是因为俺读过书识字。不识字的人现在想参军可越来越难喽,只能够在家里当民兵,哪有咱们这些正规军好!“ 见张浩不解的样子,阿克克烈解释道:”长官,您是外乡人,别看咱们这里现在这么富裕,以前可不是这样子哦。草原的日子很苦的。幸亏俺们有朝廷的帮助,能够建起暖棚让牛羊过冬,过冬之前,官府还会准备大量的煤炭、清贮饲料和玉米。价格也很低。这样俺们的牛羊才不会掉膘。“ ”听俺爷爷说,只要过了边境线,那边的牧民都穷得要命,都恨不得跑过来加入大明的国籍。但朝廷户籍管理的很严,草场也不允许过度放牧,哪里肯接收那么多人?你想想,咱大明这里这么富裕,有这么多牛羊,周边有多少强盗惦记着呢?咱们这些男人不当兵保家卫国,难道让别人来抢?” “哦!”张浩来了兴趣,追问道,“你的意思说,边境上经常有马匪过来抢东西吗?” “以前很多,尤其是到了冬季。不过被俺们大明边军和牧民打怕了。现在少多了!“阿克克烈表情很轻松,突然他想起什么,兴奋起来,说道:”嗯,对了!长官,听说草原那边在打仗,好像是老毛子在和金帐汗国打起来了,时不时有游兵散勇想过来劫掠一番。嘿嘿,长官,你运气真好!一来就碰到了打仗的机会。” “啊!哦,你说的对。”张浩有些无奈,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的运气向来不错!” …… 清晨,他们又上路了。张浩无意中发现,山谷对面的斜坡上同样高度的地方是另外一条山路。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到,那条路上似乎有什么在移动。阳光还没有照到那里,阴影笼罩着低洼的地方,让人分辨不出是什么在移动。张浩让阿克克烈加快了速度。 当他来到同一高度时,这才终于看清,那是一个人,一个骑马前行的军官,看样子也是个汉人。终于有了一个同行的人,或许还是他的同事。等会或许可以同这个人一起大笑,一起开玩笑,一起谈论未来的共同生活,一起谈论狩猎、女人和城市。一想到城市,张浩现在好像觉得,那已经是被他抛得远远的另外一个世界了。 山谷又变窄了,两条路越来越近。正在开车的阿克克烈突然把头伸出窗外,兴奋的大叫:“常司令,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张浩终于看清,另一个人是一位上校。他赶紧下车敬礼:“长官。您好!” 上校跳下马,还了一个军礼,问道:“你是五号哨所新来的军官吗?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是的,我叫张浩,被分配到了五号哨所。”张浩大声回答,身体尽量站得笔直。 正在这时,那条岔道上隐隐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队骑兵追了上来。原来是这位长官的警卫班已经赶了上来。为首的警卫班长刚刚下马,就抱怨道:“常司令,你的马太快了,以后别跑这么快!万一出了问题,你让我们怎么办?” “行呐,狗剩。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位上校说话很随意,又岔开话题得意的说道,“这匹马不错!果然不愧是汗血宝马。阿克克烈,现在开车越开越好了啊!愿不愿意过来给我当司机?“ “不愿意!”阿克克烈毫不犹豫的拒绝,说道,“在司令部有啥好的?天天坐在办公室,没意思。俺就喜欢开着车在草原上奔驰。” “哟!架子还挺大。”这位常司令一听就乐了。“你这混小子,竟敢跟长官顶嘴。回去叫你爷爷用鞭子抽你。”说到这用手拍了这小子的头一下,然后转头好像漫不经心的问道:”对啦!张中尉,你要去的五号哨所很重要,不过条件也很艰苦。要不要跟你换个地方?” “报告长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张浩又是一个立正。 “常司令,张长官父亲也是在这里打过仗的。”阿克克烈插嘴道。 “哦?你父亲是谁?”常司令饶有兴趣地问道。 “报告长官,我父亲是名退伍军人,名叫张老茂,以前是外东北奴尔干军区的,参加过西征。” “哦,原来你是张老茂的儿子!不错,虎父无犬子。”常司令说话客气了很多,鼓励了张浩几句,这才带着人走了,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山道上。车子重新开始启程,张浩静静的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漫漫长路看不到尽头。山谷拐弯之时,偶尔可以看到对面高高的陡壁,陡壁几乎是直上直下,小路也弯弯曲曲,之字形攀缘而上。到了高处,极目远望时,对面仍是高山,小路依然在向上攀缘。 阿克克烈却显得很是兴奋,突然说道:“张长官,你知道吗?常司令的爹就是那位牺牲的锦衣卫,这里也是他爹战斗过的地方。他爹牺牲后,常司令主动申请来到了这里。他以前可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哦……” 张浩顿时愕然,问道:“你是说,常司令在这里待了二十几年。” “二十三年,他来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听说最开始的时候,最开始他就待在五号哨所。” “原来如此!” 张浩第一次感到有些羞愧。 这时,山谷变窄,阳光之下,山口好像被封住了。侧面偶尔出现一个黝黑的山峡,山峡中冷风嗖嗖吹来。向上看是极其陡峭的锥形大山,可以想象,如果靠双腿,就是两三天也不可能爬到山顶,因为这大山实在太高了。 汽车在山道上艰难的爬行,路又来到阳光下,山连着山,山体更加陡峭,有的地方是寸草不生的石壁。路一直在向上爬,树木已经不见了,这里那里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灌木丛,剩下来就是干枯的草地、山岩和坍塌的红土块。空气变得更为凉爽了,山体呈圆形,看来是得爬最后的山巅了。 张浩一言不发,感到身上好像突然增加了压力。地平线显得开阔了,远处出现了大山和岩壁的轮廓,悬崖上尖尖的石峰伸向蓝天。一条小溪横过大路,吉普车停了下来,他们从车上跳下,喝点儿溪水,来回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这一路可真是颠簸啊!张浩觉得浑身都要散架啦。 第三天中午,他们终于抵达了五号哨所。果不其然,这个城堡确实不大。中心要塞在后部,那里隐隐约约好像有一座兵营,兵营的窗户并不太多,从这个中心要塞伸出两座带有垛堞的矮墙,直通两侧一边一个菱形要塞,将它们与中心要塞连接起来。这些墙勉强挡住谷口,谷口宽约五百米,两边则是高高的陡峭悬崖。 右侧,就在大山悬崖下,台地向下凹下去,形成一个马鞍形关口。古老的道路就从关口穿过,直通到矮墙前为止。城堡一片寂静,完全沉浸于午后的阳光中。阳光普照,没有一丝阴影。浅黄色的矮墙光秃秃地伸展开来,它的正面看不到,因为那面正好朝北。一个烟筒冒出淡淡的炊烟。 沿着中心要塞、矮墙和两个菱形要塞的整个外侧,可以看到十几个哨兵,他们背着步枪,有规律地走来走去,每个人负责守卫一小段。他们像摆来摆去的钟摆,显示出时间前进的节奏,但并没有破坏这一带的无限孤寂的魅力。 左右两侧的大山绵延而去,形成一眼望不到头的一串险峻峰峦,表面上看来好像山连着山,中间没有任何中断之处。这些峰峦也是浅黄色,显得干涩枯燥,至少现在是这样。张浩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缓慢地转着眼睛,最后停在灰暗的城堡顶上,那后面有些什么? 在那座毫无亲切感的建筑物的那一边,在那些垛堞之外的那一边,在那些兵营、火药库的那一边,在挡住视线的所有这些东西的那一边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北边那个到处是石头、一片沙漠、从来没有人去过的王国是个什么样子? 张浩隐约记得,地图上的边界之外是一大片空旷地带,即使是城市的名称也很稀少,但在城堡高处至少应该可以看到一些村庄、草地、房舍吧?要么就只是一片无人居住的荒原? 他突然感到十分孤独,他那迄今为止一直保持的军人的自负气概,在平安无事的长安城里,那里有温馨的家,有快乐的朋友,可以在夜里进行小小的冒险,因此一直保持着军人的自负气概,这种气概突然之间消失了。 他觉得,那个城堡,那是未知世界之一,过去他从来不曾认真想过他会属于它们,这倒不是因为他感到它们可恨,而是因为,那些世界与他的日常生活实在相距太远。那是一个必须承担更多责任的世界,除去它可能不是那种严刑峻法所统治的世界之外,那个世界没有任何亮点。 城堡并不雄伟,墙很矮,也不漂亮,那些塔和碉堡也没有美感,这里绝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其光秃赤裸让人感到一点乐趣,使人想到生活中的某些甜蜜事物。然而,正像前一天晚上在那个山谷中小屋里那样,张浩现在着迷地看着城堡,一丝难以名状的快感莫名其妙的就袭上心头。 山谷中吹来的风很是强劲,使中心要塞上的旗帜飘了起来。那是一面血红的金龙旗,硕大的“明”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张浩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那是我们父辈的旗帜! 张浩的眼光终于离开城堡,转向身旁的阿克克烈,他这时也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那面巨大的旗帜。陷入几乎像是着迷的状态,像是见到了什么惊人的奇迹。他的样子像是在不倦地欣赏这一奇迹,愉快的、同时又有些朝拜意味的微笑,慢慢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张浩也露出了微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七章訾五少爷的梦想 洪宪十二年,转眼便是六月天,热得火炭儿一般,辽东营口镇客来顺茶楼的小顺子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把三个大水缸挑得满满的,又往茶炉子添了水,坐在炉旁默默烧火。 吃完早点,方见镇上訾家的五少爷跟往常一样游游荡荡过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小顺子,这时分水还没开?渴死了,还想在你这洗洗澡呢!” “明儿六月六再洗吧!”心浮气躁的小顺子将一根劈柴“咣”地一扔,冷笑一声道,“五少爷,你丫的挺尸挺够了,还是噇黄汤撑着了?你一来就摆少爷架势。‘渴死了’,活该!小顺子可不是你的跟班?” 小顺子今个说话这么冲,这位五少爷也不生气。从小就和小顺子关系好,小时候两个人还是同班同学。知道他是累得发怒,笑笑没言声,寻个斧头帮着劈柴去了。片刻间水就开了。小顺子在门后捣腾半天,提了个大茶壶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碟子小包子。 訾家五少爷放下斧头,嘻嘻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拿起一个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对着小顺子说道:“顺子兄弟,我要走了!咱们可能有好几年见不上喽。” “啥?”正在添柴的小顺子一愣,扭头看着他问,“你去哪儿?” “我打算去美洲闯闯!要不要跟俺一起去?”訾家五少爷问。 “你爹同意了!”小顺子有些意外。 “是啊,同意了,明天就走!先去山东,在那里坐船出海。你是我在老家唯一的朋友,敢不敢跟我一起出去闯闯?”訾五少爷再次试探着问道。 “算了吧。我可不敢!”小顺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是敢出海,我爹肯定会打断我的腿!这家店是祖业,我家就我一根独苗,我要是不打理,你让我爹交给谁管?我说五毛子,我就整不明白,你爹是退役军官,家里还开着毛纺厂。这么好的日子你干嘛还要去瞎折腾?躺在家里继承家业多好!” 小顺子叫他五毛子,訾五少爷也不生气,他高鼻深目的的确长得像个老毛子,小时候还常常因此被其他的熊孩子欺负,只有小顺子帮他。訾五少爷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不懂!这世界这么大,我可不想一辈子老窝在这里,真想出去看看。” 说到这里,他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又喝了一口水,抹了一下嘴说道,“算了,人各有志,不勉强你了!今个算是跟你告了个别,有缘再见吧。”说完,扔下一块钱,转身走了。小顺子愣了片刻,突然起身追到门口,喊了一句:“訾老五,活着回来。”訾五少爷脚步一滞,没有回头,冲着身后摆摆手,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訾五少爷大名叫訾华,他的家也在营口镇上,跟小顺子家的茶楼隔着两条街。他的父亲訾三郎原名姿三郎,是一名日裔军官,因为战功显赫获得大明国籍,三十年前,全家就移民到了辽东,如今已经退役在家养老。訾家在镇上开了一个毛纺厂,算是营口最大的民营企业了。 訾华是个混血儿,其实也是个私生子。正德二十七年,他父亲所在部队驻扎在德里城。机缘巧合下,他与当地印度王公的女儿有了情愫,这才有了訾华。不幸的是,母亲在他三岁时因病去世,父亲就把他带回了大明交给妻子抚养。从四岁开始訾华就一直生活在辽东。 訾华在家里排行老小,小时候又长得又格外漂亮,最受父亲宠爱,因此被宠坏了。长大后,没有学到谋生的技能,从小只会胡思乱想,一心只想出洋远游。訾华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姐姐们都嫁在了本地,日子过的不错。大哥是驻扎在瀛洲的大明海军陆战队少校,著名的戚景通伯爵曾带领过这支部队。 大哥已经在瀛洲定居结婚了,很难回家一次。至于二哥,訾华只知道二哥是位工程师,在西北某家国营企业工作。有六七年没见面了,訾华几乎都忘掉了他的模样。父亲訾三郎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不错。他非常明事理,知道如今在大明没文化是不行的。上完免费学校接受义务教育,就送訾华去登州的海军寄宿学校就读。 总之,父亲一心一意想要他将来多学点东西,做个有能力有修养的人,不要像他一样,因为没有文化无法晋升为将军,退役时军衔还只是上校,这是他一生的遗憾。可訾华对当兵根本没有兴趣。他最大的梦想是航海和成为商人。无论他们谁来劝说他,都没有用。 去年的一天早晨,父亲訾三郎把訾华叫进他的卧室,十分恳切地对他说:“五郎,你不想当兵我不勉强,可为什么要成为一名海商?孩子,我很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我们父子好好谈一谈。” 訾华好奇地看着他,想知道父亲要说什么。父亲继续说道:“五郎,你虽然是个私生子,但家里人并没有歧视你,包括你的继母对你也很不错,把你视若己出。你若留在家乡发展,父亲可以给你幸福的生活,帮助你进入本地上流社会,介绍很多漂亮的女孩给你认识,只要你勤劳,我们的家族会因你而兴旺发达的。”说到这里,父亲看着他,訾华沉默无语。 “孩子,那些从事远洋贸易的人不是穷得没饭吃的外国人,就是国内一些带着幻想的暴富者,他们野心勃勃,想靠捷径发家致富,这种做法很荒唐。其实你不明白一个道理,在大明咱们中间阶层的社会地位才是最理想的,不用像下层人那样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而生活依旧衣食无忧,也不会因为上层人的骄奢淫逸、野心勃勃和相互倾轧而弄得心力交瘁,所以说我们现在的生活确实幸福无比,人人羡慕。这样跟你说,你能理解吗?”訾三郎用幽幽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混血儿子。 “可是,父亲,我从小一直有这个梦想……”訾华着急地辩解。 “訾五郎,你的梦想是异想天开!”訾三郎打断儿子的话,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别看我们是移民,可我们现在是大明国民,不是那些拿着绿卡的联邦国民可以比的。你瞧瞧,就连本地乡绅都羡慕我们家,镇长对我也要客客气气。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这样的人活着是最好的,别人有的我们都有,甚至别人没有的我们都有。“ 訾三郎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哎,五郎啊!你去冒险还想得到什么呢?爹的年纪也大了,你的哥哥们对你也不错,都同意你继承家产。你走了,我们这个家,这些家业交给谁来看管呢?好好想想吧,孩子,留下来听我的安排吧。如果你执意去做那样愚蠢的事情,我是不会资助你的。” “可是父亲,你想过没有?我终究和你们不一样!”訾华终于憋不住了,把心里话吐露了出来,“父亲,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的。您瞧瞧我,我长着一张外国人的脸。虽然家里人没有歧视我,可是在外面呢?至少营口镇上就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从小到大,只有茶馆里的小顺子愿意和我玩。同学们对我敬而远之,镇上的人看我像看怪物一样。这里的人实在少见多怪。那眼神让我难以忍受。实话跟您说,我不想留在这里……” 訾三郎沉默了,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背也驼了不少。看得出来,他心里很难过。两个人虽然不欢而散,但说心里话,父亲的话深深感动了訾华。这样慈爱的父亲和温馨的家谁愿意离开呢?如此疼爱自己的父亲自己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呢?再说他为自己的打算还是蛮好的。于是,有段日子,訾华决心听从父亲的安排好好地留在他的身边,看管家族的企业,做一个对家有用的人。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了一段时间。可是十几天之后,訾华就把父亲的话和他的决心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外面的世界似乎在向他召唤?他真的很想驾驶帆船驰骋在大洋之上。訾华那段日子都躲着父亲,怕他看出自己又想出海的心思。訾华觉得继母可以帮助他,在继母心情非常好的时候,訾华找她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继母是个很传统的日本女人,人很善良,一直对訾华很不错。她告诉訾华说:“五郎,你父亲的身边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你就不可以留在我们身边吗?你的两个哥哥都是吃公家饭的人,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一次。你难道忍心撇下你年迈的老父亲吗?想想吧!他今年已经六十了,当年又受过重伤,还有几年好活。大明有句老话,父母在,不远游。” “可是母亲,我已经二十岁了,我想出去做自己的事情,我想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这难道有错吗?其实,家族的企业两个姐姐就打理的很不错,有我没我都一样。大明不是崇尚自由吗?连平安公主殿下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呢?”訾华倔强地说。 继母说服不了他。这事她做不了主,也怕訾华出事,最后她还是把訾华对她说的话告诉了訾三郎。訾三郎听了深为忧虑,对妻子叹息说:“唉,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了!要是能留在家里,我肯定会好好栽培他,他的锦绣前程会让他生活得幸福,但如果他要到海外去,海上风高浪急,他哪里见识过啊?我都不敢想象那将是怎样一种场面,或许他也会送命的。” 日子过的很快。春夏秋冬转了一圈,太阳起落三百多天。而在这一年里,尽管家里人多次建议訾华去干点儿正事,但他就是两耳不闻,一概不听。他每天和父母亲纠缠,要他们答应自己的要求,要他们支持自己去航海,不要把一个孩子炽热的梦想给扼杀了。訾三郎终究拗不过自己的儿子。 无可奈何之下,訾三郎带着自己的儿子拜访了他的老长官俞洪敏,这位以前在倭国卧底的锦衣卫千户已经退休了,他的小儿子俞明达恰好在登莱从事远洋贸易,訾三郎希望拜托他能带上訾华出海,先去海外看看,再决定以后的选择。訾三郎想的很简单,他认为儿子如果见识了海上的惊涛骇浪,肯定会吓破胆,很可能会回心转意,安安分分的接手家族企业。 老上司的儿子俞明达答应得很痛快,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这让同行的訾华欣喜若狂。訾华终于如愿以偿地要离开了家乡。跟小顺子告别以后的第二天,在老父亲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訾华带着母亲给他的五千龙元离开了家乡,他坐上火车来到山东。义登上了一艘俞明达商船,开启了他的创业之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出海没几天就遭遇了一次麻烦。在訾华看来,那可真是倒霉的一天啊!他们的商船刚刚驶出琉球附近海域,天就刮起了大风。顿时,海浪滔天,风吹浪涌,非常可怕。 天可怜见!訾华虽然是海军寄宿学校毕业的,但学的却是机械设计,从来就没出过海。因为是第一次出海,有些晕船,感觉难受极了,恶心得仿佛要把心脏吐出来。訾华怕得要死,以为老天爷就要来惩罚他的任性了!海上的风暴越刮越猛,海面上汹涌澎湃,波浪滔天。 他们的大船随风起舞,有时停留在浪尖上,有时又沉到了浪底。躲在船舱里的人们像小草一样不停地摇摆着。船被打湿了,訾华也全身湿透了,还喝了好几口海水,那滋味真是又苦又涩。这种情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海浪似乎随时会将他们的大船吞没。每次他们的船跌入旋涡时,訾华的心就会提到嗓子眼上,真怕它随时倾覆。訾华恐慌万分,泪流满面地一次又一次地指天发誓,如果上天在这次航行中留他一命,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乘船出海了! 第二天,暴风雨过去了,海面平静多了。可是,訾华仍然愁眉苦脸的,没有心情去欣赏美丽的海景,再加上有些晕船,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傍晚的时候,天气晴了,风也渐渐停了,海平面像一面大镜子,格外平静,留给訾华的是一个美丽可爱的黄昏。 夕阳映照在海平面上,大船仿佛是银河系中的星星在荡漾。当晚没有发生海浪,訾华睡得很香。第二天起来,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晕船了,精神也很好。于是,訾华走出来观看日出,阳光洒落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令人心旷神怡,真是一副从未见过的美景。望着前天还奔腾咆哮的大海,一下子竟这么平静柔和,真是令人心情舒畅,又觉得不可思议。 船长俞明达看到他微微一笑,过来安慰他:“喂,訾华,早啊!”他拍拍訾华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说,调侃道,“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啊?觉得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这是一个水手的必修课啊。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多了吗?晚上只是偶尔吹起一点微风,不用紧张的。” “什么?你说那是一点微风?”訾华惊讶地看着他说,“俞三哥,你不是开玩笑吧?那是一场可怕的风暴啊!我都快吓破胆了。” “风暴?哈哈……”俞明达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戏谑道,“你这个傻瓜,你把那也叫风暴?那算得了什么!我们这条船是军舰改装的,特别的稳固,海面宽阔,像这样的一点风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这才哪到哪啊?当然,你初次出海,也难怪。来吧,訾老弟,天气这么好,让我们来点啤酒喝喝,把不愉快的事统统忘掉吧!” 俞明达的话让訾华觉得很没面子,自己的表现实在太糟糕了。好像他很怕死似的,伤了自尊的訾华决定不再打退堂鼓了,坚持航海的梦想。于是,訾华正式开始了水手般的生活,品尝他们拿出来的啤酒,他这个新水手不胜酒力,每每都被灌得大醉。 訾华很快就和船员们成为了朋友。也许是遗传了他亲生母亲的基因,能歌善舞。他尽情地和水手们喝酒胡闹,很受大家的欢迎。风暴过了,大海又恢复了平静,訾华头脑里纷乱的思绪也随之一扫而光,那天的誓言也被他忘得九霄云外。害怕被大海吞没的恐惧也消失殆尽,热衷航海的愿望又重新涌上他的心头。 船出海的第六天,商船到达了关岛锚地。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这艘机帆船也走得很慢。这时,天气尽管非常晴朗,却一直刮着逆风,为了节约煤炭,降低成本。他们不得不在关岛外港停泊处抛锚。 逆风一连吹了七八天,这期间许多从吕宋来的船只也不敢继续前行,都在这一军港外开放锚地停泊着。可能妈祖娘娘觉得他们这些人太大胆了,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他们的船原本不该在这里的外港停泊太久,应该趁着潮水驶入海湾里的码头的。可是海风实在是太大,俞明达担心和其他的船站撞在一起,根本就不敢起锚。 船停了四五天之后,风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猛烈了。逆风显然对船员们的心情影响并不大。船上的水手们个个都是老手,他们认为这块向来被称为避风港的地方是非常安全的,再加上这艘退役的运输舰十分牢固,锚索、辘轳、缆篷等一应设备都相当结实,所以大家一点儿都不在乎,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 不过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坏了!就这样到了第八天早晨,风势骤然增大,海上浪花异常猛烈,船也晃得厉害,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商船就能飘走似的。到了中午,大海卷起了狂澜,像恶魔般肆意吞噬着海上的一切。商船里也进了好多水,船体很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被“海神马祖娘娘”吞掉。 无奈,船长俞明达只好下令放下备用大锚。这样一来,这艘船就在船头下了两个大锚,而且把锚索放到了最长的限度。 然而风暴越来越大,如此高强度的风暴这也是首次遇到。关岛海事局也发来电报,询问他们所有船只能不能够进入内港避风?可是答案是现在已经晚了!现在起锚更加危险。水手们的脸上也表现出惊恐的神色,他们慌乱起来,有的水手站立不稳差点儿滑到海里。 幸好,船长俞明达经验丰富,他小心谨慎,力图保护自己的船,不停地指挥水手们做这做那。现在起锚也很危险,一不小心会撞到别的船只。俞明达还是打算在外港撑下去。訾华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他再一次害怕的浑身发抖,他无力地回到舱房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本来以为这次风暴与上次一样,很快就会过去。 可是当他听到船长和水手长都无可奈何,开始在那里祷告,祈求妈祖娘娘了,还有什么可指望呢?訾华要崩溃了,甚至吓得失去了理智,嘴巴里神神叨叨的念叨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他躺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走出舱房来到甲板上。 外面到处都是一片惨淡的景象,乱糟糟的。突然,船上有人大叫起来,原来停在这条商船前面约一海里远的一艘船已经沉没了,许多的海员正抱着救生圈跳海,拼命的往岸边游,可惜那一切都是徒劳,他们很快就被海浪卷走了。另外两艘货船在狂风的肆虐下,被吹得脱了锚,只能冒险离开锚地驶向大海。那偌大的船在大海上就像片小树叶似的,随风飘摇,海风吹得船上的桅杆连一根也不剩了。看上去十分凄惨。 傍晚时分,风浪实在太大,眼看船就要被吹翻了,大副和水手长都恳求船长砍掉前桅杆,船长俞明达当然拒绝了,他实在不想损坏自己最心爱的船。可是,水手长抗议说:“俞船主,如果您不同意砍掉前桅杆,船就会沉没,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再说,你的船都上了保险,总会有些补偿的。如果有船员遇难,你的损失会更大。” 俞明达无奈地答应了,这趟损失看来是免不了的了。他们的对话使得訾华也意识到其实所有人都很害怕,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可是水手刚把前桅杆砍断,主桅杆便失去了控制,一下子摇摆起来,被强烈的海风吹得咯吱作响,看上去几乎就要断了。水手长只好又带着人连主桅杆也一起砍断,和别的船只一样,訾华所在的船只也只剩下光秃秃的甲板了。 訾华颤抖着双腿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像一只鹌鹑一样,躲在船舱的一角瑟瑟发抖。他只是一个初次航海的小青年,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大风大浪?前不久那次小风浪已经把他吓得半死,更何况这次真的遇上了大风暴。霎那间,訾华想到了死亡,开始后悔自己的倔强。他想起了小顺子在他背后喊的话,他也想到了父亲送他走的时候那悲伤的眼神,难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吗?訾华忍不住啜泣起来。 俞明达的船虽然坚固,可是装的货物太多太重,吃水很深,没有桅杆的船就这样随风摆动,像地震一样让人无法正常站立。有人不时喊船要沉了,这时,訾华还没有意识到“沉”是什么意思。船长、水手长以及其他一些人都束手无策,只能不断地向马祖娘娘祈祷。 正在这时候,轮机舱里有人跑上来报告说:“船长,船底漏水了!”接着,又有一个水手跑上来报告说:“不好了!床板裂了一个大口子,底舱里已积水一米多深了。”船长俞明达大喊:“大家快下舱抽水救船,快,快呀。”于是,全船的人都被叫去抽水。訾华听到船底漏水时,感到心好像突然停止了跳动,一下子瘫倒在了船舱里。 这时,有人把他叫醒,就算他是新来的什么事也不会干,现在至少可以去帮着抽水。訾华听了,突然不再害怕了。他豁出去了,要死也不当个怂种!他打起精神,来到抽水机旁,卖力干起活来。置之死地而后生!人在险境中往往能发挥出非凡的力量,水手们拼命堵漏和抽水,竟然成功的堵住了漏水的地方,船只也保住了。 等风暴过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訾华累得瘫倒在甲板上,浑身疼痛的要命。这一刻,他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船损坏的很严重,只能停留在关岛船厂修理,对于船东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损失。而对于船员们来说,这是一段惬意的日子。 年轻人就是容易恢复!訾华很快就成惊恐中恢复过来,开始考虑今后的道路。在修船的这段时间里,回家、航海,这两个念头始终在他脑海里闪烁。他一边在岛上瞎逛,一边作剧烈的思想斗争,他心中暗忖:如果就这样回去,邻居会怎么看我,他们会嘲讽和讥笑我,我自己也会觉得难为情,没脸见父母,还有,如果我回到家中,以后就不可能再出来航海了。 就这样,訾华把所有的犹豫都抛到脑后,重新打起精神,再次奔向他的航海梦想。说实话,真正支撑他的是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即使家里有期盼他的父母,有等待他的幸福生活。虽然犹豫了很久。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不回家,继续追逐他的航海梦想。船长俞明达三十多岁了,他也是过来人,也曾经年少轻狂。所以很理解訾华的决定,便不再劝他。 在关岛上岸后,由于客房紧张,船员们都被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住宿,没有人管束。这段日子訾华无所事事,便在这座岛上四处闲逛,看到这美丽海岛的风景,他郁闷的心情好了很多。 …… 也许是老天眷顾他,后面的行程非常的顺利。俞明达的这一趟船是前往加勒比海的古巴的,西班牙人给他下了一个很大的订单,如果顺利的话,利润非常丰厚。只不过,他们需要通过危险麦哲伦海峡与咆哮西风带,这让船长俞明达十分紧张。也许是马祖保佑,没想到一切出奇的顺利。 九月五日,商船顺利抵达古巴的峡湾港。古巴目前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峡湾港位于古巴北部沿海的卡德纳斯湾内,濒临佛罗里达海峡的西南侧,是古巴北部的主要港口之一。航道开敞,形成漏斗的内港,进出港交通方便。这里的产业以制糖为主。 訾华踏上这里的土地,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机缘巧合,在一次酒宴上,当地治安官热情的给来自大明的客人介绍了一位种植园主。这位种植园主待人诚恳正直,他拥有一个甘蔗种植园和一个糖厂,因为他要回西班牙继承爵位,正想出手自己的产业,要价非常低廉。 于是,很喜欢这里的訾华有点动了心,参观完这个种植园后,他用四干龙元买下了这个地方,接下来这位种植园主所有的产业,开始了他在古巴的生活。因为他长着一张很西方的脸,跟西班牙人差别不大,很快就融入了当地的生活,在这里结交了不少的朋友。更加神奇的是,他和治安官的女儿伊莎贝尔一见钟情,双双坠入了爱河。 经过三年的发展,訾华的种植园规模不断变大,但缺乏劳动力,他不想像西班牙人一样去购买黑奴,原先农场里的黑奴,訾华本来打算释放他们的,但那些黑人看他善良,从不虐待他们,都希望留在他的种植园里工作,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奴隶跑到他这里,寻求他的庇护。这在古巴是违法的,訾华仗着自己是大明人的身份和治安官的庇护,偷偷的接纳了一些逃跑过来的黑奴,这让他种植园里的劳动力不足暂时得到了缓解。 渐渐的,訾华的种植园慢慢有了起色,生活也越过越好了。有时候他在想:自己是出来航海的,现在却也过上了父亲所说的中层生活,而且背井离乡,在这荒山僻壤之地经营种植园。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像并不是他的梦想! 每每想起家乡,想起父母,訾华都悔恨万分。幸亏在这里收获了爱情,否则他都想抛下这一切,再次踏上旅程。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人们抱怨自己生活不如意的时候,老天爷往往给他们换换位置,去亲身体味一下。此时,訾华不满足自己的生活,埋怨自己像生活在凄凉的荒岛上,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1570年,他和治安官胡安·卡洛斯的女儿伊莎贝尔结婚了,两个人非常恩爱。就在訾华的种植园颇有声色的时候,船长俞明达再次来到了古巴,他参观了訾华的种植园,很为訾华高兴:“訾华,你小子做得很不错啊!还娶上了媳妇,看来你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訾华开心的说:“哈哈,谢谢您的关心!俞三哥,这次您能在这里逗留多长时间?” “嗯,我在这里装点货就出航,大概要航行三个月左右。”俞明达告诉他。 “俞三哥,我有件事情想麻烦您,可以吗?”訾华请求说。 “咱们是兄弟,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些设备,这里有一份清单,麻烦您交给我的父亲。另外,这里还有一封家信,我这里严重缺乏劳动力,你知道我父亲在瀛洲有很多朋友,我想请他在瀛州帮我招募一些倭人,然后您帮我送过来成吗?我按正常的价格给您出运费。” 俞明达听后,诚恳地给他建议说:“设备倒不是问题!只不过送到这里来,运费可不低呀。不过我可以帮你在顺路的时候带过来,这样价格会低很多。不过,我建议你别招募倭人,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这里不是有黑奴吗?为什么多此一举?而且西班牙人也不会同意这么多倭人登岸,他们对倭人可没有好感,倭人几个大名正在和他们争夺地盘呢!” “这可怎么办?俞大哥,你不知道。我岳父已经警告我不要再招收逃跑的黑奴了,否则其他种植园主会对我有意见的。可是我的种植园马上面临着扩大。没有劳工可不行。唉,伊莎贝尔又不愿意跟我一起到倭人在南美的领地生活。其实我也很喜欢这里。真是头痛啊!”訾华很沮丧地说道。 “我给你出个主意,现在欧洲到处都在打仗。你不如去招募一些白人契约奴过来。而且那些人比黑人能干多了,虽然贵是贵一点,但你用起来更加方便,不是吗?”俞明达好心劝道。 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你不是说你很想航海吗?正好,我哥在北美舰队,他们那里有一艘运输舰要退役了,你还不如买下来带上你的妻子一起回一趟西班牙。那里有很多的欧洲人希望出来打工。你自己亲自去招募,少了中介费,应该会更加的便宜,顺便还可以圆你的航海梦。” “太好了。”訾华惊喜地说。 “哦,不,这样还不行。”船长俞明达想了想又说,“光是有船还不够,水手是个大麻烦,也许你只能够招募西班牙人当你的水手了,对了,现在也有不少印第安水手,价格更便宜一些。这艘运输舰上是有蒸汽机的,恐怕这个轮机长不容易招募啊!这样吧,我帮你去海员工会打听一下,帮你物色一个好一点的船长来。” “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訾华简直太佩服他的这位老大哥了,对俞明达的建议他无可挑剔。他考虑的实在太周到了。 …… 俞明达走后,訾华雇用了一个来自葡萄牙的管家,再加上俞明达从德里给他带来的一个印度仆人,于是这两个人,平时就替他打理种植园,他也变得轻松多了。今年訾华的种植园大丰收。他从自己的地里收获了五百捆烟叶,除去供给当地的需要,还剩下很多。 这五百捆烟叶每捆一百多磅重,加起来有几千磅重。訾华没有把这些烟草销售出去,他让管家把它们晒好存放起来,专等俞明达替他购买的船只到来,如果把这些烟草运到欧洲,卖给威尼斯人就可以赚一大笔钱了。 妻子伊莎贝尔听说能够去一趟欧洲,非常兴奋,跟他一样天天期盼着俞明达的到来。看来訾华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勤劳是可以过上像他父亲说的那种生活的,可是他又总觉得这样的生活过于平静。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操纵着訾华的命运,他内心又烦躁起来,总想着出海的事情,他还是无法忘记自己的梦想。来到古巴一晃四年过去了,这四年中,訾华已经完全融入了当地。在当地结交了不少种植园主和商人,他和这些商人有来有往,做起了朋友,就连古巴当地的语言訾华也学会了大半。 有一次,訾华照例去城里转悠,和那些种植园主和商人朋友聊天,訾华无意中提起自己购买了一条大船,是一艘退役的军舰。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来了三个訾华认识的种植园主找到他,他们说:“訾先生,我们听说你买了一艘大船,是这样吗?” “是的,几位朋友突然问起这事,有什么问题吗?”訾华有些疑惑。 为首的一人说道:“先生,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曾经去过几内亚湾好几次,对那里的贸易比较熟悉,听说你马上有船了以后,我们思考了很久,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很想和您合作做生意。无论您做不做,请一定要为我们保密。” “放心吧,卡路斯先生,我用自己的人格担保。”訾华回答的很干脆。 “谢谢您的信任!您真是位令人尊敬的绅士。”卡洛斯礼貌的鞠了一个躬,然后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想租用您的船去几内亚。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奴隶贩子,都有自己的种植园,只是现在缺少奴隶,没有人干活,种植园发展不起来。如果专门去贩卖黑奴,不仅风险大,也不能公开出售黑奴,那一定是亏本买卖,很不划算。“ 略一顿,卡洛斯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租用你的船只去一次几内亚湾,生意做成后回到古巴,悄悄把奴隶分到我们各自的种植园。我们认为您的大明人身份对这次航行很有帮助。所有人知道,欧洲和阿拉伯海盗都不敢抢大明的船。我们想把管理船上货物和几内亚海岸交易的事委托给您来办。由您出面就可以少很多麻烦。您可以不出任何资本,但回来后和我们一起均分带回来的黑奴。您看怎么样?” 这个建议的确十分诱人,更何况訾华这种天天寻思着出海的人呢!如果訾华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他们,更何况不花自己一分钱。可是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欣欣向荣的种植园,还有了自己可爱的妻子。 如果他再继续加以经营,很快就会成为大富翁。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大明法律是不允许大明人贩奴的,虽然他不是去贩奴,但本质上是助纣为虐,虽然没有人可以奈何得了他,但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因此,这一刻他犹豫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八章哨所黎明静悄悄 洪宪十二年,刚刚进入十月份,巴尔喀什五号哨所关隘的城堡平台上就成了一片雪白,南面的谷地和西北面的沙漠也是这样。大雪覆盖了各个碉堡,在地面平铺开来,围墙的垛堞看上去很像黑白镜框,雪片没有规律的从屋檐掉下,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响声。人们只能远远地避开屋檐行走。 无独有偶,峡谷外的雪块也会偶尔从悬崖崩塌下来,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原因,大堆的雪团带着隆隆的响声向谷地滚去,卷起一团团雾一样的白烟。这里已经到处都是陷阱。这不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而应该是第三场或第四场,这不重要。这表明,张浩在不知不觉中,很多时日已经过去。 来到这里几个月了,张浩如今对值岗已经习惯。说实话,头几次值岗时,那好像是种无法忍受的负担,每一个时辰仿佛都有一年长。但他挺过来了,而且渐渐地,那些规定、那些军人间说话的方式、各个碉堡的地形、哨兵的位置、号声的含义,如此等等,他已经滚瓜烂熟,了如指掌。 每次带着自己连队站岗的时候,张浩都会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对此他很享受。这些可爱的士兵乐观上进,即使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找到自己的乐趣,他已经和这些朴实的人融为了一体。关隘里的士兵和士官们对他日益增长的尊重,不知不觉中,渐渐转变成一种信赖,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人生就是这样,或者你适应环境,或者你改变环境。时间总在前进,以它的不变的节奏在飞逝,对所有的人它都一视同仁,既不为某些快乐幸福的人放慢步调,也不会为不幸的人加快步伐。就这样,三个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过去了。再过四十多天,新年很快就到,这使张浩多少怀抱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向往。在这遥远的西北边陲,他将度过一个别样的新年。 军营里传来“夸夸夸”有节奏的脚步声,把在岗位上浮想联翩的张浩惊醒了。他这才意识到天光已经大亮,雪后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世界依然显得单调而乏味。马上就快凌晨六点了,正是换岗时间。 张浩晃晃脑袋,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抛在一边,一丝不苟的与前来交接的军官完成手续。当他打开房门走出坚固的碉堡一刹那,寒风扑面而来。刺激着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弄得满脸都是冰疙瘩。掏出手帕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下,又在雪地里跺跺已经麻木的双脚,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一瞬间,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晰无比。 他来到驻地的办公室,办公室在这座小城堡的最上面一层。巴尔喀什五号关隘的最高指挥官名叫李成梁,辽东铁岭人,正德三十二年登莱士官学院毕业。今年四十三岁,少校军衔。参加过西征莫卧儿王国的作战。据说这位长官本来已经升为了上校,因为触犯军法被降职调到了这里。 张浩不知道李成梁这么早找自己来要做什么,不过,长官的命令他必须执行。李成梁坐在办公桌后,面部肌肉松弛,看上去显得有点儿疲累。他没有穿军装,只穿了一件深色睡袍,也没有戴军帽,头不当兵,就把我逐出家门。所以我才稀里糊涂当了兵。” “哈哈哈……”李成梁先是一阵错愕,然后忍不住大笑,用手点着张浩说,“你小子真够倒霉的!摊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爹。也是没谁了!可惜喽!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应该放在这里发霉,咱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要不?我这个老哥哥给你想想办法,把你调到别的地方去,这里实在太艰苦了。” “不,我没打算离开这里。”张浩毫不犹豫的拒绝道,“长官,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就会踏踏实实在这里干,不管是啥时候,这种工作总得有人做。没法子,谁让我是军人的后代。” “咦,你这人倒是与众不同!明明不喜欢,还莫名其妙的坚持。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当中,一大半待了三四个月之后就想离开……”李成梁颇感意外,口气中显出一丝痛苦。这时,他呼出一口烟,把整个人都隐藏在烟雾之中,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你知道吗?如果能够回到过去的话,我也会像你一样选择……可是经过所有这一切之后,只能遗憾终生。” 张浩默默的听着,像李成梁刚才那样专注地盯着窗外。张浩好像看到了院子的围墙,灰黄色的围墙伸向水晶一样的天空,显得十分高大。围墙之上,更高的地方是一些孤零零的塔楼、覆盖着白雪的曲折高墙、碉堡和岗楼。过去,他从来没刻意关注到这些建筑。 此时,莫名其妙把他叫来的李成梁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他挥挥手,示意张浩可以走了。从头到尾都没谈任何正事。张浩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位长官有着很重的心事,恐怕对所遭受的处罚不满。他暗暗告诫自己,最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当然,他也没打算随便揣测这位长官,便起身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三声响亮悦耳的号声划破静谧的天穹,嘹亮的号声在生动明亮的空中飘摇,直插入人们的心底。操场上,在白雪的映衬之下,正在训练的士兵们排成一支墨绿色的队列,寒风中一动不动,像一排铁钉钉在那里。士兵们显得非常漂亮,像一排石雕。号声依然嘹亮,那是人和金属发出的嘹亮的声音,激励着人们的英雄激情。 “一个接一个,你们都会离开,”身后昏暗的办公室里,李成梁梦呓地在嘟囔着,“最后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今年……”号声停了,办公室里也留下一片难以描述的气氛,现在周围一片寂静,静得甚至可以听到远处传来脚踩冰冷的雪地的声响。李成梁站起来,走到窗前,默默地看着下面士兵的训练。神情依然是那么的忧郁…… 上岗的哨兵们把枪背上,分头向城堡的各个岗位走去。雪地上,他们的步伐发出沉闷的响声,高处广播里开始播放军歌。然后,说来不可思议,已经被薄雾包裹的围墙似乎慢慢向天穹升起,围墙的最远处被一团团的雪团覆盖着,那里开始升起苍鹰一样的白云,白云升向蓝天,在蓝天中慢慢飘动。 张浩在楼道走廊上也注视着外面。他想起了长安,那是一幅有些模模糊糊的图像。那些高大漂亮的城墙,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沿途叫卖的商贩,琳琅满目的橱窗……似乎离他越来越遥远。 可是,这里却是山间的晨曦,城堡上空飞奔的白云像是神秘莫测的预兆。张浩似乎感到,西北,围墙外模模糊糊的西北方,自己的”好运”就要从那里奔来。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也许是命中注定,他就属于这里!也就是说,早在他出生以前,一切就已经确定下来。 记得来的时候,张浩跟阿克克烈第一次来到那个台地的那一天,就是那个晴朗的下午,这座丑陋的城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一天。看到那面战旗,他就有了这个觉悟。从那一刻起,张浩决定留下来不走了,他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愿望控制。但似乎又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雄心壮志确实很大,但仅此好像还不足以让他做出这一决定。刚才和李成梁的谈话,他更加确定了自己想要留下来。 之所以刚才毫不犹豫的拒绝李成梁的帮助,并不是认为李成梁帮不上忙,相反,他相信,刚才只要自己答应,李成梁一定会办成这件事。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高的觉悟。只不过他相信自己是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他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自己。他确实感到惊讶,原来自己比自己所认为的还要有责任心。是的,就是责任心! 跟战友们在一起也已经成了习惯,他对他们已经完全了解,甚至一些最细微的吞吞吐吐他也能听得出来。晚上,他们一起谈论城里的事,因为距离遥远,这些事更让士兵们兴味盎然。不知从何时起,对这里到处熊熊燃烧的壁炉他也已经习惯,那些个壁炉日夜都在冒着火苗,令人感到亲切。 勤务兵阿克克烈的殷勤让他着迷。那是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他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永远都对外面的世界那么好奇,总是提出一些让人捧腹的问题。他现在也习惯了偶尔同阿克克烈休假时一起去三十多公里外的一个村庄转一转。他们会穿过一个小山谷,在那里有一大片牧场,在那里终于可以见到一些新面孔,这里有诱人的美味,可以听到姑娘们清脆的笑声。 他喜欢看阿克克烈同这些姑娘们谈情说爱,即使听不懂他们的话语,可他依然感觉到一切那么的情真意切。他也已经习惯这里千篇一律的生活,即使是不休息,下午他也会独自骑着马无拘无束地跑上跑下,看看城堡后面峡谷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可以这样同那些年轻的战士比赛勇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张浩对自己的军官宿舍也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夜间安静地阅读和天花板上的那些难看的裂纹,裂纹就在床的正上方,很像一个包着头巾的印度人的脑袋,现在变得可笑也可爱。他也习惯了夜里鬼哭狼嚎的风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感到这风声很有些友好的意味了。他也习惯了他的身子在床垫上压出的那个坑和那套被褥,一开始那几天,那套被褥很让人感到不舒服,现在则让人感到甜蜜。 还有从卧室通往厕所的那几步路他也已经习惯,那是固定的几步路,即使是黑洞瞎火,他也知道沿途每一样物件的位置,绝对不会再被绊倒。他已经知道,早上洗漱的时候,在那个有些发花的镜子前怎么坐才能让灯光正好照到脸上,知道怎么把水壶的水倒进脸盆而不会洒到外边,知道把钥匙稍微向下压一些才能把办公桌抽屉那个不听话的锁打开。 他习惯了下雨时那扇门发出的怪异响声,习惯了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照到的那个小点以及它随着时间缓慢移动的步伐,所有这些事已经成了他所熟悉的事,一切都是这样的顺理成章。 就这样,时光不知不觉间在飞快消逝。 …… 一个晴朗而寒冷的夜间,张浩站在关隘口前的斜坡上,显得神情专注。由于天冷,哨兵们不停地来回走动,在冰冷的雪地上发出飒飒的响声。月亮很大,照得整个世界一片雪白。要塞、悬崖、布满石头的谷地,都沉浸在这美妙的白光之中,甚至遥远的旷野上那停滞不动的雾气也在闪光。 张浩所处的位置正是这个边关最低的地方,最高也就同关口所在的高度不相上下。这里的围墙上原来有一个大门,是两个国家间的交通要道。据他所知,门外那一边的世界充斥着血腥和屠杀。已经有最新的情报传来,今年草原上又发生了雪灾,刮起了白毛风。受灾的牧民成千上万,一些小的部落已经销声匿迹。草原是残酷的,那你只有一个原则:适者生存,强者生存!每次发生灾害,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部落间相互杀戮,所有的牧民都化身为强盗,冷血而残忍,这就是草原的法则!几千年了都没有改变过。 自打入冬以后,张浩眼前铁皮包裹的巨大门扇很久以来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张浩今天这是第一次到这个哨位值岗。刚一来到露天,他就看到了右侧附近的悬崖,悬崖完全被冰雪覆盖,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一阵风吹拂,小朵白云在天空掠过,张浩的披风也在随风飘动。这是一件新的毛呢披风,他还是第一次穿上它。他一动不动,盯着悬崖的陡壁,盯着难以捉摸的旷野。披风随风猛烈舞动,像一面旗子。张浩笔直地站在突出部的平台边上,披风威风凛凛地随风舞动,这使他有种神圣的感觉:这个夜晚是如此令人骄傲,自己如此具有英雄气概!也许父亲会为他骄傲吧。 围墙在这里随着豁口的斜坡向下延伸,形成一串像阶梯一样的平台和眺望台。他的下面,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黑极了。一阵风刮过来,隐隐传来低声的哼唱。张浩立刻警觉起来,不远处的哨位上连续发出几声咔嚓的声音,那是值班的哨兵在拉动枪栓。 有些紧张的张浩这才想起自己该做些什么,赶紧去拉动枪栓,糟糕!枪栓好像被冻住了,这该死的冬天太冷了。比长安冷上一万倍都不止。他有些发急,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拉动枪栓,可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特么的,这该死的枪栓被冻住了!这可咋办?他有些慌了。无意中摸到了自己腰间的手枪,毫不犹豫抽出手枪上了膛握在手里,不管怎样,如果有敌人偷袭,总比空着一双手要好。 那哼哼唧唧的声音时断时续传来,山谷里雾气蒸腾,探照灯打出去的光根本看不到多远的地方。张浩犹豫了一下,决定到更前面的哨位去查看。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走下一小段台阶,台阶通往那个哨兵所在的地方,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好让那个哨兵发觉。 哨兵的反应让他大感意外,他举起枪来,以在城堡内过去很少听到的严厉口气大声喝问:“那边是什么人?什么人?”他们相距不到五米,月光下,他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士兵的脸,但那个士兵却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张浩条件反射地讲了口令:“葡萄美酒!” “夜光杯!” 士兵回答,说着把枪放回脚边。现在,一切又沉浸于一片无边的寂静之中,那声音突然消失了,显得如此的诡异。张浩有些不放心,走到垛墙后面用手电向下照射,黑暗中什么都没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在这样的寂静中,刚才听到的那种飘飘渺渺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似乎也更近了,好像就在城墙下面。 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正打算把头探出去察看,那个士兵却一把拉住他猛得拖下来,阻止了他这种愚蠢的行为,“长官!不要把头探出去。用这个看。”说着,那个士兵递过来一个弯曲的圆筒,原来是潜望镜。张浩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十几年前有哨兵把头探出去查看时,被人用弓箭射中了脖子,牺牲在哨位上。自己今天晚上接连犯了两个错误,真是丢人现眼。 他说了句“谢谢”,正准备查看。那名哨兵在他身后轻轻说道:“长官,不用看了!是几只熊瞎子。” 张浩这才松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回头看向这位士兵。看得出来这是一名老兵。只见他把步枪保险关上后,用身上的披风裹住枪栓的位置,抱在怀里用身体的温度避免枪栓被冻住。原来如此,怪不得枪栓不会被冻住,自己在还真是个菜鸟。 他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尴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风吹着张浩那件漂亮的军官披风,巨大的黑影在雪地上舞动,像一面旗子在随风飘扬。哨兵站着一动不动。月亮在缓慢移动,一刻不停,去迎接黎明的到来。张浩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在胸口咚咚跳动。 …… 边塞的生活大多数时候像是一潭死水,没有变化起伏。即使是同样的日子,同样的事物,都一遍一遍翻来覆去地重复,没有向前迈出一步的痕迹。时间的长河从城堡上空流过,使关隘的围墙出现了裂缝,将灰尘和碎小石块冲到低处,将台阶和铁链磨光。 然而,在张浩面前流过时却没有造成任何变化,不管怎样,至少在目前,它还不可能将他裹挟起来一起流逝。这一夜也将同过去的所有夜晚完全一样,如果张浩真的一夜没有做梦的话。他梦到,他回到了童年时代,每天夜间站在一个窗口前,静静的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夜色,然而这里都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 关外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妙。几天以后,李成梁下达了新的命令,张浩中尉被指派带队到一个新要塞站岗。这个要塞离得关隘较远,从关隘的城堡到那里雳要走三刻钟。要塞在一座锥形峭壁那是唐朝留下来的边墙。长墙沿山脊而建,十分陡峭,也十分壮观,长墙上一片雪白。张浩和他的士兵们,都不自觉地盯着西边,盯着空旷荒凉的沙漠,这沙漠既无生气,也没有什么神秘之感。 今天是洪宪十二年腊月的第一个傍晚,天气阴晴不定,不知从哪里反射过来的淡红色的光亮东一片西一块地洒在荒原上,然后被黄昏后的铅黑色渐渐吞没。 很快,黑暗已经将整个世界包裹,荒原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并不是一片宁静,似乎掩藏着什么可悲的东西。已经是晚上八点,天上阴云密布。刚刚查完哨的张浩已经走到了那个古老的烽燧之上。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在靠右边一点的旷野上,就在要塞下边,张浩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在移动。“一定是因为我太累而眼花了,”张浩心里这样想,“可能我因为太累眼花了,才看成是一个黑影,要好好看看。” 过去有一次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那还是在军校,是在他半夜里起来学习的时候。他试着把眼闭一会儿,然后再睁开,看看周围的东西。在这样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才转过身去看下面,看刚才发现有黑影的地方。不错,那个黑影仍在那里,仍然在慢慢移动。 “阿克克烈!” 张浩虽然强作镇定,但心跳的厉害,他轻声呼唤自己的警卫。 “长官,什么事?” 一个声音马上回答,声音很小,但就在耳畔,把他吓了一跳,心中暗忖这小子啥时候跟到自己身前来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小子!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张浩稳住心神问道。 “是的,长官,”阿克克烈平静地回答说,“已经好几分钟了,我在对它进行观察。” “什么?”张浩说,“你小子也看到了?为什么不报告?你看清楚是什么了?” “长官,刚才隔得远,我不正想过来报告吗?军法规定:值班时,不是遭遇敌人,不许大喊大叫,否则容易引起营啸,我可不想被关禁闭……“阿克克烈有些委屈。 “好啦,别啰嗦了。你看清楚是什么了吗?”张浩打断他的话。 ”我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阿克克烈答。 张浩不甘心的追问:”阿克克烈,你觉得那应该是什么?” “长官,我觉得是匹马。”阿克克烈有些犹豫地说,“我已经看了十几分钟了。你刚才去检查炮位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个黑影,一直在盯着。不过我不敢肯定,它移动得太慢了。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太慢了?” “是的,我原想,也有可能是芦苇毛絮。” “毛絮?什么毛絮?” “你看!那边的盐碱地有一片芦苇荡。”阿克克烈向右边指了指,可是毫无用处,因为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这种植物在这个季节会长出深色的毛絮。有时,风会把毛絮吹下来,毛絮很轻,会随风飘扬,很像一小片一小片的乌云……可是,不太像是一团毛絮。”停了一下之后他又补充说,“毛絮应该飘得很快。” “这么说来可能是什么呢?” “说不清,”阿克克烈说,“如果是人的话那就太怪了。东面是雪山,人应该从另一个方向来。另外,那玩意儿一直在移动,真不可思议。”两个人盯着那团黑影,正在小声议论着。 “警报!警报!” 这时,附近的一个哨兵喊起来,接着是另外一个哨兵的喊声,然后又是一个。显然,他们也发现了那个黑影。要塞内一些不值班的士兵也马上跑出来发现了这一情况。大家都来到护墙前边,既好奇又有些紧张,也有人跃跃欲试,把枪都卸了下来,拉动枪栓就开始上膛,随时准备开火。 “不许开枪!坚守自己岗位。都仔细看看,那是什么鬼东西?” 张浩立刻命令道。所有的人都在城垛后探头探脑向外张望,有望远镜的也拿出来仔细观察。 “喂,你没有看到?”一个人说,“你看,就在这下面。现在停住不动了。” “看不太清楚,可能是雾,”另一个说,“应该是错觉!浓雾有时候会有些不太浓的地方,像一些洞,透过这些洞可以看到雾后面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有人在移动,实际却是浓雾中间的漏洞。” “好了,好了,现在我看清了,”只听有个新兵拿着望远镜,兴奋地说,“我看到啦!那个黑影一直就在那里,是一块黑色岩石,就是这么回事。” “你看到哪去了?瞎嚷嚷个啥?什么岩石!你拿着望远镜朝哪看呢?你没看到还在动吗?你眼睛瞎了?”旁边一个老兵训斥道,一把夺过新兵手中的望远镜。 那东西在几百米外,夜色漫无边际,雾气时散时聚,的确不方便观察。所有人都看的头晕脑胀。张浩和阿克克烈靠在护墙旁,一人举着个望远镜,眼睛死死盯着下面,盯着沙漠开始的地方。那个神秘的黑影一动不动,好像正在睡觉。渐渐地,张浩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了。也许那边确实什么也没有,这只是一个错觉。 他想,可能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原因可能是有些累,别无其他,可能是愚蠢的错觉。最近从草原上传来的不好消息实在太多,搞得关隘里人人都紧绷着一根弦,一刻也不敢放松。跟所有的战争一样,战斗打响之前,未知的因素使人更加难熬。打起来后,反而没有那么多顾虑啦。 正在胡思乱想间,那东西又开始动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张浩也不敢怠慢,赶紧仔细观察那东西的一举一动。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正在这时,一团团的浓雾在荒原上空翻滚涌动,很像黑色海洋中的一些白花花的群岛,其中的一个就在要塞脚下,一种神秘莫测的东西可能就掩藏在这个岛上。那东西再也没在出现。为了保持战斗力。张浩命令不当值的人回去睡觉,他自己则选择留在这个平台上继续观察。 这一夜真是名副其实的漫漫长夜。空气湿漉漉的,张浩感到披风紧紧贴着脊背,显得很重。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自从雾起了后,那东西再也没有出现。张浩已不再抱希望,希望天空显出亮色。 一阵冷风吹过,意味着黎明并不太远,这漫漫长夜很快就要结束。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多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谜底很快就会揭开。这时,一阵睡意突然袭来。张浩站在那里,靠着平台的护墙,脑袋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他心里只容许自己这样低头两次之后便突然警觉起来,赶紧抬起头来。最后,头还是无力地低了下去,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张浩猛然醒来,因为有人捅了捅他的手臂。他艰难的睁开双眼,亮光使他吃了一惊。一个人在耳边说话,那是阿克克烈兴奋的声音:“长官,我没有看错,真是一匹马。”于是,昏头胀脑的张浩又想到了现实生活:关隘城堡,要塞,那个神秘的黑影。他急于了解情况,立即站直了身体。 荒原上,他的确看到一匹马,马不算太高大,但很壮实,腿很粗壮,鬃毛很长,全身黑色,黑里透光。这里居然出现了一匹马,而且他很快看清楚了,这不是一匹野马,而是挑选出来的一匹马,是一匹真正的军马。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张浩却立刻警觉起来:马从哪里来?是谁的马? 真是一件令人不安的怪事!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这点。张浩、阿克克烈以及哨兵们,也许还有那些在下面一层的射击孔里观察的士兵们,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匹马。这匹马打破了常规,每个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匹马为什么不合逻辑地跑到了这个地方? 仅仅这匹马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由此可以知道,在它之后应该会出现另外一些事情。张浩注意到它的鞍子整整齐齐,像是刚才还有人骑在上面。因此,必然会有什么故事悬而未解。 张浩有一种感觉,好像神秘的敌人就在那里,那些草原人就在那里,他们就埋伏在那些灌木丛当中,在那些岩石间隙之间。他在想:这些饿坏了的草原人正紧咬着牙关,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也许他们在等待,等到黑暗再次降临之时发动攻击。也许另外一些人会随后而到,危险的大队人马正在慢慢蠕动,他们正在从北方的浓雾中涌出来。 张浩脑子紧张的思索着,酝酿着一个又一个的应对方案。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兵睡眼惺忪的擦着眼睛从寝室里出来,见到大家紧张的样子。也好奇的向外张望。当他看到那匹马时激动极了,开始大喊大叫,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他。这是不久前刚刚服役的哈萨克族新兵。他说,那匹马是他带来的,他一眼就能认出它来,绝对没错,也绝对不会错,可能是马夫到城堡外饮马时不小心让它给跑掉了。 张浩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踹了这小兵屁股一脚,命令他去把他牵回来。然后打着哈欠跑回去睡觉,后面传来一阵哄笑声。为了这匹破马,这么多人折腾了一个晚上,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枕戈待旦。只有这新来的小家伙心大,一个人美美的睡了一个晚上。 这事糗大了!