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容易》 以长为尊 001、将军府小姑姑 金秋之际,天高云淡,大卫盛都,西北长生山,崇国寺。 山峦起伏,阳光普照,香气缭绕,宽阔的山门,善信来来往往,这崇国寺的香火极盛。 高大的鼓楼钟楼,香火不断的佛塔,但凡进入寺庙的善信,无不在佛塔前叩拜祈福。 寺中银杏簇簇,伴随着弥漫的香火,还有远处有序的木鱼声,让人不由得放平了呼吸,缓和了心境。 刚刚烫了戒疤的沙弥捧着香油,脚步匆匆又尽量无声顺着配殿的后门进入。 殿中木鱼声声,一下一下的回响着。 每日里,崇国寺都会有许多的善信来供奉祈福,不过这里却无人打扰。 殿中,年岁稍大的僧人敲着木鱼,闭眼诵经。 另一侧,三个蒲团上跪着三个女子,两个年纪尚小的在后侧,发髻简单,又干净利落,看得出身份来,这是两个丫鬟。 另外一个女子一身素裙,黑发如瀑,半挽而起,只坠一根素簪。 跪在蒲团之上,纤细的肩背挺直,姿态端雅。跪在这里接近两个时辰,她不曾动摇过分毫。 额头光洁,蛾眉如黛,闭着眼睛,眼睫纤长。 默默地诵经,随着僧人手下的木鱼,不疾不徐,虔诚而认真。 终于,木鱼声停了,那边僧人也睁开了眼睛。 阮泱泱缓缓地深吸口气,掀开眼睫,星眸明亮,那里面好似真有星辰。 “多谢师傅。”双手合十,阮泱泱朝着那僧人的方向低头。她的动作与声音皆不疾不徐,从容而庄雅。 那僧人亦双手合十,起身,走出了殿内。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回府吧。”跪在后面的丫鬟发声,向前探身,也控制不住龇牙咧嘴。跪的太久,她腿都麻了。 “好。”阮泱泱微微颌首,下一刻身后那两个丫鬟也站起身。 跪了两个多时辰,她们俩站起来险些跌倒。揉了揉膝盖,两个人快速的挪到阮泱泱两侧,将她扶了起来。 站起身,她也不由眉峰微蹙,即便是有一身钢筋铁骨,长久的跪着,这两条腿儿也还是受不了。 深吸口气,舒展开眉峰,即便是不舒服,她也让自己的表情做到最从容镇定。 “老夫人已走了半月有余,小姐每日都来诵经祈福,长跪数个时辰,老夫人必然已看到了小姐的孝心。”小棠点燃一炷香,送到阮泱泱手中,一边小声道。 接过那炷香,阮泱泱高举至额头,朝着供奉的牌位鞠躬。 这里供奉着半月之前因病去世的老夫人的牌位,还有三年前战死沙场的老将军的牌位。 老将军一生戎马,驻守东疆。 大卫与东夷战争不断,七年前更是大举来犯,老将军抵御蛮寇,功绩斐然。 去世后,遗体送回盛都,大殓下葬。 这期间,老夫人都极其刚强,将门风范不止男儿。 如今,老夫人亦去世。而老夫人去世,所有的事情皆是阮泱泱一手操办。并且老夫人弥留之际,将这将军府管家的权利全部交给了阮泱泱,在少将军邺无渊成家之前,整个将军府都是她说了算。 当然了,将军府里也不是没有其他主子,譬如老将军的妾室二夫人,还有二夫人的女儿,也就是将军府的庶室小姐。 只不过,老夫人不喜她们,她在世时便没有她们母女的地位。去世了,又岂会将掌家的权利交给她们? 丫鬟小梨接过阮泱泱手里的香,插好。 离开这配殿,阳光和着香火味儿将人笼罩,阮泱泱若有似无的轻呼口气。不过,她的姿态仍旧是无比端庄,行走之时,迈出的步子不大不小,从容而稳定。 小棠小梨跟在她身边,步子就要急促一些了,两个小丫头年纪不大,从个头上就看得出。 阮泱泱纤细而修长,仅着素裙,却也难掩仙姿佚貌。 走下配殿的台阶,这里有将军府的下人在候着,别看只是下人,但无不肩背结实,都是有些功夫的。 下人前后开路,护送阮泱泱离开崇国寺。 路径石砖铺就,两侧是长势极好的银杏树,斑驳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白皙如玉,双眸如星,唇红齿白,庄雅绰秀。 走出山门,来往的善信仍旧络绎不绝。 这盛都的百姓眼力是十分好的,但凡见到这身边跟着下人和丫鬟的,他们都会远远地避开。毕竟,盛都可是天子脚下,高官权贵,数不胜数。 在人最多的主街上,扔出去一个馒头,有七成的概率会砸到权贵的头上。 平民百姓,惹不起,避开为上策。 “给小姑姑请安。小姑姑,这是吕公子刚刚派人送来的,他知道您在崇国寺为老夫人诵经祈福,就直接送到这儿来了。”山门外,府中大管家手底下的学徒尚青快步的跑过来。他是随着阮泱泱一同来的,一直候在这崇国寺的山门外。 看向他手中捧着的包裹,已经摊开了,里面包着的是什么,一眼就看得到。 是包装精美的名册,多达十数个。 视线在那一摞名册上停留了片刻,阮泱泱抬手把包袱重新系上,“这各家一直有意,老夫人在世时,来往过多少已数不清了。眼下老夫人刚刚去世,还在丧期,虽将军被军情缠身,圣上特许将军移孝作忠。不管是东疆边关,还是朝堂圣上,那么多双眼睛在看。这东西秘密送来,你一定要如此大张旗鼓,被所有人都看见么?” 尚青眨了眨眼睛,随后立即点头认错,是他思虑不周了。 “算了,回府吧。小梨,把东西收着。”来来往往人太多了,这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东西,还是得回府才能翻看。 小梨将名册收着,之后快步的朝着一直等候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顺着小棠的搀扶进了马车,阮泱泱才若有似无的松了口气。眼见小梨将包起来的名册放进马车,之后她和小棠就坐在了车外,这马车里只有阮泱泱一个人。 一直端正的肩背微微塌下来一些,看着那包裹,她闭了闭眼睛,那些名册都是各个名门闺秀的个人详情。 老夫人去世,交给了她一个重任,要她给那位从小便随着老将军在东疆边关历练的将军找个媳妇儿。 她老人家在世的时候都没完成这事儿,交给她……她压力好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02、为将军选美 盛都极大,乃大卫最为繁华之城,天子脚下,昌盛无处可比。 即便是东疆边关连年有战事,却不阻碍这盛都的繁荣。一寸土地,一寸风情,但凡离开这盛都,看到的风貌皆大不相同。 马车离开了崇国寺,一路的返回城里。窗子关着,但是不阻碍外面的喧嚣。城里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平民百姓,还有不知是哪个府邸的队伍。反正在这个城池,贵人有很多,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当然了,也有不少嚣张之人,但凡敢嚣张,必然有后台。 将军府,不同于文官府邸,武将府邸,便是那大门上的黄金铺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刚硬之气。 府外有卫兵值守,纵观这整个将军府,下人丫鬟加卫兵,每个都有些拳脚功夫。 老将军在世时,他可是金印紫绶的征夷大将军。老将军去世,将军府的确是有短时间的慌乱,但也仅限三天而已。 皇上登基不过五年,但似乎与少将军邺无渊有匪浅的交往,下旨将帅印交到了邺无渊的手里,力压众议。当然了,邺无渊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军功赫赫。 在老夫人去世前的一段时间,捷报频频送回,眼看这战事可能就要停了。 回到府中,从马车上下来,小梨扶着她,小棠则抱好了那些名册。 不远处,做事的下人无不停下手里的活儿,向小姑姑请安。 步调不急不缓,阮泱泱对那些向她请安的下人轻轻颌首,星眸皓齿,带着清浅的笑意。这整个将军府,即便是二房的那位小姐都粗粗鲁鲁,唯独这小姑姑端庄秀丽、持重娴雅、赏心悦目。 最初,她来到将军府时,还被那二房的小姐嘲笑是从乡下来的。 谁又能想到,人家这‘乡下’来的,可比那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小姐端雅数百倍,深得老夫人喜爱。 一路回到玉衡阁,这里是她住的地方,自来到这将军府两个月之后,老夫人就把这里分给了她。这里是整个将军府最为清幽之地,因为别处无不冷硬,带着武将府邸自带的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单。 按理说,这么清幽的地方,的确适合女孩子居住。而且,将军府里有小姐,就是二房的那位。 不过,老夫人不喜欢她们,所以,自她来之前,这玉衡阁是没人住的。 先回到卧室,换下身上的素裙。不过眼下是老夫人的丧期,所以,即便是换了一身衣裙,也仍旧是素裙。 下楼,小棠已经将茶点准备好了。因为丧期,所有的一切都是素的,所有颜色鲜艳的饰物均被撤走。 在软榻上坐下,阮泱泱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拿起一路带回来的那些名册。 这些名册算是秘密调查来的,没有和人家里打过招呼,这都是名门贵族家的闺秀,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而且,这都是之前老夫人为邺无渊寻良配时,没有列在她老人家名单里的。 当然了,被她列入名单的,也都被邺无渊给否了。这么多年来,他一共回来过两次,每次回来都是对老夫人的一次‘重大打击’,把她精心挑选的儿媳人选尽数pass,一个入他眼的都没有。 不过,邺无渊也绝对是盛都未婚女子择偶的第一选择,因为他不止年少有为,军功赫赫,而且长得还挺好看。 其实,阮泱泱与他并不是很熟,自从住进将军府,他只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公式化的见一面而已。而且,他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大部分时间都进宫去见了皇上,然后就又回东疆了。 每次回来,老夫人都是先高兴,之后被气的不行,一切都因为娶媳妇儿这事儿。 拿起名册,阮泱泱逐字的看,吕长山私底下调查来的,还是比较详细的。生辰八字,身高长相,兴趣爱好,还有脑子是不是好使,全部一应俱全。 身家底细更不用说了,这些家族主系旁系都有些什么人,近三代是否有枉法的,事无巨细。 吕长山的来历与她差不多,也是老将军的某个部下的儿子,战死沙场,吕长山成了孤儿,之后就被将军府收养了。 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这府中的地位亦是与大管家不相上下,这些事情交给他去办,完全可以放心。 “小姐,不知这些名门闺秀,可有匹配的?”小梨端着清茶送到阮泱泱手里,温度适宜,正好入口。 “名门闺秀,自是条件极好。生辰八字,脾气秉性。这吕长山真是能耐,连人家体重都调查出来了。”阮泱泱轻声的说着,算不得柔声细语,但听着她说话,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厌烦。无论声音还是语调,都极其的好听。 “吕公子做生意,连老夫人也是夸赞的,做事周到,心细如发。”小梨蹲下,轻轻地给阮泱泱捶腿,一边笑眯眯。她长得就像个福喜娃娃,年纪小,圆嘟嘟,很是可人。 “咱们觉得好,将军未必喜欢。之前老夫人相中了徐詹士家的大小姐,那位大小姐温柔娴雅,样貌也是一等一。徐詹士又为人谨慎,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僭越之事,自皇上登基以来,勤勤恳恳,甚至少见的得了皇上当朝夸赞。这么好的人家,这么好的姑娘,将军都看不上,此番挑选的这些,也未必会入他的眼。”说起这些,阮泱泱也开始觉得头大。 “那……将军到底有没有说过,他是哪里不满意啊?”这几年来,她们这些下人就只知道将军不满意,但具体的,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倒是这盛都有传言,说将军恐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嫌弃徐詹士家的大小姐腿短,嫌弃太医院王院使家的三小姐没有鼻梁,嫌弃宋参知家的独女五官不协调。”阮泱泱轻声的说着,她的脸也浮上来一片愁云。 小梨也皱起了小脸儿,“将军只看了画像,就挑出了这么多的毛病?这若是被那些大人知道了,鼻子都气歪了。” “是啊。不得外传!”叹了口气,她又忽然正色。 小梨立即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怎么可能多嘴多舌?自从跟在小姐身边,奴婢学到可多了呢。尤其谨记一点儿,少说话多做事。” “聪明。”弯起嘴角,阮泱泱身体向后倚靠,将手中的名册举高,她头好大啊。 她与邺无渊并不熟,他的喜好……是个谜。他无比挑剔,连老夫人都无可奈何。 由之前的经验来看,他要腿长的,鼻梁高的,五官得协调。 这哪是找媳妇儿,这是范围和重点都十分严苛的选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03、掌家 入夜,将军府亮起了灯火,所有的琉灯皆挂着素罩,阮泱泱也掐着时辰去往之前老将军和老夫人的住处天权阁上了香。那里也供奉着灵牌,在丧期内,每日早晨和夜晚均要去上香祭拜。 这些事情,原本应该是至亲儿女所做。不过,邺无渊不在府中,这些事情全部交到了阮泱泱的手中。二房那里,是没资格做这些的。 返回玉衡阁,却见尚青等在此处。 见了阮泱泱回来,他也立即跑了过来,“小姑姑,我师父回来了。这是此次老夫人丧期所购之物支出,各家所送赙诔,圣上赐予赙祭。全部的清单,赙册,师父已经清点了,请小姑姑过目。” 赙册足足一大摞,尚青抱在怀里都有些吃力。素白的外皮,仍旧散发着一股丧期才有的悲伤。 老夫人这一生都无比刚强,老将军行军打仗在外,她一人操持整个府邸,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即便有数次,老将军在前线受伤,待得消息传回来,夸大了无数倍,她都极其的坚强,从未让府里出过乱子。 小棠和小梨分别接过,尚青也松了口气,“接下来的祭奠所需之物,也均采买好了,该送到崇国寺的也送过去了。小姑姑操持多日,好好歇息歇息吧。” “多谢尚青小公子的关心,我还好。你今晚若无事,便再去吕公子那里走一趟。这盛都名门大户的确很多,不过,我想,大卫王公贵族也未必尽数都在盛都之中。你叫他多费费心,将这网啊,撒的大一点儿。最好呢,画像也要有。”阮泱泱所想,就是广撒网,钓上来个美人鱼。 邺无渊挑剔,列出三五个来任他挑选,成功率不高。 有老夫人这多年来数次失败的前车之鉴在,她打算到时一举拿下那块难啃的骨头。只要邺无渊找到了心仪的姑娘,娶妻生子,老夫人的在天之灵便能安息了。 这么多年来,她深受老夫人恩惠,自己这任务必须得完成。 被称公子,年轻的尚青立即笑起来,他哪里算得上公子,如吕长山那样有建树,在将军府有说话的地方,那才能称得上公子。 “是,我去回禀了师父,便去吕公子那儿传话。”痛快的应答下来,见阮泱泱再无吩咐,便后退几步离开了。 踏着台阶,回到玉衡阁,厅中亦是灯火通明。 晚膳早就送来了,净了手,她缓步的走到桌边坐下。 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共有七道菜一盅汤,素菜偏多,每一道菜均只有一小碟。 “厨房那边已经把两只脚的、和水里的食材都撤走了,知道小姐不能吃。这道肉,应该是鹿肉。这一道,瞧着像是羊腿肉。”小梨和小棠站在两侧给她布菜,素菜一眼就看得出是什么,荤菜就有点难辨认了,毕竟都切了。 轻轻点头,阮泱泱也慢条斯理的用饭。她不吃两条腿的动物,也不吃水里的动物。两条腿的动物,也就是家禽,她不是不爱吃,是因为不敢吃。很简单,她怕那些禽类。 缘何会怕……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至于水里的食材,她吃了会过敏,不是那种浑身长疙瘩发痒的过敏,是会让脑子变迟钝,如喝醉了一样的过敏。 这般神奇的体质,怕是万中无一。不过大夫给过答案,是她几年前喝了太多的药。 至于为何会喝大量的药……那就又是一个故事了。 反正,造就了如今这般难缠的体质,大夫也毫无办法。 缓慢的用饭,咀嚼,也或许是因为最初有意为之,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优雅一些,后期习惯了,每次用饭她都这样,一个字,慢! 但是老夫人相当喜欢她这个样子,认为她这样才是女儿家该有的样子。毛毛躁躁,风风火火,那不是女人,尽管她老人家自己也那样。 “小姐,那些赙册今晚要再清算一遍么?明日还要去崇国寺祭拜呢,不然便放在那儿,明日过了晌午回来再看吧。”小棠将那盅汤放到她面前,一边说道。 “我简单的清算一下,明早送到大管家那里。我记得这个月二十六是黄少詹士长子娶妻的日子,将军府丧期未过,不好过府祝贺,便着人先将贺礼送过去。城郊庄园的管事前些日子过来报账,那庄园花销不少,老夫人不在了,那些黄羊保持在七八只便可。将军喜鹿肉,虽不知何时返朝,还是要好生的照料。那三匹大宗马,不可缺少。其他的家禽够府中食用便可,切勿再擅自做主引进那些没必要的牲畜了。”边吃边说,对于这将军府所有的一切,阮泱泱了如指掌。 “是。”小棠接收指令,跟在阮泱泱身边,只不过两年的功夫,她们两个就变得十分机灵。 “二房那里,老夫人去世前,曾有交代。琳小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待过了丧期,便着手给她寻个良配。”那二房夫人是早些年老将军从外带回来的。一直在外行军打仗,边关艰苦,也不知在哪儿寻了个姑娘。大概几夜风流之后,便有了身孕,于是乎就带回来了。 二夫人没什么文化,看行为做派就知是个乡下女子,在将军府这么多年仍旧不改。没什么见识,欺软怕硬,又喜招摇,十分爱财。 估计当年老将军可能真的在外十分孤独,否则也不会随意的找了一个这样的女子。 虽阮泱泱不是很赞同这种感觉孤独便随意找人抚慰的做法,不过如若邺无渊也能‘子承父业’,到时也带个大肚子的女人回来,她倒是就没那么大的压力了。 只要照着他带回来的女人,再找个升级版,就大功告成了。 当然了,这种想法,她也只能是想想罢了,万万不能说出口。 她的兄长战死沙场,她的家人死于战火,她是老将军结义兄弟仅剩的妹妹,她是将军府的小姑姑。 为了这难以言说神秘莫测到来的一切,为了她自己,她也必然得保持。什么都能乱,她绝对不能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04、要求难解 夜里花费了接近两个时辰,将大管家送来的赙册清算统计完毕。 偌大个府邸,每日花销不少。府中养了那么多的人,虽说未必用得着那么多下人,但是作为将军府,应该有的一样都不能缺少,这即是脸面。 就如城郊庄园里养着的那大宗马,其实根本毫无用处,唯一的用处就是显摆了。 盛都之中,权贵名门,迎合兴起之风,俗称赶时髦。不过这赶时髦很费钱,大宗马长得特别好看,纯种的皆是杏色的毛发,鬃毛打蜡再好好打理,比人的发型都酷。 因为时髦,所以很多府邸都买进,养在庄园里显摆。 将军府也买了三匹,无非就是脸面问题,因为老夫人很在意这个。 几乎所有王公贵族,或是高官权贵都在城郊有庄园,制式明确,不准比主家的府邸面积大。 在庄园里养一些主人家喜欢的宠物,宴客之时拿得出手,甚至许多还会互相攀比。 将军府的庄园实用性还是极好的,在里面养了许多供食用的动物,黄羊,鹿,还有一些家禽。 那里头最值钱的,就是那三匹大宗马。 将军府的收入,就是俸禄了,已逝的老将军老夫人,还有那远在东疆边关的邺无渊。俸禄是相当多的,武将的俸禄等同于是用生命换来的,不是文官可比。 朝廷官员不得经商,将军府中倒是也有,只不过,那个经商的人是吕长山。 他在将军府生活的时间要更长一些,大概几岁的时候吧。在这府中学习,老夫人还特意给他请了教书先生来。三年前,他成年了,便搬出了将军府,之后就经商了。 感恩于将军府的栽培,这几年来,他可是没少给将军府送钱回来。 精巧的小算盘在她的手指下噼里啪啦作响,待得将全部的赙册清算统计完毕,已经过了半夜了。 回到床上睡下,秋天的盛都夜里清凉,这正是她喜欢的温度,她畏热。 开着窗子,夜风不断的吹进来,阮泱泱很快便睡着了。 翌日,微雨,在老夫人去世十七日之内,她须得每日都前往崇国寺诵经祈福超度。盛都的大户人家,皆是如此,并且都是由至亲儿女来完成。有时也不只是为了规矩,也是为了争一个孝顺的名声。 邺无渊不在,这一切全部由阮泱泱来执行,这整个将军府没有一人敢说由她来做不合适。因为老夫人在世时,真的很喜欢她。 即便她唤老夫人嫂子,可是根据老夫人那疼爱她的程度来看,已是与对待女儿无异。 起床,洗漱,换上素衣,长发半挽,饰以素钗。不点任何胭脂水粉,但亦是也掩不住她星眸皓齿顾盼生辉。 简单的用了些早膳,小棠也将昨晚的赙册送回了大管家那里,随后便出发了。 微雨,如同牛毛一样从天上簌簌而落,小梨为阮泱泱撑着鹅黄色的伞,主仆三人很快的上了马车。如同前些日子一样,照常的前往崇国寺。 毛毛细雨,打湿了地面,还有路边的花树。 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因为下雨,小梨和小棠都坐进了马车里。有她们两个在,阮泱泱也始终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终于,抵达崇国寺的台阶下,一直跟来的小厮放好马凳,马车里的人这才下去。 小梨先下去撑开伞,小棠走出去,之后扶着阮泱泱出来。 麻烦是麻烦,不过,一切都得按规矩来,尤其是在外面。 细雨打在油纸伞上发出让人痒痒的声音,那直通崇国寺山门的台阶也被雨水给打湿了,看起来就好像刚刚经过洒扫一样。 四个小厮前后开路,中间主仆三人慢行,一步步的踩着台阶往上走。 蓦地,小梨瞧见了前方大约与他们相距十几阶台阶的地方,也有一行和他们差不多人在往山上走,有小厮有丫鬟,护着中央的一个裙带飘飘的女子。 “小姐你快看,前面那行人好像就是徐詹士府上的,奴婢以前见过他们家小厮,穿的就是那样的衣服。”小梨小声道,边说边伸手指给阮泱泱看。 顺着小梨的手看过去,阮泱泱的视线最后固定在了那被护在中央的女子身上,看发式一瞧就是个未婚的姑娘家。 “不知是不是徐詹士的长女。”阮泱泱看着,一边说道。 “奴婢去问问就知道了。”小棠胆子大,想知道是谁,一问便知。再说,她们也不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将军府的人,在外还是很有面子的。 阮泱泱弯起红唇,之后轻轻颌首,准了她这个想法。 随着说话,那一行人已经进了山门。这边小棠快步的追上去,只是眨眼间也进了山门。 仍旧在台阶上慢行,阮泱泱环顾了一下四周,即便今日有雨,不过这来敬香的善信依旧不少。 扭头看向了山下,却忽然发现山下又停下了一行队伍,不同的是,这一行队伍都是僧人。大约七八个,都穿着同样的青色的僧衣,制式与崇国寺的完全不同,这不是崇国寺的僧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辆马车,马车门窗未开,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人。 已经迈过了最后一个台阶,阮泱泱也收回了视线,正好小棠跑了回来,眉眼上都沾了细细的雨水。 “小姐,奴婢问到了,那就是徐詹士家的大小姐,就是那时老夫人相中的那位。”小棠边说边从小厮手里拿回雨伞。 “还真是?不过刚刚我瞧着,腿也不短呀!”阮泱泱微微蹙眉,尽管穿着裙子,但是迈台阶时一步一步的,看的最为清楚。 “奴婢瞧着也不短。”小棠微微点头,走进山门,一边小声附和。 “如果这种程度都算腿短的话,那不知什么样的叫做腿长?莫不是,得从肚脐眼儿那里就分叉?”她陷入迷惑,对邺无渊的要求有些无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05、偶然 进入崇国寺,轻车熟路的前往供奉往生牌位的配殿。这配殿地处清幽,从后门出去,就都是银杏树。 银杏树之间还有佛塔,冒出尖尖来,神秘的让人想一探究竟。 跪在蒲团上,阮泱泱肩背挺直,闭上眼睛,默默的诵经。 那位每日也来此处诵经超度的僧人也在,敲着木鱼,有节奏的声音让人的心都跟着平静下来了。 香火味儿在飘荡,即便这是每日的任务,但阮泱泱其实挺喜欢来这里的。 不说其他,就是这一切平静的样子,就足以吸引她了。 如若此生,到时真无处可去,她想,遁入空门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老夫人在世时,曾想给她寻良配,将她嫁出去。但是挑选了不少,老夫人都不满意,觉得配不上她。 可没想到,这寻良配的事儿还没着落呢,她就忽然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没用上数天,便去世了。 如今想想,或许这一切也是天意。如今在这将军府,也没人能够想着给她相亲找丈夫了。往后,待得完成了老夫人的遗愿,邺无渊成亲生子,她功成身退,就遁入空门,落个清净。 思及这些,她诵经的速度也变慢,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 外面的雨开始变大,拍打的声响烦躁不已,阮泱泱也不由得开始分神,去听那噼里啪啦的雨声。 “风雨天天有,不听自然无。女施主,静心。”敲木鱼的僧人根本没睁眼,却知道阮泱泱分神了。 闻言,阮泱泱立即缓缓地深吸口气,不再去听那下雨的声音,果然好多了。 无意识中,雨声就好像变小了。 雨越来越大,似乎今年从春日到眼下,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雨水落地,根本来不及渗入地下,积聚成小河流,盖过了地上的地砖,朝着低矮的方向奔流。 时辰到了,那僧人便停止了敲木鱼。起身,向阮泱泱微微颌首示意,之后就离开了。 外面雨那么大,僧人也没撑伞,更没有任何的迟疑躲避,就那么走了。 小梨和小棠扭头看,那僧人走出去,只是一个眨眼间,那僧衣就浇透了。 忍不住咂舌,两个人揉着双腿,一边艰难的站起身,“小姐,外面雨太大了,咱们还得等等才能回去。” 阮泱泱在俩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腿也是酸的,不过还能坚持。 “那就等等吧。好久没下这么大的雨了,好似今年都不曾下过这么大的雨。”说着,阮泱泱接过小梨手里的香,朝着供奉的牌位三鞠躬。 敬了香,阮泱泱才转身缓缓的走到门口,视线沿着那些积聚成河的雨水移动,高处的台阶还好,下面都成水渠了。若一脚踩下去,鞋子都会被没过。 “是啊,今年的雨水并不充沛,眼下这会儿已经入秋了,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小梨在旁边点头,反正她不懂。 对于他们来说,如今只要将军好好的,那将军府就会一如既往。 “小姐,不然你去那边坐着歇一歇吧。这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不能走,奴婢看,连斋饭都吃不上了。”就算是僧人想送斋饭都走不出来,雨太大了。那油纸伞,估计被雨水一拍,就会碎掉。 “这雨若不停,今日我们都回不去了。”下大雨,小厮也去旁边的廊檐下避雨了,就更别说山下等待的下人了。马儿禁不住长久的淋雨,肯定已经离开山门下去躲雨了。 “那怎么办?”小梨眼睛睁大,总不能在这儿待一夜吧。 “寺中有专门供善信居住的禅房,可以借两间。不过再等等吧,兴许傍晚就停了。”阮泱泱微微摇头,回城路太远,根本就无法用两条腿走回去。 但阮泱泱的估算也出现了错误,几近傍晚,因为没有太阳,再加上天空乌云积聚,这天色就暗下来了。 雨还是那么大,那地上低矮的地方雨水流不出去,能没过人的脚踝。 寺中的小沙弥冒雨的来到此处,说是已经准备好了禅房,请他们过去。不过没有办法,他们过去也得冒雨,举什么伞都没用。 小沙弥浑身都是雨水,边说话雨水边顺着脸往下流。 无可奈何,只得冒雨了。阮泱泱叫小梨和小棠做好浑身湿透的准备,随后就走出了配殿。 走出廊檐所在之处,雨水兜头而下,衣服瞬间就湿了。 阮泱泱跟着那小沙弥走,一边挥手朝着一直躲在不远处廊檐下避雨的小厮随行,站在这里一夜哪成。 下了台阶,一脚便踩进了雨水之中,鞋子湿透,她可是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小沙弥在前面带路,脚步飞快,那边四个小厮也跟了过来,踩得雨水飞溅。 朝着禅房的方向走,雨水已淋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梨和小棠刚出来时还打算撑开伞,只是刚刚把伞举起来,就被雨水拍的合拢上。 走上一条曲径,两侧都是银杏树,树上的雨水不断的往下落,也不比这外面好多少。 噼里啪啦,到处都是下雨的声音,忽然间,跟在两侧的小厮却忽然大喊了一声什么,阮泱泱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抬手擦掉脸上的雨水,她去看那几个小厮,然而雨水下一刻就又落了下来,她只来得及看到远处树丛中,好像有人影在动。 “小姐,那边有人交手。”小梨和小棠在两侧抓住她,一边往后退。四个小厮上前,挡在前面。 眼睛睁不开,阮泱泱反手抓紧了她们两个,一边大声道:“根据《大卫律》,在崇国寺打斗是要进刑狱司的。不要管,快走。” “他们过来了。”小棠大喊了一声,便松开了阮泱泱站在她身前。将军府所有的小厮和丫鬟都有些功夫,但也仅有一点儿而已,说是三脚猫不为过。 阮泱泱看不见,眨着糊在眼睛上的雨水尽力的看,模糊之中,只是看到小厮和扑过来的不明人士交手。可他们就是三脚猫,太菜了,根本没过一回合就被甩到了一边儿。 她想把小棠拽回来,叫她不要逞强,这崇国寺是有武僧的,功夫特别好,他们还会在寺中巡视,风雨不误,听到动静肯定会过来。 但伸手抓了个空,下一刻她就被什么撞了一下,另一侧小梨的手和她脱开,她就双脚离地朝后飞出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06、兜头一盖 阮泱泱全无反应的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耳朵所听到的就是倾盆大雨的声响。双脚离地,她是知道的,但也无法控制。 不过,却也好像只是飞起来了一下,下一刻她就觉得右臂一紧。身体转了一个大圈,一条手臂箍住了她的腰,之后双脚就落地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恍恍惚惚,睁不开眼睛,雨水沿着她的脸往下流。 箍住她腰间的那条手臂在确定她站稳了之后就松开了,她微微晃了晃,抬手擦掉眼睛上的雨水想睁眼,一件袍子从天而降,直接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袍子上都是雨水,可不是寻常的重量,砸的阮泱泱险些跌倒。 就在这时,两条手臂分别被抓住,小梨和小棠的声音传来,是叫她赶紧离开这儿。 即便是三脚猫的功夫,那也算功夫,在这大雨倾盆,天色昏暗的时候,还能拖拽着她离开此地。 那件不知哪儿来的外袍盖着她,眼下倒是能睁开眼睛,可是只能看得到脚底下。 小梨和小棠带着她迅速的离开,趟着没过了脚踝的雨水,朝着禅院而去。 终于,进了禅院,两个丫鬟一个冲过去开门,另一个扶着阮泱泱快步的冲进了禅房。 阮泱泱也缓缓地深吸了口气,抬手,把一直罩住她的外袍拿了下来,好长一件。 都是雨水,不过料子很好,正因为料子好,被雨水淋透了,特别的重。 拿在手里,举高,阮泱泱一边眨着眼睫上的雨水,一边看这件衣服,这不是小厮的衣服,更不是小梨和小棠的。 “小姐,快擦擦。”小梨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条干净的手巾,给她擦拭头上脸上的雨水。她浑身湿透,素色的衣裙也都贴在了身上,曲线玲珑,虽狼狈,却也别有一种美。 接过手巾擦拭,阮泱泱一边把手里的外袍递给了小梨,“这是谁的衣服?” “将军的呀。小姐,刚刚将军忽然出现,你没看到么?”阮泱泱那么一问,小梨的眼睛都跟着睁大了。小棠也在旁边边擦拭边点头,她们俩都看见了。 “将军?”阮泱泱微微蹙眉,她怎么不知道邺无渊回来了?再说,他若是返朝,应当会提早有消息传回来的啊。 “正是将军,奴婢没看错。将军和寺中的武僧师父一块过来的,那些不知名的歹人肯定跑不掉。”小棠边说边找火折子,天色暗了,这禅房里也很黑暗。 “不过将军回来怎么没提前通知府里呢?又正好来了崇国寺,莫不是着急,匆匆忙忙的回来,便来寺中祭奠老夫人了。”小梨说道。 阮泱泱没有言语,小梨的推测也算合理的一种,不过她却觉得并非如此。 看了看那件被放置在椅背上滴水的外袍,这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弄那一件衣服兜头扔在她身上。 “小姐,快进卧室。把这湿了的衣服脱了,奴婢快些烤干了,免得风寒。”