也成了张浩军旅生涯中的笑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三十九章这回爹该满意了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第二年春天,三月份时,船长俞明达再次到了古巴。在訾华殷切期盼下,他真的为訾华买了一首退役的军舰,还让人把这艘巨舰送到了古巴。这让訾华喜出望外。 这是一条七八百吨的三桅帆船,是收退役的运输舰主要以风帆作为动力。这条船虽然带有蒸汽辅助动力,但那仅仅是为了进出港和辅助升降帆使用的。这在大西洋上就比较适用了,大西洋不像太平洋有那么多大明的基地,可以在沿途提供煤炭淡水补给。 不过令訾华意外的是,俞明达向他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原来俞明达竟然是负责加勒比海以及南美地区情报收集的锦衣卫千户。这也难怪,在大明,锦衣卫过去都是父子相传的,现在虽然不同,但子承父业的现象还是很多。 俞明达直言不讳的告诉訾华,希望他能够成为锦衣卫的线人,贸易过程中,尽量收集欧洲和非洲地区的情报。俞明达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訾华,你是大明的公民,又是军人的后代,这是你应尽的义务,而且这对你并没有多大的风险,反而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得到大明官方的帮助。” 一边是訾华航海的梦想,一边是他发家致富的种植园,如今让他成为锦衣卫的密探,那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啊!訾华沉思着,无法抉择。最后,訾华竟然做了个他自己也觉得吃惊的决定:“好吧,我答应你们了,不过你们也得答应我,如果我遇难了,请帮助我的妻子获得大明的国籍,她现在已经怀孕了,不管将来怎样,我都……” “哈哈哈……”俞明达差点笑喷了,他打断訾华的话,揶揄道,“訾老弟,你的电影看多了吧!你以为锦衣卫让你收集情报就是去打打杀杀吗?你想多了!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收集大西洋沿岸各地港口的经济和政治方面的信息,每一个季度把你的所见所闻写一份总结报告就行了。太难的事情,我们怎么会让你这个菜鸟去做?笨蛋,我还是看在我们两家世交的份上才把你拉进来,给你一个官方身份,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啊,原来是这样。”听了俞明达的话,訾华顿时脸臊得通红,“谢谢俞三哥的关照,我以为……” “行啦,訾校尉,欢迎你加入锦衣卫,“俞明达打断了他的话,宽慰道,”你放心开展你的工作吧。你的任务也不是很简单,需要你从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中,判断当地的形势变化。其实跟办公室做文案差不多。你的勇气可嘉,不过你的电影确实是看得太多了……” 听到这话,訾华颇为尴尬。最后忍俊不禁,两个人相视大笑。当訾华拿到锦衣卫的腰牌以后,心里多少有些激动。父亲一直想让他当兵,现在他也成为了锦衣卫的校尉了,也算是变相满足了父亲的愿望吧。他手里握着那块黑不溜秋的锦衣卫腰牌,心中暗爽:爹呀!这回您该满意了! 俞明达走后,訾华很快就与那三位种植园主达成了协议。船和货物很快就装备好了。訾华用妻子的名字把船命名为”伊莎贝尔号”。它载重七百二十吨,这在欧洲和地中海算是一条不小的武装商船了。船上装备着六门弘治前膛大炮,配备有相应的炮弹。加上船长、印度佣人和訾华自己,船上一共有六十四个人,大部分是古巴本地的印第安和西班牙水手,船上装满了蔗糖和烟草,当然也少不了来自大明的货物。 洪宪十三年四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跟自己的妻子和岳父告别后,”伊莎贝尔号”开始了它的处女航。船长弗雷泽是一位葡萄牙裔大明人,能够说流利的汉语,交流起来根本不是问题,他为訾华计划好的航线是:沿着海岸,行驶到北纬十度十二分之间,然后横渡大洋,直达非洲。 就这样,”伊莎贝尔号”冒着炎热,一路沿着巴西海岸向北行驶,到达了圣奥古斯丁角,绕过这里后,船离开海岸,驶进大海,朝东北偏北方向航去。大约十二天之后,伊莎贝尔号很顺利的穿过了赤道。也许訾华命中这人天生就不适合航海,老天爷总跟他过不去!过了赤道没走多远,訾华这个倒霉蛋的倒霉事又找上门来了。 伊莎贝尔号突然遭到强烈飓风的袭击。那股飓风从东南刮来,在空中不停地转向,最后转成了强劲的东北风,并且一刮就是十二天。海面上,伊莎贝尔号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能随风漂流,随时都有被巨浪吞没的可能。船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心惊胆战的,但是没有一点办法,訾华和他的船员们只能听由风浪和命运的摆布。 十多天里,风暴已经让所有人惊恐万分。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船上发生了传染病,有一个人患热病死了,这让訾华惊恐万分,幸亏这条退役军舰上设备齐全,原先就有专门的医疗室,各种医药齐全。 船长弗雷泽经验丰富。赶紧命令全体船员带上口罩,然后用福尔马林水对船上进行消毒,第二天,有两个人不小心被大风卷进了海里。连续出现伤亡,这更加重了大家的恐惧。到了第二十二天,风浪终于稍稍平静了,伊莎贝尔号已被刮到北纬十一度左右的地方。 在飓风的驱使下,伊莎贝尔号绕着圣奥古斯丁角,逆向漂了好长一段距离,已经漂到了亚马逊河的入海口。这时,船长弗雷泽和訾华商议新的航线问题。弗雷泽建议干脆把船停靠在巴西海岸,因为船已经开始有地方渗水了。 訾华同意了,于是他们就近驶到了福塔莱萨,这是葡萄牙人在巴西的殖民地,地方很小,平时除了欧洲的船只,很少有其他地方的船只过来。当地葡萄牙官员第一次看见有悬挂大明国旗的商船过来,颇觉意外。鉴于大明和葡萄牙两国的特殊的友谊,福塔莱萨的地方官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竭尽全力为他们提供了帮助。 这里没有船厂,只有一个小船坞,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维修。不过还好,伊莎贝尔号受损的情况也不算严重。船破损的地方很快修好了。訾华投桃报李,给福塔莱萨官员送上了丰厚的大明的特产,漂亮的丝绸和精美的瓷器。双方算是成为了朋友,结下了友谊。后来,伊莎贝尔号每次跨海贸易时,经常把这里当做驻泊地,在这里补给和贸易,随着他的船队规模越来越大,竟然把这里的经济带动了起来,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伊莎贝尔号很快就修好了,只是更换了几块受损的船板而已。出发前,訾华和弗雷泽一起查看了地图,有传言说,飓风还在加勒比海沿岸肆虐。两个人商议了一下。于是,他们改变航向,朝着西北偏西方向驶去。有时候,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在海面上,航行的方向不全由人类做主。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北纬十二度十八分处,伊莎贝尔号再次遭遇了另一起飓风。风势差不多同前一次一样猛烈,一直把他们的船刮向西方,刮出了正常航线,刮到了一个远离人类文明的地方。狂风不停地吹着,船孤零零地沉浮在浪头,看到那滔天的巨浪,差不多没有人奢望能活命了。可是事情就这么巧。一天早上,甲板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喊:“前方有陆地!那是陆地!” 听到这个好消息,訾华刚想出舱,考察一下是哪片土地,突然伊莎贝尔号遭遇到一个巨大的震荡,竟然一动不动地搁浅在了一片沙滩上。然后,大浪一个接着一个卷到船上,大家只得躲进舱里,躲避海浪的冲击,在死亡的边缘搏得一小会儿喘息。 那种境况,那种惊恐交加的心情,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四周都是海浪,在訾华看来,伊莎贝尔号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散架。除非有奇迹,风和浪能在一瞬间停息,不然,所有人就只能躲在船上等死了。訾华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一股莫名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一下子恶从胆边生。冲到甲板上,指着天空,用他能想到最恶毒的语言破口大骂。这也难怪他失去理智。这倒霉催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要自己每次出海,总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风暴,难道自己是航海的克星吗?难道自己得罪了海神娘娘?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狂的訾华,那些西班牙和印第安水手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位船主可真牛!这么要命的时候还敢指天骂地。然而,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訾华破口大骂一通之后,海面上的风势竟然真的慢慢小了。到了中午时分,海面异常平静,潮水早已退去,沙滩赤裸裸地显露在眼前,完全没有了惊涛拍岸的恐怖。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大家检查了船只的状况,好消息是船受损很轻,完全不会影响航行,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们的船搁浅在沙滩上,这可是一个排水量七百多吨的大家伙,要让它重新下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再难也得干,要趁在涨潮之前,在船边挖出两条濠沟出来。大家在风暴中死里逃生,早已经无所畏惧。 于是包括訾华在内,所有的船员用极大的热情投入这项艰苦的工作中,两天后,负责考察这座岛屿的弗雷泽船长非常开心的告诉了訾华一个好消息,他说这还是一座没有人发现的岛屿,可以用他的名字命名,并且上报大明朝廷,大明将自动拥有这些岛屿的主权。同时他还会得到朝廷的奖励。 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訾华大喜过望,于是迫不及待的把这座岛屿立刻以他的名字命名为“訾华岛”,并且由弗雷泽测量出准确的经纬度后,上报大明朝廷,当年就获得了承认。訾华后来才知道,这里是一个位于南大西洋的一系列群岛。 主岛地处南美洲巴塔哥尼亚南部海岸以东约五百公里,南纬52°左右海域。原时空的1592年,由渴望号上的英国航海家戴维斯首先发现了这些群岛,被命名为福克兰群岛。不过在这个时空,这一系列群岛就没有英格兰人什么事了,当然也不可能再有英国和阿根廷的马尔维纳斯群岛战役了。 1569年4月3日,大明航海家訾华比原时空提前二十三年,首先发现了这座群岛,并在岛上面埋下了主权碑。这些群岛后来被命名为訾华群岛。这一系列岛屿的位置非常好,大明海军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地方,立刻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开发此地。三年后,这些岛屿成为了大明帝国在南大西洋上最重要的前进基地和战略支撑点,也成为了大明大西洋舰队的驻地。 訾华也因祸得福,本人也因此名垂史册,由于他在情报界的贡献,最后还获得了朝廷一个子爵的爵位,机身于大明贵族。这无论如何是让他的父亲訾三郎没有想到的,没想到自己最没出息的儿子,反而成就最高,光宗耀祖。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经过十三天大家的齐心协力,伊莎贝尔号趁着满月时潮水大涨,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终于又重新浮了起来。众人再次扬帆起航,踏上了前往非洲几内亚湾的航程。 …… 说起几内亚湾,不得不提一下现在地中海的状况,用一个字来说,那就是乱。 1566至1568年间,奥斯曼帝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自然灾害,庄稼歉收、人口暴涨的城市缺少粮食、瘟疫和饥荒爆发。1566年,埃及和叙利亚首先发生饥荒,哀鸿遍野;1567年,据锦衣卫报告称,伊斯坦布尔发生了严重的粮食短缺;那里还爆发了瘟疫,导致很多人死亡,人类生存如此艰难,所谓圣战的话题只能暂时搁置。 在此期间,精力充沛的塞利姆二世索科卢·穆罕默德正被更东方的问题困扰。土耳其人早就认识到了治理阿拉伯地区的困难;为了平衡哈布斯堡和奥斯曼帝国之间的战斗力,大明帝国决定拖一下奥斯曼帝国的后腿。于是,在大明锦衣卫的支持和操纵下,巴士拉以北的沼泽地带发生了叛乱,北非的也门则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这下子,奥斯曼帝国无瑕西顾,只能先解决国内的问题。 这位塞利姆二世是个比苏莱曼大帝更加野心勃勃的家伙。索科卢眼睛看向了东方,他还在谋划着一个富于想象力的计划,为新的征服扫清道路。1567年,他下令在苏伊士地峡开凿运河,这样奥斯曼帝国的船只就能直接进入印度洋;另外还计划开凿第二条运河,将黑海和里海连接起来,从水路进攻波斯。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明帝国可不会让他成功的,齐王朱厚炜认为在目前阶段,苏伊士运河绝不能够被强大的奥斯曼帝国拥有,也绝对不能够让欧洲的船只能够通过苏伊士运河进入印度洋,把欧洲人继续封闭在地中海是最理想的状况。于是,大明帝国加大了对波斯王国的支持,再加上其他一些土耳其人工程技术上的客观因素。这个计划最终也都未能实现,它们的失败影响重大。 奥斯曼帝国的航海家不再有新世界可以探索。由于被自然障碍包围,他们只能继续开拓旧世界,继续在非洲和地中海愉快的玩耍,与欧洲人继续争夺这些地方的资源。本时空由于大明帝国一骑绝尘的崛起,导致了新的全球化历程。16世纪60年代末期,大明新的全球化力量在发挥作用,给人们的各种动机和意图带来了制衡。 地中海是巨大的动荡地域的中心,只有从空间地域的角度才能够真正理解它内部错综复杂的相互联系。在也门、尼德兰、匈牙利和北非发生的事件错杂纠结,互相影响。土耳其人在地中海给腓力二世施加的压力助了北欧的新教革命一臂之力。不知不觉中,亚洲人和欧洲的葡萄牙、西班牙以及新生的英格兰在新大陆的势力也第一次对欧洲产生了影响。 1564年,西班牙人在佛罗里达的卡洛琳堡屠杀法国定居者之后,两国关系严重恶化。更富有戏剧性的是,秘鲁波托西的银矿既在支持,也在破坏欧洲旧世界的经济。从16世纪40年代起,南美的金银被运过大西洋,给西班牙王室提供战争经费。西班牙国王因此能够建造船只、雇佣职业军队,开展规模空前的宏大战争。 但财富的流入产生了一种通货膨胀的压力,这是哈布斯堡家族无法理解的。战争一直是代价高昂的;在16世纪,战争的经济代价急剧增长。航海饼干的价格在六十年间增长了三倍。经营西班牙舰队的费用也相应地增长了两倍。物价上涨蔓延到整个欧洲,同时也影响到了奥斯曼帝国。战争成了一种极端昂贵的游戏。 “要想打仗,必须有三样东西,”奥斯曼帝国的特里武尔奇奥元帅早在在1499年颇有先见之明地评论道,“金钱,金钱,还是金钱。”如今已经开始得到了验证。 西班牙人真的很幸运!就在哈布斯堡王朝腓力二世走投无路时,大明帝国伸出了橄榄枝,提供了一笔巨额的贷款。西班牙的财政马上得到了改善。与此同时,大明皇家银行分别在里斯本和马德里开办了分行,几年里,大明皇家银行三十多家分行开遍了欧州各地。 不知不觉中,大明的龙元在欧洲世界开始流通起来,成为了一种坚挺的货币。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由于大明帝国的支持,这也导致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只有现在在地中海沿岸,只有两个超级大国: 土耳其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帝国拥有足够的资源来开展大规模战争,而且它们目前势均力敌。在帝国时代,双方都能够以此前无法想象的规模开发资源、征收赋税和聚集物资。不过,在1568年,对罗马教廷来说,要让威尼斯和西班牙组成一个共同对抗土耳其的神圣联盟,仍然像以往一样难于上青天,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腓力二世还在忙着镇压低地国家的叛乱,无意再发动一场积极主动的对外战争。同样,奥斯曼人也陷入了自然灾害和财政困境。以上种种因素,导致的结果就是,欧洲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停火期,基督教和真主教之间的战争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欧洲和平了,对于非洲来说,这并非什么好消息。尤其是西非,由于大批的欧洲殖民者闯入这块大陆,奴隶贸易变得愈发的猖獗。从捕奴、运输、交易整个过程形成了一条令人不齿的产业链。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法国人以及土耳其人都开始积极参与这项利润丰厚的产业中来。 几内亚湾,西非海岸外的大西洋海湾,是大西洋的一部分。赤道与本初子午线在几内亚湾交汇。几内亚湾——非洲最大的海湾。几内亚湾西非海岸外的大西洋海湾。从赤道附近的洛佩斯角向西延伸至西经7°的帕尔马斯角。西起后世利比里亚的帕尔马斯角,东止后世加蓬的洛佩斯角。 从15世纪欧洲殖民者入侵后,几内亚湾成为西非至美洲间的贸易通道,沿岸是掠夺胡椒、黄金、象牙及贩运奴隶的重要基地,遂之不同地段被称为“奴隶海岸”、“黄金海岸”、“象牙海岸”和“胡椒海岸”。 …… 1569年六月三日,连续遭遇两场飓风,伊莎贝尔号历经艰辛万苦,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几内亚湾的最大的黑奴贸易中心利伯维尔。訾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特么的,哥真是不容易呀! 进入港口,印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棕榈湾和铺满白色细沙与贝壳的海滩。船绕过低矮的沙堤,进入宽广而耀眼的蓝色内澳。港内木制栈桥上拴着几条佩利亚加船和几十艘单桅纵帆船,海滩上有一些居民。随着伊莎贝尔号的进港,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栈桥边。 栈桥后,透过茂密的棕榈林訾华隐隐约约看到西班牙风格的建筑以及石头堡垒和炮台。船驶得近了,在港内几条长艇和船上蒸汽动力的帮助下,伊莎贝尔号很优雅的靠上了栈桥。 很奇怪,刚刚靠上码头,就有几个在訾华看来算是奇装异服的人把弗雷泽船长接了下去,那都是什么衣服啊!花花绿绿的丝绸,包着非洲式的头巾,甚至还有阿拉伯式样的帽子。这时候,訾华忽然意识到弗雷泽船长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他很可能是大明锦衣卫的海外负责人之一。 第一次有悬挂大明旗帜的商船来到这里,很快就引起了当地商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前来询问有些什么样的商品。令訾华意想不到的是,他船上的烟草首先就告售罄。烟草此时在欧洲还是很精贵的东西,只有富人才能消费的奢侈品。因此一来到这里,伊莎贝尔号上的烟草就被抢购一空。当然,他船上其他的东西包括蔗糖和大明的丝绸瓷器都是很热销的产品。 只不过在支付方式上,有些让訾华难以接受,不过好在这次他答应了那三个种植园主帮他们带回想要的奴隶,也很快因此而成交。除了金银以外,这里的商人希望能用奴隶来支付一部分货款。总之,生意进行得意想不到的顺利,根本没有訾华想象中的麻烦。 到了中午的时候,船长弗雷泽很快又回到了船上。“接走我的人是海盗。”弗雷泽主动靠过来,对訾华轻轻说道。“大明的朋友。”訾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内心却波澜起伏,说实话,他有些害怕。弗雷泽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安慰道:“别担心!訾船主,这对你没有影响。” “不!我并不担心。只要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我什么都愿意做。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訾华赶紧表忠心。他可不想被人认为是个懦夫或者自私自利的商人。弗雷泽笑着说道:“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不过,大明绝对不会让你无谓的牺牲。目前阶段,你只管正常的做生意就行了,你发展的越好,影响力越大,对你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帮助。“ 略一顿,弗雷泽继续说:”你和这些海盗不一样,你是大明正式的锦衣卫校尉。他们算是大明的雇佣兵。他们打劫法国人和土耳其人,可以到加勒比海我们的巴拿马港口进行补给,他们是完全自由的海盗,不受任何人控制,抢到的东西都归自己。如果需要武器弹药,也只能够用抢来的东西交换。大家只是雇佣关系。” “明白了!我会努力壮大自己的势力的。“訾华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弗雷泽长官,如果祖国需要我效力的时候。请不要客气!” “在目前阶段,你要经常跑这条航线,这里也是地中海消息的集散地。可以获得很多宝贵的情报,加上你的面孔很欧洲,还有一个欧洲贵族的妻子,我相信,你会很方便在这里开展工作的。”弗雷泽笑着解释,最后对訾华说,“訾船主,我年纪大了,和那些年轻人玩不到一起,几内亚湾和地中海的事情,恐怕要多多仰仗你了。这样吧,我先带你在利伯维尔港转转。也许你可以在这里结识一些有用的人。记住,你不要掺和他们中间的事,只做一个收集情报的人。” “我记住啦!您放心,我会小心的。”訾华忙不迭的答应。 港口后面就是利伯维尔港城堡。这座城堡的面积并不大,也没有完善的城墙,很多地方还是木栅栏围起来的。利伯维尔港城里有几百栋房屋拥挤在一起,在中央广场周围有十几座石质房屋和一座巨大的教堂,其余大多都是木屋。 他们走过狭窄的巷道,街上最多的就是醉汉,不时有一两个人从屋里被人扔出来,惹得周围一片哈哈大笑。弗雷泽笑着说道:“都是些在女人身上花光钱的倒霉蛋,你们这些小孩可不许去。前面那个被扔出来叫老杰克,爱尔兰人,老海盗了,以前这家伙也有一艘战船,后来和人赌博把船都输了。” 訾华忙问:“这家伙的船输了,还怎么生活?” “在利伯维尔只要有本事,总是不愁一口饭吃的。这里虽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其实西班牙人并没有完全掌控起来。说白了,这里其实就是一个海盗窝,一个有规则的海盗窝。利伯维尔的船长议会赞助了老杰克一条佩利亚加船,还让他当船长,只不过抢到的战利品,大多是要上缴给船长议会的了。”弗雷泽笑着解释道。 弗雷泽口中所说的佩利亚加船说是船,还不如说是大一点的桨帆艇,这种桨帆艇一般船头有一门小炮。只有一根主桅杆和一面帆,也没有甲板,艇上最多能挤三四十人,主要靠水手划桨。这种桨帆船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在近海打劫时却十分好用。在这个时代,是欧洲海盗和土耳其海盗的标配。 弗雷泽继续说道:“你肯定不知道船长议会是什么。利伯维尔势力错综复杂,既有欧洲人,也有土耳其人,更多的是阿拉伯真主教徒在本地的土著。西班牙人也不能完全占据上风。没哪个船长单独能控制这里。十几年前,几个大的海盗团伙为了维持本地的秩序,经过协商后就成立了个船长议会,每年选举一次船长会议的执政官。”訾华听了,觉得这地方倒是有意思,明面上,利伯维尔归西班牙人管辖,私底下,那些个海盗却在实行自治,西班牙人也装作看不见。 利伯维尔这地方的街道又脏又乱,最多的是妓院,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看到訾华他们走过去纷纷调笑,还有拉着那些船上水手的胳膊不让走的。难得的是这里的女人肤色挺齐全,黑人,印第安人,欧洲白人都有。 弗雷泽看来是这里的老熟客了,路上就差点被个带着阿拉伯异域风情的女子拉进了屋。訾华看得出来,这家伙刚才对那个阿拉伯女人动了心。看样子,这家伙在外面没少假公济私。街道两边酒肆,饭店,商铺也不少,广场的中心,甚至还有一座很大的教堂,搞笑的是,这个教堂隔着广场,对面就是本地最大的妓院。 利伯维尔很热闹,显得极有活力。这座城市肯定没有规划过,可在凌乱的建筑和道路中,訾华却从这杂乱无章中,感觉这里有一种隐隐的秩序。訾华在路过的酒肆饭店里,已经看到好几起喝醉的水手在群殴,看上去打成一锅粥,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在城里动刀动枪。而且他们似乎也没人强买强卖,都是按规矩付钱。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啊!訾华向弗雷泽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不奇怪,其实这都是船长议会的功劳。”弗雷泽还没来得及回答,背后突然有人插进来回答道。两个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那个被人丢出门外的老杰克。 “老杰克,你还没醉死呢!刚刚见到有人把你扔出来。” “哈,好久不见,弗雷泽!你这该死的老家伙。放心!我肯定会死在你后面。”老杰克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戏谑道,“能把我喝倒的人,利伯维尔还不存在呢!别看我现在喝了不少,还是能喝你两个。” 说实话,克雷泽和老杰克其实年纪都不算老,也就是四五十岁左右,不过都是满脸的胡须,比较显老。这也是这个时代欧洲人的特点,仍然都是满脸的胡须。很难看出真实的年龄出来。老杰克跟弗雷泽打完招呼,转头看向訾华,非常客气的说: “看来这是为尊贵的先生,先生,您是新来的吧。弗雷泽虽然年纪大,可并不常来这里。他知道利伯维尔的情报也都是道听途说的。我当年可是利伯维尔船长议会的成员,如果先生您愿意付一些小小的报酬,接下来就由我老杰克带您参观。你不会后悔的!” 訾华瞟了一眼弗雷泽,只见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客气的继续用西班牙语说道:“好吧,杰克先生,你觉得多少报酬合适?还有,我可以用龙元支付吗?” 老杰克上下打量訾华几眼,有些疑惑的问道:“看来您不是葡萄牙人,难道您真的是大明人?伊莎贝尔号不是葡萄牙船。哇哈哈!上帝保佑。看样子老杰克要发财了。有一个关于你的船重大的消息我可以卖给你。看在你新来的份上,这条消息本来值最少……嗯,三百龙元,我给你个优惠,只收你两百龙元,另外,晚上您还请我喝顿酒就行了。您觉得怎么样?” 訾华还没来得及回答,弗雷泽就在一边怒斥道:“老杰克,你想钱想疯了吗?竟敢狮子大开口,二百龙元,一盎司黄金相当于三十五元大明龙元,你竟敢用六盎司黄金的价格出售消息,什么大的消息值这么多钱?这位可是我的老板!” “不!弗雷泽,这价格一点都不高,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要告诉你老板的这个消息,你一定会感觉到很值。跟你说句实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了你这么大的优惠。如果是别人,我至少会要五百龙元,你可别不知好歹。”老杰克自负地说道。 弗雷泽见他说得如此笃定,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他了解老杰克这家伙,信誉还是有的。又见他发誓赌咒,便不再吭声看向訾华点点头。訾华歪着头算了下,迅速就做出决定:“好吧,老杰克先生,看在弗雷泽船长的面子上,我希望是很合理的交换,我同意了。” 老杰克大喜过望,他微微的鞠了一躬,然后手一伸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说:“尊敬的先生,你们不会后悔的!事情很重大,这不是谈话的地方,请跟我来!”訾华见弗雷泽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废话点点头,一行人跟着老杰克向条很僻静的巷子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章有梦想的贝勒米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行人来到一个很偏僻的巷子深处,这里有一个破旧的小院,老杰克打开门上的挂锁,直接走了进去。看他那熟悉的动作,不用问,这里应该是他的家了。 小院很僻静,这里谈话很方便。弗雷泽也不啰嗦,当即打发了几个水手去买食物和买酒,这几个水手动作很快。利伯维尔的食物很便宜,但按酒的价格就是天价了。饶是訾华有心理准备,可看到酒价还是有点乍舌。 要知道,利伯维尔这地方的酒价比古巴要贵上十倍。自己有那么大的甘蔗种植园,如果拿糖浆甘蔗渣来酿兰姆酒的话,利润可比销售白糖高多了。訾华想想就觉得兴奋:这倒是一门很不错的生意。这次回去,一定要让俞三哥专门从国内买来最好的酿酒设备,对了,还要请一位最好的酿酒师。 訾华给了些钱让那几个西班牙水手自己去找乐子,自己和俞明达一起进的老杰克的房子。老杰克也不矫情,拿起一瓶酒打开就先灌了几口,舒服的打了一个酒嗝。老杰克直接开门见山,“訾船主,你的船被“黑萨姆”贝勒米盯上了。” “什么?“弗雷泽猝然一惊,坐直了身子追问,”老杰克,此话当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弗雷泽,我向上帝发誓!这消息百分之百准确。“老杰克指天发誓,解释道,”实不相瞒,我的兄弟就在黑萨姆的手下。我来问你,伊莎贝尔号是不是在葡萄牙人的福塔莱萨港停泊过。告诉你们吧,早在那里就有人盯上你们了。你想的没错,黑萨姆的确从来没抢大明的船,但贝勒米看到你的船员除了欧洲人,就是印第安人,包括这位尊贵的船主先生,都是西方人的面孔。所以,贝勒米认为你们是葡萄牙人的船,之所以会这样,那一定是船上有珍贵的货物。” “狗日的!这下麻烦大了。” 俞明达听了脸色大变,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訾华吃惊的看着紧张兮兮的俞明达。他对这些海盗的事情一无所知,还懵懵懂懂没搞明白状况,旁边的弗雷泽已经紧张的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从认识到现在,訾华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态,这让訾华有些愕然。忙问:“贝勒米是谁?他的名气很大吗?” “这是个很危险的家伙,他把我们当做葡萄牙人呐。很可能会将错就错,不留活口。”弗雷泽赶紧解释,神情显得很紧张。 老杰克既然要收钱,服务还是很周到的。于是他详详细细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黑萨姆”贝勒米是四五年前才出现的一个海盗团伙,来历非常神秘。四年前,贝勒米通过数次大胆的海上劫船行为把自己“黑萨姆”的外号传遍黄金海岸的海盗界,因此也被人们称为“海盗王子”。萨姆-贝勒米他活动的范围也非常大,从非洲一直拓展到加勒比海的广泛海域都有他的行踪。 有传言说,他的海盗舰队共拥有四百多艘海盗船,四五千手下。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萨姆-贝勒米素以冷血著称,每次劫船后从来不留下活口。因此,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长得什么样,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哪国人,更加没有人知道他的海盗团伙在哪里落脚。 尽管如此,陆陆续续流传着有关于他的一些零星消息。譬如,有传言说他头脑聪明,作战勇敢,总是带头登上敌舰。贝勒米还制定了一套“黑萨姆”海盗法典,并在自己的队伍里严格贯彻。”黑萨姆”贝勒米以疯狂的掠夺出名,不仅掠夺商船,连海军军舰也从不放过,有传闻他的旗舰“财富”号,就是一艘抢来的法国军舰。 ”黑萨姆”贝勒米出现的这四年里,有好事者曾统计过他一共掠夺了数百艘船只,其横行的地域延伸到巴西甚至更远的纽芬兰岛和西非地区。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劫掠过大明的商船。 今天突然在利伯维尔听老杰克说”黑萨姆”贝勒米盯上了伊莎贝尔号,你让弗雷泽船长如何心里不紧张。明年弗雷泽马上就要升职了,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自己的辖区出了乱子。 实事求是的讲,这些年大西洋海盗发展的如此之快,也与大明帝国有直接的关系。自从大明帝国本世纪四十年代初开始加大了对美洲的开发力度以后,欧洲的葡萄牙,西班牙以及后来的英格兰法兰西也积极参与进来。因此,横跨大西洋的海上运输线也变得日益繁忙起来,每天,来往于大洋彼岸的大小商船数以千计。 大明商人也有几十艘船在这条航线上跑运输,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抢的记录。除了大明武装商船上的火力强大以外,最主要的是原因是大明海军实在过于强大了,而且压制必报,曾经有个海盗团伙打劫过一条过路的大明武装商船,即使没有成功,也被大明海军追杀了半年,一条船都没跑得了。 总之,至少在目前,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海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样一来,被打劫的商船往往都是欧洲的船只,这些年还多了倭人、朝鲜人的商船。 据老杰克介绍,海盗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这还与奥斯曼帝国和哈布斯堡王朝之间的战争有关。自从西班牙查理五世杰尔巴岛战役失利后,由于担心奥斯曼帝国直接进攻西班牙本土,继位的腓力二世就开始收缩防线。西班牙很多海外殖民地就出现了权力真空。 正因为如此,一五五六年,盘居在利伯维尔的海盗就成立了船长议会。这是一个主要是由二三十位资深海盗船长形成的小集团,以及数千名船员引领海盗集团。这个集团里的所有船长几乎都彼此认识,他们并肩为商船或海盗船服务,又或者在他们的共同基地——利伯维尔活动。 最初的时候大部分海盗是西班牙溃逃的海军成员,后来随着欧洲的越来越混乱,加上大明帝国和英格兰打了一场大海战。很多被击溃的英格兰海军担心受到惩罚,摇身一变也成为了海盗。因此利伯维尔多了很多英格兰人或爱尔兰人海盗船,实力越发的强大。 由于这里实行船长议会的”民主”制度,吸引来越来越多的海盗,这其中充斥着大量的苏格兰人、法国人、非洲人,以及其他国籍人士,如荷兰人、丹麦人、瑞典人与非洲原住民。尽管这些人的国籍、种族、宗教,甚至语言各异,却仍然打造出一种共同文化。 这些海盗船在海上相遇时,时常会结合力量,彼此援助,即使一方船员主要是法国人,而另一方是宿敌西班牙人也一样。他们以民主方式经营船只,大家共同投票选出并罢黜自己的船长,平均分配掠夺而来的财物,并在公开会议上做出重大抉择。这所有的一切,与其他船只上的独裁政体形成强烈对比。在一个普通水手得不到任何社会保障的年代,利伯维尔海盗还为自己的船员提供伤残抚恤金。 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恶名昭彰的亡命之徒,每个国家都认为他们是窃贼与罪犯,连他们自己也这样觉得。他们也与先前的海盗前辈不同,不只参与单纯的犯罪行为,还从事几乎等同于社会与政治的反抗活动。 他们大部分人是欧洲各国海军的水手、契约佣工,以及反抗压迫者的逃跑奴隶。他们分别反抗的是船长、船主,以及大型奴隶农场的独裁者。在这个时代,欧洲各国的海军和商船上总是弥漫着一股冲天怨气,因此,在海盗虏获那些个商船时,通常会有一部分船员兴高采烈地加入海盗阵容,就连西班牙皇家海军也不例外。 最初的时候,腓力二世也想消灭他们。一五五八年,以西班牙“马德里”号为首的西班牙皇家舰队前来围剿利伯维尔这个海盗窝时,竟然出现了那些西班牙战舰上许多水手弃船,并在晚上偷偷投奔到海盗旗下的情况,船上的贵族军官开始惩罚逃兵时,导致了一场哗变。 就这样,利伯维尔海盗集团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势力更加的壮大。俨然成了一个自制的国家。的确,利伯维尔海盗能日益扩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些弃船水手的加入,而这又与欧洲各国海军与商船上这个年代的残忍待遇有着最直接关联。 当然,并不是所有海盗都是牢骚满腹的水手。在奴隶船遭到海盗攻击,船上许多人加入海盗并成为地位平等的成员后,经由口耳相传,逃跑的奴隶大量迁徙到利伯维尔。在两年前,利伯维尔最高峰时期,海盗船员里往往有四分之一以上是逃跑的奴隶,甚至有好几名黑白混血儿还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海盗船长。 随着利伯维尔海盗集团的成功,活跃在大西洋上的更多海盗集团开始纷纷效仿,他们也在大西洋沿岸寻找据点,开始建立自己的海盗”共和国”。”黑萨姆”贝勒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不过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老巢在哪里,也没有人真正了解贝勒米的麾下有多少船和海盗。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訾华很痛快的付了三百龙元给老杰克,比原先说好的多付了一百元。他的慷慨让老杰克喜出望外。了解了伊莎贝尔号被贝勒米盯上了的情况后,訾华和弗雷泽船长两个人心事重重的回到伊莎贝尔号船上。 两个人直接到了船长室,弗雷泽立刻通过隐藏在船上的无线电跟国内联系,将这一情况以及大西洋海盗的状况向国内做了汇报。做完这一切,两个人就在惴惴不安中等待国内的消息,没有谁愿意白白牺牲。时间就在等待中流逝。 午夜十二点时,国内终于传来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这件事,皇上很重视,皇上下诏命令各部门必须通力合作,决不允许大明帝国的国民在海外被伤害。 有了皇上的旨意。锦衣卫指挥使立刻联系上了大明驻伦敦的分舰队,让他们派出海军护航。说来也巧,分舰队恰好有两艘驱逐舰在几内亚湾附近训练。因此,锦衣卫镇抚司来电通知弗雷泽,要求伊莎贝尔号推迟返航的时间。在利伯维尔等待驱逐舰为他们提供护航。 弗雷泽和訾华顿时大喜过望。根据锦衣卫镇抚司提供的呼叫代码,立刻将电台调到军用频道,呼叫正在几内亚湾游弋的驱逐舰。十几分钟后,他们就收到了驱逐舰武昌号的回复,双方很快确定了汇合地点和时间。 总算是虚惊一场,两个人击掌相庆,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此时已是凌晨三点,两个人疲惫不堪。互道一声晚安,各自回到自己的船舱休息。訾华躺在床上,盯着头残忍的倭人来犯,许多居民被这些喜欢砍脑袋的野蛮的小矮子吓怕了,早已经逃到比较安全的牙买加与百慕大。现实就是,特罗特总督几乎派不出人手御敌。 镇上只剩下不到四百名男子,而且大部分还是老弱病残。其中一半的男性人口需要承担站岗放哨的义务,还要兼顾着自己平常的生计,以特罗特自己的话来说,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累坏了”。 特罗特心里很清楚,陆奥大名伊达氏此时发兵入侵,正是看出了查尔斯敦的空虚。如果情况真的恶化下去,他很可能守不住查尔斯敦,甚至包括小首府所在的新普罗维登斯岛等地方,也不一定能守住。那些倭人实在太贪婪了,他们对土地的渴望简直让人窒息!特罗特接见来自伊柳塞拉岛的贸易船长与其神秘同伴时,正在烦恼这些事情。 这群神秘的陌生人的领头人约翰·布莱尔解释道,他和他的船员刚刚乘着“财富”号、“小鹰”号抵达巴哈马,那是两艘私人战舰,总共配备了六十六门大炮与四百一十三名船员,他请求特罗特允许他们进入查尔斯敦港口。 布莱尔恭恭敬敬的呈上了自称船长亨利·罗伯特的信件,上面写着诡异至极的提议:罗伯特宣称“财富”号和“小鹰”号是来自爱尔兰的武装商船,它们刚从非洲海岸抵达伊柳塞拉岛,没有经过英格兰皇家非洲公司的允许,在非洲从事奴隶贸易。而此时英格兰皇家非洲公司垄断了英伦三岛的这类活动。 罗伯特船长在信中解释,“财富”号和“小鹰”号补给不足,船员也需要上岸休息。如果总督可以仁慈地让他们的船进入港口,他会献上丰富的酬劳。他承诺,每一名船员都会给特罗特一份个人礼物,包括二十元大明龙元或者两枚西班牙金币,身为指挥的罗伯特则会献上两倍报酬。 此时英格兰海外殖民地总督的年薪只有三百英镑,这群陌生人却可以给他价值一千八百六十英镑的贿赂。除此之外,船员一旦卸下与处理完项目不明的货物后,还会献上“小鹰”号这艘船。特罗特总督只需要让这些陌生人上岸,不要过问任何事,就可以拿到近六年多的薪资,并成为一艘大型战舰的主人,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特罗特大喜过望,他立刻收起那封信,紧急召集巴哈马殖民地治理议会。在会上,特罗特总督显然没有向议员提及贿赂的事,而是呼吁保卫殖民地的安全是众人共同的利益。他指出,“财富”号和“小鹰”号就像皇家海军的护卫舰一样大,可以吓退倭人的攻击。 此外,算上这艘船的船员,新普罗维登斯岛上的健壮男子数目几乎翻倍,敌人来袭时,查尔斯敦碉堡的大炮就能有人操作了。这些人大部分是爱尔兰人,也是英格兰的臣民。他们违反英格兰皇家非洲公司的贸易垄断只是一项轻罪,拿这个当作不允许上岸的理由,显然还不够有说服力。 在特雷特舌绽莲花的游说下,那些被蒙在鼓里的议会成员一致同意了这个决议。会后,特雷特总督交给布莱尔一封“彬彬有礼”的信,他代表殖民地欢迎“财富”号和“小鹰”号来到查尔斯敦。他信中强调:”这两艘武装商船与船员”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自由来去”。 几天后,两艘大船开始绕行猪岛,甲板上挤满了水手,船侧满是射击孔,船身因货物重量而吃水很深。布莱尔一行人第一批上岸,大艇上装满布袋和箱子。他们承诺奉上的赃物就在那里:成捆的大明龙元与西班牙等地铸造的金币。一整天,大艇就这样载着船员登岸。 剩下的船员与先前登陆的那批人类似:长相普通、穿着华丽东方服饰的水手,每个人都带着大包的金银珠宝。那位自称亨利·罗伯特船长的人也上了岸,并在与特罗特密谈后,把大型战舰移交给他。特雷特总督登上“小鹰”号后,惊讶地发现这位慷慨的罗伯特船长给他留了丰厚的小费:货舱里堆积着超过五十吨的象牙、一百桶火药、好几个塞满长短枪支的箱子,以及数量惊人的船锚。 当然,特雷特总督也注意到这艘船的船帆上全是炮弹补丁,甲板上还嵌着火枪子弹。他立刻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全部都是真正的职业海盗!他不得不在执行法律与中饱私囊之间做出选择。然而他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特雷特总督一声令下,小船开始载着“小鹰”号剩余的货物上岸。很快,海滩上就散落着一箱箱象牙与枪支弹药,一堆堆船帆、船锚与滑轮,一桶桶火药与补给,以及重型大炮与弹药。特罗特在船上安排了自己的水手长与数名非洲奴隶。象牙、大明龙元与成袋金币,被送到他的私人住所。 获得这么一大笔财富。特雷特总督所要付出的交换条件就是罗伯特船长与船员可任意在查尔斯敦仅有的两间酒吧畅饮与寻欢作乐,也可以随时离开。就这样,整个欧洲和英格兰的头号通缉犯收买了法律,把海盗船卖给女王陛下伊丽莎白一世所任命的总督。 相信读者也猜到了,这位慷慨的罗伯特船长的真实身份是萨姆·贝勒米海盗船长。可以说,他是这个时代最成功的海盗,百年之后,其事迹还被大明拍成了电影。 在这个时代,整个欧洲有数十艘舰船,数百名官员,数千名船员、告密者与士兵正在追捕“黑萨姆”贝勒米及其船员,希望夺回欧洲某位国王所支付的赎金与遭劫的金银珠宝。欧洲各国的海军船长正在西非、马达加斯加与阿拉伯追捕“财富”号。赏金猎人航行在大西洋与英吉利海峡入口。可没有多少人猜得到,贝勒米与手下此时正在英格兰人的碉堡里逍遥自在。 萨姆·贝勒米今年三十四岁,他的人生大多在海上度过。他生于爱尔兰的阿黛尔,这是是lirick市郊的一个美丽小镇,位于梅格河的东岸。十五岁时就到海上担任商船水手。在一五六四年英格兰和大明帝国开战后不久,贝勒米应召加入英国皇家海军,在“鲁伯”号与“阿尔伯马尔”号上先后担任初级军官,并在这两艘护卫舰上见识过大明海军的强大。用他自己的话说,多佛海战是他一生的噩梦。 那场一边倒海战中,他们的战舰侥幸逃了出来。一路上,虽然是低级军官,但贝勒米和其他海员一样,都受过英格兰军舰上贵族长官的责打与羞辱,也因为船上管钱的事务长贪污,他们吃过腐烂或不合格的食物,而且连续好几年拿不到薪水。对于在战斗中缺了手、脚或眼睛的船员来说,这是乞丐般的生活。而水手们说,囚犯的生活甚至可能过得还比较好,在经历了十多年苦哈哈的海上生活后,贝勒米不得不同意这句话。 一五六四年冬天,英格兰女王宣布战败,向大明帝国称臣纳贡,英格兰王国很快成了大明帝国的附庸。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贝勒米发现自己交上了好运了。他听说一群英格兰有钱的商人与西班牙人达成了一项协议,他们正在组织贸易船队,预备从事一项大胆的任务。四艘全副武装的船要离开英格兰,先在西班牙取得必要文件,然后航向加勒比海。抵达后,会与西班牙殖民地进行贸易,并攻击与劫掠倭人和法国人的船只与大农庄。 那群商人花大价钱请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契约保证:每个月绝对以理想的薪资水平付钱,甚至在船离开英格兰之前,就可以提前支付月薪。作为一个老水手,贝勒米知道那些船供应的伙食会比女王陛下的船好,一路上还可以把一小部分劫掠而来的东西放进自己的口袋。于是贝勒米跑去应征,靠着一流的推荐信,以及杰出的服役记录,他非常幸运的获聘为远征队中配有四十六门大炮的旗舰“利物浦”号大副,听令于查尔斯·安德森船长。 一五六五年八月初,在这支商船队启程之前,按照先前的保证,大伙儿拿到了第一个月的薪水,竟然全部都是用龙元支付的,这让大家高兴坏了!这可是目前最保值的硬通货币。更振奋人心的是,这支商船队的主要拥有者詹姆士·霍布伦爵士亲自上船,向大家保证在航行期间,他们或他们的家人每六个月会拿到一次钱。 就这样,利物浦号与同行的詹姆士号、鸽子号和文森特号,一同起锚驶出泰晤士河。对贝勒米与同船船员来说,一趟赚大钱的冒险之旅似乎正在展开。然而,就在这时,事情开始急转直下。船队抵达西班牙北部拉科鲁尼亚的航程,理论上只需要两个星期,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利物浦”号与同行船只总共花了五个月时间。 终于抵达时,他们却发现航行所需的私掠船文件尚未从马德里送达,西班牙人效率实在太低了。所以必须下锚等待。一星期过去了,两星期过去了,然后一个月过去了,西班牙的官僚体制毫无恢复运转的迹象。挤在船上的船员开始焦躁不安,已经有人在问,为什么保证每年发两次的薪水还没下来。 众人送了一封请愿书到霍布伦爵士那里,要求他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条件,把薪水付给船员或他们的妻子。然而霍布伦的回应是,命令他的代理人把几个请愿者关起来,锁在船上阴湿的禁闭室里。这样的回应无法让船员们心安。 当有船员造访拉科鲁尼亚港口的其他船只时,几个已婚水手想办法送信给在英格兰的妻子,其中一封信告知众家眷其丈夫的困境,催促她们亲自去见霍布伦,要求他付给大家可以活下去的薪水。女眷们去与霍布伦对质。 霍布伦爵士是最早投靠大明的贵族,也是个富裕的商人,他是大明和英格兰联合银行的创始人兼副董事长,他的哥哥是银行董事长,而且即将成为大明在英格兰租界南安普顿市的副市长。霍布伦的回应令人心寒。 他赤裸裸的威胁:几艘船和船员目前正在西班牙的控制之下,而依据他的了解,女王陛下可以“随自己高兴付他们钱或吊死他们”。 霍布伦的回应传到拉科鲁尼亚时,船员们开始恐慌。好几个人请求一艘路过的英格兰战舰的舰长带他们回家,但遭到拒绝。安德森船长的私人管家威廉·梅说,如果允许他离开“利物浦”号,他愿意放弃还没领到的三十英镑薪水。而固执的安德森船长却要他选择回到工作岗位或是被丢进监狱。 各种谣言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船上有人推断他们已经被卖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了,成为了西班牙人的契约奴。这是有过先例的。而且契约的期限很可能是“这一辈子的每一天”。这些流言蜚语,更加让人惶惶不安。贝勒米想出了解决办法,他决定铤而走险。 一五六六年五月六日,也就是众人抵达拉科鲁尼亚四个月后,贝勒米和几名船员划船到镇上。在狭窄蜿蜒的街道上游走,并把这个港口里其他英格兰船只的船员聚集起来。他说自己有一个可以让大家“自救”的计划。 贝勒米的计划其实就是受到利伯维尔议会的启发。他打算效仿利伯维尔海盗,不过他更进了一步,他们将成立的是船员议会,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相对于利伯维尔海盗们,贝勒米的野心更大。他的目标那就是去南美争夺地盘,建立一个属于全体船员们的海盗共和国,自己当家做主。他口若悬河的描绘了一幅美好的景象。让船员们热血沸腾,纷纷表示参加叛乱。 第二天晚上九点,“利物浦”号上几个贝勒米的心腹搭乘小船出发。他们划到詹姆士号旁,一名水手用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对甲板上一个人大喊:“你们喝醉的水手长在吗?” 但这声叫唤没有得到预期的回答,所以他们直接明讲:“我们是利物浦号秘密抢夺计划的人,你们这里所有要叛变的人赶快跳上来,我们会把你们载到那里。” 很不幸,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站在詹姆士号甲板上的那个人临时改变了主意。并没有参与反叛计划,他反而跑去船长室告密。不过显然已经晚了,在船长发出全员警告之前,詹姆士号的二十五名叛变分子已经登上最大的接驳艇,跟着同谋划向“利物浦”号了。 回到利物浦号后,听见港口里詹姆士号传来的骚动回声,贝勒米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和其他二十几个人迅速冲上甲板,拿下看守的人,即将成为海盗的船员控制住艉甲板,舵轮与船上其他许多调节器都在那里。其他几艘船的起事者乘着小船开始登上利物浦号。 正在这时,“詹姆士”号船长命令开火,两枚炮弹落在“利物浦”号旁,水花四溅。炮声惊动了拉科鲁尼亚要塞里的西班牙人,他们也开始准备大炮,不过炮台的军官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打哪一条船,这些可都是国王陛下买下来的财产,万一打错了,后果他们可承受不了。 不能再犹豫啦!贝勒米一声令下,众人冲上前去,有的割断粗锚缆,有的爬上梯绳张开船帆。舵手让船迎风而行,其他人则使劲让船帆就位。就这样,“利物浦”号在要塞大炮的威胁下,慢慢驶离港口,等西班牙炮台的军官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了射程,平安无事的进入开阔的大西洋。 远离港口几英里后,贝勒米回到甲板找安德森船长谈话。卧病不起的船长与二副乔纳森此时各自被关在舱房里。依据他们后来的说法,贝勒米整个判乱过程始终对他们以礼相待,甚至表示如果安德森船长愿意加入他们,他们会让他指挥“利物浦”号。 不出意料,安德森拒绝了。但贝勒米没有因此发怒。他依旧承诺让两人及其他所有希望离开的人,在接下来的早晨划小船上岸。埃弗里给二副乔纳森三样离别礼物:一件大衣、一件背心,以及他自己的佣金。显得很有绅士风度。 乔纳森后来回忆说:”参与叛乱的安德森管家威廉·梅满含着热泪,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祝我平安到家,并要我问候他的妻子。” 第二天早上,安德森、乔纳森,以及其他不愿意当海盗的十五个人登上“利物浦”号的小艇,朝着大陆划去。在他们这些人离开之前,贝勒米站在艉楼上,当着安德森船长和那些即将离开的船员的面,开始了他意气风发的演讲: “安德森先生,你见证了一个伟大的时刻。我是幸运的人,必须寻求自己的好运!相信我,若干年后,您一定会在英格兰听到一个新的共和国的诞生。它不会属于虚伪的梵蒂冈教会!也不会属于那些贪婪的贵族老爷们!他只会属于跟随我一起战斗的所有船员,我们这些卑微的平民将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是一个新的时代……” 那一刻,安德森不得不承认,贝勒米是一个很会蛊惑人心的天才。他的演讲非常鼓舞人心,自己当时的确有一点点心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一章大西洋贸易公司 六月九日,贝勒米升起他的黑底骷髅旗,命令他团队的一艘单桅斯鲁普做为先导舰引领舰队,他们打算去利伯维尔港的外海,去劫持那艘假冒大明商船的葡萄牙船只“伊莎贝尔”号,贝勒米根据他收集的情报,他确定这是一只大肥羊。 贝勒米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几乎出动了手上所有的力量。两艘排水量六七百吨三桅盖伦帆船,总共六十六门火炮,再加上四艘单桅斯鲁普是“黑萨姆”海盗团队的主力,其他还有七条只能叫大型艇的单桅帆船和佩利亚加船,载着八百多名海盗向利伯维尔驶去。 海盗船不可能有大明舰队那样的编队纪律,驶进新普罗维登斯岛港外宽阔的水道后,各船基本大致在目视距离内维持一个相同的航向。旗舰“共和”号的威廉水手长看着眼前的海盗舰队,对贝勒米说:“舰长,也许这是咱们“黑萨姆”海盗的最大一次集结,那些个葡萄牙人一定会大吃一惊。” 抵达利伯维尔外海后,他们在海面上足足等了三天,第四天凌晨,通报船前来报告,“伊莎贝尔”号已经出港了。贝勒米大喜,他一直很担心会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总算没让这家伙溜掉。贝勒米将海盗们分为数个团队分路出击,小鹰号不久后就发现了自己的猎物。 没错!正是那艘沿岸行驶的大明制式三桅运输舰,伊莎贝尔号看到小鹰号舷侧黑洞洞的炮口后,并没有逃避,反而是勇敢的迎了上来。小鹰号海盗船长布莱恩立刻命令释放火箭信号,通知附近的海盗过来支援。 不过还没有等到小鹰号进入射程,对面的伊莎贝尔号已经向他开炮了!于是双方进入到激烈的炮战之中,凭着火炮的射程,伊莎贝尔号牢牢占据着上风……贝勒米和其他的海盗船很快就赶了过来,激烈的炮战开始白热化,双方你来我往发炮,打的不可开交,伊莎贝尔号开启了蒸汽动力,就是这点微弱的优势,让它和海盗打的难解难分。 贝勒米将军官短剑挂在腰间,拿起水手刀,带着二十几名水手爬到长艇上。威廉立在佩利亚加船头,右手轻点帽檐,向首领致意。贝勒米今天又要亲自上阵,靠帮夺船大开杀戒了。独眼的大副查理指挥水手解开联系大船的缆绳,贝勒米大声命令出发。 在贝勒米的命令下,海盗船中所有的佩利亚加船和长艇升起风帆,并肩行驶,水手们喊着号子使劲划着船桨,朝着伊莎贝尔号包夹了过去。不需要贝勒米指挥,人人都知道,现在是到了拼命的时候。十几艘桨帆船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刚刚伊莎贝尔号的反击太猛烈了!海盗们今天的损失惨重。 贝勒米咬着牙,攥紧了手中的水手刀,也许今天他要亲自杀人。正在这时,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划破天际。贝勒米浑身一抖,他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这是大明军舰舰炮炮弹划破空气发出的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连串炮弹激起的巨大水柱在他们的前面绽放开来,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海面。 贝勒米猛的回头,朝着炮击的方向看去,顿时脸色煞白,瘫倒在甲板上,只见海平面上两艘灰色的钢铁巨舰划破海浪,朝这边疾驰而来,船上还不断闪烁着火花,那是大名军舰正在发炮。贝勒米嗓子里迸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快举白旗,是大明人!我们投降……” 可惜已经晚了,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两艘佩利亚加船中弹,被三枚炮弹直接命中甲板,两百四十毫米巨大的炮弹直接把这两艘船撕成了碎木片,瞬间就消失在海面上…… 訾华不知什么原因,他今天会变得这么冲动,心中燃起了雄心壮志。当海盗船降帆升起白旗以后,他向武昌舰的舰长蒋勇上校申请担任受降代表,而且他提出了自己的理由,他对蒋勇和弗雷泽建议:与其消灭这股海盗,还不如把这些海盗收归己用,当做锦衣卫控制的秘密力量。现在整个大西洋欧洲各国势力盘根错节,相互的斗争错综复杂。如果锦衣卫手上控制着一个海盗团伙,可以及时的应对意想不到的情况,更有利于锦衣卫在欧洲开展工作。 …… 从在1566年开始,欧洲是强烈感情的旋涡,被不同的利益、帝国野心和宗教冲突撕扯得四分五裂。 哈布斯堡王朝腓力二世有十几件互相矛盾的事业需要关注:新大陆的秘鲁和巴西殖民地受到倭人朝鲜人殖民地的威胁、西班牙位于北非海岸的前哨基地的安全、国内针对残余真主教信徒的圣战、土耳其人的威胁、与法国的互相猜忌、尼德兰新教徒的反叛余孽。这些事情先后吸引了这位高坐在马德里阴郁宫廷的天主教国王的注意力。 他的帝国疆域分散,满是裂纹,深处困境。虽然有了大明的贷款扶植,总算是缓了一口气。但贷款毕竟是要还利息的。大明帝国可不是葡萄牙王国,想赖账!那是不可能的。腓力二世只有不断从南美秘鲁运送白银到西班牙的大帆船队才能维持西班牙帝国在欧洲的霸业。尽管如此,西班牙的财政方面仍然捉襟见肘。 腓力二世这个人谨小慎微,实际上,他对地中海并无总体的战略计划,只能对成千上万的纷繁问题逐个做出反应。1566年,低地国家的不满情绪终于演变成公开的反叛,首先就是尼德兰人。腓力二世不得不让他最精锐的部队行军穿过一个高度紧张、满腹狐疑的欧洲。总的来讲,十年之内,他在地中海没有力量采取行动。 对于基督世界的领袖梵蒂冈的教皇来说,西班牙人暂时指望不上了,但法国人更加不能指望。这些基督教的叛徒和异教徒土耳其人勾勾搭搭,私底下还有盟约,而且雪上加霜的是法国国内也爆发了宗教战争。1566年,法国南部的新教徒反叛已成星火燎原之势。至于一贯自私自利的威尼斯人,没人信任他们。为了向土耳其人发起协调统一的回应,庇护五世至少需要将教皇国、威尼斯和西班牙三方的资源拧成一股势力。在目前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腓力二世根据本国的实际情况,开始收缩战线。尤其是在马耳他战役之后的几年内,腓力二世非常的狡猾,不断找各种借口抵制教皇关于建立神圣联盟的要求,但同时继续接收教皇慷慨解囊的圣战经费。他正被尼德兰的反叛困扰,无意发动新的战争。 腓力二世是一个非常讲求实际的人,从他接受大明的贷款,把市场开放给大明就可以看出,这家伙令人惊讶;为了获得喘息之机,他甚至私下里考虑和奥斯曼帝国的塞利姆二世正式缔结停战协定。同时,腓力二世没有忘记杰尔巴岛的教训;他低调地谋划着,他借助大明的贷款,大肆从大明帝国购卖军火,继续在巴塞罗那建造战船;到1567年,他已经又拥有了一百余艘排水量五百吨以上的盖伦风帆战舰。虽然还不能单独与土耳其人作战,但足以威慑敌人,令其不敢发动远距离攻击。1568年,腓力二世任命他的异母弟奥地利的堂胡安为新建西班牙舰队的总司令。 大明帝国朝廷从以上种种就可以判断出,整个欧洲如同一团乱麻,西非、加勒比海以及南太平洋地区都出现了权利的真空,各国的争夺也愈发的激烈。对于大明帝国来说,目前这个时候,正是继续扩大大明国际影响力的战略契机。 可是朝廷还是有顾虑的,毕竟大明帝国还是礼仪之邦,比较讲究吃相的。再加上大明帝国与倭人、朝鲜人以及欧洲各国都有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因此不太好出面自己亲自参与大西洋上的争夺,寻找一个代理人出面打理这一切,也成了迫在眉睫的需要。 贝勒米的出现来得正是时候!因此,訾华的电报送到朝廷后,很快引起了皇帝朱载康和首相高拱的重视。高拱最善于搞经济的。他提议刚才让这些海盗出面成立一家由朝廷直接掌控的大西洋贸易公司。用贸易的手段加强对西非、加勒比海地区的控制力度。 提高海盗的战斗力,通过“黑萨姆”贝勒米海盗集团打击各国商船,让大明商船垄断大西洋和加勒比海的贸易航线,为大明商人摄取最大的利益。与此同时,扶植这些欧洲海盗,同时可以压制一下倭人和朝鲜人在南美洲疯狂的扩张。 要知道,这两个民族都是人口众多,文化上和大明又接近,很容易在美洲又出现两个亚洲人为主的大国,复制一些海盗,建立一些国家,正好可以制衡他们。齐王朱厚炜说的对: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任何时候都要防着一手。 …… 洪宪十四年6月15日,利伯维尔外海的一个无名小岛上,一场受降仪式在这里举行。訾华意气风发的站在一块岩石上,正对着下面四百多名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海盗,用流利的英语发表自己的演说:“先生们,请务必记住我这张脸。我叫訾华,你们可以叫我訾先生,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板。你们所有人,今后都是大西洋贸易公司的成员。贝勒米先生将继续担任你们的首领……” 大西洋贸易公司在今天算是成立了,而这家公司的主要成员就是恶名昭著的“黑萨姆”海盗集团,没有人知道后来正是这般人改变了欧洲政治的格局,引发了欧洲深层次的变革。大明锦衣卫利用这些欧洲海盗以马达加斯加为基地,参与欧洲各种贸易。锦衣卫派出专业人士对大西洋贸易公司不断地改造,包括制度,生产模式上的改变,使得大西洋贸易公司开始和其他各国的贸易公司抗衡,逐渐垄断了大西洋上的贸易。包括与活跃在这些海域各国武力上的较量。 几年以后,经过以訾华为首的锦衣卫官员再次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改革,大西洋贸易公司的组织形式和管理方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始实行股份制公司,并且在上海证券市场上市。为了笼络住这批海盗为锦衣卫效力,訾华代表大明皇帝承诺将帮助贝勒米这些海盗在马达加斯加建立自己的国家。 贝勒米百感交集,他虽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但他绝不是个傻瓜。这位訾先生之所以会给他们如此优厚的条件,绝对希望从他们身上获取的更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成了另外一种形式上的契约奴,即使将来建国,马达加斯加共和国也会成为大明的附庸。不过人在屋檐下,他们别无选择。再说,这也是一次机遇,有了大明帝国的支持,建国的把握就更大啦! 此时的贝勒米不由得想起自己走上这步路的过程,这一步步都是身不由己呀!记得那天逃出拉科鲁尼亚后,贝勒米召开全船大会。刚开始时,他们一共有八十五人,除了一名被强制留下的船医外,其他人都是自愿留下的。贝勒米提议以一种比较好的新方法养活自己与家人。他们依照原本的计划去劫掠船只与殖民地,只不过地点不是加勒比海,也不是为了霍布伦的利益。他们这些海盗航向南大西洋,追赶装满货物的葡萄牙商船,并把抢来的东西都据为己有。 他知道大西洋上有一个岛屿非常隐秘,那就是马达加斯加岛。那个地方位于非洲海岸东南方,没有大明帝国和欧洲势力,只有数百英里孤立的海岸线,以及相当愿意交换食物与其他必需品的当地人。这是一个很好的根据地。贝勒米告诉众人,事情全部结束时,他们可以带着财富悄悄回到英格兰或者爱尔兰定居,愿意跟随他继续留下来的,也可以把自己的家人接出来,在马达加斯加建设自己的国家。 贝勒米的确是个天生的演说家和鼓动者。他的话深具说服力,大家都被他鼓动的热血沸腾。同意了他的计划,并推举贝勒米为船长。他们定出一个未来公平分赃的办法:在大部分的私掠船上,一般船员可以分得一份,船长可以分得六份至十四份,而埃弗里只会多拿一份,他的副手则多拿半份。日常的事物,他们会以民主的方式做出所有重大决定,唯一的例外是战斗时刻,战斗时贝勒米拥有绝对的命令权。此外,他们投票重新命名了自己的船,他们一致通过,“利物浦”号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改为“共和”号。 一五六九年七月十三日,贝勒米与总督特罗特达成协议后,和手下在查尔斯敦待了几天。他们喝着特罗特的提神饮料,商量着接下来的去路。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们现在都是惊弓之鸟。一个月前,他们栽在了大明海军的两艘驱逐舰上。幸亏那个名叫訾先生的年轻人同意放他们一马,这才侥幸死里逃生。否则,他们现在都已经成了鱼鳖。贝勒米喝着手中的朗姆酒,到现在他回想起来,还吓得不寒而栗。 …… 目光回到巴尔喀什五号哨所,不管国际上的形势如何变化,这里依然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单调而枯燥的生活。 时光荏苒,很快洪宪十五年的春天到了,城堡的平台上,积雪已经变得很松软,脚踩上去像踩进了泥浆之中。 轻轻的流水声出人意料地从附近山上传来,山都无关紧要,只要值岗往返走动时不会有什么麻烦就行。这只是兵营的一段围墙,仅此而已。 尽管他觉得这段墙并没有什么好看之处,可是,张浩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站就是好几分钟,像在奇迹面前一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好几分钟,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子很傻!他现在真正的领会到:守得住寂寞,抗得住孤独。想做到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日复一日,又一天的早晨,天刚刚透亮,张浩手在哨所上,在北方的荒原上可以看到一小条黑带。一片小小的黑带在移动,这不可能是错觉。第一个看到它的是哨兵安奎,然后是另一个哨兵,紧接着是他的勤务兵阿克克烈,后来连他自己也看到了,他今天带队再一次在城堡外的要塞值守。 远远的,一条小小的黑带在蠕动,正在穿越荒无人烟的荒原,那是在差不多六点钟的时候,哨兵安奎第一个发出警觉的呼喊。有什么东西正从北面向这边移动,这是在人们的记忆中从未发生过的事。光线较亮之时,在白色沙漠的映衬下,那些正在移动的人影显得更加清楚。 张浩一声令下,所有的战士都进入了战斗岗位,大家开始全神戒备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张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不寻常的图景,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他等待这一天实在太久了,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不再会为突发的情况变得手脚无措。 太阳在红色的地平线上已经十分耀眼,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一步一步地向这边靠近,现在已经很近,尽管接近的速度很慢。很奇怪,面对着敌人来袭,所有人都表现得异常的平静。 有人小声议论说,那些人有的步行,有的骑马,一个接着一个排成长长的一队,其中还有人打着一面旗子。有的人这样说,另有一些人自欺欺人地说是看清楚了,所有人的心里都想着,他们发现了步兵和骑兵,军旗猎猎,成排成行。实际上,可以分辨清楚的只不过是一条细细的黑带在慢慢移动。 张浩懒得管这些士兵的议论,他下令要塞炮兵放一响空炮,以示警告。按照规章,看到异族武装部队接近时,必须放空炮警示。“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连绵不绝的炮声。说来好笑,明明只是开了一炮,火炮却仿佛像是在连续射击。 自从大明帝国强势崛起以后,很多年以来,这里就没有听见过这样的炮声了。围墙上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隆隆的炮声缓慢掠过晴空,不停地在悬崖之间回荡。张浩中尉转身回头看着平淡无惊的城堡轮廓,看看那里是否会出现一些激动不安的迹象? 可是他并没有看到这一幕,炮声没有在关隘中引起惊慌,因为身份不明的人就在那块三角形地带向这边靠近,关隘上的城堡也可以看到那个三角地带,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一情况。 甚至在最远处的山洞中,在悬崖之下左侧防卫线最远端的山洞中,那个正在值班看守存放弹药和工具的地下仓库的值勤人员也已经知道这一情况。因为他在地下山洞中,外面的情况根本看不到,尽管如此,他也知道了这一情况。他巴不得时间飞逝,他的班赶快结束,好亲自到巡逻小道上看一眼。 一切依然与以前一模一样,哨兵们仍在他们的岗位上,仍在指定的范围内走来走去,坐在办公楼里李成梁少校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抄写那些报告,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的那支金笔依然以通常的节奏到墨水瓶里蘸墨水。 身份不明的人正在从西北方向这边靠近,可以想见,张浩认为这些人就是敌人。可在马厩里,人们在用梳子梳马鬃,厨房的烟筒炊烟袅袅,三个士兵依然在不慌不忙的打扫院子。 张浩疑惑的用目光看向旁边的一位老兵,这位老兵耸耸肩,一脸搞笑的说道:“长官,别担心,这是草原人前来贸易了。” 张浩突然感觉有些沮丧,等待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一场像样的战斗。他多少感到有些心灰意冷。而且更加让他难受的是,他发现已经过去了半年,在这里,他居然还是一只菜鸟! …… 七月份的时候,张浩迎来了他的第一个探亲假。坐了六天五夜的火车,他终于从巴尔喀什再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长安城。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父母都不在家。 打开房门走进院子里,张浩立即感觉到了原来的家的气息,那种感觉很像小时候夏天到乡下的老家住了几个月后回到城里的感觉。那是亲切的气息,友好的气息。但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之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异样的味道。是的,他又想起了遥远的年代,星期日的愉快,高高兴兴的晚餐,失去联系的伙伴们…… 中午的时候,父母都回来了。看到他,母亲格外的激动,眼泪都下来了。他紧接着高兴地叫起来,搂住儿子的胳膊不肯杀手。父亲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儿子有黑的皮肤点点头,然后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一句废话。 谢天谢地,妈妈变化不大。张浩坐在客厅里,在努力回答母亲没完没了的问题时,快乐变成了重新被唤醒的悲伤。同过去相比,家里好像更空了,他弟弟和妹妹都考上了大学,去了遥远的北京城读书。只有父母老两口在家,他们继续经营着家里的杂货铺,并不是为了挣钱,只是为了一种寄托。 临近午饭的时候,父母亲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不让张浩动手。张浩无所事事,就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下。卧室的房间仍然像他走时那样,连一本书也不曾动过,可是,他觉得那好像是另外一本书了。他坐到椅子上,听着街上车流的隆隆响声,厨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那是母亲正在准备午饭。 站在楼上,他打开窗子,越过院墙看到了四周那些灰色的房舍,一个屋法复活,他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走在熟悉的长安城里,他像个外来人样转来转去,很多时候还迷路了,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过了两天,想去找老朋友们聊聊,以前的时候他的朋友很多,有时候都应酬不过来。可是现在最后的结果是,只剩得自己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而晚上到来之前还有好多个小时需要打发。一切和过去不一样了。晚上,他独自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 父母很关心他的婚事,连续几天有媒婆为他介绍对象,每次他都是怀着对爱情的希望出门,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作为军官还是很受人欢迎的。不过只要听说他在遥远的巴尔喀什边关工作,女孩就会微笑着结束话题,然后很有礼貌的告辞,最后像逃避瘟疫一样,飞快的逃走。现在的人都怎么了?难道边防军人就不配有爱情? 每次独自一人回家时,失落的他就开始痛恨孤零零地回家的这条路,这条路还是那条老路,此刻却让他感到那么的冷冷清清。回到家里,他竟然开始白日做梦,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巴尔喀什那里并不巍峨的城堡,还有阿克克烈时不时露出的傻笑。哨所的一幕幕,像电影画面一样在他眼前闪烁。 凌晨星星落尽时,张浩孤独的站在院子里树木的阴影下,他正在观看太阳升起。头顶的树上,传来一只鸟清脆响亮的鸣叫声。天渐渐更亮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静静地休息,都在等着新的一天的到来,今天肯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张浩在想,这时候,第一缕阳光也应该已经照到城堡的各个要塞和那些冻得发抖的哨兵们身上了。他的耳朵竖起在等着号声响起,自然,他什么也没有听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二章火车上的怪老头 一个月的休假,张浩几乎是在煎熬中度过去的。 张浩走的时候很失落,哺育他过去生活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远去,对于他来讲,长安,这里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城市。那已经是别人的世界了!他只是一位匆匆的过客。在那个世界当中,那已经不是他的生活,他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再返回来不仅很傻,而且无益。 心情忧郁,天公也不作美。车窗外面大雨磅礴,很久没有下雨的北方大地今天迎来了一场豪雨。从火车的车窗向外看去,江山烟雨朦胧,如梦如幻。 这趟车很空,前往西域的客人显然不多。朝廷对军人还是比较照顾的,购买车票军人只用半价,这在他看来,朝廷还是承认他们的贡献的。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一点。他买了张卧铺票,现在是早晨,张浩不愿意一直待在床上。想了想,他来到餐车,没想到这里还有不少人。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找了个座位静静坐在那里,埋头看着从家里带出来的一本,无聊的打发着时间。 “小伙子,我可以坐在这吗?”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张浩抬起头一看,只见眼前多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老者身材高大,穿的很朴素,头上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子簪着,面如冠玉,很有威仪。不过吸引他注意的,是老者旁边的那位十七八岁妙龄少女,看上去像这位老先生的孙女。等看清楚这女孩的模样时,张浩眼前一亮,心脏一阵猛跳。 这少女应该是个混血儿。金黄色遮面的头纱下,黑色睫毛像浓密的扇子,而眼神却如篝火般充满着神秘的魅力。站立在那里朝他微微顿首,虽然脸上戴着面纱,但凝神,衫袖纷飞,好象一朵盛开在轻绡薄雾中的花…… 没有喝酒,张浩已经醉了! “呵呵,小伙子,我可以坐下吗?”老者又问了一句。 张浩这才醒悟过来。见到老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盯着自己的孙女看。张浩脸一红,赶紧起身抱拳说道:“老先生,您请坐!这里没有人。” 说话时,眼睛还不时瞟向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孩,俗话说秀色可餐,张浩今天见识到了。果然此时他挪不开目光。 “哈哈!“老者的确不介意,也许是见怪不怪。这也难怪!他身边的女孩如此美丽,引来别人的目光,这也很正常。他和那女孩坐了下来,他瞥见张浩不时瞟向女孩的眼睛,狡黠的冲着身边的女孩搞怪地挤挤眼,女孩回敬地做了个鬼脸。老者笑了笑,冲张浩点点头说:”小伙子,谢谢!打搅你看书了。” “啊……” 看到老者和女孩的互动,本来还在偷看那女孩的张浩脸更红了,赶紧收回目光,坐直了身体,嗫嚅道:“没事,没事。老先生,旅途漫漫,我只是无聊打发一下时间。”说完这些话,张浩自己都觉得牵强。 “喂,黑小子。想看就大大方方的,本姑娘知道自己长得美,也不怕别人看。还是当兵的!别做出副猥琐的样子,丢了大明军人的形象。”女孩子突然开口说道。 张浩吓了一跳,抬头看一下那女孩,正好看见那双火辣辣的眼睛,顿时让他心跳加速,赶紧离开了目光,不敢与那女孩对视。这女孩性格外向,人也很泼辣。见他这副发窘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大眼睛冲着张浩瞪了一下。张浩的脸上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一时间手脚无措。 “维尼尔,不许调皮!”老者用手拍拍女孩的手背,宠溺的责怪她的顽皮,替张浩解围。 啊!原来她叫维尼尔,这名字可真美。张浩在心中暗暗的记下了这个名字。老者拿起桌上的书看了一眼书名,调侃道:“小伙子,你倒是与众不同。现在喜欢看这种书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老者的此言一出,勾动了张浩的心思,想想自己的处境,他顿时有些失落。是啊,自己在边关戎守,与风雪为伴。哪里会有女孩愿意嫁给他?何况是如此绝色的美女!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句话,你想多了!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他挤出一丝笑容,自嘲道:“老先生,您说的对。现在人人都朝钱看。恐怕这年月也只有我这样的傻蛋,才愿意看这种精忠报国的,才有一个报国的梦吧!” “呵呵,看样子,这是有感而发呀!“老者似乎挺八卦的,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小伙子是遭遇啥挫折了?闲来无事,旅途漫长。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跟我这老家伙聊一聊呀?呵呵,也许老夫可以为你开导开导,谋划一下。”这话有些突兀,这年月大明没有谁会这样说话的,直接打听别人的隐私。 张浩诧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老者。老者精神矍烁,谈吐不凡、神思敏捷、见解脱俗,透着一种世外清新之气,让人一见难忘。不知怎地,张浩见到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于是,张浩鬼使神差的就把自己被父亲逼着去当兵,然后自己在边关待了一年多来种种遭遇倾诉了出来,尤其是几次相亲的遭遇让他愤愤不平。老者听得非常认真,不时说出几句鼓励的话,引导着他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张浩其实是个很健谈的小伙子,打开了心扉以后,说起话来也口若悬河。当他绘声绘色地描绘巴尔喀什边关的风景时,他明显可以感觉到女孩子眼睛里异彩连连,不时用眼神鼓励他往下说出去,眼睛里也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也许是受到这美女的鼓励,让张浩把这两位当做了倾诉的对象,不知不觉,就连自己父母的爱情故事也讲了出来。当他说到去参军的这一年多的改变,尤其是刚去巴尔喀什看到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时,不知怎的,他老老实实的说了出这一年多的心路历程。他老实承认自己当初是排斥当兵的,甚至抱怨自己的父亲。后来,被父辈的事迹感动转变了过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他说起父母是由齐王亲自做媒写下婚书时,脸上都是骄傲的表情。他没有注意到老者的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似乎是压抑的太久了,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张浩欲罢不能,有甜蜜,有痛苦,总之,酸甜苦辣,有啥说啥。难得如此痛快的宣泄出来,觉得自己最近压抑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直到服务员送来一壶茶,他才醒悟过来。看了看眼前的两位,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憋在心里太久了。小子无状,把两位当做了倾诉的对象,请老先生多多包涵。” “呵呵,无妨!我很喜欢和你们年轻人聊天呀。”老者露出慈祥的笑容,宽慰道,“你说出来,这就对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憋在心里憋久了,并不是好事。能够成为你的听众,这是老夫的荣幸。老夫要谢谢你的信任呦!说实话,听那里的话,老夫心里头有些难受。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你。这样吧。老夫跟你讲个故事,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或许你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挨了,不知道小朋友愿不愿意听呢?” 张浩忙恭恭敬敬的说道:“请老先生赐教!” 老者捋一捋颔下的长须,缓缓地说道:“这个故事啊!是我年轻的时候听来的。他说,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年轻人在海边徘徊,看上去他闷闷不乐。 “什么事想不开?”一位正在海边钓鱼的老者问。 年轻人闷闷不乐的抱怨说,他做人做事尽心尽力,但得不到别人的承认与尊重。 “看好了,”老者随手在沙滩上拈起一粒沙子,又随手一丢,问,”你能找到它吗?”年轻人苦笑,摇摇头。 ”我有颗珠子,”老者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珍珠,掂量一下,轻掷在沙滩上,”你看!不难找到吧?变成了珍珠,就没人忽视你了。” 有道理啊!年轻人点头深思。 ”不过,沙子一定得变成珍珠,才能被人承认与尊重吗?”年轻人还是有点疑问。 老者笑着说道:”珍珠会在乎沙子的认可吗?如果珍珠也需要沙子的认可,那它也就是沙子了。总有一天,珍珠会因为与众不同,脱颖而出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年轻人哑然失笑。” 老者说完这个故事,笑盈盈的看着他。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挺适合你的。你看看,你身边的人都热衷于追求金钱和享受,而你与他们完全不同,是不是觉得自己曲高和寡呀?你的那些朋友们错了吗?没有错。人人都想过上好日子,这无可厚非!而你在边防上爬冰卧雪,守护着这一方的宁静。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是不是觉得你就是那颗珍珠,埋没在沙粒中啊?的确,这世界正是因为有你和你同样的人甘于奉献的人才会精彩。相信我,当你年老之时,你绝对不会后悔这段人生的经历。因为你的人生与众不同。” 张浩若有所思。 老者继续侃侃而谈:”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有着自己的执着和坚持。不过啊,我觉得你现在心态有点问题,也许你觉得自己的确是在干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所有人都应该为你喝彩。你太渴望被这个世界承认啦。太渴望成为一枚珍珠了!珍珠的伟大,在于它的外表与价值,因此即便在群沙之中,珍珠也能够被一眼发现。所以,人人都想成为像珍珠这样的人,由平凡的沙子成为了珍珠,就可以被人承认,被人尊重。“ ”其实啊,珍珠原先便是像沙子一类的东西,只是经过了在蚌体内不断地磨砺,终成为了一粒珍珠。所以,每个人成功之前,都会经历痛苦的磨砺过程,直至走向辉煌的巅峰。那么,是否经历了磨练,就一定能从平凡的沙子成为一颗被人承认与尊重的珍珠呢?“ ”我看未必!沙子想成为珍珠,需要经过无数的磨难,并且还不一定能够成功。项羽一生战争无数,智勇双全,从小便立下宏大志向,曾为天下盟主。可终究是在乌江边自刎,逃不出命运。那曾经的一位位有识之士,不知多少人的梦成为了枉然。就拿这部来说吧,这上面记录了徐达、常玉春、汤怀等等英雄。谁又知道英雄的背后,有多少人付出了牺牲呢?在我看来,其实最值得尊敬的,就是像你父亲那样的无名英雄,他们才是我大明真正的脊梁。” “有的时候,沙子尽管经历了磨难,但却因为少了那么一些机遇,而不能获得成功。如果没有机遇,我想,做一粒平凡的沙子也挺好。做一粒平凡的沙子,或许没有成为珍珠那样的耀眼夺目,可以被众人崇拜。但是,你仍然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沙子可以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大放异彩,即便它很平凡,但是,如果没有沙子,又何来珍珠。也就是说,沙子才是基础。” ”在一个世界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沙子”。但正是这些沙子,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如果只有珍珠,没有沙子,那么珍珠便也难以被辨认出来了。荣耀是沙子创造的,只是被赋予了珍珠。做一粒平凡的沙子,你会拥有自己的天地,任何人都无法否定你的努力。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做事!“ ”或许在沙山中,一粒沙子是很难被识别的。但是,正是一粒又一粒沙子的力量,撑起了整个世界,构成了这个集体。沙子无需绞尽心思、沥尽心血去成为珍珠,只做一粒沙子就足以了。所以我说,做一粒平凡的沙子,也可以被人承认和尊重:平凡如沙,亦能伟大!” 老者的话,富含哲理。张浩一时间陷入了沉思。等他醒悟过来以后,老者和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餐车。张浩叹了一口气,眼前不自觉浮现起女孩明亮的大眼睛,心中多了份惆怅。 “维尼尔!这名字真好听。”张浩在心中说道。 …… 巴尔喀什湖南部的伊犁河流域一直是游牧民族的天然草场,而北部的巴尔喀什湖北面是狭长的干旱草原地带,湖北沿岸区和阿拉湖盆地是半荒漠地带。这样的地理环境导致巴尔喀什湖周边的人口集中在南岸,东西长数百公里的湖水与西部的碎叶河沙漠形成了横贯中亚北方的自然地理屏障。 这样的环境下,来自南方的势力很难越过这一自然障碍深入征服哈萨克北部的荒漠。回到巴尔喀什时,张浩意外的发现巴尔喀什城来了一只庞大的工程建设队伍。巴尔喀什正在修路,通往五号哨所的路正在加宽,他们将铺上柏油,变成一条高等级的高速路,将一直越过沙漠,通往哈萨克草原。很快他就打听到朝廷要对西部大开发,这让他很兴奋。 去年百年不遇的雪灾以后,损失惨重的哈萨克草原几个大部落益合计,决定放弃独立的地位,主动投靠了大明帝国,所有的草原部落都成为大明的子民。这次朝廷没有拒绝,皇帝颁下了旨意,同意接纳哈萨克各部落,直接把七河地区纳入大明版图。 同时朝廷还承诺,大明帝国尊重各部落民族生活和宗教的习惯,给予各部落一定的自治权。整个哈萨克草原变成了哈萨克民族自治区。朝廷允许他们保持自己的宗教习惯。消息传到草原,牧民们顿时一片欢腾,他们也很想过上大明子民那样的好日子啊!这样一来,巴尔喀什已经成为了内地,用不了多久五号哨所很快就要撤销,听说,将要推到里海之滨。直接与大明帝国的藩篱金帐汗国接壤。 这样一来,整个巴尔喀什湖所在的外西北全部就回归了大明,为什么说是回归呢?因为这里是大唐的故地,是有名字的,叫做“七河地区”。因为这里主要的七条河流都汇入了巴尔喀什湖,其中伊犁河是最大的一条河流。说实在的,七河地区是西域最好的地区。地理位置上,它位于巴尔喀什湖以东,天山的迎风坡以西。 天山的高海拔可以拦截大西洋的湿润气流,使得这里成为西域地区降雨最多的地区。伊犁河谷的降雨量可以达到500—700毫米,华北地区才500—600。伊犁河汇入巴尔喀什湖的年径流量达到了228亿立方米,是黄河的一半。因此,外西北有“瀚海湿岛”之称。 外伊犁河谷、楚河河谷、塔拉斯河谷等众多的河谷地区,这里有大片草原牧场和粮食产地,如果开发出来,伊犁河谷很快就能成为人口稠密之地。甚至会成为塞北新的明珠。甚至会成为大明的新的粮仓和肉食基地。在原时空,由于俄罗斯的入侵,外西北的丧失,使得新疆地区的行政中心被迫内迁,由伊犁迁往乌鲁木齐,伊犁反而成为边城,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哈萨克”名称最早出现于15世纪初期。15世纪20年代,在金帐汗国东部出现了乌孜别克汗国,以锡尔河下游为中心,北至托波尔河,东北至额尔齐斯河。1456年,汗国有两个苏尔坦,由于内讧向东逃入亦力把里统属地区,亦力把里主把楚河、塔拉斯河流域西七河区让给他们游牧,以增强自己的实力。这一部分脱离乌孜别克汗国的人被称为哈萨克人,意为“避难者”或“脱离者”。 哈萨克汗国,十六世纪初哈萨克部族基本形成,分为三玉兹,即大、中、小玉兹。这样一来,巴尔喀什湖,斋桑泊,伊塞克湖,阿拉湖,这被誉为外西北的四个明珠全都回归了大明。大明帝国仅仅国土相连的本土面积已经超过了一千八百多万平方公里。 即使只算上大明帝国本土实际面积,也是当今世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国。当今世界另外两大强国奥斯曼帝国和哈布斯王朝根本无法望其项背。大明帝国是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也是唯一的日不落帝国。 根据这一变化,高拱提出了西部大开发的建议。很快就被皇帝批准。由于陕西,山西包括内蒙古这些水土流失较为严重的地区,开始实行退耕还林政策,休复土地的政策,这三个地方大批的老百姓将迁徙到西北来。首先开发的就是七大河地区。 ”要想富,先修路”,大明如今的统治者很了解这个朴实的道理。朝廷邸报已经正式刊发了西部大开发的号召。政府拨出巨款建设铁路、公路和水利设施,充分利用巴尔喀什湖,斋桑泊,伊塞克湖,阿拉湖的水资源,将使西域地区缺水问题得到结构性的改善。 巴尔喀什湖是亚洲淡水储量最大的湖,伊塞克湖是世界上最深的高山大湖。可以想象,如果开发出来,绝对会成为外西北的粮仓,内陆更多的地方可以退耕还林,以保证生态平衡。这是本时空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 …… 孤零零的一匹马慢慢在谷底走着,寂静的山谷之间发出很大的回声,岩道:“张中尉,有心了!我替父亲感谢你。” “长官,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也是我爹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我……” 张浩结结巴巴,他感觉到有些不自在。本打算悄悄的做一件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没想到被领导看见了。他这样做,反而让人觉得有拍马屁之嫌,这实在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正在不知所措时,小屋里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两个人四目相对。 “维尼尔!”张浩脱口而出,顿时又惊又喜,追问,“怎么会是你!?” “你好!张中尉,我们又见面啦!”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维尼尔心中欢喜。嫣然一笑,调皮的冲他眨眨眼。 张浩一眼就认出来维尼尔。这姑娘今天没有戴面纱,露出了她美丽的脸庞。小麦色的皮肤给人一种健康活力的感觉,她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微卷的褐色头发扎成两条轻松活泼的辫子,总是那自信可爱的表情。 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浓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性感丰厚的双唇,无时无刻不透露出让人窒息的美丽。人人往往会这样,当梦中经常出现的倩影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张浩反而不知所措,心跳的特别厉害。 “维尼尔妹妹,你们认识?”常山问道。 “是啊,我们坐一趟火车来的。他和我爹很聊得来呢。”维尼尔调皮的眨眨眼。 “你爹?我以为……”张浩想起了那位老者,有些愕然。 “是啊!那老头子就是我爹,你不会以为那是我爷爷吧?” 维尼尔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常山和李成梁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只有张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小伙子,我们又见面啦!” “是您!老先生,“张浩赶紧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敬礼,西北边防军中尉张浩向您致敬!”他现在也醒悟过来,知道眼前这位老者绝对不是普通人。 “哈哈……不用紧张。我只是一个退休的老头罢了。”老者拍拍他的肩膀,又看见他手中的祭品,温和的说道,“年轻人很不错!不忘初心,有恒心有毅力,是棵好苗子!常山,你和张浩一起进去祭奠一下你的爹吧!朝廷应该在这里竖一块碑,记住你们父辈的功勋。” “是,老王爷。”常山立正敬礼。 “老王爷!”张浩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顿时激动万分,“您就是齐老王爷!” “是啊,如假包换。你爹和你娘的婚事还是我当的媒婆呢?”齐王笑着调侃张浩,又感慨地说道,“一晃过去这么久了,你爹和你娘好吗?看到他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老夫才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爹和娘都好!他们总是念叨着您老人家。” “瞎说,我爹才不老呢!”维尼尔白了张浩一眼,转身挽住父亲的胳膊,娇嗔道,“阿爹啊!你才不老呢!” “还说不老,张中尉在火车上都把我当做你爷爷了!”朱厚炜自嘲地说道。 “那是他有眼无珠,哪里见过活神仙。“维尼尔大眼腈狠狠的剜了尴尬的张浩一下,讨好地说道,”爹爹龙马精神,是常青树,不老松。永远不会老!” “行啦行啦!就你嘴甜。”朱厚炜宠溺的拍拍小女儿的手,然后示意常山和张浩进去祭拜,尴尬的张浩赶紧跟着常山带着祭品进了石屋,这才松了一口气。 …… 朱厚炜这次来外西北,就是冲着巴尔喀什湖来的,七河地区包括碎叶城回归大明标志着大明已经完全恢复了大唐最强盛时候的疆域,这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正德皇帝去世前,念念不忘的就是七河地区,他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而且,大明将前所未有的将边境推到了里海之滨,等于是打通了前往欧洲的陆路,将来通过铁路,也可以直接连接欧洲。 要知道,古时候西北的极限到巴尔喀什湖就停止了,翻开中国历史地图集,人们会发现中国古代的西北疆域总是止步于巴尔喀什湖,哪怕是最强盛的中原王朝永远不能越过这个区域向北继续前进。不过现在有了铁路这个神器,大明将会打破这一禁忌。 巴尔喀什湖南部的伊犁河流域一直是游牧民族的天然草场,而北部的巴尔喀什湖北面是狭长的干旱草原地带,湖北沿岸区和阿拉湖盆地是半荒漠地带。这样的地理环境导致巴尔喀什湖周边的人口集中在南岸,东西长数百公里的湖水与西部的碎叶河沙漠形成了横贯中亚北方的自然地理屏障。这样的环境下,在过去,来自南方的势力很难越过这一自然障碍深入征服哈萨克北部的荒漠。 张骞开通西域之后,生活在巴尔喀什湖南岸乌孙人就成为了当时统治的西北部屏障。从西汉之后,在此地生存的悦般、咄陆部、突骑施与葛逻禄始终处于中原王朝的统治边缘区域,中央政权对于他们的管辖大多止步于名义上的统辖,而并没有实质性的统治。因此,对于在这些边缘部族更为边荒的蛮夷之地,中原王朝便更加没有约束力。 巴尔喀什湖在中国古代被称为“夷播海”,中国古代史书中对于疆域的记载也大部分以大型湖泊——“海”为界限标志,因此,夷播海在无形中也日益成为了中国人对于古代西北认识的极限所在。公元13世纪之后,来自内亚草原上的蒙古人靠着不停奔波的马蹄征服了从大兴安岭到喀尔巴阡山脉的广阔草原,巴尔喀什湖以北的荒原才第一次被翻越与征服。 朱厚炜很明白正德皇帝的心思,这家伙活着时心高气傲,梦想就是超越历史上所有的皇帝,蒙古人能做到的事情,他岂能甘拜下风,可惜当时由于国内的一些原因,西征之后,并没有把这块地方纳入版图。如今水到渠成,这次哈萨克汗国志愿加入大明提供了这样一个契机,因此,这样的盛事,朱厚炜岂能不过来见识一下。 说起来,原时空的公元18-19世纪,来自乌拉尔山以西的罗刹人南下,彻底征服了整个中亚地区,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皆为沙俄征服,这才奠定了罗刹国强盛的基础,中国西北疆域的边界由巴尔喀什湖向南后撤,这一巨大的湖泊终究成为了别人的土地。本时空西征之后,罗刹国已经被极大的削弱,目前肯定无力东征,但以后就很难讲了。此时大明不取,将来俄罗斯人缓过劲来,肯定会盯上这块肥肉。与之不取,反受其祸! 大明的总人口现在已经超过了八亿,可以预知未来人口将膨胀到一个怎样的程度,关中地区上千年过度的开发,荒漠化很严重。中原的人口密度过大,也不适合继续开发。虽然大明拥有北美地区以及澳大利亚,但故土难离,开发的速度并不快。再加上那片大陆本地土著也很多,大明帝国又不像原时空欧洲殖民者一样屠杀印第安人,采取了比较温和的同化政策,因此原住民保留的人口数很多。将来的变数很大,尤其是北美地区。 这种海外领地,强大的时候还没有问题,但谁也不敢保证大明永远强大。一旦大明帝国衰弱,或者国内发生内乱。这些地方很有可能会独立出去,甚至包括这些迁徙到北美的人也可能这样做。所以高拱这一届政府始终认为,不管大明帝国在海外有多少领地,加强本土的经营才是根本,因此开发大西北就是在这一种背景下,成为了这一届政府的主题。 正德皇帝过世后,齐王朱厚炜几乎不再参与朝廷的政事。他把自己看做一根拐杖,现在应该是让大明人扔掉他这根拐杖的时候了。他相信,这个时代的人有自己政治的智慧,不一定会比自己的见识差。因此不如放手让他们自己干。说实话,能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朱厚炜当初根本就没想到。 随着大明帝国的崛起,越来越多的国家在向大明学习,不说别的,至少亚洲和欧洲科技水平就远远高出原时空的同一时代。蒸汽机已经在欧洲就算不上什么很惊艳的事情了,奥斯曼帝国和哈布斯堡王朝也加大了这方面的投入,亚洲、阿拉伯世界以及欧洲地区不少国家已经达到了原时空十八世纪中期的工业水平。 包括大明国内,整个十六世纪下半叶,资产阶级这一阶层逐渐已经壮大起来,他们已经充斥在世界各地。将来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即使是朱厚炜也根本无法把握。穿越前,他只是一个商人,治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对于他来讲,也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世界将走向何方?他真的无法再次做出预测。他已经老,再过两年就整整八十岁了,因此,将来的路如何走,只能期待本时空精英的智慧了,他已经无能为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三章噩梦降临的岁月(一) 巴拿马地峡原为奇布查、加勒比等印第安人部落聚居地。1501年,巴拿马沦为西班牙殖民地,属新格拉纳达总督区。 正德十七年,齐王朱厚炜带着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儿子辽王朱载祺率领远征舰队,从关岛出发直赴南美洲,一举击败西班牙舰队,夺取了巴拿马城。新格拉纳达总督向大明投降,割让了整个巴拿马地峡以换取和平。 从此,辽王朱载祺就留在了美洲大陆,成为了大明的美洲总督。时间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到了1570年,辽王朱载祺已经六十六岁,成了一位耄耋老人,1569年辽王卸任美洲总督的职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北京城。 朝廷根据美洲的实际情况,将美洲大陆分为三个总督区,分别是巴拿马总督区,墨西哥总督区以及北美总督区。分别由朱载祺的三个儿子朱翊淦、朱翊鎜、朱翊鏖担任总督。其中长子朱翊淦担任巴拿马总督,负责管理大明在南美洲两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地,管辖的范围包括后世的哥伦比亚,巴拿马以及洪都拉斯一部分地区,紧挨着西班牙新格拉纳达总督区。 经过五十多年的发展,巴拿马辖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巴拿马地峡迅速成为了巴拿马辖区的经济中心。1550年巴拿马两洋铁路修通,1565年巴拿马运河的修通,这两条交通要道的修通极大的繁荣了巴拿马地峡的经济。交通的便利,也使得这里成为了大明移民在美洲最为集中的地方。 根据1569年的统计,在巴拿马辖区总共有六百万大明移民生活在这里,移民大部分来自广东福建两地,比较适应本地的气候。主要从事采矿业和农场。巴拿马总督区辖地矿产资源丰富,主要以矿产资源丰富,石油、煤炭、绿宝石为支柱产业。农产品以水稻、玉米、香蕉和咖啡为主。 至于为什么巴拿马没有发展工业,这也与大明朝廷有个心照不宣的规定有关。为了维持中央政府的统治,避免海外领地独立,所有大明本土以外的海外领地不可以发展重工业,经济主要以轻工业、采矿业和农业为主,所有被分封到海外的王爷心里都很明白,这是一条绝不能触碰的禁忌。 巴拿马城是一座临海靠山,风景如画的海口城市,条条街道笔直整洁,古香古色的佛寺、道观与式样新颖的现代建筑交错相间,绿树掩映,花草簇拥,赏心悦目。登上城市西郊的安康山放眼四望,近处那些古香古色的佛寺道观与式样新颖的现代建筑交错相间,绿树掩映,花草簇拥,条条街道笔直宽阔,整个城市显得整整齐齐,壮丽典雅,赏心悦目。 远处巴拿马运河上的船只,进进出出,机声隆隆,汽笛清脆;辽阔的巴拿马湾波光粼粼,无边无际,令人心醉,犹如一幅自然画卷展现在人们眼前;每当夜幕降临,港口那些等待通过运河的船只,依次而泊,灯火通明,倒影摇曳,绵延数公里,酷似大明本土的苏州这座著名水城搬到了美洲大陆。 说实话,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比生活在大明更加的惬意,无它,节奏缓慢,悠闲而舒适,除了没有一年四季,其他的真是无可挑剔。唯一让大明移民吐槽的就是这里只有两种季节,一个是雨季,一个是旱季。整个旱季,太阳像火一般烧灼着干燥之极的房屋,给墙壁盖上一层灰色的尘土;于是,人们只能在关得严严实实的护窗板的保护下过日子。相反,雨季一到,这里是大雨滂沱,泥泞遍地。晴朗的日子只在”冬季”姗姗来临。 不过中国人的适应能力最强,时间长了,也就没把这些当做一回事。巴拿马总督府所在的巴拿马城就非常好的体现了这一特征。城市镶嵌在无与伦比的景色之中,它坐落在一个的高地中央,四周是阳光灿烂的丘陵。城市前面就是美不胜收的巴拿马海湾,光看看这美丽的风景,就会让人流连忘返。 要了解一个城市,较简便的方式是探索那里的人们如何工作、如何恋爱、如何死亡。在这座被人称作”小苏杭”的南美城市里,也许是气候的作用,那一切都是同时进行的,神气都一样,既狂热,又心不在焉。也就是说,人们在城里感到厌倦,但又努力让自己养成习惯。咱们大明的同胞工作十分辛苦,但永远是为了发财。因此,巴拿马城的大明老百姓对商贸的兴趣尤其浓厚,用他们的话说,最重要的营生是做买卖。 当然,他们也享受凡人的生活乐趣,他们爱美女、爱看本土发行的电影、爱洗海水浴。然而,勤劳的大明人非常理智地把享乐的时间留给周末,一星期里别的日子,他们要尽心尽力去赚钱。黄昏时分,他们离开工作地,定时去咖啡店聚会,去同一条林荫大道上散步,或去自己的阳台小酌一杯或者是喝上一杯咖啡。这里与大明本土不同的地方就是开始流行喝咖啡,不像大明习惯喝茶。 老一代移民和他们的下一代也有不同的地方。年轻人欲求强烈而短暂,他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开着车招摇过市,带着那些欧印混血美女,去郊外自家的农场里度假,这在那些前辈看来,实在有伤风化。而年龄大些的人就比较守旧,他们中规中矩。到了周末无非是参加同乡联谊会的宴席,或者去棋牌俱乐部靠打麻将消磨时光。 庞宪也是一位移民。他是李时珍的首席弟子,其实比李时珍小不了多少。他生于官宦之家,父亲是锦衣卫副都统。他自幼聪颖过人,是文武双全,曾经参军,后来进入太医院修读医官,是太医院的高材生,主修外伤骨科和传染病,因为做过军医,认为医病如打仗,喜欢把三十六计融汇医理当中。 在一次游北海湖时庞宪邂逅一位名叫慕榕女子,对她一见锺情,决意于太医院毕业后,向慕榕提亲。在太医院内,庞宪当初看不起李时珍,经常挑战他,后来终于被李时珍高超的医药技术收服,甘拜李时珍为师。庞宪拜师以后,方知慕榕竟然是李时珍之妻,顿时感到晴天霹雳。 忍住心中的失落。庞宪一直追随李时珍,直到他完成。完成这本巨著后,因为他的贡献,洪宪皇帝授予庞宪大明子爵爵位,不过这并没让他从那种单相思中摆脱出来。为了回归正常的生活,庞宪上书吏部,自请外放海外领地。 1565年,三十六岁的庞宪远渡重洋,来到了南美洲,担任巴拿马总督府卫生部长,同时担任巴拿马官办仁和医院院长。第二年,与本地一位西班牙裔混血美女瑞贝卡结婚,第二年诞下他的第一个孩子庞慕华。也算是了结了一段情缘,生活也走入了正轨。 洪宪十五年,即1571年5月16日清晨,庞宪如同他平常一样,从他的家里走出来,在走进车库时,被一只死老鼠绊了一下。他当时把老鼠踢开,并没有特别留神,便开着车出了公务员小区。 但来到大街上,他突然想到这只老鼠不对头,他是研究传染病的,对这事很在乎。便掉头往回走,想提醒小区那些印第安裔门卫。那位印第安裔门卫的反应,使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发现有非同寻常之处。他原以为存在这只死老鼠显得有些奇怪,如此而已,但门房却认为出现死老鼠简直是奇耻大辱。也可能是害怕丢掉这么好的工作,所有的门卫的态度斩钉截铁:这个小区根本就没有老鼠。 庞宪向他保证说,小区的车库门口就有一只死老鼠,而且可能已经死了,说了也白搭。这些印第安门卫依然信心十足,用蹩脚的汉话跟他争辩:这座小区里绝对没有老鼠,因此,这只老鼠准是谁从外面带进来的。总而言之,这些印第安工作人员坚持认为那是调皮的小孩在恶作剧。 庞宪懒得和他们纠缠不清,便告辞而去。当他来到医院办公大楼,站在大楼的走廊上正准备掏自己的钥匙进入办公室时,他突然看见一只硕大的老鼠突然从走廊尽头厕所里爬出来,步态不稳,皮毛湿漉漉的。 那小动物停下来,仿佛在寻求平衡,然后往他这边跑,又一次停下,原地转了个圈,轻轻叫了一声,终于扑到地上,从半张开的双唇间吐出血来。庞宪沉思着看了它一会儿,越发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前几年,整个南美地区爆发了天花,已经死去了不少人,主要是以国外偷渡来的印第安人为主。毕竟大明的子民都种过牛痘,已经有了免疫力。据说在南美其他国家的殖民地已经造成了上百万人的死亡,他曾经怀疑这是西班牙人在故意投毒。 此刻老鼠的怪样让他感到有些蹊跷,根据情报显示,这些年由于战争频繁,欧洲各地经常爆发鼠疫,这在目前还没有很好的办法治愈这种传染病。今年早些时候,锦衣卫情报显示,西班牙本土拉科鲁尼亚爆发大规模鼠疫,朝廷曾经有过特别的文件指示,巴拿马地处交通要道,往来的人流非常复杂,容易造成传染病流行,因此只是巴拿马一定要严防死守,时刻关注疫情的动向。因此,巴拿马总督府对防疫格外重视。 看着地上的死老鼠,庞宪立刻联想到上面的文件。他感觉到心惊肉跳,难道真的噩梦要来了?当即便决定亲自带领一个防疫小组从环城街区开始巡回检查,因为那些从西班牙新格拉纳达总督区偷渡过来的印第安人都在这一带居住。 在这些街区垃圾很多,他的汽车沿着街区一条条笔直的尘土飞扬的街道往前行驶,车身紧挨着留在人行道上的垃圾桶。在他经过的一条街上,他数了数,竟然发现有三十二只死老鼠扔在残羹剩菜和脏布碎片当中,这让他非常震惊。 赶回医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名医生就匆匆来报告,有一名刚刚送来的病人症状很奇怪,请他马上过去看看。庞宪意识到了危险,立刻下令全体医护人员做好自身的防护。然后匆匆赶到诊疗室。病人正躺在床上。 这间病房临街,病人是位西班牙老人,满脸皱纹,神态严峻。庞宪进屋时,半坐在床上的他呼吸急促,如同哮喘病人往后一仰,想重新缓过气来。病人的妻子端来一个盆子。 “哎,大夫,”在庞宪替他检查时,病人说,“它们都出洞了,您看见了吗?” “没错,”旁边他的女人说,“邻居捡了三只。” 老头搓搓手,喘息着说道:“它们出来了,所有的垃圾箱里都能看见。是饿的!” 后来,庞宪随便在哪里都能听到类似的话,整个医院里人人都在谈论老鼠。诊治病人结束后,庞宪心中有了谱,这绝对是鼠疫!虽然心情紧张,但他没有惊动病人。安慰了几句后,然后离开了病房。 刚走出病房,他立刻命令自己的秘书通知所有的医生到他的办公室召开紧急会议,同时他疾步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必须立刻通知总督府衙门,立刻布置全程防疫工作,噩梦已经降临了! 刚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秘书就匆匆赶来,他手里拿着一封电报:“上面有您一份电报。” 电报是玛岛港务局发来的,报告的内容正是港务局局长向他报告:这两天,港务局有很多工作人员出现剧烈的疼痛性红色丘疹,皮肤上会出现血性水疱。有些患者会出现高热的症状,同时伴有淋巴结肿大、剧烈疼痛、咳嗽、胸痛、咳痰带血等症状。港务局长在电报中请求医疗支援。 看完电报,庞宪已经是汗如雨下,他已经敢肯定,噩梦真的来了!繁华无比的巴拿马将经历一场劫难…… 巴拿马总督朱翊淦接到报告后,第一时间命令庞宪成立了防疫机构开始工作。巴拿马防疫机构叫巴拿马总督防疫会,于翌日1571年5月17日成立,下设防疫卫生队、调查团、检疫所、传染病院、隔离病院、掩埋队等办事机构,人员九十三人。 科隆是巴拿马第一个成立防疫机构的县城,因为玛岛港是这次鼠疫暴发的中心地区,而玛岛港当时属于科隆县。科隆的防疫机构有县防疫总局、玛岛防疫局和海岸警卫队防疫局。整个巴拿马防疫机构六百多处,人员三千六百九十三人;巴拿马防疫总局是巴拿马防疫总机关,另外还有巴拿马城防疫事务所,专管本城防疫。 在成立防疫机构的前提下,总督府还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所有的驻军部队被动员起来,参与防疫工作。预防和制止鼠疫的继续蔓延,譬如关闭巴拿马运河,隔断交通、隔离病人及疑似病人、对各疫区严格消毒、同时改革印第安人不良饮食卫生习惯等等。 巴拿马总督府下辖五十多个县镇专门设立了临时医院和隔离场所,内设病房,设备齐全,凡患鼠疫者和疑似患者皆可送入治疗、隔离,以免传染他人。同时在巴拿马辖区实行火葬制度。 然而,在此后的几天里,形势变得愈发的严峻了。死老鼠数目与日俱增,每天防疫处清晨收集的也越来越多。自第四天起,老鼠开始成群结队跑出来死在外面。它们从破旧的小屋,从地下室、地窖、阴沟里跌跌撞撞地鱼贯爬到地面上,在亮处摇摇晃晃,原地打转,最后死在人们的脚边。 夜里,无论在走廊上或小巷里,都能清楚听见它们垂死挣扎时的轻声惨叫。在近郊区,每天早上都有人看见它们躺在下水道里,尖嘴上挂一小块血迹。有的已全身肿胀,发出腐臭味;有的已经僵硬,胡须还往上翘着。 在总督府各衙门也能碰上小堆小堆的死耗子摆在楼道上或院子里。也有些老鼠孤零零地死在各级行政部门的大厅里、学校的操场上,有时也死在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之间。防疫队在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也发现了死老鼠,这真让他们大惊失色。阅兵场、林荫大道、滨海大道都一一受到污染,而且污染扩散得越来越远。 凌晨刚把死老鼠打扫干净焚化,空气中还充斥着烧焦的臭气。但到大白天全市又会逐渐看到越来越多的死老鼠。不止一个人夜间在人行道上行走时,感到脚下踏了一只软软的刚死不久的小动物尸体。仿佛承载城中房屋的大地正在清洗使它感到重负的体液,让一直在它身体内部折磨它的疮疖和脓血升到表面来。 更多的坏消息接踵而至。西班牙的新格拉纳达总督区波哥大也传来了坏消息,厄瓜多尔,委内瑞拉等地区都爆发了鼠疫,几天后,整个南美,包括中美洲欧洲和亚洲各个国家的殖民地都爆发了可怕的鼠疫,死亡的人数根本无法统计。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倒在了路上。 大明的巴拿马总督区情况虽然好些,但同样每天都有人死去,各种小道消息和谣言在城中蔓延,整个巴拿马城陷入了恐慌之中,一不小心很可能引起全城骚动。面对如此恶劣的情况。总督朱翊淦不得不下令全城戒严。 随即,这条命令传达到巴拿马总督府辖区各地。一瞬间,整个巴拿马峡地成为了一片死地。能够在城市间活动的只剩下了军警和防疫的工作人员,所有的生产生活陷入停顿。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大明本土也史无前例的派出两百多艘舰船带着大量的物资和医疗工作人员奔赴南美洲救灾。 …… 这段日子,庞宪忙坏了。午餐过后,他又看了看各地上报来的情况汇总。这时,电话铃响了。是他一个老病人打来的,这病人是市政府的职员,患腰椎间盘突出已经很长时间了。因为他是正五品以上的高官,庞宪一直亲自为他治病。 “庞太医,是我,”他说,“您还记得我吧。不过,这次麻烦大了!您快点来一下。我邻居家出了点事,他说话气喘吁吁,我很担心他已经染上了鼠疫……”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庞宪立刻紧张起来,如果他的邻居得了鼠疫,那整个公务员小区也不安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在这里,城中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他决定亲自赶过去。 刚刚赶到小区,那个五品他正好下楼来迎接大夫。此人大约五十来岁,有些发白的长胡子,高个儿,有点驼背,窄肩膀,胳臂腿都很细。“他现在好些了,”他来到庞宪身边,冲着穿着防护服的医务人员说,“他刚才打算自杀,我原以为他完蛋了呢。”他擤擤鼻涕。 庞宪在楼道内的左边门上看见用毛笔写的字:“请别进来,我染病了,上吊了。不想传染给你们。”防疫队的工作人员走进去。绳子从吊灯那里垂下来,放在下面的椅子已经翻倒,桌子被推到了屋角。绳子是垂在半空中的。 那位官员说:“他曾是我的同班同学,我刚才来看他,发现情况不对,是我及时把他解了下来。”他说的话很慢也有些喘,仿佛一直在字斟句酌,“我一看见门上的字,怎么跟您说呢?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但他哼了一声,声音怪怪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 工作人员推开卧室的房门,站在一间明亮而陈设十分豪华的房间门口。一个矮胖的男人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他大声呼吸着,用充血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庞宪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他心中一片悲哀。不用看,这人真的是染病了。 在卧床的人呼吸的间歇里,他仿佛听到了老鼠在叫,但房屋角落里并没有什么动静。庞宪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让所有人止步,他独自朝床边走过去,作为医者,他别无选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四章噩梦降临的岁月(二) 在鼠疫爆发的第一个星期,庞宪每次一想到鼠疫,就感到轻微的晕眩,而且晕眩最近越发的有增无减。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害怕。他每次害怕的时候,都会走进总督府对面没有几个人的咖啡店。医生也和其他人一样,感到需要人间的温暖。 他明白这样做很愚蠢,即使是穿着防护服,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险。但这毕竟促使他想起他曾经安逸宁静的生活。这段日子,他用了很多的法子,各种去瘟清热的各种中草药都没有任何效果,他的内心已经绝望了。 傍晚,瑞贝卡发现丈夫庞宪疲惫的坐在他餐厅里的饭桌前。她一走进去便看见桌上放了一本摊开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医书,她知道丈夫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黄昏已尽,在逐渐加深的黑暗中看书恐怕是很困难的。片刻之前,在暮色朦胧中,他更可能是坐在桌边沉思。 庞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问妻子身体如何,瑞贝卡知道他担心什么,她一边坐下,一边咕哝说她和孩子身体不错,现在她带着孩子待在家里哪里都不会出去,让他安心。相比自己和孩子,瑞贝卡更担心自己的丈夫,毕竟他天天需要和病人打交道,万一他也染病了,瑞贝卡不敢想象失去丈夫的日子,自己将如何度过? 想到这些,妻子忍不住啜泣起来。庞宪无奈,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安慰妻子,便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夕阳已下,房间越来越暗了。地处近郊区的这条大街逐渐热闹起来。外面,一阵低沉而欣慰的欢呼正在迎接华灯初放的那一刻。庞宪一愣,这座城市不是已经戒严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在街上? 于是,他走到阳台上,瑞贝卡也跟着他走出来。和城里过去每个平常的夜晚一样,阵阵微风从周围的街区吹来人们的喃喃细语和烤肉的香味,吵闹的年轻人涌上街头,大街上渐渐响起充满晚间自由芬芳气息的欢快的嗡嗡声。 黑夜里,传来看不见的轮船的汽笛长鸣,还有大海潮涌和流动人潮的喧哗声,过去他多么熟悉和喜爱这个时刻,可现在不一样。他了解疫情的严重性,知道的那一切,这一刻似乎已使人透不过气来。 看到这一幕,他顿时勃然大怒。立刻拔通了总督府的电话,质问警察总长王崇古:“为什么没有严格执行戒严制度,而且怎么航道又开放了!王总长,你这样做是失职,我要向总督弹劾你!” “庞太医,对不起!今天是皇上的诞辰日,有些年轻人不听劝告,私自跑到海边烧烤。我已经派巡警前去劝告和疏散了。”王崇古在电话那头赶紧解释,“另外,运河航道并没有开通,大明本土前来支援的船到了,还有,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卫生部长李太医来了!” “真的吗?这太好了!“自己的师傅李时珍来了,庞宪转怒为喜,匆匆挂掉电话,赶紧换了一身衣服,又叮嘱了妻子几句,”瑞贝卡,我师傅来了,他医术高明。这里的老百姓有救了!我马上过去。你在家里别出去,有事就打我的电话。”最后轻轻的抱抱自己的妻子,这才匆匆的赶往与仁和医院。 到了城中心,大街上的人已不如先前拥挤,灯光就更稀少了。只有几个孩子还在大门口的路灯下玩耍。庞宪心念一动,便把汽车停在一群玩耍的孩子面前,摇开玻璃车窗问道:“喂?小朋友,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不回家?不知道现在戒严了吗?” 孩子们停下玩跳房子游戏。其中有一个孩子黑头发梳得很平整,头路也分明,就是小脸很脏,他用明亮的眼睛吓唬人似的盯着庞宪,反问道:“先生,您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吗?我爹娘都也是,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们了。城里的人都在谈论瘟疫,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很害怕,我想进去找妈妈。真有瘟疫吗,大夫?” “是的,孩子们,现在你们不能待在外面。外面很危险!”庞宪一边温言劝道,一边招呼那几个孩子上车,“来,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你们都上车。待会儿我让你们的爸爸妈妈见见你们。” 孩子们欢呼一声,赶紧上了车,那个小男孩上车时还不忘说声谢谢院长。庞宪鼻子酸酸的,有种想要哭的感觉。这些日子来,很多医务工作者很多天都没有回家了,尤其是父母都是医务工作者的人。孩子们长期见不到父母很担心,这很正常,自己竟然如此粗心大意,没有想到这一点,替他那些奋战在第一线的手下,解决后顾之忧。 他为自己的失职感到内疚。回到办公室,他立刻叫来秘书,让他在医院里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这些孩子们安置下来,并派专人照看,可不能这些孩子们再这样在外面下去了。 师徒俩已经七年没有见面了,千言万语都在心中积聚了很多。但李时珍和庞宪根本来不及感慨,就马上投入了防疫工作之中。李时珍对着与会的人员说:“我刚才看了你们所有的病案记录,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啊!这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已经是最可怕的败血症鼠疫了,死亡率非常的高。这次我们带来的一种新药,名叫磺胺,去年奴尔干都司爆发过肺鼠疫,这种药品治疗效果非常好。“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率的说道:”不过,我们还不敢肯定磺胺能不能治疗败血鼠疫。皇上下了旨,让我把国内所有的库存都带来了,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老百姓的性命。另外皇上还派来了太医院最好的传染病学家,我们必须尽快开发疫苗来,因此所有相关的设备,我们也带来了。在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前,防疫工作一定要落实到实处。“说到这里,主持会议的李时珍转过头问庞宪,”对了,隔离病房有多少个床位?” “三百八十个。”庞宪答。 李时珍皱着眉头说道:“世严,城内肯定不止三百八十个病人吧?这可是将近四十万人口的大城市呀。” “的确不止,有些人现在安置在普通病房,但是我们严格按照隔离病房的标准执行防疫政策。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最让人头痛的就是有些人害怕,大多数是宁愿隐瞒,也不愿意向衙门申报,他们害怕隔离。”庞宪回答。 “这可不行!必须挨家挨户清查。”李时珍强调,他又问,“丧葬是否受到监督?尸体必须焚化。” “我已经强调过多次了,但是没有人认真执行。”提起这个,庞宪就很恼火,他愤愤不平的说,“我曾打电话告诉警察总长王崇古,防疫措施必须是全面的,而不是光说空话。有些老百姓观念陈旧,不愿意烧掉自己亲人的尸体,甚至有过激的行为。王总长压力也很大,他不想激起民变。可焚烧尸体,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我们应当筑起一道真正的屏障防止瘟疫,要不就什么也别干。更可恶的是,还有些官员这个时候还想表现自己那些可笑的同情心,思想上不重视。不认真贯彻执行,因此漏洞不少!” “王崇古?难道他也这样想!那他怎么说?” “他说了也不算,很多时候他也无能为力。“庞宪无奈的摇摇头,解释说,”参与防疫的官员来自于各个部门,并不是一个系统的,相互之间没有从属关系,有时候防疫指挥部的人说话不好使。依我看,巴拿马总督府辖区必须全面实行军管,否则再这样下去,感染的人数马上会上升,现在又没有很有效的医疗手段,死的人会很多。“ 略一顿,庞宪继续说道:”据说,西班牙殖民地已经死了十几万人了。倭人和朝鲜人的领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多人都往我们这里跑,这些人里面有很多被感染者,必须采取断然措施,把难民隔离起来。我建议所有的政府工作人员分为几个工作组,分片包干,落实到人。哪地方出了问题,主管的官员就地免职。” “就按你的意思办!太医院研究发现:老鼠在流动中传布成千上万只跳蚤。如果不及时制止,那些跳蚤会以飞快的速度传染疾病。因此还要加强灭鼠,灭跳蚤的工作。“李时珍严肃地说,”皇上已经做出了指示,一切以救人为主。这次我带来了圣旨,由本人担任钦差大臣,全面接管防疫抗疫工作。下面诸位按旨吧!” 不一会儿,包括总督朱翊淦在内,巴拿马总督府所有的主政官员都赶到了医院。一位级别不低的太监拿出来皇帝的圣旨,与会的官员纷纷拜倒在地。这名秉笔太监开始大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惊闻巴拿马总督府辖区鼠疫肆虐,昧旦晨兴……” …… 这段时间,天气似乎稳定下来了。太阳已把最后几次大雨留下的水洼吸干。蔚蓝的天空射出一道金黄色的光,在初起的热浪里传来柴油机的轰鸣声,这样的季节,一切都趋向宁静。 然而,在医疗队抵达的四天之内,正好迎来了病情发作的爆发期。高烧病却接连飞跃四次:三十六例死亡、四十四例、五十八例、六十二例……在第四天,由一所军营改建的辅助医院宣布接收病人。鼠疫爆发之前,一直爱以开玩笑来掩盖忧虑的这些来自广东和福建的大明移民,如今在大街上显得比以前沮丧和沉默了。 疫情愈发的严重,新的传播的源途也被发现了,难民营成了一个重灾区,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朝巴拿马逃来,边际上已经不堪重负。李时珍和庞宪决定给总督朱翊淦打电话。 李时珍说:“殿下,目前的措施是很不够的。尤其是边境从国外逃过来的难民很多,这非常危险!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接收这么多难民,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医疗能力。殿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关闭所有入境的通道。” “我明白,我刚刚拿到边境上传过来的统计数字,”朱翊淦说,“情况的确使人忧虑。边境上已经挤满了人,即使是开枪也无法阻止这些难民,很多人穿过原始雨林,从一些小路偷渡过来,防不胜防啊!这更加加快了鼠疫的传播速度。” “殿下,这岂止使人忧虑,那些数字太说明问题了。恐怕您要调动海军陆战队了,根据锦衣卫的情报,整个南美,尤其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情况非常严重。大批的难民涌向巴拿马,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情况也会很难收拾。海上也要封锁,避免难民偷渡。“ 说到这里,李时珍愤怒的说道,”我们已经给了这些邻国必要的帮助,还提供了大批的医疗物资。倭人和朝鲜人情况还好一点,至少还在向我们学。可这些欧洲的王八蛋自私自利,只顾他们那些贵族。还拿着宝贵的磺胺药品趁机牟利,倒卖到了欧洲。这些西班牙殖民者根本不顾印第安人的死活,殿下,这里面绝对有阴谋!”平时温文尔雅的李时珍,忍不住破口大骂。 “明白了,“朱翊淦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决心说,”本王马上去要求南美舰队司令杨博全面封锁。必要时,可以直接击沉……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别人家里的事,我们现在顾不过来。咱们巴拿马先保咱们老百姓吧。你们放心,本王会采取断然措施的,至于这个骂名,就由本王来担当吧。” 听到这话,李时珍和庞宪都陷入了沉默。一个小时后,南美舰队司令部接到总督电报:“宣布进入鼠疫状态。关闭所有城市,任何国外船只不得靠近海岸,不听劝告者,可以执行断然措施。” 南美舰队司令员杨博早已经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也知道了西班牙人龌龊的行为。他接过电报以后,没有犹豫。立刻一把火烧掉。他命令所有的将官:“现在我命令:全面封锁所有海域,任何未经通报的国外船只不得靠近海岸线二十海里之内。不听劝告,海军可以将其击沉。海军陆战队加强在边境的巡视,任何敢于偷渡边境者,直接……消灭,焚化尸体……如果将来有人弹劾,责任由本帅承担。” 一声令下,所有的军队开出了军营,所有的陆战队奔赴边境加强管控。军舰也开始出港,在海上巡逻。整个南美舰队行动起来了,六天后,一支有六艘鲨鱼级巡洋舰组成的大明舰队直接逼到西班牙总督府所在地波哥大。 大明舰队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港口,击沉了西班牙人的旗舰,逼降了西班牙驻军。在二百五十四口径巨炮的威胁下,西班牙南美地区总督弗朗西斯科·哈维尔·德·埃利奥向大明舰队承诺:立即救灾,同时加强边境管控。 就这样,巴拿马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 从全面封锁那一刻起,可以说对抗鼠疫已成了巴拿马人生活的全部。在此之前,尽管那一桩桩怪事使众人惊异和担忧,大明帝国中的每一位都还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从事力所能及的工作,而且这种情况无疑会延续下去。 然而,巴拿马所辖地区全部封锁以后。大家才发现,即使是最偏远的农庄,也无法幸免。谁和谁都一样,都得设法对付新情况,所有的生产生活都被打乱了。 就这样,原本属于个人的感情,比如,和心爱之人的离情别绪,巴拿马城从最初几周开始,都突然变成了整城居民的共同感情,而且还夹带着担惊受怕那长期被迫异地分居生活中最主要的痛楚。 的确,关闭所有城市造成的最显著的后果之一,是毫无思想准备的亲朋好友们突然面临的离别。 母子、配偶或情侣在几天之前分别时,还以为那是暂时的离别。曾几何时,他们在火车站的月台上互相拥抱,随便嘱咐几句,有的还相约几天或几周之后再见。老百姓刚开始还完全沉浸在人们愚蠢的自信里,亲人的启程几乎没有使他们在日常事务里分心。只是在后来他们才一下子发现那次分离是无可挽回的,他们既不能重聚,也无法联系。 总督府通令发布之前几小时城市已经关闭,任何特殊情况当然不可能得到考虑。可以说,疫病突然侵入所产生的最初后果,就是强迫老百姓像毫无个人情感的人一般行事。在通令进入实施阶段那天的头几个钟头里,刚开始会有一大群申请人同总督府纠缠,有的打电话,有的去熟悉的官员们身边陈述自己的处境。所有的情况都应当关心,但同时又都不可能考虑。 事实上,疫情的严重性老百姓们必须花好几天工夫才有可能认识到,在巴拿马,所有人的处境是毫无回旋余地的;“妥协”、“特殊照顾”和“例外情况”这些字眼已经失去意义了。连写信这样的微小要求都遭到拒绝,不予满足。 一方面,这个城市已经没有通常的交通手段可以同巴拿马其他地方联系;另一方面,一道道新的通令禁止同外界作任何通讯交往,其中就包括邮递,以防止信件成为传染的媒介。 即使是负责守卫城门的警察也有一个认识疫情的过程。一开始,几个走运的人还能去城门口向守卫的警察要求通融,一些守卫的警察遇到熟悉的人,也同意他们向城外发出信件甚至是出城。 当时是瘟疫流行的最初几天,这些警察还会沾沾自喜,会认为自己受同情心驱使是自然的事,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然而,一段时间过后,随着总督府的命令越来越严厉,再加上督查的力度越来越大。那些个警察已完全相信情况危急,因此拒绝承担他们难以估量其大小的责任。 一开始还允许长途电话通讯,各公用电话亭挤得水泄不通,长话占线也十分严重,以至有几天完全停止了通话。后来又严格加以限制,只能在死亡、出生和婚姻等所谓紧急情况之下才能通话。事实上,为了避免交叉感染,几天后,公用电话亭已经全部停用。 这时候,电报就成了人们惟一能找到的通讯手段。那些由理解、爱情和肉体连在一起的人们,只好从十几个字的电报的字里行间去寻找昔日的心迹。其实,电报上能用的套语很快就用尽了,长期的共同生活或痛苦的热恋只能匆忙地概括在定期交换的诸如“我好,想你,爱你,保重自己”等习惯用语里。 不过,也有一些倔强的老百姓当中有些人还在坚持写信,为了和外界保持通讯联系,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设想计策,但事实总证明那都是幻想。即使某些人设想的某些办法成功了,那些信件也下落不明,因为对方仍杳无音信。 有好几个周里,人们不得不一再重写同一封信,重抄同样的消息,同样的呼唤,这一来,一段时间过后,原本出自肺腑的话语竟变得空空洞洞了。但人们仍旧不由自主地抄了又抄,总想通过那些毫无生气的句子提供自己亲人艰难生活的音讯。末了,所有人才终于意识到,与顽固而又毫无结果的独白和同墙壁枯燥无味的聊天相比,电报的格式化的呼唤似乎更为可取。 一些硬闯关卡的人被开枪警告,甚至有人被逮捕。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谁也出不了城已成为不争的事实,这时,人们才想到去打听在瘟疫之前出门的人是否能够返回。总督府防疫指挥部经过几天的考虑,作出了肯定的回答。但又明确指出,返回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再出城;他们可以自由来,却不能自由离去。 就这样,仍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家庭轻率对待局势,置谨慎于不顾,只凭亲人团聚的愿望而请他们借机返回。然而无须多久,受困于鼠疫的人们便明白过来,他们那样做是在把亲人往火坑里推,便终于下定决心忍受离愁别痛。 在疫情发展最严重的时刻,出现了一桩桩人类感情战胜惨死恐惧的事例。出人意料的是,并非一对情侣在热恋中超越痛苦而生死与共,在此之前,那些个夫妻十有八九不敢肯定是否对他们的结合感到满意。然而,这次突然而漫长的离别使他们明确认识到,如异地分居,他们将无法生活;而与这突然揭示出来的事实相比,鼠疫就不算什么了。 理智不一定能战胜感情,有时候,人类依然是感情的动物。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大明老百姓过去其实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感情生活其实很简单,老婆孩子热炕头,没有多少甜言蜜语。不过现在却正在改变面貌。过去完全相互信任的夫妻和情侣都发现自己现在生怕失去对方。 有些男人昔日自信在爱情上朝三暮四,现在也重新忠贞不渝了。从前在母亲身边生活的儿子很少注视过她,如今在勾起他们回想联翩的母亲脸上的皱纹里却注入了他们全部的关切和悔恨。这种骤然的、全面的、前途渺茫的离别使我们无所适从,成天追忆那近如昨日却恍如隔世的音容笑貌而无力自拔。事实上,疫情其间的人们经受着双重的痛苦,首先是他们自己的,然后是想像中的远方亲人儿子、妻子或情人饱受的痛苦。 如果环境不同,大明百姓也许能在业余活动更多也更积极的生活中得以摆脱。然而,眼下的鼠疫却使他们无所事事,只好在愁云密布的城里转悠,日复一日地沉浸在令人失望的回忆中。 空空荡荡的大街上,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在漫无目的地散步,总会不自觉地经过同样的街道,而在这城市里,那些街道多半是他们从前和远在他乡的亲人一道走过的地方。这段噩梦般的岁月,所有的人都感觉自己是流放他乡的犯人。是的,那时刻不离人们心田的空虚,那确确切切的激情,那希望时间倒流或相反,希望时间加快飞逝的非理性的愿望,那刺心的记忆之箭,正是这种被流放的感觉。 人们有时让想像力天马行空,乐于幻想自己在等待亲人返家的门铃声,或楼梯上熟悉的脚步声;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会忘掉火车停运的事实,设法在游子常常乘晚间快车返家的时刻留在家里等候,那种游戏当然是不可能持久的。 总有梦醒这样的时刻来到,人们才会沮丧的意识到火车不能到达此地。所有人这才知道分离注定要延续下去,自已应当设法和时间修好。总之,巴拿马的大明百姓又回到坐牢的状态,迫不得已靠回忆往昔而生活,甚至开始怀念在大明本土的生活。 倘若老百姓当中有谁企图生活在对未来的向往中,他们会很快放弃,起码会尽快放弃这种向往,因为他们正在体验想像力最终强加给的那种创伤。不过相对于其他国家的老百姓,被他们的政府抛弃,没有人理会他们的死活来说,大明的老百姓无疑是幸福的。 在朝廷的统筹安排下,本土不停的向巴拿马运送物资,以保障这里的老百姓衣食无忧。报纸和电台里时不时会播报国外的疫情,国外那种满目苍夷的惨状让很多算了年纪的人想起了记忆深处过去了很久的灾年,他们此时非常庆幸自己是大明的百姓,心里面由衷的有了一种骄傲感。 这场忽如其来的飞来横祸那所有人都在改变,人人都必须安心望着老天混日子。时间一长,这种普遍的懒散有可能锤炼人的性格,但眼下已开始让人变得斤斤计较、琐琐碎碎了。比如,人们开始变得迷信,他们以天象的马首是瞻。看上去他们仿佛是第一次直接受天气好坏的影响,只要金色的阳光一出现,他们便满面春风,而每逢阴雨天,他们的脸孔和思想便愁云密布。从这一刻起,他们似乎在听任自己受反复无常的天气摆布,即是说,他们要么无缘无故地感到痛苦,要么无缘无故地怀抱希望。 最后,在孤独达到极限时,谁也不能指望邻里的帮助,人人都得忧心忡忡地闭门独处。倘若当中哪一位偶尔想与人交交心或谈谈自己的感受,对方无论怎样回应,十有八九都会使他不快,因为他发现与他对话的人在顾左右而言他。他自己表达的,确实是他在日复一日的思虑和苦痛中凝结起来的东西,他想传达给对方的,也是长期经受等待和苦恋煎熬的景象。 对方却相反,认为他那些感情都是俗套,他的痛苦俯拾即是,他的惆怅人皆有之。无论出于善意或恶意,这种回答都是不公正的,必须加以拒绝。或者,至少对那些忍受不了沉默的人来说,既然别人不能领会出自肺腑的话,他们只好使用做买卖的语言,也说一些老生常谈的话,谈谈人际交往方式和社会杂闻,可以说都是这些时日报纸上的新闻。就这样,在聊天中用套话来表达自己最真切的痛苦已习以为常了。 磺胺确实给了人们希望,有一定的效果,但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每天依然有人死去,这让人们感到绝望。城外临时的火葬场每天都冒着浓烟,代表着一条条生命的逝去。这更加的加重了这种恐惧感。谁也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鉴于此,临时的火葬场不得不搬到更远的地方。 …… 随着十几位医生护士被病人传染而逝去,瑞贝卡越来越担心自己的丈夫。丈夫正在参与疫苗的研制工作,一周只能回来一两次,瑞贝卡每次见到丈夫都成了一种奢望。她成天无所事事,神情恍惚。只能够抱着两个儿子站在窗台前盼望着丈夫的回家,每次看到丈夫的车子开进车库,她才会如释负重,然后昏睡过去。妻子的状况,让庞宪非常担心,可也没办法安慰这位朴实的女人。 为了自己的丈这位相信天主教的妻子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每天都会到城中的寺庙里烧香拜佛,是否这样才能够让她安心。这样的日子,对她这位家庭主妇来说,简直就是种煎熬! 然而几天后,即使是去寺庙上香也成为了一种奢望,庙宇和道观很快就被责令关闭。商店朝夕之间便停业关门,其他商店的橱窗里也挂上了歇业的标牌,与此同时,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军警。