两个小丫头手脚麻利,扶着阮泱泱进了内室。 卧室很小很小,不过那小床上被褥齐全。阮泱泱站在那儿任她们俩给自己宽衣,湿哒哒的衣裙,不住的滴水,她站在那儿,脚下一圈的水。 衣裙一件件褪去,中衣也褪下,她身上只着内衣。 白色的内衣是经过改良的,她无法穿这个世界里女人的内衣,无法束缚住,让她觉得自己好似随时都真空。 她长得高挑匀称,皮肤特别白皙,甚至乍一看好像白的有那么一点儿病态。 内衣也湿了,不过已无所谓,总是不能把这最后两件也脱了。 擦拭着滴水的头发,阮泱泱一边往床边走,她这会儿只能去床上待着了。 “小姐,你的腰怎么了?还有手臂。”小梨把阮泱泱的中衣递给小棠,扭头便看到了阮泱泱纤细的腰侧一片红紫。她的右小臂上也是,仔细那么一看,好像是手印。 闻言,阮泱泱低头看下去,腰侧一片红紫,一瞧,那就是一只手抓在那儿的痕迹。 右小臂也一样,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的扎眼。 “无事,不疼。”的确是不怎么疼,不过这身体就这样,磕磕碰碰就极其显眼,像是受了什么大伤似得。如果真的伤得重,她早就叫了,因为她怕疼。 脱下灌满水的鞋子,阮泱泱上了床,用被子圈住自己的身体,一边擦拭着头发。 小梨和小棠在外面想法子烘干阮泱泱的衣裙,之后又处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手脚麻利,忙碌的不可开交。 卧室里的烛火点燃,朦朦胧胧的,阮泱泱坐在那儿思虑着刚刚的一切,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邺无渊没有任何动静的就回来了,他以前每次回来都会提前有人送消息,几乎会提前半个月。 正巧的,他悄悄回来就来到了崇国寺,正赶上寺中有歹人作乱。崇国寺是国寺,连皇上在每年新年之前都会来祈福,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在这里作乱,会进刑狱司,进了那地方,不死也扒层皮。 在老夫人去世之前,听说东疆的战事已经差不多停歇了,东夷人好似要递交求和书,就看皇上答应不答应了。 但这一切只是听说,具体情况,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 如今想想,或许也可能是真的,否则,邺无渊又怎么会回来呢。 头发擦拭半干,那手巾都湿透了,阮泱泱用被子裹紧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冷了。 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拍打的房顶好像都要碎了,屋子里光线朦胧,明明刚刚过了傍晚,这会儿却觉得好像已经时近半夜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雨声终于开始变小了,小棠也把烤干的中衣送了进来。她们俩只是借着两盏烛火,就把中衣给烤干了。 “雨势小了,一会儿你们去瞧瞧,将军在哪里。”穿衣服,阮泱泱一边说道。 “是。”小棠立即应答。将军回来了,这可以算作是一件大事了。老夫人去世,他都没时间赶回来,想一想都没见着最后一面,外人都觉得遗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07、大材小用? 雨势减小,小棠就跑出了禅房,不过片刻就回来了。 将军府跟随而来的小厮就在隔壁的禅院,有两个受了些轻伤,不过也不算太严重。 小棠把阮泱泱交代的事交给了他们去办,毕竟还下着小雨,总是不能让她跑来跑去的。 没过多久,就有小厮回来了,不是来传消息,而是送来了斋饭。 今日因为大雨被困在寺中的人不少,斋堂里做了不少的斋饭,小棠和小梨分别接过,就快步的送进了卧室。 阮泱泱穿着中衣,盘膝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乌发散在肩侧。眼下那一头乌发都干了,但大概是被雨水给淋得,她的脸倒是微微有些苍白,让她瞧着羸弱而又娇柔。 她一向端雅,如这般惹人怜惜的模样倒是少见。 “小姐,这斋堂还煮了姜汤呢,一大盅,你趁着热喝一些吧。被雨水淋了个通透,哪怕喝一口,也能去去寒。”小梨端着瓷盅过来,却见阮泱泱身体向后躲,脸上都是拒绝。 “小姐,姜汤驱寒的效果最好了。咱不多喝,就喝两口。”小棠也过来劝,一边拿着勺子要舀出来喂她。 “我不喝。”阮泱泱拒绝,并且拒绝的相当果断。她喝不得这种辛辣的东西,特别讨厌。 她一这样,小梨和小棠也跟着无奈,她们俩也知道她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那不然就一口?”小棠打着商量。 “一口也不要。你们俩喝了吧,喝干净了。”她继续拒绝,不由分说,她是不会喝这种东西的,简直就是上刑。 两个小丫头没办法,阮泱泱不吃的东西有很多,她若说不吃,那就真的不吃,一口都不会动。 将小桌子抬到床边,托盘上放置着斋饭。崇国寺的斋饭做的还是比较好的,干干净净,颜色也好看。都是素菜,阮泱泱无可挑剔,拿起筷子,便用起了饭菜。 那两个丫头将那一大盅姜汤分喝了,之后服侍阮泱泱用饭,她其实也吃不了多少,这些斋饭是三个人的份。不过,那也得等阮泱泱吃过了,她们才能吃。 就在这时,外面禅房的门被敲响,小棠立即跑出去开门。 敲门的是小厮,在门口与小棠说完话便离开了。 关上门,小棠又快步的跑回来,“小姐,将军身边的人来传话了,叫小姐今日宿在寺中。那伙在寺中作乱的歹人都被羁押起来了,叫小姐不要担心害怕,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小厮和奴婢早早回府一趟,为小姐取来衣物。” 看着小棠,阮泱泱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和邺无渊不熟,不过通过他的人传的话来看,他思虑的还挺周到的。 “将军觉得今日之事吓到小姐了?哪知道咱们小姐胆子可大了呢。除了去城郊庄园看到饲养的鸡吓得脸色发白,小姐就再没怕的了。”小梨边笑边说,有时无人,她也和小棠开阮泱泱的玩笑。毕竟像她这么一个完美的小姐,根本寻不到出错的时候。 深吸口气,阮泱泱也无奈,她不止怕鸡,她是怕长着尖尖嘴的所有会飞的家伙。她儿时被一只特别大的大公鸡啄过眼睛,在那一世的身体上,就有那只大公鸡留下的根本消除不掉的疤痕。就在眼角上,有一个圆坑,那就是大公鸡啄的。 她那时不过三五岁,年纪小长得小,在她的记忆里,那只公鸡特别的巨大,轻轻松松的就把她给扑倒了。她是亲眼看着它尖尖的喙直奔着她眼睛过来,只差那么毫厘,她眼珠子差点儿就废了。 哪怕此时回忆起,她后背上仍旧窜起一片鸡皮疙瘩。甚至不得不赶紧想一些别的,挤掉那一段记忆,太可怕了。 “将军终于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离开?老夫人刚刚去世,其实也不太适合为将军寻良配。不过,先口头协定下来也未必不可。最起码这样,小姐能轻松些。”小棠拿起筷子吃饭,看了一眼吃的两腮鼓鼓的小梨,一边说道。 “说的是,我便是这个意思。如若这守孝认真说起来,须得三年。将军今年二十有一,即便是不立即成婚,先定下来也是可以的。”阮泱泱几不可微的颌首。 有的时候,这孝不是做给自己看的,而是做给别人看的。在别处或许还没那么多要求,但在盛都,太重要了。 如若上升到某种高度的话,哪怕这个人做尽恶事,但只要孝顺,孝顺的感天动地,那些恶事就会被削弱一半。 这一晚便在崇国寺中度过了,阮泱泱睡在卧室,小梨守在旁边,小棠则睡在外间。 清早,天刚微微亮,轻轻地敲门声响起,睡在外间的小棠就惊醒了。 悄悄地离开,里间那两个人毫无所觉。 直至太阳升起,这寺中开始撞钟,房间里的人也被吵醒,一大早离开的小棠就回来了。 回府拿回来了阮泱泱的衣服,从里到外。 “你这丫头起来的真早,你何时走的,我居然都不知道。”任由她们俩服侍自己穿衣,干净的衣服就是不一样。仍旧是一身素裙,清雅干净。 “那是因为将军的近卫天还没亮就来敲门了,不然奴婢哪能醒过来?不过,将军的近卫做事真麻利,带着奴婢下山回城,那马车跟飞起来一样,奴婢被颠的都要吐了。”小棠小声的吐槽。她原本以为今早是隔壁的小厮送她回去呢,哪想到居然是将军的近卫亲自送的她,受宠若惊。 “上阵杀敌的近卫,一大早的过来把你叫起来,来回飞奔,就为给小姐取衣裳?”小梨想着想着,就把这疑问说出来了。听起来,好奇怪呀。 阮泱泱动了动眼睛,却是没说什么,因为她也猜不透这般‘大材小用’是什么意思。 “咱们小姐可是小姑姑,现在是将军府的掌家人,哪能穿着不得体。”小棠扬了扬下颌,这便是原因,从一早出发到回来,就想通了。 “那倒是。”小梨想了想,也跟着点头,在理。 这两个丫头在她面前叽叽喳喳的,脑子是聪明,转的也很快。 不过阮泱泱还没见着邺无渊,也猜不准他什么意思。从昨晚知道他回来,她居然都没瞧见他。 “想必今日便能见着将军了,把昨日那件外袍拿上。”人回来了,她就只见着一件衣服,真是吃不准他什么心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08、冷淡 换了衣服,换了鞋子,她再次恢复了端雅秀丽,亦如往时。 正好小厮将斋饭送了来,老夫人去世十七日,今日是最后一天在寺中诵经祈福超度。明日起,可以不用再每天都来了。 简单的用了些,阮泱泱也没什么食欲,大概是昨天被雨淋得,她今日觉得身体不是太舒服。 用过早膳,两个丫头收拾了一下,之后便离开了禅房。 隔壁的小厮早就等在这禅院外了,待阮泱泱出来,四个小厮请安,之后两前两后,护着她离开。 昨天的大雨太大了,再加上整晚都是毛毛雨,今天虽是天晴了,可是无处不湿湿的。 两侧的银杏树还在不断的往下滴水,脚下的石砖亦是某一处积聚着没来得及渗走的雨水。呼吸之间,除却寺院中的香火气,就是这雨水的气味儿了。 昨晚被大雨滞留在寺中的人很多,一大早的,用过了斋饭,不少人离开,远远地都听到动静了。 走进配殿,敬香,之后跪在蒲团上。这些日子一直给诵经祈福的僧人也准时的抵达,很快的,木鱼声响起,阮泱泱也彻底沉静下了心,默默诵经。 殿内,香火一直在缭绕,木鱼的声音能够让人很快的进入到状态之中,所有的杂念都尽数被抹去。 那师父说过,阮泱泱还是十分有慧根的。 这一点来说,小梨和小棠就相差甚远了,她们俩跪在那儿,这些天来如同受刑。因为做不到心静,所以时间就特别难熬。一个上午的时间,于她们来说漫长可如一天。 阳光顺着打开的殿门照射进来,将她们三个跪在那里的人笼罩在其中,暖暖的。 蓦地,一道身影出现在这一片阳光中,小棠和小梨始终都睁着眼睛,第一时间便看到那忽然出现的影子了。 随后,俩人扭头往后看,立即就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跪的时间太久,俩人都有些跌跌撞撞。 两个人快速的站在一侧,之后朝着那人屈膝请安。 那暗色的身影由两个人面前走过,一步一步,最后在阮泱泱的旁边停下了脚步。 小梨迅速的将一个蒲团挪过去,放置在那人身前,后退时稍稍看了他一眼,将军修长坚毅,不着戎装,只一身暗色的长袍。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让人有些不敢靠近,府中的卫兵曾说过,将军这是杀了太多人,满手鲜血的气势。 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股子血味儿却是遮不掉的。 小梨觉得,卫兵说的很对。卫兵们还整日带着兵器呢,但是,哪及得上将军空着双手时的气势。 下一刻,邺无渊便撩起袍子跪在了蒲团上,外袍坠地,阳光好似也暖不了那股子冰冷的杀气。 这期间,木鱼声不停,默默诵经的声音也没停。而自邺无渊进来,包括小梨和小棠在内,都没动静,以至于阮泱泱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直至她呼吸时,觉得香火味儿之中又掺杂着那么一丝冷冽,她才回神儿。 缓缓睁开眼睛,眼角的余光便瞥见自己旁边有个人,她慢慢转头,坚毅而略显严肃的侧脸就进入了视线当中。 眨了眨眼睛,阮泱泱就知道他今天肯定会来的。匆匆忙忙又神秘兮兮的回到盛都,昨晚又不知做什么去了,今日是最后一日为老夫人诵经祈福,他若不来,那真是说不过去。 邺无渊不过二十一岁,当然了,是比她这个身体年纪要大的。但是,他看起来不太像二十一岁,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稳严肃。又有点儿冷冷的,像是对这些不相干的人爱答不理似得。 前几次见他,都是这个样子。但也有改变,就是他瞧着长大了些?这般一看,只觉得冷气更甚。 他到底是什么性子阮泱泱不知道,但老将军是真的自带一股沙场的气息,尤其是他在盯着谁看的时候,无端的让人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尽管有时可能也根本没做什么亏心事。 那就是气场,在沙场上磨练出来的。 看着他,在她这个视角,能瞧见他闭上眼睛时很长的睫毛。虽常年在边关,战事也不少,不过邺无渊并不是一个粗糙大汉。皮肤算不得特别白皙,但也不黑,墨发完整的束在发顶,脸全部露出来,干干净净,他真的挺帅的。 所以也不知哪年,他返朝,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都说他这少年将军英俊的不得了。老夫人那段时间也见了不少各府派来打探消息的伐柯人,不过也仅仅是几天过去,也不知从哪儿传回来的消息,说邺无渊恐女,并且恐的厉害。 甚至还说边关两军交战,东夷专门设立了一个女子前锋队,就是用来吓唬邺无渊的。 这种事,在盛都这个地方,会被放大无数倍,传扬了许久,单单是阮泱泱就听到各种版本的。 谣言嘛,谁信谁傻瓜,连老夫人都没放在眼里。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盯着他看,邺无渊也蓦地睁开了眼睛,下一刻,他转过脸来,便和阮泱泱四目相对。 阳光照在他一半的脸,半明半暗,不过,他长得真的挺帅的,阮泱泱看着他,下一刻便弯起了眉眼,“将军。” 邺无渊的视线在她明媚如花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又转了回去,“嗯。”他答应,就一声,低低的。 府里的人都叫她小姑姑,连年过半百的大管家都那么叫她。不过,邺无渊从来没有,最多叫一句阮小姐。 他这态度,阮泱泱也不甚在意,前两次见他他都这样。 阮泱泱笑意不变,这是一种公式化的笑容,不过分冷淡也不过分热情,更可以说是一张面具。 “将军未来得及回家见老夫人最后一面,虽是遗憾,不过老夫人并未抱怨。临终时,叫我转告将军,她去见老将军了,要将军一定要保重身体。何时回来了,便去她墓前上柱香磕几个头,此生母子缘分已尽,将军切莫悲伤。”她轻声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供奉在高处的往生牌位。老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最起码在这个时代,她这样的女子极其少见。 邺无渊没有言语,跪在那里,肩背挺拔。 他像高崖之上风雨都撼动不得的青松,经历了无数的风吹雨打,依旧坚不可摧,挺拔屹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09、那是两条好腿 终于,到了时辰,木鱼声停歇,阮泱泱也缓缓地深吸口气,睁开了眼睛。 一直立在门口的小梨和小棠快步过来,将阮泱泱扶起来,跪的时间久了,两条腿好似都不是她的了。 旁边那个人也站起了身,他比她高一头,跪在那儿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站起来了,那种来自身高上的压迫感无形而来。 阮泱泱在女子当中就不算矮了,身边跟着的这两个丫头年纪小,个头更不高。她与她们说话无不是低着头,这会儿这种优势被碾压,她也难得的抬起头去看人。 跟师父告别,随后阮泱泱示意小梨将点燃的那炷香送到邺无渊手里,他也该给老夫人上柱香了。 走到邺无渊身侧,小梨被衬托的就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低着头把手里的那炷香送到邺无渊面前。 他垂眸看了一眼,之后单手接过,手修长,指腹上都是硬茧,手背上的血管也极其清晰。 上前一步,他高举手中的香,三鞠躬。 其实,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对于母亲去世,都未能见到最后一面,他是如何想的,真的查探不出。 敬了香,小梨立即接过插好。 期间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邺无渊的脸,只瞥见了他抿起的唇角,透着不可摧的坚硬。 “不知将军是要回府亦或是还有其他公务?此次回来,又何时启程?”一切做完,阮泱泱也缓和了双腿的酸痛,她按常例询问,毕竟他回来了,府中得尽快收拾一下,他现在才是将军府真正的主人。 邺无渊缓缓的转身,微微垂眸看着她,“先将你送回府里,我进宫面圣。傍晚,便回府。”一字一句,他好像在挑最简洁的字在说。 阮泱泱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再无话,而且时辰也到了,该回府了。 看着邺无渊先走出去,阮泱泱才走出配殿。 他的近卫就守在这台阶下,都穿着一样的黑色劲装,手上携带兵器。 就算没穿戎装,身着便服,可是他们一看就和寻常府邸的卫兵护院什么的不一样。杀气特别浓,若是在都是人群的街上相遇,肯定会避开远远地。 邺无渊顺着台阶走下去,他走路时没有声音,看似每一步都很沉,可是脚落地时却是无声的。 背影颀长,不是那么太过壮硕,但又十分结实。 顺着台阶走下来,阮泱泱也不由得长舒口气,一个上午没喝一口水,大概是因为昨天被雨淋了,眼下被太阳晒着,她有那么几分不适。 往山门处走,这条路径,阮泱泱已经很熟了。邺无渊就走在前面一米开外,毕竟也不太熟,根本就没什么可说的。 “小姐,将军的外袍。”小梨手里有个包袱,那里面放置着阮泱泱换下来的衣服,还有邺无渊的那件外袍。 “给我。”也想起这事儿来,关于昨晚的事儿,她还没道谢呢。 小梨迅速的把那件外袍拿出来,已经干了,但也依旧沉甸甸的,这料子极好。 拿在手里,她加快脚步,朝着邺无渊走去。 还没说话呢,前方忽然出现另外一行人,居然是昨天也因为大雨被滞留在寺中的徐詹士家的大小姐。 大概是府里的人来接了,所以人比昨日看到的多。 同样都是往山门那边走,正巧碰见了,那徐大小姐一眼便瞧见了邺无渊,毕竟他也真算是鹤立鸡群。 似乎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她前后左右的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徐大小姐,看来昨日也是被大雨隔住了。听闻徐大小姐是为了徐夫人生辰特意来崇国寺祈福的,徐大小姐真是孝心可嘉。”他们停在那儿也没人说话,完全就是堵在那儿了。走到近前,不说话也不太好。邺无渊显然没打算开口,阮泱泱便笑着先开口。 “您一定是小姑姑吧,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终于得见,淑儿有礼了。”徐大小姐回过神儿来,随后迎了过来。到底是大家闺秀,无论说话亦或是举手投足,还是很大气的,就是脸有点儿红扑扑的。 “徐大小姐切莫多礼。”阮泱泱把手里的外袍递给小梨,之后虚扶了一下徐大小姐。 重新站直,徐大小姐这才转眼看了看邺无渊,“将军,淑儿有礼了。” 邺无渊几不可微的点了点头,但始终没有看她。好像只是被阻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下站在那儿而已。 阮泱泱的视线在徐大小姐的脸上转了转,嘴角的笑也不由加深。 就在这时,徐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提醒她该下山了。 由此,徐大小姐再次向阮泱泱和邺无渊告辞,随后便先离开了。 徐府的一行人也特别懂规矩,屈膝弯腰的后退了几步,之后才随着徐大小姐离开。 阮泱泱的视线固定在徐大小姐的身上,更多的是她的腿上。人家大小姐长得挺好的,算不得什么闭月羞花,但也灵动可人。身材也不错,不胖不瘦的。 “将军,你看看徐大小姐的腿怎么样?”她微微歪头,压低了声音,问道。 邺无渊直视前方,听到她说话,才缓缓的把视线落在那已经走出山门的人身上,但没吱声。 歪头看他,阮泱泱放缓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两条好腿,将军再仔细看看?”画像嘛,肯定有误差,哪有亲眼看看真人来得实在。 下一刻,邺无渊缓缓的低头,看向她,面无表情,甚至微冷。 一看他面色,阮泱泱就明白了,笑意不变,她继续道:“将军可能都忘了,老夫人曾相中过这徐大小姐,还给将军看过画像。当然了,将军的终身大事,并非儿戏,委实不能随意了,还得慎重一些。” 邺无渊没回答,只是收回视线便走了。 阮泱泱脸上的笑始终没变,心里头却在翻白眼儿,他还生气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至于给她冷脸看么? 大长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大长腿! 不如都给和他相亲的姑娘安两个高跷,见他的时候踩着高跷,免得他嫌人家腿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0、帮将军换药 往山门的方向走,也不知怎的,天上飘过来一片很大的乌云,遮住了太阳。 阳光被遮盖,崇国寺好似也瞬间暗了下来,一时之间连佛塔银杏都没了光彩似得。 阮泱泱不由停下脚步,一边仰头往天上看,遮住阳光的那一片黑云面积很广,看样子,是又要下雨了。 长长的石阶延伸向下,有来往的善信,还有一行青色僧衣,即将走到山门。 天地无光,唯独山门那儿仰头看着天空的阮泱泱清丽无双,或许是因为她站着的位置,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动作,无光之处,她自有光芒。 走上山门近处的一行青色僧衣当中,一个僧人面容温祥,肤色莹白如玉,隐有透明之势。 他步步向前,却又缓和而不焦躁,即便头是将军回府了。 随行他回来的还有十几个亲卫,不过,如何安置这些人,早就有准备,尚青去忙活了。 雨好像稍稍小了许多,阮泱泱也查看了一下送来的晚膳,今晚厨房所有的菜色都送过来了一份,尽管有她不吃的,但还是需要她亲眼瞧一瞧。 全部看了一圈,阮泱泱微微点头,她还是满意的。 随后,小梨把她不吃的撤到旁边,她这才坐下来用饭。 “小姐,一会儿是不是得去见一见将军?”以往将军回来,老夫人都要和他一同用一顿饭。不过老夫人现在不在了,阮泱泱与他一同用饭也不合理。但,还是应当去正式的见一面才行。 “嗯,待将军用过晚膳吧。将那件外袍拿着,今天也没来得及还给他。”还得道谢呢。 时辰差不多了,开阳阁那边也有下人过来禀报,说已经将饭菜都撤出来了,显然邺无渊已经用完了晚膳。 而且,二房那边去拜见过了,是赶在将军还未用完晚膳的时候过去的。有那么几分没眼力见,可二房一向那样,也不算稀奇。 正好雨也停了,带上了那件外袍,便离开了玉衡阁。 将军府很大,府邸后方还有一片人工湖呢,甚至可以在湖面上泛舟。但这是将军府,也没人有这个情趣,那湖里养了许多的鱼,几乎泛滥成灾。 玉衡阁和开阳阁相距很远,属于两个对角。灯火通明,雨水的气味儿飘荡,终于走到了这儿,门口有亲卫在值守。 客气的求见邺无渊,亲卫倒是也没阻拦,直接就放行了。 小梨和小棠有那么点儿诧异,居然都不用通报的,看来将军是早就猜到今晚会有不少人来求见。 走进开阳阁,院子里没有那么多的装饰,地上都是白色的石子,踩在上面发出响声。 终于抵达大厅前,这开阳阁里是没有小厮的,更别说丫鬟了。只有大门口有亲卫值守,偌大的住处,唯有邺无渊一人。 “将军,小姐求见。”在门口,小棠自己通报了一声。 “进。”下一刻,低沉略冷的声音传来,就那么一个字儿。 走进去,这大厅里简简单单,唯独正对着门的高台上放置着一把长剑。邺无渊不在大厅,而是在左侧的内室。 朝着内室走去,跨过了门槛,便看到了坐在横榻上的邺无渊。他换了一身暗紫色的长袍,同色的外衫,旁边便是矮桌,桌子上摆着刚刚打开的药膏,以及一卷纱布。 小梨和小棠在门口处便停下了,阮泱泱自己拿着那件折叠起来的外袍走了过去。 她走近,那个在挽右臂衣袖的人也抬起了头。或许是因为衣服的原因,灯火下,他看着干干净净又白皙。 看了看那药膏和纱布,又看了看他已经卷起一层的衣袖,“将军受伤了?”她来的不太是时候,他好像在给自己换药。 “嗯。”收回视线,邺无渊继续挽衣袖,单手摆弄,似乎不是那么太灵便。 “我叫小厮过来给将军换药吧。”虽说这里没下人,但外面有亲卫啊,他干嘛不叫人来帮他。 “不用。”这回是两个字,他微微低头,额头和那剑眉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 站在那儿,阮泱泱看着他,本来想说话,但显然得等他弄完了再说。 终于把最后一层衣袖也挽了起来,他小臂上缠着的纱布也进入视线当中,纱布上还有血呢。 阮泱泱也不由得皱眉,她最怕疼了。 解纱布,之前的纱布是打结了,他单手拆有点儿费劲。 站在那儿,看他拆了几次还没成功,阮泱泱也几不可微的跟着眨眼睛使力,最后终于忍不住,“我来帮将军换药吧?” 邺无渊手一顿,之后抬眼看向她,或许因为灯火,他眼睛看起来有两簇光亮,“好。”他答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1、给我庆贺生辰?好 把手里的外袍放到横榻的另一侧,阮泱泱随后蹲下。 抓住他的手腕,硬邦邦的,即便他没运力,但是也足以窥见他有多结实,估摸着皮肤下面就是肌肉。 把他的手摆正,她开始解之前那纱布的打结处,打的是死结,也难怪他解了那么长时间解不开。 或许是因为纱布上有血,所以她呼吸之时都能闻得到一丝血味儿。 纤细的手指很灵活,把那死结解开了。随后,她一点一点的将纱布往下扯,动作很轻,她担心会弄疼他。 一圈一圈的拆,她一直低垂着眼睛,很是认真。 额头光洁,眉心却微微蹙起,随着纱布剩下最后一层,看到那上面更多的血,她眉心蹙的也愈发厉害。 最后一层纱布和伤口粘在了一起,这包扎的也够潦草的。 阮泱泱试探了一下,但没敢往下扯,这般一用劲儿,他这伤口非得崩开不可。 忽的抬头,她便看进了邺无渊的眼睛里,还以为他在盯着自己伤处呢,谁承想他在盯着她看。 纤长的眼睫闪了闪,“将军,你稍稍等一下,我叫丫鬟拿一些清酒过来。” 她抬头后,邺无渊的眼睛就看向了别处,闻言,他微微颌首,同意了。 起身,阮泱泱快步走出去。 片刻后,她再次回来,内室里,邺无渊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造型。 手里拿着一瓶清酒,还有另外一卷纱布小剪刀。 快步的走到邺无渊面前,她再次蹲下,剪下一截纱布折叠起来,把清酒倒在其上,浸湿。 再次抓住邺无渊的手腕,用沾了清酒的纱布一点点的浸润,润湿那已经粘在伤口上的纱布。 她的动作很轻,或许是因为自己特别怕疼,手上就更轻了。 终于全部浸湿了,阮泱泱放下手里浸酒的纱布,之后一点点的把他手臂上的纱布揭下来。 他是真的结实,小臂坚硬,她一手托着,好像在托着什么花岗岩。 终于把那层纱布揭下来,他的伤口也露出来了,一条横向的伤口,一指长,可是很深。中间的部位皮肉根本没愈合,血和血痂都在上头,看的她都开始疼了。 除此之外,他手臂上还有一些别的疤痕,刀剑所伤,又没有经过细心的护理,疤痕看着有些狰狞。 再次用浸酒的纱布擦拭伤口周围,把那些干涸的血都擦拭掉,条件反射的,她边擦拭边轻轻地吹气。 温热的气如同最温柔的风,吹在邺无渊的手臂上,那一瞬间,他的手便握成了拳。 接着轻轻地吹,那些伤口边缘干涸的血迹倒是都被擦拭下来了。 只不过,她忽然发现,他这手臂都绷起来了,比刚刚还要硬。 视线向下,便瞧见了他握紧的拳头,那手背上的血管凸起,乍一看有些吓人。 抬头,再次看进他的眼睛里,“将军,很疼么?” 眼睫一动,邺无渊微微摇头,“不疼。” 不疼就好,只是不疼为啥要握拳?想揍人么。 擦拭干净,她这才将那药瓶拿过来,里面是粉末,药味儿很浓。 撒到他的伤口上,一点点的撒均匀,那些药粉落在了绽开的伤口里,阮泱泱觉得肯定很疼很疼。 她最怕疼了,这种伤口若是落在自己身上,估计她眼泪得不停地流。 轻轻地吹,是要那伤口尽量干涸,否则再次缠上纱布,还是会沾上。 阮泱泱倒也不是很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只是用最简单的想法来处理。 她在轻吹,那个人却是始终垂眸盯着她,手依旧是握紧的,略僵直。 吹得差不多,阮泱泱这才剪下一截干净的纱布来,折叠好,放置在他的伤口上。又拿起另外的一卷纱布,开始一圈一圈的缠在他手臂上。 她动作不疾不徐,保证不会出错,力气也不大,不至于会弄疼他。 缠好,打结,她打的可不是死结,是可以一扯就解开的。 做完,她又把他挽起来的衣袖一层一层的放下来。 “好了。”站起身,阮泱泱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摆放好,随后才看向他。 邺无渊收回手臂,从他动作来看,他好似并不觉得疼,因为举止很自如。 “昨日在崇国寺遇险,将军及时赶到,并救了我,还未向将军道谢。”阮泱泱也没坐下,站在那儿,她轻声道。 缓缓抬头看向她,邺无渊的面色看起来很平静,他的瞳眸是棕色的,许是因为此时没有日光,瞧着有些深暗,“不用道谢。母亲去世,丧礼之事全部由你一人操办。去崇国寺诵经祈福,风雨不误,本该我做之事,全部落在了你身上,是我该向你道谢。”他看着她,说话时,眼睛都没有眨过。 他这道谢,可没什么诚意。面无表情,还一直盯着她瞅。 “得老将军与老夫人恩情,安然在将军府长大。能为他们做一些事情,是应该的。将军在边关,战事频繁,无法抽身,老夫人从未怨过将军。”主要太远了,将消息送到边关,也根本就来不及了。 “你在府中四年,对这里极其熟悉,甚至比我熟悉。母亲去世,这府中你便当家做主吧。”邺无渊忽然道。 阮泱泱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挺郑重的跟她说了这事儿。严格来说,她就是个外人,当将军府的家,不太合适。他回来了,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但谁想到,他还真把这将军府交给她了。 “是。”没有推脱,阮泱泱便应承下来了。毕竟,他可能很快就又回边关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又在看着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阮泱泱站在那儿想了想,猛然想起一事来,“不知将军此次回来会住几日?我记得十天后就是十月初一,是将军的生辰。老夫人在世时,曾数次说过,她从没为将军庆贺过生辰。如果此次时间充足的话,那今年将军的生辰便在府里过吧。”过生辰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打探他在府里住多久,赶紧把相亲的事儿给办了。吕长山一直在帮忙搜集各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的情况,正好他回来了,千载难逢。 “你给我庆贺生辰,好。”他略一思虑,之后就同意了。 阮泱泱弯起眉眼,娇然如花,明媚无双,太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2、慕泱 还未告辞,外面,亲卫忽然走进来了。 亲卫的步子迈的大,两三步就走到了邺无渊面前,手里是一封信。 邺无渊接过,那亲卫就退下了,全程没说一句话。 拆开了信封,邺无渊抽出了里面的信,倒是也没因为阮泱泱还在这儿就遮遮掩掩。 当然了,阮泱泱也不至于去看他的信,转过眼睛,脑子里计算着这段时日要如何把握时机。 大眼睛,高鼻梁,大长腿,总体来说,比较难。 她陷入自己的思索,如若真的能小人之心的去瞟一眼,她就能看到那封信的抬头名讳,慕泱。 眼角余光瞥见邺无渊把手里的那封信又重新装回了信封里,她这才转过脸来,“将军,天色晚了,我便回去了,将军好好休息。” 微微抬眼看着她,邺无渊还是一样的表情,他也不眨眼睛,棕色的眼眸变得颜色偏深,只是看着她。片刻后,他几不可微的颌首,“回去吧。” 后退了两步,阮泱泱才转身离开,小梨和小棠一直守在门口,见她出来,立即跟上。 