任何没有通行证的人都会被逮捕,并且受到处罚,指挥部想尽一切办法,切断任何可能传染的渠道。 妻子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相对于她,作为一位医者,庞宪却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每次面对呈现全部致命迹象的病人的腹部,病人的母亲们都那样失魂落魄、大叫大嚷;每天都有人抓住的他胳膊不放,都能听到连珠炮一般的无济于事的话语、许诺和哭泣;每天晚上救护车的铃声都会引起一片恐慌,这种恐慌与痛苦一样徒劳无益。经过这一连串千篇一律的日夜,庞宪只能预期还将有一个接一个同样的日子,而且一直延续不断。 是的,鼠疫正如抽象概念一般单调而毫无变化。也许只有一样东西在起变化,那就是庞宪自己每次签完死亡通知单时,那熟练的套话和工作程序,让他意识到一种让人别扭的冷漠已开始主宰了他。令人精疲力竭的几个星期过去了,暮色中,街道上虽然空无一人,但全城的屋子里照样灯火通明,人们隔着窗户相互问候,相互道一声平安。在经历了这些痛苦的日子之后,人们学会了坚强。 庞宪这才悟出,他再也不必费力压抑自己的怜悯心了,因为在怜悯已起不了作用时,人们对怜悯会感到厌倦。在这些负担沉重的日子里,庞宪找到了惟一使他宽慰的东西,那就是慢慢闭锁情感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明白这样做有助于他完成自己的使命,那就是赶快研制出疫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五章噩梦降临的岁月(三) 对传染病在人类发展史中扮演的角色,威廉·h·麦克尼尔在一书中曾这样写道:“先于初民就业已存在的传染病,将会与人类始终同在,并一如既往,仍将是影响人类历史的基本参数和决定因素之一。” 以后世人的视角审视历史的走向,无论是被斯巴达打败而丧失领导地位的古雅典、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近乎灭绝的美洲原住民,或是曾作为古人类发祥地之一但在现代文明中处于落后地位的非洲,传染病均曾通过大量削减人口的方式在其文明演变中引发过连环效应。中国也自然逃不过。 原时空根据美国昆西大学远东史教授约瑟夫·h·查依照和整理的中国的疫情年表,从汉朝至清朝的两千年间,大范围暴发的瘟疫就达288次,它们有时会造成“十死六七”的后果。实际上,本时空这次南美鼠疫的爆发受到疫情影响的不光是巴拿马,整个欧洲包括阿拉伯世界都未能幸免,可以说是整个世界是一片哀鸿。 显微镜问世,让病毒传播的原理被大明的科学家解开。几十年来,随着大明医学界的解剖学、生理学、细胞学、细菌学和临床医学等领域不断进步,许多困扰人类上千年的难题得到了解答,比如说,1569年大明本土就基本消灭了天花,坚持了四十多年的”灭钉螺”运动,江南水乡的血吸虫病也基本上灭绝。年轻的一代江南人已经很少有人听说过“大肚子病”了。 由于太医院医学专家掌握了病菌传播的原理,因此,朝廷在爆发疫情之初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防疫措施得力针对性强。因此,在大明本土并没有爆发鼠疫。尽管大明本土没有爆发鼠疫,也并非高枕无忧没受到影响。这场席卷全球的瘟疫使得所有的经济活动陷入停滞,海贸完全中断。 因此,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大明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另一场危机之中。为了防疫,所有的对外贸易通道被关闭了,大明帝国也无可避免的被连累。首先引发这一危机的是上海证券交易所股价狂跌,一天之内一千六百多万股股票被抛售,四十多种主要股票的平均价格下跌了近25。一夜之间,仿佛大明“繁荣”景象将会化为乌有。 全面的金融危机接踵而至:大批私立银行倒闭,企业破产,市场萧条,生产锐减;全国失业人数激增,人民生活水平骤降;农产品价格下跌,很多人濒临破产。从弘治年间开始到如今,大明老百姓享受了将近八十年的太平盛世,从来就没有人想到欣欣向荣的大明还会发生这样闻所未闻的事情。 于是,大明历史上第一场空前规模的经济危机爆发了,“大萧条”犹如瘟疫一样到来。大明帝国的国民第一次陷入恐慌之中。即使是那些朝廷的官员也没有面对过这种无法理解的局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应对今天这种前所未见的局面。还好,这个时空的大明还有位历史的作弊者! 正在朝廷的官员一筹莫展的时候,久不出山的老齐王朱厚炜终于忍不住露面了,他本打算袖手旁观,静观其变。但看到那些朝廷的官员迟迟拿不出合适的办法来,他实在是看不得大明的陷入混乱,看不得老百姓遭罪,只好再一次出手了。所幸的是,这还是他比较擅长的经济问题。 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王爷进宫了。他和皇帝朱载康、首相高拱在云台密议了一个上午,又接连几天召集各部门主官开了几次会。几天以后,朝廷紧急出台了外贸转内销政策,也就是说大宗出口商品,停止海外出口后,朝廷将退还出口关税,并且付尝一部分库存补贴。出口商品全部转为国家内销。 到了月底,户部和工部又出台全国的高速公路网和铁路网建设的规划,大量发行十年期国债这种有价证券,朝廷准备以十年为期限,投资六十五亿五千万龙元启动这些建设项目,这金额相当于过去十年的大明税收总和,按照面值换算成黄金的话,相当于五百六十吨黄金。而目前大明的黄金储备仅仅只有四百八十吨。 没错!穿越者朱厚炜在这个时代玩起了赤字经济,这一举措让那些习惯了精打细算的户部官员心惊胆战。他们以前管理财政,可没有这种庚吃卯粮的习惯,基本上是根据财政收入,制定下一个年度投资计划,中规中矩,绝对不敢出现赤字,他们更看重的是国库的余额。老王爷这究竟行得通吗?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惑。没办法,为了打消这些人的顾虑。 朱厚炜只好耐心的给这些官员算了一笔细账,然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给他们详细讲述了国家负债合理范围不仅没有坏处,还对促进经济发展极有好处。只要操作的好,同样可以达到收支平衡。而且国家能够进入高速发展期。这些新颖的理念让大家大开眼界!原来,国家的财政还可以这样玩。 随着一系列国家工程的先后开工,对于钢铁、水泥等大宗商品的需求量甚至超过了这场危机之前,顿时让各行各界重新焕发了生机。为了避免国际农产品价格的下跌,大明也减少了从国外采购粮食的数量,提高国内的粮食收购价,鼓励农民生产积极性。 这样一来,很多进城务工的农民重新回到了老家开始打理自己的田地,这年月,谁家没有几十上百亩地呀!这样一来,大大缓解了就业压力。这场危机还给大明帝国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随着危机的爆发,龙元在国际上受追捧的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些纸钞被当做了黄金被一些国家使用。 换句话说,在很多人的眼里,龙元就是黄金,因此在国外也被称作大明龙金! …… ”自私与贪婪相结合,会孵出许多损害别人的毒蛇。”——艾青。 时间回到洪宪十年,即1566年8月16日。北美大陆上,一支队伍沿萨克拉门托河岸缓慢向上游行进。祖承训少校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他一身戎装,腰间挎着枪,在他后面是两三个警卫,然后中间走的是一百五十个穿短衫的大明移民,有男有女,基本上都是二十来岁来自山西的年轻人。 接着是三十辆装载粮食、种子和弹药的牛车,五十匹马、七十五头骡子、母牛和羊,最后是一个排的大明龙骑兵,他们充当护卫。这就是要去开拓赫尔维特的全部人马,那块地方已经被北美总督府从印第安人手里买了下来,这次过去的是第一批移民。 祖承训,字伟绩,号双泉,今年二十五岁。辽宁兴城人,大明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前国防部次长祖仁之子,1563年从大明帝国陆军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北美总督府龙骑兵第一团,因为,在与敌对的苏族人作战中表现英勇,屡立战功而获得了北美驻军司令唐顺之的青睐,年仅二十五岁就提拔为北美龙骑兵第一团副团长,可谓是大明新一代校官中的佼佼者。 祖承训少校有勇有谋,正是他经过又打又拉的战略,击败了苏族人中桀骜不驯的部落,又通过经济手段拉拢了举大明亲近的苏族人,很快让大明军队在金山立足,还通过贸易手段,用武器和马匹,从彪悍的印第安苏族人手里买下了肥沃的萨克拉门托山谷。 总体上来讲,大明移民和印第安人在北美地区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很多印第安部落已经融入到大明这个体系中来,等于是从原始时代一下子跳入到了工业时代,印第安人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也逐渐习惯了大明人的生活方式,相处的还算融洽。 不过自从魏王朱翊鏖打算开发西部地区,派出大明军队来到西部后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这里的苏族人对外来人并不友好。他们野蛮彪悍,经常劫掠大明的拓殖点,于是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结果不言而喻,肯定是大明军队大获全胜。这样一来,一些苏族部落投靠了大明,接受北美总督府的管辖。还有一些桀骜不驯的部落就远远的逃到了西部更远的地方,不敢继续大明军队作对。北美的西部开发也顺利的展开。 言归正传,在军队的保护下,这支队伍很快就来到新的拓殖点,这些来自山西的移民就开始干活了。他们建仓廪,挖水井,往无须耕作的土地里播撒种子,为数不胜数的畜群修造厩舍。渐渐地,更多的陕西和山西的移民从国内源源不断地迁移过来。 到了洪宪十五年,经过五年多的发展,这座被称作新临汾的小镇人口已经突破了一万五千人,再过几年,可能就会被北美总督府升级为县。成就是巨大的。这里的土地肥沃,不需要过分的打理,种子就能马上获得七八倍的收成。粮食满仓,牲畜很快便数以万计;尽管一直存在不少困难,新临汾已拓展了热带辽阔的疆域。大明的老百姓是勤劳的,他们挖水渠,建磨坊,开设本土商品代理店,萨克拉门托河上船只来往不绝,一切欣欣向荣。 祖家在辽西是个大族,祖承训本人又见多识广,他看出了这个小镇的潜力。于是,刚刚当上族长的他就让祖家迁徙了一只过来。以三房四房五房祖良辅、祖良栋、祖良璧、祖良相、祖良鼎和祖良卿兄弟为首的两百多口人全部迁徙到了新临汾,这在大明被称作开枝散叶。有了祖承训的照拂,祖家很快就成为了新临汾的最大家族。 祖家在这里购买了大量的土地,不仅供给温哥华和桑威奇群岛所需要的物资,而且满足停靠在加利福尼亚的所有商船的需要。祖家种植水果,加利福尼亚的水果因祖家而闻名遐迩,备受青睐。祖家种植了不少来自山东和吐鲁番地区的葡萄,短短几年,葡萄园便覆盖了广阔的地面。 祖家凭借着雄厚的财力,从大明购买了来蒸汽机和其他的设备,在这个小镇开办了第一家葡萄酒厂和皮革加工厂,祖家的葡萄酒已经成为了北美最好的葡萄酒,直接返销到了大明本土,再加上北美大陆到处都是北美野牛。祖家从印地安猎人手中收购牛皮,进行精加工,生产出来的皮具成为了当地最受畅销的商品。 且说祖宽在新临汾大道走到头,来到铁岭街,然后走进苹果巷左边的一座非常气派的大院,这里就是新临汾的祖家大宅,是一座北美地区罕见的五进大院,年轻的祖大宽一口气跑到了三进,他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按住狂跳的心口,停在半掩的房门跟前。 从门缝里一眼便看得到院子里面的情形,祖大宽的的父亲祖良辅就住在这里。此刻祖良辅正坐在院子里兀自发愁,最近由于南美等地方爆发瘟疫,祖家的生意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冲击,如今葡萄酒和皮具库存了不少,压了不少的资金,祖家的日子最近也有些难过。 祖良辅作为北美分支的长房,他现在最发愁如何解决这些产品的销路问题,今天一大早起来,他已经琢磨了整整一个上午。至今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全世界都笼罩在鼠疫的肆虐之下,航运基本上中断了。 面对如此窘境,他现在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够盼望着本土能够早日开放港口,重新恢复贸易。思来想去,也只有大明本土有着惊人的购买力。至于欧洲的市场,目前阶段他是不予考虑的,赚钱虽然很重要,但命更加要紧。他可不想让祖家人染上鼠疫,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人财两空。 蓦然间,正在苦思冥想的祖良辅觉得自己被人拦腰抱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喊道:“阿爹,阿爹!咱们要发财了!” 老人惊叫一声,转过身子;看见眼前真是自己的大儿子祖大宽,见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就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 “你怎么啦,阿爹?”祖大宽一把搀扶住他,担心地问道,“爹啊!你咋啦?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祖良辅气不打一处来,劈头就是一巴掌,喝道:“混蛋!不是让你去打理木材加工厂吗?怎地昨天才去,今天就跑回来了?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好,全家人都指望着木材厂度过眼前的困境呢。你爹好不容易跟你争取到这个位置,你这逆子,咋这不争气呢?”说完,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又要打下来。 “爹啊,先别打,俺真的有要紧事,等我说完了,您再打不迟。”祖大宽拦住父亲,随后又转身去关上大门。看着儿子的举动,祖良辅十分吃惊。昨天他刚刚派自己的儿子祖大宽去科洛马农场,要他在那里建一个新的锯木厂。眼下这家伙擅自回来,站在他面前激动得不住颤抖,等把他推到房间里去,关上房门,祖大宽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掺杂着一些黄色颗粒的沙子,祖大宽神情激动的对父亲说道:“爹,您看看这是啥?” 祖大宽解释说,这是他昨天在农场挖土时发现了这种奇特的金属,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相信这是金子,但其他人都嘲笑他。祖良辅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他把那些黄色颗粒拿去作试验:确实是金子!他顿时又惊又喜。祖良辅当即他决定立刻套上马车跟着儿子一起去农场,就这样,父子两人迫不及待地在暴风雨中连夜赶去了农场。 次日早晨,得到消息的祖承训少校也来到科洛马,他们堵塞水渠,检查沙子。只要用一个筛子稍稍来回摇晃几下,晶亮晶亮的金粒就留在了筛网上。祖承训立刻召集那农场里的所有人,要他们发誓在锯木厂竣工之前绝不泄漏此事,然后神色严峻地骑马返回临汾镇的祖家大院。 这一路上,祖承训思绪起伏,心潮澎湃,就记忆所及,他还从来没听说过金子在地里埋得这么浅,这么轻易就能拿到手,而这块土地是他祖家的,是他祖家的财产。祖家这是要发达了呀!相信不用多久,祖家就会成为大明最有钱的家族之一。祖宗显灵啊!当初来北美,还真是来对了。 可祖承训的梦想很快就破灭了!他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场噩梦降临。俗话说,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仅仅是过了十几天,这个秘密泄漏出去了,祖家的一个女人,嗯,总会是个女人!把这事讲给一个闺蜜听,还随手给了她几粒金子。接着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镇子,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谓空前绝后。 新临汾镇所有的男人统统扔下手头的工作:工匠离开了工厂,牧人离开畜牧群,农民也不种田了,就连祖家的葡萄农离开葡萄园,甚至还有镇上的衙役脱下了制服。为了沙里淘金,他们统统拿着随手抄起的筛子和平底锅,发疯似的朝着锯木厂发足狂奔。 一夜之间,整片土地被弃置,没人挤奶的奶牛吼叫着倒在地上死掉,围进牛圈的野牛群冲垮牛圈栏,践踏庄稼地,庄稼熟了,烂在地里,皮革厂不开工,仓库倒塌,整个小镇庞大事业的巨大驱动装置停止运转了。 接下来情况更加的糟糕,潮水般的电报越过陆地,越过海洋,宣布黄金唾手可得的佳音。人们从城镇、港口蜂拥而来,水手离开他们的船只,甚至还有政府官员离开他们的岗位,长长的无尽的行列,步行的、骑马的、乘车的,从东方来,从西方来,不绝于途。狂热的掘金者简直像一群大蝗虫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群不受管束的暴徒,在这一片兴旺发达的新大陆到处横冲直撞,他们不知法律为何物,只相信自己的拳头,不尊重命令,只敬重手中的火枪。在他们眼里,一切都是没有主人的,没有人敢顶撞这些亡命之徒。他们屠宰祖家的牛羊,砍伐祖家的果园。为了给自己造房子,拆毁他的仓库,他们践踏他的庄稼地,偷走他的机器。祖家一夜之间变得像乞丐一样赤贫,而且在冲突中还使杀了不少人。 魏王朱翊鏖知道消息后大惊失色,北美总督府也立刻做出了反应,开始派出军队前往新临汾镇压,但是这些淘金者都是来自大明各地的大明国民,根据大明的规定,所有的海外移民允许拥有枪支,虽然是民用步枪。但真要打起来,很可能激起民变。这下子魏王朱翊鏖傻了!这事该如何处理?只有赶快请示朝廷,朝廷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命令,那就是:总督府只管维持治安和移民秩序,负责收税。其他的都不管。 这下子炸了窝了!祖承训可真是欲哭无泪,祖家人一合计,尼玛!咱们也别看着发呆了!咱们也挖吧!这么大的地方自家也吃不下,又招人恨。不如留下最好的地方,其他的土地全部出售,收回一点算一点吧。 祖承训一想,也只好如此了。事情越闹越大,这一前所未有的淘金狂潮愈演愈烈;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大明帝国。仅从上海和广州就有数百条船起航,1571年、1572年、1573年、1574年,从陕西、从山西、从苏杭、从福建,从广东,从广西甚至从吕宋,甚至包括一些藩国,年年都有大批冒险家蜂拥而至。总之一句话,现在前往北美的轮船是一票难求。 巨大的商旅队、各地的人、操各种方言的人,横穿太平洋,络绎不绝,所有这些人都在祖家的土地上挖金子,仿佛挖掘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土地。这个后来被称作金山的地方,很多土地是属于祖家,这是由总督府在文件上盖了印章加以确认的;然而此时,在以梦幻般的速度升起一座城市的这块土地上,外来者互相出售和购买祖泉的田产、土地,新临汾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名字是“金山”这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加利福尼亚”也在大明人心中变成了充满魔力的字眼。所有人的心中都被黄金这两个字占据。不过此时此刻,还是有清醒的人的。祖家北美族长祖良辅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么多人都去淘金,以后吃啥? 他找来祖承训商议,两个家族主事的人一合计,不错呀!这些傻逼都去淘金,都不从事生产。经过最初的混乱后,军队介入,北美总督府的严格管束下,秩序终于继财富之后来到这产金之地。无政府状态得到遏制,法律重新获得自己的权力。 很少有人注意到,正因为朝廷的放任,以前人烟稀少的加利福尼亚由最初的十万多人口现在暴增到一百八十一万人口,金山人口更是由一万余人突破六十余万。俨然成了西部的第一大城市,总督府都打算迁到这里来。想想看,这么多人,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市场啊! 此刻种粮食、重新生产皮具、重新酿葡萄酒,肯定会跟淘金一样的挣钱,甚至利润更高。于是,祖家人利用这一片肥沃得出奇的土地,坚韧地重整家业。祖承训心中又一次酝酿着、埋藏着一个宏伟的计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六章噩梦降临的岁月(四) 1572年3月,金山恢复秩序半年后,祖家族老祖良辅突然出面向北美总督府提出诉讼请求。他拿出了在加州新临汾的地契,称祖家有三十万公顷被人侵占,祖家的财产正在被他人盗窃,官府有责任赔偿他家所遭受的损失,对在他的土地上挖掘出来的金子,祖家要求得到自己应得的份额。 这种诉讼要求在海外领地是合理合法的。跟大明本土不同,本土的所有矿产都属于朝廷所有。根据大明海外领地条例,大明移民所购买的土地所有的产出都属于个人,包括矿产在内。祖家控告了在祖家土地上定居的一千二百二十户移民家庭,要他们从自己的土地上迁移出去,归还祖家。 同时,祖家还控告北美总督府不作为,任由移抢夺自家的财产,要求总督府为祖家所修建的葡萄园、苹果园、皮革厂、葡萄酒厂以及伐木工厂和养殖场,支付赔偿金三百五十万龙元,要求总督府为被毁坏的田庄支付一百八十万赔偿费,此外他还要求从开采出来的黄金中提取他自己的份额。 祖家为了打这场官司,祖良辅让他的长子祖大宽和四房族老祖良鼎一起回北京城专程去大理寺递交诉状,祖大宽和他的四叔祖良鼎为了这个官司,跑遍了朝廷所有的相关部门。一个月后,出人意料,没有一点征兆,大理寺竟然受理了这件案子,这样,让所有关注这个案子的人都大跌眼镜。 大明有史以来,第一起“民告官”的案子竟然被朝廷受理了,如同一道惊雷,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报社和电台纷纷跟进,大江南北,人人都很关注这场官司的进度。一时间,肆虐全球的鼠疫的关注程度,倒是退到了第二位。大明的老百姓很好奇,祖家在民乱中造成的损失,祖家却要求朝廷赔付,这位祖良辅还真是吃了豹子胆,这场官司祖家不仅是民告官,还要求朝廷赔钱,祖家的人难道是穷疯了吗?祖良辅难道不要命了吗? 而负责审理这件案子的正好是刚刚上任的号称海青天的大理寺卿——海瑞。案子并不复杂,事实也很明确,但是,大理寺卿海瑞虽然很同情祖家的遭遇,找遍了所有的条文也没有找到支持祖家向北美总督府索赔的法律依据。因此,海瑞采取了折中的办法,他的最终判决是:非法占有祖家土地的一千二百二十户移民全部由北美总督府退还当初的土地出让金。祖家搬迁到别的地方安置,这些移民把以前开采黄金所得五分之一上缴祖家作为赔偿。祖家向北美总督府索赔的要求被驳回。 不料,祖家代表当庭表示不服,祖大宽拿出祖家移民北美后历年所交的税收清单振振有词地说道:“根据大明帝国宪法规定,皇上和朝廷有保护大明公民的义务,祖家是大明的守法公民,不仅正常纳税,而且还有人服兵役。祖家对朝廷进了义务,就有资格寻求朝廷保护的权利。祖家的财产损失都是由移民暴乱造成的,北美总督府因为法不责众,不想激起民变,没有派兵镇压。而这一举动,恰恰是证明了北美总督府没有尽到保护合法公民财产权的义务,给祖家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因此,我们当然有理由要求赔偿。这难道不是体现宪法的精神吗?” 一时间,海瑞也哑口无言。旁听的人也议论纷纷。无奈之下,海瑞只好宣布休庭。这场官司引起了一场社会大讨论,于是乎,各种砖家叫兽开始在各大报纸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1572年,第一次判决的消息一传开,便在北美总督府所在地金山城引发了一场大风暴。上万人聚集起来闹事,那些财产受到威胁的人会合起来,跑到北美总督府请愿,企图把他们非法占有的财产合法化,同时他们也不愿意与祖家分享自己淘金的所得,理由是他们已经向朝廷交税了。 过了没有多久,有人爆料祖家获取土地的过程存在着暗箱操作,要求廉政公署彻查祖承训是否利用权势,非法占有土地。一时激起千层浪,祖承训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廉政公署介入后,北美大陆很多移民大家族非法占有土地的事情也纷纷曝光,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很多非法占有土地的案子曝光,有的地方整县八成以上的土地都成了一个宗族的家产。 为了避免宗族势力过大,朝廷不得不出台了新的,规定了同一宗族的人不能够居住在一座城市内。这样一来,祖家在北美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对象,但祖良辅已经骑虎难下了。 祖良辅也没有想到这场官司会在北美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甚至还影响到了族长祖承训的前程。但他没有妥协,祖良辅不听家人的劝告,一直不停的上诉,想要讨回公道。但案子足足拖了二十几年的时间,在他临终之前,祖家最终还是被判败诉。 …… 大明的老百姓虽然很关心这件案子最终的判决结果,但更加关心自己的经济收入,毕竟大萧条还没有退去,鼠疫还在肆虐全球。天大地大,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最大,时间久了,人们也就淡忘了。祖家索赔案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总理高拱和他所领导的这届政府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重振经济,防疫抗疫之中,这才是当今的重中之重。 祖家的那天破事在总理高拱眼里算个屁。即使是海青天海瑞也觉得祖家人过于贪婪了,他也认为宗族势力不宜过大,否则那些宗族就会变成法外之地。况且,在他看来,民众暴乱造成的祖家的损失怎么可以由当地政府来赔偿呢?因此,他对祖家过分的要求是不予支持的。毕竟也没有这样的先例。这一切都是因为黄金惹的祸! 大明本土和北美纷纷扰扰,遥远的巴拿马城日子却更难过。虽然有朝廷的支援,但肆虐了一年多的鼠疫阴云一直就笼罩在这座新兴的城市上空。有了磺胺,死亡率的确大大降低了,而且数量有限,天天依然有人死去。 1571~1572年度的春节与其说是春节,倒不如说是鬼节。无论是空空如也、暗淡少光的店铺,还是橱窗里零星的商品,无论是街上行人阴沉的脸,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法与昔日春节的热闹气氛同日而语。以往的春节,家家户户,不论贫富,都欢聚一堂,但今年却没有任何节日的气氛。 响彻城中的不再是烟花爆竹,而是悲哀的呜咽。在这座死气沉沉、寒冷彻骨的城市里,还可以看到几个孩子在奔跑嬉戏,他们哪儿知道他们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人人的心都只能盛下一个十分古老十分暗淡的希望,正是这个希望阻止人们坐以待毙,而这个希望也无非是单纯而顽强的求生愿望罢了。 因此,所有的人都显得很疲惫,尤其是心累!因为在今天,巴拿马人人都多少有些患鼠疫之嫌。也正因为如此,那些不愿意继续当鼠疫患者的人正在经历一种极度的疲劳,也许只有死亡能够使他们摆脱这种高峰状态的疲劳。 李时珍和庞宪这两位名医也很心累,疫苗的研制工作进度缓慢,想要生产出来更是遥遥无期,短期内就不用指望了。现在朝廷又派专人专船送来了一个货柜的名叫“链霉素”的新药,这是由大明生物制药中心研发出来的一种新药,既然在没有验证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批量投产。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李时珍不了解这种药品的性能,在国内他曾经听说过齐王府有一个试验室正在研究青霉素,这一会儿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链霉素,这让他非常不安。要知道是药三分毒,万一出了问题,他的良心会不安的。出于小心,李时珍还是要求先在志愿者身上进行人体试验,检测这种药的效果。 志愿者很快有了,而且很多。城里感染的人实在太多了,很多人已经奄奄一息。李时珍和庞宪商量了一下,他们选择了情况最为严重的十位,这十位在他们看来基本上是没有救了,反正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赌一把了! 其中一位被感染了的护士,名叫刘巧,是位不到二十岁的花季女孩,此刻她奄奄一息,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尽管如此,她的眼睛里还充满着对生命的渴望。女孩艰难的对庞宪说道:“院……长,我……我考虑过,就是让我……试药吧,我不想死!” “放心!我一定会救活你。” 庞宪严肃的点点头承诺。他推开护士,上前亲自操作,用最轻柔的动作通过静脉注射,把溶解了药粉的药水打进了这个女孩刘巧的身体,做完这一切,他握了握刘巧的手,表示鼓励。 然后和李时珍一起静静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观察着病人的变化,等待这最后的宣判。整个病房里静悄悄的,不时还会从远处传来两下救护车呜呜的叫声。适才还很模糊的惊叫声在城市的边缘地带聚合起来,就是在石头山冈的附近。他们同时还听到一声类似爆炸的巨响,然后重归于寂静。 夜里深了,女孩的情况很稳定,不好也不坏,目前还看不出结果来,晚上的时候又打了第二针,李时珍去了实验室,继续他的疫苗研究。庞宪独自一人还守在病房里,女孩睡着了,呼吸也平稳了很多。这是个好现象。 庞宪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走到窗前眺望。他看见远处灯塔闪了两次。微风似乎吹得更有劲了,与此同时,一股风刮来一阵海洋的咸味。现在可以清晰地听见海浪拍打悬崖的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响起惊叫声的那边升起一片闪闪烁烁的光,一阵模糊的喧闹声随风传到他的耳里。 闪烁的光随即熄灭,于是,在远处,在那一溜平台的边缘,只剩下了淡红色的余光。在风声暂息的时候,他清晰地听见人的喊叫声,接着是射击声和人群的喧哗。庞宪竖着耳朵倾听,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不用问,城里的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总有人想逃离这里,强行闯卡。军警现在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哪个时代都存在心存侥幸的人。守夜的护士无奈的说道:“城门哨卡那里又干仗了。” “但愿这早一点结束吧!是时候了,所有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庞宪喃喃说,他心里明白,疫情不结束,这种事情根本结束不了,还会有牺牲品,这很正常。 “也许吧,”护士回答说,“院长,您知道么,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但想一想我们这里的情况跟西班牙人相比,实在好得太多了,能生在大明,至少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说得对,大家的目标一致,不过我现在最想看到这种药的效果,希望这位姑娘好起来。”庞宪说。 他没有回头,借着天上模糊的微光,他看到窗户玻璃上反射过来的是自己一张忧伤而又严肃的脸。风又刮了起来,庞宪觉得这风吹在脸上很温暖。这时候,那名护士又测量了一下女孩的体温,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惊喜地说道:“院长,她退烧了!这药有效……”护士的声音中竟然带着哽咽。 翌日清晨,姑娘完全退烧了,庞宪依然不敢松懈,他担心只是暂时缓解,而且根据他的经验,他认为这种缓解不是好兆头。然而到了中午,姑娘的体温并没有回升上去,到晚上也只升了十分之几度,到第二天早上,热度竟然全退了。姑娘虽然还很虚弱,躺在床上却可以自由呼吸了。接下来,所有的试验对象都传来了好消息,这药非常对症,配合着磺胺一起治疗,效果真是杠杠的!回到办公室的路上,庞宪脸上洋溢着微笑。 他在想,今年的国家科学进步奖恐怕又有人获得了,大明又将多一位伯爵大人。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呢?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齐王作弊的结果!没法子,朱厚炜这人就是心太软,看不得咱大明老百姓受苦。 …… 从七月份到现在,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城中再也没有发现过一只死老鼠。庞宪回到小区的时候,那位印第安门卫快活地告诉他曾看见两只活老鼠经过大门回到他家里。几个邻居也告诉他,他们家也一样,又见到老鼠出没了。从一些人家的房梁上,又传出了好几个月没有听到的闹声。 李时珍和庞宪等着每天从各地发来的统计总数,数字表明,鼠疫势头正在减弱。尽管疫病的突然消退是始料未及的,但巴拿马的大明老百姓仍没有急着庆幸。过去的一年多虽然增强了他们得到解脱的愿望,但也教会了他们小心谨慎,何况他们已习惯于越来越不指望短期内结束瘟疫。不过,大家都在谈论这个崭新的现象,而且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产生了迫切而又难以明说的希望。其他的一切都退到次要地位了。 由于有了新药,死亡统计数字下降了,那做该死的烟囱也不怎么冒烟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在这个压倒一切的事实面前,那些刚死于鼠疫的几个西班牙人就算不了什么了,毕竟这种新药实在太少了,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人。 种种迹象显示,虽然政府还没有公开表明健康时代降临,但人人都在悄悄等待,从那一刻起,所有的人们虽然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都很乐意谈论鼠疫结束之后如何重新安排生活的问题。城中的老百姓得出的共识是,疫前那种舒适的生活不可能在朝夕之间得到恢复,因为毕竟破坏容易重建难。不过谁都认为,食品供应可能会得到些许改善,尤其是蔬菜。 那样一来,人们就可以从最窘迫最操心的问题里解脱出来。然而,事实上,在那些不疼不痒的谈论背后,一种毫无理性的愿望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奔了出来,显得那么一致、那么强烈,有时连最普通的老百姓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急忙断言说,无论如何,解脱并不是明天就可以实现的。经过这场磨难,他们的老百姓变得更加务实和有耐心了! 天空都似乎从未有过的湛蓝。连日来,晴朗而温暖的天空使这座城市沐浴在从不间断的阳光里。这样的新鲜空气似乎很久没有闻到过了,人们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大自然的赐予。 过去,医生抢救病人时,采取的每项措施都毫无结果,如今,那些措施却似乎突然弹无虚发了。如今好像已轮到瘟神受围剿了,它的骤然衰弱似乎成了过去抵抗它的钝刀子变得锋利的力量源泉。不过,鼠疫时不时也会咬牙,这场恐怖的鼠疫依然没有过去,噩梦已经深深刻在了他们的心里!此时此刻,又有谁会想到这些人的孤苦? ”愿这世上不再有疾病!” 这是所有人的期盼,也是庞宪的心声。在倾听城里传来的欢呼声时,庞宪陪伴着妻子孩子,静静的坐在阳台上,享受这难得的清闲。他在回想过去的往事。他认定,这样的普天同乐始终在受到威胁,因为欢乐的人群一无所知的事,他却明镜在心。根据研究发现,鼠疫杆菌永远不会死绝,也不会消失,它们能在家具、衣被中存活几十年;在房间、地窖、旅行箱、手帕和废纸里耐心等待。 也许有一天,鼠疫会再度唤醒它的鼠群,让它们葬身于某座幸福的城市,使人们再罹祸患,重新吸取教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七章我们走在大路上(一) 洪宪十七年,洪宪皇帝忽发心肌梗塞,在乾清宫驾崩。四十三岁的皇太子朱翊钧继位,新皇帝的年号为——万历! 齐王朱厚炜已经八十多了,徐倩倩、梅芳先后过世,他的三位妻子只剩下法蒂玛这位波斯公主陪伴在他身边,跟他这些年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不问世事。没想到,这两年他的长子朱载康和次子朱载祺先后离世,虽然都是寿终正寝,但仍然让朱厚炜感到无比的悲伤,对他打击很大。 朱翊钧登基前,没有想到内阁一致通过了万历这个年号。“万历”这个年号重新出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是继位的皇太子名字也一样叫朱翊钧。尽管与原时空的万历皇帝不是同一个人。但这依然让朱厚炜哭笑不得。这世界似乎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来了一个轮回,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原始轨道。 他细想极恐,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老了,不想再管这些事情,如果老天爷一定要让历史上出现大清,那他也只能耸耸肩,叹息一声罢啦! 年初的时候,小女儿维尼尔也出嫁了,嫁给了那个傻乎乎的军官张浩,如今相隔万里,想见上一面很不容易。张浩已经成为了少校,驻扎的地方已经到了里海之畔,与土库曼王国接壤。再过去就是波斯了,那是法蒂玛的故乡。至于妻子法蒂玛公主今年也有三十八岁了,嫁到大明二十多年,已经完全的大明化了,两个人,老夫少妻的倒也其乐融融。 朱厚炜不知道自己还能在世上活多久,不过按目前的状况看,恐怕还有二三十年好活。反正他的身体依然很好,除了头发更加白了,身体还结实的像个中年人。看上去倒是仙风道骨,加上他身材高大,很有些在世神仙的模样。 你还别说,大明很多老百姓还真就把他当做是活神仙,把他的雕像供在家中,希望齐老王爷能保佑全家平安,家族兴旺。要不是朝廷阻止,恐怕满世界都是齐王的生祠了。华夏的老百姓很实在,崇拜一个人是无条件的。 何况大明如今真真切切的国泰民安,说是盛世一点也不为过!对于缔造这一切的朱厚炜,老百姓是感恩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大明帝国又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而欧洲依然在黑死病肆虐的笼罩下,苦苦地挣扎。 1572~1573年的冬天,疾风苦雨敲打着威尼斯城的潟湖。天气非常恶劣,粮价极高,城市破败不堪。城里还流行着鼠疫,即使是神父们也害怕传染,放任病人不做临终忏悔就死去。威尼斯在这场瘟疫中损失惨重。唯一的好处是,奥斯曼帝国也在爆发鼠疫,敌人的舰队现在不会来进攻。 整整一年半过去了,欧洲可以算得上是哀鸿遍野。据事后不完全统计,整个欧洲基督教世界和奥斯曼以及北非有将近三千万人死于这场瘟疫,一直到1573年初,这场人间的浩劫才告结束。 不过苦难是否永远没有尽头!让奥斯曼人没有想到的是,刚刚从疫情中摆脱出来,神圣联盟却正在为海上远征做准备。在西班牙和意大利的所有港口——巴塞罗那、热那亚、那不勒斯、墨西拿,士兵、物资和舰船正在做艰难的集结。 雄心勃勃又谨小慎微的腓力二世任命了新的联军最高统帅——奥地利的堂胡安。这是腓力二世父亲查理五世的私生子。堂胡安时年二十二岁,相貌英俊、闯劲十足,聪明勇敢而富有骑士风度,雄心勃勃,对荣耀充满渴望,秉性和他的异母兄谨慎的腓力二世截然相反。 这位亲王在镇压摩里斯科人反叛的战争中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军事才华,尽管腓力二世认为他过于鲁莽和热衷冒险。堂胡安曾亲临前线,头盔被火绳枪子弹击中,这令腓力二世颇为震怒。因此还专门去信责备:“你必须珍重自己,我也必须好好保护你,因为你有更伟大的事业要做,” 在1571年,根据哈布斯堡王朝的继承法,堂胡安是腓力二世唯一的继承人。因此他决心不能让弟弟在战争中冒险。为了遏制他的冲动,再加上堂胡安没有海战经验,现在无法管理好西班牙的军队。157一年年初,国王把他安排到了大明登菜的海军学院留学两年。正是这次留学,让圣胡安大开眼界,他现在对整个欧洲和大明的差距有了更加直观的印象,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留学期间,堂胡安写给兄长的长信中隐藏着自尊心受到伤害的痛苦:“我谦卑和恭敬地大胆直言,假如陛下愿意直接与我交流……我非常痛苦的想要告诉你,哈布斯堡王朝跟大明相比简直是天堂和地狱,我们的国家等大明帝国相比,就如同印第安人跟我们相比一样,我们显得那么的愚昧和落后……最让我惊讶的是,这个伟大的帝国教育的普及率很高。大明的人民文盲率很低,说起来您可能不相信,就连田野里的农民也会阅读报纸,甚至还会写信……真主教创始人穆罕默德曾对他的弟子说:“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我恳求陛下派出国内的精英向大明求学……” 学成归来以后,受到了刺激的堂胡安不遗余力的在国内宣传大明的强大,要求西班牙朝廷重视和加强与大明的关系,并且效仿葡萄牙王国,大批向大明派出留学生,腓力二世采纳了他的意见,开始从西班牙贵族中间挑选年轻的才俊赴大明留学,当然,为此西班牙王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让腓力二世多少有一点心痛,忍痛缩小了留学人数的规模。 此刻在腓力二世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这次基督世界与奥斯曼帝国的决战,腓力二世还为堂胡安亲王配备了一群经验丰富的参谋人员,包括小心谨慎的多里亚、路易斯·德·雷克森斯以及一位有经验的航海家圣克鲁斯侯爵阿尔瓦罗·德·巴桑。舰队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奥斯曼人从亚平宁半岛附近赶出去。 堂胡安即将出征法马古斯塔,腓力二世坚持要求,必须在这三人都同意的情况下,才可以和敌人交锋。国王认为这样就有效避免了发生交战的风险。他认为自己可以依赖多里亚投否决票。 基督教世界已经磨拳霍霍!而此时此刻在1200英里之外,即将与堂胡安对抗的奥斯曼舰队司令正在准备劫掠克里特。乍一看去,穆安津扎德·阿里帕夏与堂胡安简直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 堂胡安是欧洲王室的私生子,而阿里出身贫寒。他的父亲是奥斯曼帝国旧都埃迪尔内的穆安津,即召唤群众祈祷的人。在能者为先的奥斯曼帝国晋升体系中,阿里现在已经攀升到了第四维齐尔的高位,又被任命为位高权重的海军司令,也就是伟大的海雷丁·巴巴罗萨曾经占据的职位。阿里受到民众的赞扬:“他勇敢而慷慨,天性高贵,热爱知识和艺术;他言辞得当,笃信宗教,生活纯洁,无可指摘。” 但阿里和堂胡安一样都没有实际的海战经验,不过他们最相似的地方就是都曾去过大明留学,不过他所留学的地方是设在广州的马尾海军学院。在奥斯曼帝国,也是少有的亲华派和知华派,对大明有着天然的好感。阿里非常认可真主教创始人穆罕默德所说的“学问尽在中国”这句话,也在国内大力宣传向大明学习,可惜的是并没有得到当权者的认可。 1573年8月22日,堂胡安率领基督教舰队抵达墨西拿,此时,奥斯曼的舰队对此一无所知。9月初,舰船继续集结,堂胡安决定召开一次作战会议,以决定行动计划。 堂胡安通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发现让所有高级军官都参加会议显然是明智之举;考虑到各派别的钩心斗角,堂胡安决定光明正大地行事。9月10日,七十名高级军官聚集在“国王”号上,参加了这场决定命运的会议。 信奉进攻,深受大明海军作战思想影响的堂胡安提出了两个进攻方案:寻找敌人与之交战;或者按照堂加西亚的建议,“不去主动求战,而是让敌人来找我们,并抓住每一次机遇迫使敌人这么做”。 毫不奇怪,会上大家又产生了分歧。教皇国舰队和威尼斯人主张立即进攻;多里亚和西班牙舰队主张小心谨慎。堂胡安直言不讳地宣布,他打算发动进攻,决战决胜;这个提议在投票中得到一致通过。事后看来,这场战斗的胜利有些侥幸。奥斯曼人太大意了,他们被以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基督徒成功地集结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为了鼓舞士气,表示绝不退缩的决心。堂胡安还当众宣示众人,如果西班牙舰队不肯参战,他将率领教皇国和威尼斯舰队单独行动。几十年来,基督世界不断战败的刺激、教皇在宗教方面的巨大期待、欢呼的群众、招展的旗帜和庆祝活动、堂胡安闯劲十足的宣示,都推动了远征继续进行。正如当时的一位观察者所说,所有人“就像毒蛇被魔咒迷住一样”。在其他人的无声压力下,多里亚和雷克森斯也投票主张积极行动。 “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同意作战,但都因为畏惧耻辱而被迫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萨伏依舰队的司令官在他的日记里如此写道。 分歧无处不在,包括副司令多里亚仍然记着腓力二世的御旨,希望能够避免作战。会议决定,抵达科孚岛后再确定最终的目标。现在还有时间来阻止寻求交战的冲动,但舰队在墨西拿以东继续前进,使得堂胡安亲王的决策越来越难推翻。大军群情激昂。 可靠的情报是至关重要的。堂胡安派遣马耳他骑士希尔·德·安德拉达率领4艘快速帆船作为前驱和侦察部队,搜集情报。三天后,安德拉达带回了令人担忧的消息:土耳其人进攻了科孚岛,然后又返回了普雷韦扎。 大家都很担心,奥斯曼舰队或许正在分散,准备过冬。那天夜里,整个舰队的全体官兵扫视着夜空和黑暗的大海,目睹了一个天体现象,士气大振。一颗极其耀眼的流星划过夜空,爆炸分裂为三团烈火,拖出长长的轨迹。大家认为这是个吉兆。 但是随后天气恶劣起来;一连几天,舰队在暴风骤雨中艰难行进,风雨遮蔽了海平线,令舰船举步维艰。不过好在安德拉达的情报是正确的:土耳其舰队在一场极其成功的战役后撤出了亚得里亚海。骄傲的土耳其人占领了一些重要的堡垒,夺得大批战利品。 土耳其人在科孚岛劫掠了十一天,但在神圣联盟离开墨西拿的时候撤退了,转向南方,前往位于位于科林斯湾入口处的勒班陀基地,在那里观察战局,并等待伊斯坦布尔的命令。到9月27日,基督教舰队已经在科孚岛港口下锚。现在是做最后决断的时候了。 寻找敌人交战,还是暂停行动。威尼斯人看到他们的科孚岛的惨状,心情更加阴沉。奥斯曼帝国陆军的某些部队因为不能攻克敌人的要塞,又为漫长的作战而恼火,进行了放纵的施暴,并亵渎破坏了基督教神龛,这让意大利人的圣战热情高涨起来。10月初,神圣联盟舰队抵达了希腊海岸的伊古迈尼察。堂胡安对舰队作了最后一次检阅和调整。 事后证明,正是这次调整,改变了战争的结局。堂胡安按照从大明学来的海军编制,将所有的舰队重新编组,并进行了精确的调动。每名船长都完全掌握了作战计划。堂胡安在舰队中穿过,仔细地查看舰船的状况。他经过的时候,士兵们鸣枪敬礼。10月6日黄昏时,天气转晴。当晚天气非常晴好。 “上帝给了我们晴朗的天空和平静的大海,在春季天气最好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天空和大海,”基督徒们回忆道。 第二天,即10月7日的凌晨2点,他们的舰队正驶向帕特雷湾。在勒班陀港内,船锚的铁链被叮当作响地收起;奥斯曼帝国战船一艘艘地穿过海湾入口,离开了岸基大炮的保护。凌晨五点半,两只庞大的舰队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海战在帕特雷湾爆发…… 10月19日,帕特雷湾大海战的捷报传遍了整个欧洲。钟声敲响,篝火点燃,教堂举行了礼拜仪式。大街上,陌生人之间也互相拥抱。商店店主们在门上贴了“为庆祝土耳其人之死而歇业”的告示,停业了一周。当局打开了债务人监狱的大门,释放因欠债而坐牢的人,并允许人们戴狂欢节面具,尽管这并不是狂欢节的季节。 人们在横笛伴奏下在火炬光亮中跳舞。描绘威尼斯得胜的华美的游行花车以及一长串身披枷锁的战俘在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上经过。胜利的消息接踵而至,战争的各个主角对捷报的反应是不同的。根据传说,喜讯传来之前教皇就已经从上帝那里得到了消息。 据说在阿里帕夏在甲板上倒下的那一刻,教皇打开窗户,努力去辨认一个声响,然后转向室内的其他人,说道:“上帝与你们同在;现在不是处理事务的时间,而是向上帝感恩的时刻,因为此刻我们的舰队得胜了。” 为了这个结局,没有人比教皇更努力。使者送来捷报时,这位老人当场跪下,老泪纵横地感谢上帝的青睐。然后对庆祝礼炮挥霍了太多火药而哀叹。对于庇护五世来说,他一生的使命完成了。 “现在,我主,”他喃喃地说道,“你可以将你的仆人带走,因为我的眼睛已经看见了你的救赎。”消息传到马德里的时候,腓力二世正在教堂内。他的反应就像苏莱曼在杰尔巴岛战役之后一样冷淡。“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表情没有变,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他的仪态完全和之前一模一样,并且保持那个样子,直到晚祷歌声停息。”然后他庄严地命令吟唱。 甚至远至信奉新教的伦敦和信奉路德宗的瑞典,人们都在欢庆这场胜利。堂胡安一跃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无数诗歌、戏剧和报纸的主角。教廷甚至宣布,从今往后,10月7日将成为玫瑰圣母纪念日。 与之相反,惨败的消息送抵时,塞利姆二世正在埃迪尔内。根据史学家赛兰尼克的记载,塞利姆二世起初极为悲痛,一连三天没有睡觉,也没有用膳。人们在清真寺内祈祷,伊斯坦布尔大街上的畏惧几乎已经到了恐慌的边缘。人们害怕,现在舰队被摧毁了,敌人会从海上进攻伊斯坦布尔。 这对苏丹来说是个危机时刻,但他在索科卢沉稳的指导下果断做出了回应。塞利姆二世匆匆赶回了伊斯坦布尔;他在索科卢陪伴下骑马穿过街道,似乎稳住了局势。就像当年查理五世不得不接受在阿尔及尔的海难一样。塞利姆二世也不得不接受这次失败,但他的雄心并没有放弃。 “胜败乃兵家常事,”塞利姆二世宣称,“事已至此,也是真主的旨意。” 很快,新的奥斯曼舰队开始重建,他们大量的从大明采购武器和战舰。奥斯曼的军工厂也开始加班加点。海战中的幸存者乌卢奇·阿里将军被任命为新的海军司令,这并非他有多么的能干。而是因为能够争夺这一地位的其他竞争者都已经命丧黄泉。 乌卢奇·阿里想尽了一切办法,在返回伊斯坦布尔之前已经在沿途拼凑了八十二艘帆船,以壮大声势,并升起了缴获自马耳他骑士团的旗帜,作为战利品。这个排场取悦了塞利姆二世,还给他赢得了一个荣誉称号。 此后他就被称为“克里奇·阿里”,“克里奇”的意思是利剑。马耳他骑士团的旗帜被悬挂在圣索菲亚清真寺,作为胜利的象征。奥斯曼帝国政府现在处于新任命的索科卢首相无可争议的控制之下,这是一位实干家,他立即开始大干特干起来。1571~1572年冬季,奥斯曼帝国所有的造船厂得到扩建,首相命令在两年内必须完全重建了整个舰队,恢复海军的实力。这个努力可以与海雷丁的伟业媲美。 克里奇表示担忧,认为奥斯曼帝国没有这么多钱生产这么多军舰,也许在两年内无法对船只进行适当的装配。然而,索科卢首相给了他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帕夏,整个帝国的财富和力量都为你服务,如果需要的话,完全可以给你提供白银的船锚、丝绸的缆绳和锦缎的船帆。不管你的舰队需要什么,只消提出来。” 没办法,真主和上帝的子民都太好战了!战争的阴云依然笼罩在地中海的上空。这样的状况,大明外贸销售经营额像坐了火箭一样又快速飙升。这样大明的经济快速成长起来。齐王朱厚炜听到锦衣卫的报告后,非常满意地球另一边的混乱。他现在很安心,这说明大明还有更多的时间发展起来。 至于年号,“万历”就“万历”吧!如果这么好的国内国际环境还被朱翊钧玩坏了,那大明帝国活该灭亡。不过朱厚炜对万历皇帝还是很有信心的,这家伙从小就在他身边,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应该不会让他失望。他已经扶持了大明的三代人,也该退出舞台了。 …… 万历三年农历三月廿六,转眼已过了谷雨,眼瞅着马上就要立夏了,北京的天气也越来越暖和了。大清晨的皇宫的御花园里,叠着嵯峨的怪石,种着一簇簇的奇花异卉。草坪上,两只天竺进贡来的孔雀正展开了屏翎争奇斗艳。一溜儿的桂花树下吊着各色笼子,里边的珍禽异鸟们正一声接一声地浅唱低吟着。 万历皇帝朱翊钧刚刚锻炼完身体,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正负着双手,正慢慢地在花间小道上散着步。他今年四十三岁,身体有些开始发福。前段日子去齐王府时,老王爷朱厚炜见了他说朱翊钧近来身体有些发胖,若不多多走动走动,难免会有膏粱之疾。 朱翊钧听取了爷爷的建议,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到宫中的花苑林廊里锻炼半个小时,然后散心漫步。说实话,他特别羡慕爷爷的长寿,八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壮实的像个壮汉,而且最难得的是从不生病。这也许是和爷爷长期坚持不懈的习武有关吧,他也很想做到这点,从小他就把爷爷朱厚炜当作了自己的榜样,只不过前段时间有些惰性,成了皇帝后,事情太多,这几年有些懈怠啦。 虽说是在散步,但朱翊钧此刻的心情却并不平静。一想到前几天,自己刚才在紫光阁里拍板决定对修建跨洋电缆的事情,他的心中便是激荡不已,如果这个伟大的工程成功了,大明就能够直接和巴拿马、墨西哥以及金山等所有的海外领地直接通话,这可是人类由此以来的伟大壮举啊!想到这里,朱翊钧竟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意,嘴里哼起了时下流行的电影中的插曲。 “皇上好兴致啊!”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朱翊钧急忙回头一看,原来竟是他的宠妃郑淑妃。他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一片灿烂的笑意。这郑淑妃二十一二岁,生得窈窕大方、体态秀逸,尤其是眉棱间于端庄沉静之中透着一股隐隐的清灵之气,宛若冰峰蜡梅一般高洁明艳,只是让人觉得有些不敢接近。 郑妃见朱翊钧回过头来,便袅袅婷婷地施了一礼,柔声道:“都是臣妾不好。打扰了皇上的雅兴,还请皇上恕罪。”朱翊钧走过去搀扶住她,哈哈一笑,道:“呵呵,淑妃何时竟也变得这般多礼了?平身,平身!朕有要事和你谈一谈。” 郑淑妃是三年前选秀进的宫,父亲郑承宪是登莱理工大学电力工程的教授,其祖父郑庚郑伯承祖藉江苏南通,举人出身。乃当年齐王府典薄,后又担任过山东知府,算得上是最早跟随齐王的心腹之一,算得上是书香门第。这郑淑妃从小就在烟台长大,登莱这个地方民风开放,女人的地位很高。 郑淑妃之所以能赢得万历的欢心,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的是由于她的聪明机警、通晓诗文等他人少有的才华。而是她在登莱养成的与人相处的习惯,换句话说,这是一位很有后世现代意识、性格独立的女人。如果专恃色相,则宠爱绝不可能如此历久不衰。郑妃透彻地看清了作为一个异性伴侣所能起到的作用,应该怎样以自己的青春热情去填补皇帝精神上的寂寞。 相对于别的妃嫔对皇帝百依百顺,心灵深处却保持着距离和警惕,唯独郑妃是那样天真烂漫、无所顾忌。她敢于挑逗和讽刺皇帝,同时又能聆听皇帝的倾诉,替他排忧解愁。在名分上,她属于姬妾,但在精神上,她已经不把自己看成姬妾,而朱翊钧也真正感到了这种精神交流的力量。 她不但不像别的妃嫔一样跟皇帝说话时低首弯腰,一副奴才相,反而公然抱住皇帝,摸他的脑袋。这种“大不敬”的“野蛮”行为,在这个时代,除她这位登州女郎之外,是无人敢做的。也正是她表现的不同,万历才把她引为知己而更加宠爱,不到三年就把她由升为淑妃。虽然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人,但朱翊钧作为皇帝其实内心是很寂寞的。只有在那位体态娇柔、情投意合的郑妃面前,他才感到作为一个人的真实存在。郑淑妃大明皇宫中唯一一个可以不经通禀便能直接见到朱翊钧的妃嫔。 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们都知道,这是因为朱翊钧太过宠爱她了,以致祖宗家法都被这位青年天子抛到了脑后。而郑妃刚刚进宫便与朱翊钧互有肺腑之交,多年来宠爱不衰,早已视朱翊钧的恩遇为平常,听了他的吩咐,便站起身来,离他二尺开外立定,静听他的发话。 “朕今日在紫光阁里跟申总理、工部大臣们议定了两件大事……”朱翊钧便将自己决定铺设跨洋海底电缆之事细细说给了郑贵妃听。郑贵妃静静地听完了朱翊钧的话,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伸手指了指脚下的花间小道,轻轻说道:“皇上,请和臣妾一道边走边谈,好吗?” 顺便说一句,前任总理高拱已经退休致仕,离任之前他向刚登基的皇帝朱翊钧推荐了张居正,就在人们以为张居正会担任总理时,没有想到,户部尚书申时行竟然像一匹黑马杀了出来,被朱翊钧看重,直接任命为新的一届总理大臣。呼声很高的张居正依然担任澳大利亚总督,这让当时很多看好张居正的大臣大跌眼镜。 朱翊钧“嗯”了一声,便陪同郑妃沿着铺满了七彩卵石的花园小道慢慢向前踱去。 “陛下的英明神武,臣妾实在敬佩,”郑妃缓缓前行了数步,转过身来,一脸真诚地对朱翊钧说道,“小时候,曾听我爷爷说,齐老王爷经常说道路是国家的锁链,保持信息通畅、政策能够及时的上传下达乃是治理国家的保障。皇上可以说是深得老王爷的真传。大明能有您这样的英主贤君,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溢美之词、溢美之词啊!”朱翊钧呵呵一笑,连连摆手说道,“朕哪里当得起?老王爷学究天人,朕不过才领悟一些皮毛,还差的远呐!不过嘛,无论是什么样的溢美之词,在爱妃口中说出来,朕都会觉得心花怒放……但是,今天在没有预先准备的情况下,朕就决定了铺设海底电缆这件大事……不瞒爱妃呀!是海底电缆能不能成功铺设,朕的心里还是颇有几分忐忑的……这毕竟是件劳民伤财的大事,你父亲郑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朕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是啊!请恕臣妾直言:臣妾也觉得皇上这么快就下决定,有些轻率了!”郑妃略略拿眼瞟了一下朱翊钧,也是毫不隐讳地说道,“在登莱有句话这样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皇上对海底电缆这件事的难度并没有仔细调查过,如此轻率的就下了决心,万一……” “这……”朱翊钧身形一定,面色一滞,停住了脚步,缓缓说道,“你说得对,朕有些太急了!不过呀,朕今年四十多了,正德皇爷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开疆扩土,为今天的大明奠定了万世之基,而父皇在我这个年纪也平定了英伦三岛,还兵不血刃地将哈萨克王国纳入我大明版图,朕已经登基三年,却无碌碌无为,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成绩,朕心里不甘啊……” “皇上有雄心壮志,有远大的理想,不愧有明君之风,”郑妃微微含笑,抬眼正视着朱翊钧,深深赞道,“说句心里话,臣妾最敬服您的就是这一点。”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夸赞,朱翊钧的脸颊“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他感到自己的心仿佛在半空中猛地虚荡了一下,似乎有些飘飘然起来。然而,这样的感觉只是在他心底一掠而过。他一瞬间便定住了心神,恢复了平静。 沉默了片刻,朱翊钧才悠悠说道:“爱妃一向博学多才,深明经史,今日可有什么诤言裨益于朕的吗?” “皇上,朝中自有申总理、许阁老、石尚书、宋侍郎等重臣辅弼,政令通达,”郑妃急忙辞谢道,“臣妾焉敢坏了宫中‘妇人不得干政’的祖训来越矩进言呢?” “这有什么?太祖高皇帝还有孝慈高皇后时时拾遗补阙呢!”朱翊钧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爱妃有何建言,但讲无妨!” “欲速则不达!其实要想建成海底电缆网络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皇上大可不必过于性急。”郑妃玉容一敛,静思片刻,正色说道,“陛下若真是要完成这史无前例的大工程,可以先易后难,循序渐进。比如先在台湾,琉球和海南岛选一个地方做试验,这样投资少,见效快。也可以让咱们的工程技术人员慢慢掌握其中的关键技术,即使失败,也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皇上既然打算延续这大明盛世,就不能够心急,做一万件事,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好一件事情,您说呢?皇上,知易行难啊!很多事情是急不来的。” “你……你……”朱翊钧没料到郑妃年纪轻轻,竟有这等明智果断的见识,倒是大吃一惊,心道:可惜这郑妃身为弱质女流,倘若她是须眉之辈,只怕那些衮衮诸公的器识也难望其项背。唉!她虽有这等贤才,却因时运不济,也只得最终滞留于贵妃之位,终难“母仪天下、总领六宫”啊! 一想到这里,朱翊钧在心底便深深叹了口气。他抑制住自己心情的浮动,将思绪拽回到郑妃刚才所讲的那番话上,细细思忖了起来。“怎么?臣妾刚才的话讲得有些不妥吗?”郑贵妃见朱翊钧沉吟不语,不由得微一蹙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道。 “没有……没有……”朱翊钧急忙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肃然说道,“爱妃此言甚是。朕在想另外一件事情,朕与爱妃相见恨晚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八章我们走在大路上(二) 郑妃静静地听罢,却是嫣然一笑,淡淡地说道:“缘分都是天注定的。臣妾听陛下这么一讲,觉得那句话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妾身能与皇上相伴,已经很满足了。……唉……罢了,罢了!陛下既是来这御花园里散心,就不必劳神苦思这些没意义的事了!先到‘小天湖’那边观鱼戏水,休憩一下如何?” “好吧!” 朱翊钧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仍是背着双手慢慢向前踱了过去。没走几步,他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向郑妃说道:“对了!你记得要提醒一下朕,再过十几天就是老王爷的寿辰了,到时候你和朕一起去为爷爷庆贺一下,爷爷不喜欢大操大办。其他人就不用通知了。” “皇后也不通知一下吗?这不太合适吧。老王爷最喜欢一家人和和睦睦,还是一起去好一些。”郑妃规劝道。 朱翊钧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点点头:“好吧!还是爱妃考虑的周到。就依爱妃的,把皇后也叫上,对了!你别忘了把云和公主带上,爷爷最喜欢家中的女孩,朕的几个姑姑从小就受爷爷的宠爱。云和也肯定会受爷爷的喜爱,后宫的事你多操点心!” “皇上!”郑妃却蓦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隐隐的嗔意,“您又忘了:臣妾只是一介妃嫔,恭妃娘娘有位有德、居宫在前,似乎还轮不到臣妾来指令后宫之事啊!” “哦……”朱翊钧一怔,圆胖的面庞上慢慢泛起了一缕窘意。他避开了郑妃幽幽的目光,将自己的眼神投在了鞋尖上,低声说道:“知道了,朕待会儿吩咐陈矩传旨给皇后去办理这件事……” 是啊!朱翊钧在心中暗想:恭妃只因生了皇长子,就在名分上似乎顺理成章地被人看成了未来的皇后、未来的“六宫之主”。尽管她的才德远远不及“母仪天下”的标准。 然而,郑妃再有贤德,再有才略,再有自己宠爱,她也只能屈居于妃嫔之位,始终不能公开站到六宫之首的位置上协助自己打理内外事务。一念及此,他也只得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当下无言无语,和同样也是心事重重的郑妃一道闷闷地往“小天湖”那边踱去。 …… 自从被称为人的奇怪生物在地球上行走以来,几千年,也许几十万年间,衡量在地面上前进的最高尺度无非是马的奔跑、滚动的车轮、划桨的船或帆船。在那被意识照亮的、被称之为世界史的狭窄范围内,大量技术进步的成果并没有明显加速运动的节奏。本时空直至十六世纪中旬,地球上在东方交通的速度和节奏才发生根本变化。 在这个世纪的四十至五十年代大明帝国各地、各民族相互靠拢的速度比此前几千年还要快;有了火车、轮船,一天就可以完成以前几天的行程,几分钟、几刻钟就可以到达原先好几个钟头才能走到的地方。然而同时代人无论如何兴高采烈地感觉自有火车、轮船以来速度的新的提高,这种感觉毕竟还没有超出可以捉摸的范围。 火车和轮船这些交通工具只不过将迄今所知速度提高了五倍、十倍、二十倍,目光和心灵都还能够理解它们,能够对这一表面上的奇迹作出解释。然而随着五十年代电报电话的出现,就其影响而言,电的最初若干成就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还在摇篮时代,电就已经是一个巨人,一切法则都被推翻,所有人类已知的有效的标准都被这一神奇的通讯方式破坏。 作为后世人,我们绝难想象在十六世纪的大明人对电报机最初的成就是何等惊讶。就是那个小小的几乎难以感觉得到的电火花,昨天还只能从闪电中看到它,现在却一下子就获得了跨越好几个国家、山岳和整个大洋进行通讯的神奇力量,既令人感到极其兴奋,又使人瞠目结舌。 墨迹未干的字句,在同一秒钟就能被数千里外所接收、所阅读、所理解,那在细小的电棒的两极之间振荡的看不见的电流能越过整个地球,从地球这一端传到地球另一端。中学的物理老师昨天还只能通过摩擦一根玻璃棒来吸引一小块纸片的那个小玩意儿,今天已比人的肌肉的力量和速度高出百万倍、万万倍,传递消息,驱动有轨电车,用电灯照明街道和房舍,像眼不可见的精灵在空中飘浮。 只是由于这个发明,大明帝国的时间和空间的关系才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具有决定性的变化。欧洲和亚洲的一些国家都知道大明帝国有这种神奇的技术,但没有人能够一窥究竟。这一分钟在马德里,在伦敦、那不勒斯和里斯本发生什么事情,在北京城同时能够知道,自从那时开始对于大明来说,世界就变了,完全变小了! 这十几年来,整个世界都想破解这里面的秘密,然而大明帝国把这项技术最高等级的秘密捂的死死的,甚至锦衣卫有专门的机构负责这些技术的保密,朝廷也有专门的电话电报局专门负责经营电报电话的业务。总之,大明朝廷管控得很严。然而要实现电话跨洋通话,两边的人直接进行语言沟通目前来说还是不可能的。 怎样使一根电线绕过浩瀚的太平洋这个无比辽阔的大洋,又不允许有一个中间站呢?即使是大明还处在电学的幼年时代,一切因素尚属未知。海洋的深度还未经测量过,对大洋的地理结构只有模糊的认识,还从未试验过在这样的深海中安放的电线能否承受得了如山堆积的海水的巨大压力。 甚至,即使技术上有可能在这么深的海水中安全地铺设这么一条无穷长的电缆,哪里有一艘这么大的船能承载几千海里长的铜铁金属线的重量呢?又哪里有这么强大的电动机,能把一道电流完好无损地输送到如此遥远的距离呢?乘轮船横渡大洋至少也要两三个星期。一切前提条件都不具备。更别说,也还不知道在大洋深处是否存在可能排斥电流的磁性漩流,还没有足够的绝缘材料,没有靠得住的测量仪器,大明的科学家目前还仅只熟悉了电学的基本定律和原理,它们只够使人睁开眼睛,走出无意识的几千年沉睡。 “绝不可能!皇上异想天开!”当万历皇帝一提起横跨大洋铺设电缆的计划,不少学者们便强烈反对。一些最敢干的技术人员也只敢这么说:“以后也许可能吧。” 即便是迄今对完善发报技术作出最大贡献的科学院宋应星教授也认为这种计划是前途难卜的冒险之举。但他又预言道,铺设横跨太平洋的电缆一旦成功,他敢断言“它将是本世纪最光荣的壮举,将永远铭记于史册”。 一个人对奇迹的信念永远是一个奇迹或一件美妙的事情能够产生的首要前提。恰恰在学者们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固执己见之人淳朴的勇气能把创造性的活动推向前进;在这里,也像大多数情形那样,一个简单的偶然机缘使这一宏伟壮丽的事业获得了推动力。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万历皇帝——朱翊钧。他固执己见,一定要推进这个项目,甚至不惜拿出内帑也要完成这一伟大的事业。他虽然对电学一窍不通,甚至从来没见过一条电缆。但是这位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天生就有掌控天下的雄心和富有强烈的冒险精神。 大明帝国国子监物理系的两位资深教授领受了这项任务,其中一位是前面提到的宋应星教授,另外一位恰恰是郑妃的父亲郑承宪,名义上也是位国丈。这两位以难以想象的精力投入工作,他和所有专家建立联系,组成了一个专门的研究机构。有了万历皇帝这位大财主的支持,筹备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只不过,铺设电缆的大致费用是在这项计划付诸实施时唯一有把握的估算,但技术上究竟应如何实施,并无先例可循。 还从来没有人设想过、计划过类似规模的工程。在黄河和长江之间的狭长水带下面铺设电缆怎么能和铺设横跨一整个大洋的海底电缆相提并论呢? 前者只要从一艘普通轮船的露天甲板上卷下几公里的电缆就行了,电缆就如同船锚离开绞盘那样缓慢地一圈一圈沉入水中。在运河铺水下电缆可以不慌不忙地等待一个风平浪静的好日子,人们对水深处的情况了如指掌,随时能观察到两岸的动静,从而避免发生任何危险的偶然事件;只要一天就能顺利完成。而在至少要连续航行三星期才能横渡的大洋铺设海底电缆,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长好几百倍、重好几百倍的电缆不可能一直放置在露天甲板上。此外,即使是大明帝国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一艘足够大的海船有那么大的货舱,能装得下由铜、铁和橡胶制成的这个庞然大物,也承载不起它的重量。这至少需要两艘主力船,并且还要有几艘船只随航,以便准确地保持最短的航线,并在发生意外情况时给予救援。 为此,万历皇帝圣旨一下,将东海舰队所有的运输舰调拨给这两人指挥。其中,微山湖号和洞庭湖号运输舰是两艘排水量超过6000吨的大型运输舰,这已经是此时大明帝国能够拿出来的最大型的运输船只了。但这两艘战舰本身都需要改建才能各自整齐地将那连接两大洲的无尽的链条的一半装进船舱。自然,主要的问题始终是电缆本身。对连接世界两大洲的这一条巨大无比的脐带提出了难以想象的要求。一方面,这条电缆必须像钢索一样结实、拉不断,同时又要保持弹性,才能便于铺设。 它必须能够承受得住任何压力、任何重量,又要像丝线一样光滑便于缠绕。它又必须是实心的,又不宜塞得过于饱满,既要坚固,又要精确,精确到能把最微弱的电波传送到几千多海里之外去。这条巨大的缆绳上任何一处有极小的裂缝、微不足道的不平整,都会破坏这二十多天航程路线上的信息传送。看上去,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宋应星和郑承宪知难而进!现在那些工厂日夜赶制金属线,皇帝不屈不挠的意志推动着所有的车轮滚滚向前。吕宋岛上整座铜矿、整座铁矿都用来制作这条绳索,整座整座橡胶树林的橡胶树都为制作如此长的橡胶绝缘护层而流淌胶乳。 这根电缆里面的金属丝线总长六千万海里,足够绕地球三十三圈,连成一条线,也足够把地球和月亮连接起来,仅这一点就足以形象地说明这个工程的规模是何等浩大。华夏自从秦始皇修长城、隋炀帝修大运河、正德皇帝修铁路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敢尝试比这更宏伟壮丽的工程。 但万历皇帝就是横下一颗心,要完成这一伟大的工程。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虚荣心,而是他看到了这样做的好处,那就是更加有利于他统治这个华夏有史以来幅员最辽阔的帝国。尤其是祖家的案子,让他察觉到了朝廷对于海外领地控制能力是不足的,一旦国内发生变乱,很有可能这些地方会脱离大明的掌控宣布独立,他也要为子孙后代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在万历皇帝的亲自督导下,轰隆轰隆的机器声响了两年之久,电缆像一根细细的不断的线绳从工厂出来缠绕到两艘大船内部,终于,在缠绕了好几千圈之后,两艘大船每一艘都装载了一半缠在线盘上的电缆。有制动闸和倒车装置的笨重的新机器也已安装完毕,这些机器是为了在两三个星期内一口气不停地把电缆沉入大洋深处而设计的。 包括宋应星、郑承宪在内的所有最优秀的电气师、工程技术专家云集船上,以便在整个电缆铺设过程中用他们的仪器不停地监控电流是否受阻。记者、电影摄制组蜂拥到舰队上来,要用文字和影像描述这最激动人心的这一次远航。 …… 从正德到洪宪年间,宪政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以后,已经形成了一套全新的机制。大明已经发展到了文官政治的一个新的阶段,国家管理的方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皇帝只抓住了军权和对政府的监督权以外,其它政务上的事情并不过多的干涉。 换句话说,首相的权利越来越大,但责任也越来越大。最明显的特征是包括首相在内,文官们在行政过程中是要看政绩的,没有政绩,想爬上首相的位置,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很多有志于竞争首相位置的大佬,都千方百计的想要干出一些成绩出来,当然,这些成绩必须得到皇上的认可。 还过一年,首相申时行的第一个任期就要结束了,按照大明的惯例,首相的每个任期走五年,可以连任三届。其中一个最大的考核标准就是政绩。毕竟有在那里监督,这可是悬在文官头上的达摩斯利剑。 一般来说,首相只要不出现重大失误,为了维持政权的稳定,皇帝不会轻易更换首相人选的。但如果政策上有重大失误,或者出现了民乱这样的案件,首相是会被要求引疚辞职的。申时行执政的这一个任期里首先是北美出现了金山民乱,不过说起来还情有可原,毕竟是鞭长莫及,朝廷主要是委托北美总督府管辖。 但万历五年即1572年8月23日四川发生的一个轰动全国的大案,一下子把申时行实话,倒像是京城当铺里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朝奉。 他便是在都察院供职的监察御史李植。李植一进门,立忙恭恭敬敬,把官袍下摆一撩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口中大声禀道:“门生李植叩见座主大人。” 张四维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亲热说道:“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张顺,给李植看座。” 李植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奉事唯谨的样子。他是正德四十年的进士,那一年会试的主考官是吕调阳,副主考使是张四维。吕调阳正德四十二年病逝,这一年的进士便都奉张四维为座主。 根据大明帝国的惯例,总理有负责组阁的权利。如今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十之八九都是总理申时行亲自诠选。张四维虽然当了次辅,这些当道大臣没有也不可能有一个肯听从他的调遣,毕竟组阁是总理的权利,虽然提名必须获得皇帝的批准,但一般皇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自己任命的总理。毕竟政通人和才是政府执政的基础。不过每一名老官僚手下都会有一群人形成一个小小的利益集团。 比如张四维的门生中,就有不少人聚集在他的麾下,这很正常,皇帝也乐见其成。有位老人家说的好: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放在这时代也是真理!这李植便是最得张四维信任的门生其中之一。李植虽然长得丑,但属于那种一按浑身都有消息儿的人,一肚子鬼点子多似天上繁星。 因此,他就格外得到张四维的青睐,逢有难以决断的事,张四维便会将他找来商量。此时,待张顺退出把书房门掩上,张四维便一改座主的尊严,迫不及待地说:“李植,知道老夫为何召你来吗?” 李植眨了眨两只小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老大人被申总理下午叫到总理府训斥了一顿,不知可有此事?”李植知道此事,张四维倒不觉得惊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听谁说的?” “黄际。” “哦,难怪,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内阁成员,恐怕知道的人不会很多。申总理并不想把这件事传扬出去。这对谁都不好!” “嗯,你说的有道理。” 黄际是张四维的书办,跟李植的关系不错,两个人又是隔壁邻舍,透露给李植听也不奇怪。张四维今天郁了一肚子的闷气,终于找到一个人一吐为快,于是将下午在值房里发生的事备细说了。 李植一听,缩脖儿一笑,说道:“座主大人,其实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句话,如今正好用在您的身上。” “此话怎讲?”张四维不解地问。 “大人当了四年次辅,却一直装聋作哑,唯总理之命是从。现在舆情汹汹,申总理当政期间,出了这么多乱子,人人都看得出来,申总理的首相之位岌岌可危。如今想要上位的人举不胜举,不过真正合适的人就那么几个。这时候正是您惊雷劈空利剑出鞘之时。”李植云山雾罩的答道。 张四维眉毛一蹙,回道:“瞧你兴抖抖的样子,说话高一句低一句不着边际。什么利剑出鞘?” 见到张四维不悦,李植赶紧挪正了座儿,再不敢吊儿郎当打野岔,而是敛了笑容一本正经言道:“依卑职猜测,眼下皇上并非没有立皇次子为储君之意,只是皇次子年纪尚幼,况且没有从军的经历,并不具备担任太子的资格,所以卑职认为现在提出来,尚且为之尚早。不过大人的心意,皇上应该是领会到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有何依据?”张四维问。 “大人还记得万历元年,申总理臣请皇上立储之事吗?“李植舔了舔嘴唇问道,然后又自问自答说,”皇上当时给出的理由就是,皇长子没有从军的经历,因此否决了申总理的提案。两年前皇长子虽然从了军,如今还在服役期间。但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位皇长子根本受不了军中的训练,没有一项能够通过考核。所有的事情都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说到这里,李植舔呐舔嘴唇,继续说道:”皇长子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皇上却迟迟不肯立储,就很说明问题。咱们这位皇上已经埋下了伏笔,他在等着皇次子长大呢!时机到了,皇上也需要一位大臣将这件事摆上桌面。其实您并不亏,虽然被首相训斥,但在皇帝那里绝对是加了分的,皇上心中有数,对您是百利而无一害。” 张四维觉得李植的话的确有些道理,说道:“不过这也不能保证老夫能够取而代之呀!毕竟皇次子今年才四岁,等到他成年还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呢?礼部毕竟是个清水衙门,拿不出像样的政绩,想要上位,并非简单的事情呀。” “这就是症结所在!想要出政绩其实并非难事。”李植两道稀疏的眉毛一阵颤动,身子朝前一俯,觑着张四维,神秘兮兮地说,“据说皇上这些年经常去承德游猎,每次都只带郑淑妃伴驾,虽然住着民房,却一住就是一个月。大人,这里头的奥妙,叫人不得不深思啊!” “你是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四十九章我们走在大路上(三) 李植神秘的说道:“座主,现在大明不是在全国大搞基础设施建设吗?如果谁在此时提出在承德建避暑山庄。皇上肯定会这样想:张大人能够时时刻刻把朕挂在心上,可见张大人有忠君之心啊。同理,有了避暑山庄,再修一条高速公路去承德也合情合理呀。这样的话,礼部不就一下子有了两个大项目吗?这样的话,政绩就不难看了。” “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理论上也讲得过去。”张四维脸上露出微笑,忽又转念想到一个问题,摇摇头道,“不过呀,你好像忘记了关键的一点。如果是建避暑山庄的话,这项工程最后恐怕还是要落到工部的头上,根据宪法规定,皇室工程皇室内帑必须承担大部分的工程款项,皇上如今在搞海底电缆工程,恐怕手头上也很紧。这份提案怕是通不过呀。除非……” “除非是涉及国家对外交往,事关大明帝国的形象工程,”李植及时接话道,“大人,您忽略了一件大事呀!明年皇上就登基五年了,作为天可汗,明年八月哈萨克、塔吉克、乌兹别克、土库曼、吉尔吉斯等等二十几个草原部落都要来大明朝拜,通通都要来紫禁城。再说了,皇上还要主持那达慕大会,这北京城哪里适合召开这样的草原大会?放在承德办就再合适不过了。“ 说到这,李植略一顿,吊足了胃口,继续说道,”这样一来,这避暑山庄不就名正言顺的成了国家工程吗?礼部掌管着外交和教育。座主您作为礼部尚书,不管是不是工部在施工,也必须通过礼部的审核呀。办好了那达慕大会,让大明帝国扬威域外。这不正好也是您的政绩吗?“ 说到这,李植自私一笑,得意洋洋的说道:”嘿嘿,咱们这位万历爷是位汉武一样的雄主,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呢。可惜皇上生不逢时,前面两位皇爷已经平定了天下,这天下太平,皇上一身的本事没了用武之地,如果能让皇上在各国朝拜的使团面前露一下脸,让皇上出个彩,这功劳比啥政绩都强!皇上好大喜功,您何不投其……” “闭嘴!” 张四维断喝一声,李植吓得一缩舌头把底下的话吞了回去。其实,很多大臣从修建海底电缆这件事上,都看出了皇上虚荣心很强的一面,只不过没有谁像李植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张四维恼恨李植不知天高地厚信口雌黄,便把脸沉下来,厉声斥道:“从此以后,不许你再信口雌黄,随便议论皇上,否则的话,东厂的耳目……” 李植吓得一哆嗦,点点头半晌不吭声,见张四维瞅着屋的了。今天不知怎的便忆了起来—也就随口吟出了……” “哦……恐怕是老王爷自己亲手所作,据臣妾所知,老王爷其实写了不少东西,比如、。这都是他老人家写的。可惜他老人家不爱虚名,总是假托别人所作。听我父亲说,阳明先生的心学,很多内容其实是老王爷的理论。”郑淑妃猜测道。 “言之有理。朕也是这么猜测的,爱妃……”朱翊钧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道,“依你之见,朕将来能够成为何等样的君主?说心里话,朕这些年,心里空落落的。” “陛下自即位以来,仁德久彰,天资英断,革除弊政,惩治贪腐,拔除作恶多端的宗族势力,”郑淑妃不假思索地脱口答道,“可以预见,皇上将来必成为大明再续辉煌!” “你这又是在谬赞了!”朱翊钧悠悠地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爱妃呀,朕希望你要对朕讲真心话!哪怕你的真心话再难听,朕也听得下去!最近外面有传闻说朕花这么多钱搞一个没啥用的海底电缆工程,有些好大喜功,把朕比作了唐明皇啊!” “陛下何出此言?这些人哪里懂得这项工程对国家安全的意义。皇上高瞻远瞩,其实他们能够看得懂的。”郑淑妃一听,面颊微微变色,愤愤不平地说道,“臣妾字字句句出自真心,决无谬语。皇上,您宅心仁厚,把黎明百姓时刻放在心里。两年前,巴拿马爆发鼠疫,民不聊生。臣妾记得皇上当时身患热症,举止无力,却仍带病亲自指挥救灾从全国各地调集物质,选拔医生,调遣船只前往灾区,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那段日子,您辗转反侧,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人都足足瘦了一圈……”讲到这里,她不禁眼圈一红,泪珠儿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哽咽着又道,“终于,在您这一片爱民如子的仁慈之心感动之下,瘟疫终于退却了,咱们的老百姓也保住了……从那时起,臣妾就断定陛下日后必能成为大明朝的又一位贤明之君,亦必能赐予天下万民一个太平盛世!”说完拜服在地。 “谢谢爱妃的期许和夸赞。”朱翊钧被她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忙上前扶起了她,用手轻轻拭去她颊边的泪痕。他静了片刻,定住了心神,才幽幽说道:“皇爷爷和父皇打下这万世的基业,朕若不能做一位有为之君,再续祖先的辉煌……那也实在对不起老王爷对朕谆谆教诲和寄予的殷殷厚望了……” 作为枕边人,郑淑妃知道皇帝的心思,便规劝道:“皇上,您又何必急于求成呢?人常言:创业难守业更难。皇上虽然没有武宗、世宗扬威域外平定天下的机会,但做一位守成之君,给大明的子民安定的生活环境,那也是功德一件呀!从古至今,纵观史书,怎么华夏和平的日子加起来也从来没有延续过百年吧。从弘治爷开始,到您这一代也有八十多年了,如果一还能够延续五十年这样和平的时代,那也是从古至今没有的功绩呀,哪朝哪代都没有做到过。皇上,就凭这一点,您就可以和弘治爷、正德爷以及洪宪爷一起彪炳史册,终究会因此在史册上有一席之地。对老百姓来讲,国泰民安才是大道。” “爱妃言之有理,是朕着相了!你真是朕的贤内助。“朱翊钧微笑着看着淑妃,脸上露出了回忆的表情,喃喃自语道,”小时候,老王爷也常这样教导朕:不求万世功业,只求天下太平,老百姓有好日子过,衣食无忧,江山无恙,就比什么丰功伟绩都强。唉!可有些人太贪婪了,得陇望蜀,永远想着作威作福。你看看,这些年,这些残民害民之贼做了多少恶?这些宗族是在挖我大明的根基呀。这些毒瘤不拔除,天下难安啊!” 朱翊钧说完,转身走到御案之前,提起了一支狼毫细笔,蘸了蘸紫石砚中的朱红墨汁,便欲批阅司礼监送过来的文牍。正在这时,只听得御书房外的内侍急声宣道:“启奏陛下:总理大臣申时行和工部左侍郎宋应昌大人以及工部的三位工程人员。有十万火急的讯报面呈陛下,恳请陛下恩准。” “十万火急的讯报?”朱翊钧握在手中的狼毫朱笔顿时在半空中一滞,竟落不到笔下文牍的纸面上去。他喃喃地轻声自语道:“宋应星也来了,莫非铺设海底电缆的事情真出问题了?” “陛下,臣妾恳请回避。”郑妃闻听有内阁大臣前来商议国事,连忙欠身施了一礼,便欲退出。 “慢着……”朱翊钧面色微动,将手中狼毫朱笔搁回到那座青玉笔架之上,轻轻对她说道,“爱妃且到这张屏风背面坐下,恐怕这事情和铺设海底电缆有关,你父亲是这方面的专家,关于电的知识,你也比朕懂得多,听一听究竟是什么问题……如若朕有阙漏之处,还望爱妃直言相谏……” “这……”郑妃一听,不禁迟疑了一下。朱翊钧用充满期盼的目光迎望着她,深切地说道:“爱妃,不用多说啦。你还是留下来在这屏风后面陪一陪朕吧!朕相信你……” “陛下……好吧!”郑贵妃被他那目光看得心头倏地一暖,便不再坚持,轻轻转身去了御书房里那张“百鸟朝凤”屏风背面,拉过一张杌子,静静地坐了下来。 “宣!” 朱翊钧面容一肃,正了正衣襟,向正在御书房门外恭候旨意的内侍吩咐了下去。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趋近,御书房房门开处,申时行、宋应昌等五六个人径自进来,一个个脸色凝重,当场跪倒。 “申总理,究竟有何紧急讯报?”朱翊钧此刻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从容问道。 “皇上,铺设海底电缆的工程船出事了!损失惨重。”申时行跪前一步,满面愁容地奏道,“臣等叩请陛下圣裁!” “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朱翊钧脸色一凝问道,又将目光倏地投向了正跪在他身后的宋应星。 宋应星会意,轻咳一声,补充奏道:“臣启禀皇上:工程船上的电缆突然挣脱了绞盘;当时事发突然,及时拽住挣断的一端是不可能的,现在要找到掉在深海中的电缆断头并把它打捞上来就更不可能了。皇上,都是微臣的错。一个小小的技术上的差错就毁掉了好几年的工作,浪费了大量的国帑,臣恳请皇上治罪!” “别忙着请罪!”朱翊钧没有理会前面的话,只是追问道,“告诉朕,除了电缆落水,有没有工程人员受伤?尤其是那些电气工程师!?” 这话问的出人意外,宋应星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犹豫一下还是答道:“禀告皇上,当时正是凌晨,工程技术人员都在休息,因此无人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吓了朕一跳,呵呵,老天爷还是眷顾朕的,这损失不算大!”万历嘘了一口气,神色平静了很多,又叮嘱道,“只要人没事就好,出了问题就好好总结。朕知道这个工程难度很大,也没打算一蹴而就,只要人没事就好!你们记住,财产损失了,朕还可以挣回来,那些技术人员都是国宝,咱们损失不起!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认真总结一下失败的原因,只要人没事,责任就不必追究了,你们放心,损失了多少,朕让内府替你们补上。” “皇上……” 皇上如此宽宏大量,宋应星和那些工程人员顿时蒙了。眼泪都下来了,一个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本来按照原先的计划,今年7月底的时候,各自装载一半电缆的“微山湖”号和“洞庭湖”号应一起航行到预先计算过的大洋中间某处,先在那里把两个半根的电缆对接好,然后一艘船朝西向山东航行,另一艘朝东往巴拿马驶去。 可是,第一次试验就把整根宝贵的电缆拿去冒险似乎太鲁莽了,于是宋应星等人还是谨慎的选择从陆地开始铺设第一段线路,这时也还不知道这么长距离的海底电缆究竟是否能正常通话。两艘大船里面,“微山湖”号被选中承担从陆地铺设电缆到大洋中心点的任务。这艘六千吨的蒸汽轮船小心翼翼地徐徐前进,犹如一只蜘蛛,不停地从它那庞大的躯体里往后面吐线。 船上,下线机发出缓慢的有规律的嘎嘎声,这是所有海员都十分熟悉的绞盘转动时锚索往下滑落的古老的噪音。几小时后,就像人们并不留意自己的心脏跳动一样,船上的人对这有规律的碾磨似的声音就毫不在意了。大船一直向外洋驶去,电缆从船的龙骨后面一刻不停地沉入大海。 这次冒险行动看上去似乎毫无冒险色彩可言。略显特别的只是电气技师们坐在一间特别的船舱里凝神倾听,不断和山东半岛陆地上交换讯号。虽然早就看不见海岸了,海底电缆传送的讯号却像从一个大明城市和另一个国内城市通话似的清晰。船已驶过了近海,越过了宫古海峡,驶入了太平洋。 金属线仍然一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般有规律地沉入大船龙骨后面,发出消息,同时也接收消息。已经铺设了三百三十五海里电缆,亦即比北京和天津之间的距离还长十多倍,开头不安全的五天五夜已经安然度过。8月11日,第六天晚上,宋应星和郑承宪在工作和激动了许多小时后,已经准备休息。突然……怎么回事? 嘎嘎响的声音停止了。犹如机车猝然刹闸时疾驶的列车上睡着的人倏然跃起,又如磨坊的水车突然停止不转时睡在床上的磨坊主猛然惊醒,船上所有的人一下子全都醒了,一齐冲上甲板。大伙儿一眼就能看明白,放线的拉勾断了,由于没有安装自动保护闸,下电缆的机器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电缆突然挣脱了绞盘;及时拽住挣断的一端是不可能的,现在要找到掉在深海中的电缆断头并把它打捞上来就更不可能了。一个小小的技术上的差错毁掉了好几年的工作。出航时意气风发的远航者成了失败者返回山东,一切讯号的突然沉寂已使守候在陆地上的人们对坏消息有所准备。 三百六十五海里长的电缆,这段时间约值三千多万龙元的花费就这样白白的损失掉了。使宋应星等人心里更不好受的是失去无法弥补的整整两年时间。因为在太平洋上,探险航行只有在夏末秋初才有希望盼到好天气,台风要少一点。而现在好天气的季节早已过去了,肯定又要等到明年。好在有一个小小的收获。通过这第一次尝试获得了一些好的实践经验。电缆本身证明在海底管用,可以卷起来收藏至下一次出海。 只是下缆机必须改造,这次电缆被挣断,这要命的毛病就出在下缆机上。本来大家都惴惴不安,不知道皇上会如何惩处他们。但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皇帝竟然把这些工程技术人员看的比那些物质更重要,这样大家如何不感动? 听他们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朱翊钧并没有生气。他好言的安抚了惴惴不安的众人,并让他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再三叮嘱保护好技术人员的安全。众人这才感激涕零的告辞退下。 …… 王府井的齐王府,掩映在浓浓密密的绿荫之中,那朱红大门上的银钉兽环和门前的一对花岗石狮,显出了这个府邸的豪华与气派。穿过重重门禁,府中的一座紫竹亭下,一青衣一红衣两位白须老者正静静地坐着对弈。 “哎呀!老师当真是兵法大师啊!威风不减当年。下起棋来也是纵横捭阖,睥睨天下。学生实在是吃不消喽!”青袍老者看着那棋枰蹙眉沉思有顷,又呵呵笑道,“呵呵……您这几着下来,学生的腰都快被你的棋势压弯了!” “汝默,你这棋风倒也是符了你的名字的!”那被称为“老师”的红袍老者仰起脸来看着他,竟是生得面如冠玉、须垂及腹,隐隐有几分潇洒脱尘之意,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不过笑声里却透着一股异乎常人的雄豪之气,“你这小子,竟敢扮猪吃老虎骗老夫,小时候你这家伙就鬼精鬼精的,善于藏拙。老夫岂敢大意啊?” 两个人看起来年龄差不多大,红袍老者甚至更显得年轻,但他称呼这青衣老者为小子,这青衣老者却脸上笑盈盈的,显得颇为受用。如果外人看了肯定会觉得奇哉怪哉。不过在旁边观棋的一位美貌的妇人脸上平静,显然她也觉得这样称呼理所当然。 不用问,大家都猜到了这位红衣老者便是大名鼎鼎的齐王朱厚炜,八十多岁的人了,叫一声五十多岁的申时行小子,的确不为过。况且,申时行本身就是这位齐王爷的亲传弟子。申时行担任大明总理平时工作很忙,不过今天例外,因为今天是齐王寿诞,作为齐王的亲传弟子,太了解齐王的为人了,绝对不会大操大办。因此他一大早处理完公务以后,什么也没带,赶过来给老王爷磕个头,表示一下祝贺。自己的得意弟子来了,齐王很高兴,还破天荒邀请他共进午餐,这可是很难得的事。时间还早,两个人就对弈起来。 “哦!老王爷,学生的棋风竟与我的名字相符,此话怎讲?”申时行微微一愕,从棋枰上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老王爷,“老师,您此话怎解啊?” 朱厚炜用手一指他手中所执的白子,朗朗笑道:“汝默,你小子的名字叫‘时行’—‘时行’、‘时行’,即是‘与时偕行’。汝默啊,你下棋落子,那可是该硬的时候一点儿也没软,该软的时候也一点儿没硬啊!这算不算是‘与时偕行’?老夫刚开始一味强攻猛击,倒多次被你这不温不火的路数‘吞’了好几个子儿去!险些着了你的道。呵呵……你这手以柔克刚,倒是炉火纯青喽。” “呵呵……原来如此,多谢老师夸奖。不过我怎么听着是您老人家在爱取笑学生啊!”申时行听了禁不住“扑哧”一声喷出笑来,举起一颗棋子,左看右看,终于投子认了。想起了最近的烦心事,申时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责道:“老师,学生有负老师的期望,竟然忽略了宗族这个顽疾,没想到如今竟然如星火燎原,以至于……” “汝默,这事老夫听说了,你们的确疏忽了。”朱厚炜打断申时行的话,安慰道,“你虽然有一部分的责任,但根子不在你身上。这些年你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们的经济能够一直保持稳定的增长,这说明你干的还不错。至于宗族势力呀,在我们华夏都已经是个顽疾了。从秦始皇以来,都说皇权不下乡,以前虽然也整治了一下,但是治标不治本,一旦有了机会,这些乡间的土皇帝又会出来作威作福啊!你今天过来,老夫猜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实话,老夫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有倒是有一个办法,除非……呵呵,算啦,不说出来了。老夫觉得也不太合适。这叫考验你们的智慧了!老夫老喽,实在是操不起这么多心……” 正在朱厚炜侃侃而谈之时,却听得竹亭边上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爷爷今月份好兴致啊!申总理今日跑得倒是快。谈笑对弈之间指点江山。尽显英雄本色,实在令孙儿敬服不已啊!” 听到这个声音,两位齐齐转头一看,首先看到的却是皇宫大内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在亭门处躬身而立。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人,只见他体态微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不是万历皇帝还有谁? “臣申时行恭迎皇上!”申时行赶紧上前施礼。 “申爱卿免礼!这里并非朝堂,大家随意一些。今日朕也是为爷爷贺寿的,”朱翊钧伸手拦住申时行,然后抢上几步,在朱厚炜面前恭恭敬敬拜服在地,说道,“孙儿翊钧今日携家眷过来给爷爷拜寿,祝爷爷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呵呵……起来起来,“朱厚炜把万历皇帝扶起来,说道,”钧儿,你也是一国之主了,日理万机的,要以国事为重。不过,难为你把这种小事还挂在心上!爷爷心里很高兴啊。有心就好,呵呵,你知道爷爷不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章我们走在大路上(四) 朱翊钧用一幅银丝手帕轻轻擦了一下自己额上的细汗,正了正脸色,向齐王朱厚炜缓缓说道:“爷爷,孙儿今日微服出宫前来,一来是为了给爷爷贺寿,二来也是为了宗族势力与地方官勾结,残民害民的案件越来越多。孙儿想找爷爷寻求良策,实乃为我大明社稷的长治久安而来。还望爷爷倾心授孙儿以奇谋大略……” “钧儿,你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住老夫了。”朱厚炜一拍额头,露出无奈的苦笑。无它,因为这就是一个在他看来根本无解的问题。说白了,包括皇家在内其实也是最大的宗族势力。想了想,朱厚炜还是就这个问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分析说:中国是有着两千多年封建历史的国家,而这漫长的封建统治,实际上是靠种种宗法关系在维系着的,宗法制是封建社会的基础。而宗法制又以宗族制为核心。在封建制度下,统治者以政权控制社会政治,以族权控制社会基础。从古至今,宗族是仅次于社会行政组织的社会集团,它作为封建国家的细胞和社会基础,对维护封建秩序起着重要作用。 因此,各个朝代的统治者历来十分重视宗族制,使宗族成为地方的组织力量,发挥着控制地方的社会功能。可以说,一部中国封建统治史,就是一部宗法制度发展的历史。换一句话说,包括皇家在内,都是这种宗法制度的受益者,想要完全消除宗法社会的影响,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些年暴露出来的案件,大多数是以村落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这也难怪,自然村落中的亲族聚居现象是中国农村许多地区居处形式的突出特征,为农村宗族活动的发生提供了土壤。因为在这些聚族而居的村落,特别是山高路远、交通不便的偏僻地区,国家法律难以顾及;那里的人们习惯了按祖宗遗法为人处世,事无巨细均由族长仲裁处理;家族成员关系密切,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结成强大的宗族组织以对抗外部压力。总而言之,宗族正是以这种父系血缘关系的宗族群体聚族而居逐步发展起来的。宗族势力蔓延的地区与华夏历史上强宗豪族的地域分布呈正相关。 自弘治十八年以后的大明农村,虽然商品经济有了较快发展,但毕竟时间较短,发展水平有限。许多地区的商品交换和人员流动与城镇相比仍难望其项背,自然村落依然是大明帝国农村地区的主要居住模式,也是农村社区行政区划的基础。这种以血缘为纽带,以地缘为基础的宗族环境当然就成了宗族势力活跃的温床。 目前,大凡宗族聚居较突出的村落,宗族活动亦较频繁,宗族势力也较强大。比如江南的徽商,福建的闽商、还有山西的晋商等等,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又一个以宗族为团体的商业集团,虽然他们还没有干出特别出格的行为,但是垄断经营时常是这些宗族不正当竞争的一种方式。 这还算好一点的,最令人头痛的就是那些比较偏远地区的宗族,比如这次四川宜宾的姚家,那就根本是依靠宗族势力不择手段,买通官员,乔取豪夺。已经成了社会的黑恶势力。大明的工业化走到了世界的前列,这些宗族利用庞大的家族势力聚敛财富,对社会的危害性愈发的大。换一句话说,如今大明最大的敌人,不在外面,而是在内部。 这是穿越者朱厚炜也没有预料到的新课题。而且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试想一下,朱元璋建立起来的大明帝国,本身就是一家一姓之天下。根子上实际大明帝国是君主立宪制。他朱厚炜总不能革自己的命吧!这种恶习,即使是到了后世21世纪,改革开放四十年后,依然不能完全杜绝这种现象,你让他如何做?毕竟这些人都是大明的子民啊! 中国农村行政力量的薄弱由来已久,在西方文明中,家族制度在某种程度上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它在中国却生生不息。这一方面与文化的特质有关;另一方面又与中国特殊家国关系有关。首先中国一直就是个宗法国家。从西周开始,家族的等级序列就和国家政治统治的行政序列合二为一。宗主就是国君,家即国,国即家。家族制度在中国古代文明中经历了一个不同于世界大部分国家家族制度的历程。长期以来,”家“与“国”不但没有紧张对立,而且“家”居于政治之上,”家”、“国”不分,和谐融洽。 更现实的原因是,农民在精神心理和生产生活中,对宗族的依赖和需求则是造成这些年来农村宗族势力抬头的两个直接的主观原因。在传统的宗族文化、宗族意识和宗族情感中,蕴含着中国农民的“本位性”的需求。即对于“类”的认同感、归属感的需求,在这里对同类的认同即是对同族的认同和归属。 这种认同和归属是宗族在长期的祭祀、拜祖活动中,推崇和神话血缘关系,提倡宗族意志的结果。在个体看来,宗族是自身的根,是自身存在和发展的基础,祖训、族规等宗族的制度规范高于个体意识,是自己必须无条件服从、不可抗拒的“共同意识”。在精神心理上,个体自觉地以宗族为归属,希望祖先保佑,恩赐幸福,同时积极靠拢族人,投身宗族活动,以求得精神、心理上的安全和满足。 这种宗族心理使得族人即使远离家乡,也与宗族乡情心心相印。说句实话,这种传统既有利也有弊。比如开发南美和北美。在海外领地的汉人社会中,宗族仍会成为一种重要的组织形式。比如这次打官司的祖家所在的加州新临汾镇发展的如此快,就很说明问题。 这既使得大明帝国在海外拓殖行为效率高,因为抱团,对付外敌时战斗力也最强。这一方面显示了宗族心理的强大吸引力和凝聚力;另一方面又在相当程度上强化了宗族的认同感。特别是近些年来,许多农民面对快速变迁的工业社会,失去了“主心骨”,感到无所适从,精神上漂泊不定,这种心理上的空虚和失落为他们家族意识的复兴起到了极大的催化作用。 根据锦衣卫的调查报告所反映的情况来看,目前在大明帝国农村各地越来越多出现的建宗庙、修家谱以及由家族组织的各种节庆,正是宗族发挥情感功能的反映。农民不仅在精神心理上对家族有一种归属感,有一种依赖和需求,而且在生产和生活中,也迫切需要族人间的互帮互助。 农民卷入商品经济大潮之后,感到一家一户的力量非常弱小,他们希望得到帮助,寄希望于朝廷的地方行政组织,但乡村组织不少处于软弱涣散状态,无力为他们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在这种情况下,农民不得不把希望转移到族人的联合,或宗族间的互助中。 于是宗亲便成为人们寻求生产和生活互助的主要对象和联系家庭之间的纽带,成为生产和生活的一种特殊利益集团。随着以血缘关系为特征的家庭在生产、生活中地位的加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族群体再度发生作用就难以避免。 总之,宗族势力作为华夏一个复杂的社会现象,它在农村的重新抬头决不是偶然的,而是历史与现实、主观与客观等一系列复杂原因综合作用的结果。朱厚炜虽然是个穿越者,但他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这么复杂的社会问题,他真的还是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加强“国家的意识”他从五十年前就开始有序的进行,不能说没有一点效果。 用一句话说,在当今的世界上,如今的大明帝国是国家意识最强的国家。但是在很多大名老百姓心中,尤其是农村,”家“与”国”从属关系还是根深蒂固,这其中甚至包括很大一部分朝廷官员。 针对上面的情况,老王爷朱厚炜还是提出了三个方面的建议:朱厚炜认为中国农民力量的弱小和分散,在面对国家机器和天灾人祸时,有联合起来的必要,宗族组织是他们的习惯选择,是他们为寻求共同利益保护的联合。再加上市场经济实现了利益多元化和经济的发展,农民利益更需要坚固的组织来维护。由朝廷应该专门成立相关的政府组织引导宗族组织向合法化方向发展有着现实的需要。 首先是要加强教育引导。最重要的是要使族规与朝廷的政策法规及村规民约相符合,消除其冲突性和对抗性,淡化族规特立性。以民主和科学的精神和力量荡涤一切封建的、迷信的、腐朽的、落后的东西,摈弃宗族中的传统思想,消除封建思想的残余,培养和提高农民的科学精神和民主意识。 这个过程中,也不要搞一刀切。要注意区分一般的宗族头面人物和宗族黑恶势力头目,教育引导工作的重点应该放在宗族头面人物身上,这些人往往有思想、有能力、有号召力,可以影响和带动一大批人,教育引导好了,可以起到正面的带头作用,引导他们多为村民办实事、办好事。如果这些人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则会产生许多消极的影响,乃至破坏地方衙门对农村的控制能力。 其次,地方衙门要注重和谐。这有两个方面,一个层面是政府和宗族之间的和谐:宗族内部或宗族之间有着合作互助的传统,可以利用宗族组织的号召力来推行一些工作,比如修建老人院、学校、道路,建立农村合作医疗等,通过引导其举办公益事业实现宗族的“功能转换”,从内部功能上遏制其消极影响,有利于社会的和谐稳定。另一个层面是宗族间的和谐关系:和谐的族间关系,对宗族本身来说,有利于宗族的稳定和发展,有利于人际关系的构建。 最后一点最重要,那就是强力机关要重点打击不法的宗族势力。农村各项工作的开展,都必须注意到宗族势力的存在,充分考虑到它的影响,对于那些不听朝廷各地方衙门教育和劝解,依旧我行我素进行封建活动,或是阻碍朝廷管辖、纠结械斗的宗族要进行重点打击,把这些宗族的破坏力限制在较小范围内。 朱厚炜强调:要特别警惕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宗族组织进行非法组织活动,对于已经形成的农村黑恶势力的宗族势力等非法的宗族组织活动必须进行坚决的打击,决不能手软,以免破坏社会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增加社会控制的成本。 万历皇帝和申时行听得频频点头,感觉到今天大有收获。渐渐的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路,开始提出一些比较新颖的想法。正当朱厚炜对万历皇帝和申时行侃侃而谈,三个人热烈讨论该如何引导和限制宗族势力的时候,太监李莲英前来报告,说张四维和梁梦龙两人相偕而来,前来给老王爷拜寿。 听到小李子的报告,朱厚炜脸上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用手点点申时行说道:“呵呵,汝默,有人惦记得你屁股下面的位置呢,梁梦龙是个书呆子,他前来拜寿是真,这张四维嘛……恐怕想要见的不是老夫,而是钧儿呦!” 申时行有些尴尬的笑了。万历皇帝倒是语气轻松地说道:“爷爷慧眼如炬,一眼就瞅出了张四维的小心思。不过这张四维嘛,能力还是很强的,也算是一个栋梁之才。毕竟他也是爷爷的学生,不过这人也是个宗族势力的典型代表啊!山西蒲州张氏如今基本上垄断了山西的煤矿开采业,家族企业的规模在全国也算数得上号的。虽然这次清查没查出张家什么违法的事情。山西晋商之间这些年相互联姻,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相互纠结,已经成了不小的一股势力。孙儿一直对他们有所提防,和徽商一样,从来不敢懈怠。这种家族出来的人,我是不会让他当政的。我很担心如果让他当政的话,这人的屁股恐怕会坐到宗族势力那边去喽。孙儿看来,这人可以用,但绝不可以大用。” “钧儿,你能有这样清晰的认识,我很高兴啊!也不枉爷爷从小对你的教导。”朱厚炜捋须笑笑,又提醒道,“民营企业的发展,还是要大力支持的,不过,监管措施必须到位。另外,你作为国君,家事即是国事,你的几位妃子人品都不错。你偏爱郑淑妃,这是人之常情,这样聪明伶俐,又知冷知热的好女子的确值得珍惜。皇帝也是有感情的平常人,不是一块木头。爷爷能够理解你。但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度,切记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尤其是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别让人家拿这个做了文章。记住,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人攻破的。家和才能万事兴。切记!” “谨遵爷爷教诲,孙儿记住了!一定会小心谨慎的。”万历皇帝神情一敛,郑重的行礼说道。朱厚炜凝视了万历皇帝一下,点点头,转头对李莲英说:“小李子,去吧,让张四维和梁梦龙进来,都是老夫的学生,不能够厚此薄彼呀!” “是,老奴这就去。” 太监李莲英赶紧答应一声,过去的小李子,如今也六十多岁了,跟在齐王身边也有五十年了,为人一直很低调。虽然他和那位清末的大太监同名同姓,但朱厚炜对他很放心,这些年来,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办。 …… 转眼就到了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各衙门照例放假三天。张四维整整一个白天闭门谢客,猫在书房里起草条陈,阐述在承德举办那达慕大会的意义。那天他和梁梦龙就给老齐王拜寿,孰料不仅皇帝在齐王那里,总理申时行也在。 这让他心里有几分尴尬。不过稍稍让他安心的是,申时行很大度,没把他的小动作放在心上。更加让他意外的是,但他在闲聊时提出在承德举办那达慕大会,新建承德避暑山庄这个方案。当时,皇帝听了还有所犹豫,老王爷也没有表态,他没料到申时行倒是极力赞成。认为礼部的提案很有意义,而且申时行更加激进,认为不如把承德开发成为旅游胜地,搞活当地的经济,而且提议让张四维主管。 这让张四维又惊又喜。这一辈子他给皇上写过的奏本,大大小小拢共有上百道,却没有哪一道奏折像今天这样叫他费尽心思,这毕竟是一个庞大的开发计划,前后足足有数十万字,光是前期的资料准备就花了他一个月的时间,折磨得他这段日子来茶饭不思。 今天写完之后,心下一松,不觉天色已暮,但见幽邃高远的穹隆之上,却早推出了那轮明月。此时京城里多少官商士民人家,无不肴果满席庆贺佳节,或诗文觞咏或丝管竞奏,或酒垆茶灶仙侣嘉会,或倚红偎翠泛舟清沦。 张四维自从三年前进入内阁后,家中自是更加热闹。傍晚他自书房出来,正说高高兴兴与家人一起吃顿晚宴,经张顺提醒,他才猛然记起数日前李植等一帮门生就来说过,中秋节晚上要请他到玉蟾楼赏月,他当时是应允了的。 想起这件事后,他忙到后院挑了一件夹料纻丝酱色雷公袍,换下家居方便起坐的开襟大褂,并选了一:“汝培,今晚上是谁请客,这么破费?” “大家凑份子,孝敬老座主。”这次说话的是礼部给事中王继光。 张四维看了王继光一眼,笑着言道:“呵呵,虽说朝廷是高薪养廉,不过啊你这六品官一年的俸禄还要养家糊口,就是有些剩余也还不够在这地方吃几顿饭的,免得到时候打饥荒。这样吧,今夜里,你们也不用踮起脚来做人,这顿席面钱老夫掏了。店家!” “小的在。”一直候在旁边的店家又走进几步。 “你再加两道菜。”张四维吩咐。 店家赶紧说:“请大人吩咐。” 张四维想了想,问道:“店中可有石斑鱼?” “有。”店家答。 “那好,就炒一盘石斑鱼肝。“张四维又叮嘱道,”记住,剖石斑鱼之前,不要见生水,将肝剜下,用滚水氽一氽,然后用鸡油炒。” “去了肝,鱼肉呢?”店家有点晕。 “呵呵……”张四维轻笑一声,理所当然的答道:“活剖鱼取肝,这鱼肉就没法儿吃了。你扔掉即可,实在舍不得扔,就赏给下人煮汤,反正银子我出了。” “小的遵命!”店家赶紧点头答应。 “嗯,还要补一道菜。“张四维想了想又吩咐说,”有一次老夫在老家时吃过的,叫梨片蒸果子狸。呵呵,好点的山西大厨都会做,应该难不倒你们。这道菜温补治秋燥,这时候吃正当令。” “启禀大人,这道菜恐怕有些难处。”店家露出为难的表情。 “怎么啦?”张四维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 店家陪着小心说道:“大人,实不相瞒,咱店里这几日生意太好,活的果子狸都用光了。您老看看能不能换一道菜。” “除了果子狸,你店里还有啥野味?”张四维看在老乡的份上,没有继续为难他,便问道。 “有小猩猩,有梅花鹿。” “鹿肉鹿血,均是冬令补品,这时候吃,会炝得鼻孔流血。“张四维十分懂行,想了想又说,”小猩猩肉酸,周身只有上唇一块肉肥嫩。这样吧,你就换成梨片蒸猩唇。” “好嘞,小的这就去办理。” 店家如释负重,冲着店伙计打了个手势。见到老板打的手势,站在门口的店伙计返身咚咚咚一溜小跑下楼去,李植等五六位门生也都序齿坐了,这里头,就褚墨伦与雷士祯两人的品秩最高,他们一左一右挨着张四维坐下。 少顷,店家派了四五个伙计上来侍奉,他们抬酒的抬酒,掇菜的掇菜,其中有位店伙计上蹿下跳地指挥支应。李植见这人十分伶俐,便问他叫什么,答曰“马小四”。 李植从袖笼里摸出两块银元赏给他,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有事再叫你。”马小四知趣,闪身跨出门槛儿并帮着掩好了门。 等无关的人都走了,一帮门生就开始向张四维敬酒,这里面数王继光年纪最小,他便主动担起执壶斟酒的角色,替各人面前的酒杯满了,李植首先便举着杯站起来,对着满面春风的张四维言道:“老座主在上,咱们几个门生一直有心要摆一桌筵席,预祝老座主明年能够荣膺首相,宰执天下。今日老座主赏脸,咱们的愿望才得以实现。来,诸位,咱们先敬老座主一杯。” 六个人一起站起来,对着张四维双手托杯一起饮了。既是敬酒,张四维本可倚老卖老不喝,但他一是因为礼部拿下了两个大项目,心里高兴。二来戒酒多日乍闻酒香便有些忍耐不住,竟也一仰脖子喝得点滴不剩。这一口酒,让他有了久旱逢甘霖的感觉,在学生们的怂恿下,竟一连饮了五六杯。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这倒是不知是真是假,但酒后话多却一点不假。张四维不知不觉半斤酒下了肚,嘴上的话顿时多了起来。此时只听得他言道:“今天过中秋节,你们畅畅快快喝一顿酒。从明天起,你们各人都有要事去做。” 一听老座主话中透着玄机,众门生都兴奋起来。李植嘴巴长,先自问道:“大人,听说皇上已经同意承德避暑山庄的工程,前几日,还在平台单独见您。如此造膝密谈,定有非凡旨意?” “就你小子长的是狗耳朵,什么都想听,”张四维语气里透着亲昵地骂了一句。说着,嗞儿一口又干了一杯,趁着酒劲儿把皇上已经同意礼部要实施两个重大投资项目的事向门生们作了通报。 他刚一说完,李植就兴奋得一击巴掌,嚷道:“听到这消息儿,今晚上醉死也值得。下一步咱们该如何动作,还望老座主明示。”张四维白日里在书房里草拟条陈的时候,已想好了如何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策略,此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门生们布置。 他喝酒喝得舌头发黏,便让王继光下楼要了一壶热茶上来。他喝了一口漱漱嘴,言道,“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次承德的避暑山庄,不仅仅是重建那么简单,而是朝廷打算全面开发承德。这就意味着承德的地价肯定会要上涨,而且展示肯定不是一倍两倍,而是十倍百倍,利润可观啊!这样的好事不能便宜了别人。目下有一件事,须得你们去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一章我们走在大路上(五) 中秋节后第三天,紫禁城里仍旧保留了节日的气氛,很多人还津津有味的议论着前几天看到的烟花表演。不过朝廷接下来的几个大动作,还是很快就引起了世人的关注。首先是新版的在上议院通过三读,万历皇帝正式下旨颁布施行。 同时朝廷宣布:将由刑部牵头、广播电台、各大报社、以及廉政公署和锦衣卫联合组成工作组,在全国各地督促宣传和落实工作。紧接着,朝廷正式成立了公安部,对司法系统进行改革。各县成立警察局取代过去的县尉和衙役,一大批经过培训的退伍军人成为了警察局的骨干,全国的每一个乡镇都成立了派出所,取代了过去的巡检负责各地的日常治安。刑部也扩大了编制,挑选一大批公务员在各乡各镇一级正式成立司法所,还建立了流动法庭,专门负责调解当地民事纠纷。 有心人注意到,这部内容极其丰富,真正做到了包罗万象。有传闻说这是齐老王爷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根据当前大明具体的情况,在原来的法律条文基础上完善了的一部新法律法规。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部相当于处理民事法律关系的一本百科全书,其中包含了各种各类的民事纠纷处理的法律依据。 其补充了过去大明缺失的有关于合同法、物权法、婚姻法、继承法等等法律的部分法律内容,使其更符合当代百姓的民情和经济发展水平,使司法官在判决时有法可依。这部在万历皇帝和申时行看来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它的作用和意义在于: 首先,编纂民法典是坚持和完善大明帝国宪政制度的现实需要;其次,编纂民法典是大明朝廷推进全面依法治国、推进国家治理体系科学化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举措;最后,编纂民法典是坚持和完善大明帝国以国有企业为本,民营企业为辅的基本经济制度、推动商品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客观要求。 …… 晃眼过了十月中旬,再有两天就是小雪节了。往常这时候,虽然霜花愈重,早晚人们嘴里哈出的都是白气儿,但还不至于冻得伸不出手来。 今年却不一样,前两天忽然从西北利亚刮过来一阵急骤猛烈的北风,在田野上嗥叫着,凶残地扑向了城里。被它们推起的厚厚的铅云,转眼间就把温暖的老日头遮了个严严实实。气温骤降,松软的地面变得比铁还硬。昨日还嘈嘈杂杂、车辆川流不息的街道,一下子变得黯淡而无生气。 北风未起之前,机敏的狗似乎就知道寒潮要来,它们在大街小巷烦躁地奔跑着,发出惊恐的吠声。比狗还要机敏的,是紫禁城中大内里的太监,他们赶在摧墙揭瓦的北风到来之前,就把锅炉房重新运转起来,通过各种管道就向大内各宫院的供暖。让大明皇上以及后宫的所有美眷,在重帘绣幕之中,丝毫感觉不到气候的变化。 天刚亮,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的北风渐渐弱了一些,但天空还是灰沉沉地布满了阴霾。歇宿在乾清宫寝殿里的朱翊钧从燥热中醒来,内侍周佑赶过来替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而后他喝了一杯牛奶,又用了几样点心,便问身边服侍他的贴身太监周佑:“司礼监要批红的折子有没有送来?” “回皇爷的话,已经送到御书房了。”周佑赶紧回答。 朱翊钧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事,又问:“皇长子朱常洛服兵役快满三年了吧?” “是,到了月底,大皇子殿下就服兵役满三年了。”皇上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周佑不知何意,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纠结了半天,还是说道:“周伴伴,待会儿你去司礼监通知陈矩,让他替朕拟旨,让朱常洛回京吧,朕要立太子,以固国本……算了,你立刻去把陈伴伴叫来!朕还有事吩咐。” “奴才遵旨!”周佑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朱常洛是万历皇帝偶然临幸宫女王氏所生,因为早产,因此这孩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万历皇帝的正宫皇后没有子嗣,而且不到四十岁就抑郁而终。如今皇后的位置空置,后宫无主已经很多年了。万历皇帝的众多嫔妃中,朱翊钧对郑氏尤为宠爱,这个女人在他还未登基之前就诞下一个女儿云和公主,如今这位小公主已经四岁,长得明眸皓齿,人见人爱。 万历元年,郑氏被皇帝晋封为淑妃,一下子就从普通的嫔妃成为了贵妃,在这后宫中成了人人都要讨好的贵人。要说这郑淑妃肚子也挺争气的。万历登基当年便产下皇二子朱常溆,今年正月初五淑妃又生下皇三子常洵,个个都很健康。因此,万历的确是动过换太子的心思。不过,中秋节前跟爷爷聊过以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天大地大,国事为大,从小就在爷爷身边学习的他,还是懂得取舍的。皇长子虽然身体不好,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才能,不少接触过他的文武官员称赞这位皇长子潜德久彰,海内属望。这证明皇长子虽然低调,但还是很有内慧的。万历心中浮想联翩时,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接到传唤,已经匆匆赶来了。一进门,陈钜立刻上前叩首:“老奴陈矩叩见皇上!” “起来吧,陈伴伴,”看着白发苍苍的陈矩万历皇帝踌躇半晌,还是下了决心:“陈伴伴,即刻拟旨:恭妃王氏,贤良淑德,得天所授;中宫实德,皇后离世已久,朕深感六宫无主,故令恭妃领六宫之事,位同皇后,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钦此。” “奴才遵旨!皇上圣明。”陈矩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心中一喜,赶紧答应了一声。 皇上总算是下了决心了!他掌管这东厂,万历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储君未定,朝堂上的确有些人在蠢蠢欲动。这下好啦!总算消除了一个隐患。朱翊钧又交代了一下召回皇长子的事情,然后挥手让陈钜出去办事。陈矩走后,朱翊钧看看窗外,天上已有簌簌的碎雪飘下,貌似自言自语地问道:“山西的晋商有动作了吗?” 周佑答:“回皇上的话,暗卫已经有了报告,山西十六家排名前列的晋商中,恐怕都已经得到消息了。据我们调查,包括张阁老家,已经有九家有姻亲关系的晋商在承德秘密购地,其他的晋商还在犹豫之中。“ “唉,果然是先家后国,时刻不忘记小圈子的利益。朕这位张阁老还真是迫不及待呀!”万历皇帝呵呵一笑,转而又冷哼道,“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的忠君爱国。哼哼,小日子过的比我这皇上还奢侈,听听吧,石斑鱼只吃鱼肝,猩猩肉只吃嘴唇,这些晋商家族出生大臣还真是懂得享受啊!“ 说到这,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这也没啥,吃好喝好也没啥关系。最让朕讨厌的就是这些山西人只要进了朝堂就没有原则的抱团,把朝廷的风气都败坏了。有人说,大明的民营企业分为两派,一个是晋商,另一个就是徽商。晋商胆子大,善于投机。徽商品味高,善于经营。都不可小觑啊。你的人不要惊动他们,也不用阻止他们。唔,你的人也要特别留意一下,颁布以后,在民间的反响。哦,对了!你们注意一下,晋商和徽商之间有没有相互勾连?徽商还算是比较守法的,别让他们同流合污,搞得乌烟瘴气。哎,晋商中的不法之徒只到了必须整治一下的程度了。” “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小心从事。”周佑答道。 “唉,去备车吧,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朱翊钧叹了口气感慨道,”朕今个要去探望一下老王爷,他老人家都八十多了,虽然身体好。但这天气骤冷骤热的,可得小心一点。对了,周伴伴,把昨天科学院送来的那件新玩意儿带上,呵呵,让老王爷也高兴高兴。”周佑答应一声,就匆忙出去安排。 众人簇拥着万历皇帝一出乾清宫,便听得又白又硬的雪子儿打得屋那种木头飞机,虽然发明了,但齐王一直不满意。但在齐王的要求下,一直处于严格保密之中。即使是军方高层知道的人也很少。 据万历所知,如今飞机已经发展到了第三代了,发动机的功率越来越强。虽然还是木头的架子,但比过去安全了很多。不过,老王爷似乎依然看不上,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时又在秘密培养飞行队。还跟他说,这是一种划时代的武器,他的出现将改变战场的形式。战争将变得更加的残酷。并叮嘱他,让这种武器晚一点面世。 等众人重新装箱,把这些东西抬出去以后,屋子里就剩下朱厚炜和万历皇帝两个人。万历皇帝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爷爷,此前你见过这种枪吗?刚刚您还脱口说出这叫机关枪。” 朱厚炜神秘的一笑,调侃道:“钧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爷爷告诉你,老夫并不是神仙,而且这世上并没有神仙。爷爷告诉你:如果将来有人说能让你成仙,你最好一刀把他杀了,这人不是想骗你,就是想害你!咱们皇家只相信科学,不相信宗教。今后这一条要写入祖训中。至于爷爷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呵呵,爷爷也不瞒你,因为我确实见过这些东西。”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把赛电枪,知道这件东西的人不超过五个。”万历皇帝一脸的不可思议。 朱厚炜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觉得有些东西是时候该摊牌了。说心里话,他被”万历”这个年号给吓到了,反正自己也七老八十了,没啥看不开的。否则万一哪一个不孝的子孙当上皇帝,迷上了修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说实话,在原来的时空从正德皇帝开始,朱家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奇葩,有落水得病死的,有吃红色药丸毒死的,还有就是做木匠的,最后一个还是上吊的。如今虽然大明帝国很强大,但依然不可以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于是指了指屋子里的一面很大的穿衣镜,朱厚炜问道:“钧儿,你看那里,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看见了屋子里的影像啊!”万历皇帝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说这镜子内外影像,究竟哪边是真实的,哪边是虚幻的呢?”朱厚炜问道。 “爷爷,这话说的,不用问,那肯定是里面是虚幻的,外面才是真实的呀!” “呵呵,不见得呀!”朱厚炜淡淡一笑,接着说道,“钧儿,眼见也未必为实啊!现在都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星球上面,也知道了正因为万有引力,才能够让我们在这个地球上生活,以前的人啊可不是这样认为的。古人都以为大地是一个平的,这天空就像一个盖子,四周有几个柱子撑着这天空。现在我们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随着我们的科技进步,现在大家知道,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那几根擎天柱。但这是最后的真相吗?谁也说不清楚。你应该知道,爷爷出生后不久就有过一次奇遇……” “是啊!我曾经听正德皇爷爷在世时说过,”朱翊钧赶紧插话,“说您因为一道惊雷而死而复生,正德皇爷说您肯定是神仙下凡,是来帮助大明的……” “你正德皇爷爷就喜欢胡说八道,他在逗你玩呢。”朱厚炜打断万历皇帝的话,“爷爷我要是神仙的话,怎么也会变老。钧儿,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只不过啊,这世上又有很多奇妙的事情,我们无法解释,至少是现在没办法解释。就像这面镜子一样,我们看到里面的景象是虚幻的,如果里面也有一个世界看待我们呢?岂不是说这世界也是虚幻的?今天你既然问起,爷爷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真相。” “好啊,好啊!爷爷请讲。”朱翊钧显得很兴奋。 “其实啊,当时爷爷只是处在一种假死的状态。在醒来之前,爷爷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且一看就是六七十年。那里的世界和大明现在所在的世界一模一样,也是生活在地球上,只不过科技更发达,已经超乎了现在我们这些人的想象。在那个世界的历史上,也曾经有过大明,也有过太祖爷,也有过你正德皇爷。唯独没有我和你的父亲洪宪皇帝,所以说呀,这个世界对于我和你的父亲来说,他其实是虚幻的。那个世界的大明帝国已经灭亡了几百年……” “啊!”万历皇帝大惊失色,追问道,“大明帝国灭亡了吗?” “是啊,灭亡了!而且最后一位皇帝,也就是你的孙子是上吊自杀的。他既勤奋,又愚蠢。大明的灭亡其实并不是他的错,根子实际是出在你的身上。在那个世界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大明实亡于万历!你不用惊讶,其实大明的灭亡,真正的原因还是在太祖身上。这并非不敬,具体的原因我会慢慢跟你说的。”朱厚炜严肃的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才是主导这时代的力量。” “孙儿明白,您从小就教导我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了。”万历皇帝老老实实说道,他又追问,“爷爷,那您在镜像中看到了大明是怎样灭完的吗?孙儿很想知道。” 朱厚炜悠悠的说道:“在那个世界,大明就是从万历开始走向灭亡的……”于是,朱厚炜将原时空发生的事情对万历娓娓道来,一直说到了新中国的建立华夏的重新崛起。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只听得万历皇帝心惊胆战,脸色煞白。最后,朱厚炜说道:“这些事情一直埋藏在我的心里,八十多年呐!好累,好辛苦啊!我以前犹豫该不该跟你讲。甚至连你的皇爷爷多次追问,我都没敢跟正德大哥说实话。不过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老夫老了!不知道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我真的不想看到华夏在经历这么多苦难。“ 说到这里,朱厚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说道:”自从万历这个年号重新出现以后,我心里就很害怕呀!害怕这个世界是否会回到老路上,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孩子,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将走向何方!爷爷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已经黔驴技穷,无力再改变这个世界什么了。爷爷没啥好忌讳的,只要我们这个民族少一些苦难,就是把我当做妖怪给烧了,老夫也无怨无悔。你一定要记住,今日我说给你听,并非为了我朱家能够永远统治者这个国家,我只是想我们苦难的民族不再被人欺辱,你……你能理解爷爷吗?” “爷爷,我想我能理解。“听完爷爷的话,万历皇帝的反应出乎预料之外,只听他语气坚定的说:”现在孙儿更相信正德皇爷爷的话了,您的确是上天派来保护大明的,不!应该是拯救华夏的。这些我能够把它记录下来吗?我想大明今后的继承人必须都知道这段历史,不如我亲手把它记录下来,写成像那样的东西,用来告诫后面的大明皇帝。避免他们行差踏错,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朱厚炜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掏出厚厚的四本笔记,默默地递给朱翊钧,轻声说道:“拿去吧!你想知道的,这里面全有。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我这样的人被称作穿越者。” 万历皇帝双手捧过这几本笔记,打开封面一看,上面写着,下面还有一段话:本书为帝国最高机密,唯有大明皇帝才可以阅读。再翻开下一页,里面目录分为四大部分:世界殖民史、弘治之后华夏五百年、科技发展史、世界政治制度发展史。可以看出,这些笔记已经有些年月了,洋洋洒洒足足有数百万字。万历皇帝捧在手里,只感觉犹若千钧之重。 朱厚炜走过去推开窗户,看着满天飘着的雪花悠悠的说道:“钧儿,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我已经尽力啦!无愧于此生。天佑中华!以后的路怎么走,就看你们自己怎么把握了。钧儿,你今天给我记住,也告诉你的子孙后代:从万历开始,大明皇帝都是穿越者!如果华夏在你们这些穿越者的治理下,还让华夏经历那些苦难,那你们就不配做我的子孙……” 看着外面的飘雪,朱厚炜突然纵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是那么的豪迈,笑得又是那么的悲壮。谁又能够真正的理解他?这么多年来,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穿越者,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的心里,他简直像做了一场噩梦。穿越者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你的责任心很重的前提下。首先就是你要独自承受孤独,你永远都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哪怕是和你的妻子也有代沟,这是无法避免的。 一个人一生都要带着假面具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个异类。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整整八十年隐藏真实的自己,他已经成了这世上一个最好的演员。一朝放下,如何不让他百感交集?他笑着笑着,禁不住热泪盈眶,泪如雨下。 …… 万历五年,在等待和准备中又过了一年。还是那几艘船,到了1578年6月10日,宋应星和郑承宪才又以新的勇气,亲自带上更出更新的电缆再度出航。首航时电波讯号传送并无问题,因此,便又回到原先的计划,从大洋中点开始向两端铺设电缆。 新的航行最初几天没有什么意义。到第七天才开始在原先计算好的地点铺电缆,开始真正的工作。在此之前,只不过是一次出海兜风游玩,或者说一切看上去似乎如此。机器闲置在那里,水手们依旧可以休息,欣喜自己遇上了好天气,晴空无云,风平浪静,也许大海过于平静了。 但到了第三天,“微山湖”号船长李执的心里暗暗不安。气压计显示水银柱以令人惊恐的速度下降。一场不同寻常的暴风雨正在迫近。第四天,暴风雨果然来了,太平洋上久经考验的海军水手也很少遇到这样的暴风雨。最糟糕的是风暴袭击的恰恰是铺缆船“微山湖”号。 这艘前海军最大的运输舰是在所有海洋并经历过最严酷考验的优秀海船,应付这种恶劣天气本来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不幸的是,为了能承载巨大的重量,它被彻底改造成了一艘铺缆船。但它又不像一般的货轮,那巨大电缆的全部重量都压在船舱正中,只有一部分是在船头,这么一来,后果更不堪设想,上下颠簸,倍加激烈。 暴风雨就这样和它的牺牲品玩起了危险万分的游戏;船只往右、往左、朝前、朝后倾斜达四十五度角,巨浪如山盖过来,压到甲板上,一切东西都被打得粉碎。祸不单行,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冲击使整艘船从龙骨到船桅激烈晃荡,甲板上堆积如山的煤堆挡板倒塌了。石头一般的煤块像黑色的冰雹砸在业已疲惫不堪、鲜血直流的水手身上。一些人摔倒负伤,厨房里大锅甚至倒扣下来,几名倒霉的厨师被滚汤烫伤。 十天风暴中,一位工程技术人员精神崩溃,变得神经错乱。施工队中已经有人想要采取极端措施:把一部分要命的电缆抛进大海。幸亏经验丰富的李执船长极力反对,他认为如果抛下电缆线,反而可能影响船只的平衡,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事后证明他是对的!“微山湖”号经受住了十天暴风雨难以形容的考验,尽管晚了好些日子,毕竟和其他船只在事先约定要开始下缆的太平洋某处会合了。正好在事先约定的7月28日那一天,“微山湖”号和“洞庭湖”号在太平洋正中预定的地点开始进行这项伟大的工作。 真是奇观——两艘大船船尾对着船尾。电缆的终端在两艘大船之间实现对接。没有任何仪式,船上人员甚至没有对这个过程表示出多大兴趣。铁和铜制成的电缆在两艘大船之间沉入大海,一直下沉到测深锤从未探测过的大洋最深的底部。然后,两艘大船上的人们互致问候,旗语道别,于是洞庭湖号船驶向南美的巴拿马,微山湖号船返回大明本土的山东青岛。 两艘船渐行渐远,成了茫无涯际的海洋上的两个小点,电缆一直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人类有史以来两艘船第一次互相看不见却能够超越风浪、空间和遥远的距离互相通话。每隔几小时,一艘船就通过从大洋深处的电讯号报告已铺完的电缆海里数,每一次另一艘船都证实由于天气很好也完成了同样距离的铺缆工作。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同样如此。8月5日,“洞庭湖”号终于可以报告说他们到达了巴拿马海湾,巴拿马城已经在望,他们已铺设了两千零三十海里的电缆。两天后,“洞庭湖”号同样可以报捷,他们同样铺设了三千多海里的海底电缆,他们也进入了渤海湾,已经望见了胶东半岛的海岸。现在,人类破天荒第一次可以从一个大陆向另一个大陆,从亚洲向美洲直接通话了。 但当新的海底电缆和陆地上的电缆接通的那一秒钟,全人类都将会记住他们共同的伟大胜利。电缆架设成功的喜讯激起人们如醉如痴的欢乐情绪。8月中旬,大明本土和新大陆各个领地几乎同时收到这件大事成功的喜讯,反响之强烈是无法描述的。 在本土,一向谨慎的发表评论员社论,称“这一成功大大拓宽了人类活动的空间,自齐老王爷发现新大陆以来任何事件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整个城市呈现出一派激动人心的欢乐景象。但比起身处在新大陆的大明移民那暴风雨般的狂热情绪来,本土这种自豪的欢乐就显得矜持、含蓄。 在巴拿马、墨西哥和金山,人们一得到消息,就马上停止营业,街道上人潮如涌,到处是询问的、喧哗的、议论的人群。对于这些海外移民来说,这对他们实在太重要了,这意味着他们随时可以同留在家乡的亲人通话,可以听听家人的声音。 一夜之间,宋应星和郑承宪这两位科学家成了整个大明帝国的大英雄,不过,兴奋情绪尚未达到顶点,因为传来的暂时还只是电缆铺设好了这样一条干巴巴的消息。能通话吗?原来计划的事情成功了吗?整个城市、整个国家都在等待着,在凝神谛听一句话,越过大洋的第一句话。 公元1578年8月15日。万历皇帝在乾清宫他的办公桌上拨通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巴拿马总督府的电话。电影工作者用胶片忠实的记录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当话筒里传来巴拿马总督朱翊淦向万历皇帝问候的声音时,整个大明都沸腾了! 