直至离开开阳阁很远,阮泱泱才若有似无的长舒口气,“小棠,你去找尚青,要他尽快的去吕长山那儿跑一趟。转告吕长山,我这边着急,让他尽快。” “是。”小棠得令,迅速的离开。 “小姐,奴婢刚刚在门口都听到了,看来将军这次回府,会待上很久。”小梨小声的说道。 “虽不知边关情况如何,但看他身上的伤,我觉得即便战事停了,怕是也没那么消停。”他那伤明显是新的,都没超过两三天。也就是说,他兴许在回盛都的路上,还遇到了什么,才会受伤。 “小姐,将军的伤很重么?”小梨没看见,若不是今日阮泱泱正好进去,估计他也是自己给自己处理,不给别人看。 “可能在他看来,就是小伤吧。不过,瞧着就很疼。”她怕疼,她可忍不了。 “奴婢也怕疼。”小梨想了想,她也是怕的。身在东疆,身在边关,随时随地发生战事,不知得多危险。想一想她只跟着府里的卫兵学了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有时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但到了战场上,估计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住。 一夜过去,翌日,吕长山就回来了。 他回来,第一时间先去见了邺无渊,虽说他是被养在将军府,不过见邺无渊的次数也有限。 很快的,他便来了玉衡阁,小梨通报之后,他才进来。 吕长山长得瘦,个子也不算高,他是娘胎里带来的身体弱。不过,他是个十分有个人魅力的人,言谈举止没有将门之风,却像个读书人。 “多日不见,长山在这儿有礼了,小姑姑安好。”进了门,吕长山先行拱手作揖,面带笑容。 “吕公子可别客气了,我们小姐急的不得了,快把你带来的东西交上来吧。”小棠快步的走到吕长山身边,讨要他手里头的东西。 “瞧把小棠姑娘急的,这不都带来了嘛。不过,时间不充裕,只调查了这些。看看是否合意,若不合意你也别气馁,反正这大卫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多得是。”走过来,在软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之后一手接过小梨递过来的茶杯。 小棠把吕长山拿回来的两个手臂那么粗的竹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送到阮泱泱手里。 “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是有很多,但是,合心意的可能没多少了。”阮泱泱叹口气,之后打开那些卷起来的纸张。那都是画,画的都是姑娘。 展开,阮泱泱上下的看了看,便不由得叹口气,“你找的画师的确是丹青高手,不过,这些姑娘的脸啊,都失真。”这么翻了一下,她怎么觉得没有很大的差别呢。 “我觉着画的挺好,跟本人没有太大的差异。”吕长山微微摇头,放下茶盏,吕长山觉得阮泱泱此言差矣。每个姑娘都不一样,大相径庭。 微微挑眉,阮泱泱又看了几张,随后再次看向吕长山,“长山,如若要你在这里头找出一个最漂亮的,譬如高鼻梁,大长腿,你能分辨出来么?” 吕长山略微思虑,随后点头,“不管如何,在下也算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既然如此,你给我讲讲。”说着,她把手中的画给了小棠,要她一一展示给吕长山看。 小棠接令,和小梨配合,两个人开始展开画,给他看。 吕长山坐在那儿瞧着,还真是一一的说出了这些姑娘每一个之间的差别。 阮泱泱也歪头看,此时倒是能根据身长什么的看出些差别来,可是脸…… 全部看完,小梨和小棠把那些画都收了起来,阮泱泱坐在那儿看着吕长山,“哪一位最漂亮?腿最长?” 吕长山想了想,“若说最漂亮,那自然是小姑姑。” 无言以对,怎么得出这个答案的?她又不在那选项里。 “吕公子说得对,若说最漂亮,最端庄,谁能比得过小姐?但其实这般一想,将军之前都不满意,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有小姐做对比,自然是哪个都不合意。”小棠立即响应,其实这个想法她早就想说了。 小梨跟着点头,这么一想,是这样没错了。 “你们几个人,说着说着,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相貌这种东西,我认为每个人都各具特色,分出高低来,未免太浅显了。当然了,可能男人不是这么认为的。长山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或许和寻常男人的审美有些差别。算了,就不在你这儿找答案了,我再找个直男来吧。”她放弃在吕长山这儿得灵感了。 “瞧把你愁得,别着急,将军此次,怕是不会那么快回边关。时间那么多,我还能再搜罗不少来,你等着就成了。”吕长山微微摇头,看得出她是苦恼。她有苦恼,他自然帮忙。他最初离开将军府外出经商,遇到了不少困难,阮泱泱给了他不少帮助。她给他拿了数次主意,帮忙解决了不少麻烦,她的主意各个好。甚至有一次,货物积压,没钱周转,她亦是什么话都没说的就把自己这几年攒下来的钱都拿给他了。如此情义,她遇难事,他自然义无反顾相帮。 “你又得到什么消息了?”许是因为经商的原因,吕长山对这整个大卫各处的消息都极其灵通。 “边关战事估计要停了,打了这么多年,东夷也是熬不起了。据说,东夷墨府的少将军手段毒辣,他们墨府掌控东夷所有权利,皇帝就是傀儡。想一想,他们一个不需要皇帝命令的军队不想打了,那肯定是遇到难事了。”不然的话,有皇帝命令在,不想打也得打。 阮泱泱缓缓的点头,对这个世界,除却盛都外,她都不是太了解。毕竟,也没时间去了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3、最美不过小姑姑 阮泱泱决定找个直男来给她点儿灵感,届时跟邺无渊提起相亲这事儿的时候,最好第一回就能拿出质量比较高的,符合他审美的。 而这个直男,尚青最为合适。 他年纪不算大,但是因为跟着老管家,有时的确是八面玲珑吧,但骨子里和吕长山是不一样的。 由此,在得知邺无渊去墓地祭拜老夫人的时候,就把尚青给叫来了。 尚青匆匆赶到,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听小棠说完,他就笑了,“小姑姑心里没底了。” “是没底啊,我想一次就成功,可不想受打击。”老夫人被自己儿子打击过多次,她愁得不得了。 “别着急,咱们将军军功赫赫,那多少官家都想上杆子巴结呢。再说将军多英俊,指不定多少姑娘想生扑。没准儿,忽然间哪一个,他就看上眼了。”尚青接着说,无不是宽慰阮泱泱的话。 “倒是希望将军的缘分能够早早降临,不过咱们还是仍需努力。尚青你虽说很年轻,但眼光还是不错的。吕公子昨日送来的这些画像,你来瞧瞧,哪个最漂亮,腿最长。”言语之间带着点儿吹捧,尚青果然很高兴。 由此,小梨和小棠便开始了,两个人一个负责撑开画像给尚青展示,另一个给搭把手。 尚青也格外认真,阮泱泱则坐在旁边,观察着他的表情。 她不了解邺无渊,但通过他之前拒绝老夫人时说的那些不满意的理由,可见审美就是个妥妥的钢铁直男。直男的审美,大同小异,也就是在视觉上,一定要完美。 很快的,全部展示完毕,小梨也把刚刚所有的画像都平铺在了桌子椅子上,等着尚青过去,指点哪一个在他心里是最美丽的。 尚青起身,走过去,又全部都看了一遍,他好像还有点儿苦恼。 “到底哪一个最好看?奴婢觉得,腿最长的应当是尹参议家的二小姐。”小棠跟在尚青身边,一边说道。 尚青轻轻地叹口气,“腿到底长不长,在画中其实看不真切。要说样貌的话……哪个最美丽,有小姑姑珠玉在前,哪个都不敢说最美丽。” 还等着他答案的阮泱泱挑眉,“又扯我做什么?这个时候无需奉承我。”这小子,倒是学会吕长山那一套了。 “小的说的是真的,绝无虚假。”尚青立即表示自己不是奉承。小姑姑之美貌,整个将军府那都是认同的。 无言以对,“算了,你回去吧。要为将军办生辰,但老夫人刚刚去世,自是不宜大操大办,便在后湖水榭中举办吧。厨房拟好了菜谱,记得赶紧给我送过来。水榭中也无需装扮了,他也不喜那些花哨的东西。” “是。”尚青得令,见阮泱泱再没别的吩咐,便离开了。 “小姐,将军生辰,是不是得准备贺礼啊?”小梨在那边收拾画像,小棠蹲在阮泱泱身边给她捶腿,一边问道。 “我正在想之前老夫人有没有说过要给将军准备什么生辰礼物呢,她好像没说过,只是说过想亲自给他操办一回。不过,一直服侍老夫人的黄姨应当知道,咱们过去一趟吧,顺便给老夫人上柱香,把这事儿告诉她。”起身,说走就走。 前往之前老夫人的住处,眼下这里只有几个丫鬟小厮做整日的洒扫,而以前照顾老夫人的黄姨就住在这儿,每日给老夫人敬香。 黄姨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到了出嫁的年纪就许配给了老将军手底下的一个副将。哪想还没办婚礼呢,那副将就战死沙场,自那以后,黄姨就留在老夫人身边,再也没有提过婚嫁之事,一直到现在。 黄姨的年纪比老夫人要小,但眼下亦是满头花发,整齐的挽起来,一丝不苟。 先给老夫人的灵位上了香,阮泱泱这才拉着黄姨坐下。 “今早将军也过来了,几年没见着,又变了。”黄姨感叹,她可是见过邺无渊在襁褓里时的样子,一切似乎都在转眼间。 “老夫人去世,将军没有赶回来,但其实他心里是遗憾的,只是不善于表达。正好十月初一近了,将军能留在府中过生辰,我记得老夫人一直想着能够亲自给将军办一场生辰宴,但我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特别想给将军准备的,黄姨可曾听老夫人念叨过?”步入正题,若是有,她赶紧去准备。 看在她这么用心的份儿上,希望邺无渊这次能有相中的姑娘。 “有啊,多着呢。老夫人想亲手给将军做一碗长生面,再给他绣一条腰带,那时还想亲手给他做一双靴子呢。”说起来,黄姨也笑了。老夫人想为儿子做的太多了,但哪个都没做成。 阮泱泱倒是没想到老夫人想做的这么多,她微微转了转眼睛,长生面……她可以做。绣腰带……勉勉强强,她可以试试。做靴子……她可不会。 学会绣花,她不知把自己的手上扎了多少个窟窿,太难了。 “好,我尽量代老夫人将此事做好。黄姨,你若是心情好了,便出去走走吧,总闷在这里,身子会闷出病的。”自老夫人下葬之后,她就待在这儿没出去过,想来是心里难过。 “好。”黄姨笑着点点头,嘴上虽这么答应,但她并不想再走出去了。 从天权阁出来,阮泱泱便立即吩咐小梨走一趟,取绣腰带所需的物品,她得赶紧赶工了。 一想到会被针扎,她是真怕,她太怕疼了。 腰带?男人的腰带?儿子的腰带?莫不是要在上面绣上长命百岁四个字。 太幼稚了,她不由换位思考,如果她给自己的孩子绣腰带,会绣一些什么。 老夫人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可是他常年在外,根本没机会,想一想还真是很可怜,让她生出恻隐之心。 无论如何,好不容易逮着邺无渊能在府里过生辰的机会,她还是想帮老夫人完成心愿的。 她刚刚敬香时,心中还在默念呢,望她放心,她所遗憾的,都会帮她完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4、越来越难了 府中的人办事还是很快的,不过是傍晚时分,刺绣所需的东西就全部送到了玉衡阁。 可供挑选的男士腰带便数条,这属于半成品,因为没有任何的纹饰。 每一条的颜色都不一样,玉扣金扣皆有,单单是这些值钱的扣便拿回来一箩。 全部摆好,阮泱泱挑选了半晌,选了一条苍色的腰带,这料子原本就有暗纹。整体宽约一掌,除却绣上一些东西外,还可以用金扣装饰一下。 她完全是按照老夫人平时的偏好挑选的,如若她老人家还活着,此时要她挑选,也必会挑选这个颜色。 “小姐,天色已晚,明日再开始绣吧。”小梨看她开始挑线了,不由劝道。 “我速度太慢了,那时绣一朵蹩脚的小花都绣了七八天。一会儿用了晚膳,收拾完,你们俩就去休息吧,我自己琢磨。”她会绣花,还是老夫人特意请来了技艺高超的师傅。她老人家对她相当好,人非草木,她心中感激不尽。 “奴婢陪着小姐吧,实在不行,小姐你说想绣什么,奴婢代劳。”小棠说道,尽管她绣工也不怎么样。 “总是要一份诚意的,也希望将军能看在我这份儿诚意上,别那么快的否决我精心为他挑选的漂亮姑娘。”这个是主要的。 用过了晚膳,阮泱泱也在浴室清洗完,便回了楼上卧室。 灯火很亮,窗子也开着,或许是因为之前下雨,这夜里稍稍有些凉。 所有的东西都拿上来了,放置在床上,她也盘膝坐着,开始。 散开的长发拢在肩颈一侧,她把腰带撑好,用赤金色的线,在这腰带玉扣的两侧绣上老夫人最喜欢的金茶花。 她的绣工,在她自己看来一言难尽,不过老夫人还是赞誉有加的,因为这里是将门,也没人会这个。 阮泱泱的一切都与将门不符,大概是这种反差,所以老夫人才特别的喜欢她。 一针一线,腰带分为几层,绝对不能让这线漏到贴腰的内侧去,所以回针的时候就特别难。 她很是小心,担心会扎到自己的手,又得注意绣出来的金茶花不会难看不会娘。 太难了,这是除却给邺无渊找媳妇儿之外,第二难的事情。 一直熬到半夜,才绣出来一片花瓣而已,金茶花并不娇柔,反而透着一股刚硬之态。 就如老夫人的性格一样,也难怪她喜欢这种花。 翌日,天还没亮,阮泱泱就被小梨叫醒了。 “小姐,宫中的先令官来了,说是辰时半会有圣旨来,叫咱们准备好迎接旨意呢。”见阮泱泱睁眼,小梨便急匆匆道。 “圣旨?那快起来,赶紧吩咐下去,叫二房那边换上冠服。其他人更衣,切勿拖沓,辰时在正门集合,不得延误。”下床,阮泱泱动作快,尽管因为昨晚晚睡,她眼下还有些迷糊。 小梨立即下去吩咐,那边小棠就把洗漱的水盆等物端上来了。 洗干净,精神也好多了,坐在梳妆镜前,小棠开始给她挽发。 宫中亲自派遣内使下圣旨时,会派先令官提前通报,也好让人家做好准备。 但凡这种时候,如若到时衣冠不整,没有倾全府之人迎旨,便视为不敬,更可以说这府中主人不知礼。 一半的乌发挽好,戴上钗子,步摇。淡扫水粉,唇上涂口脂,气色立即被调动起来了。 之后,穿衣,冠服隆重,斜襟广袖,裙摆曳地。 虽是拖沓,不过穿在身上,真的十分无比郑重。 茶白为底,妃色织绣,料子沉重,又无比顺滑。 从楼上下来,阮泱泱也不由得一个劲儿的深呼吸,穿了好几层,好沉重。 小棠和小梨也很快的换了衣服,一样的制式,但和府里其他的丫鬟又不一样,根据衣服便能区分出身份来。 离开玉衡阁,往前府大门处走,待得她抵达,差不多所有人都到了。 快速的扫了一眼,阮泱泱还是满意的,衣服都穿的不错,头发也都梳整齐了。 所有人给她请安,整齐划一,很好。 二夫人和琳小姐也在,两个人换了冠服,正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等待。 走过来,阮泱泱分别看了看她们两个人,二夫人虽是上了年纪,又没什么见识,但不可否认,样貌还是不错的。 琳小姐就有那么一些不太尽如人意了,偏瘦,肤色微黄。 见面,互相见礼,二房虽是对阮泱泱不太满意,但现在也收敛了许多。 不再说话,阮泱泱站在最前方,等待着。 她左前方的位置便是邺无渊的,他还没到。 终于,接近了宫中内使要过来的时辰,邺无渊也出现了。 他一身紫棠色的华袍,同色的外衫,墨发以金冠束起,剑眉如锋。 随着他出现,府中所有的下人都跪了下去,阮泱泱也转过身,待他到了近前,她微微屈膝低头。 邺无渊缓缓地垂眸,看向那在晨起的阳光下白皙的如白瓷一般的人,视线由她的额头落在了她微微敞开的颈侧。 什么都没说,他略微停了一下,就走到了自己所站的位置。待得他停下,便看到敞开的将军府大门外,宫中的队伍到了。 准备好的所有人尽数跪下,双手交叠铺在地砖的裙摆上,额头则贴着手背,等着内使进来。 很快的,内使手托着圣旨进来,开始宣读皇上的旨意。 之前阮泱泱还在各种猜测,其中还猜想是不是要给邺无渊赐婚,若是赐婚,她可轻松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道圣旨是给邺无渊封赏,加官进爵。 大卫和东夷真的停战了,甚至签了停战协议,而邺无渊保卫边关功不可没,他被封为了自开国以来的第二位镇国大将军。 镇国大将军是为武官一品,前所未有,大卫开国以来,只有开国功勋中的某一位将军得了此勋爵。 在听到这旨意的瞬间,阮泱泱便笑了,老夫人在天有灵,肯定会无比开心。同时心下一转,又想到了给邺无渊找媳妇儿的事儿,这回挑选姑娘,三品以下都不能考虑了,否则那算是辱没了邺无渊。 完了,这样一来,她手里头的那些人选,得刷下去一大半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5、难上加难 原本以为只是给邺无渊封赏,结果待他接了圣旨之后,内使官又接过身后的人递过来的圣旨。 除却邺无渊之外,所有的人依旧继续的跪在地上,不敢动作。 这一道圣旨,阮泱泱怎么也没想到和自己有关,是追封她兄长的。 他的兄长阮正战死沙场,忠勇有加,被追封为三品骁将军。 这倒是让她没想到,内使官宣读完圣旨后,阮泱泱也立即谢恩接旨。 被小梨和小棠扶着站起身,阮泱泱立即示意她们俩去打点,从玉衡阁出来时,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丫头立即上前,包括宣读圣旨的内使官在内,随行而来的人全部收到了谢礼,内使官那位得到的是最大的一份儿。 这也算是常例,内使官稍稍客气了一下便收了,之后便开始向邺无渊和阮泱泱道喜。 邺无渊的确是值得恭贺,倒是阮泱泱这个恭贺觉得有些不值,毕竟人已经去世了,死后追封,他也不知道了。 唯一得益的人就是她了,因为阮正被追封,阮家又只剩下她这一个人,往后每个月她都能得到抚慰金。 虽是心下这么想,但面上却不曾表露出来,向内使官道谢,请他们移入府内喝茶。 这些客气话,邺无渊是不会说的,他只是接受了内使官的恭贺,便再也没开口。 此番比较,阮泱泱倒是算得上八面玲珑了,不着痕迹的吹捧,捧得内使官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过,他们是不敢逗留太久,在宫中当差,出入都有时间限制。 拿了好处,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府内一大票人恭送,直至他们骑马消失在将军府门前,阮泱泱才放松了脸部的肌肉,笑的她脸要僵了。 邺无渊被敕封,这府中无不高兴,就是下人都跟着兴高采烈。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如此。往后下人出门,都可以昂首挺胸。 捧着沉甸甸的圣旨,阮泱泱转身看向邺无渊,谁承想他又在盯着她看,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恭贺将军。”微微屈膝,阮泱泱面带笑容,心里头却急速的盘算。得把哪些姑娘刷下去,毕竟家中品阶不够。 阳光下,邺无渊的眼睛看似清透,可瞳孔却被映的极其深邃。 薄唇抿起,无处不透着冷锋,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半分。 “嗯。”他微微颌首,下一刻,便走到了她面前。 阮泱泱也抬头看他,不知他忽然走近是想说什么。 不过,邺无渊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一边抬手,把自己手里的圣旨放到了她手上。 最后看了她一眼,他就转身离开了。 捧着两道圣旨,阮泱泱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惑,她没太看清楚邺无渊脸上细微的表情,只是觉得,他好像心情不错? “小姐,恭喜小姐。”小梨和小棠站在两侧,边歪头看着她边笑,谁也没想到一大早就来了这么多的好事。 回神儿,阮泱泱看了看手里捧着的圣旨,“去一趟天权阁吧。” 临走时交代大管家放鞭炮,如此大喜事,自然得宣扬。 她则一路朝着天权阁而去,将邺无渊被敕封的那道圣旨展开,放在了牌位前,之后敬香。 如此大的好事,若是老夫人还活着,肯定会特别开心。黄姨站在一边儿也情不自禁的抹眼泪,心中感慨万千。 阮泱泱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之后才在小梨和小棠的搀扶下站起身。一身冠服,行动不便,再加上头上的钗子步摇,许久没这么沉重过了。 “黄姨莫流泪,这是好事啊。咱们将军现在是镇国大将军,这接下来的婚事,就更要谨慎些,我还想着从明日开始,咱们府中必然少不了伐柯人上门来。我一个人应付不得,黄姨服侍老夫人那么久,深知老夫人心事,还望黄姨走出这天权阁,帮一帮泱泱呢。”她实在是不宜出面,但凡出面,那些伐柯人得没完没了的过府。 所以,要黄姨出面才稳妥。 擦拭掉脸上的泪,黄姨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也不止将军,就是二房的琳小姐,这下子求亲的怕是也得踏破门槛。”借将军的光,身价上涨数倍。 “是啊,幸亏之前没有提前为琳小姐定亲,凭眼下咱们将军府的地位,琳小姐做正室亦是绰绰有余。”幸好她只着急邺无渊的婚事了,二房那儿还没来得及张罗呢。 “那泱泱呢?我可记得左相家特意请了伐柯人过来,只是老夫人觉得泱泱年纪尚小,便回绝了。但,人家似乎一直惦记着呢。”黄姨抬手摸了摸她头上的步摇,其实她已经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了。 “我……不急。再说,我始终觉得,嫁人也没什么意思。”阮泱泱心里一突突,黄姨还记得这事儿呢。那左相家的长公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见过她,那伐柯人过府,说他日思夜想,可把阮泱泱吓坏了。 幸好老夫人瞧出她不乐意,就回绝了。 离开了天权阁,阮泱泱琢磨着这些事儿,脑子也有些乱。 倒是小梨和小棠跟着高兴,根本就没考虑过随着邺无渊被封为镇国大将军,约束也会越来越多。 回到玉衡阁,没有第一时间去换衣服,先把之前搜罗来的那些大家闺秀的名册拿出来,身家背景不符合的,全部拿出去。 这样一来,仅剩三五个,阮泱泱也不由叹气。 “我太难了!”坐下,她一边摇头,本还想以人数取胜呢,这回人反倒越来越少。 “小姐,你的脸都皱在一起了。”小梨把她头上的钗子步摇拿下来,一边轻声道。小棠则蹲在她旁边给她脱靴子,这靴子也很重。 “将军肯定早就知道他会被封为镇国大将军,像他这么年轻的,必然是史上头一个。唉,越是这样万中无一,就越是得挑剔。”她觉得自己白头发都要出来了。甚至,脑子里开始冒出无厘头的想法,她就选一个门当户对的,管他邺无渊乐意不乐意,给他下点药,押着他拜堂成亲入洞房,她就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6、同去庄园 将军府有了大喜事,该放鞭炮放鞭炮,但对于邺无渊的生辰,该准备的也还在准备。 玉衡阁,阮泱泱还在和那腰带较劲,她得尽快赶工出来。 然而,原本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却不想开阳阁那边的亲卫忽然间过来了。 小棠出去和亲卫交涉了一下,便匆匆的回来了,“小姐,将军派人来传话,说是生辰准备在庄园里过。眼下正好闲暇,他这就要去庄园。要小姐收拾一下,跟着一同过去呢。” “庄园?咱们家的庄园和别人家的可不一样。”阮泱泱一听,手里的针险些扎到手指头。别人家的庄园兴许是用来消遣的,但将军府的庄园纯粹就是养殖场。 “那怎么办?”小棠眨了眨眼睛,不知阮泱泱要怎么做。 “赶紧派人先去庄园,迅速的收拾出来。”还能怎么办,他邺无渊说要去,也不可能阻拦他呀。 不止要通知庄园那边,府里的厨房,负责洒扫的下人,全部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好准备,随行去城郊庄园。 阮泱泱坐在软榻上看着那两个丫头收拾东西,她倒是忽然间明白了,邺无渊此举,怕是为了躲清静。 他或许真的和盛都的名门权贵不熟,但是眼下他回来了,又被敕封为镇国大将军,少不了会有人来过府拜访。 他若拒绝,倒是显得不通人情,最好的法子就是躲了。 如此一想,阮泱泱忽然觉得,邺无渊也并非是个只知行军打仗,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所有随行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准备好,阮泱泱这边也出了玉衡阁。 朝着大门走去,所有人都在那儿集合了,很快的,阮泱泱抵达,随行的人果然都到了。 快速的扫了一圈,阮泱泱查看一下有没有遗漏的,这才稍稍放心。 太阳都偏西了,这主子非得要去庄园,谁也说不出什么,他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呗。 很快的,邺无渊出现了,随行着他的亲卫,十几个人。 下人尽数垂首,随意的朝主子张望,亦是不敬。 “将军,咱们可以出发了。”见他出来,阮泱泱转过身来,说道。 “走吧。”邺无渊垂眸看着她,视线于她的额头缓缓滑下,回应。 他这视线吧,让人有点儿不太自在,反正阮泱泱是不太舒服。她觉得,他可能是在战场上习惯了,见谁都会这样打量,察觉对方是否心虚,用以刺探。 心理素质不行的,真的会被他看的发毛,因为她就隐隐的有点儿炸毛了。 准备了两辆马车,邺无渊先行上了前面的马车,阮泱泱则上了另外一辆。 除却她和邺无渊外,二房那边没人跟着。除非邺无渊亲口说了要带着二房,否则她们根本不能随行。 嫡庶之分,就是这样,是很残忍的。 队伍朝着庄园而去,前后随行着二三十下人,也没有走较为繁华的街道。 因为速度并不快,接近傍晚时才抵达庄园,庄园在城郊,后身就是山。 此时庄园里灯火通明,蓦一时还能听到黄羊在叫。 队伍直接顺着大门进了庄园内,待得停下来,阮泱泱也快步的走了出来。 庄园比将军府要小一些,建筑较少,有一半是用来做养殖的。 尚青先来一步,已经指派这里的下人洒扫了一番,眼下庄园里的人都候在不远处。见邺无渊下车,陆续的跪在了地上。 收拾的还可以,最起码住人的这一片干干净净,灯火通明,又因为距离后面的山很近,呼吸之间都是树木的气味儿。 主人房在一个大院子,很宽阔,但又很近。 可总得来说,并不是很方便,虽说住在这里也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邺无渊已经过去了,阮泱泱走在后,一边听尚青在汇报。 “先准备晚膳吧,细枝末节的东西,明日开始也不迟。”阮泱泱微微颌首,沿途路过,洒扫的很干净,短短时间,她还是很满意的。 “成,小的这就去吩咐下去。”尚青随后便快步离开了。 顺着月亮门进了这大院子,琉灯满挂,虽是朴素,却十分明亮,映照的后山黑乎乎的。 亲卫守在正对着月亮门的那个居室,显然邺无渊要住在那儿,左右两侧还各有居室,阮泱泱进了左侧的。 虽说早就燃了灯,但还是比不得玉衡阁,阮泱泱环视了一圈,又在小厅里坐下,这个光线,对眼睛不太友好。 她还得赶工呢,这种光线熬几夜,眼睛说不准都得瞎了。 不过,她倒是也理解邺无渊,但偏偏着急的把她也一并拽来,她就不是很满意了。他完全可以自己先来躲着,待得快到他生辰了,她再过来也不迟。 厨房那边在准备晚膳,下人也在这外面来来回回,阮泱泱坐在小厅里,几盏琉灯放置在旁边的桌子上,她继续赶工那条腰带。 已经绣出两片花瓣了,这绣工在阮泱泱看起来一言难尽,毕竟她瞧见过技艺高超的师傅的作品,和人家一比,她的都有点儿拿不出手。 一针一针,她绣的认真,小梨站在旁边看,小棠则在收拾房间。 “我手指头都麻了,小梨,拿个茶杯过来。”针也不知怎的进不去,阮泱泱试了几次扎不进去,就着急了。再多的耐心,也所剩不多了。 小梨立即把茶杯递给她,她抓着杯口,一边站起身,把腰带固定在桌子上,然后用杯底砸那针,要把它砸进去。 砸了一下没进去,一甩头发,单脚踩在椅子上,砸第二下。 她可是从没做过这般没品相的动作,小梨站在那儿看着她笑,无意间一瞥,却猛地穿过打开的门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邺无渊,而且,他正在盯着她们看。 “将军。”小梨喊了一声,这边阮泱泱立即放下手里的茶杯收回腿,同时转过身挡住桌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四目相对,她姿态端庄,面带笑容,恍若刚刚做那些动作的人不是她。 邺无渊也不知站在那儿多久了,他看起来应当是要出去,但谁想到经过这儿便瞧见了。 没人说话,阮泱泱一直撑着脸上的笑,不浓不淡。 “一同去看看庄园里养的大宗马。”他开口,没什么起伏的声线听起来应当是邀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7、总盯着她干嘛 这种邀请,说拒绝是肯定不行。 阮泱泱弯了弯嘴角,“好。” 走出房间,小梨跟在她身后,朝着邺无渊走过去。 看着她走向自己,邺无渊双手负后,视线从她的额头,一直滑到了她的下巴上。 什么都没说,一同走出月亮门,庄园里灯火通明,不用提灯笼,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朝着养马的地方走,这个时辰,下人们还在做事。他们出现,无不放下手里的活儿,垂首请安。 直至他们走过,才继续做事。 庄园养殖的动物都各自圈禁起来,但收拾的特别干净,从中间的石砖路走过,也闻不到难闻的气味儿。 “你刚刚在做什么?”蓦地,那个一直超过她前面一步的人忽然发声。 阮泱泱眼皮一跳,“在做手工。”对于她来说,那不叫女红,叫手工。 点了点头,邺无渊没有再问,一步步向前,他速度不快不慢,到不至于让后面的阮泱泱追赶的太着急。 终于,走到了饲养大宗马的地方,正在打扫马厩的小厮立即过来打开了栅门。 马厩洒扫的特别干净,只有它们喜欢吃的饲料都调好了,放置在靠墙的一侧,散发着一股属于粮食独有的气味儿。 青草掺着粮食,味儿还挺好的。这种马,不止价格贵,平日里喂养也需要很多钱。 所以说,这种东西就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并且随时可能会生病。不用大病,只要拉个稀,就可能没命。 常年在战场上的人,应该是喜欢马的吧,不过军中的战马与这种马不太一样。 邺无渊在前,走到了那三匹大宗马前,它们还在吃东西,那嘴一嚼一嚼的,还挺好看。 三匹马都是杏色的,只有一匹鼻子上有一块黑毛。 邺无渊抬手,横过马槽摸了摸其中一匹马的头,它们性格还是很温顺的。 “你喜欢哪一匹?”邺无渊又问道。 “这匹,它有齐头帘。”阮泱泱绕过他,指着边缘的那一匹马,它们仨造型都不一样。 邺无渊看过去,抿起的唇角动了动,“可学骑马了?” “我不会,有点儿害怕。”摇头,在将军府这么多年,她从未想学骑马。 “这种马性情温顺,你可以学的。”邺无渊继续道,声音或许没什么起伏,不过很显然他了解任何一种马的脾性。 一听他这话,阮泱泱眼睛就亮了,“将军喜欢会骑马的姑娘?” 邺无渊转眼看向她,瞧她在那儿笑,明媚的让人眼花缭乱,“害怕就不必学了。” 眼睫动了动,阮泱泱觉得她刚刚的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会骑马的姑娘,在他心里是加分的。 “一般会骑马的姑娘必然性格很爽快。”接着说,她继续仰脸看他的表情。这种机会不多,她总得弄清楚他喜欢什么样儿的。 邺无渊不眨眼的看着她,尽管他什么也没做,不过莫名的,好像有点儿冷。 他也不说话,阮泱泱被他盯着,心里头无故发毛,头发丝好似都一根一根的开始竖起来了。 看不穿他这眼神儿什么意思,但根据自己的感觉来,他这心情不如刚刚那么好。 “将军手臂上的伤又换药了么?”转移话题,一般来说,由她主导的话,转移话题也不会显得生硬。 “没有。”他回答,却还在盯着她看。 脸上笑容依旧,“没换药?那也不知恢复的如何了。其实,我觉得伤处还是要精心照料的,不然很容易感染。将军武功高强,身体也十分健康,可还是谨慎些好。毕竟,身体是自己的。”继续说,虽是被他盯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也还是不露任何仓惶。 “回去帮我换药吧。”话落,他就转身先走了。 视线随着他的背影,直至他从那栅门出去了,阮泱泱才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竖起来的头发一根一根的落下来了,这才舒坦些。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将军很奇怪?”小梨扶住阮泱泱的手臂,一边用极小的声音问道。 “你很了解他么?”阮泱泱往前走,一边问。 “不了解。”小梨摇头。 “都不了解,又谈何奇怪,兴许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呢。细数起来,这是我来到将军府,他第三次回来。别说我了,其实就是老夫人,都不了解她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性格。”走出栅门,往前看,邺无渊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背影冷冽。 小梨不再说话,但就是觉得奇怪。 阮泱泱只觉得太难了,他好像条件反射的对外界防范,她想试探一下他的喜好,他完全是不透露。 一路回到了住处,阮泱泱脚步停了一下,她并不想去给他换药。刚刚提起这个话题,完全就是调节气氛,谁想到他顺坡下驴。 可能一直都自己处理伤处,上一次她给他处理的还不错,这回再次把这任务交给了她。 朝着邺无渊的居室走,门口就是亲卫,没有任何阻拦,甚至眼神儿都纹丝不动。 跨过门槛,邺无渊就坐在小厅里,旁边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换药所需的东西。 小梨就站在门槛那儿,看着阮泱泱走过去,她给了自己一些胆量,抬眼去瞧邺无渊。 她发现,他一直在不眨眼的盯着阮泱泱,那眼神儿说不出是什么含义,可就是那么一直盯着。 走过去,蹲下,“我开始了。”说了一句,便把他的手臂往前挪了挪,给他挽衣袖。 衣袖一层又一层,她的动作很轻,也不知他伤处愈合成什么样子了。 最后一层挽好,他的手臂露出来,果然是没换药,纱布还保持着上回她缠绕打结的造型呢。 真不知他是不疼啊,还是懒。他白天在开阳阁估计也没啥事儿,连药都懒得换,甚至都不想看看自己愈合的怎么样了。 阮泱泱一想,或许是他受过太多的伤,真的不疼吧。 解开,一圈一圈的将纱布拿下来,下面还有一块折叠好的纱布垫在伤口上方。 她稍稍试探了一下,那块纱布没有粘连,她也几分高兴,看来愈合的不错。 撤下最后一块纱布,果不其然,伤口都结痂了,之前还有的地方外翻,这会儿都合上了。 “恢复的真好,我想不需要再缠纱布了,涂抹些药膏吹干就可以了。”抬头看他,看进的依然是他的眼睛。 阮泱泱在那一瞬间有些搞不懂,他总盯着她干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8、迂回策略 用纱布沾取了些茶水,将他伤口四周一些上次没有擦干净的干涸的血迹擦掉。阮泱泱的动作很慢很轻,倒也不是担心碰疼他,只是她做事一向不会很着急,缓慢而来,不会出错。 边擦拭着,她又忽然开口道:“之前我看过一本杂谈,里面有不少小故事。说古时候有个大官,平日里没别的爱好,最爱做的就是给他夫人画眉。这事儿被同僚知道了,于是就笑话他,堂堂男儿岂能摆弄女人闺阁之物。不过,这大官却说,闺阁之中,他与夫人做什么与外人有什么关系?公务不出差错,谁又管得着他是否给夫人画眉。初读故事我只是看个乐子,现在想想,此为举案齐眉,又是夫妇之间相互扶持之意。就如将军身上有伤,如若房中有贤良夫人,这些小事必然都照料的很好,又怎会放任将军的伤处几日不换药?”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随着说,一边往那伤口上涂药膏。 既然打听他喜好太难,那就从别的方向出发,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娶了媳妇儿的好处。 他若自己想得通,那她接下来行事也就不会那么难了。 没有得到回应,阮泱泱动了动眼睫,随后再次抬头,看进的还是他的眼睛。 这个人……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么? 继续低头给他的伤口涂药,药膏是淡绿色的,泛着一股清淡的药香。 全部擦在了伤口上,她轻轻地吹,尽快干了,也好把他的衣袖放下来,不然就全部都蹭到衣服上了。 随着她吹气,他的手也再次成拳,本就坚硬的手臂紧绷起来,像石头似得。 灯火不如将军府那般通明,但恰到好处。 邺无渊居高临下,他始终都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 宛若白瓷,白的过分,细腻的过分。 她的耳朵白的透粉,一直连带着露出来的颈侧,许是因为她微微歪头,那弧度极好,修长而优美。 他也不回答她,以至于她根本就不知他到底啥想法。乐意还是不乐意,起码给个信儿啊。 将涂在伤口上的药膏吹干了,阮泱泱这才动手把他的衣袖一点一点的放下来。 一切做好,阮泱泱也站起身来,邺无渊无声的收回自己的手臂,举止自如。 “将军早些休息吧。咱们庄园里没那么多消遣,不过从庄园侧门出去倒是一马平川,可以跑马。”别人家的庄园里头可以张罗些乐子玩儿,有特意搭建的戏班子,亦或是还可以请人来表演杂耍之类的。但将军府的庄园就很素净,因为老夫人不喜欢。 再说,阮泱泱也觉得没啥意思,听戏,看杂耍表演,还不如躺着睡觉呢。 抬眼看她,邺无渊的眼睛一时看起来深邃如漩涡,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去休息吧,太晚了,你那手工就不要做了。” 提起这个,阮泱泱笑了笑,“好,将军歇着吧。”后退两步,她便转身离开了。 门始终是敞开的,邺无渊可以一直看着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在这里,距离近,她做什么,他都能听得到看得到。 今晚不再做‘手工’?那是不可能的,她还着急赶工呢。 不过,不能在小厅里了,都在一个大院子里,很容易就会又被看到。 全部挪到卧室,把所有的灯也都挪了过去,阮泱泱又熬到了后半夜,这才歇下。 一大早的,她就被鸡叫给吓醒了,睁开眼睛盯着床顶,待得再次传来鸡啼声,她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 庄园里养了不少家禽,那时老夫人知道她不吃鸡肉等物,也很少叫庄园里的人送鸡肉回去。倒是鸡蛋送的勤,因为养了不少的母鸡。 但除了母鸡,也有公鸡啊,它们叫起来,特别特别的吓人。 屋子里光线朦胧,听着那一声接着一声的鸡啼,阮泱泱缓缓的拖拽着被子,一直盖到自己的脑袋上。 把自己全部包裹起来,希望这样就听不到了,不过这鸡啼声真是高亢,简直穿透了云霄。 她条件反射的瑟瑟发抖,闭着眼睛吧,小时候那只红色的巨大的公鸡奔着自己眼睛过来的画面又浮起,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但是睁开眼睛,她就像受刑似得,等着下一声鸡啼再来。 不复她‘所望’,下一声鸡啼再响,简直就是催命符。 她躲在被子里熬着,后来许是因为天亮了,鸡啼的频率就没那么频繁了,她终于可以把被子拿下来,她被闷得都流汗了。 翻身坐起来,她也睡不下去了,太难了。 这一切都是邺无渊做的孽,非得到这庄园来。想躲清静就自己来呗,干嘛一定要她随行? 下床,喝了些冷水,身上那层虚汗才消褪下去。 小梨和小棠按着时辰起来,却见阮泱泱就站在卧室桌边,“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被那啼叫的大公鸡给吓得,不敢再睡了,睡着了非得做恶梦不可。”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怕了。 两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这才想起来阮泱泱怕鸡的事儿。这事儿,也只有她们俩知道,因为阮泱泱只在她们面前承认过。 府中其他人,也只是以为她不喜欢吃鸡肉,同样也不喜欢活着的鸡。 眼下在这庄园,也避免不了啊,养了那么多呢。 “那奴婢去找喂养的小厮吧,让他想个法子。暂时的把那瞎叫唤的公鸡抓起来,把它的嘴捆上。”小棠眼睛一转,法子来了。 “你去试试吧。”阮泱泱都被吓得有点儿神经衰弱了,不管什么法子,别让她在接下来的几天听到鸡啼就行,叫的瘆人。 小棠不敢耽搁,转身就跑出去了,天色刚亮,她跑出去,那边整夜在值守的亲卫自然看到了。 小梨服侍阮泱泱洗漱更衣,她是真的流汗了,额头的发丝都湿了。 庄园里的人差不多在寅时一过就都起来了,该做事的做事,该洗漱的洗漱。 厨房也开火,烟气飘飘袅袅,一直飘到了后面的山上去。 小梨在外面煮茶,阮泱泱就在卧室里舒展身体,晃动着脖子,长时间的低头刺绣,她脖子不太舒服。 这小棠也去了太久了,但是她可不敢去看,鸡住的地方,那可是鸡的天下。 上一回来,可把她给吓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19、手段 早膳都送来了,小棠才匆匆的回来。 见她跑回来,阮泱泱也放下了筷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这庄园里的大公鸡追着人咬吧。”那可够可怕的,而且它们有的还会飞。 “它们的确会追着人,特别凶。不过,已经不用担心了,再也听不到它们叫了。”小棠边喘气边说,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说说。”阮泱泱本来看她脸色还担心她被公鸡啄了呢。不过,她又话锋一转,也不知怎么处理的。 “奴婢刚走到那栅门,将军的亲卫就来了,问奴婢一大早的来做什么。奴婢就说,鸡啼声太大,吵着小姐睡觉了,谁承想那亲卫再没说话,抽刀就把那两只大公鸡的脑袋给削下来了。”小棠说着,眼睛也跟着睁大。 小梨则站在那儿几分目瞪口呆,将军的亲卫还负责这事儿呢。 “一大早的,它们啼叫,不止吵到了我,肯定也吵到了将军。”阮泱泱一想,就明白了。 “这不是最可怕的,那两只大公鸡,被削掉了脑袋,居然还在到处跑。它们边乱窜的疯跑,那血边往外飚,吓死奴婢了。”最可怕的是这个,小棠足足缓了大半天才缓过来。 阮泱泱深吸口气,“是挺可怕的,不过没了脑袋的话,杀伤力应该不如脑袋还在。别害怕了,这是正常现象,别说是鸡,就是人,一瞬间砍掉脑袋,脑子还是活的,神经在反应罢了。”反正,她想了想,有头鸡和没头鸡比起来,她觉得没头鸡不算太吓人。 “小姐,你好奇怪。”小棠微微噘嘴,她真的吓到了,本还想得到些安慰呢。 “去歇一会儿吧。我想,那两只公鸡被宰了,厨房肯定会收拾了做成菜。你们俩若是想吃,一会儿就去厨房溜达溜达。不过说好了,吃完了再回来,不要拿到我面前来。”她不吃鸡,但不代表别人不吃。她自然不会强迫别人戒了,去她看不见的地方吃,没问题。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之后就笑了。提起吃,刚刚的害怕也就都烟消云散了。 用过了早膳,阮泱泱本还想继续刺绣,毕竟,距离邺无渊的生辰越来越近了。 哪想,她刚刚回到居室里,把那腰带拿出来,那两个去厨房蹭鸡肉的丫头就回来了。 而且,小棠手里头还拿着个纸鸢。 “这是……”看着她们俩,不知又怎么了。 “这是将军的亲卫送来的,说是庄园侧门外宽敞,小姐可以去放纸鸢。”小梨说道。 “放纸鸢?我还真没什么兴趣。”她又不是小孩子,就是这身体年纪小罢了。 “那小姐不去,奴婢就把它挂起来了。”小棠举起来,这纸鸢很大,很重。 “亲卫特意送来的,小姐若是不玩玩,会不会不太好?”小梨问道,眼睛也跟着睁大。 看着她们俩,阮泱泱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这样吧,一会儿你们俩玩儿,我看着成不?”这样也算是没辜负亲卫的跑腿儿,更可以让她们俩闹腾闹腾。因为很显然,她们俩想玩,她一眼就看穿了。 两个丫头立即笑起来,然后一同摆弄那纸鸢。 离开小院儿,朝着侧门走,这侧门外其实就是山下。 这个时节,白天里温度适宜。 四个小厮特意先一步的出来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从侧门出来,小梨和小棠两个丫头就像出笼的小鸟似得。 一个牵线,一个拿着纸鸢疯跑,两个人奔跑着,一圈又一圈,像脱缰的野马。 阮泱泱就站在山下,看着她们俩来来回回,一边不由的摇头。就她们俩这样跑,一会儿就得跑一身汗,多热。 “小棠,你跟着小梨跑的时候,得放线啊。”她们俩跑了好几圈还没放飞成功,阮泱泱不由说道。 那两个丫头听话,一边继续不停的狂奔,终于,那纸鸢要飞起来了。 阮泱泱双臂环胸的看着,视线跟随,她们俩已经快跑到前面山脚转弯的地方了。不过也不用担心,因为距离她们最近的小厮在跟着,毕竟她们俩也不是一般的粗使丫头,可是小姑姑身边的。 “你怎么没去玩儿。”忽然的,低低的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阮泱泱立即放下环着的双臂,一边转过身来,微微仰头,邺无渊就站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垂眸看着他。 “因为跑起来很累,所以看着她们玩儿就好了。”更可以说,她本来就没想来放风筝,无聊。 不过,话不能那么说,表情也不能那么做。她面带笑容,从容有度,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邺无渊倒是也没做什么表示,阳光下,他一袭月白色的华袍,外罩同色外衫。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许是因为他全身上下太结实了,瞧着没那么壮硕,却又分明的感觉到无坚不摧。甚至生出一股他身体可能是用最坚硬的花岗岩做出来的,刀剑也穿不透。 越是这样,他就越又一种迫人的气势,杀气却也更浓,让人条件反射的想离他远一点儿。 “咱们将军府的庄园一直都这样,也没什么乐子。那是因为老夫人不喜欢,所以这儿就成了半个养殖场。不过,待得将军有了夫人,又有了可爱的小少爷小小姐,倒是可以把这里改造一番。届时在府里无聊,便过来玩上一玩,依山傍水的,必然很有乐趣。”阮泱泱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任务和目的,披荆斩棘,她不会认输的。所以,机会得当,她便会说,让他自己也构想一下这样的画面。 然而,她说完,邺无渊原本就盯着她看的眼神儿却是变得不那么友好了。 尽管他也没做什么表情,可是凭空的,就觉得他那眼神儿冷了几个度。 阮泱泱感知极其灵敏,就算她现在不看他,她也感觉得到气氛有变。 笑容依旧,她可以立即就转移话题,这是她长项。 然而,她还未开口呢,就忽然听到这后山上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伴随着山鸟以及野鸡的叫声。 阮泱泱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她迅速的窜到邺无渊身后,单手抓住他的衣服,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0、条件反射 阮泱泱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直至她窜到身后,一手抓住他衣服,他才缓过神来。 抬眼看向那些好似炸群了一样的鸟儿,它们呼呼啦啦的从山巅上飞起来,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得。 有一些野鸡边叫着边从他们头她以前也笑的明媚,很美,可是她对谁都那样。 邺无渊垂眸看着她,抿起的唇角动了动,“不用怕,这种山野间的东西,是不会攻击人的。只有豢养的家禽,不知天高地厚。” 说是那么说,阮泱泱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理阴影这个东西不是那么好克服的。 原本以为只是山里可能忽然出现什么小动物惊扰了那些鸟儿,却不想,很快的,就有黑烟从山后冒出来,袅袅的飞上了天。 远处的亲卫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迅速的掠至邺无渊身边禀报。 闻言,两个人都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已经升上半空的滚滚浓烟。 “山火?”阮泱泱一诧,这山若是着火了,在这个时代可不好扑灭。 邺无渊只是稍稍看了一下,眸子动了动,“这山后是谁家的庄园?”这城郊四处都是庄园,但各自之间不是隔着山就是隔着河,井水不犯河水的。 这座山并不大,后面也有庄园。 “山后的庄园……好像是城里的粮商吴大航。几年前,他给自己的长子买了个官儿,任都卫指挥使司的佥事。”阮泱泱想起来了,别的不说,这庄园附近都谁家,她还是都清楚的。 不过,一个从商的,不管花多少钱买了官也不过就是个副手,掌握不了太重要的公务。可他们家到底是有钱,这城郊的庄园大部分都是权贵之家,他们硬生生的挤进来占据一席之地,想往上爬的心思相当明显。 “都卫指挥使司。”邺无渊眉峰微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给了亲卫一个眼神儿,什么都没说,那亲卫就明白了。 迅速的离开,眨眼间消失在侧门。 阮泱泱收回视线,随后看向邺无渊,他在盯着已经飘到天上的滚滚黑云,不知在想什么。 “我过去看看,你回去吧。”蓦地,他转过头来看向她,低声道。 眨了眨眼睛,阮泱泱刚想点头,邺无渊忽然又道:“你想去看看么?” 这种邀请…… 阮泱泱下一刻忍不住点头,“想。”她还真想瞧瞧那吴家的庄园怎么了。 什么都没说,邺无渊先行举步往山上走,阮泱泱跟上去。 这山倒是也还算茂盛,树木长势较为繁盛,不过可能因为季节的原因,树叶的颜色有变,地上的杂草也没那么葱郁。 邺无渊就走在她面前一步远,跟在后面,无论是杂草亦或是伸展出来的树枝,都被他给解决了。 这山的确不算高,但,对于阮泱泱来说不是那么容易。 一步一步,快走到半山,就闻到了烟味儿。 依稀的,往上看,光线就有些朦胧,很明显是有烟飞到了山里。 而一直走在前的邺无渊忽然停下了,阮泱泱也在他身后停下,一边歪头往前看,还没到山顶呢。 “怎么了?”他站在那儿也不知在看什么,阮泱泱闻着烟味儿,不由想咳嗽。 “这里有人经过。”邺无渊说道,之后抬手把挡在他身前的一截树枝折了下来,反手递给她。 接过,阮泱泱看向那树枝顶端,被削断了。 “断口平整,是被利器削断的。”阮泱泱说道,一边抬头看向邺无渊,他正在盯着她。 “对。”似乎她的话,让他较为满意,语气似乎也放轻了些。 “所以,刚刚那些鸟不是被烟雾吓着了,而是因为这上头有人经过,所以它们才扑棱棱的忽然都飞起来。”扔掉手里的树枝,阮泱泱恍然大悟。 邺无渊几不可微的颌首,随后转身继续朝着山上走。 随着马上要走到山巅时,烟雾的气息就更重了,透过树木,能看得到朝着天上飘的烟雾。 烟雾很黑,很浓,足以见得这山背面的火势有多大,才会造成这么浓的烟雾。 跨过最后一步,到了山头,山巅上的树木没有那么茂盛,往山下看,更清楚了。 站在邺无渊身边,阮泱泱一看之下就不由睁大了眼睛,“全着了。”那偌大的庄园就建在这山下,可以说是和将军府的庄园背靠背,只是中间隔着一座山。 山下浓烟滚滚,火势旺盛,站在这山巅都几乎感受到了窜起来的火带来的热度。 “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啊。”一手掩着口鼻,阮泱泱看着看着,忽然说道。 “哪儿不对劲儿。”邺无渊微微侧颈看她,就站在自己身边,山野之中,她白皙的更让人挪不开眼。 “这吴家庄园里的人,不会都死了吧,一个都没跑出来?”往没有火势的边缘看,那庄园外一个人都没有。按理说,庄园里的人扑火不利,为了保命也得跑出来啊。可一个人都没有,那不就是都死了。 邺无渊看着她,棕色的眸子似乎有那么几分异于寻常。 他不吱声,阮泱泱也不由扭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睛,她动了动眼睫,“我说的不对?”盯着她干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1、提亲一大把 “说得对。”邺无渊轻轻地颌首,看着她依旧手捂口鼻的样子,紧抿的唇角略有松动。 收回视线,他继续看着山下,那浓烟滚滚,山下的庄园烧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倒是瞧见庄园外围有人出现了,不过是邺无渊的亲卫,并非是这个庄园里的人。 他们也不知在做什么,距离太远,再加上飘动的烟雾,看不太清楚。 “将军,你派人过去,是要查看起火原因么?”她依稀的看到了亲卫,他们好像一直在周边转悠。不过也是,火势太大,他们也进不去。 “起火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吴家的庄园。”邺无渊还真回答她了,尽管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给别人做解释的人。 “之所以这里起火,是因为这是吴家的庄园。有人想对吴家动手,但是,又没有对城里的宅子动手,想杀人的话,对那儿动手才对。可想,目的未必是杀人。也或许,他们想杀的目标就在庄园里。”再说,商场上哪儿来那么大的仇恨,官场上,才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那就看看到时能殓出几具尸体了。”邺无渊看了看她,他面色看起来还不错。 这庄园燃烧的很快,不过又很神奇的火势并没有蔓延到山上来。而且,随着能燃烧的东西都烧了,火势倒是逐渐的减小了。 不过,等待彻底熄灭,能进去人,却是还得再等等。 太阳就在天上,也没有下雨的意思,就只能等着了。 外围,安全的地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周边庄园里的人,还有从城里赶来的吴家的人。 距离太远了,阮泱泱也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倒是很着急的样子,跑来跑去的。 “回去吧。”蓦地,邺无渊似乎也不想看了,转过身面对她,她还保持着捂着口鼻的造型呢。 “嗯。”点点头,之后看着他转身下山,阮泱泱才跟上。 往山下走,她依旧捂着口鼻,烟味儿太浓了,虽说没有蔓延到这林子里太多,可呼吸之间还是能闻得到。 阮泱泱不喜欢这种味儿,呛得脑仁儿疼。 上山容易下山难,事实的确是如此,原本上山时还没有什么阻碍,倒是下山时,脚底下好像多出了很多磕磕绊绊的东西。 不过,这一路往下,也没时间去把缠在脚踝上的东西给拿掉。 一步一步,总算是走出来了,但也幸好刚刚那些鸟儿都飞走了。这若是在山里,它们忽然扑棱棱的飞起来,她躲都没地方躲。 放下手,在这儿闻不到那股烟味儿了。 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一些绿色的藤蔓缠在她的右脚脚踝上,又拖出去很长,走路时左脚会踩到。一路下山,她没绊倒自己真是奇迹了。 刚要弯身想去摘下来,却不想另一个人要比她更快的蹲在了她面前,伸手将缠在她脚踝上的那截藤蔓扯了下去。 倒是没想到邺无渊还做这种事,阮泱泱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看着他把藤蔓扯下去扔到一边,他站起身,她也随着仰头看他,他却是面不改色。 “多谢将军。”或许真是她不太了解他,什么恐女,什么冷面,内心里倒是有那么一丝热情。 他只是又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跟上,侧门那里,收了纸鸢的小梨和小棠就等在那儿。眼见邺无渊和阮泱泱过来,两个丫头微微屈膝福身,待得邺无渊走过去,她们俩才起身。 “小姐,山那边的庄园走水了。”小棠急急道,一直浓烟冲天,现在还能看得到。 “嗯。”点了点头,她一边往侧门里走,回了自家庄园。 “小姐,火势是不是特别大?”小梨好奇,她们一直在这儿看黑烟来着。 “是啊,那整个庄园都烧毁了。”阮泱泱叹口气,也不知那吴家到底怎么回事儿。 说起来,在盛都这几年来,各种稀奇的事儿她也没少见。权利和利益向来都是交织一处的,有时候,人为了这两样东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当然了,将军府很少参与这其中,毕竟,将军行军打仗,又不是那些文官和言官,靠的是实力。 “不过,小姐,将军刚刚在干嘛呀?”小梨眼睛一转,瞅着阮泱泱的脸,好奇道。 “你们不是看到了么,还问我做什么?”这两个小丫头,真正想说什么,她一眼就看得穿。 小梨抿嘴不语,虽不知具体怎么回事儿,但又真的觉得有些奇怪。 还未走回住处,便见尚青等在那儿。他看到了阮泱泱回来,就立即快步走了过来。 “小姑姑,刚刚我师父派人过来了。说是一大早的,庆王府,文伯公府,都督府,通政使府都派人来送了帖子,说要拜访将军。其中文伯公府,还有左相府,以及朱政事都请了伐柯人上门。”尚青快速的禀报。 阮泱泱昨天就猜到了会这样,邺无渊现在是镇国大将军,消息一出,必然无数人上门。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而且不只是送帖子拜访,还有提亲的。 “文伯公府?文伯公府家的二小姐吧,我见过,性子直爽,好像,还喜欢骑马。”阮泱泱眼睛亮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那左相府,和朱政事府上呢?”小棠继续问道。 “左相府是冲着小姑姑来的,朱政事府上自然是奔着将军来的。”尚青小声道,一边看阮泱泱脸色。 将军府有好事,呼啦一下子,这提亲的人也多了。 不过,将军府未婚的还的确是一大把。除却将军,阮泱泱,还有二房的小姐,都没定下来呢。 深吸口气,阮泱泱一听左相府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估摸着是知道邺无渊回来了,就旧事重提了。 还未说话,那边月亮门那儿忽然冒出来个人,是邺无渊身边的亲卫。 “尚青公子,将军请你过去。”亲卫站在那儿开口,语气淡淡。 尚青吓了一跳,他刚刚等在这儿的时候的确是见邺无渊过去了,但他给请安,邺无渊也没理他啊。 这会儿,叫他过去干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2、兵来将挡 尚青跟着亲卫进了月亮门,将军召唤,他怎么可能不去。 阮泱泱想了想,随后也进了月亮门,不过回了自己的住处。 距离近是近,可是她也没顺风耳,又不能让小梨或小棠去外面听动静,就只能等着尚青一会儿出来了。 等了将近两刻钟,尚青出来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小梨朝他招手,他也快步的走了过来。 进了小厅,阮泱泱先竖起了手指头,要他不要说话。 随后,起身,她和小棠先进了内室,尚青跟了过去。 压低了声音,阮泱泱坐在桌边看着尚青,“将军找你什么事儿?” “询问今日过府提亲的伐柯人。”尚青的声音也压得特别低,这有功夫的人耳力非凡,多远的声音都听得到。 “怎么说?”阮泱泱一诧,莫不是邺无渊自己心里头有中意的人了? “警告小的,再也不准任何伐柯人上门,进来的一概赶出去。”尚青的脸色也不是太好,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邺无渊召见,心里头怵的慌。 没想到会是这样,阮泱泱挑眉,“这么反感?” “吓死小的了。”尚青嘟囔了一句,在将军府这么久,无论是老夫人还是阮泱泱,都脾气不错。哪想到,这将军这么吓人。 果然是手染无数鲜血的人,那股子杀气,他一个眼神儿,尚青就腿肚子打软。 “不行,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完成老夫人的嘱咐?他不让伐柯人上门,那我就自己请。文伯公府的二小姐我见过,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尚青,一会儿你回府去拿一些帖子过来,我要邀请文伯公府的二小姐来跑马。”邺无渊有法子,她也有。 他不是喜欢会骑马的嘛,大长腿,大眼睛,高鼻梁。那文伯公府的二小姐,好像还挺接近的。 尚青乐了,“还是小姑姑聪明。”那边邺无渊出了命令,她这边就立即寻到了空隙。当然了,这么多年来,小姑姑一向如此,她脑子转的特别快,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她。 “行了,赶紧去办。别忘了叫府里准备一些姑娘家喜欢吃的东西送来,邀请人家来做客,诚意必须得有。”文伯公,爵位摆在那儿,配邺无渊也是够的。 “是。”尚青领命,随后便快步离开了。 接过小梨送过来的茶盏,阮泱泱长长的叹口气,这邺无渊不声不响的,倒是比想象的还要难搞。 他是不想成亲生子么?或者,真的心里头有什么障碍。 “小姐,要是真的邀请文伯公府的二小姐来,将军见了,会不会不高兴啊?”小梨站在旁边轻轻地给她捏肩,一边问道。 “我又没说请人家二小姐来是给他相亲的,我请朋友来玩玩不行么?能不能看得上眼,就看缘分了。”阮泱泱自然无畏,她都能在《大卫律》上找得到空隙,在别处找空隙,轻而易举。 小梨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 尚青办事儿还是很快的,从将军府回来,拿回了帖子。阮泱泱亲自书写,她的字算不上太好,但端正秀丽,干干净净。 邀请文伯公府的二小姐来庄园跑马,相信只要文伯公有那个和将军府结亲的心,就必然会痛快的答应。 帖子由尚青亲自去送,阮泱泱还是很放心的,他能言善道,很会说话。 同时,傍晚时分,吕长山又派人送来了这几天他匆匆搜集的身份地位能与邺无渊匹配的未出阁的闺秀名册。小棠抱着名册偷偷的送回了房间来。 就知道吕长山靠谱,阮泱泱也很高兴,管邺无渊乐意不乐意。他一个相不中,她就再邀请别的姑娘,这么多身份匹配的姑娘,总有他满意的。 文伯公府在翌日一早就回信了,答应了阮泱泱的邀请,说是明日二小姐就会过来。 由此可见,这文伯公十分想和将军府结亲。 阮泱泱也立即吩咐下去,叫下人做准备,但没有告诉邺无渊,她担心他知道了会想法子拒绝,或是直接躲出去。 来个出其不意,不想见他也得见。总不至于人家来了,他把人给撵出去吧。 不过,他倒是好像很忙,亲卫来来回回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忙,就更不会弄来个风筝给她玩儿,阮泱泱也有时间跟那条腰带较劲了。 在卧室里不出去,她略费劲儿的刺绣,一朵花几近完工了。 再在旁边绣上一朵,加一些金扣装饰,这条腰带就成了。无论是挑选的颜色,还是刺绣时的绣线搭配,阮泱泱都是很满意的。 就是这腰带后头空空,她反复的看了一下,又觉得可以在后面绣上些什么。 但她没啥擅长的了,她倒是会绣简单的皮卡丘,因为之前就绣过。 后来想想,在这条腰带后面的内侧绣个皮卡丘不错,最起码能证明这条腰带不是买来的,而是亲手绣的。因为那皮卡丘,这个世上也没人会绣。 打定主意,她便几乎一整天在房间里没出去,手指头都要肿了。 不过下的这些功夫是有回报的,另外一朵金茶花也完成了。她的绣工一般,两朵花虽大气,但也仅限大气而已了,并不精致。 远看尚可,近看之下便会发现,这刺绣的人手艺着实不怎么样。 在两侧装饰金扣,这倒是不难。 随后,又将这条腰带后腰处固定,在内侧,她要绣个小小的皮卡丘,以此用来证明,这东西绝对是她亲手绣的,不是为了敷衍而随意买来的。 挑灯夜战,阮泱泱的颈椎都发出了抗议。 小梨在旁边陪着她,不时的给她倒杯水喝,或者挪动琉灯,不至于让她累着眼睛。 直至半夜,她才完成最后一步,弄断了线,又检查了一番,满意了。 “小姐,快休息吧。总算是完工了,奴婢再煴一下,必然很漂亮。”小梨接到手里,一边说道,她也困得不行。 “好。快休息吧,我眼睛要瞎了。”眨了眨眼睛,她一边摇晃着脖子,酸疼僵硬。 小梨拿好东西退出去,阮泱泱躺下就闭上了眼睛。 明日文伯公府的二小姐会过来,阮泱泱自是希望能够一举成功。 不过,有些时候,计划不如变化快。翌日一早,文伯公府的车驾还没到呢,庄园里倒是来了别的客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3、相亲 大清早,没有了鸡啼声,再加上昨晚又熬夜,阮泱泱倒是鲜少的起晚了。 待得她睁眼,太阳都升起来很高了。 猛然想起今天文伯公府的二小姐会来,她也迅速的起身下床。 听到她动静,候在外面的小棠也进来了,帮她洗漱更衣,挽发妆点。 淡淡的装扮了一下,总是不至于太素净,毕竟今日客人上门。 一切都收拾完了,去取早膳的小梨也回来了。 “小姐,刚刚将军出去了,和一大早就来庄园拜访的刑狱司掌司大人。”小梨摆放早膳,一边说道。 “出去了?何时回来有听说么。”心下几分不爽,若是他今天不回来,那文伯公府二小姐不是白来了。 小梨摇头,“没有听说。” “奴婢也看到了,只是看到了掌司大人从咱们门前路过。