这盼望已久的消息来得太晚了,报纸已无法正式报道,只能在各电报局、编辑部张贴号外;顷刻之间,大明本土以及所有的海外领地万人空巷。使出吃奶力气从拥挤喧腾的人群中硬挤过去的报童,衣服被撕破了,皮肤也擦伤了。万历皇帝的贺电在剧院里、饭店里被宣读。数千名不了解电报比最快的船只还先到几天的人兴冲冲地赶到天津的港口,去迎接“微山湖”号这艘和平时期凯旋荣归的英雄船。 次日,8月16日,各家报纸刊登特大号字标题欢呼、、。地球上自有种种思想以来,第一次有一个思想以其本身的速度飞越大洋,这确实是无与伦比的胜利。这天晚上,北京城和所有其他城市万盏灯火、数十万人提灯游行,火炬照耀通明。 但这根本不算什么!比起美洲大陆上那些大明的移民,真正欢庆胜利的游行还要更加壮观,那是新大陆从所未见的极其盛大的胜利大游行。在巴拿马城,游行队伍很长很长,在这晴朗美好的秋日,这支队伍从城市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就花了六个小时。 军队走在最前面,高举旗帜穿过彩旗飘扬的街道,随后是军乐队、男声合唱团、歌咏队、学生队伍、志愿人员队伍,形成一望无尽的行列。凡是能走路的,都来游行了;会唱歌的,都在歌唱;会欢呼的,都在欢呼。此时的巴拿马已经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汹涌起一波又一波狂热的欢呼声。 从电报电话诞生到现在,不过才二十多年的时间,短短的二十多年,在历史的长河中虽说只不过是匆匆的一瞬,但对于像电学这样年轻的科学,却不啻千年。在这一学科领域,每一年、每一月都有新的发现。发电机做得越来越精确,功率越来越大,用途越来越广,电气仪表越来越精密。 曾几何时,电话网已遍及大明及大明海外领地的内陆,横跨长江黄河以及台湾海峡也已连通;铺设太平洋海底电缆的计划曾长期被视为异想天开,今天终于做到了,这简直是个奇迹。的编辑在文章中感慨地写道: 从这一瞬间起,地球仿佛有一个唯一的心脏搏动;现在,地球上的人类已能从一端同时听到、看到、了解到地球的另一端,人类的创造力极大地缩短了时空的距离。感谢大明那些伟大的科学家创造了这一奇迹。他们这一壮举是对于时间和空间的这一胜利,看看欧洲和地中海吧,他们的科技依然用在杀戮中,所有人在战乱中挣扎。 倘若全人类能世世代代团结和睦,不再被破坏这种伟大团结的致命妄想所迷惑而不断采用赋予他们战胜自然力的那些手段来毁灭自己,那将是何等美妙啊!所幸的是我们这个善良的华夏民族走在了时代的前列,因为有了华夏,没有人敢觊觎东方。至少,在大明伟大的皇帝领导下,太平洋依然太平! 亚洲安康,天佑大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二章死去无知万事空(一) 真主教和基督教争夺他们心中所谓的”世界中心”的战争不是以罗得岛战役发端,也不是以勒班陀战役结束的,但在1520~1580年,宗教热忱和帝国霸业合二为一,使得这场战争达到了可怕的强度,战争的形式也是人类历史上两个迥然不同时期的巅峰。 这场战争的风格开始是原始的,随着大明开始影响这个世界,它又是现代的:既有荷马史诗的青铜时代人性本能的残暴,也有火枪火炮武器的巨大破坏力。这一时期,查理五世和苏莱曼都相信他们在角逐全球的统治权,大明出现以后,他们又认为是在争夺地球的另一面的统治权。 勒班陀战役及其后续事件却表明,即便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地中海也不值得去争斗了。用带着火炮的帆船无法轻松地赢得被密集陆地包围的地中海,不管可用的资源是多么取之不尽。双方都为了一份让人难以捉摸的奖品而加入一场极其昂贵的军备竞赛。 这场战争严重消耗了双方的人力和物质资源,其惨烈程度是双方都不愿意承受的。塞浦路斯和勒班陀两场战役让土耳其人损失了超过八万名士兵;虽然土耳其人口众多,但技艺娴熟的战士却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达克斯主教目睹土耳其人自豪地成功重建的舰队时,并没有感到印象深刻: “我看见土耳其这一支舰队离开这个港口,舰船全是新建的,用新鲜木材制成,操帆手都是之前从未上过桅杆的新人,奥斯曼帝国已经穷的当裤子了,他们的政府再也没有能力购买大明的火炮了。船上的火炮都是土耳其人匆匆铸造而成的,这些火炮威力很小,射程很近,还很笨重。好几门火炮是用被腐蚀和破烂的原料制成的,向导和水手都还是学徒,士兵们还因为上次战役而心惊胆寒……” 交战双方都很快遇到了经济困难。1575年,腓力二世因为拖欠了大明的债务,不得不把靠近太平洋的位于南美洲西南部,安第斯山脉西麓的土地抵了债,大明人还算是很厚道。拿到这块地后,立刻免除了腓力二世的大部分债务,还给了他新的贷款。这才让哈布斯王朝缓了一口气。在外人看来,大明人实在是太好说话了,也实在太傻了! 花了五亿龙元的代价,只是让大明帝国多了一块狭长干旱而又有大量贫瘠沙漠的海外领地,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在原时空,名字叫做智利,拥有非常丰富的矿产资源、森林资源和渔业资源。在后世,它是世界上铜矿资源最丰富的国家,又是世界上产铜和出口铜最多的国家,享有“铜矿王国”之称号。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因为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它还是原时空世界上唯一生产硝石的国家。在合成氨还没有出现的现在,这绝对是一笔最大的财富。以后任何国家要打战,大明可以卖更多的炸药给你们。诸位,究竟谁才是傻子?! 1585年之后的岁月里,阿拉伯世界也受到了财政危机的困扰。花费巨大的海战和勒班陀战役之后重建舰队的庞大开支使得苏丹的帝国不得不大幅度增税。同时,美洲输入的大量金银开始以人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破坏奥斯曼帝国的经济。土耳其人有足够的资源在战争经济中超过任何竞争者,但无力保护自己的稳定、传统、自给自足的世界去抵御现代社会的更险恶的影响。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理解和应对物价上涨和黄金大量流入造成的通货膨胀。 1566年,也就是马耳他战役后的那一年,开罗的黄金铸币厂,奥斯曼帝国的唯一一所铸币厂,用来源有限的非洲黄金铸造货币,将金币贬值了30%。和欧洲一样,大明的龙元和银币成了奥斯曼帝国境内最受欢迎的货币,别说是龙元纸币,奥斯曼人根本无法铸造出与它等值的精美货币。 与此同时,奥斯曼军队发放军饷给士兵们的银币越来越薄,当时一位奥斯曼帝国历史学家称,它们的银币“薄得就像杏树叶,像露水珠一样毫无价值”。这种现象的冲击,带来了更加致命的物价上涨、物资短缺和本地制造业的逐渐衰败。大明帝国和欧洲部分国家的出价更高,生产成本更低,于是将奥斯曼帝国的原材料和金银逐渐吸走。 总之,从十六世纪末开始,全球化力量开始隐秘地摧残奥斯曼帝国的传统社会结构和力量基础。真主教世界与东西方的关系都呈现出这样的模式。正因为如此,地球另一边的宗教战争到达了极限,谁也无法支撑下去了!最终,1580年的和约承认了两个帝国和两个世界间的僵局。 从这时起,横贯整个地中海、从伊斯坦布尔到直布罗陀海峡的对角线状的疆界固定了下来。两个自以为是的竞争者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其他方向。土耳其人刚开始选择与波斯作战,结果被波斯打得灰头土脸,因为波斯背后站着强大的大明帝国。 波斯新国王通过自己的姑姑法蒂玛公主用波斯湾几块不值钱的沙漠,就从大明帝国换来了比土耳其人更加先进的武器。波斯新国王巴尔沙迪为此感慨不已,心中充满了感激。到底还是姻亲之国啊!那些不值钱的沙漠竟然能够换取这么大的军援,大明的万历皇帝陛下真是太讲义气了! 为此,波斯新的国王实在是过意不去,他一咬牙把自己的妹妹,波斯最美丽的妮卡尔·扎德甘公主嫁给了大明那位病殃殃的太子,成为第二位嫁到大明的波斯公主。投资以桃,报之以李!大明帝国就是这么讲义气。用五艘蒸汽动力的机帆军舰作为聘礼。这让国王巴尔沙迪喜出望外,只恨自己的妹妹太少了。要多几个好妹妹,岂不是能够建一支舰队出来? 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呢?无他,万历皇帝是因为内疚,才特批了五艘机帆船。因为他知道那个叫科威特的下面蕴藏着大量的石油,不知道将来某一天,自己的这位亲家会不会因此哭泣?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那地方有大量的石油,因为他现在也算是半个穿越者。齐王朱厚炜的宝典让他更加懂得如何才是最好的取舍! 土耳其人在波斯人身上占不到便宜,还被打的满头是包。惹不起俺躲得起!于是,土耳其人再一次去迎接匈牙利和多瑙河的挑战,这次他们要面对的是罗刹国残暴的伊凡四世。 腓力二世则投入了大西洋的较量。他将注意力转向西方,并颇具象征意义地将宫廷迁到里斯本,以面对一片更广阔的大海。他自己的勒班陀还没有到来,西班牙舰队在不列颠海岸遭遇英格兰人的暴打!虽然这场突冲突中,大明帝国一直表示中立,但实际上卖给英格兰人的武器更加先进。 1580年之后的岁月里,真主教和基督教世界在地中海脱离了战斗,前者转向内部事务,后者则开始向外探索。双方的力量开始远离地中海。官僚机构过于集权化、坚信君权神授的土耳其人和哈布斯堡家族都无法理解这一点。趁着这一和平时机,从伦敦和阿姆斯特丹出发的新教徒水手在积极进取的中产阶级资助下,乘坐坚固的帆船,开始打算从新大陆获取财富。越来越先进的帆船让他们很顺利的来到了南美大陆。 但是很不幸,他们在南美洲遭遇了倭人、朝鲜人殖民者的顽强阻击,陷入了苦战之中。即使是面对拿着火枪的印第安人,他们几乎占不到很大的便宜。除了一些边边角角的偏僻地方立足,这些新教徒根本无法像原时空一样为所欲为,对这片大陆予取予夺。世界真的不一样了!在这个时空,就连倭人、朝鲜人也看不起这些野蛮的白皮猪。显然,他们的骨子里都透着东亚人千年以来的骄傲! 1580年之后的岁月里,就连北非的土耳其海盗们也抛弃了奥斯曼苏丹的事业,开始自行在马格里布的荒芜海岸沿线杀人越货。地中海还将面临两百年的海盗肆虐,几百万白奴将在南美和波多黎哥的奴隶市场上出售。 本时空,一直到1815年,也就是拿破仑滑铁卢战役的那一年,还有158人被海盗从撒丁岛劫走;最终解除海盗威胁的是来自新大陆的大明人。威尼斯和土耳其被永远封锁在没有潮涌的地中海上,继续争夺希腊海岸,一直到1719年才告一段落。但世界霸权早已转移到了东方那个古老的帝国一百五十多年了,而且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不觉十一年过去,到了万历十六年六月廿一,也就是平安公主一周年忌日的这一天。薄暮时分,只见一辆很普通的军用吉普车从杭州城外的码头开了出来。 斯时正值三伏天,杭嘉湖平原上暑气蒸人,幸好正午时分刚下过一场骤雨,拂面的南风变得凉爽。小车上路的这一刻,但见傍晚的霞光,红过三月的灿烂桃花,映衬着路边荷田的无穷一碧,这景色本已令人心旷神怡。沿途水网密布,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湖泊。再加上七八只缟素的江鸥翩跹其中,两三队灵巧的紫燕舞蹈其上,更让人觉得天地悠悠生机无限。恰在这时,不知何处的莲荡里,传出了采莲女银铃般的歌声: 采呀嘛采莲花啊把船儿来轻划耶! 穿过青鱼塘耶前面就是白莲漥, 划呀划耶向前划划呀划耶赶快划! 莲花开呀莲花落怕的就是落莲花, 采呀嘛采莲花啊心里嘛心牵挂耶! 到了白莲漥耶和他谈谈知心话…… 这歌声是那么的娇甜、清脆,如荷叶上滚动的晶莹露珠,它们在暮色四合的田野上弥漫,更具有某种不可抗拒的诱惑的力量。 但是,坐在吉普车里的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没有从这歌声里分享到采莲女对爱情的渴望与憧憬。而是仿佛感到有一条毒蛇钻进了老人的心,滚烫的泪水从他的双颊流下…… 老人就是朱厚炜,他已经是一位九十三岁的老人了,身体依然是那样的强健,只是头发眉毛全部白了,这在别人看来真是件好事。可在他看来,简直是一种煎熬。尤其是,这些年他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离世让他难以忍受。虽然说他的子女们已经是六七十多岁的老人,也算不上夭折,但他就是受不了这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分离。他活的太久了!以至于朱厚炜都认为自己是一种负担。 汽车开到一个岔路口,一直朝前走便是杭州城,向右拐是一条满是泥泞的小道。司机放慢车速,副驾驶位上的马永贞问道:“老王爷,您不想先进杭州城去看看?”马永贞是马三炮的孙子,他爷爷和父亲都给这位老王爷当了一辈子的护卫,现在已经轮到他了。 “不了。直接去墓地吧。”朱厚炜悠悠的说道。马永贞劝道:“老王爷,这时候去平安公主的墓地,天道实在有些晚了。那里上不巴村,下不巴店,很荒凉。” “不要紧,走吧!”朱厚炜依然坚持说。 “开车吧!去墓地。”马永贞无奈的吩咐司机。朱厚炜已经很多年没有露面了,已经淡出了公众的视线。除了万历皇帝,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人们禁不住会问,这十几年他老人家究竟隐居在哪里?他为何又选在今天前来杭州?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却说那年冬天,朱厚炜和万历皇帝在齐王府与进行了一次摊牌式的谈话之后,朱厚炜从此就真正过上了安度晚年的生活。他去了夏威夷,每日除了驾驶帆船钓钓鱼,享受几个重孙儿的绕膝之欢,他再也不想就朝廷的政事发挥一丁点作用。 除了齐王府的一应侍役长随,朝廷的任何人,再也没有人能够拜谒这位有“活神仙”之称的老王爷。往日这位为天下人称道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圣王,再也不愿意听任何来自外面的消息,可惜的是,朱厚炜的最后一位妻子法蒂玛这位波斯公主两年前患病过世,年龄还不到五十岁,这给他带来的打击很大,一直消沉了一年才缓过劲来。 没想到,去年平安公主朱巧巧也不幸染病,香消玉殒,年龄也才五十二岁。接连失去亲人,万历皇帝怕老王爷伤心,就一直让人隐瞒不报。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前段日子朱厚炜得知真相以后,心中大恸,破天荒回到了大明。 得知三女儿去世,朱厚炜真的很痛心,长子和次子十几年前早已经过世,其他几个儿子倒是身体健康,看样子都会长寿。不说别的,长子和次子至少还活到近七十岁才离开人世。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几个女儿寿命都不长,差不多个个都是五十几岁就过世,大女儿永安公主是这样,二女儿长安公主亦如此,如今,三女儿平安公主也已经不在了。他现在只剩下唯一的女儿新安公主维尼尔,她今年已经三十多岁,又远在遥远的西域。这让这位老王爷非常挂念。 朱厚炜乘坐的汽车,在一处稍高的土阜前停下。这时暮色渐浓,归鸟的羽翼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走出汽车四下一张望,他脚下站的地方很明显的是原来的神道,两旁摆了不少的石人石马,神道铺着石板,坟包两丈多高,不远处还有几间守墓的草庐。便问司机:“那就是吾儿平安的坟包吗?” “是的,老王爷。”司机擦了擦满头的汗珠,答道,“公主去年过世以后,灵柩是从扬州运回来的,在这里安葬的时候,太子殿下亲自过来为她举行下葬仪式,杭州参加的官员有上千人。这坟是皇上命工部派官员来督修的。” 夕阳西下,已近黄昏。此时周遭一片冷寂,没膝的蒿草,摇曳着令人发怵的凄凉。朱厚炜沿着石道缓缓前行,马永贞亦步亦趋跟随在老王爷的身后。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了墓地。天渐渐黑了下了,距坟包前的墓碑足有三丈来远。墓碑高五尺,昏暗中还可以看见镌有万历皇帝亲自书丹的“平安公主之墓”六个大字。 朱厚炜呆呆的站在墓前,借着暮霭中最后的光线,盯着这块高大的石碑,眼前却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出巧巧当年那时而英姿飒爽、时而娇憨的模样,往事历历在目。顿时百感交集,禁不住心如刀割。他不由自主走上前用手抚摸着墓碑,泪水潸潸,声音颤抖地说了句:“巧儿啊,乖囡囡,阿爹看你来了。”说罢泪如雨下。 周遭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偶尔三两只萤火虫,在杂草间明明灭灭。一声宿鸟的鸣啼,将沉浸在悲伤中啜泣的老王爷惊醒。马永贞默默的摆好祭品,上前磕了几个头,这才静静的跪立在一旁,缓缓地焚烧着纸钱。夏日的微风中,那燃烬的纸钱慢慢的变成了一只只哀婉低回的灰蝴蝶。残月如勾,月光照得朱厚炜的脸上惨白惨白的,他呆呆地看着它们旋转、蹁跹、破碎、沉落,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渐渐地跟随着它们旋转、蹁跹、破碎、沉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朱厚炜才好不容易止住了悲伤,他面对墓碑盘腿席地而坐,亲手焚烧着纸钱,嘴里面亲身呢喃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忽听得远处什么地方隐隐地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朱厚炜没有理会,马永贞却迅速站了起来,朝声音响动的地方迎了过去。手放在腰间低声喝问:“来者是谁?” “是我!” 只见一个人影从草庐左侧的山道转了过来,马永贞本能地后退一步,厉声追问:“你是谁?” “曹孟阳。”来人回答。马永贞听说过此人的名字,知道此人是平安公主的丈夫,但是他没有见过,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追问:“你真是驸马爷曹孟阳?” “在下正是。”那个人影已经踱到跟前,与马永贞面对面站着,只见他拱手一揖言道,“小哥不用担心。在下的确是驸马曹孟阳,小哥,是我岳父来了吗?” “永贞,让他过来吧。” 背后传来朱厚炜有些沙哑的声音。马永贞答应一声“是”,便侧身让道一边。曹孟阳比平安公主大五岁,今年还不到六十,作为天下曹记的大掌柜,他却麻衣麻鞋,一副村夫野老的打扮。曹孟阳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地上多年未见的朱厚炜,赶紧抢上两步,叩首说:“小婿曹孟阳叩见岳父大人。” “起来吧!平之,多年不见,你也老啦。”朱厚炜看着曹孟阳满头的白发,见他麻衣素服为妻子守灵,心中感动,又感慨的说道,“平之啊,听说你为平安守灵整整有一年了!有心了,平安有你这样的夫君,也能够含笑九泉了。不过,你没必要这样做。死了的人就让她好好安息吧,活着的人要把日子过好。不要因为平安是位公主,就这样苛刻自己。太委屈你啦!” “岳父大人,小婿不委屈,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守灵,哪怕是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曹孟阳说完也盘腿坐在老王爷的对面,然后又默默的往火盆里面添了几张纸钱,继续说道,“平安走的时候很安详!她跟我说,这辈子她真的很幸福,他有一位格外疼她的父亲,还有一位爱她的丈夫。她已经很满足了!临终之前,平安让我转告岳父,千万不要为她伤心,她只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你的女儿……”说到这里,曹孟阳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厚炜沉默了半晌,转移了话题问道:“平之,你和平安的孩子们都好吧!” “孩子们都好!“曹孟阳忍住悲伤,说道,”老大和老二都在海军服役,老大已经当上驱逐舰的舰长。老三大学毕业后,现在也在北京攻读医学博士。岳父大人,请您原谅。小婿怕耽误孩子,就没让孩子们守孝三年。时代不同了,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事业。做父母的都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一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吧。我想公主能够理解的。“ “嗯,这样做是对的!平安不会怪你的。你自己呢?所有的事情都不管了吗?”朱厚炜又问道。 曹孟阳脸上流露出苦涩的表情,感慨地说道,”我现在也老了,把商行交给二弟打理,算是退休了吧!这样也好,能够有时间多陪着平安说说话,就很满足了……说心里话,岳父,我好后悔呀!以前为了生意忙来忙去,陪伴平安的时间太少了。那时候总以为自己还很年轻,时间还长着呢。没想到,这人啊!说没她就没了,挣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到底图个啥呀?我这心里好痛……”看着泣不成声的曹孟阳,朱厚炜也不知道怎么劝解,长叹一声,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当别人说朱厚炜看起来总是那么平静与淡然,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而今的平静与淡然是用多少眼泪学回来的;此时此刻的波澜不惊,又是曾被多少波澜几乎淹没过。正所谓:人生就是听不完的谎言、看不透的人心、放不下的牵挂、经历不完的酸甜苦辣。 …… 地球少了任何人,还是会照常运转的。因为朱厚炜这个穿越者的干预。本时空的十六世纪伴随着大明帝国的崛起度过去的。到了本世纪末,大明的科技进入了一个大爆发的时期,越来越多的新生事物让人目不暇接。与此同时,大明人们对世界的认知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好奇心。 时间到了本世纪之末的九十年代末,大明的人们开始俯望这个没有秘密的世界。人们突然发现,大明的科学家已经把地球上所有陆地都探索过了,即使是最遥远的海洋上也有大明的船只在破浪航行。人们开始了解自己生存的星球。 人类的好奇心和探索的意志,更加激发了人们寻求新的路,这在大明的科学界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譬如人们要求自己必须向下潜入深海奇妙的动物世界,或者向上飞进无穷的天宇,因为只有海底和天上才有无人走过的路。自从地球不能满足人类的好奇心亦无秘密可言以来,钢铁的飞艇或飞机便竞相冲天奋飞,力求飞上新的高度,飞到新的远方。 不过对于大明的科学家来说,地球还有一个最后的谜,在世人目光之前隐藏她的羞涩,这就是她那被肢解、受折磨的躯体上两个很小很小的尚未遭到人类的贪欲荼毒的地方,它们就是南极和北极。这两个几乎没有生物、没有知觉的小点是地球躯体的脊梁骨,千万年来,美丽的地球以她的轴围绕它们旋转,并守护它们,使之保持纯洁,未被人类亵渎。她在这最后的秘密之前筑起坚冰的壁垒,召唤永久的冬天充当卫士防范贪婪之徒。严寒和暴风雪有如不可逾越的围墙封锁进入的通道,死亡的恐惧和危险迫令勇士却步。甚至太阳也只能匆匆一瞥这封闭的地区,从来没有人见过那里的情景。 正因为如此,这个星球最强大国家的大明人急不可耐地期待着,他们知道,这是我们的生存空间最后的秘密。万历二十四年,在皇室科学基金的资助下,大明科学院的地球物理系正在组织科考队作从阿拉斯加向北极进军的准备,另外还有两艘船将驶向南极:一艘是特制的科考船,由大明科学院教授、著名的地理学家徐弘祖指挥,另一艘科考补济舰由大明海军上校沈有容指挥。 咱们故事的主角沈有容,1557年出生,今年三十三岁,字士弘,号宁海,宣城人,青岛海军学院毕业。是大明帝国的海军上校。他的履历就是一张军阶表。他在军中服役令他的上级满意,一直是按部就班成为了一名上校。在外人看来,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使人认为他是个英雄。 这位原时空的抗倭名将从照片上看,此君的面孔和成千上万的大明军人一样:冷峻,刚毅,肌肉仿佛因内在的精力而凝冻了似的,毫无表情。乌黑发亮的眼睛深邃,双唇紧闭的嘴巴。这张显示出意志和注重实际的面孔没有一处有一条浪漫的线条,没有一处有一道欢快的光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会觉得沈有容是古板而毫无梦想的人,一个讲求实际的狂热派,一个地地道道的大明军人。 在外人看来,这种人即使是天才,也像是从大明军队这个模子里模压出来一般,高度恪尽职守。他参与过征服波斯湾的战斗,在英格兰的利物浦当过驻军司令,多次参加打击地中海海盗的战役,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他总是以钢铁般坚强的毅力,同样的集体意识,同样冷漠、不流露感情的面孔出现。在事实面前,人们早就感觉到他的意志坚强如钢。 没有人知道,沈从容是主动申请参加这次科考的。从众多的候选人中,万历皇帝一眼就看中了他。这次科考行动专门配备了一手可以破冰的船,这艘要把他们运送到冰盖边缘的奇特的科考船叫做“企鹅”号。说它奇特,是因为它的装备是双重性的,它的一半就像是满载着活物西方人传说中的诺亚方舟,而另一半又是有上千种仪器和书籍的现代实验室。 因为要进入这空荡荡渺无人迹的世界,人在身体和精神方面不可缺少的一切都必须带去,于是原始人简陋的工具、毛皮、活的牲畜和大明帝国最精良的复杂设备搭配在一起。整个行动就像这艘奇特的船一样,也有双重性:这是一次像一桩买卖那样仔细计算的探险,一次处处谨慎小心的大胆行动。为了应付无数意外事故必须进行种种没完没了的精密计算。 1599年5月1日,南极科考探险队全体成员乘坐着企鹅号和平安公主号离开了天津的码头。出发的时候,天津城外阳光灿烂,芳草如茵,鲜花烂漫。温暖明媚的太阳高挂在这晴朗世界的上空。海岸线渐渐消失的时候,他们异常激动,深知此次告别温暖,告别太阳,一去经年,有些人或许将永不返回。但是,船头飘扬着大明龙旗,想到这一世界的标志也一起前往被征服的地球上唯一尚无主人的地带,他们心中深感责任重大和自豪。 翌年一月,经过短暂的休息,他们在冰海边缘新西兰的埃文斯角附近登陆,修建了一座过冬用的房子。那里12月和1月是夏天的两个月,因为在那里,一年里面只有这时白天才有几小时太阳在白色的金属般的天空闪亮。房子是就地取材木头墙壁,和早先那些以前的科考探险队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在里面可就能感觉到时代的进步了。十几年前,大明曾经派遣过一支探险队来到这里,但是他们失败了。他们的先行者使用气味难闻的、冒烟的煤油灯,待在半明半暗中,厌倦了自己的面孔,不见天日的单调的白昼使他们精疲力竭;而本世纪末的这些人在他们的四壁之内却拥有整个世界、整个科学的缩影。 乙炔灯投射出温暖的白光,电影放映机变魔术似的把远方的图像、春意融融之地的温带风光映现在他们眼前,一架磁带式收录机自动发出家乡的音乐,资料室里存放有当代关于地理的所有资料。一间房间用做暗室,冲洗电影摄像机的胶带和彩色照片底版。另外几间实验室里,地质学家正在对岩石作放射性分析,动物学家从捕获的企鹅发现了它身上的寄生物,气象观察和物理试验交替有序地进行。 在那光线昏暗的几个月里,人人都分配了一定的工作,一个聪明的系统转变了孤立的研究,使大家共同获得教益。这五十几个人每天晚上举行报告会,在冰层和极地的严寒中讲授大学课程,每个人都尽力把他的科学知识传授给另一个人,他们对世界的认识在活跃的交谈中日臻完善。这里,科学研究的专门化绝不伴随着高傲,人们在集体中寻找相互理解。 置身于这仿佛史前世界的自然状态中,这五十几个人在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极度孤寂之中,他们彼此交换大明十六世纪近百年的最新成果,而在内心,他们不仅感觉到世界大时钟的钟点,而且感觉到它的分分秒秒。当这些人高兴地在营地里庆祝春节,并出版取名为的幽默小报,在上面开些小玩笑,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态度乐观而积极。每当附近的海面上冒出来一条鲸鱼或者有人被企鹅追逐这一类小事,都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事件。而另一方面,炫目的极光、可怕的严寒、极度的孤寂,那些平常人看来是非同寻常之事,却成了这里的人们心目中习以为常的平凡现象。 在等待出发的日子里,他们外出举行各种准备工作。譬如试验机动雪橇、学滑雪、训练那些雪橇狗。他们修建了一个仓库,为日后的长途行军作准备。日历很慢很慢地翻到了南极的夏天,从大明来的破冰船穿过巨大的浮冰给他们送来家人的书信。科考队员们分成若干小队,现在也敢于在极度酷寒的冬季锻炼白昼行军,试验帐篷,积累经验。 并不是每次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然而正是层出不穷的困难给予了这些大明的勇士新的勇气。他们出去探险回来,浑身冰冷,疲惫不堪,迎接他们的是欢呼声和温暖的炉火亮光。度过了物资匮乏的数天之后,他们会觉得这个位于南纬七十七度的小小的舒适的家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居留地了。 前进基地的观察哨设在离木头房子一公里远的山冈上,每隔一小时换一次人值班。那里,在陡峭的高地上,架设了一台仪器,孤零零的像一尊大炮,瞄准看不见的敌人:这是一台测量移近的太阳最初热量的仪器。他们等待太阳升起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反光已在黎明时分的天空变幻出神奇明丽的彩色图案,那圆盘仍未跃出地平线。但这一片天空,这充满日出前的魔幻光线的天空,反照的开始,已使这些性急难耐的人很受鼓舞。终于响起了电话铃声,从山冈上给感到幸福的人们传来了消息:太阳出来了! 几个月来第一次举起她的头探进寒冬似的夜里达一小时之久。她的光十分微弱,稍显苍白,几乎不足以使冰冻的空气活动起来,她摇曳的光波几乎不能在仪器上激起活跃的信号,但仅仅看见太阳就已使人们心中产生了幸福感。为了最充分地利用这短时间的阳光,探险队进行紧张的准备工作,因为这一小段时间就意味着春天、夏天和秋天,虽然对于绝大部分大明人的温和的生活概念而言,它依旧一直是残酷的冬天。 雪地摩托雪橇在前面开路。在它们后面是西伯利亚矮种马和狗拉的雪橇。整个探险的路程被资深的探险家徐霞客细心地划分成几个阶段,每走两天,他们便建立一个储存点,为返回的人们储备新的服装、食物,以及在这基地里生死攸关最重要的燃料煤油,这对于探险队的生存非常的重要。 当极昼来临的时候,全队将一起出发,然后分成若干小组逐渐分批返回,最后一个小组是被挑选出来征服南极的人,探险队将给他们留下最多的装备、最有活力的牲畜和最好的雪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三章死去无知万事空(二) 凭良心讲,总指挥徐霞客和探险队的队长沈有容两个人计划非常周密,甚至连可能遭遇到的麻烦的细节也都注意到了。可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麻烦还是来了! 出发两天后,在这极寒的条件下,摩托雪橇就出了毛病,根本就动弹不了,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以及累赘。西伯利亚矮种马的适应能力也不像人们原先期望的那么强,不过,在这里,动物始终比靠烧油的技术工具更加靠谱。因为即使是半路上瘫倒不得不射杀的牲口,依然是爱斯基摩狗爱吃的热食物,反而能增强它们的体力。 1601年元月1日,当新世纪的曙光照耀在这片极地之前。他们分几组向着极地中心出发。这支奇特的队伍,起初出发时是五十余人,然后是三十人,然后是二十人,最后只剩下了十个人,他们艰难地行进在没有生命存在的原始世界的白色荒原上。 自始至终,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用兽皮和布裹住全身的魁梧男人,他就是探险队长沈有容,他只露出胡须和向外窥视的眼睛,如果有外人现在看见他,肯定会认为他活脱脱就是个野人。他用戴皮手套的手牵着一匹矮种马的笼头,马儿拉着装载得很沉重的雪橇,在他后面的那个人也是同样装束、同样姿势,后面又有一个,二十个黑点连成一条线在一片炫目的茫无涯际的雪白中向前艰难的移动。 夜里他们钻进特制的帐篷,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挖一道雪墙给矮种马避风,早晨又开始单调而艰难的行军,他们周围冰冷的空气数千万年来第一次被吸进人体。可是,令人担忧之事与日俱增。天气一直很恶劣,他们一天走不了四十公里,往往只能走三十公里。 他们在忍受着这孤单沉寂的同时,还要保持着时刻的警惕。在这里,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变成危险。比如一只狗跑掉了,一匹矮种马不吃食了。以上种种迹象,都令人忧虑不安,因为在这荒无人烟的处所,任何物质的价值都发生了可怕的变化。这里每一种活牲畜的价值都提高了上千倍,甚至可以说是无法代替的。也许这次不朽的功业就系于一匹矮种马的四蹄,乌云满天、风暴骤来也可能使千古伟业功亏一篑。 此时,健康状况又困扰着探险队,一些人害了雪盲症,另外一些人四肢冻僵了,由于不得不减少矮种马的饲料,矮种马的身体也变得愈来愈衰弱了,终于在快到比尔兹莫尔冰川时全部倒毙。他们在这寂寥之中和这些勇敢的牲口共同生活了两年,彼此成了朋友,每一个人都叫得出它们的名字,每一个人都上百次地爱抚过它们,现在却不得不杀死它们。 对于所有人来说,实在是一件令人感伤的事。于是,他们把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称为“伤心岭”。一部分探险队员从这血腥的地方调转头往回走,其余的队员准备作最后努力,踏上越过冰川的险峻路程,那环绕着极地、只有人的热情意志的火焰才能炸开的危险的坚冰崖壁。他们每天行军的里程数越来越少,因为雪结成了坚硬的冰碴,他们已经无法乘坐雪橇,只能拉着雪橇往前走。坚冰划破了雪橇板,双脚在穿过松的雪沙地时磨破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退缩! 1月30日,队伍只剩下最后的十个人进抵南纬八十七度,其他人已经全部返回。到了这里,还得有最后一批人返回去:没有办法,剩余的物质只允许经过挑选的五个人前往极地。作为行动队长,沈有容心情复杂的逐个打量他的队员。他们不敢持异议,但是每一个人都心情沉重,目的地已伸手可及,却又必须回去,把首先看见极地的荣誉留给自己的伙伴。然而严酷的现实业已决定,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再一次握手告别,每个人都像堂堂男子汉那样极力不流露出内心感情的激荡。之后,两组人分开了。两支很小很小的队伍出发了,一支向南,向未知之境挺进,另一支向北,他们将回到老营去等待消息。他们一再回眸眺望远去的战友,要最后再看一眼远去的五个兄弟,因为大家都有心理准备,这也许是永决!不久,最后一个人的身影终于在视线中消失了。 他们,被挑选出来参加这一壮举的五个人,历史在这一刻在本时空记住五位勇士的名字,他们分别是:沈有容、徐霞客、奴尔哈赤、徐凯和桑结,这些无畏的勇士,毅然决然踏上了险途,没有人选择退出,他们继续寂寞地向未知之境走去…… 每天宿营的时候,徐霞客在他的日志里忠实的记录了这一段艰难的旅程:2月2日,我们已经接近了南极,所有的弟兄们像指南针的蓝色指针一样颤抖起来,太阳的影子从我们右边向前移动,然后又从前面向左爬过去,围绕我们缓慢地转一圈,这段时间无比漫长! 透过这些文字,人们可以在他的字里行间,看到所有人的希望火花闪耀得越来越明亮。徐霞客在日记真实的记录着他的心路历程。2月2日,他沮丧地在日志里这样描述疲劳:“今天,大家的体力下降得厉害。我们距离极点只有一百五十公里了,可是照这样继续走下去,我们是无法坚持到底的。”两天后他又写道:“整整两天,我们之前进了十多公里。离极地还有一百三十七公里,这段路程对我们来说会是极其艰难的。” 可是几天后,他突然用一种新的充满胜利信心的语调纪录道:“沈队长不停的向我们鼓劲,他告诉我们再走九十四公里就到达极地了!所有人都知道,即使还没到达,他们已经开创了历史。离它也已经非常近了。”1月14日,希望变成了有把握的事情:“只剩下七十公里了,目的地就在眼前!”第二天的日志里,近乎欢快的喜悦心情跃然纸上:“只差五十公里这么点路程了,我们必须前进,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从令人鼓舞的几行文字里,不难感受到他们内心希望之弦绷得多紧,好像他们神经里的一切都由于期待和迫不及待而颤抖。所有人都意识到,胜利已在眼前。他们已伸出双手要去揭开人类家园地球上最后的秘密。只要再鼓起勇气作一次最后的冲刺,就到达目的地了! 2月18日,沈有容上校和他的四个伙伴抵达极地。这是人类第一次抵达这里。这天,极地的上空哗啦啦地飘扬的大明的金龙旗。 …… 胜利的喜悦并没有让沈有容等人高兴多久,他们撤回营地的返程行军比来的时候危险十倍。在前往极地的途中,还有罗盘给他们指引方向,而现在在极地中指南罗盘上的指针乱转,根本无法指引正确方向,这还只是其中的危险之一。 返途他们必须十分注意,在几星期的行军途中一次也不允许找不到自己来时的足迹,否则就将偏离他们沿途补给的储存点,那里储存着食物、服装和积聚热量的几十升煤油。因此,每当风雪漫天遮住视线,他们现在每走一步都感觉心神不宁,因为一旦迷路,必死无疑。加以他们的身体已没有开始行军时那么充沛的精力,每个人的体能都下降的很厉害。 此外,更让人可怕的是他们心中钢铁意志的弹簧松了。挺进南极时,渴望成功的欲图体现全人类的好奇心与渴望的超凡的希望使他们精神振奋,意气风发,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从事不朽的事业,从而获得了超人的力量。而如今,他们仅仅是在为保全躯壳而斗争,为他们肉体的存在而拚命,这样的返回也许不是他们内心最深处所渴求的,甚至可能被视为畏途。 也许上天被他们的行为激怒了!天气越来越糟,冬天比往常来得更早,松软的白雪粘在他们鞋底下,结成了厚厚的冰棱,一踩,仿佛踩在三角钉上,使他们的步履十分艰难,酷寒又折磨他们业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当每经过几天迷路和徘徊后到达一个储存点,人们总是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随后在他们的言谈中又总是短暂地闪耀起信心的火焰。 最能证明这几个人在极度孤寂中的英雄主义精神的莫过于地质学家徐凯,他甚至在死神已来到身边时仍然坚持进行科学观察,除了一切必不可少的沉重物件之外,他还在自己的雪橇上拖了十六公斤珍稀的岩石样品。 但是,人的勇气和身体逐渐被冷酷无情的大自然的威力打败了。这里的大自然拿出它历经数千万年所锤炼的力量,使出严寒、冰冻、狂风、大雪等一切毁灭手段来对付这五个勇士。他们的脚早已冻坏了,因为燃料有限,每天只能吃上一顿热饭,身体热量不足,减少食物定量后他们的身体非常衰弱,有人已经开始支持不住了。 一天,伙伴们惊恐地发现他们之中的来自海参崴军区的中尉军官奴尔哈赤突然举止失常。他待在路旁不走,不停地抱怨所受的真实的苦难和想象的苦难。他的话语无伦次,说出来的话让人莫名其妙,他们听得毛骨悚然,却无能为力。 这个不幸的青年军官因为摔了一跤导致左脚踝受伤,每走一步都是折磨。由于可怕的痛苦让他的神经错乱了。3月17日夜里一点,这个出生在辽西的女真族军官在梦呓中终于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五位勇士开始失去了自己的一个兄弟,所有人都伤心不已。 这时他们只差不到一天的路程就能到达那个“伤心岭”,到了那里,他们有上个月屠宰的矮种马,就可以第一次吃上较丰盛的一餐了。可惜的是,年轻的中尉奴尔哈赤因为脚踝受伤,没有坚持到那里。然而,苦难的行军还没有结束。现在他们只剩下四个人行军,灾星再次降临!下一个储存点带来的是令人痛苦的新的失望。那里的油太少,这就意味着必须精打细算使用最必需的燃料,节省热能,那是抵御冰雪严寒的唯一武器。 冰冷的、暴风雪狂啸的黑夜,胆怯而清醒着,他们连脱毡靴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们仍然继续艰难地前进,地质学家徐凯,冻掉了脚趾还坚持走下去。风比任何时候都刮得凶猛,4月1日他们到达了下一个储存点,残酷的现实让人失望:仍然是燃料太少。现在,恐惧在每个人的言语中表露出来了。 虽然沈有容极力隐藏他的恐惧情绪,可是绝望的尖叫声一再打破他强装出来的镇静。即使像他这样的铮铮硬汉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脚步,不抱希望地继续前进、前进…… 受伤的徐凯想要跟上大家越来越不容易,对他的战友们来说,他越来越是个负担,而不是帮手。有一天,中午的气温达到零下四十二度,他们不得不减慢行军速度,不幸的徐凯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给战友们带来灾难,他会害死大家的。 趁人不注意,徐凯拼尽最后的力气,用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只是说了一句“告诉我的家人,我爱他们”,然后……为了不拖累大家,他选择了自我了断。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徐凯举枪自尽,没有人哭出来!因为大家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三个体弱疲惫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无边的铁一样冰冷的荒原上。他们已是精疲力竭,不存什么希望了,只是模模糊糊的保全自己的本能促使他们提起最后的勇气…… 4月21日,暴风雪过后,前来搜救的队员在距离营地十一公里外的荒原上找到了最后两位幸存者:沈有容和徐霞客。 …… 消息通过电报和电话传回了国内。救援队把照片底版和电影胶带带回家,经过化学药品显影之后,沈有容和他的伙伴们向南极行进的情景和得以目睹的南极风光再次出现在人们眼前。此外,奴尔哈赤、徐凯和桑结的遗言和他们的书信经由电线跃入惊叹不已的世界,北京郊外的龙虎山皇家陵园竖起了三位英雄的铜像。 当勇士们遗体回到家乡的时候,万历皇帝朱翊钧亲自主持祭奠这三位死难英雄的仪式,并且追任三位勇士公爵的称号,而且还是世袭罔替。活着的两位勇士沈有容和徐霞客,也被皇帝亲自赐予伯爵的爵位,同样也是世袭罔替。史家把他们的事迹载入了史书。各大学请两位勇士在全国巡回演讲…… 在科学探索的道路上,在壮烈的搏击中,英勇的死,死犹胜生,奋发向上直抵无穷的意志将会从一次次的失败中复活。因为只有偶然成功和轻易得手才会燃起人们的虚荣心,而一个人在和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命运抗争中倒下去时,却最能显示这些探索者高尚的心灵。 当消息传到夏威夷时,没有人知道已经105岁的齐王朱厚炜在听说努尔哈赤在这次探索南极时不幸遇难后是怎样的复杂的心情。也许,这个世上只有万历皇帝才能够理解他。齐王曾对他叹息:英雄始终就是英雄,哪怕是换了一个环境,他也会做出轰轰烈烈的功业出来,让天下人都能够记住他。 也许,这就是英雄的宿命吧!奴尔哈赤,好好安息吧!你应该庆幸,作为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在华夏的历史上,你依然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里的名笔画师照着这幅图卦原汁原味地画大画好、裱糊出来。朕要把它挂到御书房正壁上,日日观摩参悟,让朕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嘿嘿,树欲止而风不静啊……” “奴才遵旨!一定把这事办的妥妥贴贴的,朝廷是应该清理一下门户了。”陈矩的话意有所指。 “是该收网了!” 朱翊钧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然后背着双手,仰望月空。此时,那一轮似明眸似的圆月,让他浮想联翩。谚语有“八月十五云遮月”之说。云生月隐,神秘、迷离。此中秋圆月虽不及西子之善睐明眸,却独具情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四章死去无知万事空(三) 万历二十八年,瀛洲本州岛。 山形县本是个贫瘠的地方,由于它的地形优势,现在因为成了羽柴秀吉领导的抗明起义军大本营,因此这两年在瀛洲名声大噪,吸引了来自日本各地的日独分子,成为了日独分子的圣地。 山形县位于位于山高林密的日本本州岛北部,北、东、南三面环山,西面临日本海,东部奥羽山脉纵贯,平均海拔八百米左右,山形县面积居瀛洲大名第九位,森林覆盖率为72%,山脉众多,北有鸟海山、东有奥羽山脉,南有朝日山地、饭丰山地,是瀛洲生产大米的主产地,水果生产量在整个瀛洲都占有很高的份额,在过去,山形县素有“水果王国”的美称。 自从羽柴秀吉成为尾张国大名以后,他就开始经营山形县,把这里打造成反明复倭的根据地,说起来,羽柴秀吉的确也是个长袖善舞的角色,在举起反叛大旗之前,他积极的靠拢瀛洲总督府,对大明驻瀛洲的历任总督表现的毕恭毕敬,这家伙装孙子比谁都装得像,因此还获得一些大明官员的好感。 与此同时,他凭借自己在石间山区发现的一个大金矿大肆敛财,派人到北京去贿赂大明朝廷官员,获取朝廷官员的关照,机缘巧合之下,又与晋商勾结在一起,通过收买、走私等方式,从大明一些不法商人的手中买到了很多不轻易出口的机器开始发展本地工业,经过十来年的发展,羽柴秀吉倒也把贫瘠的尾张国和山形县经营的有声有色,因此,山形也发展出以米泽、鹤冈的纺织业,山形铁工为代表的工业企业。随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浪潮冲击到瀛洲后,山形县逐步形成了以酒田为中心的临海工业区。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 去年上半年,羽柴秀吉认为时机引进成熟,突然喊出了“驱逐华夏,恢复大和”的口号,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他以山形为大本营,以山形县村山、最上、置赐和庄内四个坚固的堡垒为依托,开始宣布独立,不再接受大明总督府的统治,同时还一举击退了前来讨伐的总督府皇协军,取得了第一次反抗大明的胜利,顿时在整个日本岛引起了轰动,一些离京都较远外样大名纷纷响应,一时间,整个倭国的独立运动风起云涌。 山形这里虽然临海,却处于三面环山的一个盆地,这里既有工业,又有农业,只要凭借着防御工事控制住谷口,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坚固堡垒,即使守不住,也可以退到山区打游击。不至于被大明军队一锅端了,因此才会被羽柴秀吉选择为大本营,再加上这些年,大明已经减少了在瀛洲的驻军,羽柴秀吉凭借着地势和兵力上的优势,才能够出其不意的击退前来讨伐的皇协军,山中无老虎,才让这只猴子称了霸王! …… 离中秋节还有十来天的某个日子里,坐落在山形县内城新建关白府中的“黄金室”里,起义军大头领羽柴秀吉和一位须眉如雪、面容慈祥的玄袍老僧在榻榻米上对面而坐,正慢慢地品着茶。这座“黄金室”是一间由黄金铸造而成的宽大会客厅室:它的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由整块整块的纯金锻成的,甚至连纱门、纱窗的骨架也是金质的。 人们一坐进这座厅室,立刻便会被里边金灿灿的光华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羽柴秀吉今年四十六岁,只见他身着金亮缎袍居中而坐,两名绝美侍姬陪伴在左右。在场中众人眼里,这个秃发的家伙虽然长得猥琐,却显得精神矍铄,一双三角眼更如夜空寒星一般灼灼闪光,眼神凌厉得让人不敢对视。 在他举止顾盼之际,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掩盖了他本人的丑陋相貌。剥去那股戾气的掩饰,他其实是尖嘴猴腮、额角狭窄、颧骨高耸,活脱脱一只瘦猿的样子。出生农家的羽柴秀吉假托天皇后裔,因此格外喜好奢华,他正是用它来向别人炫耀自己无与伦比的权势与财富的,以掩盖自己卑微的出身,扮演皇室后裔的形象。 确实,在全日本,就连大明的瀛洲总督所居的殿堂也只是由上好的花岗石和水泥砌成的。自从他高举反明义旗以后,羽柴秀吉就把名字改为丰臣秀吉,并且还自封为日本国关白以此号令天下,要在整个瀛洲掀起了反明的浪潮。 眼下形式一片大好,除了关中的几个日本大名因为处在大明驻军的直接监视下,还在观望以外,已经有二十几个地方的大名纷纷响应,对外宣布独立。他们围攻和驱逐瀛洲总督府派驻到各地治安部队和地方官,表示拥护丰臣秀吉的领导,同样喊出了“驱逐华夏,恢复大和”的口号,一时间日独声势无量,很有一种席卷天下的感觉。 与此相反,座落在京都的瀛洲总督府似乎有心无力,由于担心京都附近的大名反叛,反而在收缩兵力,并没有及时派出军队过来镇压。让起义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据丰城秀吉派遣去东京的忍者反馈回来的情报显示,大明帝国因为这些年占领海外的领地太多,用兵地方太多。因此兵力捉襟见肘,面对着日独的浪潮,很有可能无暇顾及日本,大明朝廷有可能会放弃日本,有条件的允许他们独立。 而新任总督俞大猷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应该是在等待国内做出最后的决定,因此一直在按兵不动。这位从京都相国寺来的高僧就是俞大猷派来试探口风的代表,面对如此好的局面让丰臣秀吉欣喜不已,野心也开始膨胀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知道丰臣秀吉的雄心壮志,他心里盘算:如果大明朝廷招安,允许他们自治。到时候只要自己放低姿态,继续向大明帝国称臣纳贡,统一日本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他有着更远大的理想。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再卧薪尝胆几十年,未来何愁不能反戈一击呢? …… 与他相对而坐的这老僧便是日本第一高僧、京都相国寺住持——西笑承兑。虽然没有明说,但丰臣秀吉心里明白,这位高僧实际是代表瀛洲总督府前来试探他的口风的。这让他非常的得意。种种迹象表明:大明帝国很可能会放弃对日本的直接管辖,让倭国跟朝鲜一样成为藩篱,综合忍者送过来的情报,这让他更加有了信心。 “西笑大师!”丰臣秀吉满脸谦笑地望着正举杯品茶的玄袍老僧,话语间透着一丝难耐的期待说道,“本关白亲手为您沏的这壶‘樱花茶’味道还可以吧?” “当然!当然!关白大人亲手泡的‘樱花茶’当世实在无人能及啊!它的味道馥郁清淳,令人满口留香,妙不可言!”西笑承兑捧着茶杯,眯着双眼,深深地回味不已,“想当年甲斐之虎武田信虎将军在世之时,就一直对天皇家的茶艺赞不绝口!可惜呀!武田将军不自量力,轻率出兵攻伐朝鲜,惹怒了大明帝国。这才英年早逝,还导致了我大日本亡国,天皇殒难……想不到,事隔多年,老衲能品尝到您沏的皇室宝茶,实在是不胜荣幸!” “呵呵,哪里……哪里……大师谬赞了!”丰臣秀吉听了西笑承兑的夸奖,尖嘴猴腮的他只是淡淡一笑,点头谦谢而已。 然而,他今夜邀请西笑承兑前来赏月,终究不仅仅是为了品茶,而是为了拉拢此人为他所用,利用这位高僧的影响力,发动更多的屁民加入到他们的独立运动之中来。这样的话,成功的可能性更大,自己也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隔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西笑大师不愧为我日本国首屈一指的禅教领袖啊!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又精通星相占卜之术,本关白一向都钦佩得很!” 一听此言,西笑承兑捧着茶杯的双手顿时一顿,他的目光凝视着杯里那碧绿如玉的茶水,一动不动。半晌之后,他才悠悠开口说道:“关白大人碰到什么难解之事了吗?老衲静待垂询。”丰臣秀吉却不言声,从榻榻米上慢慢站起身来,缓缓踱到黄金室的西窗前,“哗啦”一声将那扇水晶薄丝纱窗推开了。 西笑承兑闻声微一抬头,向他这边望来。二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了窗外群星闪烁的夜幕,沉默不语。隔了许久,丰臣秀吉仍静静地立在那西窗边,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西笑承兑说道:“今天上午有一个术士告诉本关白,说昨天夜里天空东北角有一颗硕大的流星,像血球一样鲜红夺目。它倏地便划向了西北角的夜空……这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天降异象’啊!“ ”本关白当时便细问那术士这场‘天降异象’的含义……可那术士似乎也是一知半解,对本关白支支吾吾,答得模模糊糊……唉,看来本关白心中的疑问,只有大师您才能剖析得清了……” 听到丰臣秀吉的话,西笑承兑并不感到惊讶,他仍看着那窗外深深的星空,面色如古井没有半分波动,显得十分沉郁。他缓缓捧起了茶杯,送到自己唇边,慢慢呷了一口“樱花茶”,长叹了一声道:“唉,实不相瞒,老衲昨夜也曾看到了这一幕……今天即便关白大人不屈尊请老衲,老衲也会不请自来告知关白大人的……” “哦!不知大师有何见教。”听到此话,丰臣秀吉慢慢转过身,静静地看向西笑承兑。西笑承兑透过面前那茶杯上的缕缕白汽,盯着窗外灿烂星空的深处,慢慢说道,“关白大人,请恕老衲直言,这‘血星耀夜’之象,实乃不祥之兆啊!” “哦?”丰臣秀吉的唇角掠过一丝错愕,追问道,“此话怎讲?” “关白大人,此‘血星耀夜’,象征着明年年初必会发生一场惨烈的刀兵之灾。老衲在此提醒关白大人要多加小心才是啊!”西笑承兑讲到此处,方才将自己的目光慢慢从窗外收了回来,直直地望着丰臣秀吉的脸,“老衲的心中忧虑,这‘血星耀夜’的天象,联系到我大日本国目前的国情,起义军的前途渺茫啊!万一大明本土派兵来剿,关白大人,您抵挡的住吗?” “挡不住也要挡,蒙古人没有征服我们,大明也做不到,这里山高林密,哪里都会成为我们的战场。哪怕是战到最后一人,也要和大明帝国耗到底。”丰臣秀吉面色平淡如水,毫无表情地说道,“日本土地贫瘠,美洲大陆和澳大利亚更加的肥沃。大明的皇帝不会花太多的精力在这里的。本关白相信,只要我们意志坚定,胜利终究是属于我们的!大师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关白大人言之有理,您的分析有几分道理。当今我日本九州,自从关白大人高举义旗披坚执锐以来,天下人人景从。十余年,您卧薪尝胆,苦心经营尾张国,又以山形县为中心建立反明根据地。迅速肃清四域。如今天下大名纷纷归附阁下,眼看您就要正本清源,一统天下,重塑大和……据老衲所知,大明朝堂对控制日本也有不同的看法,所以迟迟未派出大军来。”西笑承兑一脸疑惑地说道,“老衲冥思苦想,也猜不出大明的皇帝有什么理由罔顾国内民意,派出大军前来清剿,实在是得不偿失啊……这‘血星耀夜’所预示的刀兵之灾又会从何而起呢?难道说,那些投靠您的大名之中,有人会反叛。老衲百思不得其解啊!” 西笑承兑口中所言的“大名”,就是指盘踞在日本国各州郡那些拥兵自重的封建领主和藩臣。大明帝国控制了日本后,正是由于他们在四方割据称雄,才酿成了日本历时近百载的“附庸战国时代”。而今,这些大名绝大部分参与了丰臣秀吉的反叛,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丰臣秀吉又通过各种手段已然收服了各地“大名”,“附庸时代”的乱象自是一去不复返了,刀兵之灾又从何而来?难怪西笑承兑摇头不解了。 丰臣秀吉静静地听他说完,干瘦的猴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深深的笑意。他踱回到西笑承兑对面的茶几前盘膝坐下来,转换了话题,淡淡地问道:“本关白相信,西笑大师的博学多才,在我日本国也堪称‘超群绝伦’了。却不知大师您的佛学造诣,和远在海疆之外的大明国少林寺高僧们相比如何?” “唉!老衲才疏学浅,在日本国内已是‘井底之蛙’,又焉敢与煌煌天朝的圣僧相提并论?”西笑承兑缓缓摇了摇头,又无限憧憬地望向窗外西边的夜空,“老衲其实一直盼望着自己在有生之年能乘舟越海西去大明国,前往嵩山少林寺恭聆诸位圣僧的点化呢……” “呵呵……帮西笑大师的这个愿望又有何难?本关白很快就可以帮您实现了。”丰臣秀吉深沉地一笑,笑得有些神秘。 在西笑承兑惊愕的目光中,他又道:“你们佛教的前辈高人吉田兼俱曾讲过:‘神佛之学,根源生于日本,舒枝展叶于中土大明,开花结果于天竺’。现在,本关白不妨跟你说句实话,我能够走到今天的这一步,没有大明的官商暗中襄助,本关白岂能有今日之成就。大明有句话说的好,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不瞒你说,这大明帝国貌似强大,实则已经祸起萧墙,朝廷派系林立,官员贪婪,卑鄙。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被收买。哼哼,如果不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本关白又如何敢言,再给我二十年,我要实现武田信虎将军的遗志呢?” “什……什么?实现武田信虎将军的遗志!”西笑承兑一听,心头顿时一阵狂震:这关白大人今夜怕是吃错了东西吧?怎么突然讲起“疯话”来了?不错,这位自封丰臣关白的确这几年崛起的很快,让人刮目相看。也许他真的有些雄才大略、英武超凡,仅仅花了十余年工夫,便占据了尾张国和山形县,成为了反抗大明的领袖。可是,丰臣关白大概还不懂得这区区的日本国六十六州,在那皇皇大明天朝的疆域之中,不过是小小的一角!照他们明人的说法,倭人时常炫耀的伟绩,大概只相当明朝版图之内几十个乡镇的动乱而已! 再说即使他这次得逞,统一了日本那又如何?大明朝一个省的疆域就不知道要比日本国大多少!然而,丰臣秀吉此刻居然想搅动大明的政局,趁机渔翁得利,未来还想实现武田信虎将军的遗志,这家伙岂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想到这里,西笑大师认真地盯了盯丰臣秀吉的眼神。那是一双燃着熊熊欲焰的眼睛,仿佛在向外喷射着灼人的戾气,非常狂热,非常亢奋。在他看来,这位丰臣关白的的确确有几分“走火入魔”了。也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丰臣秀吉见他这副模样,淡淡一笑,突然,他拍手喊了一声:“王先生,请出来吧!” 只见屏风后人影一晃,后面闪出一人,朝他抱拳行礼。西笑承兑看着来人,却见此人三十岁左右,显得精明能干,只不过却是一副大明的富商打扮。这人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在下日昇商号掌柜王大发,见过西笑大师。” “哦,王先生是大明商人?日昇商号的掌柜?据老衲所知,这可是大明国的一家大企业呀!”西笑倒是有些困惑地问道,“不知王先生因何支持日本独立,这对你们没有好处啊!难道你们不怕事情暴露以后,被皇帝抄家灭族吗?” 王大发还没有回答,只听丰臣秀吉桀桀笑道:“西笑大师,跟你介绍一下。这位王桑是大明阁老张四维的孙女婿,也是晋商派驻在我这里的代表,对于商人来说,只要有黄金,保障他们的利益。什么问题都好谈!恰好,本关白在石见有一个巨大的金山,咱们各取所需。呵呵……有了贵人的相助,我们就可以影响大明朝廷的决策。本关白何愁不能一统天下,重塑大和……” 说罢,丰成秀吉顿了一顿,双目一抬,直直地盯着西笑承兑,肃然道:“不瞒西笑大师,家母当年怀本关白时,曾经梦见一轮红日破窗飞入她腹中。她醒来之后,请相士占卜吉凶。相士对她讲:‘夫人所怀之子,贵不可言,乃是天照大神之嫡子,将来其赫赫威势,必如日光普照,无处不及,无人能敌。’西笑大师请看,本关白今日所建之丰功伟业,不正应验了那术士的预言吗?“ 说在这,丰成秀吉豪迈地挥手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眼看就要实现九州一统。本关白就会将相士当年的预言全部实现,只要统一了日本,恢复大和。卧薪尝胆向大明帝国学习,再潜心发展几十年,将来大日本何愁四海八荒尽行收入掌中!” 西笑承兑哪里会信他这番神神道道、自欺欺人的谎话?却不敢反驳他,只得垂头深深叹道:“这些年关白大人高举反明大旗,要恢复大和,老衲不敢说对与错。但是老衲看到的是自从您轻启战端之后,这瀛洲各地兵连祸结,老百姓再也无宁日矣。成为大和人也罢,大明人也罢,不都是东亚一脉吗?一切还请关白大人三思啊!”此言一出,黄金室中倏地静了下来,静得令人有些窒息。 丰臣秀吉沉默着,也不抬头看西笑承兑,只是盯着他面前茶几上的那只茶杯,隔了许久才道:“西笑大师,本关白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信任你,你毕竟是我大和一脉,何必仰人鼻息?实话跟你说吧,本关白想让你相助于我……西笑大师身为佛门领袖,登高一呼,包括佛门在内,多少老百姓会追随我们,又何愁大事不成?……希望阁下早做决定,弃暗投明,不要做了大名人的走狗,做我大和民族的罪人。你知道了这些底细,恐怕只能把你留在山形县了。” 丰臣秀吉忽地拖长了声音,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西笑承兑,悠悠说道,“此番起义军寻求日本独立,本关白志在必行。为了团结我日本臣民上下一心共同对敌,本关白希望作为我日本国镇国之教的佛门众弟子,能够在您的领导之下,广开法坛,在民间多多宣讲我大和民族寻求独立自主的正当性,多多发动各州郡的青壮男子舍身为国投入到这场‘圣战’之中!西笑大师对此意下如何?” “这……”西笑承兑脸色一僵,在犹豫之际,抬头一瞥,却见丰臣秀吉双眸之中的凛凛寒光已似利剑一般直逼而至!他心头一跳,只得战战兢兢俯首答道,“老衲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了。”听到西笑承兑这般回答,丰臣秀吉铁青着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他哈哈一笑,端起茶壶,亲手又为西笑承兑斟上一杯热茶,显得十分和气地说道:“来,来,来,请西笑大师继续品茶……” 西笑承兑推辞谦谢之际,心中一个念头却是闪电般一掠而过:俞总督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却派他来为谈判做准备,难道真的是兵力不济吗?想想吧,大明现在是拥有九亿人口的大国,怎么可能会缺乏兵力。他虽然也想但日本独立,但他觉得时机并不成熟。这次他来本来想劝说丰臣秀吉见好就收,保留日本的元气。没想到这丰臣秀吉如此狂妄,不自量力,竟然还想搅动大明国内的局势。这不是痴人在说梦话吗? 在他看来,这“血星耀夜”的凶象并没有显错,从今夜起,瀛洲一场惨烈的刀兵之灾果然是在劫难逃了!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了大明强大的军队渡海而来,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又要重现在瀛洲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凄然泪下。 …… 中秋节过后没多久,大明帝国又迎来了国庆。朝廷组织了各种庆祝活动。今天在国家大剧院看完戏,已是交了子时。大大小小几百两汽车,一窝蜂开出了东华门。这些汽车上作者的都是颇获皇上恩宠的皇亲国戚和勋贵大臣,大大小小的官员在东华门外停车场揖让道别,各自择道儿回家。 作为礼部尚书、这次庆祝活动的组织者,张四维的汽车最后一个才出紫禁城。此时夜凉如水,汽车缓缓地行驶在长安大街上,街面上早已经灯火阑珊,天幕上疏星闪烁,薄薄浮云,半掩着一弯寒月。不知何处的寺庙里,间或传来一两声悠远深沉的梵钟,更是平添了京城的幽邃与神秘。 张四维有些疲惫的坐在车里,身子靠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酸痛。忽然感到双膝生冷,便拣了一块鹅绒毡盖了膝头,又塞了一个枕垫到腰后头。此刻,他表面上显得平静,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今年他马上就是七十了,担任内阁辅臣已经十几年了,却始终不能再进一步。 申时行已经连续任满了三届总理,今个晚上自己亲耳听到他向皇帝推荐的新总理人选是户部尚书赵志皋,万历皇帝虽然没有表态,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如此一来,自己想宰执天下的梦想恐怕成了水中之月,想到这里,他就咬牙切齿。实在不甘心呐……单说这些年,为了除掉身边的竞争对手,他费了多少心思,才做成一个又一个“局”。如今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旦过完年皇上谕旨下达之后,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他今年已经年过七旬,已经在阁臣的位置上熬了多年,这些年自己苦心经营,他也看得出皇上对自己还是心存眷顾的,也欣赏自己的能力,但他又直觉万历皇帝在防范着他。这一切却让他今日有些心神不安。此时,他真恨不得有神仙显灵,让他知道皇帝的所思所想。正闭目乱想,忽听司机张勇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怎么啦?”张四维问。 张勇略显紧张,小声禀道:“老爷,小的瞧着今个这街面,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的不对劲?”张四维不解。 “您看看,”张勇指指外面,对他说道,“城里面到处都是巡逻的军士,多少年没这样了。怎么有些如临大敌的样子?” 张四维将脑袋伸出车窗眯眼儿朝街边一瞧,果见一队持枪兵士匆匆走过,锃亮的刺刀,在昏黄的灯火下闪着可怕的寒光。不过此时他并没往深处想,只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今儿个是国庆节,又有那么多大臣皇亲前往首都大剧院看戏,为了安全,五城兵马司多派士兵巡逻,也是情理中事。” “可是这些兵士,好象并不是五城兵马司管辖的武装警察。”张勇指着又一队走近的兵士说,“您看他们的臂章,这些军人应该是驻扎在德胜门外的禁军兵士。” “啊?你看清楚啦!”张四维心里咯噔一下,自言自语道,“的确有些蹊跷啊。禁军兵士,没有皇上的旨令,任何人都不得调动。这个时候既无外敌匪警,又无火患民乱,调禁军兵士入城干什么?” “是啊,小的也是这样猜疑。”张勇也是一脸懵逼。 “算了,“张四维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但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便吩咐道,”且不管这些,你把车开快点!咱们早点到家。” “是,老爷。” 张勇重新启动汽车,加大了油门,汽车如飞前进。大约一炷香工夫,张四维就到了自家府邸门口。汽车刚在院子里停稳,早见管家张顺抢步上前拉开车门,看到张四维稳稳地坐在里头,这才长吁一口气,他走上前,一边扶张四维下车,一边轻声言道:“见到老爷无恙,小的安心了。” “怎么了?”张四维这才发现院子里到处灯火通明,虽然夜深了,却没有一个人睡觉,仆役们的脸上,都露出惊慌的神色,顿感奇怪,心里也禁不住紧张起来,问张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启禀老爷,刚刚得到线报,不知道什么原因,王大发刚到天津就被东厂抓了!”张顺神色焦急,答道,“日昇商号被查封了,还有十几位晋商的商号也被查封了……” “什么?此事当真?”张四维顿时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张顺轻声说道:“老爷,是司礼太监张鲸派管家悄悄传来的信息。他让我们好自为之,千万别牵扯到他,也别再找他联系了。而且还把收到的黄金退了回来。” 此言一出,张四维大惊失色,顿时汗如雨下,浑身发抖,竟然瘫倒在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五章死去无知万事空(四) 第二天,张四维被免职致仕的消息,就在京城里传得沸反盈天。官员们正自惊愣,当天上午,朝廷最新的邸报上,曝光了以日昇商号为首的八大晋商涉及走私国家管控物质以及官商勾结逃税漏税,侵吞国家资产的罪行,甚至还有几名高阶的军官涉及此案。 这时候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昨天这么大的动静是有原因的。按下这头不表,我们再说说瀛洲那边,自从丰臣秀吉高举着反明复倭大旗以后,有一个很有实力的大名积极的参与到这次运动之中。这个就是德川家族的德川家康。德川家康的家系是三河国的国人富豪松平氏,松平氏源自藤原氏,后德川家康自称源自源氏。 过去三河国只是个小地方,在日本也是排不上号的大名。1533年,甲斐之虎的武田信虎曾经邀请德川家一起攻伐朝鲜,德川派出了一部分兵员,但自己却没有直接参与。后来武田信虎兵败身死,德川家趁机夺取了武田家的部分领地,扩大了势力范围。与此同时,德川家又积极的向大明瀛洲总督府靠拢,最先成立了德川皇协军,协助大明军队镇压各大名的叛乱。 因此德川家很快就发展起来,成为了瀛洲数一数二的大名,还被大明正德皇帝授予伯爵的爵位,一时间风头无量。这样一个在倭人眼中的倭奸此时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反明急先锋,倒是让人大跌眼镜。不过这也不奇怪,在本时空的日本,效仿丰臣秀吉的大名不在少数。人人都有一副假面具。冈崎城的城楼上飘扬一面黑绸织成的崭新旗帜上,用雪白丝线精致地绣着一朵水桶口般大的“三叶葵”。 这面绣着“三叶葵”家纹的旗帜,在日本目前是仅次于丰臣氏“三株桐”家纹旗的另一个赫赫有名的大藩—德川一族的标志。在日本关东、关西各州郡争夺领地的战场上,这面“三叶葵”家纹战旗只要凌空顺风扬起,所有的敌人都会望而生畏、退避三舍—只因它的主人便是素有“不死神龟”之称的德川家康。 如今这位名噪一时的德川家康正在府邸里,凝望着自己铺放在桌几上的这面“三叶葵”家纹旗而唏嘘不已,他在等待着一个消息,一个决定家族命运的消息。正在这时,室门外被人“笃笃笃”地敲了数声。德川家康收回目光,稳了稳情绪,重新又恢复了平静,缓缓将家纹旗卷了起来,搁放在桌几一边,这才向门外慢慢说道:“进来。” “哗啦”一声,室门被轻轻推开到左侧。德川家康的首席家臣本多正信恭恭敬敬地垂手走了进来,禀道:“启禀大人,丰臣关白总管黑田如水大人前来拜访。属下请问,您见还是不见?” 黑田如水是追随丰臣秀吉东征西战了十余年的老臣,堪称他帐下第一谋士。在一向自命不凡的德川家康眼里,能看得上的人才在整个倭国人中屈指可数,他算是难得的一位。一听到是他前来拜访,德川家康想也没想便答:“见!且慢,家康我要亲自前去迎他!”说罢,迅速站起身,举步往外走去。 本来,就丰臣秀吉麾下所领导的反明起义军中所任的官阶而论,德川家康如今身为起义军中仅次于丰臣秀吉的核心辅臣“五大老”之首,比身为关白府总管的黑田如水高了两个级别。然而,今天因为黑田如水的来访,他居然“屈尊降贵”亲自跑到府门口处去迎接,这也忒多礼了!本多正信一时按捺不住,就出声提醒道:“主君,您不必如此……还是由属下前去将他迎进来吧!” “怎么?