不过掌司大人真年轻啊,他可是已故的钟太傅的独子,那时候听说,他和皇上是一同长大的。钟太傅是皇上的师父,而掌司大人就自然的成了皇上的伴读。”小棠小声说道,她们这些人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阮泱泱拿起筷子,一边听她说,倒是也风闻了一些,只不过她并不熟。 “家中独子?”用饭,她一边轻声道。 “小姐你就死心吧,掌司大人没有姐妹,家中仅有他一人。”小棠就知道她什么意思,赶紧阻截。 不由笑,“我都成了职业病了,听见谁不错,都得打听打听人家家里人。” 两个小丫头也不由笑,阮泱泱的确是被‘折磨’的要魔怔了。 “都准备好了么?估摸着二小姐快到了。”毕竟贵客,不能怠慢了。 “小姐放心吧,一大早咱们府里就过来人了,把该用的都准备好了。那边亭子也洒扫一新,各种点心瓜果都备好了。”小梨要她放心,不会误了她的大事。 由此,阮泱泱便放心了。 在她用过早膳之后不久,下人就匆匆过来禀报,说是文伯公府的车驾到了。 阮泱泱立即起身,前往庄园大门去迎接那二小姐。 庄园大门大开,文伯公府的车驾停在外面,很长一队。除却小厮,丫鬟,护院,后面还有不少人,抬着用黑布遮盖上的笼子,也不知装的啥。 也没时间去研究,因为那停着的马车里,走出来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 一身草绿色的骑马装,脚踏鹿皮小靴子,当真英姿飒爽。 单是一见,阮泱泱便觉得眼前一亮,比之前见她时长大了许多。 随着两人相见,各自身后的下人互相给对方请安,阮泱泱也面带微笑,迎上前两步。 “芙儿给小姑姑请安。”蹦跳着过来,赵迎芙给阮泱泱请安,笑眯眯的,大眼睛都成了两道弯月。小脸圆圆的,鼻梁也挺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当真可爱。 “二小姐多礼了!快,咱们进去再叙。”握住赵迎芙的手,阮泱泱的视线从她的腿上掠过,嗯,挺长的。 “父亲说,小姑姑从来没有邀请过别家小姐,要我今日来懂些规矩。不过我想,小姑姑是邀我来跑马的,我自然得给小姑姑表演一番,不然岂不是没道理?”说起话来,赵迎芙的声音干脆利落,和她身上的衣服倒是般配。 “文伯公为人谦逊温和,我也是见过的。其实,上一次见到二小姐,便印象深刻。再加上文伯公的为人,就更心生向往了。只不过,那时老夫人身体不适,将军又不在府中,我也一直忙着,便拖了下去。眼下在庄园里清闲,这庄园侧门外更是跑马的好地方,便想邀二小姐来坐坐,散散心。”阮泱泱轻声说着,和赵迎芙的干脆利落相比,她声线柔和,不疾不徐,让人听着就不由几分熏熏欲醉。 “往后小姑姑觉得无聊了,就再找芙儿过来玩儿。对了,我这回还给小姑姑带来几个特别的家伙呢,是父亲前些日子刚收回来的,别家都没有。第一时间,先给小姑姑看看新奇。”赵迎芙似乎并不太清楚今日来这里做什么,只当是玩儿,由此可见,有个十分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心智。 “好啊,那今日便借二小姐的光,看看新奇。”阮泱泱也不知她带了什么来。 往亭子的方向走,那里早就洒扫干净了。琉璃亭翠绿,在阳光下还泛着光,四周宽敞,西面便是侧门。往南看就是大宗马的马厩,阳光下,大宗马的毛色极其好看。 “小姑姑,听说将军回来了,怎么没见他?”走进亭子,赵迎芙转着眼睛看一圈,除了下人就是下人。 “将军一早出去了,应当一会儿便能回来了。”阮泱泱笑看着她,瞧她那天真可爱的样子,她心里头也喜欢。 这样的姑娘若是邺无渊也看不上,那她可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心理有毛病了。 各种茶点瓜果等等尽数摆了上来,香气在亭子里环绕,好闻的很。 坐下,赵迎芙又叫丫鬟把自家带来的好吃的摆上,说是孝敬给阮泱泱的。 她的用词很是好笑,不过想来应当是文伯公交代的,真把阮泱泱当成了长辈。 那边,赵迎芙带来的人把那些蒙着黑布的大笼子抬到了亭子下,笼子很大,但看他们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而且里面是活物。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阮泱泱身边的小梨微微倾身,“小姐,将军回来了。” “请他过来。”回来的正好。 小梨给一直守在外侧的小厮打了个手势,那小厮又匆匆的跑了回去。 不过片刻,那边的下人各自的垂首请安,包括文伯公府的下人,亭子里的人也转眼看了过去。 出现的不只是邺无渊,与他同行的还另有一个人。 站起身,看着那两个人朝着亭子走过来,走在邺无渊身边的,应当就是刑狱司的掌司钟大人了。诚如小棠所说,很年轻,看起来和邺无渊年岁相当。 邺无渊是那种带着杀气的冷冽,让人无端的不敢靠近。钟大人则有那么几分俊秀,不过这个年纪就能掌管刑狱司,也必然是铁腕。 随着他们走进来,阮泱泱也单手扶了扶赵迎芙的后背,“二小姐,这是我家将军;这位是刑狱司的钟大人。将军,这是文伯公府的二小姐。”随着介绍,她一边看着邺无渊的脸色,希望他此次能满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4、这他XX也可以? 前两日文伯公府刚刚请了伐柯人上门,这今日赵迎芙就出现了,是为何意,邺无渊又岂能不知。 他微微垂眸看着阮泱泱,她倒是面带笑容,摆明了很开心的样子。 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身上和赵迎芙身上移动,对于今天这场安排,她抱有很大的希望。 他一直盯着阮泱泱看,那边赵迎芙也请完了安,他眼睛动也不动的答应了一声,一心二用。 落座,邺无渊和钟大人分别坐在石桌的前侧,后侧还有两个石椅,便只能是阮泱泱和赵迎芙的了。 阮泱泱很想要赵迎芙坐在邺无渊身后,距离近一点儿,这青年男女,距离近一些,没准儿各自的荷尔蒙就对上了。 但可惜的是,这样并不符合规矩,她有心,人家赵迎芙的丫鬟也不允啊。 即便现在她距离钟大人还算近,但中间还有个丫鬟站那儿给隔着呢。 “快,正好将军和钟大人也来了,快看看芙儿从家里带来的白孔鸟。这是父亲前几日刚刚收回来了,据说这种颜色千里挑一。今日是特意带来给小姑姑看新奇的,现在盛都除却我家,其他家都没有。”赵迎芙倒是也不拘谨,她父亲是文伯公,自己又是长房所出,自是从小到大从未委屈过。无论见了谁,也不会胆怯。 阮泱泱就觉得这样很好,这种性子,掌管一个府邸,做当家主母完全不成问题。 “白孔鸟,的确是稀少。”蓦地,钟大人开口,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职业,让人听起来紧绷绷的。 “钟大人也知道么?父亲说,待得再养些时日,就给皇上看看。”赵迎芙立即说道,干脆利落。 “曾在罗城见到过,盛都的孔鸟大多来自罗城,价格不一。白孔鸟的确是千里挑一,因为相较于其他孔鸟要体弱,所以养殖十分不易。”钟大人继续说,还是那个语调,但他真的知道。 赵迎芙连连点头,证明钟大人说的很对。 阮泱泱微微侧目看着他们两人,这不符合她最初的计划啊,赵迎芙没和邺无渊说一句话,反倒和钟大人聊上了! 心下隐隐着急,阮泱泱看了看坐在自己前头的那个人,大概是距离近,他的背看起来很宽阔。 而且,坐得很直,像一棵松树似得。 阮泱泱忽然觉得,他可能就是一棵松树,那边俩人在说话,他连动一下都没动。 “二小姐,咱们来看看白孔鸟吧,我还没见过呢。”阮泱泱开口,阻住赵迎芙和钟大人说话。邺无渊不给力,只能她上了。 赵迎芙立即点点头,叫人把笼子外的黑布撤下去。 有下人去撤黑布,还另有下人抬出一块表面被削的呈各种角度的大水晶。 很大一块,如菜板那么大,因为阳光,因为特意被切割的,所以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 与此同时,黑布被撤下来,偌大的笼子里果然是白孔鸟,就是白孔雀。 眼下也没开屏,它们倒是十分老实的在笼子里。下人把笼子打开,它们就走出来了。 一共四只白孔雀,脚步悠悠的从笼子里走出来,步伐略傲慢。 其中一只身形较大,行走之时,那模样,像什么鸟中之王,估摸着是把自己当成凤凰了。 看见了它们,阮泱泱就无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白孔雀,的确是稀奇,这玩意儿应当属于变异吧。 很是脆弱,生存也应该不易。文伯公一下子买来了四只,的确是厉害,也肯定花了不少钱。 它们四只从笼子里出来,踩踏着傲慢的步伐,很快就被那块折射五彩斑斓的光的水晶吸引了。 看着它们,赵迎芙很是开心,不断的给阮泱泱说,它们被那块水晶吸引了之后,就会开屏。 阮泱泱面带微笑的点头,脊背却始终挺直,这么大的孔雀,看起来可比公鸡吓人多了。 保持着脸上的笑,她在一点点的往旁边挪,尽力的让坐在她前面的邺无渊做遮挡。 蓦地,其中一只孔雀要开屏,它的尾巴是真的超级漂亮,随着一点点展开,白绒绒的。 赵迎芙很是开心,站起身,走到亭子边缘,近距离的观看。 钟大人似乎也没见过这白孔雀开屏,也起身缓步的走过去。 虽是害怕,但阮泱泱自是一眼就看到了,心下焦急,她不由伸手去扯邺无渊的衣服。 邺无渊缓缓的转过身来,视线固定在她的脸上,“害怕了?” “将军,你打算一直坐在这儿不动么?就算不说话,你好歹表示一下啊。”简直了,这种青铜,来八个王者也带不动啊。 邺无渊不语,只是微微扬眉。 一看他那样子,阮泱泱更无语了。 心一横,她站起身,一边推着他站起来,朝着赵迎芙走过去。 此时,第二只孔雀也开始开屏了,大概它们之间也在比美,一个开屏其他的就坐不住了。 推着邺无渊的后腰,一直把他推到赵迎芙右侧,而钟大人站在左侧。虽距离赵迎芙不算太近,但起码能让她一扭头就瞧得见他。 邺无渊被推搡着,倒是也没反抗,站在那儿,随后他微微转头,看向站在自己右后侧的人,她明显是害怕的。 “都开屏了,真好看。”四只尽数开屏,赵迎芙也不由得蹦跶,十分开心。 “你打算看看么?”那个站在自己右后侧的人也不动,甚至还想往他身后躲藏,但又不好明目张胆。 抬头看他,阮泱泱摇头,然后不断的用眼神儿示意,叫他跟赵迎芙说话。 邺无渊看着她,虽是面无表情,但他微微扬眉,看起来倒是有些似笑非笑。 “子谦,这庄园侧门外空旷,是个跑马的好地方。正好二小姐今日兴致颇高,我受伤未愈,泱儿不会骑马,一会儿就劳烦你陪同二小姐跑马尽兴了。”转过脸去,邺无渊不再看她,却忽然开口说道。 那边,钟大人点了点头,“好,早就想试试将军府的大宗马了。” “好呀好呀,现在去跑马吧。钟大人马术如何?芙儿之前可是在皇上面前表演过的。”一听跑马,赵迎芙立即就把那还开屏的四只孔雀给自动屏蔽了,扭头看着钟大人。 “其实二小姐当日在宫中表演马术,我正巧在场,二小姐的确马术精湛。”钟大人语气还是那样,不过夸赞也是很明显的。 阮泱泱一听钟大人说完,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这他xx也可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5、有一个词叫绝望 说跑马,赵迎芙极具热情,她是真的挺喜欢的。 文伯公府有专门教她马术的师父,学了那么多年,马术精湛,所以还在宫中给皇上表演过。 说起要试试将军府的大宗马,她连亭子下那四只还在开屏的孔雀都给抛到脑后了。 她兴致高,阮泱泱也根本不能扫了她的兴,叫小棠去吩咐下人,赶紧把那三匹大宗马牵出来吧。 赵迎芙已经等不及了,先行的跑下了亭子,钟大人随后。 阮泱泱有心赶紧下去阻截,可是那四只孔雀还在底下呢,她迈出去一步又缩了回来。 暗暗咬牙,总是不能眼看着这赵迎芙和钟大人对上眼儿吧? 扭头看向邺无渊,谁承想这人居然在盯着她看,那小眼神儿摆明了有笑意,还挺有趣是不是? 深吸口气,她给小梨使了个眼神,小梨立即退下亭子,顺便把其他的下人也带了下去。 转身走向邺无渊,他还在垂眸盯着她看,只不过,这会儿瞧着好像笑的没那么明显了。 “将军,你是不是不中意啊?”她真是很想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那赵迎芙多好啊,大长腿,大眼睛,高鼻梁,还会骑马。这很符合他的要求啊,怎么看不上呢? “既然明知我不中意,就不要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居高临下,看着她隐隐有些藏不住的苦恼脸,邺无渊低声道。 听他说话,真的很扫人兴,那语气,那表情,再热情的人也会被这兜头而来的凉水给激的偃旗息鼓。 阮泱泱很想保持笑脸,但是真的笑不出来。视线一瞥,眼看着赵迎芙和钟大人都出了侧门,小厮也牵马出去了,她更是觉得今日邺无渊没戏了。 “中意不中意的,还是得接触一下再下结论。客人都过去了,主人家还待在这儿没有道理,将军,咱们过去吧。”虽是心里头气,但阮泱泱还能控制的住自己的脾气,放缓了语气,随后先转身走下亭子。 那四只孔雀收起了比美的尾巴,但仍旧很傲慢的在那片空地上溜达。 阮泱泱抓着小梨的手臂,从亭子另一侧绕过去,坚决与那些大家伙拉开最远的距离。 她明显是害怕,但还保持着昂首挺胸,邺无渊站在亭子里看着她,紧抿的唇角有丝丝松动。 庄园侧门外,赵迎芙和钟大人都选好了要骑的马。 阮泱泱出现,赵迎芙立即跑过来,“小姑姑,您一会儿给做评判,看看是芙儿的马术厉害,还是钟大人厉害。”她自信满满。 “好。”阮泱泱弯起眉眼,笑着点头。 话落,赵迎芙就又跑回了马儿身边,她是真的会骑马,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扳着马鞍,一脚踩在马镫上,纵身就跳上去了,干脆利落。 阮泱泱都不由得几分羡慕了,会骑马的姑娘,果然很帅。 那边,钟大人也上了马,他较为沉稳,不似赵迎芙那般充满了强烈的胜负欲。 两个人准备好了,下一刻便同时驾马冲了出去,小棠和小梨的视线都被吸引了,因为赵迎芙骑马真的超级帅。 两匹马几乎没什么落差的就过了远处的山下拐角,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倒是还能听得到马蹄声。 阮泱泱后退了两步,因为很明显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有估算错误,很快两匹马就从那山下拐角处回来了,而且,回来的两个人可不止是骑在马上,反而是在花式骑马。在马背上辗转腾挪,赵迎芙别看是个姑娘,她真的很厉害。 小棠和小梨俩人止不住的给拍手叫好,那些下人也看的眼睛都不眨。 两匹马冲到了前方,马蹄踩踏的草屑和泥土乱飞。但是到了这儿,两个人就同时一拽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的扬起来,下一刻又马上调转方向,再次冲了出去。 阮泱泱也觉得大开眼界,但还是止不住的后退,因为刚刚马儿踩踏的泥土都飞到她脸上了。马儿跑起来,地面都在震颤。 “害怕了?”邺无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阮泱泱扭头,他也不知何时出来了,就站在自己身边。 “还好。将军,你真的不觉得二小姐骑马特别英姿飒爽么?”不是喜欢会骑马的姑娘嘛,就在眼前,他倒是仔细瞧瞧啊。 “在战场上,她这样骑马,跑不出去一丈就会被乱箭射成蜂窝。”邺无渊淡淡道。 听他说完,阮泱泱黑白分明的眸子都有些发直了。 喜欢会骑马的姑娘,但又不是这种花式骑马,是可以去战场上跑马的? 她去哪儿给找这样的姑娘,盛都的大家闺秀大部分都在家绣花,找出一两个喜欢骑马的就已经是大海捞针了。 这期间,赵迎芙和钟大人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圈儿了。在马背上的难度升级,直看的小梨和小棠俩人跳脚,拍手拍的手都红了。 阮泱泱无奈的叹气,转眼看向那再次跑回来的赵迎芙和钟大人,两匹马快速的冲到了前方,同时勒马。 两匹马几乎速度一致,打响鼻,但又很听话的停下了。 骑在马背上,赵迎芙笑的灿烂,她扭头看着钟大人,满目赞赏,“多谢钟大人没让着芙儿,这几年来,属这次跑马最尽兴。”往时在自家跑马,都让着她,可没劲了。 钟大人虽没有太夸张的表情,但很明显心情不错,夸赞肯定了赵迎芙的马术,跑了这么多圈,都没把她给落下。 两个人摆明了兴趣相投,阮泱泱站在那儿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一个词,叫做绝望! 本来是想给邺无渊相亲的,但眼下来看,她这是为别人做了嫁衣了。 “你若是想试试骑马,可以用那匹有着齐头帘的大宗马试试,它性子较为温和。”邺无渊的声音再次传来,阮泱泱目视前方,不想搭理他。 “多谢将军,我就不丢人现眼了。”她觉得前路漫漫,这已经不是披荆斩棘了。她现在就是唐僧,要去西天取经。但奈何她身边没有孙悟空,倒是一堆猪八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6、自家的木头没戏了 到了午膳的时间,庄园里,一切都准备好了。 阮泱泱邀请赵迎芙和钟大人一同用膳,尝一尝将军府厨子的手艺。 笑容不变,尽管今日的情况与她预想中的不同,甚至还想那钟大人赶紧离开,不过她始终保持着从容温和。 跑马跑了一身汗,阮泱泱又带着赵迎芙去更换了衣服,不穿骑马装,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娇俏又可爱,满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俏丽单纯。 阮泱泱真的蛮喜欢的,奈何邺无渊没眼光,这么好的姑娘他都看不上,他到底想啥呢? “之前一直听说钟大人是皇上的好友,但是那么多次出入宫宴,芙儿还真的没见过。可是,他说他见过芙儿,真是没想到。他马术不错,人也挺谦和的。小姑姑,你觉得呢?”换好了衣服往饭厅的方向走,赵迎芙和阮泱泱并肩同行,一边说道。 一听她这话,阮泱泱就知道邺无渊沦为配角了。一个上午而已,钟大人抢尽了风头。 “年轻有为,的确是不可多得。”尽管心里头不爽,但说人坏话这事儿阮泱泱做不出。 “是啊,年轻有为。”赵迎芙点点头,挎着阮泱泱的胳膊,边走边跳。 “二小姐,你觉得我家将军怎么样?”隐隐的,阮泱泱有那么一点儿不死心。 “镇国大将军……很有气势,但是正因为有气势,才让芙儿觉得有点儿吓人,不敢接近。但将军上阵杀敌,有气势才能震慑的住敌人。听我父亲说,将军能在上千的敌人围攻中全身而退,不伤分毫,真的很厉害。”赵迎芙倒是真的很认真的说了起来,敬佩之情倒是不少。 阮泱泱默默地叹口气,关于邺无渊的传说,整个大卫应当几乎都知道,赵迎芙所说是大众之语。由此可见,她真的对邺无渊没啥想法儿。 走进饭厅,饭菜果然都备好了。 邺无渊坐在主座,与坐在他左侧的钟大人在说什么。随着她们进来,他们也停止了谈话。 落座,阮泱泱坐在邺无渊的右侧,她下手是赵迎芙。 丫鬟在旁边布菜,只有邺无渊身旁没人。 阮泱泱看了他一眼,莫名的生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她三叉神经都跟着疼了起来。 “小姑姑,你尝尝芙儿从家里带来的菜。这是母亲亲手所做,独家秘方,特别好吃。”蓦地,赵迎芙亲自给阮泱泱夹了一大块煎制的酥黄的食物放到阮泱泱的餐盘里,说起来时满脸骄傲。 阮泱泱闻了一下,的确是好香,那种特殊煎制出来的香。 “这是什么?”她问,一边夹起来。 “不告诉你,待得下回小姑姑去我家做客,到时再告诉你这是什么。”赵迎芙弯着眼睛,极其俏皮。 放进嘴里,倒是吃出了这是肉。可是,有那么一点儿刺玫花味儿,不像菜像甜点。 “好吃么?”赵迎芙笑看着她,一边问。 阮泱泱点头,“味道十分好。”肉做成了甜点的味儿,这就是给女孩子吃的,文伯公夫人应当是个很有耐心的女人。 她说好吃,赵迎芙又给她夹了不少,顺便邀请她过几天就去文伯公府做客。 阮泱泱点头答应,心中却有那么几分失望,由此,三叉神经更痛了。 午膳期间,赵迎芙又和钟大人聊了起来,说的是捶丸。这捶丸在盛都算是比较盛行,皇上挺喜欢玩儿的。 赵迎芙也会,而且玩儿的还不错,聊起这个话题,两个人倒是又少见的兴趣相投。 阮泱泱边喝茶边看着他们俩,更是觉得自家的木头彻底没戏。 午膳撤下,又上了点心瓜果。还有不少点心是赵迎芙带来的,各自品尝了些,味道真是很不错。 “近些日子盛都也没什么乐子,不过倒是听说崇国寺来了一位高僧,每日巳时讲经,讲一个时辰。母亲曾去听过一次,母亲说,听高僧讲经的人好多好多,女人最多了。”和阮泱泱坐在饭厅左侧的横榻上,赵迎芙单手托着自己的脸,一边吃点心一边说道。 “为什么?那高僧讲经讲的特别好么?”这事儿阮泱泱倒是不知道,她现在整日围着邺无渊转,满脑子都是给他找媳妇儿。 “不是,那高僧长得俊。”赵迎芙压低了声音,边说却又边笑了起来。 阮泱泱也不禁笑起来,“因为人家高僧长得俊,城里的女人便天天去崇国寺看人家?那是长得有多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据我母亲说,很不一样。很年轻,但绝对是个得道高僧,讲经讲的特别好。崇国寺的那些大和尚小姑姑应该都见过吧,但可比不上那位高僧。”赵迎芙歪着脑袋,摆明了一副想去见识见识的样子。 由此,阮泱泱倒是不由想起那时从崇国寺出来时,在山门口遇见的那一行青衣僧人。他们的僧衣很特别,不知是从哪个寺庙过来的。 “小姑姑,有没有兴趣,到时咱们去看看呀?”果然,赵迎芙是想看热闹的。 “也好。不过,得过了十月初一。”阮泱泱点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若是和小姑姑同去崇国寺,父亲母亲肯定会放心的。不过今日天色不早了,芙儿得回府了。父亲说大将军刚刚回盛都不久,需要休息。”站起身,赵迎芙要回去了。 阮泱泱也没挽留,站起身,正好那边邺无渊与钟大人也起身走了过来。 他们一直在说什么,只是,没听清。 一同往庄园大门走,赵迎芙今日很是开心,挎着阮泱泱的手臂,诚信邀请她去自家做客,又说别忘了到时同去崇国寺。 一直把她送到了大门,文伯公府的车驾和下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赵迎芙转过身来分别给他们见礼告别,但回礼的只有阮泱泱和钟大人 在丫鬟的搀扶下,赵迎芙上了马车,又在车窗和他们告别,之后,车驾缓缓地离开了。 缓缓地深吸口气,阮泱泱转过身,邺无渊和钟大人还站在那儿,很显然,他们有事儿没谈完。 保持微笑,分别向他们点了点头,阮泱泱便回了庄园。 小棠和小梨跟着她,两个小丫头也不是没瞧见今天的情况,互看对方,想说些什么安慰阮泱泱。 然而,还没等她们俩说话呢,就忽然见走进月亮门的阮泱泱蹲了下去。 “小姐?”两个丫头立即过去,各自蹲下扶住她的手臂歪头看她。 阮泱泱蹲在那里不动,垂着头,她看着地面,天旋地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7、我是你姑姑,没礼貌 这边小梨和小棠跟着阮泱泱蹲下,又紧张的喊她,那边值守的亲卫就发现了。 稍稍看了一下,便快速的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本已经和钟大人离开庄园的邺无渊就出现了,他速度极快,只是一个眨眼间,便掠至月亮门处。 撩袍蹲下,一手撑在阮泱泱的肩膀上,“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梨和小棠对视一眼,之后摇头,“奴婢们也不知道啊。” “泱儿?”邺无渊唤她,同时那只手沿着她的肩膀滑下来,抓住了她的手。 见她没反抗,他以两指搭在她腕上脉门,稍稍试探了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期间,阮泱泱一直没什么反应,只是蹲在那儿,垂着头。 放开她的手,邺无渊又缓缓的抬手,有那么几分小心的,沿着她脸侧滑下去,最后托住了她的下巴。 这样她也没反抗,不出声,她的小脸儿热乎乎的,皮肤娇嫩。 邺无渊的手修长而坚硬,那是因为他习武的原因,托着阮泱泱的下巴,他动作很轻,好似担心会碰疼她。 微微施力,让她抬起头来。 阮泱泱倒是十分听话的抬起了头,只是,她眼下的状态…… 她本长得十分白皙,此时倒是脸蛋儿粉红,而且,重要的是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层水,看起来好像泫然欲泣似得。 “泱儿,你怎么了?”一看她要哭,邺无渊本就蹙起的眉峰皱的更紧了。单膝触地,他盯着阮泱泱的脸,很想知道只不过短短时间,她到底是怎么了。 两旁,小梨也歪头瞧着阮泱泱,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眼睛,“将军,小姐这情形,好像以前有过。” “怎么回事?”邺无渊扫了小梨一眼,那只手却继续的托着阮泱泱的下巴。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小姐说那是刚刚来到将军府的时候发生的事,因为她吃了鱼。”小梨说道。 “对,虽然奴婢们没见过,但是尚青见过,把他叫来一看便知。”小棠立即接口,她们没见过阮泱泱吃鱼之后的状况,但她自己说过,像喝醉了似得。 “赶紧把人叫来。”邺无渊似乎松了口气,话落,他放开她的下巴,她也顺势又低下了头。 上前,他略小心的把她扶起来,阮泱泱倒是也十分听话,没有挣扎,就是脚步有些踉跄。 小棠快步的跑走去找尚青,这边邺无渊扶着阮泱泱回房间,一边吩咐所有的亲卫退出月亮门。 阮泱泱十分听话,邺无渊把她扶进了房间,然后又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坐下,她就老老实实的,乖乖的像是什么提线木偶。 小梨站在门口,几分慌张,同时又不断的头脑风暴,猜想阮泱泱到底是什么时候吃了鱼肉。可是今日的午膳,没有鱼肉啊。因为知道她不吃,将军府里已经基本禁止水产了。 看着阮泱泱那个状态,邺无渊最后在她面前蹲下,微微抬头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她的眼睛都被那层水给蒙住了。 脸颊粉嘟嘟的,红唇微噘,再加上蒙在眼睛里的那层水,瞧着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得。 她何时也没做过这种表情,无不都是从容有礼,滴水不露。 这会儿,却和之前大相径庭,憨态可人。 尚青快步的跑了进来,进了门,先给邺无渊请安。 邺无渊头也没回,只是蹲在阮泱泱身前盯着她看,“过来瞧瞧,她是不是因为吃鱼才这样的?若是,如何解决?若不是,赶紧去请大夫。”他开口,声音压得低,没有起伏,只有冷锋。 尚青上前一步,邺无渊就在那儿他也靠近不得,仔细的看了看阮泱泱的脸,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之后点头,“将军,小姑姑上回吃了鱼就是这样的。那时,老夫人也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因为小姑姑以前喝过太多的药,这往后就不能吃水里的东西了。上回,大夫看过之后也没开药,就是叫人给小姑姑喂水。大概过去了一夜,小姑姑就好了。就是,喝了水之后,小姑姑会说胡话。” “拿水来。”邺无渊听完,就挥手叫尚青退下。 小梨快速的倒了一杯水来,本想由她来服侍,但邺无渊伸手就把水杯夺过去了。 站起身,他一只手绕过她的后颈托住她下颌,另一手拿着水杯喂她,她真的很听话,软软的,任凭他摆弄。 水进了嘴,她就往下咽。 “小梨,今日午膳,没有鱼啊。”站在门口,看着退回来的小梨,小棠小声说道。 小梨点点头,她也记得没有鱼。 “是赵二小姐带过来的菜里有鱼。”给阮泱泱喂水的人开口,整餐饭她根本没吃多少,吃了什么他都看见了。唯一吃的不明之物,就是赵迎芙给她夹的从文伯公府带来的菜。 两个丫头恍然,可不是嘛! 一杯水喝光,阮泱泱的眼睛倒是动了动,缓缓眨动,那一层水雾却是不散。 放下杯子,邺无渊再次转到她身前,蹲下,“泱儿,你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声音放缓,虽是听着好像依旧没什么起伏和温度,倒是又莫名的透着那么一股温柔和小心翼翼。 小梨和小棠站在门口,两个丫头不由对视一眼,将军很奇怪。 坐在椅子上的人缓慢的转动眼睛,最后,好像还真的瞧见了那个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人。 只是,眸子里水雾弥漫,焦距没对准。 “我是你姑姑,没礼貌!”她声音闷闷,几分奶声奶气,却又真的很不满。 邺无渊扬了扬眉,“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给你找媳妇儿,我发际线都后移了。我写了那么多论文都没发愁,因为你,我三叉神经好痛啊!”抬手捧住自己的脑袋,阮泱泱长吁短叹,痛苦可见一斑。 门口,小梨和小棠看着阮泱泱,她们俩还真的从未见过她这样。 但,更奇怪的当属邺无渊,处处都奇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8、胡话 双眼迷蒙,水雾盈盈,阮泱泱坐在椅子上,显而易见神智还不怎么清醒。 她又被邺无渊喂了一杯水,倒是也都听话的喝了下去。 邺无渊原本是有事,甚至刚刚亲卫也过来了,就站在门口没进来,向他禀报,说钟大人还等在庄园外。 不过,这种情况,邺无渊显然是无法离开,叫亲卫转告钟大人,明日他亲自走一趟。 亲卫离开,这边邺无渊又蹲在阮泱泱面前,抬眼盯着她看,除了她迷迷糊糊的说话之外,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就像是喝了许多的烈酒,可是没有一点儿酒味儿。 她不能吃鱼,邺无渊自然知道。可以说,这四年来,她在将军府所做的事情,他都知道。 只不过,如今很明显,又有许多她刻意隐藏起来的他不知道。 “泱儿,若是不舒服,送你回房躺一会儿可好?”看着他,邺无渊的视线缓缓的落在了她的手上。他试探着抬手,想抓住她的手。 然而,下一刻,阮泱泱却忽然抬手。准头有些不足的,直奔邺无渊的脸。 纤细的手落在他脸上,她也随着眯起眼睛,手指头收紧,捏住他的脸颊,“小破孩儿,要求怎么那么多?大长腿,大眼睛,高鼻梁,会骑马,我去哪儿给你找?” 被她捏着脸,邺无渊倒是也没反抗,他盯着她看,那迷迷糊糊的样子,这个时候怕是在吐真言。 “你们出去吧,把门关上。”他也不动,只是淡声道。 小梨和小棠对视了一眼,这不合规矩吧? 两个人男女有别,再说,男未婚女未嫁,在一个房间又把门关上,传出去不太好。 可是,她们俩又根本没权利提反对意见。看了看迷糊的阮泱泱,又看了看根本连个眼神儿都不分给她们邺无渊,没办法,只得退了出去。 小棠把房门关上,之后看向小梨,四目相对,俩人的表情没差多少。 “咱们俩不能走太远,就站在这儿,听着点儿。”小棠压低了声音,紧贴在门口,竖起耳朵听动静。 小梨点头,“将军很奇怪。” 小棠立即颌首,她也觉得奇怪。 两个人不再说话,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倒是没听见邺无渊说什么,反倒是阮泱泱在胡言乱语。 无不是抱怨之语,之后又开始说教,奶声奶气,又凶哒哒。 即便这样,也没听到邺无渊阻止,甚至最后好像还听到他在笑? 两个丫头不确定那是不是邺无渊在笑,毕竟,她们俩也没瞧见过将军笑。再说,也想不出他笑是什么样子。 天色暗下来,已经时近傍晚了,房门还关着,但阮泱泱依旧神智不太清醒,因为她始终在说话。 “将军,该用晚膳了。”小棠觉得不能再让他们单独待在房间里了,天色暗了,孤男寡女,阮泱泱神智又不清醒,于她名声有损,尽管眼下这里被禁止其他人出入。 “送进来吧。”邺无渊的声音传出来,小棠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示意小梨去取晚膳,她在这儿守着。 小梨速度很快,去而复返,端着托盘,上面是清粥和素菜。 小棠立即推开门,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是之前那样子。阮泱泱坐在椅子上,邺无渊蹲在她面前,只不过眼下,在抓着她的手。 “读硕读博轻轻松松,我从没觉得有压力。带那些不听话的学生,最初难管,最后又有哪一个不是服服帖帖?唯独你这小孩儿,你是我带过的最难搞的一届……里,最难搞的一个。”坐在那里居高临下,阮泱泱的眼睛水雾不散,却是在训斥邺无渊。 小棠和小梨摆饭菜,不由得往那边看,尚青说阮泱泱上一回吃了鱼就这样,又不停的说胡话,看来是真的。这会儿,可不就是在说胡话嘛。 “四年来,这是你第三次回来,我见了你三回……” “四次。”阮泱泱话还没说完,邺无渊忽然纠正道。 缓慢的眨眼睛,阮泱泱摇头,“三次。我是学霸,尔等凡人岂能质疑?” “你那时眼睛还没恢复,又被吓着了,可能忘记了。”那是他第一次见着她的时候。 阮泱泱继续摇头否认,她说三次就三次,她的记忆不会出错。 小棠和小梨站在那儿看着,她们是两年多前才开始服侍阮泱泱的,早于两年前的事情,她们也不知道。 “将军,可以用膳了。”小棠的视线落在邺无渊的手上,他一直在握着阮泱泱的手,不太合适吧。 “泱儿,饿了么?吃些东西吧。”看着她,邺无渊的脸上倒是少见的柔和。虽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来,可是用如此淡漠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却也让听着的人生出一股莫名感。 “吃?不吃。夜里吃饭,肥胖。这世上,唯一能追赶上我让我发愁就是肥肉,不吃。”话落,她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 邺无渊立即起身,看着她摇摇晃晃,过去了一下午,她好像并没有任何好转。 站起来了,也不知她的视线盯着何处,只是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就眼睛一闭朝前扑倒。 邺无渊一把抱住她,她却软软的倒在他臂弯里动也不动。 “泱儿?”他唤了一声,但她没有任何的回应。 “将军,小姐是睡着了吧?那不如把她送回卧室吧。”小棠上前,打算把阮泱泱接过来。 什么话都没说,邺无渊微微俯身,另一手从她腿弯穿过去,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大步的走进卧室。 小棠立即给小梨使眼色,两个丫头快步的跟进去,邺无渊已经将她放到了床上。 软成了一滩,躺在那里毫无所觉,看起来真是睡着了。 “将军,您去歇着吧。奴婢们今晚就守在床边,不离开寸步。”小梨给她盖被子,小棠说道,她觉得邺无渊一个男人待在未出阁姑娘家的卧室里,很不妥。 “我就在外面,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眉眼间皆是冷锋,邺无渊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酣睡的人,便转身离开了卧室。 小棠轻轻地长舒口气,然后看向同样满脸狐疑的小梨,“你说,将军是不是喜欢小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29、为什么守在这儿? 几口鱼肉,将阮泱泱折腾的从天还没亮开始就吐了起来。 原本还在睡觉,之后就恶心的不得了。阮泱泱眼睛睁不开,却是都知道。 她趴伏在床边,吐的眼泪横流,听得到小梨和小棠一个劲儿劝慰她的声音,还有一只手不断的拍着她的后背,把她垂坠下去的头发抓了起来,免于碰脏。 脑子里仍旧晕乎,不过,已不是昨晚那神志不清的状态了。 “往后不能再随便的吃人家给的东西,我怎么就没吃出来那是鱼肉呢。”做的那么甜,口感也不像鱼肉。直至现在想想,她也不觉得那是鱼肉啊。 “小姐,你嗓子都哑了,先漱口吧。”小梨心疼的不得了,服侍阮泱泱两年来,还没见她生过病,如此受折腾呢。 微微仰头,闭着眼睛,顺着小梨的力气喝了一口水,另有一只衣袖在擦她脸上的眼泪。 漱口,吐掉,她还是不太舒服,脑子昏沉的很。 “太倒霉了,千防万防,防不胜防。小棠,我从大门那儿往回走之后就记不清了,后来发生了什么?”话落,她又开始想吐,背上那只手也随着轻拍。 “小姐,没发生什么,你也没做丢人的事儿。痰盂就在这儿,想吐就吐吧。”小棠的声音就在头了一句,邺无渊便站起了身。 看了看她闭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这才举步离开。 那边邺无渊出了门,小梨也捧着装着热水的水壶回来了,她如同小贼似得站在门口盯了一会儿,确定他走出了月亮门,这才跑回卧室。 “将军走了。”小梨通报。 “快,把门都关上。”床上,阮泱泱也睁开了眼睛。尽管不太舒服,却迅速的抬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虽是皱皱巴巴的,不过还都好好地穿在身上呢。 抬眼看向站在床边的那两个丫头,阮泱泱皱起眉头,“将军怎么进来了?” 小棠和小梨对视了一眼,“小姐,将军整晚都守在外面。听到你吐了,就冲进来了,而且,你都吐到他袍子上了。” “他为什么要守在外面?”阮泱泱倒是不懂了。撑着床坐起身,脑子还有些沉重,不过她已经清醒了。 “小姐昨天在月亮门那儿就发作了,蹲在那儿动也不动。将军本来是要和钟大人出去的,但是知道小姐不适,他就匆匆回来了。大概是太担心小姐了吧,所以就在外守了一夜。”小棠解释,她和小梨猜测的,实属大不敬,不能说。 “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上一次,她吃了鱼肉就说胡话,把老夫人吓坏了。 那时老夫人觉得她可能是因为全家死于战火,太伤心了,倒是也没太纠结她说的那些胡话。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诉苦来着。说给将军找合适的姑娘太难了,难如登天。”小棠立即道,证明阮泱泱没乱说话。 微微皱眉,阮泱泱抬手抚了抚自己疼痛的额头,“那倒是实话,本来就很难。” “是啊,小姐你就是实话实说,将军应该也明白。小姐,奴婢给你换一身衣服,再洗漱一下,然后就歇着吧。”小棠俯身解她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裙,一边劝慰道。 “算了,我的确不舒服。深海牙鱼?他怎么知道的。”还是当时她吃的时候他就看出来那是什么了?看出来了就不能多嘴的说一句嘛。 “是昨晚将军派人特意去文伯公府询问的,估计二小姐知道了小姐因为吃了那鱼被折腾成这样,肯定也吓坏了。”大概谁也想不到,这世上有人会因为吃鱼而如同酗酒一般。 这倒是让阮泱泱意外,没想到,邺无渊这人心还挺细。 不过也是,他是将军,行军打仗也不只是需要功夫高强,心细如发也是必须的。 用兵如神,可没那么容易。 诶?这回相亲,她虽是有意没有提前通知他,但也不代表他会不知消息,毕竟他的亲卫都在庄园里,也算眼线众多。 非得赶在昨日赵迎芙来这里,他找来了钟大人,这家伙不会是跟她玩儿兵法呢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0、她很有名么 几口鱼肉,彻底把阮泱泱给撂倒。 一整天下来,她都躺在床上,甚至只喝了几杯水,再也吃不下东西了。 小棠和小梨两个丫头里里外外的奔波,她们俩显然很着急,又好像被吓着了,随着天色暗下来,阮泱泱又睡着了,两个丫头更不由暗暗叹气。 她们俩害怕的是如若将军忽然回来了,见阮泱泱一天下来都没见好,会不会生气。 不过,他们两个人显然是想的太多,因为在傍晚时只有亲卫过来询问了一下阮泱泱的情况,邺无渊并没有回来。 阮泱泱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翌日清晨,她是被饿醒的。 睁开了眼睛,她缓缓坐起身体,于床上伸展身体。 睡得太久了,身体都僵硬了,不过除了饿,那些不适感都消失了。 尽力的将身体舒展开,某一处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过真的很舒服。 一番折腾,下床,从里到外的换了一身衣服。 打开卧室的门,却发现那两个小丫头就趴在小厅的桌子上睡觉呢。 “天亮了,快醒醒吧。若还是困倦,就回房间再睡一会儿。”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下,阮泱泱一边轻声道。 她发出声音,那两个丫头顿时醒了,一前一后的坐起身,看向阮泱泱,“小姐,你好了。” “好了。看你们俩,黑眼圈都出来了,趁着这会儿厨房刚开火,你们俩回房间再睡会儿吧。”她吃了几口鱼肉,不止折腾了自己,还把她们俩累的够呛。 “小姐舒服了就好,昨天一整天都在床上躺着,恹恹的,奴婢都着急死了。”小梨站起身,摸了摸水壶,里面的水还温着呢,立即给阮泱泱倒了一杯。 “这是我的身体对水产食物产生的防卫,我的身体将它们视为有害物质,所以加以攻击。待得将这些有害物质尽数消灭,我也就没事了。总的来说,没达到致命的程度,还是很幸运的。”有些人,吃一口不能吃的东西就会过敏而死,那才是倒霉。 两个小丫头互相看了看,显然阮泱泱一番话把她们俩说迷糊了。 “小姐,奴婢去取水,你好好洗漱一下。”小棠话落,就跑进屋子里取水盆,又匆匆的跑出去了。 “将军可在我昨天睡着的时候又来过?”看了一眼外面,也没瞧见亲卫的身影。 “没有,将军昨晚没回来。”小梨摇头道。 “整晚没回来?”叹口气,这邺无渊此次回来,应当也不只是休息那么简单。 那天刑狱司的钟大人过来,应当也不只是给邺无渊做挡箭牌,她记得这两个丫头说,那时他们俩是准备出去的。因为她吃了鱼肉过敏发作,邺无渊才匆匆的回来。 “小姐,其实将军看起来很吓人,不过,他也有很耐心的时候。小姐你那时神志不清,将军很着急的样子,又唤你泱儿。”小梨不敢说她和小棠的猜测,但是可以迂回的说。 “泱儿?没大没小。”阮泱泱微微皱眉,这邺无渊,不承认她长辈的身份就算了,还跟老夫人一样叫她名字。 小梨哑然,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算了,他不把我当长辈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比我年长。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小梨,你把吕长山那天送来的名册给我拿过来。”她就不信了,摆不平这小子。 想她所制定的目标,就没有达不成的。即便过程艰难,她也从不会认输,只会越挫越勇。 小梨应了一声,之后快步的去拿名册。 太阳跳到了天上,庄园里一切如旧,临近邺无渊的生辰,该准备的东西差不多都运过来了。 别的地方没有装扮,倒是这月亮门内外挂上了灯笼,又重新洒扫修整了一番。 阮泱泱查看了一下,较为满意。 站在月亮门外,阮泱泱一袭素裙,不施粉黛,她也依然明媚无双。那时过敏之后的神志不清,好像根本不是她,端庄从容的小姑姑是不会出错的。 “所以说灯笼不能挂的太多,若是太多,反而适得其反,像什么烟花之地。”明明喜庆之物,可若太多,真的有点儿不正经。若是以前,她可不会这么想,但之前曾路过这盛都的烟花之地,那可真是眼花缭乱五花十色。 小棠和小梨站在后面笑,蓦地,小棠扭头,忽然瞧见庄园大门那边有人过来了。 她仔细的盯着看,忽然间眼睛也跟着睁大了,“小姐,将军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姑娘。” 闻言,阮泱泱立即扭头看过去,他们已经从回廊上下来了,正往这边来。 一行人,后面是亲卫,走在前的是邺无渊,他太扎眼了,甭管这天上的太阳有多耀眼,他身上的冷锋都足以与阳光一较高下了。 不过,眼下阮泱泱也顾不上去看他了,他身后的确跟着一个姑娘,但却是一身劲装。眉目英气,却又透着一股冷色,这气质倒是和邺无渊挺像。 随着走近,看的更清楚了,这姑娘可不止冷,杀气很浓啊。 阮泱泱的视线从那姑娘的双脚一直游移到她的脸,几秒前她生出的自家猪会拱白菜的欣慰顿时荡然无存,这姑娘应该是邺无渊的下属。 到了近前,邺无渊也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垂眸看着那明媚如骄阳一般的人,“好多了。” 他的眼睛跟x光没什么区别,阮泱泱微微扬起下颌,“已经好了,几口鱼肉,分解没了,也就恢复了。还是要谢谢将军,听她们俩说,我都吐到你袍子上了,抱歉。” “没事就好。”邺无渊几不可微的颌首,看她就是没事了。 笑意犹在,阮泱泱又看向那个姑娘,那姑娘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那姑娘先拱手微微俯身,“阮小姐。” 她认识自己? 阮泱泱点头,亦回礼。 就在这时,后面的亲卫让开,一个华袍男子大步走来,一身亮闪闪,华丽的刺眼。 “我说将军,你就稍稍等等在下,这心上人还能跑了不成?哎呦,阮小姐,一直只闻其名,今日终于得见。传言不可信啊,阮小姐可比画像里更美。”那男子到了近前,一眼看到阮泱泱,他就笑的不行。 阮泱泱看着他,视线从上至下,这人够莫名其妙的,她很有名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1、脑力 回礼,阮泱泱再次看向这个金光闪闪的男人,不超过三十岁,巨贾暴发户打扮,乍一看有些轻浮,似乎没什么内涵。 但实则,这表象应当是骗人的,因为只需仔细的和他对视一下,再观察观察他的眼角眉梢,以及笑起来时嘴角牵扯起来的弧度,就会明白这人在用这种浮夸的方式来伪装自己。 和表面上看起来的不一样,这人应当心思极为深沉。 “将军,住处在洒扫,为几日之后的生辰做准备。阳光正好,将军若要商谈公务,去翠亭吧,我吩咐下人将茶点送过去。”这俩人,应当都是邺无渊的手下。不看别的,就看当下,不管是那冷面姑娘,还是这金光闪闪的男人的站位,都没超过邺无渊。 邺无渊始终在看着她,随着她话音落下,他微微颌首,“好。” 转身,让路,阮泱泱一边给小梨使眼色,叫她赶紧去准备。 那冷面姑娘走过时微微点头,倒是那金光闪闪的男人笑的很开心,走过时不忘又打量了一下她。他的打量就是打量,没有任何的轻佻之意,尽管他整个人的打扮瞧着就很轻佻。 看着他们离开,阮泱泱也几不可微的眯起了眼睛,古怪。 她可不觉得她多有名,最多就是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兄长较为有名,那是老将军年轻时结义的兄弟。不过,他早就战死沙场了,并且年纪也很大,即便有传说,那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那一行人进了翠亭,这边厨房也已经将茶点准备好了。一行下人鱼贯走出厨房,并没有直奔翠亭,而是先去了阮泱泱所在的地方。 查看了一下,阮泱泱几不可微的点头,“很好,送过去吧。” 小梨当先,率领着一行下人去了翠亭。 “小姐,那两位是谁呀?”小棠翘脚往翠亭的方向看,但只能看得到守在那里的亲卫,看不见别人。 “应当是将军的下属,那个姑娘杀气很浓,手里的鲜血不比将军少。但,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的杀气很阴暗,猜测一下,她或许是做暗地里杀人的买卖。而那个浮夸的男人,他那身行头乍一看像个商人,实则不然,用那身行头做伪装,他做的事情,也见不得光。”阮泱泱声音不大,但小棠都听到了。 睁大了眼睛,“小姐你说真的?” “真的。”很简单的行为观察,她之前全部都用在课堂上的那些学生了。想控制住那些小孩儿,就得清楚的观察出他们都是什么性格,否则他们就像孙猴子,天宫都能捅破了。 很快的,小梨回来了,“小姐,将军请你过去。” “请我过去?他在谈公务,我去做什么。”她还得去研究那些大家闺秀的名册呢,她决定在邺无渊生辰过后,赶紧再挑选一个给他相亲。赵迎芙他都看不上,还得找个赵迎芙2.0版。 小梨摇头,她不知道。 无法,转身朝着翠亭走,步子不急不缓,再着急,她也始终从容。 亲卫占据了翠亭下,那三个人则在亭子里。 邺无渊坐在那儿,那姑娘站在亭子一角,那金光闪闪的男人在走动,边走边吃。 踏着台阶走上去,小梨和小棠没敢再跟上去。 “将军,特意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走上来,她特意看了一眼那两个人,有些许愁容。 “这瓶药给你,往后再误食了鱼肉,便吃上两颗,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邺无渊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在石桌上,一指长,很精致。 这倒是出乎意料,阮泱泱看了看他,大概是习惯了,他始终盯着她,她也不想去研究了。兴许,这就是大将军看人的方式,用眼神儿实行碾压一切的第一步。 拿过那个瓷瓶,阮泱泱打开塞子,里面是一颗一颗的药丸,泛着一股属于药材的香味儿。 “我吃了水产就神志不清,这属于过敏反应。用药的话,效果不见得很明显,因为起因就是之前喝了太多的药。”坐下,她拿着那瓷瓶,这世界没有过敏药,这是啥药,她还真不敢吃。 “何为过敏反应?”邺无渊没说话,倒是那金光闪闪的男人开了口,他很好奇,此时眼睛里皆是求知。 “类似于有些人闻到了花香就喷嚏不止,或是身上起疹子。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外在看不出。”阮泱泱解释,一如既往的轻柔。 “原来如此。不过阮小姐可以试试这药,这可是神医诸葛闲连夜为阮小姐精心配制的药。因为将军一道命令,他熬夜熬得都要骂人了。”旋身坐在石椅上,他边说边笑。 “去做你自己的事,傍晚之前,必须得有结果。”邺无渊开口,那声音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温度。 “主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冷血!傍晚之前,哪儿那么容易。” “拂羽公子也有说不行的时候。”靠着亭子一角的女子开口,淡淡的夹杂几分讽刺。 “柯姑娘此言差矣,这不是不行,而是有难度。这盛都太大了,每日出出进进多少人你们知道么?我此次带回来的人手可都派出去了。这么说吧,我认为之前的消息有误,白门的新任主人根本就没潜入盛都。”拂羽一甩头,那头上束发的金冠都在发光,刺目的很。 “即便是消息有误,也是你的责任。为此,我调派了大批的人手返回盛都,却等了一场空。”柯醉玥冷声道,能看得出她心情不是很好。 拂羽欲言又止,回不上话。 “之前的消息未必有误,白门上一任主人暴毙,本就并非正常死亡。摆明了是墨府暗中动手,继而将白门握在手中。两国停战,不得已而为之,他们难耐的很,蠢蠢欲动实为正常。”邺无渊开口,阻断这两个人的针锋相对。 “成,主子有令,在下这就去办。不过说真的,暗中调查这么久,这盛都能藏人的地方我可都搜了个遍,地都撅过来了。接下来若还是一个人影都摸不着,将军可别生气。”拂羽起身,甩了甩自己身上的华贵的袍子,刺眼的很。 “在盛都,能藏人的地方有很多。杨楼街,采绣街,这两条街都是花楼和赌坊,大小皆有。其中群芳院和花满阁最大,夜里的生意,白日闭门,但仍旧有很多的客人会宿在其中,可安然度过整个白日。再就是崇国寺,供善信暂住的禅房多达上千,只要捐赠五两银子,便可住两日。还有长虹街的三家最大的浴堂,占地面积很大,有公共大池子,还有单人泡汤之所。两年前其中一家浴堂走水,跑出来三百多衣不蔽体的男人,可见其内部有多大,接客量应当还可以再增加一倍。”阮泱泱开口,不急不缓的提供她所知道的,大隐隐于市,如果让她藏,她会躲在人多的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2、不高兴 随着她话音落下,亭子里那三个人没有出声,但却都在盯着她。 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们三个人脸上掠过,阮泱泱笑意不变,显然在他们看来,她这个深居将军府的人不应该了解这么多。 “这些事情,你如何得知的?”邺无渊开口,他的声线和语气一如既往。 看着他,阮泱泱弯起眉眼,“将军知道什么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么?咱们府中下人很多很多,他们之间是会闲聊的。”当然了,她所说的这几条街她都去过,那时和吕长山坐马车,在盛都数次开展一日游。 “这浴堂和崇国寺,倒是不曾细搜。多谢阮小姐,在下这便去办。”拂羽一笑,之后朝着阮泱泱拱手作揖,便快步离开了。 收回视线,阮泱泱再次和邺无渊四目相对,这个人还在盯着她。 “将军是觉得我耳朵太长了?没办法,有时较为无聊,他们说我就听着了。”主要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头脑清醒了之后,她就急于的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 只有知道了这些规则,她才能放下心来,最起码能清楚这世界规则的底线,才不至于束手束脚,或是做过了火。 “看得出来,久居府中,的确很烦闷。”连那些下人整日里闲扯的事情,她都记得这么清楚。 阮泱泱眨了眨眼睛,尽管她很想说一些漂亮话,证明他的将军府没那么无聊。但是,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得对。” 抿起的唇角有轻微的松动,“近来盛都不太平,待得风波过去,再出去玩儿吧。” “不太平?所以,将军近来会很忙么?那不知,生辰那日将军能在家么?过完了生辰,还会不会走?”太忙不是什么好事儿,她相中了左布政使赵彰家的大小姐。那位姑娘年少时跟着赵彰在外,可不是生长在盛都家的那些娇小姐可比的,据说可不止会骑快马,还会耍剑呢。 从画像上看,长得也较为英气,可以称作赵迎芙2.0版。 她是不会放弃的,再说,这是老夫人临终时交给她的事情,她若不做好,面子哪里放。 “生辰那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过了生辰,还得回边关。倒是我想起一事来,阮大将军被追封,但他的遗骨在前几个月才葬入祖坟。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盛都,或许该回去祭拜,顺便将被追封的旨意告诉他们。”邺无渊始终看着她,一边说道。听他说话,是听不出诚意这两个字的,他就像是在给下属下命令。而听着的人,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无条件的答应就行了。 “香城。”阮泱泱眸子一顿,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就是香城。 对于那座城的回忆,不怎么美好,甚至会让她生出一股恐慌来。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香城城破。那时,这个身体的眼睛因为长时间在脏水里浸泡,所以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正因为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到一切,就让她更为恐慌。杀戮,惨叫,战马的嘶鸣声,再加上无处不在的浓浓血味儿。 “现在香城已经恢复了正常,你回去看看,一切如旧。”邺无渊的声音放轻了些,似乎从她微微迟疑的脸上看出了什么。 “四年过去了,肯定早就变了。当年城破,是两国之战,虽香城成了炮灰,但结果是好的。若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将军的功劳。好,离开了四年,是该回去祭拜了。”关于阮家,阮泱泱虽没见过那位战死沙场的兄长,对于其他家人的面容也记不清楚,但是家庭构成她是了解的。 而且,当年发生的一切至今都让她无法理解,找不到答案。 “路途遥远,叫底下的人提早准备。香城的物资不是很丰富,你爱吃的东西多备一些。你受不住蚊虫叮咬,记得多带上一些药膏。”邺无渊继续道,明明听起来语气挺干巴巴的,但莫名的又挺贴心。 阮泱泱看着他,也有那么丝丝震惊,他了解的还不少。 “其实将军心细如发,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冰冷。”所以,上回她邀请赵迎芙,他把钟大人弄到这儿来就是故意的。 邺无渊眸子微动,“所以呢?” “所以,过些日子我打算邀请左布政使赵彰赵大人家的大小姐过府一叙,将军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只要能多看看人家,就成了。”他哪怕多分给人家姑娘几个眼神儿,凭他的心细程度,就能很准确的发现人家的优缺点。能不能成,最起码他得说个理由条件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邺无渊的眸色就冷了下来,整个翠亭的温度都降下来了。 阮泱泱也眉头一动,不至于吧,这就不高兴了? 盯着邺无渊的眼睛,四目相对,她真的很想看透他。但是,好像真的是因为在军中太久,战场厮杀,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想要看穿他,太不容易了,外表情绪单一,但内里复杂。如若他是一个课题,阮泱泱觉得待她研究透彻了,脑细胞得死一半儿。 “好吧,将军若是不喜欢,那我便不邀请了。这是将军第一次在家中过生辰,我想,去一趟崇国寺为将军祈福。虽说这几年来,每年赶在将军生辰我都会代老夫人去崇国寺给将军祈福,但哪一次你都不知道。这一回,将军也跟随同去,求个签。这往年我代将军求签,都是上上签。”虽不提倡封建迷信,但阮泱泱眼下觉得自己已是黔驴技穷。她倒是想看看,在佛祖那儿能不能求来个结果,这小子到底何时能有看上眼的姑娘,还是一辈子单飞? 转换话题,于阮泱泱来说轻而易举,并且丝毫不尬。 保持笑脸,看着邺无渊,心里暗咒这小孩儿欠收拾。 倒是邺无渊始终盯着她看,面色也较于刚刚缓和下来些许,“好。”他答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3、别人家的孩子 邺无渊的脾性阴晴不定,说了他不爱听的,他就冷脸,制冷机一样。所以,短时间内,阮泱泱也不打算近距离的去了解他心里的世界。 但,这不代表她不能迂回的了解,因为柯醉玥留在了庄园。 这柯醉玥一看便是跟随了邺无渊许久,从他身边的熟人去了解他,或许会绕个山路十八弯,但也兴许有意外收获。 对于套话,阮泱泱十分有信心,尽管这柯醉玥看起来冷冰冰的。 但,柯醉玥的配合程度超过了阮泱泱的想象,在说道邺无渊的话题时,她还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阮泱泱问什么,她知道的她就会回答,没有任何为难的样子。 这可和阮泱泱之前料想的不一样,更况且,这柯醉玥看起来也并非是个多嘴多舌的人,如此容易,超乎想象。 根据柯醉玥所了解的,邺无渊是个十分冷僻的人,除却公务,他话不多。 从她五年前跟随邺无渊开始,他就一直都这样,好似从未变过。 而且,从柯醉玥的视角,她没见过邺无渊的身边出现过除了下属之外的其他女性,洁身自好。 邺无渊的功夫很高,他属于天赋异禀的类型。当然了,这么多年来,他也受过很多的伤,她所见过的,某一次他受伤严重,险些丧命。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下床。 得到了这些信息,阮泱泱的心中又给邺无渊贴上了一些标签,之前所传的恐女之说,也未必是假。 正常的工作关系,有异性时他可以做到无视,但是若上升到其他关系,他好像是不行。 受过十分严重的伤,也不知具体伤了何处。但提到相亲就反感,让她也不得不往下半身那方面去设想。 当然了,这只是她的想法,想法要大胆,求证要谨慎嘛,她倒是不会那么快的就给下结论。 只不过,她心中还真有些许忧愁。 这期间,亲卫也不时的将一些小小的纸条送到柯醉玥的手上,她最初还问了一句自己的信鸽呢。 不过亲卫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答案,庄园内不许任何鸟类飞进来。 一听这话,阮泱泱就明白了,因为她害怕,现在连鸟都不能在庄园上空飞了。 煮茶,阮泱泱调控着火候,虽说她不是很专业,但这些事情,她都有涉猎。也因此,之前在老夫人看来,她是个全能的人,心灵手巧,什么东西都能学会。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并非什么全才,而是习惯所致。无论面对什么新鲜事物,她第一时间便是观察,通常仔细的观察上一遍,她就能上手‘糊弄’人了。 “柯姑娘是女中豪杰,这么多年来,想必也遇到了不少凶险之事。虽算不上阅人无数,但我还从未见过如柯姑娘这样的女子,可能所做的工作是暗地里不能示人,可本人却如此潇洒。”给她倒了一杯茶,阮泱泱轻声道。 柯醉玥倒是一诧,“阮小姐又怎知我不是军中人?” “观察。不止柯姑娘不是,那位拂羽公子也不是。他将自己打扮成商人的模样,或许手底下也有商铺做遮掩。我倒是记得这城中有两家书斋,书斋的匾额上刻着羽字号,但生意实在不怎么样。大胆假设一下,那书斋就是拂羽公子的。”看着她,阮泱泱一字一句,果然瞧见柯醉玥略微变了的脸色。 “阮小姐很聪慧,我相信将军不曾与阮小姐说过这些。”邺无渊根本不会告知阮泱泱这些危险的事情,会让她担惊受怕之事,想必他都不会说。 “将军话不多,又怎么会说这些。柯姑娘放心,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将军所做之事,必然与国家安危大有关联。我呢,目标只有一个,而且但凡定下了目标,再有任何稀奇的事儿都提不起好奇之心。”作为从小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一路顺风顺水,她对待学习目标就是如此。 柯醉玥轻轻点了点头,蓦地又笑了,大概总是冷面,她笑起来也很清浅,“若是拂羽知道这么容易就被阮小姐看穿了,估计会气急。” 阮泱泱倒是也不想看穿他们,主要是,这是第一回邺无渊带着除了亲卫的下属回家,她不免想研究一下。 但研究出结果,也就算了,她还是着急给他找媳妇儿。 虽说到时真给他找了媳妇儿,也没人给她发个资格证什么的,但这属于心里头的一关,必须得过。 接下来的三天,阮泱泱没有再见到邺无渊和柯醉玥,他们在那天傍晚时出去后,没有再回来。 邺无渊说近些日子盛都不太平,看来真是如此,因为知道将军过生辰而特意采买了一批高山鹿肉的吕长山也送来了消息,说是近些日子城中禁军增多。尤其夜里时,街上的禁军快马奔腾,原本他的商铺戌时才关门,这几天也不得不提早的打烊了。 夜幕降临,天上的星子稀稀疏疏,临近初一,月亮也没了影子。 沐浴过后,阮泱泱穿着中衣,一边擦拭着潮湿的长发。 头发太长了,每次洗过之后等待它们干燥十分漫长。 小梨和小棠收拾着卧室,阮泱泱坐在小厅里,擦拭着长发边盯着放在桌子上的菜谱。这是长生面的做法,但府中的厨子和吕长山搜罗来的各种大厨的做法都不一样。 至于老夫人的做法……她不知道,黄姨也不知道,因为老夫人就没做过。给邺无渊做长生面,只是她的一个想法,但从没有机会实施过。 由此,她就得自己来了,想让邺无渊吃到妈妈的味道,是不可能了。 别看只是小小的一碗面,但十分之麻烦,超乎之前所预料。 蓦地,一些碎裂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阮泱泱缓缓的抬头往上看,下一刻便听得院子里打了起来。 卧室里的小梨和小棠也听见了,迅速的跑出来,小棠打开房门,“小姐,打起来了。” 起身,阮泱泱快步的走到门口往外看,之前邺无渊留在这里的数个亲卫,正在围攻两个黑衣人。 人在翻飞,根本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带出来的劲风都扑到了门边,使得阮泱泱不由得眯起眼睛。 忽然间,从庄园后山的方向忽然间又跃过来大批人马,恍若黑夜中的蝙蝠。 那两个被围攻的人亦是察觉到了,猛然发力,劲风扑面,围攻他们的亲卫都被震了出去。 小梨和小棠挡在前面,亦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阮泱泱抓着房门,身体晃了晃却是稳住了。 与此同时,月亮门处,护院闻声赶至,那两个急于要逃跑的人立即改变方向。 直接朝着阮泱泱这处房子奔过来,在台阶下一脚踮地,霎时跃起,直接跃到了房子上,瓦片再次被踩得吱嘎作响。 而之后从后山上跃下来的人也立即追赶,没做任何的停留,踩着房顶的瓦片,眨眼间就追赶着离开了庄园。 来去如一阵风,若不是眼下这院子里都是人,怕以为是一场梦,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阮泱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弯身把那两个丫头拽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4、找个话唠媳妇儿 亲卫和护院都在院子里,一部分人又得了命令冲出庄园去检查,由此可见刚刚发生的事情并非幻觉。 