你认为黑田殿当不起家康我亲自出迎之礼?”德川家康听了脚下一停,目光一转,盯在他脸上冷冷说道,“本多君,你有所不知,以黑田君的谋略才智,倘若不是他当初淡泊名利、主动让贤,而今在起义军中像家康我一样担任一位副统领都绰绰有余!最让人敬佩的是,此人是真正在为日本谋求独立的勇士,从来没有半点私心。这样一位品德高尚,为理想而奋斗的人,我岂敢失敬于他?” “主君说的对,这个人的确值得尊敬。“本多正信犹豫了一下,还是规劝道,”可是,我们的计划……您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大明朝廷的不满?毕竟我们是在奉命行事。” “你懂什么?这个人虽然值得尊敬。可是不识时务,并不值得效仿,“德川家康脸上带着微笑,侃侃而谈,”如今的大明帝国如日中天,丰臣秀吉螳臂挡车,实不可取。尊敬归尊敬,并不代表我们也要效仿他们……呵呵,有这样的勇士在,不就更显得我们的价值吗?本多君啊,你要学会懂点政治……即使是做狗,也要体现自己的价值。一条没有用的狗就只能用来吃肉……懂吗?” 说罢,他顾不上多言,径直向前院小跑着去了。只见一位身形高瘦的黑袍长者,此刻刚刚走进府门站在前院,就那么神态孤傲地在院坝上负手仰天而立,举手投足中自有一派卓尔不群之气,令人难以接近。德川家康放缓脚步,轻轻走近这黑袍长者身旁,急忙欠身行礼道:“哎呀呀!黑田君尊驾光临,家康我实在是不胜荣幸啊!” 这段日子来,黑田如水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恭敬作礼,也仿佛是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殷勤和“客套”,黑田如水仍然那么负手站着,只是鼻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对德川家康点了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地由他在前引路进了府中会客厅。由于当年黑田如水在征战中为保护丰臣秀吉而受了腿伤,所以他走起路来至今还是一瘸一拐的,甚是吃力。德川家康见状,一脸谦笑着,退到他身边便要来搀扶。黑田如水却并不领情,没有伸手来接,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入厅中,和德川家康分宾主两侧对面而坐。 坐定之后,黑田如水的脸色便一下变得严峻起来。他肃然向德川家康说道:“德川公,如水今日前来叨扰,是奉了关白大人之命邀您起程月底赶到山形县,参加十一月初五举行的日本独立宣示大会的。到时候各地大名要组成联军收复京都,驱逐明国,复我大和,请阁下届时按时参加这一盛举。” “哦?日本独立宣示大会?”德川家康一听,不禁愣住了。所谓的“日本独立宣言”,即是指由丰臣秀吉冒用以已故天皇陛下的名义,主持召开的抗明起义军的军政要务决策大会,届时参与起义的各州大名全部都要参加。这也代表着在这次会议上,所有参与叛乱的大名必须公开自己的立场。 身为起义军副统领的德川家康事情事前竟然一无所知,自是惊讶不已。德川家康定下心神,静静思忖片刻,才缓缓问道:“黑田君,这次关白大人组织大会,难道是要马上进攻京都吗?那里可是有近万大明禁军驻守的啊!这可不是那些不堪一击的皇协军。关白大人是不是太心急了,一旦……“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黑田如水皱了皱眉头,脸上忧色淡淡而现,继续说道,“刚刚得到消息,而是远在海峡对岸的朝鲜和大明国本土都将派出援军镇压我们的起义军,我们必须抢先一步,夺取京都,发动更多的日本人加入到这场独立运动之中,否则,就真的只能进三打游击了。” “啊?”德川家康一听,顿时面色大变,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大明朝堂上不是说要放弃日本吗?什么时候风向又变了。这可是生死存亡之际呀!况且凭借着我们的实力,目前自保都难,想要进攻有坚固工事和先进武器防守的京都,这得付出多大的牺牲呀。咱们承担得起这样的损失吗?” “德川公……您也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吧?”黑田如水脸上的忧色愈来愈浓,“实不相瞒,如水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亲自前来贵府与您私下一议的。” “诚蒙黑田君如此看重,在下感激不已,”德川家康急忙谢了一礼,同时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短须,微眯着双眼,深沉地看着黑田如水道,“那么阁下对关白大人意图起兵收复京都,又是何意见呢?” 黑田如水迎视着德川家康深不可测的目光,竟是毫不回避,侃侃说道:“如水的意见十分明确:当今日本根本不是明国的对手,大明虽然侵占了日本的土地,但他们结束了我国百年战乱,给了我国老百姓几十年的和平。正是人心思安、人心思和之际。关白大人当顺应民心,息戈销兵,继续跟总督府展开谈判,争取我国名义上的独立。我们可以效仿朝鲜向大明称臣纳贡,如果能够成功,则广施富国惠民之仁政,使我日本百废俱兴,继续走强兵富国之路,这才是我日本国崛起之路的当务之急。唉,关白大人弃此良策而不顾,轻启战端,前去攻打京都……那可真是舍本逐末,将来必会追悔莫及啊!“ 说到这,黑田如水神情苦涩,继续道:”当然,如水也相信关白大人之武功谋略,凭借军队人数上的优势,拿下一个京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果京都丢失,大明朝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根本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万历皇帝势必会派出大军举国来攻。那才是我日本国最可怕的噩梦啊!大明帝国的国力、疆域和人口,哪里是我们日本国能望其项背的呢?又哪里是我们冒犯得起的呢?关白大人竟要发兵攻打京都的总督府,真是想一想都令人胆寒啊!” “呃,这……这个……黑田君,您将自己这番意见进献给关白大人了吗?”德川家康听完,不动声色地缓缓接上一句。 “唉……”黑田如水闻言,却是深深一声长叹,垂下头来,半晌没有答话。终于,他抬起脸来,黯然答道:“这几月来,如水一直在不厌其烦地劝谏关白大人不要挑战大明国的底线。但关白大人执意不听,反而认为如水在动摇他的决心,近来对如水也是冷眼相对、冷语相向……呵呵,十一月初五的独立大会,他都不让如水参加了。关白大人大概也不愿让如水这番意见扰乱了各位大名们的立场吧。唉!如水此刻也只能前来恳求德川公从我日本国百年大计出发,出面劝谏关白大人不可对京都轻举妄动啊!” “那么,石田三成、宇喜多秀家等这些大名,又是什么意见呢?”德川家康沉吟了许久,方才缓缓答道,“黑田君,这些人可都是关白大人的亲密战友,对关白大人的决策也颇有影响啊!” “唉!这些年轻人……”黑田如水一听,便禁不住忿忿地说道,“一个个没有半分直言抗上的风骨!私下里,他们每个人都认为如水的意见是对的。可是,到了关白大人面前,他们畏于关白大人的虎威,又一个个噤若寒蝉!如水在关白府中实是孤掌难鸣啊!” “黑田君的耿耿风骨,家康我很是钦佩啊!”德川家康闭目沉思良久,才睁开眼来看着他,沉声说道,“不过,请恕家康直言:如果关白大人真固执己见、一意孤行的话,谁又能劝谏得了呢?即使是我,也肯定不行。反而会引起关白大人的猜忌,这样反而会导致义军内部的矛盾激化。其实黑田君也不必急于一时,离十一月初五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您现在明谏不行,可以暗谏嘛;正谏不行,可以反谏嘛;直谏不行,可以曲谏嘛;急谏不行,可以缓谏嘛……来日方长,您完全可以顺势而谏嘛……” “呵呵!德川公不愧是智谋超群的一代人杰!”黑田如水听了,顿觉豁然开朗,不禁面露微笑,缓缓点头道,“是我性急了,在下受教了!在下受教了!” 德川家康含笑不语,只是一味谦谢,待得黑田如水转身告辞,却和先前迎他进府一样,仍是谦恭有礼地将他送出了本府大门。目送着黑田如水骑马的身影渐渐远去,德川家康像木像一样久久伫立在府门口一动不动。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德川家康才慢慢转过身,看着像自己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趋上来的本多正信,深深叹道:“此人能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真是一位足智多谋而又不计得失、敢于犯颜直谏的忠臣贤士啊!你们今后都应该向他学习啊!” 本多正信连忙点头答道:“是!属下记住了。”德川家看又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可惜他跟错了人,丰臣秀吉只是个农民暴发户,根本不会用人。可惜了!你且下去收拾行李,按照约定,今夜我就要启程赶往京都了,我要亲自面见俞总督报告这个消息。” “明白了!”本多正信答。 德川家康又肃然吩咐道:“另外,你去通知一下德川秀忠,让他到府中的‘心斋室’内单独来见我,不得让闲杂人员前来打扰。” “心斋室”里,四壁如玉,洁净无尘。德川家康将那面“三叶葵”家纹旗重新平铺在几案之上,背着手站着,静静地凝视着它。此时,门被轻轻向左推开,一个高高胖胖、相貌敦厚的赤衣青年走了进来。他虽体态臃肿,举止顾盼之间却有一股英武之气扑人而来。 “父亲大人……”赤衫青年无声地关上了室门,缓步上前禀道。 “嗯……是秀忠来了吗?”德川家康将目光慢慢从“三叶葵”家纹旗上抬了起来,正视着这个赤衫青年,他这个最看重的嗣子德川秀忠,“你进来的时候,没发现这‘心斋室’周围有其他闲杂人员在逗留吧?” “没有,没有。孩儿连自己的侍卫都没带进来,”德川秀忠急忙躬身答道,“本多正信还在前院亲自守望着呢!您放心,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打扰我们的。” “嗯,这就好,”德川家康听了,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最重要的事情,就应该在最安全的地方办才行啊!怎么?你对为父今日的举动,感到很诧异是吗?”德川秀忠默默地点了点头。 “也怪不得你会深感诧异。只因为父今天要和你在这‘心斋室’里讲的话,将是我德川家族关乎于未来的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武士们:为了日本国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为了日本国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的祖宗之地,为了不负天照大神对我们的深宠厚爱,为了让我们出类拔萃的日本子民获得普天之下‘人上之人’的崇高地位,我们要团结起来,抱着‘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决心,带着天照大神的灵光佑护,我们……” 正在这时,东边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嗡嗡嗡”的声音打断了丰臣秀吉的演讲,下面的人群也开始有些骚动。丰臣秀吉有些差异,他寻声响后看去,只见东面的与海洋交界的天际线上,出现了无数的战舰。天空上,还黑压压的飞来无数个小点,像捕食的老鹰朝这边飞来。 见到这壮观的场面,他忍不住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还没等人回答他,那一群硕大的”老鹰”就掠过他们的头顶,无数的黑点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尖利的呼啸声音过后,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爆炸声。砖块、泥土、瓦片、乃至人体残肢在空中纷飞,哭声、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六章死去无知万事空(五) 从大明军队开始进攻叛军,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山形县南面城墙外的奥羽河河面一平如镜,波澜不生。在蓝蓝的夜幕下,河水正缓慢地无声地流动着,宛若一块莹莹的冻绿水晶,显得无比澄净而静谧。俞大猷一身戎装,坐在江畔的一块岩石上静静地望着河面,似乎有些忧郁。他的脚边放着一堆“三株桐”花纹旗。 许久许久,他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盯在那堆“三株桐”花纹旗上,脸上忧色变得愈来愈浓。这几日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令他十分难受:大明虽然凭借着巨大的空中优势,以及强大的火力一举消灭了叛军主力,但丰臣秀吉和一些漏网的叛军头目带着残部逃入了奥羽山脉,而且化整为零,在群山峻岭之中,和大明军队打起来游击。 没想到进入山区后,因为地形不熟,前去围剿的大明军队屡屡吃亏,他这些人马想要完全剿灭躲进奥羽山脉中的叛军,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俞大猷本来通过内应,想一战定乾坤,没想到这个狡猾的丰臣秀吉竟然留有后手,听被俘虏的叛军说丰臣秀吉在山上竟有无数个补给点,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弹药,坚持个三五年都没问题。 凭着这两万多大军想要完全封山,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么多军队待在这小小的山形县,在这里每天的补给给养都要从国内运送,消耗可想而知。难道真让丰臣秀吉之流逍遥法外,听之任之吗?皇帝也不会答应他半途而废啊!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越野吉普从海滩边开了过来,然后嘎的一声停在他的面前。 从吉普车上面跳下来一位身穿中将军服的军官,俞大猷抬头看过去,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原来,来的是他以前的老搭档谭纶,不过这些年两个人一南一北,有十来年没有相聚了。俞大猷有些疑惑:谭纶一直在安南担任军区司令,他怎么这时候会来到瀛洲?老友相见,自是一番寒喧不表。 两个人相携走路设在山形县城的临时指挥部里,坐定之后,谭纶开门见山,笑眯眯的向俞大猷说明了来意:“俞总督,这是末将奉朝廷的旨意,从安南带来了一只山地部队,专程替你解忧排难来了!这些军士全部是由广西山民组成,特别擅长山地丛林作战。根据锦衣卫的情报,在此之前,军机处已经做了相应的预案。“说到这里,他冲着门外喊道:”韩旭,进来吧!” “报告!” 随着一声报告,一位身材敦实的年轻中校军官推门而入,向两位首长行了一个军礼。谭纶介绍:“这位就是山地营的指挥使韩旭,多次参与剿灭安南的叛乱,有丰富的山地丛林作战经验。另外,这次还有锦衣卫在瀛洲的军情人员配合,相信很快就会逮住丰臣秀吉的!” 俞大猷微笑着走过去一拳擂在韩旭的胸膛上,那韩旭身子只是晃了晃,并没有后退一步。俞大猷露出欣赏的表情,点点头说道:“底子不错,怎么样?准备怎么对付这些遁入山林中的叛军。” “报告总督,卑职来之前,已经研究和分析过丰臣秀吉他们采取的战术,这些叛军化整为零,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用小股队伍骚扰和偷袭搜山的大明军队,给我们造成那不小的损失。这种法子,安南的那些叛匪经常用,没什么新鲜的。我们这次山地部队就是专门对付他们的。请总督把大部队撤回来,守住主要的通道。卑职打算以山地营为核心,组建小分队。以小分队对付小分队,也化整为零,而且我们还有通讯上的优势。这瀛洲四面临海,他们跑不掉的!” “很好!韩中校,那就放手去做吧。我让大军配合你的行动!”俞大猷微笑的说道。 “多谢总督!”韩旭行了一个军礼。 “韩旭,你先退下,我和俞大人还有事要谈。”谭纶下令道。 “是。” 韩旭立刻立正敬礼,然后走了出去。 谭纶等他出去以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黄轴捧在手里,恭恭敬敬的递过去,然后对俞大猷说:“俞总督,皇上有密旨给你。”俞大猷赶紧整理了一下军装,行过礼后,这才恭敬的接了过来。他打开细细阅读,须臾,就看完了这份篇幅不长的圣旨。 看完上面的内容,俞大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问:“子理兄,皇上命我将所有参与叛乱的大名全部剿灭,取消大名领地,瀛洲所有的大名领地改设县制,然后分田地,进行土地改革,成立农户合作社,由朝廷派人管辖。让所有的倭人百姓都分配到土地。这可是个大动作呀!朝廷这是要完全吞并日本吗?然后,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大名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引起这些人的不满。导致更大的叛乱。” 谭纶解释说:“皇上已经下决心了,要彻底解决倭国这个隐患,收编所有的倭国武装,同时成立瀛洲自卫队。对于没有参与叛乱的大名,朝廷也给了他们出路,一是授予大明的爵位和官职,要么去经营他们在南美的领地,要么就把他们吸收到总督府中参政议政,成立瀛洲议会。另外,对于这些领主土地上的损失,朝廷将拨出巨款,补偿给这些领主,或者在南美给他们划出一块地方。为了预防不测,朝廷还派来了十万大军,已经抵达了琉球。十天后,将陆续抵达瀛洲。一句话,瀛洲之地,只能是大明帝国的瀛洲倭人自治区,绝不能成为倭国。总之,那些倭人领主要么接受,要么去死。” 俞大猷把圣旨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后一抱拳,语气坚定地说道:“谭大人,请转告皇上,末将一定将皇上的旨意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不辱使命!” “俞总督,这是恐怕不行。只能够请你自己去向皇上回电报了!”谭纶笑眯眯的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向俞大猷敬礼道:“报告总督大人,瀛洲军管会总管谭纶向您报道!” 俞大猷闻言大喜。 …… 时间到了万历三十五年,俞大猷经过八年的努力,瀛洲已经完成了土地改革,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五年前就作了古,已经平定了整个动乱。今年瀛洲总督府正式撤销,瀛洲总督区正式更名为大明瀛洲倭人自治区,成立由瀛洲倭人代表组成的议会,由朝廷派出官员担任自治区主席。 其后数年无事,日月星辰地角天涯无往不神驰。时间很快到了万历四十年,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天下。七十六岁的万历皇帝朱翊钧突然宣布退位,由二十三岁的皇太孙朱由校正式继位,身体羸弱的皇太子朱常洛终究没有熬过万历,十年前就一命呜呼。 这些年万历皇帝也时常感到精力不济,在征求了已经116岁的老齐王朱厚炜的意见后,朱翊钧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大明帝国的长治久安,他决定开启大明历史上禅让的先例,让年轻人早一点话,只听身后有人说道:“哼,李三才当不成总理,心中愤懑。就赠你几句歪诗,此人不怀好意,故意在你心里埋下一根刺。没想到你竟然窥不破这些双文人的伎俩,这会心里就静不下来了。哼哼,不当皇帝了,再也不能叱咤风云,唯我独尊。钧儿,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有些看不开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山道不远处踱步而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一袭白袍,身姿飘渺,白发三千,流泻在肩头,微微闪着光泽。鹤发童颜目光炯炯,五彩青纱随风荡漾,可曾见人间烟火,哪里有世俗铜臭,好一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这不是大明帝国当代的老祖宗齐王还是谁? 见到朱厚炜,众人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拜见。朱厚炜摆摆手,伸手搀扶起拜伏在地的万历皇帝,叹了一口气,温言说道:“钧儿,你也七老八十了,腿脚又不方便。都是一家人,以后就不要多礼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你已经做的够好的了。莫要恋栈不去。人老啦!往往跟不上形势,莫要学唐明皇。要想大明帝国绵延流长,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扶上马,送上一程。就足矣!” “爷爷教训的是,孩儿也并不是后悔了,只是从过去的忙忙碌碌,一下子空闲下来。整日里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 “那就多出去走走,趁你现在还能动,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朱厚炜豪迈地说道,”北美领地里没去过,巴拿马你也没去过,新西兰,澳大利亚你都没去过。为什么不去看看你治下的大好河山?一辈子,自己做了哪些事?有哪些事情做到好,哪些事情还没做到位,去看一看,走一走,总结一下,替你的孙子把把关,老骥伏枥,这才是你应该要做的事情。” 朱翊钧闻言一喜,也觉得这真是一个散散心的好法子,忙道,“多谢爷爷教诲,孙儿明白了!绝对不做唐明皇。” “老祖宗,唐明皇我知道!”宫女怀春见到气氛有些压抑,便惊喜地拍手,这里人人知道老王爷人很随和,根本就没有什么架子,像个慈祥的老爷爷。因此笑道,“是戏祖宗,唱丑儿的。如今唱戏的开台都祭唐明皇!我们学唱妈妈说的,李白醉草吓蛮书,高力士脱靴——都是唐明皇!” 万历皇帝开心地笑起来,怀春思春也就为逗他一笑,也都叽叽格格连比划带笑说戏,说的不伦不类的。万历皇帝抚揉着膝盖调侃道:“你们这两个丫头懂什么?唐明皇也是雄主呢!开元之治……那是何其繁华昌盛!晚年不中用了,弄出乱子来,逃到四川。他跟前有个杨贵妃……也死了。里讲的就是这事儿——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曼声背诵着,林间草树间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念着念着,也许是内心有所感触,一时间,眼睛已变得有些模糊。思春忙过来用手绢子给他拭泪,笑道:“太上皇这又何必?看三国流泪,替古人伤心么?——咱们不说唐明皇了。” 万历皇帝平静了一下,道:“说说也好嘛。他后来是做了太上皇。他在四川,他儿子在关内灵武当了皇帝,接了他回来。” “当太上皇有什么不好?”思春见万历皇帝神色郑重,笑道,“唐明皇是个有福的,儿子孝顺。” “孝顺。”朱翊钧面无表情,悠悠说,“用了三千羽林军。” “那对的,怕路上有贼劫了老爷子吧!”万历皇帝哼了一声,感慨的回答:“哼,是为了挟制老爷子,防着老爷子再夺皇位。”嚅动了一下嘴唇,却换了话题, “哈哈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宪政时代!一把年纪了还多愁善感,真是不知所谓。“朱厚炜爽朗的笑道,”钧儿,你也是当爷爷的人了,执政四十年,在政务上也属于一个洞庭湖的老麻雀了,我想,有些问题你比我看的更加清楚。去吧!顺便散散心,再看看这大好河山,你的心胸会变得更加的开扩,脑子里就不会有这样那样荒唐的念头。自己的孙子信不过,你还能相信谁?” 说完,一甩手就向山下走去。朱翊钧尴尬的笑一笑,赶紧起身准备跟上。万历皇帝这才起身,走了几步,觉得腿膝有点酸胀,命二春一边一个搀扶着慢慢散步,不住地感喟:“老了,老了……再不是金戈铁马射熊射虎那辰光了……哎,老王爷一百多岁了,怎么还是这么龙行虎步的?真是让人羡慕啊!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啦!” 怀春和思春都无可深劝,只好抿着嘴不敢接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七章小冰河时期来了(一) 在原来的时空,十七世纪开始的中国气候,此时的明朝处于明朝小冰河时期,万历后期至天启年间中国气候显著变冷,北方风沙壅积日甚,旱灾逐年增多,农业收成锐降,有限的土地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口。 与此同期,中原气温与北方农牧带的降雨量也直抵秦汉以来的最低点。一句话,原时空的整个明末时期始终伴随着旱灾、寒流、蝗灾、水灾、鼠疫、瘟疫等,此后中原气候持续下降,大明天下大乱,狼烟蜂起。最后被关外崛起的后金夺取了天下。 不过在本时空,由于朱厚炜以及他的继任者,从上个世纪中叶开始就未雨绸缪,在国内和国外布局,不仅从陕西、山西等一些受灾严重的地区向外大肆移民到海外和中亚地区,再加上坚持了六十多年的退耕还林政策以及完善的交通网。因此,从世纪之初开始的小冰河对大明的影响并不大。 虽然大明帝国受的影响不大,但小冰河时期的降临,对整个全球还是带来了严重的影响。从1603年开始,阿拉伯世界的奥斯曼帝国一直到整个欧洲都发生了各种各样的灾害,陆陆续续爆发了规模大小不一的粮食危机,尤其是欧洲,饥荒的问题愈发严重。 亚洲各国也未能幸免,就连粮食产地东南亚连续不断的洪涝灾害也导致了粮食生产锐减,瘟疫流行,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片末世的景象。即使本时空最强盛的大明帝国也不能幸免,各种灾害在全国层出不穷,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恐怕也会应对无措。文武百官和老百姓都盼着风调雨顺,少一些天灾。 但这个世界只有朱厚炜、朱翊钧以及现任的天启皇帝朱由校知道,真正最困难的时候还没有降临,这场由气候导致的危机一直要持续半个多世纪。 大家且忍着吧! ……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大明天启三年,公元1617年,春。江南吴县。 这里和中原连年干旱截然不同,阴寒不见阳光已有半年之久,日日微雨滴沥。太湖之滨,湖边峰峦曲抱,灌木丛宵。小路泥泞不堪,极其湿滑难行。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急匆匆地走在前头,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秀拔清癯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色的长袍,他的腋下夹着一个带着红色葫芦标志朝廷配发的医药箱,一看就知道是位有执照的医生。 这位医生走得一头湿汗,时不时用袖口擦拭脸颊和额头。忽然,中年人脚底一滑,侧身摔倒在地上。前面赶路的年轻人听到身后传来“吧嗒”一声,赶紧回头看。 “啊呀,吴大夫,“年轻人赶紧转身去扶那个中年男子,急忙问,”先生,你……你没事吧,可千万不能把你摔坏啊!” “没事,没事,都是烂泥,软软的,摔不伤人的。”中年男子说着,爬了起来,赶紧把掉在泥水里的医药箱捡起,小心的擦拭干净。 “吴大夫,马上就要到了,镇上的卫生所也只有你是好人,这么难走的路也肯出诊,我求了好几位大夫,人家都不愿意来的!”年轻人有些愧疚的说道。 “呵呵,千万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医生治病实乃本分……”那大夫性格非常好,他的长袍上沾满了烂泥,手上也是泥,又用满手泥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结果弄得脸上也沾满了泥,配着他那憨厚的笑容,那模样显得有点滑稽。 年轻人替他背上药箱,用手搀扶着吴医生的胳膊,边走边说:“吴大夫,前面就是我家了,家父买了一条机帆船,平日里主要靠跑短途运输货物维持生计。家父是一位退伍的海军老兵,平素身体很是健康,这次从外面回来突然染病,听说北方多地瘟疫流行,不知道家父是不是也染上了瘟疫?” 这位吴大夫本是扬州人,名叫吴大维,万历年间毕业于南京中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吴县已经二十多年了。他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应当不会,我听从北方来的人说,瘟疫发病极其剧烈,朝发夕死,投药施治都来不及,令尊患病已有六七日,应当不会是瘟疫。” “这就好,这就好!”年轻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庆幸的表情说:“有吴大夫这番话,我就放心了。”不多久,年轻人领着大夫便回到了自己的家。房子很漂亮,宽敞的农家小院中有三排白墙黑瓦的房子,一群鹅闻声从院内冲出,围着陌生人“亢亢”乱叫。 年轻人推开院门,请吴大夫入内,一边指着东厢房说道:“吴大夫,家父就在卧房,请随我来。” “大春啊,你把大夫请来了?这可太好了!”一个中年妇人擦拭着双手,赶紧迎来出来。 “娘亲,我不但请来了大夫,而且有幸请到了吴大夫!他可是镇上最好的大夫。”这个名叫大春的年轻人笑眯眯的答道。 “啊呀,这真是菩萨保佑,这下你爹有救了!“那妇人感激不尽,又吩咐自己的儿子,”大春啊!你赶紧请大夫给你爹看看,我用山泉水去给吴先生煮杯茶。”吴大维跟着小伙子一路跋涉泥泞,正倦极烦热,忽闻说要给他以山泉煮茶,顿时心脾爽快,烦火遂降。忙点头含笑向主人家致谢。 吴大夫也不再多话,他从药箱里拿出口罩戴上,又拿出来听珍器和血压计等其他的一些工具,随着大春进了东厢房的卧室。屋内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身上盖着棉衾,额头上搭着一条湿毛巾。病人混混沌沌,在那静卧。 “把手伸出来。”吴大维说。但是病人没有什么反应。 “爹,”大春摇摇自己的爹,轻声说道,“大夫来了,你醒醒,大夫要切脉。” “哦……”半晌,病人发出微弱的叹息声,眼睛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角布满眼屎,巩膜充斥着血丝,颧骨因为发烧而通红,虽然极其虚弱,但是神志却还清楚,听话的把手伸出来。 “我切切脉。”吴大维说着轻轻抓过病人的手腕。 “好,舌苔看看。” 病人又听话的把舌头伸了出来,吴大夫看了看,点点头,又拿起听诊器,听了一下病人的心跳和呼吸的声音,紧接着又测量了一下他的血压。 “吴大夫,“病人的儿子大春对吴大维附耳轻声说,”昨夜我从附近的西山请过一民间先生来诊治,说家父双手脉都摸不到了,是伤寒亡阴,看得晚了,已无法用药,让我们准备后事……” “非亡阴也,虽然双手脉象沉伏,按到骨间才得,但是舌苔却湿滑,神志清楚,两颧发红,病已有六七日,这些表现都不会是伤寒亡阴。” “先生的意思,那家父还有救?” “当然,虽然病情危险,也不至于到不能用药的地步。染病到如今,没有大解过吧?” “是的,一直卧病在塌,不吃东西也没有大解,只是口渴得厉害,不断要水喝。” “前位大夫有无检查令尊的身体?” “没有。” “那你现在掀开棉被看看他的胸口。”吴大维说。 “好。” 大春轻轻掀开了患者的棉被,又拉开了他的衣服。 “啊……”大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病者的胸部有大片的的猩红斑块,忙问,“吴大夫,这是怎么回事?是瘟疫吗?” “当然不是瘟疫……” “肚子是不是很胀?痛不痛?”吴大维上前一步,按了按病人的腹部问道。 “嗯……“病人答,”胀,痛倒不痛。” “好了,我马上开方,你就近抓药,抓了药迅速回来,不得耽误,等你回来我再慢慢和你说。” 吴大维对小伙说罢,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从里面处方单子和钢笔,开始提笔开了两张药方,第一张方子:知母三钱;石膏五钱;上党人参二钱;甘草一钱半;粳米一把;白虎加人参汤。第二张方:大黄五钱,姜制厚朴一两,煨枳实三钱,小承气汤。 “这是两张方子,你分别抓药。抓了就回来,切不可耽误。”吴大维吩咐道。 大春双手接过方子,说:“先生放心,附近镇上就有药铺,我一个时辰内就可以赶回。” ”好!”吴大维点点头,出了病人的卧房,来到外厅。 “吴先生,快快请坐,清茶一杯已经煮好,慢用。”主人家赶紧的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端了上来,放在茶几上。 “有劳!” 吴大维点点头,赶紧接过茶杯。他在泥泞的山路上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早就口舌干燥如同火灼。于是端起盖碗,吹了吹便几口饮干,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看来吴先生是渴极了。”主人家道,拎起茶壶又添满了一杯。 “多谢。” “请用点糕点,山野人家自己做的,先生勿要嫌弃才好。” “多谢,多谢!” 时刻正值正午,浓云已散,微雨未收,山谷间传来了黄鹂的叫声,入耳婉转,滑润。喝过了清茶用了一些点心。病人的儿子就拎着药匆匆从门外赶回。半个时辰之后,第一张方子的药已经煎煮好,放到温热,给病人服了下去。 “多喝,只要口渴就喝这个,不拘量。”吴大维叮嘱道。 “知道了,先生。”大春头点的像是鸡啄米。病人服药之后约一个时辰,吴大维来到病人身边,拿他的手切脉,过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妥了!”他手抚一缕胡须,面露微笑。 “先生怎么了,是有救了吗?”家属站在身旁面露焦虑神情。 “无妨了!安心吧。”吴大维解释道:“还好来得及时。伤寒之斑,初如朱砂细点,又如狗蚤啮痕,起初不多,渐加稠密,这是温毒内外热盛的表现,治法不能偏表偏里,须表里双解,以去内外热,所以我用白虎加人参汤。前一位先生之所以误诊,那是因为他不仔细观察病人身体的表现。” “哦,是这样!”大春愤愤说道,“他怎么能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也不能这样说,医生也不是神仙,不可能面面俱到。”吴大维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如今,令尊脉象已稍有恢复,继续给他喝这药,很快身上的红斑就会褪去,等红斑退尽,烧也就退了,再喝第二张方子,身体也就可以复原。” “噢,多谢先生救家父性命!”小伙子如释负重,连连作揖,脸上都是感激的表情。 “切记,身体刚复原不得食用肥甘厚腻之物,否则又要麻烦!“吴大维又耐心的说,”明日红斑即可消退,喝过第二张方子的药之后,会有大解,腹部胀满也可以缓解,之后就会有食欲,给病人吃点清淡易消化的米粥山药羹即可。” “记下了,先生。不过,我还有一疑问,家父刚刚发病的时候,也请过一位大夫,那大夫开了三十多味药,也不见有效,“说到这,大春又困惑地问道,”为什么先生简单几味药却能有如此好的效果呢?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呵呵,用药之道如同用兵,兵不在多,独选其能,药不贵繁,惟取其效,并非多多益善啊。”吴大维捋须笑道。 “受教,受教……”小伙子连连点头,敬佩不已。 “那好,我就回去了。”吴大维开始整理药箱。 “先生,已经正午,在寒舍用点粗茶淡饭再走吧。” “不用了,刚才已用过点心,喝了香茗,很是清淡可口。” “那我把诊金拿来,送先生回去。”大春赶紧说道。 “嗯,诊金还是要收的,送我就免了,我自己能走,你在家好生服侍令尊。哦,对了!刚才你说你父亲是海军退役军人,我给你开开一张正式发票,凭着这个,和你父亲的退役军人证,药钱和诊金可以在退役军人办报销一部分。“吴大维一边在发票上盖上自己的印鉴,一边感慨地说道,”呵呵,如今还是当过兵好,朝廷对军人的福利很多呀!现在想当个兵还真不容易。” “多谢吴大夫!呵呵,下半年,我也要去当兵了。”大春骄傲的说道,脸上洋溢着笑容。 …… 下午申时初,吴大维刚回到了自己在吴县的寓所。他的妻子便迎了出来,说道:“夫君,县医院的李院长刚刚派人来找过你。” “哦,有什么事情?” “嗯,来人说是有一个疑难病请你去参详。” “急么?” “看样子挺着急的。” “那我现在就去一趟吧。”说着把腋下的医药箱往桌上一放,来不及换衣服,转身又出了门。 县医院是吴县唯一一家公办的医院,里面有坐堂医师十余名。院长李杰是吴大维的同学和好友。当吴大维赶到县医院的时候,会议室里面已经聚集了几十位吴县本地的名医大家。 “这位吴大夫,在哪家药店坐堂啊?”在座的一名大夫问。 “噢,我在东山镇卫卫生院挂职,平时就在家里行医,常常被病家请去,出诊的时候比较多。”吴大维答。 “哦,原来你是一名赤脚医生啊!”那人顿时露出不屑的神情。 这也难怪!万历年间,李时珍奉旨主持了大明帝国的医疗系统改革,现在的大明帝国和原时空不一样,很多地方地广人稀,为了方便这部分乡民能够及时的得到医疗救助,朝廷就分配出一批医师,设置了乡村医生这个职务。 这个职位虽然俸禄高,说实话,但大部分的医生是不愿意去干的,毕竟又辛苦又累,常常还要爬山涉岭,不能在家照顾家人。因为这种乡村医生经常要走山路和乡间小道,时常光着脚走路。就被一些无良之人戏称为”赤脚医生”,渐渐的流传开来。特别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很多没有背景的医生常常会被打发到这一行业里面,因此常常被同行看不起。 “哈哈哈……“在座的有几人发出轻蔑的嘲笑声,”怪不得满身泥泞,原来是赤脚医生。” “一个赤脚医生能懂什么,谁让他来的。”又有人小声说。 “吴大夫,是从哪所医学院毕业的呀?师从何人?”有人不怀好意的故意问。 “嗯,南京中医学院,导师是戗乙教授。”吴大维不动声色,他也意识到这些人对他没有善意,但生性憨实的他还是如实回答。 “呃……” 听完这话,刚才那个人对他睥睨而视的人脸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南京中医学院!那可是大明帝国的顶级医学院呢,钱乙教授更加是李时珍伯爵的徒弟,这人不是在开玩笑吧?他转念一想,这样的高材生怎么可能成为赤脚医生,他冷笑道:“荒唐!你要是南京中医学院毕业的,怎么可能会成为赤脚医生?怕不是吹牛吧。如果你是钱乙教授的学生,怎么不会把你留在南京。你哄鬼了!” “就是,吹牛皮也不打草稿。这样的人所以才没资格坐堂嘛……”旁边一个人帮腔道。 “吴大夫,可曾有功名啊?”另外一个医生挑衅问道。 “住口!休得无礼。“恰好这时,院长李杰走到了门外,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又训斥道,”吴大人是举人出身!朝廷太医院九品官医,就是本院长也要叫他一声师兄。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个眼鼻子浅的。以为都跟你们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顾自己享受……” “群邑,好了,好了!”吴大维赶紧拦住大发雷霆的李院长,打了一个圆场说道,“大家只是跟吴某人开个玩笑。别当真!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呸!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真是不知所谓。”李杰李群邑冷哼一声,又狠狠的瞪了那些的医生一眼,露出一脸的不屑。刚才这些嚣张的医生一个个战战兢兢,此刻连头也不敢抬。 李杰锐利的眼睛狠狠地扫了大家一眼,这才转头抱拳说道:“师兄,是我御下不严,小弟给你赔罪了!”说完,深深一揖。 “行了,行了!多大的事呀?还没完没了了。”吴大维一把拦住他,又笑着说道:“说吧,找我来究竟什么事?” “吴师兄,是这么回事,本县的方老爷你也应该知道,他是我的老朋友了,这次突发高烧,请我去看,奇怪的是,我开的方子毫不见效,后来又请了本院的陈大夫一起去会诊,陈大夫的意见和我一致,看来我的方子是没有问题,可是方老爷吃了不但没有效果,还更严重了,就在今天上午,方老爷的长子方承祖,居然也得了一样的病,你说我能不着急?” “李院长,这方老爷怎么个病法?” “期初憎寒壮热,口渴欲饮,头身肢节皆痛,之后又起红肿发块如瘤,遍身流走。” “什么脉象?” “寸关尺皆为数脉。” “神志可清?” “精神颓败异常,闭目昏昏。” “舌像呢?” “初时薄白干,之后竟然毫无舌苔,而舌皮干亮如镜。” “李兄认为是何病?” “伤寒,自然是伤寒,中有云:‘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所有以壮热、寒颤为特点的疾病,都是伤寒这是不会有错的。初起之时,我认为是太阳伤寒,但是用药之后却全然无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根据李兄所描述,病人恶寒,头痛脖子僵硬,的确是太阳伤寒,然而用伤寒治法,却又不见效,所以李兄由此而困惑。” “唉,是啊,我行医二十余年,还没遇到过这种棘手的问题。” “听李兄所描述,在辨证思路上,愚弟略有不同见解。” “哦?愿闻其详。” “那,如有唐突之处还望李兄包涵。” “哎,师兄你就是太过谦了,把你请来就是要集众思,广忠益,何来唐突一说。” “此病周身发块如瘤……我听说京师一带自去年开始就流传一种瘟疫,特点就是周身起疙瘩。会不会是这种温热疫病?并非是伤寒。”吴又可道。 “京师流传的疫病我也有所耳闻,就算是疫病,也不过是伤寒温病罢了,所谓‘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冬天受了寒邪之后,没有即刻发病,寒邪潜伏在体内,郁而化热,到了来年春季时,由于春天阳气升发,或者食用温补药物或食物,伏于体内的邪热,也随阳气上升而升发到了太阳经而为温病,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平时也经常遇到。”李杰说。 “李兄,我不这样认为。”吴大维却表情严肃的摇摇头,说:“窃以为,京师流传的疫病不是冬天的寒邪潜伏于内造成,很有可能是一种未知的病毒,用中医的话来说就是戾侵袭人体。” “未知的病毒?戾气!这可是闻所未闻啊……医圣的书上也未曾提及,吴师兄是从哪里看来的?”李杰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顿显惊愕神色,沉吟道。 “请问吴大人,你这是援引于哪里的经文﹑经义哪?”距离李杰最近的医生闻听吴大维的看法,有些不服气的插话道。 “哦,这倒没有,是在下的一些浅薄之见。” 那人立刻反驳:“吴大人,汉长沙太守、医圣的有云:‘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春夏多温热病者,皆由冬时接触寒邪所致,非时行之气也。’哪有什么天地之间的戾气,你这简直信口开河嘛,医乃活人之术,绝不能天马行空胡乱猜测,都要有经典依据才行。” “尽信书不如无书!如果抱着固步自封,那我们的中医又会有什么长进?现在病毒学已经发展的很快了。科学杂志上也常常刊登这一类成果。”吴大维淡然道,“是有指出:‘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温热者,皆由冬时触寒所致,非时行之气也。’那是因为辛苦之人,冬季多在外劳作,才容易被寒气侵袭潜伏于内,冬季不得发,而春夏发作,所以温病才以辛劳之人多见。可是,根据朝廷发过来的邸报显示:京师流传的疫病,不分老幼、强弱、贫富、平素是否辛劳,触之者即病,所以在下才以为京师一带流行的疫病非伏寒所致。” 众人都是比较传统的中医,虽然听说过病毒学,但没有几个真正了解的。因此一片哑然。正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只见李杰留在方府亲自煎药的两名医工急匆匆的跑进来禀报:“院长,院长!不好了,方老爷死了!” “什么!”李杰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问,“死了?” “院长大人,“医工神情焦急的说道,”不但方老爷死了,方家大少爷也不行了,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不会说话了,而且方家大少奶奶也染病了,症状完全一样。” “啊……这到底是什么病?”李杰闻之色变,脸上都是恐惧。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京师的疫病?” “据说京师那边流传的疫病,一人染病阖家皆病。”一名医师神色紧张的插话道。 “院长,方家老太太请你速速过去诊治呢!” “这……我也实在无法啊。”李杰急得双手直搓,一把拉住吴大维,就往外走,“幸亏师兄在,都别愣着了!大家都去方府会诊啊?” “且慢!都别慌。”吴大维伸手拦住李杰,说道,“群邑,为了以防万一。清立刻通知吴县县令,派出衙役封锁方府,封锁附近的街道,同时要对附近的街道消毒和做好防护工作,避免传染。” “师兄说的对!”李杰这才醒悟过来,然后对着其他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一一照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八章小冰河时期来了(二) 注:这场瘟疫并非作者杜撰。的确是十七世纪初华夏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而且爆发的地点就是开封,江南首先是在吴县,当时这场瘟疫导致了北方很多地方十室九空,接下来又是山西,陕西等西北大部分地方连续多年的干旱,简直是雪上加霜,因此才爆发了以”八大王”为首的农民起义,天下大乱。 本书中很多的重大历史事件,包括欧洲的部分,还是遵循着与历史尽量吻合的原则。不过,因为本书中的时空有了穿越者,结局有所不同而已。 …… 李杰让所有的医生一起去,没想到除了本医院的医生,其他邀请来的几个药铺坐堂医生竟然没有几个人挪动脚步的。 “看来这病会人人相传啊……”在座的医师窃窃私语。 “李院长,经过刚才的讨论,在下的见解也已全盘托出,再去方府诊治也实无必要,老朽也先行告辞了。”一个老中医拱手告辞,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院长,在下才疏学浅,还是不去看了罢,在下还有点琐事,先行告辞……”有人起身告辞。 “在下才疏学浅,对此病竟浑然无知,实在惭愧,惭愧之极啊,告辞告辞……” “老朽今日一个上午都在坐诊,实在是周身倦怠,人老了,真是不中用喽,再去方府,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容老朽也告辞了。” “哎哎……“李杰伸手拦阻,神色焦急的说道,”诸位可都是吴县名医大家,国难当头之时,怎么都走了呢……哎……” 可这些个所谓的名医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一个个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瞬间,刚才还人气鼎沸的一个厅堂顿时走得干干净净,除了本医院的具体位坐诊医生,就只剩下瞠目结舌的吴大维和满脸胀得通红的李杰。 李杰气得浑身发抖,愤怒的说道:“这些个药铺的老板和坐堂医生,一点医德都不讲,难道忘记了济世救民的祖训吗?一个个都掉到钱眼里去了,平日里故意给老百姓多开药,开贵药……真正有事情了,却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我要向朝廷上书,要取缔这些私人的药铺,真是岂有此理!” 吴大维眉头紧蹙,提醒李杰说道:“郡邑,要跟县衙打个招呼,如果真的是疫情来了,恐怕这帮家伙还会趁机哄抬药价,必须实行市场管控……”李杰神情凝重的点点头,然后叫住正准备去县衙告警的医生,又吩咐了一番。等他忙完,吴大维又主动说:“群邑,要不,我陪你去方府诊治?” “也好,也好,“李杰感激的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指指那些人的背影,说”唉,你看看他们。” “算了!正事要紧。”吴大维摆了摆手,心情沉重地宽慰说,“李兄,人都惜命,这也难怪。再说这疾病凶险,能否治愈无一丝把握,他们一来是怕毁了自己的名声,二来也怕染到疫病,于是推脱,实乃趋吉避凶的人之常情……” 两人说着,很快来到方府。这个时候方府内已经哭声一片,只见卧房之中,方老爷直挺挺的横在床榻之上,方老太太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令人不胜唏嘘。老太太一看李杰进门,就像抱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力竭的哭求:“李院长啊,我的儿子就这样没了,可是我那孙儿孙媳也一病不起,你大慈大悲,赶紧救救命吧……” “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竭力而为之!”李杰一边安慰老太太,一边朝后说,“吴师兄,你快和我一起去看看。” “老天爷啊……我们方家从不做欺天罔地之事啊,为什么会遭如此大难……”方府老夫人在身后大哭,两个人赶紧带好口罩,带上手套,跟着方家人走了进去。 “方少爷,你醒醒,你醒醒……” “李兄,还能唤得醒吗?” “昏昏然,已经不省人事。” “师兄,你来切切脉。”李大夫说。 “脉象细数。我撬开他口舌看看。”吴大维切了一下病人的脉,又拿起一块小小的竹片,轻轻撬开了病人的口唇,一看大惊,“李兄,你来看,口舌无精,舌上无苔。这是燥热到了极点之像。” “师兄,可力挽狂澜否?”李杰焦急的问。 “病入膏肓,恐不能救矣……”吴大维轻声说。 “唉……”李杰紧锁双眉,摇头叹息。 “我们赶紧去看看新发病的方家孙少奶奶。”吴大维道。 “好好。” “你们孙少奶奶在哪里?赶快领我们去诊治!” “在里面的卧房,请跟我来。” 一个老妇人说罢,在前头一路小跑引路。两人跟随佣人三转两转,便来到里面的卧房。只见一个年轻的妇人在床榻之上,在丫鬟的伺候下正努力坐起身来喝水。 “孙少奶奶,这是来看病的两位大夫。”丫鬟说。 “好好,两位大夫,请救我……”孙少奶奶说着使劲坐起来,看来她的神志尚且清楚。 “好好,躺着便可。我来切切脉。”吴大维说着,站在她身边轻轻托住她的手腕。 “如何?”李杰问。 “沉、细、迟。”吴大维答道,又吩咐道,“少奶奶舌苔看看。” 病人伸出了舌头。 “白苔,如积粉。”两人说着对视一眼,吴大维又问,“头痛否?” “痛……”病人答。 “吴师兄,可救否?”李大夫一脸焦虑。 “李兄,那方老爷发病初期是否如此?” “类同。” “李兄用伤寒法治之,不效?”吴大维问。 “正是。”吴大维手捏胡须,沉思片刻道:“小弟愚见,瘟疫热毒内侵入里,导致头痛、苔白厚腻如积粉,一派秽浊之候,应当用辟秽化浊、祛湿达邪之法。” “好好,事不宜迟,那就按贤弟之法开方施治,我让人速速抓药煎煮!” 就在这个时候,从前院传来一阵哭声。方家少爷也死了,方家老夫人晕厥在地。自方家父子接连病亡之后,方府又陆续死了几个仆人。虽然县衙做了一定的预防工作,吴大维连磺胺、和治鼠疫的链霉素都用上了,,但依然没什么效果,众人束手无策。 更加糟糕的是情况越来越恶化。之后吴县的疫病就像是被恶灵操控一样,还是无法控制的蔓延起来。不到半月,城内的几家棺材铺日夜赶工都来不及,勉强支撑了几天后,连做棺材的木料都用光了,只能从外地订购,从水路紧急运来。棺材铺乘机发死人财,哄抬棺材的价格,最高甚至卖到五千龙元一个棺材,但依然供不应求。 小门小户的人家根本就买不起这样的高价棺材,只能用个被单或者席子裹了尸首,抬到城外挖个坑埋掉。刚开始的时候,那些民间药铺的医生虽然收高价,但还有人愿意去诊治病人,只是,用伤寒法治疗如同负薪投火,几乎是治一个死两个。为什么会死两个呢?一个是病人,另外一个是被传染的医生。这样一来,哪个医生也不敢再去治疗病人。 很多有钱的富裕人家开始收拾细软举家去外地躲避疫病,没有钱的人家只能关门闭户躲在家里。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随着人员的快速流动,疫病更是不可控制在江南各地流行起来。江南随处都是因为疫病而死的灾民,在长江支流进入吴县的入口处,被偷偷丢弃的腐烂尸体发出恶臭,熏得整个吴县城的人都翻肠倒胃。 在吴县县衙主持下,只好由官府出面花钱雇苦力和寺庙的僧人进行清理。在这紧急的情况下,朝廷也派出了医疗队前往各个灾区,无奈整个江南地区受灾的地方很多,朝廷的医生也捉襟见肘,面对这种情况,朝廷不得已在江南各地开始实行了军管,火车、轮船和汽车停运,道路封锁,限制人员的流动。一时间整个江南变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疯传,刑事犯罪的案件也急剧飙升。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是,九品医官吴大维的方子证明在发病初期很有效果,因为正是因为他开的药,才救了方府少奶奶一命。在连续救治了十几个人以后,李杰立刻通过电报报告表给了朝廷。卫生部长李时珍得到消息后,亲自做了试验,证实了效果以后,立刻下令在全国推广吴大维的方子,疫情才得到了稍微的好转。 不过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令人气愤的是,其中的几味药如槟榔和甘草,这些往日价格很低的药材被那些无良药商哄抬物价,价格一下子暴涨了五百多倍,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天启皇帝得到这个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刻下令锦衣卫介入此事。派出锦衣卫查抄所有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的不法商人,非常时候他果断的采取了非常的手段。一时间人头滚滚,这才打掉了这股歪风。天启皇帝也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现了他铁血的手腕。 不过吴大维的药方仅仅是对初期患病的人有效果,稍微严重或者迟缓了些的病人还是没有办法救治,死亡的人数继续增加。因此,全国各地人心惶惶,很多人死亡之前会大口吐血,但是也有的人并不吐血,只是脖子和腋下会起疙瘩,因此,老百姓分别叫这两种疾病“疙瘩病”和“吐血瘟”。 以李时珍为首的太医院也焦头烂额,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吴大维发来电报,他认为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查找病源。目前还没有查到病源,疫病是怎么开始的,现在只知道是疫情是从河南首先开始爆发的,但究竟是怎样传播开来的,传染的方式有哪些,朝廷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知。必须向疫区派遣专业的防疫人员,查找病源。 李时珍非常认可,于是从太医院抽调精干的人员组成调查组。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吴大维接到了朝廷的命令,朝廷命令他北上河南查找病源。吴大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准备行装跟随前来协助他的太医院官员一同上路。 …… 天启三年,阴历九月,吴宅。 “路上疫病流行,夫君此去万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吴大维之妻眼圈红红的,一边帮他收拾着行装,一边叮嘱道。她虽然缱绻不舍,但无奈也拗不过自己这个做事一根筋的丈夫。 吴大维安慰说:“娘子放心,这场瘟疫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在初起即用药还是能加以控制。我留下的药方你收好,时时服用,可确保无恙。” 前来送行的李杰忐忑不安的说道:“师兄,自从衙门开始按方施药以来,新发病的人数已大大减少,很多在外地避疫的人都开始回来了。而你却要往发病最凶猛的地方去,都是我不好,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害得你陷入危险之地……” “群邑,你做的对!“吴大维抬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说道,”既然此方对疫病稍有疗效,就应该及时汇报上去,这样能够挽救多少人的生命,你如果不上报,我也会直接上报的,把这方子告诉其他地方的人,那能救更多的人啊。” “哎,师兄,你又何必主动请缨去最危险的地方,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该考虑一下老婆孩子和自己的家人,万一……你让我如何面对你的家人?”李杰埋怨道。 “群邑,不能这样说。“吴大维语气坚决,”我们进入医学院的时候,就在医祖扁鹊面前起过誓,医病救人是我们的责任。我其实是想去找一下疫病的起源之处,弄清楚到底是因何而起。这疫病来势汹汹,问遍了灾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想自己亲自去探访究竟。” “夫君,你去吧!你做的是正事,不过一定还要小心,为我和孩子想想。”吴夫人虽然理解自己的丈夫,但依然忧心忡忡。 “娘子,李兄,我对疫病防护以成竹在胸,足以保护好自己,我往西去,不需几日即可回转,你们就不要阻拦了。” “哎,你这人就是执拗。劝不动你,这是县衙和县医院为你准备的盘缠和一些干粮,多多保重吧!”李杰说着把手上拎着的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娘子,那我就启程上路了,平日就多在家,少出门,以免染上天地之间的疠气。” “夫君放心,你已经不知道叮嘱多少遍了。夫君,你也要注意早晚穿暖,不要受寒。” “娘子,这番话,你也不知道叮嘱了多少遍了。”吴大维笑道。 “哎,明明伉俪情深,偏偏要丢下夫人出门去冒险,非让人担心!执拗!”李杰在一旁看着吴大维不住的摇头。 “嘿嘿……” “我送贤弟出阊门。” “李兄还是不要送了,太医院派来了专车,早点回家去吧,天地之间有疠气啊。” “无妨,我一日两次饮用贤弟的良方,不惧戾气。” “那也不可大意。” …… 九月廿一,南京直隶州往西两百里。 三辆挂着“红葫芦”标志的吉普车沿着驿道风尘仆仆,一路西行。在临近城门的官道上,车队就迎面遇到好几个出殡队伍,一律都是薄皮棺材用骡车拉着匆匆而过,不见随行的亲友送丧,也没有亲人嚎哭声,队伍过去留下满地的纸钱,非风吹起沿路翻滚。 一路走来,这样的出丧队伍吴大维一行人已经遇到了很多,现在在江南能够买得起薄皮棺材,还能给死者办个丧礼的,已经是属于富裕人家了。朝廷已经三令五申,但依然没多大的效果,这和药品涨价不一样,朝廷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只是从国外开始大量订购棺材,利用经济手段平衡物价,不过现在国外的货还没有到,因此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这也导致了寻常之家就连好一点的棺木都买不起,都是买几尺布包一下,再用草席裹好,拉到城外的义冢草草埋了。路过上一个县城的时候,很多户人家都是全家染病几日内死绝,没有一个幸存者。连县里的衙役都四散逃空,只留下知县和推官躲在县衙内闭门不出。 调查组发现越往北、往西,疫病越严重,而灾民大多是自西而来,流传的疫病都是以骤起高热,寒颤为特点,几个时辰之后便在腋下、颈部、和两大腿之间出现触之疼痛的包块,同时神情极度萎靡嗜睡,迅速进入神志昏蒙,沉迷不语,呼之不应的状态,最快的可以在一日之内死亡。 这种疫病前所未遇,人们都叫“疙瘩瘟”。还有一些病人也是高热寒颤,周身起疙瘩,但是情况更为严重,表现为神志不清,意识丧失,语无伦次,昏谵似狂,还伴随呼吸急促、憋喘的症状,一旦从口鼻吐出血色黏液,病人顷刻就死,面黑如漆,口鼻挂满血沫,死状极其凄厉可怖。这种人们都叫“瓜瓤瘟”也有叫“吐血瘟”。当时凄惨的模样,有诗为证: 古寺杏然静, 金钟忽发声。 余音凝夜气, 远响答鸡鸣。 乍醒黄粱梦, 频警白发生。 人家各启户, 初日照山城。 这一日拂晓时分,调查组的车队抵达蒙县,这也是一个重灾区。蒙城县“慈氏寺”的钟声依旧响彻全城。如果不是瘟疫流行,每当这样的清晨,沿街的商铺都会净水泼地,拂扫尘埃,坐贾行商,各自忙碌,迎接八方来客。 但是如今,街市萧条凄清。沿街除了药店、棺材店和卖纸钱、纸人的店还在开门营业,其他的店铺大多紧闭铺门,早已避灾关门日久。街道寂寥萧条,而城门口却排起了几条长队,人人都捧着一个大碗等候县衙施药。 “那县衙门新贴的告示上写着什么?”等候施药的一个中年汉子问。 “我……我也不识字。”排在他身后的老者答,虽然大明帝国已经普及了教育,但还是有一部分年纪偏大的人不识字。不过在这个时空,文盲率已经降到了35%,在世界上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一位年轻的后生立刻热心的回答:“那是官府的文告:官府告诉大家,说家里有病人的不要和病人口对口的接触,瘟疫是通过病人口鼻呼吸出的气息再传给他人的。不要和病人睡一个房间,去照顾病人的时候要带好口罩,各家各户可以到县医院免费领取一定数量的口罩。对了,朝廷还公布了预防的药方,没有染上瘟疫的照方子抓药吃了不会得病,已经得病的要早早喝,喝了就能好,喝晚了就来不及了。上述的药材一律按照平价销售,如果有药铺私自涨价,可以像锦衣卫衙门举报。朝廷严惩不怠!” “那告示上说的方子就是我们每天来领的这个药吗?” “是的,告示上就是这么说,官府会每天施药,不过朝廷为了杜绝人员流动,减少传染的机会。因此,衙门劝大家如果自己家方便也可以自行按方抓药服用。” “这方子有几种药啊?” “槟榔二钱,厚朴一钱、知母一钱、芍药一钱、黄芩一钱,草果五分、甘草五分。” “咦,只要好像很普通呀。价格也应该不贵。” “是啊,是啊!听说是吴县一位姓吴的神医开的药方,听说此人是李时珍李伯爵的弟子!” “是的,这个吴大夫治疗好了很多得了瘟疫的人。“旁边一个行商打扮的壮汉说道,”但是不是李伯爵的弟子就不一定了,这天下能人异士多的是,也不光是李时珍一个人行。对吧?我看李时珍也就那么两把刷子,要不然河南出事时候,他怎么会束手无策呢?你撇啥嘴?难道我说错了吗?这疫情等一直传到了吴县,才发现情况不对。这才有了吴大夫预防的药方。” 他身边的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也帮腔说:“不久之前,临沂县衙的王主薄也得了瘟疫,就是那位吴大夫救活的!” “这大夫可就神了。” “听说吴神医跟着医疗组往这边来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你们说,会不会是神仙化身大夫来救百姓的?” “当然有可能了!”最先说话的那位老子信誓旦旦的说:“我看一定是这样。那么多大夫都治不了瘟疫,唯独他来了,这得病的人就活了,你们想,这会是一般大夫吗?我看呐!这位吴大夫只怕就和齐老王爷一样,都是天上的谪仙下凡。苍天有眼,大明因为有了老王爷,才会国泰民安这么久,现在有了吴神医,大明的盛世还是会延续很久很久的……” “是啊,是啊。听说齐老神仙一百二十多岁了,一场饭还能吃一大盘子猪肘子……”说着说着,这话题开始歪楼了…… 路过此地的调查组人员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哑然失笑。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么朴实,一旦这个人能够为老百姓办实事,拯救苍生,老百姓就会把他神化。 …… 时间到了阴历十月。吴大维一行到归德府境内。 吴大维的药方被太医院命名为“达原饮”,朝廷通过电话电报向全国推广。这个神奇的药方救活无数个被瘟疫感染的患者,调查组所过之处,沿途的药店都传抄方子用来济世救人。 离开家的时候和夫人告别时,本以为月余就能返乡回家,可跟着调查组出了吴县才发现沿途都是病人,实在不忍心不救。就这样,吴大维跟随着调查组离家越走越远,而大家发现越往西去,疫病越严重,这说明离病源爆发的地点越来越近了。 再往前就是河南的开封府了。听沿路受灾县衙官员说,开封府因为应对不力,那里聚集着数十万逃避瘟疫的灾民,是瘟疫流传最严重的地方。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仅仅开封一地,这场瘟疫已经造成两万余人死亡。 因为应对失措,连知府在内,有三十多名当地官员因为救灾不力,玩忽职守被当场撤职查办。朝廷派出以都察院道官简济为钦差的专家组前来开封救灾,简大人到了以后,立刻封城,集中收治病患。听说已经初步控制住了疫情,没有让疫情继续向外扩散。 就在车队沿着驿道朝着开封一路飞驰,路过一个山村的时候。村子里突然跑出几个乡民拦在路中间挡住了车队前方的去路。众人不明所以,下车查问情况。 “先生,救命,先生,救命……”忽然从乡民中冲出一个小后生,好巧不巧的扯住吴大维的袍服求救。 “所谓何事?”吴大维问。 那后生满脸都是泪水,哭喊道:“先生,我母亲突然染了瘟疫!求先生救命。” “哦,速速领我去看!” 吴大维顾不上啰嗦,直接就跟着这个年轻的后生朝他家里跑。年轻后生的家就在路边的一个小院。跟着他进了院子,内有五间砖瓦房,房子窗明几净,设施齐全。看上去,这户人家比他在沿途路过的一些普通的百姓人家都要显得生活富裕一些。 病人就躺卧在朝南的卧房内,身盖薄被,房内布置有木床,木凳,竟然还有一台罕见的电视机,这玩烹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去年才刚刚上市。而且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实在太奇怪了!这户人家究竟是什么人?这个念头在吴大维脑中一闪而逝。顾不上多想,他跟着那年轻人就走进了里面的寝室。 “娘,娘!” 那个年轻人在床前呼唤着,但是病人气息奄奄,毫无动静。 “先生,我娘死了!”他大惊失色道,几乎就要绝望了。 “别慌!我来看看。” 吴大维疾走几步来到床榻边。他发现床上的妇人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对外界的呼唤已经没了反应。他迅速抓起病人一只手,去切脉,发现右手脉象极其沉伏,几乎已绝。 “病了有几天了?”他问道,又去切病人左手脉。 “有七八天了。” “这个不是瘟疫,是病人素来体虚,外感伤寒,又拖延日久,没有得到妥当医治,如今只有一线气息尚存。你速速准备一个陶锅,陶锅里放点清水,否则就来不及了!” “哦,好好!” 年轻人说着跑了出去。吴大维赶紧走到桌边,打开自己的药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纸包,纸包里面有一根辽东老山人参,用切片刀切了几片下来。 “先生,水和锅。” 很快年轻人跑了回来,把装着清水的锅放在桌上。吴大维又从药箱里拿出附片一小包,这是他称好的分量,一小包就是一钱。又把生附片投入清水中,一边吩咐:“小伙子,你快点烧火。” “好好。”后生答应着,又跑了出去。片刻之后,火已经点燃,先把泡着生附片的清水放火上去煮。吴大维又叮嘱道,“这是附片,生用必须先煮半个时辰,等汤液没有辛辣之味的时候下入参片即可,此药有回阳救逆之功。”很快,两味药煮成了一汤碗药汁。 “快去把你娘扶起来,等下药汁温了,我要把这个给她灌下去。” “先生,我娘还有没有救啊?” “这药灌下去,就会有救的,不要慌。你再去拿个碗来,还要一个汤勺。” “好好。” 小伙子很快就拿来了两个碗和汤勺。吴大维用两个碗,把药汤来回倒,一会汤药就开始凉了。于是端着来到病人塌边,用汤勺一口口的把药给病人喂服了下去。少顷,病人的鼻尖处开始出现晶亮的细汗,如同针尖大小,细细密密布满在鼻头上。紧接着,她又发出一声长叹息。 “妥了,能活,还好来得及时。你娘的命保住了。”吴大维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我娘有声响了。” “我再给你写一方子,你按方抓药便可,我在这里等等。” “先生,你的箱子里没有药了吗?”年轻人的眼神中闪烁着顽皮和狡黠,显然因为母亲的情况好转,心情放松了不少。 “我这个小小的药箱里装的都是救急的救命之药,平常用的药太多,一个药箱是装不下的。” “哦,那我就去抓药。”年轻人快速的跑了出去。 很快药被抓来,吴大维亲自煮汤,又看着病人服了下去,服药之后了一个时辰,病人开始神志清醒。吴大维松了一口气,对那年轻人说道:“好了,这个药吃上三五天,你的母亲很快就能够恢复,身体恢复的时候,只能喝点清淡的小米粥。”就收拾了东西准备走。 “先生,请留步!” 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女声,吴大维困惑的回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位病榻中的女主人。只听那女人强撑着身体说道:“你可是朝廷派来调查瘟疫源头的医官?” “正是!夫人有何话说?”吴大维好奇的问道。 “先生,病源就在开封府,应该是种鼠疫。去年黑海附近的草原上爆发了鼠疫,病症和这次的瘟疫很相似。请转告新任的开封知府,注意祥瑞庄商号的掌柜和伙计,这伙人很神秘。这是六十多年前开办的一家商号,背后的掌柜非常神秘,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他们的商队中有人曾经出现在伊斯坦布尔,很可能是白莲教余孽……”说到这里,那妇人喘息不止。 “哦,夫人如何知道?” 听到此话,吴大维惊疑不定的问道。 那妇人从枕边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一个亮晶晶的牌子,让年轻人递了过来。那夫人喘息着强撑着说道:“先生无需多疑,我和夫君都是朝廷军机处的军情人员,对外的身份也是行商之家。我夫君一直在草原查访白莲教余孽。前段日子他突然回来,留下了一个包袱又匆匆离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那妇人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须臾又继续说道,”我本想向朝廷报告,不料几天前,突然病倒,如今只好拜托先生……”说完,又让年轻人递过来一个包袱。 吴大维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本羊皮制作看不懂文字的经书,很像是一本,封面一角写着两个汉字——微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五十九章小冰河时期来了(三) 几日后,开封府府衙的大堂上,几个皂吏和一位四品文官正为在书案前研究一本奇怪的书籍。这正是那本羊皮卷写成的。这位文官正是新任开封知府简济。 “微生,难道是一个姓微的读书人……?”简济看着这两个字,捋须自言自语。 “微生……啊,大人,这个人我知道,这个是姓。”一个皂吏也凑了过来看,他囔囔道。 “姓?还有这种姓?”简济很诧异。“大人,您初来乍到,不知道开封城里有个很有名气的富绅,就姓这个姓,是个复姓,人称微生员外。这人是个回回,听说生意很大。不但在开封城有商号,周围的汝州、洛阳、陕县都有商号。不过这个人很少和外人打交道。” “原来如此。”简济自言自语,摸了摸两腮的短胡茬,他沉吟了片刻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吩咐刚才那名皂吏,“你马上到微生家去找个能管事的来,管家或家里人都行,只要能管事的,马上带到这里来。” “大人?您这是……这……是要抓人么?”皂吏有点茫然,不知道简济要做什么。 “呵呵,”简济笑道,“不是抓人,是请个熟悉微生家情况的人,最好是管家,商号掌柜什么的。” “好,好。