阮泱泱把那两个被劲风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丫头扯起来,之后叫她们回屋去,她则站在门口那里,借着明亮的灯火,她的视线也落在了台阶下,那两个人离开时最后踩踏的地方。 踩踏的地方边缘有一些黑灰,虽是不太多,但灯火足够明亮,她又不近视,很容易便瞧见了。 “应当是慌不择路才跑到了咱们庄园里,无需慌张,今日夜里警醒着些。”阮泱泱不急不缓的交代了一句,面对忽然发生的情况,她并不害怕,甚至要比院子里的那些护院镇定的多。 他们领了命令,阮泱泱便关上了房门,转过头,那两个小丫头坐在椅子上,还有些发蒙似得。 “怎么,被那余波震得脑子都瓦特了?”大概是因为她们两个挡在她前面,倒是觉得还好,只是那一瞬间有些气闷而已。 两个小丫头甩了甩头,这才回神儿,“小姐,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在这城郊,什么人都能碰上。” “是啊,若是在将军府,怕是永远也碰不上这种场面。”将军府所在的那片皆是高墙大院,几乎每一家都有许多的护院,谁也不会不长眼的去那儿捣乱。 “小姐,你还好么?”看着阮泱泱抚着乱发,倒是平静的样子。 “应该问问你们俩还好么?去休息吧,外面那么多人呢。我这头发干了,便去睡了。”抓了抓头发,发梢干了,但别处还是潮湿的。 两个丫头点点头,迅速的起身把卧室清理完,就回了房间。 坐在小厅里,阮泱泱继续看那菜谱,刚刚发生的一切于她没有任何的影响,甚至在看着菜谱时,她直接将刚刚的事儿给忘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房门忽然被敲响,阮泱泱也回了神,“谁?” “是我。”低沉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是邺无渊。 起身,随意拽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袍拢在身上,阮泱泱几步走到门口。 打开门,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邺无渊,他穿着一身暗色的劲装,整个人好似都融入了黑夜之中,又和着说不清的冷锋,慑人的很。 垂眸看着打开门的人,邺无渊若有似无的舒了口气,“没吓着吧?” 闻言,阮泱泱稍稍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啥,不由莞尔,“我胆子有那么小么?没吓着我,放心吧。” “那就好。此次是我疏忽,留下的人太少了。”抿起的唇角有丝丝松动,他身上的气息好似都变得柔和了些。 “他们会到这儿,完全是意外,因为咱家庄园就在这山下。他们从后山上奔逃下来,就闯进了这里。那两个人应当是在山后那片废墟里寻找什么,但是被另外一拨人碰见了。”乱发包裹着她的脸,却也不阻碍她的明艳动人,反而更显娇俏。 “你怎么知道?”双手负后,邺无渊垂眸看着她,虽面上无波,但显然也有几分好奇。 “因为他们留下了证据啊。”说着,她的视线转到了台阶下的地砖上。 邺无渊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之后恍然,重新看向她,“很聪明。” 倒是没想到这脾气冷僻的人还会夸奖人呢,阮泱泱忍不住笑,“还有更聪明的,将军想听么?” 盯着她的脸,那视线深凝而专注,“还有什么?” “我闻着他们身上有一股贡香味儿。这贡香呢,各有不同,就像咱们家采买贡香都是吕长山从梵坊购来的,数目稀少,而且很贵,香味儿也清淡。由此,各种不同的香,各种不同的价格,各种不同的香味儿。而今晚那两个人身上的贡香味儿,我太熟了,是崇国寺里特有的贡香。崇国寺的贡香是他们寺内自己做的,各种用料比例均属秘方,不会外传,成品贡香更不会对外贩卖。那两个人身上的香味儿那么重,显然不是只去了一次崇国寺,应当是长时间的留在那里才会始终不曾挥散干净。所以,我觉得他们俩是从崇国寺过来的。”微微歪头,她看着他,说出自己的推测。 听她言语从容,又有那么几分心不在焉,显然并非刻意琢磨过,只不过脑子一转就想出来了。 邺无渊垂眸看着她,好半晌他才微微颌首,“好。” 她说了一大堆,他就一个好字,阮泱泱动了动眉毛,他说好那就好吧。 “将军今晚还出去么?”他不说话,又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看,阮泱泱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头直发毛。这小孩儿大概真是习惯于用眼睛攻击人,她心理再强大,也受不住他这双手沾满敌人鲜血的将军的死亡凝视。 “嗯。”他回应,又是一个音。 “后日是将军生辰,一早我们便去崇国寺。将军若是手里的事情不重要的话,可记得要回来。”他摆明了很忙,看他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了。 “好。”他接着回应,还是一个字儿。 阮泱泱微微仰头看着他,她忽然觉得应该给他找个话唠媳妇儿,反正他也不爱说话。找个话唠,算是互补了。 深吸口气,阮泱泱点点头,“那我休息了。” “回去吧,夜里凉,关好门窗。”这回他倒不是说一个字儿了。 还挺贴心! 就说他本性心细如发,就是嘴上不爱说罢了。 点点头,阮泱泱最后看了他一眼,就退回了房间,顺便把房门关上了。 邺无渊的确是当晚又离开了庄园,待得翌日醒来,便发现这庄园里的亲卫又多了一倍,而且全部守在这院子里外,简直水泄不通。 阮泱泱认为他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因为那晚的事情完全就是意外,并不是针对将军府的庄园来的。 不过,他可能心性就是如此谨慎小心吧,倒是也有迹可循,毕竟边关的情况可不比盛都,他会那么谨慎也在常理之中。 由此,阮泱泱就随他了,反正总的来说他是将军府的主人,他高兴就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5、注意形象 十月初一早,待得阮泱泱用了早膳之后,那位今日的主角还真回来了。 小棠在门口看到了邺无渊回来,他快步的返回自己的居室,看样子是去换衣服了。 “还挺准时。好,叫人准备好,咱们这就启程。”听得邺无渊回来,阮泱泱也放心了。每年十月初一去崇国寺给他祈福,是必备项目。 在她还没来将军府的时候,这些事情自然是老夫人。后来她来了,老夫人也是觉得她待在府里没意思,就把这事儿交给了她,算是给她一个可以出来玩儿的机会。 由此,这就成了她的任务。 因着今日的特殊性,阮泱泱也换了一身颜色较为鲜亮的衣裙,因着老夫人去世,这段时间来她始终素裙在身,甚至挽发只有一根素簪。 整理完毕,也走出了房间,走下台阶,转眼看向邺无渊的居室,下一刻,他就从里面出来了。 殷红黑织暗绣的长袍,同色的外衫,墨发整齐利落的束起,扣以暗色的发冠,他这么一打扮起来,还真是帅的逼人。 当然了,他脸色若是能好一些,气势再柔和一些就更好了,保证那些见着他的小丫头挪不开眼睛。 赵迎芙来的那天,他若是这么打扮,兴许也就没钟大人什么事儿了。 心里头这么想,阮泱泱面上却笑意依旧,不多不少,从容适度。 “将军言而有信,说今早会回来,就准时的回来了。”他走近,她也不得不仰头看他。 晨起的阳光下,她可不只是明媚动人那么简单,邺无渊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他都能看得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映出的自己。 抿起的唇角有丝丝松动,“走吧。” “嗯。”点头,随后转身,一同走出月亮门。 小梨和小棠走在后,而最后则跟着一行亲卫。 走出庄园大门,队伍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前后十几匹马。亲卫快速的前去接手,小厮也尽数的退回了庄园内。 走到马车前,马凳已准备好了,阮泱泱扭头看向邺无渊,他是老大,他先上。 邺无渊却抬手,将手臂横在她面前,“上车吧。” 倒是没想到这家伙还懂什么绅士之风呢,阮泱泱唇角动了动,随后抓住他的手臂,就踩着马凳先上车了。 她进了马车,邺无渊才撩袍跟上,马车下的小梨和小棠对视了一眼,之后快速的踩着马凳上了车辕,却没进去,只是在宽阔的车辕上坐了下来。 下一刻,驾车的亲卫跳到另一侧车辕上,前后亲卫开道,队伍离开了庄园。 马车里,阮泱泱坐在左侧临窗的横榻上,窗子开着,能看得到从外面倒退的风景。 这郊区距离崇国寺还是有段距离的,不过不从闹市区取道,专走周边僻静之地,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 邺无渊坐于主座,他其实也没做什么,马车行走,他也不会随着晃,整个人特别的稳。 说他是一棵屹立不倒的青松,这会儿倒是不如说是一块磐石,只不过这块磐石不止坚毅而且锋利。 他在看着那个只盯窗外的人,微微侧着头,她的脸和她优美的脖颈一样的白,白的几乎看不见汗毛,堪比凝脂。 队伍进入了民居区域内,阮泱泱也不得不关上了窗子,转过脸来,看到的便是邺无渊的眼睛,四目相对。 又开始了! 她眼力相当好,作为一尊每每在考试时都会受到同学拜谒的学霸,简简单单的行为观察行为分析,小菜一碟。 但这邺无渊,她就搞不懂了,她认为他是从小到大在军营历练,在战场上厮杀,继而形成了一种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反射。他不然就不看人,譬如那时他不熟悉的赵迎芙,他根本不看人家。可能自己也知道,但凡将视线投注到人家身上,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非得盯得人发毛不可。 自己一番分析,再加上也算是习惯了,阮泱泱倒是也没说啥。她又不是敌人,也不是奸细,他眼珠子飞出来,也看不穿她。 收回视线,她选择闭眼,愿意看就看吧。 因为走的路线都较为僻静没有太多的人和车马,速度还是很快的,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崇国寺的山下。 马车停下,便听到了外面小棠传来的声音,喊阮泱泱下车。 睁开眼睛,她先起身走出了马车,在那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走下了马凳。 转眼往半山上看,通往崇国寺山门的台阶上,来来往往的善信特别多,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这么多人。 邺无渊也下了马车,站在阮泱泱身边,他也看了看山上,“人很多,小心些。” “好。”点了点头,阮泱泱也应声。 亲卫自动的分为前后,将他们几个人护在了中央,一步步朝着台阶上走,属于崇国寺特殊的香火味儿也飘到了鼻端。 “不知那晚我的推断对刑狱司抓人有没有帮助?”踏着台阶,阮泱泱一边轻声道。 走在她身边的人始终和她同步,听到她说话,他转眼看向她,“你怎么知道当晚追踪那两个人的是刑狱司?” “因为之前刑狱司的钟大人来过咱们家庄园啊。即便是将军和钟大人有私交,他也没必要花费那么长时间来咱们庄园玩儿。再加上山后那座庄园大火,必然归刑狱司调查,所以钟大人才凑巧的和将军在一起。”声音不高,她那语气更像是在和小孩儿说话,还是很有耐性的。 “刑狱司要抓的人,应当与我要抓的人是同一伙。所以这两日,这崇国寺我来过数次。数以千计的禅房都彻查了一遍,但显然还是有动静,该躲起来的,都躲起来了。”邺无渊配合着她的步子,也低声说着。如此有耐心,很是难想。 “这么说,你今儿一早是从崇国寺匆匆赶回去的?何必多跑一趟,你派人告诉我一声不就成了。”这人! “奔走了两日,衣服都脏了,回去换一身。”他看了看她,低声道。 阮泱泱一听不由得乐,没看出来,还挺注意自己形象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6、什么样的男人不肤浅 沿着长长的石阶进了山门,香火味儿更盛了。 萦绕在鼻端,宁静而祥和。 而且,寺里的人真的很多,来来往往的,倒是及得上这佛爷悟道成佛的大节日了。 朝着寺中的正中大殿走,刚刚走过佛塔,便瞧见了熟人,是拂羽公子。 他仍旧是一身珠光宝气,虽与那日穿着不同,可也十分耀眼。这不知道的,打眼一瞧就得以为他是什么超级超级有钱的商贾。 他好似特意等在这里,瞧见了邺无渊一行,便迎了过来。 “人还是那么多,这到了上午,寺里跟开了锅似得,都是人。”他走过来,一边抱怨,可见人太多,给他行事也带来了不便。 “我看这些人都往净坛那边移动,那里是有什么大事?”阮泱泱收回视线,看向拂羽。 “阮小姐说对了,净坛啊,有一个高僧在讲经。这高僧是崇国寺住持请来的,据说是东夷来的,少见的参禅悟正的高僧。”拂羽扬眉,看起来不免几分轻佻。 “讲经?我想起来了,赵二小姐说过,说那高僧每日在崇国寺讲经,惹得许多妇人每日来往崇国寺。据说,那高僧长得很俊。”那些来听讲经的是不是虔诚的信徒不知道,但高僧长得帅是事实。 一听这话,拂羽笑的更大声了,“俊不俊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下身为男人,是瞧不出什么。阮小姐有兴趣,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阮泱泱看了看他,随后扭头看向邺无渊,他正瞧着她呢。 “我们去看看?”她问,看起来还挺感兴趣的。 邺无渊眸子动了动,“好。” 他一答应,那拂羽更发出怪笑来,惹得阮泱泱再次看他。 他那笑充满了欢愉,没有轻佻,就是开心。 一行人朝着净坛走去,越往那边走,女人越多,不管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穿着各异,富贵人家,清贫人家都有。反倒是从净坛那边往回走的,男人居多。 一点点往那边走,逐渐抵达净坛,也见识了人山人海。净坛下的空地上都是人,全部都在看着高坐于净坛莲花宝座上的青衣僧人,而且寂静无声。 反倒是这边来来往往的人在说话,和这净坛下形成强烈的反差。 走到外围,便停下了,阮泱泱看着那高处的青衣僧人,倒是也没意外,果然是那一日离开崇国寺时碰见的那一行僧人中的一位。 他只穿着青色的僧衣,和这崇国寺的僧衣大不一样。看起来单薄,但穿在他身上,倒是真好看。 他面容温和,又干净不染纤尘,又如清霜白雪。坐于莲花宝座,一时间倒是真的让人生出一股想要膜拜的感觉来。他在讲经,好听的梵音正直和雅,他看似也没用什么力道,每个声音每个字都飘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阮泱泱看了一会儿,视线就落在了下面那些人的身上,大部分都是女子,当真全神贯注。 看了看,阮泱泱随后就笑了。 “阮小姐在笑什么?”一旁,拂羽听到她声音就转过了头来。期间扫了一眼立于她另一侧的那个人,他可是始终都在瞧着她,一副怕她飞了的样子,简直太好笑了。 “在笑那讲经的和尚白费劲。”阮泱泱回答。 “阮小姐此话怎讲?”拂羽倒是不懂了。 邺无渊也在看着她,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 “这和尚在讲的是,皮囊好恶,原是无常。这人就是一具臭皮囊,相貌各异,虽是天定,却又有相由心生,命由己造一说。他告诉这些信徒要修行内心,外在无不是镜中空相。道理的确是好道理,不过,这底下的人可根本没听他讲啥,都在看着他的脸如痴如醉。他在这儿讲经,浪费口水,浪费力气,因为这下面的人都是奔着他的脸来的。”摇摇头,阮泱泱只觉得好笑。长得好看,占便宜,但有时也的确是障碍,譬如眼下。如若讲经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僧人,就比较有说服力了。 听她说完,拂羽倒是很意外,“阮小姐好见解。这么说,阮小姐才是有佛缘有慧根,想必也不是那肤浅之人。这相貌好的,亦或是不好的,在阮小姐这里都一视同仁。” “错,我更喜欢长得好看的在我面前晃,赏心悦目。”她可没达到那能一视同仁的境界,道理是道理,她懂得道理,但未必会套用在自己身上。 拂羽哑然,反倒是邺无渊唇角松动。 “走吧。”邺无渊开口,在这儿也没什么可看的。 一行人转身往外走,倒是之前站在拂羽那一侧的小梨和小棠盯着净坛高座上的青衣僧人发愣,她们还真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和尚呢。 刚走出几步,阮泱泱忽然脚步一顿,往后看了看,就迅速的窜到了邺无渊的身后,顺势伸手一拽,把拂羽也扯到了邺无渊旁边,彻底把她给挡住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一同扭头看着那个躲在后面的人,“阮小姐,你怎么了?” 邺无渊亦微微皱眉,她上次看见满天飞的野鸡也是这样。 “别看我别看我,赶紧走,左相的公子在前面呢,赶紧绕过去。”她一手抓着邺无渊的衣服,一边挥手叫他们俩转过去,赶紧撤。 闻言,那两个人看向前方,果然,前面四五米开外,一个白衫男子正在往这边来。他身后随行着四个家卫,使得来往的人都不得不避开一些。 看见了人,拂羽就笑了,转头看向身边的邺无渊,“主子。” 邺无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先带着她去大殿等我。”话落,他就举步朝着那左相公子走了过去。 前面的遮挡没了,阮泱泱又跳到了拂羽身后,她是坚决要把自己藏起来。 拂羽笑得不行,一手捂着肚子,要站不直了。 “阮小姐别怕,咱们这边走。”说着,他一边挥手,叫亲卫赶紧过来围成人墙,然后护着阮泱泱从别处绕了出去。 走出去好远,阮泱泱才松了口气。 “阮小姐,那左相府的公子看起来倒是也不差,长得一表人才,缘何阮小姐避如蛇蝎呢?”他可是要笑岔气了。 阮泱泱都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看笑话。 深吸口气,她随后开口,“他是个妈宝男,虽是一表人才,但又很肤浅。”关键有一回在外偶然见着她,眼珠子就要贴她脸上了,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一听这话,拂羽更乐了,“那在阮小姐看来什么样的男人不肤浅?暗暗倾慕你多年,却不发一语的那种应该就不肤浅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7、此为良缘 拂羽这种说法,倒是也不见得有多稀奇,暗恋嘛。 看向他,阮泱泱稍稍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后道:“暗暗倾慕数年而不发一语,可见用情很深。只不过,这人兴许是有些许自卑,他心里没有太多的把握,觉得自己若是说了,怕是会得到拒绝。因为自卑而谨慎,所以不发一语,其实这对自身没有太大的好处,时间太久,对自己情绪危害非常大。我认为不如尽快摊牌,无论得到的是认可还是拒绝,都算是一剂良药,只要很好的疏导自己的内心,这种自卑很快就会消失的,说不准人也变得自信了。”边说,她边注意着拂羽的面色,她以为他说的是他自己。 然而,她只看到他边点头边笑,笑的不能自抑似得,显然他说的不是他自己。 由此,她也便不说了,做心理疏导,她可以的。 “阮小姐说得对。”连连点头,他好似看了个大笑话。 朝着大殿的方向走,邺无渊还没回来,阮泱泱环顾多次,仍不见人,“不知将军何时回来?”也不知他忽然之间做什么去了。 “阮小姐放心,你们家将军啊,是这大卫最好的农夫。”拂羽话里有话。 阮泱泱自是也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是,一时之间,她倒是捉摸不透。 很快,终于抵达了大殿,有不少善信在敬香,一共有三个蒲团,大家也都排着队。 从这里往左侧配殿走,就有这崇国寺的僧人,是一位大和尚,在他那里可以求签。 阮泱泱对这里十分熟,前几年的十月初一,所进行的项目流程她都清楚。 等在大殿外,看着那些善信敬香叩拜,阮泱泱倒是不急。 拂羽则是止不住的环顾四周,他虽没有很大的动作,但那双眼睛可不是摆设。而且,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些人看起来也的确不一样,他们穿着打扮很是寻常,就像是普通的善信,但却始终在互相打着暗号。 这都是拂羽的人,他安插了不少人在崇国寺。 蓦地,邺无渊出现了,他在人群中真的极其扎眼,他即便是穿着布衣,也掩不住身上那股恍若利刃的冷锋。 他走近,阮泱泱也看见了他,弯起红唇,“走吧将军。” 垂眸看着她,邺无渊轻轻点头,棕色的眼睛几许深暗。 并肩走进大殿,前方还有在排队敬香的善信,也没着急,两个人站在那里等待着。 后面,跟随着小梨和小棠,之后是亲卫,他们呈扇形站位,阻住了其他人距离过近。 终于到了他们,阮泱泱和邺无渊走到蒲团前,各自跪下,后面小梨和小棠快速的在功德台上放了银钱,旁边的小和尚递给了她们俩各一炷香。 那边,阮泱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福。亦如前几年一样,为邺无渊祈福,祈求他身体康健,遇到任何险境均化险为夷。 祈福完毕,诚心叩头,三拜,她这才睁开眼睛。 转眼看向旁边,邺无渊正在看着她。 笑笑,阮泱泱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正好小梨把那炷香送到了她手里。 旁边,邺无渊也起身,接过小棠递来的香,和阮泱泱一同放在了贡坛上。 “去那边。”放下香,阮泱泱举步朝着配殿走,邺无渊也跟随。 那大和尚果然在,敲着木鱼,无人求签时,他便诵经,特别好听。 撩起裙摆,阮泱泱在蒲团上跪下,扭头看向邺无渊,示意他跟紧自己。明明是给他祈福求签,他倒没啥热情似得。 看了看她,邺无渊随后撩起袍摆,在她旁边的蒲团上跪下。 小梨和小棠也熟悉程序,先给功德银钱,这会儿那大和尚也停止敲木鱼诵经了。 那大和尚长得特喜庆,笑眯眯的。将签筒送上,阮泱泱也伸手接过。 “来吧,今年将军自己求签。”把签筒给他,往年都是她代为求签,今年终于是本人了。 接过,邺无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签筒,随后便摇晃。 “轻点儿轻点儿,你这样用力,全撒出去了。”他一摇晃,整个签筒里的签都要飞出来了。阮泱泱赶紧上手,抓住签筒的下半部分,指导他该如何摇晃,他果然放松了力气。 带着他摇晃不过两下,一根签就跳出来了,掉落在地上。 阮泱泱伸手捡起,送到那大和尚面前,期间看了一眼,签尾为赤金色,她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若不是知道这签筒里没作假,她真怀疑这整个签筒里都是上上签,因为前几年抽签都是这样。最初她怀疑来着,去年特意的观察了一下,并没有作假。 大和尚接过签,之后就笑了,“姑娘今年求何事?”每年都来,每次都是上上签,大和尚都认识她了。 转眼看了看邺无渊,他没吱声,只是在看着她。 “姻缘。”她收回视线,说道。 大和尚微微颌首,转手从旁边半人高的经册中拿出一本大红色的来,一掌多厚,十分古旧。 不紧不慢的翻开,阮泱泱也等着,尽管她对这些不是特别的相信,但还是希望能够有个好结果,最起码给她一些精神上的鼓励。 大和尚将经册翻到某一页,又抬头看了看那两个人,之后就笑了。 “此缘玄妙,九重天都奈何不得。此种良缘小僧还是初次得见,玄之无比。”大和尚将经册合上,笑道。 九重天? 一听这词儿,阮泱泱自是不由想到了自己,她来此处,本就是莫名,她至今为止不知为何。 不过,转念一想,这大和尚是不是误会了? 刚要说什么,旁边的邺无渊却起身,顺势把她也拉了起来。他扫了一眼亲卫,亲卫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直接上前递给了那位大和尚。 “多谢。”邺无渊淡淡道,便拉着阮泱泱离开了。 被动的走出大殿,阮泱泱的神思又被拽回了那大和尚所说的九重天上。虽说她不太相信封建迷信这一套,可自从来到这里,她又不得不信了。 有些事情,说不出来道理。 或许,那大和尚真能看出些什么来?倒是让她生出一股想再去探讨探讨的想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8、代我尽孝,辛苦了 这寺中的人依旧很多,好似净坛那边的讲经结束了,那些听讲经的人都陆续的返回。并没有去往别处,而是直接要出山门,离开崇国寺了。 诚如阮泱泱所说,这些人就是来看那俊美高僧的。即便是个出家人,但长得好看,也挡不住这些凡夫俗子来观看。 阮泱泱几分心不在焉,她更多的是思考那大和尚所说的九重天。 “主子,眼下这人可都撤了,留驻寺中的人又不少,开始彻查了。”转了一圈的拂羽回来了,他依旧耀眼。 “查吧。”阳光下,邺无渊看起来也没有温暖多少。他的视线在那些来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显然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崇国寺中供善信居住的禅房特别多,主要在寺中以西,葱郁的树木掩映之中,那些禅院禅房别具一格。住在这里,的确是静心。 邺无渊下了命令,拂羽便转身离开了,朝着禅房的方向走。 若是仔细看,人群中,有不少打扮各异的人也在往那个方向走,而山门那里,上上下下则停驻了不少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家伙。他们瞧着像是来看热闹的,但实则皆是拂羽手底下的人。 跟在邺无渊身边,阮泱泱有那么几分心不在焉,脑子里在思虑着那所谓的九重天,眼角的余光里有邺无渊,他往哪儿走,她就自如的跟着了。 朝着禅房的方向走,青砖小路,两侧是银杏树。 这个季节的银杏树开始变色,那叶子金黄,耀眼夺目。地上的青砖上落有未来得及扫走的落叶,亦是金黄无比,某一处积聚的多了,好似一块金黄色的地毯。 蓦一时有风吹过,金黄的叶子旋旋而下,从眼前飘落,阮泱泱才稍稍回过神儿来。 想了许多,亦如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但仍旧没有得到答案。 她想,这件事在何处都得不到答案吧,皆是凡夫俗子,谁又能知道答案呢。 又有叶子从眼前飘落下来,阮泱泱立即伸手接住,五指纤细白皙,细滑如脂,那片金黄色的落叶在她掌中更为夺目。 因着动作而停下脚步,那一直走在她旁边的人也停了下来,转眼看向她托在半空的手,最后看向了她的脸。 邺无渊的眼眸颜色很好,看似深邃,但若看进去就会发觉,他眼睛的深处非常通透,纯净的雪水皆不可比拟。只不过,怕是也没人会敢看进他眼睛深处去。 “还真是到了秋天了。往年秋天,吕长山就会从株江城购得一批金菊,那金菊特别好,老夫人喜欢吃金菊做出来的点心,每每吃到都赞不绝口。”捏着那片金黄的叶子,阮泱泱叹了口气,今年老夫人吃不到了。 “相比较你和吕长山,我做的少之又少。”邺无渊开口,虽他言语间没有太多的情绪,但也能听出一些什么来。 阮泱泱抬眼看他,摇了摇头,“将军保家卫国,自古有句话叫做忠孝两难全,老夫人从未有过怨言。”这是真的,老夫人从未抱怨过,她一直都以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子为骄傲,但凡提起这骄傲来,她腰板都挺得特别直。 “这数年来你代我膝下尽孝,辛苦了。”垂眸看着她,邺无渊的声音也无端的压低了些。 眨了眨眼睛,阮泱泱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在脑子里又把他的话转了一遍,怎么还是觉得很别扭呢。 青砖路上,迎面走过两个僧人,路遇善信,他们稍作停留双手合十,之后便脚步继续。 阮泱泱的视线追随着那两个僧人而去,随着他们走过去,她也转过了身。 “怎么了?”邺无渊看了看她,继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两个僧人身上的僧衣表示出他们的身份,是这崇国寺的武僧。 “他们脚上的靴子不对,崇国寺武僧脚上的芒鞋是土黄色的,他们不穿靴子。”而那两个和尚脚上踏着的可是黑色的长靴,倒是和亲卫脚上的差不多,习武之人穿着,行动方便。 闻言,邺无渊面色一凛,立即给后面的亲卫一个指令,他们迅疾的调转方向,朝着那两个僧人而去。 然而,那两个僧人却是耳聪目明,这边亲卫一动,他们就迅速的脚下一转朝着后山的方向掠去,人都飞了起来。 摆明有鬼,阮泱泱也一诧。 亲卫采取围攻之势,速度极快,那两个人跃到了银杏树下,就被围拢。 一直跟在阮泱泱身后的小梨和小棠也吓了一跳,虽是眼下情况不明,但她们俩也明白了,那两个僧人有问题。 被亲卫围住,那两个僧人迅速的改变策略,互相配合,攻击亲卫。 银杏树被撞,金黄的树叶纷纷掉落,劲风不断飘散,吹得原本落在地上的树叶都飞了起来。 那两个僧人的功夫极高,被亲卫围拢,但又无法擒住他们俩。 劲风扑面而来,裙摆飞扬,落叶也一并飞舞,阮泱泱也不由得眯起眼睛。 亲卫的围拢攻势是有计划的,那两个僧人被逼得从银杏树下挪移出来,战场又重回青砖路上。 劲风更猛,落叶被吹的在半空之中不断翻飞。 邺无渊面色不善,蓦地,他脚下一踮,眨眼间跃离原地。 阮泱泱眼看着他跳出去,但却根本没看清楚他到底是如何跃出去了,只是围拢攻击的亲卫各自后退数步,那中央落叶乱飞,劲风更甚。 几乎也只是眨眼间,辗转腾挪的人影忽的停顿下来,那两个僧人卧在地上,各自的身体都向前顶着,后腰那处骨头尽碎,下半身动弹不得。 邺无渊站在一侧,单手负后,他好似什么都没做一样,似乎一直都站在那里。 “扣住,尽快送离崇国寺。”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便走了出来。 阮泱泱缓缓地深吸口气,之后走过去,在距离四五米时停下,视线在那两个僧人的脸上头上移动。看起来他们俩可不像是为了躲避危机而匆忙剃了头发,更像是光头很久了。 走到阮泱泱面前停下,邺无渊垂眸看着她,“你眼力非凡。”这崇国寺有武僧,邺无渊是知道的,所以那两个人从他面前走过,他并未太过仔细的观察。 倒是她眼力非同寻常,看的那么仔细。 阮泱泱抬眼看向他,微微摇头,她来过崇国寺太多次了,这里的僧人穿着打扮她也看过数次。并不是特意观察,她习惯所致,看过了就记在了脑子里。 “退!”蓦地,后面亲卫忽然大喊一声。 邺无渊头也没回,单手搂住阮泱泱,快速的朝着旁边转过去。与此同时,那两个已被制住的僧人所在的地方发出砰的一声,血肉恍若天女散花一般,朝着四面炸飞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39、什么高僧? 血和肉犹如被飓风吹袭的泥沙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喷溅出去,那股子血腥味儿也瞬时遮盖四处,佛门境地这种的香火味儿都被掩了下去。 阮泱泱完全无法自控,只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被邺无渊带着转到了一棵银杏树旁。 她脑子里一阵晕眩,身体也随着惯性摇摆,但好在有一个人圈着她,她才不至于飞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那声炸响过去,阮泱泱一时之间耳朵里还在回响着轰鸣。 邺无渊单臂揽着她,手臂圈在她腰背间,将她紧紧地禁锢住。 他背对着青砖路的方向,背上以及垂坠的墨发间,都被喷上了血。 耳朵里的轰鸣声减退,阮泱泱才恢复呼吸,大口喘着气,她一边抬头看向那个在第一时间把她带到安全区域的人,他也正在垂眸看着她。 “怎么回事儿?”这个时代,莫不是还有手榴弹炸药? “是东夷白门探子才有的玲珑转子,带有重要秘密的探子会将玲珑转子嵌在皮肉里。一旦被俘,为了确保不会泄密,就会启动。不止能将自己炸的粉身碎骨,有时也会将扣住他们的人一并炸死。”邺无渊解释,一边松了手劲儿,阮泱泱的双脚也落在了地上。 深吸口气,阮泱泱了然,微微侧头往青砖路上看,刚刚那两个僧人所在的地方都是血肉,铺了一地,她一看之下也不由皱眉,太血腥了。 “别看了。先派人先送你下山,我一会儿就下去。”邺无渊面色也不是很好,刚刚抓住那两个人还不确定是否是白门的探子。但炸了,就可以肯定了,他们就是白门的探子。 “如果早就知道白门的探子会在皮肉里嵌上玲珑转子,刚刚抓住他们的时候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检查一下?”若是及时,他们也来不及启动啊。 “玲珑转子很小,嵌在皮肉里在外根本看不见。