遵命。”皂吏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新上任的简大人要做什么,反正他遵命就是。这皂吏前脚刚走,这个时候,另一个皂吏领着一个秀拔清癯医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说,“简大人,吴大夫请来了。” “好好,”简济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吴大夫,有劳了!又麻烦你跑一趟。”然后两人分宾主坐下。等下面的人泡好茶退下去,简济开门见山的问:“吴大夫,这几天调查顺利否,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大人,有些眉目了。“吴大维沉呤了一下,斟酌一下措辞说,”那位常夫人怀疑的有道理,祥瑞庄的确有些问题,如果外面传播的真是鼠疫的话,那传播过来的病源就在那些水獭皮身上。我还不敢完全确定这就是鼠疫,主要是这次爆发的疫病跟过去巴拿马和南美地区爆发的那次鼠疫病状不太一样,更加的猛烈和致命。而且链霉素的效果也不太明显。不过,按照现在所有人的症状来看,还是具有一定的鼠疫特征。我猜想,这应该是一种尚未出现过的新鼠疫。“ 说到这里,他慎重的思考了一下,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大人,这鼠疫究竟是不是这些人故意传播进来,还是无心之失?这个我就不敢妄言了。我刚才检查过了,这些水獭皮运输途中是采用樟木箱保存的。我注意到祥瑞庄的伙计这次染上疫病的人不少,应该是在搬运过程中染病的。祥瑞庄也死了不少人,据我判断,估计这个商号里大部分人也并不知情。因此,我已经让警察将祥瑞庄所有的毛皮都全部查封,为了以防万一,我准备用火焚烧,已经销售出去的也要追回销毁掉,这就需要大人您协助了!” “这个没问题!“简济点点头,说道,”我已经通知了锦衣卫衙门,他们已经接手这个案件。对了,这本经书上的微生也找到了。听说也是本地的一个商人,而且凑巧的是,就是我们开封府的。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们过来一个人,先摸摸这家人的底细……” 两个人说完这些,简济又询问了一下城里的疫情,这才让吴大维告辞。吴大维走后没有多久,那个去微生府的皂吏领着一个五旬开外的男子走了进来,汇报道:“简大人,我去了一下微生府,把王管家给请来了。” “好,做事利索,不错!”简济对这个皂吏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 “多谢大人。”皂吏乐滋滋的抱拳说道。 “见过大人,大人叫草民过来不知所为何事……?”王管家忐忑不安的给简济施礼。 “王管家,你看看这个。”简济并没有转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让他辨认那本。 “哦……这本,咦,这好像是我家老爷的。”管家捏在手里看了一会,肯定的说。 “你这么确定?” “大人,肯定不会错的!是我们老爷的,还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呢!从不离身。”王管家恭恭敬敬的说道,“这个上面的字,我认得,我们老爷是个虔诚的教徒,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本,咦,这本经书我们老爷从不离身,经常随身携带!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我家老爷怎么了?” “这个待会再说,你说你们家老爷前几日出门了?他去哪里,去做什么?”简济并没有回答王管家,继续问自己想知道的。 “是啊,的确是出去了。“王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人,我家老爷已经出门有一个多月了吧,主要是去送货。” “嗯,送货这种事情,都需要你们老爷亲自去么?另外,他送的是什么货这么要紧,送到哪里去?”简济很是疑惑。 “这……”管家迟疑不答。 “有什么难言之隐么?”简济神色变得严厉起来。 “大人,我家老爷他是出什么事情了么?”管家迟疑着不想回复简济的问话。 “王管家仿佛有所顾忌?”简济悄然观察对方的神色。 “也没什么,老爷一般不会亲自去送货,但是他什么时候想自己去,这个我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过问……”管家明显支支吾吾。 “这么说,王管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喽?”说到这里,简济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王管家,既然你不配合本官调查,那就换个地方,把你们老爷的事情讲清楚。“说罢,一拍桌子喝道:”来人!”后堂答应一声,几个身着锦衣卫制服的校尉从门后闪了出来。 看到这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王管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浑身一颤,吓得瘫倒在地,脸上变得煞白,浑身哆嗦着说道:“哎……大人,我说,我说。我们老爷说是送货,其实他不是真到外地送货,而是瞒着家里的夫人,到朱仙镇去住几天,那里他另娶了一房外室,已经有十六七年了。” “哦,原来如此。你看,好好回答问题,这多好。“简济又追问,”那个外室是哪里人?平日里做什么?你知道那外室在哪吗?” “知道,知道,“面对着旁边的几位锦衣卫,王管家点头哈腰忙不迭的说道,”就在朱仙镇上,老爷给开了一家商号,让那位夫人经营。对了,这个外室是个夷人,听说来自西域,不是我们大明的,至于来自哪里,我也不清楚。我们老爷就是因为她,才开始信教的……” “好,你好好配合本官,我也不会为难你。“简济点点头,指着那些锦衣卫说道,”这样吧,那你现在就带这些锦衣卫的人去。刘百户,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 “现在?我店里走不开人啊。”王管家惊疑不定。 “啰嗦个啥?走吧!”身后一个锦衣卫校尉踹了他一脚。 “哦,好。” 王管家哭丧着脸爬了起来。这天夜里,一队锦衣卫乘坐着吉普车出了城,飞奔向朱仙镇赶去。 …… 本时空说到真主教在大明的传播,就不得不说一下朝廷认可的回教领导人——胡登洲,1522年出生,字明普,经名穆罕默德·阿卜杜拉·伊莱亚斯,陕西省咸阳渭城区胡家沟人,明代正德年间出生的真主教学者、经师,因开创真主教经堂教育,被宁夏和西域回回尊称为“胡太师巴巴”。 胡登洲幼年学习真主教经典及儒家之书。长大后随同乡高阿訇潜修波斯语、阿拉伯语及***经籍,精通认主学、教义学和教法学等。四十岁时去京城经商,在陕西临潼遇见一位阿拉伯国家的贡使。胡登洲以教义中许多疑难费解的问题向其请教,贡使一一作答,胡登洲获益匪浅。 客居北京时,胡登洲从国学名士王阳明学生李纨学习经史子集各部之书,对于性理之学,独有心得。他哂笑宋儒,说其言论不过是个“泥美人”而已。一日购得一部,胡登洲又师从阿拉伯国家贡使学习这部经典。 这位贡使对胡登洲很有好感,向其尽传中国所无之经典。胡登洲由是学问大进。回到故乡后,胡登洲设馆开学,收徒约百余人。正德二十年后,包括哈萨克汗国,塔吉克汗国以及七河地区并入大明,这些草原的部落很大一部分是真主教信徒。 对于宗教信仰,当时执政的高拱采取了一系列限制政策,尤其是针对邪恶的极端宗教势力进行了无情的打压。于是,在大明的回教徒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仰危机和困难境地。面对这种困境,回族中的有识之士,从不同方面作出了不懈的努力,主要表现为两大方面:一是以胡登洲为首倡兴、开创的经堂教育,振兴了“经文匮乏,学人寥落,既传译之不明,复阐扬之无自”的衰落局面,使回族教育逐渐在民众中得以普及和提高,阿拉伯文化能够薪火相传,后继有人。 这一教育制度的确立,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回族主体社会对大明帝国的向心力、凝聚力,保持和加强了回族传统文化的自我意识和鲜明特征。另一方面,精通或熟悉儒学等中国传统文化的回族知识分子,在相对稳定的教义教法范围内开展“以回附儒”或“以儒释回”的理论探讨和研究,采取用儒家学说的概念、语汇来诠释真主教教义。胡登洲的行为得到了大明老齐王朱厚炜的充分肯定。 1580年的时候,年过八十的朱厚炜还专程在长安大明宫接见了以胡登洲为代表的回教领导人,和他们亲切交谈。给予了这些支持真主教中国化的学者鼓励和支持,朝廷也拨出专款予以扶持。 齐王朱厚炜这样做用意很明显,那就是大明朝廷提倡真主教应该完全的中国化。朱厚炜在这次会面中指出:在大明帝国所信仰的真主教必须融入中国文化,朝廷要求回教徒在坚持真主教基本信条和原则的前提下,大胆学习和借鉴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成分的。 在中国,朝廷是包容的,我们允许老百姓的信仰自由,但这不是无条件的,是有根本原则性的。真主教的教育和中东地区以及奥斯曼帝国所信仰的真主敌是截然不同的,这里的国家意识更强。作为大明帝国的子民,任何人的信仰可以无国界,但作为单一的信徒是有祖国的。齐王最后严肃地说: 在大明帝国,无论你信仰哪一种宗教,前提是你必须热爱你的祖国,任何人想利用宗教来破坏大明帝国的安定团结,必将受到朝廷的严厉打击。他要求这些回教领导人必须在教徒中宣扬国民意识,为大明帝国的民族和谐做贡献。 朱厚炜强调:大明帝国是由汉族为主,众多民族组成的一个多民族国家,在这个国家,任何民族之间是平等的,没有任何一个民族,一种宗教可以凌驾在国家之上。 不过,齐王朱厚炜这段在长安的讲话引起那些真主教原教旨主义的不满,一些人蠢蠢欲动。再加上大明帝国在中东全力扶持信仰拜火教的波斯王国,因此波斯王国和原时空相比实力强大,完全可以跟奥斯曼帝国抗衡。 正因为波斯有力地抵御住了奥斯曼帝国进攻,遏制住奥斯曼帝国向东方的扩张,也打断了真主教向中亚地区继续扩长,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对大明那是恨之入骨,可实力不如人,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情况又发生了变化,上世纪中叶,随着大明帝国的西部大开发如火如荼的进行,大批的汉民涌入了草原,与这些真主的教徒杂居在一起。这些汉民的到来加快了西部的大开发,同时提升了草原上的经济水平。但也不可避免的带来了一些矛盾,尤其是风俗习俗和宗教意识方面的冲突日益增加。 与此同时,由于铁路的修通导致路上的丝绸之路变得更加的顺畅,因此,大明帝国和中东地区的阿拉伯世界交往和联系更加密切。一些残存在西域的白莲教徒为了逃避打击,也逃到了国外,很多人投靠了奥斯曼帝国。 奥斯曼的苏丹利用这些大明的叛乱分子,趁机加强了原教旨主义向大明渗透。奥斯曼帝国信仰的真主教是在原的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修改,也被称作新教,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伙内奸的帮助下,一些奥斯曼间谍潜入西域,渐渐的在西域地区有了一部分原教旨主义的信徒。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面对着波斯王国的压力,奥斯曼情报人员开始鼓动新教信徒夺取宗教管辖权。 1590年,西域爆发了回回叛乱,这些信教徒先在西域各城市和农村做乱,他们带着弯刀和火枪疯狂的打砸商铺,屠杀落单的汉民,妄图激化汉族和回族之间的矛盾,挑起更大的叛乱。 但是,这些暴徒很快就遭到了汉民的反击,因为在西域,所有的汉民都是武装民兵,人人都配发则精良的武器。因此,这些疯狂的新教徒遭到了汉民无情的反击。与此同时,朝廷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很快扑灭了一些趁机叛乱的部落,并将这些原教旨主义者绳之以法。 从上世纪下半叶开始,朝廷对奥斯曼帝国的渗透越发的警惕,并且加强了对西部边境各个关口的管控。万历三十五年,面对西域越来越严重的形式,万历皇帝朱翊钧采取断然措施,命令朝廷驻西城大军和锦衣卫在哈萨克和塔吉克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正教”行动,同时在整个西域开展了为期三年的严打,严厉打击各种刑事犯罪以及在草原上横行一时的马匪。 这次严打行动,狠狠的打击了新教徒的嚣张气焰,西域总算是安定下来。同时大明朝廷加大了对波斯王国的援助力度,通过波斯人的手狠狠打击奥斯曼帝国。到了本世纪初,西域才算是安定下来。 …… 言归正传,话说开封的锦衣卫在百户刘清华的带领下,凌晨的时候赶到了朱仙镇。王管家领着刘清华一行人走过商铺街,七转八弯来到了一所高大气派的宅子前。 但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宅子的大门口却高高的挂着两个白纸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在深夜的寒风里微微的摇摆,显得非常的凄凉阴森。难道要抓的人已经死了?刘清华困惑的问:“是这里么?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大人,就是这里。出了啥事?我也不知道啊!”王管家说罢赶紧下车,来到大门口把铜环使劲一通拍,顿时寂静的夜里响起一阵急遽的响声。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老年女性的询问声。 “张妈啊?是我,王管家。” “噢,王管家。”随着说话声,门栓被放下,“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探出一张老妇人的脸来。 “王管家,那么晚了,你……” “张妈,谁死了?”王管家迫不及待的问。 “唉,是夫人过世了……”老妇人说。 “啊,怎么回事?老爷有没有事?”王管家大惊失色。 那老妇说道:“唉,老爷应该没事吧?他离开快一个月了,夫人前天得了急病,到了晚上大口大口吐了一堆的血,就去了,连个话都没交代,你知道我们的情况,又不敢去叫老爷,只好先把后事办了,唉,幸亏有少爷在家主事。” “张妈,谁啊?” 随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张妈的身后出现一个一身缟素的少年,高鼻深目,显然是个混血儿,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 “是王管家。”张妈说。 “张妈,少爷,是锦衣卫的刘大人来了,先让我们进去。”王管家说。 “锦衣卫……” 张妈虽然惊愕但是也不敢怠慢,赶紧打开大门,放刘清华一行人进入院内。进入院子,刘清华远远就看到正厅中停放着一副黑色棺木,这是临时搭建的灵堂,他想了想死者为大,也就不矫情。便来到灵堂前点了三根香,拜了拜。 “这位大人,深夜来此,有何事啊?”少年给刘清华施礼,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得不慌不忙,落落大方,显然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刘清华顿生好感,心想这少年小小年纪,母亲不在了,父亲也不在身边,家里的一切靠他自己了,幸亏倒也是一副少年老成,能有担当的样子。 “令堂什么时候去世的?你父亲呢?”刘清华问。 “回大人,前天早上发病,请了大夫来看,吃了药,毫不见效,到了日落就咽气了。 ”朝发夕死,这……这也是瘟疫呀……”刘清元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立刻吩咐让所有人穿上防护服,带好口罩。又转身询问道,“你娘去世时吐血了?” “嗯!咽气之前吐了两口血。”少年答。 “小哥,你娘尽快落葬,如果血吐在地上要用生石灰清理,衣物被褥都烧掉,令堂罹患的可能是一种瘟疫,你家里人都要喝那种达原饮。”刘清华叮嘱道。 “嗯,多谢大人,这些我从学校回来时已经知道了。你们若是不来,我正准备明天将我娘下葬,您放心,我回来的时候让家里人都喝了达原饮,也全部进行了消毒,应该无碍。”少年人回答。 “做的好,对了!你爹呢?”刘清华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我实在不太清楚,我爹一个月前来了一次,”这少年语气有些冷淡,显然对他父亲的事情不太关心,冷冷地说道,”跟往常一他每次只是在这里住了两三天就走了,应该是回开封了吧?其他的我不太了解。” “令堂去世前,令尊住在这里三天就走了?”刘清华又问。 “是的,小住了几日。”少年回答说。 “他走的时候身边还有什么人?对了,有没有随身他携带最喜欢的一本。”刘清华问。 听到锦衣卫的这位官员突然提起那本,少年人诧异地看了一下刘清华一眼,想了想回答说:“大人,我父亲是个信徒,他身边是有本羊皮卷的从不离身,如果按照习惯,我想应该是带着的。不过说实话,我父亲走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他来的时候是坐马车来的,带了两个小厮和一个车夫。” “嗯,“刘清华点点头,又问道,”同来的那两个小厮和车夫呢?有没有跟着你父亲走?他们几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唉,“少年人叹了一口气,说,”他们跟随我父亲来了没几天,就接连发病,全都死了。” 刘清华一怔,忙问:“他们也死了?怎么死的?” “是的,他们也都是病死的,但是躺了两天,请了大夫来看也没用处,死在这里,我父亲买了三口棺材把他们葬了。也正因为如此,我父亲才独自一人匆匆离去的。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那少年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们也吐血吗?”刘清华没有正面回答,又问道。 “他们都不吐血,就是脖子下边起了两个很大的疙瘩。” “噢……知道了。“刘清华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是请哪个郎中看的病?” “就是本地镇上‘回春堂’的掌柜,素来和我们家有生意往来,生病的时候都会请他过来。”少年答。 “微公子,“刘清华想了一想,又追问道,”你想一想,你父亲在这里留下了什么货没有?” “有,“少年仔细的想了想,点点头说,”大概两个樟木箱,听说里面是皮毛。不过我父亲的东西我从来不动的,我也没打开看过。” “那好。立刻带我去看看!”刘清华吩咐完,又命令他手下一位总旗官,“田博冠,命令外面的人全面封锁这个院子,只许进,不许出。对了,给这个微公子准备一套防护服,其他人也要做好防护。那木箱子可能就是病源,好了,微公子,你头前带路。” “大人,请不要叫我微公子。我不姓微,我姓胡,名德帝,子长生。”这位少年说道。 “你不随你父亲姓,为什么?”刘清华有些奇怪。 “大人,我母亲只是个外室,还是个侨居在此的外国人,我能够理解自己的母亲,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取得在大明的居留权,方便自己做生意而已。“少年人一边换衣服,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为什么要随着我生父的姓?况且我也不打算听他的话归依真主已经惹怒了他,他也没打算认我这个儿子。因此我改姓胡。”说到这里,他突然问,“大人,你们锦衣卫找他,是不是我父亲犯了什么罪?” “哦,你认为你父亲会犯什么罪?”刘清华反问道。 “您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说实话,不管我父亲犯了什么滔天之罪,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虽然我不知道我父亲究竟做了什么,但是看到平常跟他打交道的人,我就猜的出来我的父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哪怕是您说他是要造反,我现在也不会奇怪的!”胡德帝淡淡的说道,仿佛他现在讨论的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后生,你好像很恨你的父亲?”刘清华又问道。 “以前倒不会,现在我恨他!” “为什么?” “无它,你刚刚说那些皮毛有可能就是病源,看我家里的情况,再想一想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想这可能是真的!“说到这时,胡德帝的眼睛此刻带着浓浓的恨意,说,”我父亲月初过来的时候,就带着那两只箱子。家里就连续死了十几个人,后来又轮到了我的母亲。也正是因为父亲来这里之前,听说开封就开始爆发瘟疫。我想,这次瘟疫跟我父亲十有八九有关。如果证实了是他害死了我的母亲!那他现在就是我的仇人……”说完,少年人的眼圈都红了。 两口樟木箱子很快就被抬到了院子中间,两个锦衣卫校尉在严密的防护下,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两口樟木箱。其他人也拿着生石灰全神戒备。打开樟木箱,露出里面的全部都是水獭皮,奇怪的是,这些皮毛还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如果不是张木香的掩盖,运输途中早就会被人查出问题来。 把皮毛倒出来,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死老鼠,隐隐可以看出一些跳蚤。众人大惊失色,现在证据确凿,这是一场鼠疫,而且是人为的传播的。刘清华一声令下,这座院子里的人全部当做嫌疑犯被锦衣卫控制了起来了。 为了避免鼠疫的传播,刘清华根据来时吴大维的叮嘱,用火焚烧了这些害人的东西。看到这一幕,胡德帝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死因,顿时那少年嚎啕大哭起来。王管家在一旁瑟瑟发抖。张妈擦着眼泪也在一边安慰少年。 “且慢!”刘清华正准备将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当做嫌疑犯押走的时候,那少年人突然挣扎着说道:“大人,我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些跟你无关?这个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知道你的父亲害死了多少人吗?仅仅是开封府就有两万三千多名无辜的老百姓被他害死。抓到这个畜生,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刘清华冷冷地说道。 “不,我不是想为自己辩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无需为自己辩护。”胡德帝摇摇头说道,“我刚才想起了一件事,我父亲在这个后花园里应该有个密室,小时候我调皮,躲在后花园的假山里玩。有一回发现我父亲走入假山,然后不见了。小时候我不懂事,现在想起来,这里面肯定有间密室。请相信我,我也是大明的子民。这条线索说不定对你们破案有帮助。” 刘清华即使是现在也对着少年印象其实不错,看到他满脸的诚恳,于是点点头,让人放开他。吩咐道:“带我们去看看!” …… 一名膀大腰圆的校尉用尽力气将一座小点的假山推开,一条暗道就出现在众人脚下,走到暗室的铁门前,砸开铁锁打开铁门后,点亮了里面的油灯,这才发现下面竟然别有洞天,然后大呼小叫的请刘清华下来观看。只见里面放着六口大箱子,一名校尉打开其中的一口箱子看了一眼之后,狠狠地咽了两口吐沫,全是各种珍珠和宝石。 刘清华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他仔细观察四壁,里面竟然还有一张门,并没有上锁,推开里面的房门,点亮油灯,狭小的空间里竟然蜷缩着一个人,被铁链牢牢的锁在石壁上,已经奄奄一息。刘清华连忙走过去,抬起那人的脸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常掌柜!怎么会是你?” 那人艰难的抬起头来,神色非常的憔悴,身体也很瘦弱。看样子被关了不少的时间。等他借着灯光看清楚刘清华的样子,顿时变得神情激动起来,喉咙里嘶哑的喊了一句:“刘百户,快通知朝廷,白……白莲教勾结外敌作乱,祥瑞……庄的老板微生是白莲教的堂主。他们……他们要运送皮毛传播瘟疫。” “常掌柜,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又会被关在这里?”刘清华闻言大吃一惊。 “我……乃军情司外勤人员,名叫常大力,中校军衔,编号30084,执行任务时遭人暗算,被困在了这里。你现在就可以发电报查证,一定要阻止……”说到这里,这人已经晕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六十章小冰河时期来了(四) 翌日,东方旭日刚刚杳杳而升的时候,开封府东门外。“叮铃,叮铃……”,官道上,远远的传来骡马的铃铛声。由于疫情严重,通往开封的铁路和公路基本上已经封闭,道路上很少有车辆通行。 守城门的几个士兵有些奇怪,纷纷向官道上张望。如今家家都闭门不出,这么早就从东边来了一辆马车在赶路,的确有些罕见。车辆越走越近,这时候才看清楚来的是一辆骡车。 骡车车厢遮得严严实实的,赶车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子,浓眉深目,一把胡须在颌下,长相白净斯文。那男子不慌不忙地赶着骡车,向城门缓缓驶来,一名士兵上前拦住的骡车,让赶车的男子停在城门口等待检查。说来也巧,这时候,一辆挂着红色葫芦旗的吉普车恰好从城里面向大门开过来,很快就在城门口停下。当班的军官一见,赶紧迎了上去,这是医疗组的医官来了,按照开封府的规定,每天进城的人必须让医官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会允许进城。 今天在这边负责值守的正是吴大维,他起了一个大早,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了过来。吴大维刚刚下车就见到停在路旁等待检查的那辆骡车,这么早就有人进城,他也有些奇怪。也没有多想,他穿好防护服后便走了过去。 吴大维问了男子:“兄台,要进城吗?” “啊!是的,我就住在这城里。大人,怎么现在进门还要检查?”那男子态度温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防止疫情传播,非常时刻不得不采取的非常措施,请你配合一下,“吴大维微笑着说道,”好了!车上还有人吗?都下来,我们要登记和检查,请把你们的身份证准备好……我是医官,主要是看一下这车上有没有人染病?” 那男子说:“车上是女眷,恐怕不太方便。”吴大维还没说话,旁边的一名军官说道:“不行,任何人都得检查。这是对你们负责。”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正准备下车。“夫君……”忽然一个女子在车厢里掀开幔帐伸出胳膊从后搂住那男子。吴大维看得真切,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个在车上喊夫君的,居然就是来时途中被他救下的那位常夫人。 “常夫人,他是你家相公?”吴大维脱口而出。 奇怪的是那女子眼光呆滞,神情淡薄,对吴大维的问话充耳不闻,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紧紧的抱住那个男人的后腰,不住亲吻他的脸颊。那女子只顾自地呢喃:“夫君,妾身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这神情不对,吴大维察觉到异常,便大喊一声,想引起常夫人的注意:“喂,常夫人,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那个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居然冲着吴大维的口鼻使劲地挥来。随着手帕从口鼻拂过,吴大维可闻到一股异香,瞬间就觉得神志有些恍惚,他马上意识到不对!赶紧把挂在脖子上的香囊拎了上来,放在自己的口鼻之处,使劲吸入了一口香囊的气味。刹那,就觉得一股浓郁、清凉的药香气冲入鼻窍直达脑内,那种神志恍惚之感瞬时消失。 “你要干什么!”吴大维大喝一声,一把夺过那男人的手帕。 “驾!”男人抓起鞭杆就要抽骡子,催促骡子快跑。 “不准走!喂喂,你怎么了!” 吴大伟用全身力气死死扯住骡子胸前的靷带,一手又去扯那女子。那男子居然一时难以摆脱掉他,顿时惊慌失措,见吴大维拉住了那个女子,就干脆把她往车下猛的一推。吴大维害怕常夫人受伤,连忙去接被推落的女子,抓着骡子靷带的手瞬间松开。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男子扬起杆子对准骡子一下狠抽。 “叮铃,叮铃……”骡子挨打,散开四蹄狂奔起来,沿着城门外护城河的一条岔道逃了下去。突然的变故实在来得太快。还以为吴大维遇到熟人的守城兵丁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吴大维跺脚大喊:”快!快抓住他!这人是绑匪!” 带队的军官这才反应过来,几个人跟在后面追了下去,此刻,那辆骡车已经跑出去了两三百米远,哪里追得上?吉普车的司机反应很快,他赶紧发动了汽车追了下去。只听轰隆一声,那骡车直接翻进了护城河,几名兵丁赶到时,那骡车已经飘在河面上。 士兵们沿着河堤搜查,说也奇怪,这河面也不算太宽,但刚才那位男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此人的踪迹。话说吴大维救下这女子后,扶着那女子,只见她虽然看似清醒,但是眼神却呆滞。吴大维摇晃了她几下,喊道:“喂,常夫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夫君……”常夫人却又来抱他。 “哎呀!”这把吴大维吓了一跳,赶紧挣脱开。 “难道是中了什么邪气?”想到这里,他赶紧把挂在脖子上的香囊取下,放在女子口鼻处。过了片刻,女子神情就有了改变。她忽然认出了吴大维:“咦!吴大夫!” “对,是我,我是吴医官。你终于能记起我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常夫人似乎还不太清醒。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赶着骡车的男人!”吴大维问。 “什么男人?“常夫人一脸的懵懂,”我刚才好像做梦一般,看到我家夫君了,可是我总感觉混混沌沌像是在梦里,并不太真切。” ”常夫人,刚才你坐在一个男人的骡子车上,那个男人看着有五十几岁,和你年貌甚不相符,难道他真是你夫君?” “骡子车?赶骡车的男人?我想起来了。“常夫人恍然大悟,恨恨地说道,”这狗贼究竟是什么人?吴大夫,你治好我的病后,我因为担心夫君的安危便想来趟开封看看。我记得我是骑着马来的,途中我遇到了一架骡车,赶车的是一个男人,他向我问路,然后向我扬了一下手中的手帕,我当时只觉得脑子里一晕,之后我好像昏昏沉沉睡着了,就梦见了我的夫君,我夫君也在赶着一架车,我……” “哎呀!这就对了!就在刚才,一架骡车从那边跑来,结果我看到你抱着那个车主,喊夫君……” “什么?我抱住车主?”常夫人又羞又怒。 “对啊,我刚才也以为那位是你夫君。“吴大维解释说,”我大声喊你,你居然对我置若罔闻,我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我拉住那车就是不松手,那男人急了,把你往车下一推,朝那边跑了!哎,也不知道有没有抓住此人。” 两个人说话之间,带队的军官又赶了回来,把刚才的情形一说,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刚才那人竟然是拍花子的?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的水性也太好了,竟然遁入水中,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时候,搞清楚状况的常夫人揖首说道:“先生,你又救了我一次。大恩大德,叫人如何报答。对了,那本经书有没有送到府台大人手中……” “送到了,送到了。“吴大维忙不迭的说道,”而且那个名叫微生的人也找到了,这个人在朱仙镇,锦衣卫昨天赶了过去。对了,锦衣卫现在在查找里夫君的下落,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不如你先和我一起去一趟府衙吧。” “也好!” …… 吴大维在城门口安排了一下别的意思接替他的工作,然后陪着常夫人来到了开封府的府衙。刚进入停车场,还没来得及下车。迎面正好遇到锦衣卫百户刘清华的车队从朱仙镇赶了回来,两个锦衣卫的校尉正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憔悴汉子从车上下来。 恰好此时,吴大维陪着常夫人下了车,两个人四目相对,竟然一下子怔住了!那憔悴的汉子喊了一声“小英,是我”,等看清楚这个人,常夫人眼泪就下来了,她大喊一声”夫君”,打开车门就跑了过去,紧紧搂住那个人,一时间,夫妻两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听到外面的动静,知府简济从大堂里走出来。 等众人进了大堂,两边人把情况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有了一个大概。常大力夫妇都是军情司的情报人员,他们利用商贾的身份经常往来于陆上丝绸之路,负责收集敌对势力的情报。半年前,一位军情司潜伏在白莲教组织的内伐找到了在阿拉木图的情报站,交给了常大力一本,只说这里面有重大的秘密。 可惜此人当时已经染上了瘟疫,话没有说清楚就已经吐血身亡。常大力拿着这本,一直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他将这本交给自己的妻子,让她先回开封。自己留在阿拉木图,循着这位牺牲战友生前留下来的线索继续往下调查,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发现白莲教勾结外部势力,妄图效仿成吉思汗的办法投毒,在中原大地散布鼠瘟,扰乱大明的秩序这个今天的秘密。 常大力说:“我在阿拉木图循着线索跟上了一支白莲教徒假扮的西域商队,随着他们一直回到中原,在开封城外曹家庄找到了他们的一句巢穴,却不料却被人察觉,一时不察,着了他们的道,被人囚禁了起来。他们的头目一直在查询这本的下落,就把我关在一个地洞里面,每天想尽办法折磨我,想让我招供。这次要不是刘百户相救,只怕自己撑不过去,要死在那里啦!”说到这里,他起身向刘百户深深一揖。 刘清华赶紧双手乱摇,连连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时,简济拿起了那本,左看又看,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便问道:“常中校,你研究了这么久,有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常大力答道:“简大人,下官懂得阿拉伯文,这里面的确是一本经书,文字上和普通的没有任何区别。我又用火烤水浸等办法,一无所获,我又检查了封面,也没有发现夹层,这也是让我困惑的地方。” “可以让我看看吗?”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吴大维突然说道。众人的好奇地看向他,吴大维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说,“我想到了一个法子,也许能帮到你们。” 简济好奇的将书递给他,吴大维从身上摸出一个放大镜,翻开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点点头,问道:“麻烦哪位帮我准备一点碳粉?要磨得非常的细。”刘清华马上让一名校尉前去准备,不一会儿,这名校尉就捧着一小碗磨得很细的碳粉走了进来。吴大维小心翼翼的翻开其中的一页,用碳粉均匀的撒在纸上,过了一会儿,那轻轻的一抖,然后看去。立刻大喜,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众人围拢过来一看,只见残留在纸张上的碳粉变成了一串一串的阿拉伯文字。常大力一见大喜过望,惊呼道:“这是白莲教的联络图,吴大夫,你可真行。这么隐秘的法子也被你想出来了。你可立下大功了!” 常夫人好奇的问道:“吴大夫,你怎么会想到的?” 吴大维尴尬的笑了笑,解释说:“以前我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有个同学读书不认真,但是喜欢搞些歪门邪道。就是考试十号喜欢舞弊,他就是用两张纸叠在一起写字,下面的那张纸就有划痕,但是很轻微,肉眼根本看不出来。我刚才突然想起了这个,所以试了试,没想到被我猜中了。这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被我蒙上的。”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很快,情报通过电报网络传递到锦衣卫各个衙门,一场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在北方各地开始展开。 …… 翌日一大早,来福客栈里,借居在这里的吴大维刚刚起来,开封府衙里的一名皂吏就匆匆找来,告知说简大人请他去一趟庙场街一个药铺,有急事找他。吴大维二话不说,就随着来人赶了过去。 这家药铺外面有锦衣卫在站岗,进了院子,吴大维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有一井栏,有一大树,马厩里也不见马。此时,里面的屋子里面传来简济的声音,“给我仔细搜!特别要注意有没有暗室,地道此类的!” “明白!”众人四散搜查。 吴大维走进客厅,见简济正拿着一包东西在那里左看右看。 “简大人!有发现?” “嗯,吴大夫,你来的正好。你随我来,我们在书房里发现有一个药柜,存放了很多草药,居然还有这个!”说着,简济他手里多了一个包裹。简济对吴大维说,“吴兄,你帮我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药,特别是这包蓝色花的药。”吴大维没有马上回答,捏起纸包中的一点干花,拿到灯下仔细观察。 “简大人,这是押不芦,就是曼陀罗花,有大毒。” “曼陀罗花?” “还有,这包白色的干花,也是曼陀罗花,白曼陀罗。” “曼陀罗花还有两种颜色的?” “不止两种呢。” “那些白莲教歹人真的是用这些药物在配制迷药?” “极有可能。” “吴兄再帮我看看,其他的药物。” “这几包,都是常见的止血化瘀的药物……并无异常。” “那这包蘑菇呢?蘑菇也是药吗?”简济打开一个药纸包问。 “这个……我却不认得。” “连吴兄也不认得?” “是的,行医多年,从没见过此类蘑菇。” “吴兄,你说这些蘑菇会不会也是歹人用来配制迷药所用?“说到这里,简济神情激动,”你知道吗?我们查获了几个白莲教的窝点,竟然发现这些白莲教徒还在绑架人口。那些被他们绑架的人,一个个都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任那些歹徒指使,就像是一个个木头人一样。而且想尽了办法都无法解读,现在已经就出来七八百人了,得想办法帮助这些人解读啊!” 吴大维想了想,说:“简大人,我有个想法。” “嗯?吴兄请讲。” “我想取一个蘑菇碾碎筛出细粉,吸入少许试试,或许可知这种蘑菇的作用。” “万万不可,倘若此蘑菇是剧毒无比,吴兄以身犯险,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我绝不会答应吴兄如此冒险!” “如果我不亲身试验,怎能知道歹人的作案方法呢?” “吴兄,只要把歹人抓获归案,一审便知他们的作案手段。” “只怕这些人被宗教洗了脑,没那么容易撬开他们的嘴。” 简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的确,这些被捕获的白莲教骨干,一个个死硬的要命。打死也不招供,确实让他头大。 …… 傍晚,简济一身疲惫的从外面回到府衙,刚进后院,看到吴大维迎面朝自己走来,只是步履有些蹒跚,仿佛喝醉了酒一样。 “吴兄……” “娘子,我终于见到你了,一别多日,终于回家了……”只见吴大维嘴里喃喃地说着,径直冲简济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肩膀。 “哎……吴兄!”正当简济瞠目结舌的时候,他的小书童简青从后面拎着一桶水从后面跑来,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对准吴大维的脸就泼。 “喂!你在干嘛!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用冷水泼他!这是要得伤寒病的!”简济急得大叫。 “老爷,是吴先生叮嘱我要这样做的!”简青说。 “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先来不及和你解释,我再泼他一瓢!” “不准再泼了!你想害死吴先生吗!”简济大吼一声,一把夺过简青手里的水瓢。 “嘶……好冷啊。”吴大维猛地一哆嗦,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 “吴先生,你醒了吗?”简青问。 “小简青。” “看样子,吴先生醒了,那我就不用再泼了。”简青道。 “小青,到底怎么回事!”简济问。 “老爷,吴先生说那个蘑菇有些邪门,很是可疑,于是就磨成粉末,他吸入了一点。叮嘱我说,如果他神志不清了,就给他闻香囊,再给他灌解毒汤。我都准备妥当了,他就吸了点蘑菇粉,结果真的神志不清了。” “原来如此……那你也不能给他泼冷水啊!不是有香囊吗?” “我给他闻过香囊了,不管用啊,看着他直愣愣地往外去,我才急了,喝解毒汤也来不及啊,情急之下我才泼他冷水。否则他抱着你,把你这个络腮胡的大汉当他娘子,还能松手啊!”简青笑嘻嘻的说道。 简济怒斥道:“不得无理,小小年纪,嘴贫。” “哼,老爷你就知道说我不是,你也不夸夸我反应多少快了。”简青委屈的说道。 简济懒得和这小子耍贫嘴,转头问道:“吴兄,你还好吗?” 吴大维还有点晕晕乎乎,勉强回答说:“简大人,我没事……但是这个蘑菇真有令人迷幻的作用。” “吴兄,幸亏你没什么事情,你怎么真能拿自己来做试验呢?这也太危险了。”简济埋怨说。 吴大维细细回忆刚才的感觉,喃喃说道:“没事,我吸入了少许的蘑菇粉,神情就恍惚起来,仿佛喝醉了酒,又如梦如幻一般,我好像已经回了家乡,看到了我家娘子从家里出来迎接我……” “于是,吴先生就上前,抱住了我们家老爷。”简青在一旁哂笑道。 “小孩子……”简济刚说了一句小孩子,简青就学着他的语气道:“小孩子,没规没矩的,贫嘴……”说罢,冲着简济扮了个鬼脸。 “你……你这小毛孩子!真是岂有此理!这次是抄还是抄你自己选!”简济被这小家伙气的半死,虽然这小子名义是他的书童,其实也是他的侄儿。父母都不在了,从小就少了管教,就是个皮猴子。 “什么也不想选……”简青小声咕哝。 “这次就饶了小筒青吧……”吴大维笑道,他倒是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六十一章小冰河时期来了(五) 掌灯时分。开封府衙门后院,简济的书房。简济和夫人阿肖、常大力夫妇以及吴大维围着书案而坐,案桌上放着茶具,一把紫红色的提梁铜壶在炭炉上煮着,上面热气袅袅升腾。 “常夫人,这次路遇白莲教歹人之前,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简济冷不丁问道。 “心里想的?”常夫人有点疑惑,她不知道简济问这话有什么意思。今天这位知府大人把夫妇两人请来不知有何事询问,她想了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常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简济怕夫妇两人误会,又解释说,“是这样的,你当时中了迷药,现在想知道那迷药的效果。这对我们很重要,请你回忆一下当时你心里在想的是什么事情?” “嗯……我想的是快点走到开封,去锦衣卫衙门打听我夫君的消息!说实话,我担心他已经遭遇了不测。”常夫人思索了片刻答道。 “这就对了。当时,你内心想的是找到丈夫,故,你路遇歹人被药物控制神志而出现的幻觉,就是你当时正在想的情景。”吴大维点头,分析道,“而我如今思乡心切,心里挂念的是在家乡的亲人,所以我出现的幻觉就是进了家门,看到了自己的娘子。” “于是吴兄抱住我,大喊大叫娘子。”简济调侃道。 此言一出,吴大维脸一下子臊得通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哎……见笑,见笑。” 常大力插话道:“简大人,您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个蘑菇能致人神志不清并且产生幻觉,对外界的事物充耳不闻,只沉迷于自己内心的幻觉中。” 简济点点头说道:“没错。上个月我刚接手开封府时候,除了防疫抗疫,我还查阅了许多桩陈案,有些人陈述的案发经过,光怪陆离,荒诞不羁,开封府过去都当做他们是在撒谎,就连当时我亦如此认为。有些案子也交到了你们锦衣卫,比如说去年盂兰盆节前,街市口做金银器具的邱掌柜收了一张桑皮纸的银票,被人从他的铺子里搬走了一包裹的金银器具。到傍晚对账,才发现那张桑皮纸银票变成了冥钞。你们说这个案子是否蹊跷、离奇?没人会相信邱掌柜的话吧?但是,现在就真相大白了!“ 常大力眉头紧蹙,他接过话头继续往下分析说:”简大人意思,如果歹人先对邱掌柜说,要用一张银票来买他的金银器,随后施用迷幻药,那么邱掌柜自然沉醉在他的幻觉世界中,认为自己收的就是一张银票。于是,歹人从容在店中劫掠而去。到了晚上,药效渐渐退去,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收的不是真银票。邱掌柜百口莫辩,任何人都会信他的这番说法!这样看来,这些年白莲教就是靠这种办法敛财,肯定在全国这样的案子还不少。怪不得,白莲教能在短时间内发展的这么快。” “正是如此,于是邱掌柜便成了监守自盗,百口莫辩。案子也变了一件无头案。”简济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去年冬月初七夜里,发生在南城太平巷的“张记”商行灭门案也透着蹊跷。掌柜的和账房先生,以及一名伙计皆被杀,贼人将所有的货款一掠而空,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应该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团体所为。然,现在想起来,案件蹊跷之处在于,现场不凌乱,没有打斗反抗的痕迹,三个成年男性乖乖地引颈就戮。” “简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歹徒让三个成年男子失去抵抗能力的,也就是迷药!”吴大维神情大怖。 “正是。”简济点头道。 “啧啧,老爷。用这种药物作案也实在太可怕了。”简青在旁边小声嘀咕,“万一这些人用这种办法打劫军火库,或者军工厂,夺取武器,恐怕麻烦就大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常大力神色大变,他拍案而起:“不好!那个微生在逃,情急之下,恐怕会有疯狂的举动。大人,我必须把这件事尽快反应上去,赶紧彻查各地军火库。如果真的有军火库被盗,而当地驻军茫然不知,那麻烦就大了!尤其在西域还是隐藏着不少新教徒的。这两股人马要是勾结起来,西部肯定不安。”说到这,他顾不上礼貌,站起身来和自己的妻子告辞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简济看着简青不知所措的样子,自言自语的说道:“希望你这张乌鸦嘴不要一语中的!”然后,就是越怕什么,他就越来什么。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宁夏和甘肃发生了回乱。史称“天启回乱”。 说起这个回教就不得不提到朱元璋。明朝初年,中国西部的真主教化非常严重。新疆地域本来属于丝绸之路上汉佛文化的鼎盛之区,尤其是宁夏和甘肃,慢慢被当时残存的蒙元余孽改权强行自上而下地推行真主教化所代替。 随后,一些真主教的神职人员从中东地区引入了一些较为激进的真主教原教旨保守教义。当地的回民在宗教领袖的带领下,趁元末明初局势动荡,企图在中国建立一个****的真主教国家。不过随着常遇春西征,收回宁夏,甘肃,才中断了这些人的企图,被强大的大明军队镇压了下去。从某种意义上讲,当时的汉回构怨的实质是对土地等自然资源的争夺,也就是争夺民族的生存空间。 陕甘地区在历史上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也是汉族的传统聚集区。但由于气候的干旱变迁,陕甘地区的自然生存环境已日趋恶劣。到元末明初时期,干旱、水土流失以及黄河改道等自然灾害频发,而与此同时陕甘地区的人口却在持续增加。为争夺有限的自然资源,在陕甘地区逐渐形成以民族和宗教为阵营的世仇争斗,即汉民族和回族之间的争斗。 时间到了正德年间以后,随着大明国力的强盛,西域已经全部回归大明版图,出于全盘的考虑,陕西,甘肃和宁夏一部分汉民迁涉到了西域土地肥沃的地方。加上退耕还林的政策,陕甘地区的人口逐渐变得稀少起来。除了少数一些大城市,很多地方是百里无人烟,从某种意义上讲,应该是已经彻底的缓解了土地和资源的矛盾。那些极端的宗教势力也潜伏了下来。 时间进入洪宪年以后,随着西部的大开发,陆上的丝绸之路重新得以开通,大明的宁夏,甘肃和陕西等地以及西域中亚地区跟中东的阿拉伯世界联系日益紧密,贸易额逐年上升。虽然这种开放繁荣了经济,同样也引进来不少的苍蝇。 正因为如此,一些不甘心失败的甘肃回教神职人员在阿拉伯半岛的麦加朝觐期间接受并学习了新的***教理论,引入***神秘主义教派苏菲派,回国后便暗中积极传播,在中国西北回民中创立了虎夫耶和哲合忍耶教派,称为“新教”教派,得到回教徒的热烈欢迎与支持,这是陕甘回乱宗教屠杀的精神武器。 16世纪末,在甘肃河州一带回民中出现了一种****的门宦制度。门宦制度上有教主、道堂,下有清真寺,形成一个严密的组织,它是维系整个回民的宗教组织系统。门宦制度最大特征就是回族真主教组织化和作为新的政治力量的兴起,它改变了当地政治格局和民族关系。其主要表现是,教主一呼百应,教徒唯命是从。正是因为上述种种原因,导致了回教的门宦制度组织化、政治化,这和大规模的回民叛乱有密切关系。 ”天启回乱”是1618至1619年天启年间,发生在陕西、甘肃两省的回民暴动和叛乱。数万回回自动组成了真主教军,打着独立的旗号,他们通过夺取当地的武器库,大张旗鼓地向汉族聚居地发起了进攻,可怜大多数汉族人还根本浑然不知,就遭到了灭话,别遮遮掩掩的!” “是。” “知道什么说什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曹观主的事情,只要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的只见过曹观主几次,就知道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修长,面容白净,留着三缕长须,很有仙家模样。” “你说说看,他什么时候在这里做观主的?” “这个……约有七八年了吧,以前仙云观不大,也没什么香火,只有一个张老道和小徒弟,那个小徒弟也有三十几了,有点憨憨傻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曹观主也成了张老道的徒弟,没多久张老道就羽化升天了,曹观主作为徒弟理所当然的就继承了衣钵,成了这里的观主,没多久那个憨傻的道士也死了。仙云观香火旺盛都是后来的事情。” “嗯?后来如何旺盛起来的?你细细说来。” “回大人,曹观主已经得道,修成了半仙之体,能呼唤冥司神灵招来死亡魂灵,故,远近闻名,都来求他和冥司沟通,久而久之,仙云观的香火就旺盛起来。” “哼,什么招来死亡魂灵,无非用迷药导致幻觉罢了!” 正在这时,负责搜查的锦衣卫前来报告:“禀报大人,在后院发现地牢一个,里面关有三十几个妇人!还有几箱子钱财。” “简大人,在一间内室发现很多药粉,还有曼陀罗花干和这种能导致幻觉的蘑菇。”吴大维和几名皂吏把搜到的药物都抱了出来。 搜查完毕之后,简济封了仙云观的大门,马不停蹄连夜回衙门审问。锦衣卫衙门的正堂挑起了数盏灯笼,烛火通明,如同白昼,主审官连夜问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六十一章小冰河时期来了(五) 掌灯时分。开封府衙门后院,简济的书房。简济和夫人阿肖、常大力夫妇以及吴大维围着书案而坐,案桌上放着茶具,一把紫红色的提梁铜壶在炭炉上煮着,上面热气袅袅升腾。 “常夫人,这次路遇白莲教歹人之前,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简济冷不丁问道。 “心里想的?”常夫人有点疑惑,她不知道简济问这话有什么意思。今天这位知府大人把夫妇两人请来不知有何事询问,她想了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常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简济怕夫妇两人误会,又解释说,“是这样的,你当时中了迷药,现在想知道那迷药的效果。这对我们很重要,请你回忆一下当时你心里在想的是什么事情?” “嗯……我想的是快点走到开封,去锦衣卫衙门打听我夫君的消息!说实话,我担心他已经遭遇了不测。”常夫人思索了片刻答道。 “这就对了。当时,你内心想的是找到丈夫,故,你路遇歹人被药物控制神志而出现的幻觉,就是你当时正在想的情景。”吴大维点头,分析道,“而我如今思乡心切,心里挂念的是在家乡的亲人,所以我出现的幻觉就是进了家门,看到了自己的娘子。” “于是吴兄抱住我,大喊大叫娘子。”简济调侃道。 此言一出,吴大维脸一下子臊得通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哎……见笑,见笑。” 常大力插话道:“简大人,您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个蘑菇能致人神志不清并且产生幻觉,对外界的事物充耳不闻,只沉迷于自己内心的幻觉中。” 简济点点头说道:“没错。上个月我刚接手开封府时候,除了防疫抗疫,我还查阅了许多桩陈案,有些人陈述的案发经过,光怪陆离,荒诞不羁,开封府过去都当做他们是在撒谎,就连当时我亦如此认为。有些案子也交到了你们锦衣卫,比如说去年盂兰盆节前,街市口做金银器具的邱掌柜收了一张桑皮纸的银票,被人从他的铺子里搬走了一包裹的金银器具。到傍晚对账,才发现那张桑皮纸银票变成了冥钞。你们说这个案子是否蹊跷、离奇?没人会相信邱掌柜的话吧?但是,现在就真相大白了!“ 常大力眉头紧蹙,他接过话头继续往下分析说:”简大人意思,如果歹人先对邱掌柜说,要用一张银票来买他的金银器,随后施用迷幻药,那么邱掌柜自然沉醉在他的幻觉世界中,认为自己收的就是一张银票。于是,歹人从容在店中劫掠而去。到了晚上,药效渐渐退去,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收的不是真银票。邱掌柜百口莫辩,任何人都会信他的这番说法!这样看来,这些年白莲教就是靠这种办法敛财,肯定在全国这样的案子还不少。怪不得,白莲教能在短时间内发展的这么快。” “正是如此,于是邱掌柜便成了监守自盗,百口莫辩。案子也变了一件无头案。”简济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去年冬月初七夜里,发生在南城太平巷的“张记”商行灭门案也透着蹊跷。掌柜的和账房先生,以及一名伙计皆被杀,贼人将所有的货款一掠而空,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应该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团体所为。然,现在想起来,案件蹊跷之处在于,现场不凌乱,没有打斗反抗的痕迹,三个成年男性乖乖地引颈就戮。” “简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歹徒让三个成年男子失去抵抗能力的,也就是迷药!”吴大维神情大怖。 “正是。”简济点头道。 “啧啧,老爷。用这种药物作案也实在太可怕了。”简青在旁边小声嘀咕,“万一这些人用这种办法打劫军火库,或者军工厂,夺取武器,恐怕麻烦就大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常大力神色大变,他拍案而起:“不好!那个微生在逃,情急之下,恐怕会有疯狂的举动。大人,我必须把这件事尽快反应上去,赶紧彻查各地军火库。如果真的有军火库被盗,而当地驻军茫然不知,那麻烦就大了!尤其在西域还是隐藏着不少新教徒的。这两股人马要是勾结起来,西部肯定不安。”说到这,他顾不上礼貌,站起身来和自己的妻子告辞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简济看着简青不知所措的样子,自言自语的说道:“希望你这张乌鸦嘴不要一语中的!”然后,就是越怕什么,他就越来什么。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宁夏和甘肃发生了回乱。史称“天启回乱”。 说起这个回教就不得不提到朱元璋。明朝初年,中国西部的真主教化非常严重。新疆地域本来属于丝绸之路上汉佛文化的鼎盛之区,尤其是宁夏和甘肃,慢慢被当时残存的蒙元余孽改权强行自上而下地推行真主教化所代替。 随后,一些真主教的神职人员从中东地区引入了一些较为激进的真主教原教旨保守教义。当地的回民在宗教领袖的带领下,趁元末明初局势动荡,企图在中国建立一个****的真主教国家。不过随着常遇春西征,收回宁夏,甘肃,才中断了这些人的企图,被强大的大明军队镇压了下去。从某种意义上讲,当时的汉回构怨的实质是对土地等自然资源的争夺,也就是争夺民族的生存空间。 陕甘地区在历史上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也是汉族的传统聚集区。但由于气候的干旱变迁,陕甘地区的自然生存环境已日趋恶劣。到元末明初时期,干旱、水土流失以及黄河改道等自然灾害频发,而与此同时陕甘地区的人口却在持续增加。为争夺有限的自然资源,在陕甘地区逐渐形成以民族和宗教为阵营的世仇争斗,即汉民族和回族之间的争斗。 时间到了正德年间以后,随着大明国力的强盛,西域已经全部回归大明版图,出于全盘的考虑,陕西,甘肃和宁夏一部分汉民迁涉到了西域土地肥沃的地方。加上退耕还林的政策,陕甘地区的人口逐渐变得稀少起来。除了少数一些大城市,很多地方是百里无人烟,从某种意义上讲,应该是已经彻底的缓解了土地和资源的矛盾。那些极端的宗教势力也潜伏了下来。 时间进入洪宪年以后,随着西部的大开发,陆上的丝绸之路重新得以开通,大明的宁夏,甘肃和陕西等地以及西域中亚地区跟中东的阿拉伯世界联系日益紧密,贸易额逐年上升。虽然这种开放繁荣了经济,同样也引进来不少的苍蝇。 正因为如此,一些不甘心失败的甘肃回教神职人员在阿拉伯半岛的麦加朝觐期间接受并学习了新的***教理论,引入***神秘主义教派苏菲派,回国后便暗中积极传播,在中国西北回民中创立了虎夫耶和哲合忍耶教派,称为“新教”教派,得到回教徒的热烈欢迎与支持,这是陕甘回乱宗教屠杀的精神武器。 16世纪末,在甘肃河州一带回民中出现了一种****的门宦制度。门宦制度上有教主、道堂,下有清真寺,形成一个严密的组织,它是维系整个回民的宗教组织系统。门宦制度最大特征就是回族真主教组织化和作为新的政治力量的兴起,它改变了当地政治格局和民族关系。其主要表现是,教主一呼百应,教徒唯命是从。正是因为上述种种原因,导致了回教的门宦制度组织化、政治化,这和大规模的回民叛乱有密切关系。 ”天启回乱”是1618至1619年天启年间,发生在陕西、甘肃两省的回民暴动和叛乱。数万回回自动组成了真主教军,打着独立的旗号,他们通过夺取当地的武器库,大张旗鼓地向汉族聚居地发起了进攻,可怜大多数汉族人还根本浑然不知,就遭到了灭话,别遮遮掩掩的!” “是。” “知道什么说什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曹观主的事情,只要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的只见过曹观主几次,就知道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修长,面容白净,留着三缕长须,很有仙家模样。” “你说说看,他什么时候在这里做观主的?” “这个……约有七八年了吧,以前仙云观不大,也没什么香火,只有一个张老道和小徒弟,那个小徒弟也有三十几了,有点憨憨傻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曹观主也成了张老道的徒弟,没多久张老道就羽化升天了,曹观主作为徒弟理所当然的就继承了衣钵,成了这里的观主,没多久那个憨傻的道士也死了。仙云观香火旺盛都是后来的事情。” “嗯?后来如何旺盛起来的?你细细说来。” “回大人,曹观主已经得道,修成了半仙之体,能呼唤冥司神灵招来死亡魂灵,故,远近闻名,都来求他和冥司沟通,久而久之,仙云观的香火就旺盛起来。” “哼,什么招来死亡魂灵,无非用迷药导致幻觉罢了!” 正在这时,负责搜查的锦衣卫前来报告:“禀报大人,在后院发现地牢一个,里面关有三十几个妇人!还有几箱子钱财。” “简大人,在一间内室发现很多药粉,还有曼陀罗花干和这种能导致幻觉的蘑菇。”吴大维和几名皂吏把搜到的药物都抱了出来。 搜查完毕之后,简济封了仙云观的大门,马不停蹄连夜回衙门审问。锦衣卫衙门的正堂挑起了数盏灯笼,烛火通明,如同白昼,主审官连夜问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德风云 第一百六十一章小冰河时期来了(五) 掌灯时分。开封府衙门后院,简济的书房。简济和夫人阿肖、常大力夫妇以及吴大维围着书案而坐,案桌上放着茶具,一把紫红色的提梁铜壶在炭炉上煮着,上面热气袅袅升腾。 “常夫人,这次路遇白莲教歹人之前,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简济冷不丁问道。 “心里想的?”常夫人有点疑惑,她不知道简济问这话有什么意思。今天这位知府大人把夫妇两人请来不知有何事询问,她想了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常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简济怕夫妇两人误会,又解释说,“是这样的,你当时中了迷药,现在想知道那迷药的效果。这对我们很重要,请你回忆一下当时你心里在想的是什么事情?” “嗯……我想的是快点走到开封,去锦衣卫衙门打听我夫君的消息!说实话,我担心他已经遭遇了不测。”常夫人思索了片刻答道。 “这就对了。当时,你内心想的是找到丈夫,故,你路遇歹人被药物控制神志而出现的幻觉,就是你当时正在想的情景。”吴大维点头,分析道,“而我如今思乡心切,心里挂念的是在家乡的亲人,所以我出现的幻觉就是进了家门,看到了自己的娘子。” “于是吴兄抱住我,大喊大叫娘子。”简济调侃道。 此言一出,吴大维脸一下子臊得通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哎……见笑,见笑。” 常大力插话道:“简大人,您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个蘑菇能致人神志不清并且产生幻觉,对外界的事物充耳不闻,只沉迷于自己内心的幻觉中。” 简济点点头说道:“没错。上个月我刚接手开封府时候,除了防疫抗疫,我还查阅了许多桩陈案,有些人陈述的案发经过,光怪陆离,荒诞不羁,开封府过去都当做他们是在撒谎,就连当时我亦如此认为。有些案子也交到了你们锦衣卫,比如说去年盂兰盆节前,街市口做金银器具的邱掌柜收了一张桑皮纸的银票,被人从他的铺子里搬走了一包裹的金银器具。到傍晚对账,才发现那张桑皮纸银票变成了冥钞。你们说这个案子是否蹊跷、离奇?没人会相信邱掌柜的话吧?但是,现在就真相大白了!“ 常大力眉头紧蹙,他接过话头继续往下分析说:”简大人意思,如果歹人先对邱掌柜说,要用一张银票来买他的金银器,随后施用迷幻药,那么邱掌柜自然沉醉在他的幻觉世界中,认为自己收的就是一张银票。于是,歹人从容在店中劫掠而去。到了晚上,药效渐渐退去,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收的不是真银票。邱掌柜百口莫辩,任何人都会信他的这番说法!这样看来,这些年白莲教就是靠这种办法敛财,肯定在全国这样的案子还不少。怪不得,白莲教能在短时间内发展的这么快。” “正是如此,于是邱掌柜便成了监守自盗,百口莫辩。案子也变了一件无头案。”简济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去年冬月初七夜里,发生在南城太平巷的“张记”商行灭门案也透着蹊跷。掌柜的和账房先生,以及一名伙计皆被杀,贼人将所有的货款一掠而空,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应该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团体所为。然,现在想起来,案件蹊跷之处在于,现场不凌乱,没有打斗反抗的痕迹,三个成年男性乖乖地引颈就戮。” “简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歹徒让三个成年男子失去抵抗能力的,也就是迷药!”吴大维神情大怖。 “正是。”简济点头道。 “啧啧,老爷。用这种药物作案也实在太可怕了。”简青在旁边小声嘀咕,“万一这些人用这种办法打劫军火库,或者军工厂,夺取武器,恐怕麻烦就大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常大力神色大变,他拍案而起:“不好!那个微生在逃,情急之下,恐怕会有疯狂的举动。大人,我必须把这件事尽快反应上去,赶紧彻查各地军火库。如果真的有军火库被盗,而当地驻军茫然不知,那麻烦就大了!尤其在西域还是隐藏着不少新教徒的。这两股人马要是勾结起来,西部肯定不安。”说到这,他顾不上礼貌,站起身来和自己的妻子告辞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简济看着简青不知所措的样子,自言自语的说道:“希望你这张乌鸦嘴不要一语中的!”然后,就是越怕什么,他就越来什么。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宁夏和甘肃发生了回乱。史称“天启回乱”。 说起这个回教就不得不提到朱元璋。明朝初年,中国西部的真主教化非常严重。新疆地域本来属于丝绸之路上汉佛文化的鼎盛之区,尤其是宁夏和甘肃,慢慢被当时残存的蒙元余孽改权强行自上而下地推行真主教化所代替。 随后,一些真主教的神职人员从中东地区引入了一些较为激进的真主教原教旨保守教义。当地的回民在宗教领袖的带领下,趁元末明初局势动荡,企图在中国建立一个****的真主教国家。不过随着常遇春西征,收回宁夏,甘肃,才中断了这些人的企图,被强大的大明军队镇压了下去。从某种意义上讲,当时的汉回构怨的实质是对土地等自然资源的争夺,也就是争夺民族的生存空间。 陕甘地区在历史上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也是汉族的传统聚集区。但由于气候的干旱变迁,陕甘地区的自然生存环境已日趋恶劣。到元末明初时期,干旱、水土流失以及黄河改道等自然灾害频发,而与此同时陕甘地区的人口却在持续增加。为争夺有限的自然资源,在陕甘地区逐渐形成以民族和宗教为阵营的世仇争斗,即汉民族和回族之间的争斗。 时间到了正德年间以后,随着大明国力的强盛,西域已经全部回归大明版图,出于全盘的考虑,陕西,甘肃和宁夏一部分汉民迁涉到了西域土地肥沃的地方。加上退耕还林的政策,陕甘地区的人口逐渐变得稀少起来。除了少数一些大城市,很多地方是百里无人烟,从某种意义上讲,应该是已经彻底的缓解了土地和资源的矛盾。那些极端的宗教势力也潜伏了下来。 时间进入洪宪年以后,随着西部的大开发,陆上的丝绸之路重新得以开通,大明的宁夏,甘肃和陕西等地以及西域中亚地区跟中东的阿拉伯世界联系日益紧密,贸易额逐年上升。虽然这种开放繁荣了经济,同样也引进来不少的苍蝇。 正因为如此,一些不甘心失败的甘肃回教神职人员在阿拉伯半岛的麦加朝觐期间接受并学习了新的***教理论,引入***神秘主义教派苏菲派,回国后便暗中积极传播,在中国西北回民中创立了虎夫耶和哲合忍耶教派,称为“新教”教派,得到回教徒的热烈欢迎与支持,这是陕甘回乱宗教屠杀的精神武器。 16世纪末,在甘肃河州一带回民中出现了一种****的门宦制度。门宦制度上有教主、道堂,下有清真寺,形成一个严密的组织,它是维系整个回民的宗教组织系统。门宦制度最大特征就是回族真主教组织化和作为新的政治力量的兴起,它改变了当地政治格局和民族关系。其主要表现是,教主一呼百应,教徒唯命是从。正是因为上述种种原因,导致了回教的门宦制度组织化、政治化,这和大规模的回民叛乱有密切关系。 ”天启回乱”是1618至1619年天启年间,发生在陕西、甘肃两省的回民暴动和叛乱。数万回回自动组成了真主教军,打着独立的旗号,他们通过夺取当地的武器库,大张旗鼓地向汉族聚居地发起了进攻,可怜大多数汉族人还根本浑然不知,就遭到了灭话,别遮遮掩掩的!” “是。” “知道什么说什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曹观主的事情,只要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的只见过曹观主几次,就知道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修长,面容白净,留着三缕长须,很有仙家模样。” “你说说看,他什么时候在这里做观主的?” “这个……约有七八年了吧,以前仙云观不大,也没什么香火,只有一个张老道和小徒弟,那个小徒弟也有三十几了,有点憨憨傻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曹观主也成了张老道的徒弟,没多久张老道就羽化升天了,曹观主作为徒弟理所当然的就继承了衣钵,成了这里的观主,没多久那个憨傻的道士也死了。仙云观香火旺盛都是后来的事情。” “嗯?后来如何旺盛起来的?你细细说来。” “回大人,曹观主已经得道,修成了半仙之体,能呼唤冥司神灵招来死亡魂灵,故,远近闻名,都来求他和冥司沟通,久而久之,仙云观的香火就旺盛起来。” “哼,什么招来死亡魂灵,无非用迷药导致幻觉罢了!” 正在这时,负责搜查的锦衣卫前来报告:“禀报大人,在后院发现地牢一个,里面关有三十几个妇人!还有几箱子钱财。” “简大人,在一间内室发现很多药粉,还有曼陀罗花干和这种能导致幻觉的蘑菇。”吴大维和几名皂吏把搜到的药物都抱了出来。 搜查完毕之后,简济封了仙云观的大门,马不停蹄连夜回衙门审问。锦衣卫衙门的正堂挑起了数盏灯笼,烛火通明,如同白昼,主审官连夜问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