他们可以安放在身体各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邺无渊解释,倒是很有耐心。 点头,原来是这样。但也的确是太狠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 “小姐,你还好吧?”小梨和小棠跑过来,她们俩也被吓了一跳,所幸刚刚一直都站在远处来着,没有接近。 那玲珑转子炸开,但有效杀伤范围不是很大,只有方圆四五米左右。再远一些,就只是会像被劲风狂扫,倒不会伤人。 “我没事。”摇摇头,仔细的看了看她们俩,只是吓着了而已。 转过身,邺无渊叫来了四个亲卫,叫他们护送着阮泱泱先下山。远处,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除了拂羽的人,还有这崇国寺的僧人。 “将军,你这衣服上都是血。”都弄到他头发上了。 邺无渊回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把外袍脱了下来,“无事,先下山去等我。”话落,他就大步离开了。 亲卫领命,过来护送阮泱泱下山,她只是最后看了看那些满地的残肢血肉,便跟着亲卫离开了此处。 这边的动静其实不算是太大,那一声炸响,不足以让整个寺中都听到。 朝着山门的方向走,还有不少的善信,一切如常,根本不知就在刚刚,有两个东夷的探子死无全尸。 沿着长长的台阶往山下走,阮泱泱若有似无的长出口气,这便是邺无渊的生活了,整日都在凶险之中。刺激是刺激,但也无比的危险。 车驾就停在山下,山下也留有亲卫,从台阶上走下来,阮泱泱也停下了脚步。 “小姐,进马车里等着吧,将军一会儿就下山了。”小梨歪头看她。 刚刚寺里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小梨和小棠想起来还是心下惴惴。 “太闷了,在这儿等着吧。你们俩累了就去歇歇,刚刚吓坏了吧?”转身看向她们俩,阮泱泱不由抬手摸了摸她们俩的头。到底是年纪小,还是小丫头呢,肯定吓着了。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的确是害怕的。 “没事,其实这些事情,将军每日都在经历。你们看看将军,被血溅了一身,却也面不改色。人啊,不过就是寻常的血肉罢了,到头来终有一死。”放下手,阮泱泱安抚。 小梨和小棠缓缓的深呼吸,这心里头倒是静了些。 站在马车边缘,阮泱泱看着从山上走下来的人,三三两两。这讲经结束,便全都回去了,看来这段日子,那位讲经的高僧是这寺里的流量担当。 虽说平时,每日来这崇国寺敬香的善信也不少。 等待着,邺无渊他们还是没影子,在崇国寺的地盘上发生这种事,估计接下来就不只是搜查住在禅房里的善信那么简单了。 东夷。 大卫藐视他们的称谓,是为夷人,蛮人。 不过,这东夷倒也是真的不可小觑,他们在大卫闹事,眼下都跑到了盛都来,可见其野心。 虽是停战,如今可见就是明面上罢了,暗地里,还是在争斗着,并且时刻不停。 吕长山说过,在东夷墨府称大,帝王的权利都被架空了。而那白门……听起来也是和墨府有关联。 而邺无渊,就是在与墨府和白门抗衡。 如今偶然瞧见,的确是明白他到底每日里在经历些什么凶险。前几年在他生辰之时来这寺中祈福,倒也只是例行公事,如今倒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每次都化险为夷。 蓦地,一行人从山上走了下来,青色的僧衣,随着走路在拂动,乍一看真是祥和。 视线也停驻在那一行僧人的身上,他们不疾不徐的走下来,也正巧一队车马过来了。这驾着车马的倒不是僧人,瞧着就是寻常的伙计。 正好,那一行青衣僧人也迈下了最后几阶。 阮泱泱的视线自然落在了那走在中央的僧人身上,不得不说,他真的不像凡间人,若说他是得道高僧,这么一看还真不是糊弄事儿的。 出尘而和雅,无暇如青霜,大概是从这佛门走出,祥和自不比寻常。 也难怪这城里的女人们绕远跑到这里来,每天往返乐此不疲,毕竟如此赏心悦目之人的确难见。 似乎感觉到了阮泱泱的视线,那僧人也转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一时之间恍惚的好似瞧见了他眼睛里的遏绝。 微微挑眉,阮泱泱倒是不由笑了,她觉得这人应当算不得什么高僧,被人瞧了一上午,他厌烦了,所以才会有这种眼神儿。 许是阮泱泱的笑让他察觉到什么,面色恢复平和,又是一片宁然沉静。 微微颌首,阮泱泱就收回了视线,既然不喜欢人看,那她不看便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0、又生一计 阮泱泱的视线落在长阶尽头的山门处,等待着邺无渊的出现。 倒是小棠和小梨,眼睛不受控制的追随着那一行青衣僧人,连眨眼都忘了。 那马车只是为那位高僧准备的,他从容不迫的上了车,帘子落下,便也看不见他了。 其余的僧人步行,随着那调转过方向的马车,缓缓的离开了。 直至走远了,两个小丫头才回过神儿来,但还是各自几分迷离。 对视了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的样子,随后就笑了。 “这么近的距离一看,也难怪城里的女子们天天跑过来听讲经。”小棠边说边感叹。在净坛时距离有点儿远,看不太真切,只觉得凛然不可侵。刚刚只相距四五米左右,她都觉得那高僧头上有圣光。 “是啊。”小梨点点头,她现在还有点儿迷糊着呢。 “你们俩啊,刚刚的行为已经属于骚扰了。一上午被数以千计的人盯着看,心里厌烦的很。往后再见着长得好看的人,你们控制不住自己就在心里念清心咒。”阮泱泱收回视线看向她们俩,还各自一副迷离的样子,她不由摇头。 “小姐,你刚刚没看那位高僧么?”小棠不信她没看。明明好几位青衣僧人,可好像盯着他之后,就越看越挪不开眼睛。 “看了一眼,觉得他不喜欢别人看他,我就不看了。他今日讲经,内容便是讲外貌的,叫大家不要过分的拘泥于外表,皮肉没了,大家都是一副骨架。”叹口气,道理是好道理,但他太出众了,由他来讲,不太能服众。 因为阮泱泱的话,两个小丫头不由又想到刚刚在寺中眨眼间就炸成了一滩血肉的两个僧人,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不管生成什么模样,最后炸开了,就都是一滩血肉。 至此,寺中再也没有人走下来,阮泱泱猜想,那些没来得及离开的人,估计都被扣住了。 崇国寺是国寺,普通的小官员也不敢在这儿用手中的权势生事,但邺无渊不一样,再说,眼下情况的确要特殊些。 站了一会儿,她心里头舒坦些了,便进了马车。 只有她一人,靠着车壁,闭上眼睛,清空脑子,摒弃杂念。 这种放空很有效,是与寺中的僧人学的,就是那位这些日子为老夫人诵经超度的僧人。 因为放空,全身都舒坦了,甚至外面的声音也全部都听不见。 也不知过去多久,有很多的说话声逐渐的传进耳朵里,她回过神儿,那些声音也变大,是在寺中的人下来了。 深吸口气,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听着外面的动静,倒是很快的就分辨出来了拂羽的声音。 听起来,他的语气可不是太好,似乎心情不怎么样,由此想来,在寺中大概是没有收获。 除了死了的那两个,就没有再找到其他可疑的人吧。 静静地等着,人声渐消,之后车帘被从外掀开,邺无渊进来了。 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旋身坐在了正对着车门的横榻上,面色倒是一如既往,也瞧不出什么来。 “什么都没找到?”她问,想必没收获,凭他的心理素质应该也不会沉不住气。 “嗯。”微微颌首,邺无渊看着她,许是因为没有阳光,他的眼睛看起来很是深邃。 “深入大卫,想必他们也极其小心谨慎。若是很轻松的就能控制住,那也就不算什么难对付的角色了。既然是狠角色,就必然棘手。”看着他,阮泱泱轻声的说着。她没有故意的让自己改变语气,亦如往时,不急不缓,让听着的人不由熏熏欲醉。 看着她,邺无渊也没说话。 他那眼神儿,阮泱泱都习惯了,带着一股让人想炸毛的审视。碰上个暴脾气,非得挠他不可。 就在这时,车帘再次被掀开,一身珠光宝气的拂羽进来了。 “咱们撤吧。”在对面落座,他又是满面笑意,瞧着心情似乎好了。 “你该回书斋去,庄园里没你休息的地方。”邺无渊看向他,语气淡淡,摆明了不太欢迎。 拂羽笑了一声,“听说今日主子生辰,这么多年了,主子还没特意庆贺过生辰呢。作为下属,遇主子生辰而无视,岂不是大不敬?” “不欢迎你。”邺无渊收回视线,直视前方,那脸色可与刀锋媲美。 “属下一片忠心,主子不欢迎,也不碍属下表忠心。启程。”随着他话音落下,这马车就动了。 阮泱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俩,忽然之间生出一股豁然开朗之感,或许,她得寻个脸皮厚一些的姑娘,赖着邺无渊不放手的那种。 瞧瞧拂羽就知道了,面对邺无渊的冷面笑意不变,而摆明了这种难缠劲儿,邺无渊拿他没招儿。 若真找一个这样的姑娘,死皮赖脸的,说不准邺无渊还真可能被拿下。 缓缓的弯起嘴角,她转眼看向车门的方向,想在名门闺秀里找一个厚脸皮的不太容易。但是,死缠烂打的前提是满满的爱慕之情。 或许,她得改变一下策略,先把邺无渊推销出去。凭他的外形和地位,倒也不算太难。 今日在这崇国寺一番折腾,待得回了庄园已过了晌午。 庄园里准备的差不多了,但耽搁的时间太久,超过了阮泱泱之前的计划,她也不由几分着急。 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她便匆匆的去往厨房,小梨和小棠跟随,主仆三人不可谓风风火火。 去往厨房的路上,尚青又过来向阮泱泱禀报将军府的事情,这些日子要过府拜访送帖子的人可是不少。还有请伐柯人上门提亲的,尚青报了一大串,地位不够的,阮泱泱听进了耳朵后就直接给pass了。 倒是有几家不错,合她心意,好像吕长山送来的名册里就有,她可以回去再琢磨琢磨。 而且此次上门的伐柯人还有专门奔着二房琳小姐去的,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琳小姐的身价都上涨了。 “把你手里这些身份地位合条件的整理出来送到我那儿去,眼下时间不充裕,过了今晚我再研究。”进了厨房,小梨和小棠就一个给她系围裙,一个给她挽衣袖。她选定的长生面制作程序较为复杂,看来她得耗费一些时间。 尚青领命,痛快的离开,这边阮泱泱也占据了厨房一侧,她所需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深吸口气,她环视了一圈,随后净手。于她来说,接下来的任务复杂归复杂,但也不是很难,她有信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1、我家主子最护食 一碗面,听起来似乎容易,但真讲究起来,做法极其复杂,不亚于绣一朵花。 站在炉灶前,她动作不疾不徐的将骨汤煮上,心下是焦急,手上依然很稳。 盖上盖子,她转过身,“小梨,看着点儿火,小火慢炖,不宜猛煮。” “是。”小梨答应,之后便守在了炉灶前。 阮泱泱则转战案板,开始做面条。这长生面,就是字面意思,长生。 每一根面条九寸九长,一共九根,粗细亦是有讲究,须得均匀。 调好了面,稍稍静待,之后开始制作面条。 阮泱泱其实并没有自己做过饭菜,倒是亲眼见过很多次,一般来说,这种难度不是很高的事情,她的眼睛学会了,手也就学会了。 手指纤细,动作起来不快也不慢,小棠站在旁边看着。在厨房另一面的厨子打杂等等也在忙碌着,毕竟马上就要到晚膳的时辰了。 韧性极佳的面条在她手指下生成,案板边缘还放着一根长尺,是用来量面条长度的。 三根面条成型,整齐摆放,阮泱泱仔细的看了看,粗细长度都均等,还不错。 “小姐,骨汤煮沸了。”小梨的声音传来。 “把盖子打开,火继续保持。”一切在骨汤,那是这碗面的灵魂。 “小姐,不得不说,你这面条做的还真是好。”小棠站在一边瞧着,本以为自己能帮上忙,但一直都没用她上手。 “所谓匠人精神,就是如此了。”又成型一根面条,放在一处,她看着也不由笑。 “小姐耗费了这么多功夫,将军到时吃了这面,必然高兴。”小棠接着说道。 阮泱泱动了动眉毛,其实她倒是想让邺无渊吃到妈妈的味道呢。但可惜的是,所有条件皆无法满足。 九根面条成型,之后用潮湿的布遮盖住,转身走到炉灶前,锅里的骨汤已经变成白色的了。 因为这汤底里加了不少的材料,眼下闻着从锅里飘出来的味道,还真是香。 用精致的汤勺拨弄了几下,阮泱泱之后就笑了,若所有的厨子都是她这种速度,估摸着食客就饿死了。 天色已时近傍晚,这厨房里的菜品也几乎都完成了。庄园里,小厮开始掌灯,主人居住的地方,月亮门上红灯笼亮起来,倒是泛着几许喜色。 估摸着时辰,阮泱泱下令可以上菜了,待得她这碗面上去,天色也会彻底暗下来。 用小巧的漏勺装上一根面条,之后置于汤锅中,面条须得这样煮,因为担心全部下在锅里会断掉,太不吉利了。 小梨站在一侧,手里托着托盘,托盘上则是一个精美的描紫金瓷碗。 奶白色的骨汤不断的沸腾着,晃动着漏勺,里面的面条已经熟了。 拿出来,将面条轻轻的倒入瓷碗中,她再煮下一根。 那边小厮丫鬟鱼贯的出入厨房,所有菜品陆续的被送走,天色暗下来,庄园里的灯火就显得更为明亮了。 最后一根面条煮好,用筷子小心拨弄调整好形态,之后浇汤。再把刚刚过汤小煮了一下的香菌等极贵的配料夹起,小心的摆放在瓷碗边缘。 瓷碗紫金描绘,骨汤面条乳白,配料金黄翠绿皆有,这一碗面,虽不知味道,但卖相的确极其好。 看了看,她又调整了下,之后点头,“走吧。” 小梨托着托盘离开,这边小棠也把阮泱泱的围裙解下来,大功告成了。 返回居室,换了一身衣裙,擦洗一番,不过阮泱泱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厨房里的烟火味儿。 朝着饭厅走去,灯火通明,今日的主角果然已经到了。 走进饭厅,除却立在四周的丫鬟,还有站在首座前的两个人。 邺无渊换了一身紫棠色的华袍,或许是因为灯火和他衣服的颜色,衬得他的脸干干净净不说,瞧着还面善了点儿。 还有原本不受他欢迎的拂羽,他依旧是极其的耀目,比得上这里的灯光了。 两个人站在那儿,正在看那碗面。 一看他们俩的架势,阮泱泱抬了抬眉尾,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她做的面耽搁了一会儿就变样子了。 今日的面粉里添加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只要添加了,面条就会很有韧性,不会轻易的因为热汤的浸泡而变得软嘟嘟。 “将军和拂羽公子怎么不落座?”走过来,她抵达自己的位置便停下了,视线也落在了那碗面上,很好啊,和刚刚在厨房里是一样的。 闻言,那两个人都抬头看向她,她也不由得挑眉。分别在那两个人的脸上看了看,邺无渊倒是没什么,拂羽却笑的欢畅。 “阮小姐真是尽心,将军这么多年来也没庆贺过生辰,更别说生辰当日吃长生面了。这面煮的好,漂亮。”拂羽后退两步,在对面坐下,一边叹道。 能看得出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又有些夸张,倒是亦如他的外形。 “我也从未为别人操办过生辰,将军今年生辰能在盛都,实为难得。老夫人在世时,一直想着能在将军生辰当日做一碗长生面。我深受老夫人恩惠,也很想帮她完成这个心愿。将军,快尝尝吧。我手艺可能不是太好,临时抱佛脚,也不知味道如何。”四目相对,阮泱泱弯起眉眼,唇红齿白,明媚如花。 看着她,邺无渊几不可微的颌首,随后坐下了。 站在阮泱泱身侧的小梨立即将玉箸放到邺无渊面前,其实她也很好奇,这碗面到底味道如何。 阮泱泱看着他,拂羽也在看着他,并且始终都在笑。 执起玉箸,邺无渊开动。 他动作有度,并不是很急,夹起面条,果真颇具韧性。 看着他吃进去,阮泱泱的眸子也睁大了几分,她着急,在厨房也没来得及尝一尝味道。 “好吃么?”微微歪头,见他咽了下去,她不由问道。 抬眼看向她,棕色的眼眸倒映着阮泱泱细白如瓷的脸庞。即便那瞳孔深邃如渊,可她的脸依旧仍在其中。 “很好吃。”他说,许是因为自带那么一股一言九鼎的气势,所以也根本无法怀疑他会撒谎敷衍。 “在下品尝一下?”拂羽说着,就拿起玉箸要去夹。 邺无渊转眼看向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眸如刀锋。 拂羽的手停在那儿,随后点点头,又把手撤了回去,“成,在下不受欢迎,在下清楚。唉,我家主子啊,最护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2、生日快乐 今晚菜品可谓精心定制,因为邺无渊喜食鹿肉,大部分的荤菜皆由鹿肉烹制。 烹制方法各有不同,摆放在盘中亦是大不一样,如若不是早就知道菜单,也很难看出这里大部分的荤菜是由鹿肉烹制出来的。 将军府的厨子手艺是不错的,拂羽品尝了一番,赞不绝口。 阮泱泱只是简单的吃了两口,之后就看向了邺无渊,看他用饭,真是让人有成就感。 所谓食不言,他就是这样,用饭速度倒是也不疾不徐,但看起来好像吃的特别香。 那碗面,他差不多都吃光了,弄得阮泱泱都好奇自己做的面是不是堪比资深大厨了? “阮小姐,你对将军的口味,可是相当了解啊。”放下筷子,拂羽执起酒杯,一边笑道。 看向他,阮泱泱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就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是啊,在将军府生活了四年多,即便将军不经常回来,该要了解的自然要了解。但也有很多不了解的,我还真不知道将军脾气这么好,拂羽公子留在庄园,居然没有被赶出去?”通过拂羽,就差不多能知道邺无渊的底线了。 “将军外冷内热,不管怎么说,在下可是为将军风里来雨里去多年,怎么忍心?当然了,无法与阮小姐相比。”拂羽笑的更开心,靠在椅子上,那两排牙白的很。 阮泱泱倒是不细究他那吹捧之语,脑海中思量着邺无渊的脾性,通过他身边的人,她脑子里给他贴的标签也越来越多。 将那些标签与他的职业联系起来,即便很复杂也不算什么,他是将军,复杂也是应该的。 “你若吃饱了,便回去歇着吧。”蓦地,邺无渊开口,阮泱泱立即转眼看了过去。 还以为他是对她说的,不想他却在盯着拂羽,摆明了是在说他。 拂羽忍俊不禁,“在下还要品酒呢。要说阮小姐真是贴心,主子不喝酒,还专门备了酒给在下,在下自是不能辜负了阮小姐这一番心意啊。” “若再喝醉了,今年的奖赏便会再次与你擦肩而过。”邺无渊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只是淡淡告知。 “主子放心,为了这奖赏,属下即便醉了,也得给自己扎一针清醒过来。”说起奖赏,他眼睛都亮了。 阮泱泱看着他,心知这奖赏必然是一笔大数目,看来给邺无渊做事,工资福利很可观嘛。 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拿起茶盏,喝茶。 看他应当是不想再吃了,桌子上的菜他也没动几口,倒是把面都吃了,甚至汤也所剩无几。 阮泱泱心中的好奇仍旧在,那面到底是何味道。放了那么多极贵的材料,应该不会太差。 转眼看向立在后头的小棠,她也立即上前来,自从进入饭厅开始,她手里便捧着一个长形的锦盒。 那锦盒中央还扎着一圈水蓝色的飘带,被系成了蝴蝶结的形状。 抬手接过,虽是这蝴蝶结和将军不配,但到底是生日礼物,无论如何,得有仪式感才行。再说,那腰带不算精致,若是包装再不精美一些,可就真的让人没啥期待感了。 站起身,阮泱泱托着锦盒递给邺无渊,“将军,这是生辰礼物。” 视线从她的脸落在她手里的锦盒上,邺无渊的抿起的唇角动了动,随后伸手接过。 拂羽盯着看,期间扫了一眼邺无渊的面色,他笑意更甚,“阮小姐这可不只是有心了。这里头是什么呀?想来不会是什么俗物。” 阮泱泱笑意不变,心里却在轻哼,那就是俗物,经她手出来的,甚至可以说粗糙。 邺无渊倒是没理会拂羽,只是将那锦盒置于面前,之后长指一勾,将那系成蝴蝶结样子的飘带解开了。 他这样一个人,和蝴蝶结实在不般配,不过倒也诚如阮泱泱所想,因着精心包装,的确是看着上档次了许多。 邺无渊拆礼物没啥声音,很快就打开了锦盒,视线落在里面,是一条腰带。因为煴过,看起来极为平整。 阮泱泱看着邺无渊的脸色,从他的脸上,真是很难窥见他到底开心还是不开心。 拂羽站起身,凑过来看,之后就笑了,“这是阮小姐的手艺?” 微微扬起下颌,阮泱泱颌首,“老夫人曾很想亲手绣一条腰带给将军,我想代老夫人完成这个心愿,奈何手艺不精。” “不不不,相当好。”拂羽连连摇头。 他所说的相当好,在阮泱泱看来就是假话,真正精美的女红她又不是没见过。 邺无渊伸手,将那条腰带拿了出来,因为镶了金扣,货真价实,的确是有些沉重。 也正是拿出来后,瞧见了腰带后内侧一枚隐藏的刺绣,他转过来仔细的看了看,随后抬眼看向阮泱泱,“这是兔子?” 眨了眨眼,阮泱泱点头,“这是闪电兔子。”若说这是皮卡丘,想必他还得接着问皮卡丘是啥。 “闪电兔子?”拂羽笑出声,他还真是头一次听过见过。 阮泱泱笑意不变,迄今为止,她也没瞧出邺无渊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多谢。”重新将腰带放回锦盒,邺无渊抬眼看向她,那眼睛里清楚的倒映出她如花的脸。 他这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儿已是见怪不怪,这样看来,他也没有不满意。 阮泱泱也弯起眉眼来,“生日快乐。” 棕色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的动荡,他随后点了点头,“好。” “阮小姐的贺词也与常人大不一样,也难怪……”拂羽的话还没说完,邺无渊就转眼看向了他。 瞅着邺无渊的脸色,拂羽点了点头,“成,天色不早了,属下告退。”话落,他就转身离开了,大摇大摆,不免刻意为之,但好似天长地久的,他也习惯如此了。 收回视线,再次看进邺无渊的眼睛里,他还是那眼神儿,阮泱泱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如此死亡凝视,看得久了,也就不觉得想炸毛了。 “出去走走。”看了她一会儿,邺无渊随后道。也不等阮泱泱回答,他就先一步的走了。 阮泱泱扬了扬眉,没有多说什么,便也跟着离开了饭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3、食物链最底端 走出饭厅,这庄园里灯火通明,更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灯火好似更明亮了。 邺无渊就走在前面,步子也不快,很快,阮泱泱便跟了上来。 转眼看了看他,虽是在这人脸上窥见不得他的情绪变化,但或许是因为相处的时日多了些,倒是能通过他外放的气息感知到他的心情。 他此时,心情应当是不错。 若说难相处,有时也觉得是真难相处。但有时,也并非如此。 这个人,充满了矛盾性,却也有迹可循。 沿着翠亭边的石砖小路走,两侧渐渐的出现了栅栏,在那里面生活的鹿已经休息去了,夜晚时老老实实。 庄园里的小厮做事十分不错,栅栏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难闻的气味儿,倒是草料的味道不时的飘过来,还挺香的。 将军府的庄园里的确没什么乐子,这夜晚散步,最后也走到了饲养场里来。 邺无渊也不说话,阮泱泱不时的看他一眼,如果可以给她一个可以观察他的机会,她想只要两三天不停的观察他,就必然会得到更大的进展,摸透他的脾性。 只是,这显然不可能,就现在观察他,她都得‘偷偷摸摸’的。 走到了大宗马所在的地方,邺无渊停下了脚步,阮泱泱也跟着停下了。 看向那三匹在马槽后的大宗马,它们看起来无忧无虑似得。当然了,在这儿得到的照料肯定比不过有些府邸,但凡养在庄园里的,无不金贵的很。 “军队的战马肯定比这种大宗马要威武的多吧。”看着邺无渊的侧脸,灯火之下,他这般瞧着还真是白净。 “这种用来玩赏的马血统虽纯,但极容易生病。也就是养在这里,整日费心打理,才瞧着尚可。若真带到了军队,它们活不过三天。”邺无渊开口,随后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距离仅仅一尺,他呼吸之间都能闻得到她身上的香味儿。 一听这话,阮泱泱也不由哽了哽,跟他聊天,还真没啥期待感,一口气就把话题终结了。 所以说,这人不会撩妹儿,要想事成,就得找个会撩的姑娘,来撩他。 小梨和小棠站在后头两三米开外,她们俩一直跟着,不远不近。 “将军那时说要回边关,顺带着也要我回香城,不知何时出发?”不说话就站在这儿看马,阮泱泱无奈,不由再次开口问道。 “五日后吧,你将需要之物都准备妥当。尽量准备的周全些,一路山高水远,许会十分煎熬。”尤其是她,娇软而柔弱。 “好。”仰脸看着他,阮泱泱轻轻颌首。其实从盛都到边关的路,她不是没走过。四年前,她就是从边关过来的,老将军身边的亲兵一直将她送到了盛都来。 可是那一路……她的眼睛模模糊糊视物不清,再加上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脑子都是乱的,她甚至对于那一路的记忆都没有多深刻了。 她的脸平静而从容,眉目间渗着柔色,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像是两颗星辰。 看着她的眼睛,邺无渊抿起的唇角也有丝丝松动,柔化了他整张脸。 盯着她看,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下一刻却忽的从他后面的方向传来群鸡乱叫的声音,忽然而起,且不断拔高,下一刻好似整个庄园都被鸡叫给覆盖了。 阮泱泱的脸也在同时变色,邺无渊盯着她的脸,她只有在看见鸡和左相府长公子时才会这样。 转身,他看向圈养那些鸡的方向,眉峰也微微皱起,“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小棠立即点了点头,顺着小路快步跑了出去。 群鸡炸了一样,没有公鸡,那些母鸡的惊叫也是不容小觑,它们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否则也不会叫的这么凄惨。 那声音,和公鸡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根本不是那种咕咕咕的叫声,在阮泱泱听来极其吓人,如同催命符。 “无事,它们飞不出来。”转过身来看着她,却瞧她后背靠在了栅栏上,眼睛也睁得特别大,哪还有刚刚那从容端雅的样子。 眨了眨眼睛,她很想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一点儿,不过试了几次均无用。 她就像受了惊吓的兔子,只不过真的兔子急了可能会咬人,她现在根本连咬人的勇气都没有,真被吓着了。 那些鸡还在乱叫不止,全都炸了似得,听得到小厮在往那边跑的动静,可他们根本安抚不了那些鸡。 “既然害怕,往后庄园里就别再养这些东西了。明日一早,全部清理出去。”向前一步,邺无渊挡在她面前。 “那不行,我不吃,我害怕,不代表其他人不吃会害怕。再说,我又不经常来庄园,一年来个一两次罢了。”阮泱泱摇头,因为他靠近,堵在自己面前,像是一堵墙,倒是让她稍稍安心些。 “你是府里的主人,即便再妄为也无人有资格反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长此往后无需那般谨慎。”他微微蹙眉,话语却是不容置疑。话落,他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边的群鸡还在乱叫,赶紧离开这儿,否则她就得腿软倒下了。 被他扯着走,阮泱泱倒是对他刚刚的话充满不解,她若真是将军府的主人,还能被他这样拖着拽着走?威严尽消。 走出了饲养场的范围,但鸡叫还是听得到,因为不少人闯进去,它们叫的更大声了,甚至能听到它们挥舞着翅膀乱飞的动静。 “小姐小姐,你别害怕了,是有两只黄鼠狼不知从哪儿进了咱们庄园,闻见了味儿就跑进去了,所以才把那些鸡给吓着了。”小梨匆匆跑回来,第一时间跑回来把这消息告诉阮泱泱。 站在邺无渊左后侧,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有他做遮挡,她倒是真的比刚刚好了许多。 “听到了?黄鼠狼吓着了鸡,鸡又吓着了你。”邺无渊转过头看她,躲在自己身边,手都在抖。 “我处在食物链底端你高兴什么?很可笑是不是。”这人,即便他没啥大表情也明显是在笑,过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4、会愧疚么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遮掩不住的恼怒尽收眼底。前一刻还害怕的满脸慌张,这会儿又开始隐隐发怒,邺无渊瞧着,抿起的唇角也不由上扬起一丝丝来。虽是不明显,可也是柔化了他整个面部。 “只是头一次瞧见会被鸡吓得惊慌失措的人。”很特别,或许有些不厚道,但的确又很好笑。 阮泱泱看着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真跟他闹出不愉快,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再说这四周不是亲卫就是下人,她若真和他言谈之间不痛快,最后没面子的反而是自己。 “我怕的东西多了,鸡只是其中一种。”放软了语气,她一边手上用劲儿,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邺无渊抓着她,片刻后才放松了手,她也自由了。 后退两步,退到小梨身边,转而抓住她的衣袖,那边群鸡还在叫,虽是没刚刚叫的那么瘆人,但还是挺可怕的。 小梨立即拍着她的手安抚,它们只是在叫唤罢了,但飞不出来。 片刻后,小棠也跑回来了,“小姐,没事儿了,已经把那两只黄鼠狼抓住了。他们正在寻黄鼠狼进入庄园的空隙,今晚这种事儿不会再发生了。” “那就好,赶紧回去吧。”微微直起脊背,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因为动静,下人都出来了,她畏畏缩缩的实在不像样。 “走吧。”邺无渊看着她,双手负后,他站在那儿如同堡垒。他示意她前行,即便那些鸡飞出来,至少会先从他这儿飞过去。 抓着小梨的手,又伸手把小棠拽到另一侧,两侧都有了人,她这才不疾不徐的往月亮门那儿走。 她倒是很想飞快的跑回去,但为了面子,她自是得控制住自己的双腿。 刚走到月亮门那儿,不想看见了拂羽和不知何时来到庄园的柯醉玥,他们俩显然在说什么,见他们回来,就停止了谈话。 “柯姑娘。”看见柯醉玥,阮泱泱也不由的更挺直了脊背。毕竟这属于女子中的强者,无形之中让面对她的人也跟着增强了气势。 “阮小姐。”柯醉玥微微点头,瞧她面色不是很轻松的样子。 小梨和小棠自动的退后两步,邺无渊也走近了。 “主子。”柯醉玥微微低头,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来,送到了他面前。 邺无渊接过,扫了一眼信封,他似乎就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柯姑娘,你受伤了。”阮泱泱的视线落在柯醉玥的手上,她手背上有血,是从衣袖里蔓延出来的。 “无事,小伤。”柯醉玥笑笑,抬起手将衣袖挽起一截,只是手腕处有一条纵向的伤口,虽是不深,但也流了不少的血,袖口都湿了。 “走吧,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话落,阮泱泱转身叫小梨去把东西准备好,之后邀请柯醉玥前往住处。 柯醉玥倒是也没再推脱,向邺无渊点了点头,就跟着阮泱泱走了。 回到居室,门敞开着,阮泱泱要柯醉玥坐在桌边,她则转身去净手。 衣袖挽起,她快速的洗干净了手,小梨也快步走过来了,清酒剪刀纱布,还有从外面亲卫那里拿到的伤药。 全部摆放在桌子上,阮泱泱走回来,却又不由得摇头,这几年来倒是也忘记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了。在这样的府邸,的确需要在四处备着这些东西,因为在这里的人受伤率远远高于其他官员的府邸。 在柯醉玥面前坐下,她那只受伤的手就搁置在桌子上,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没感觉似得。 她的手有些粗糙,并非像寻常女子那般纤细柔软,而且手指手心上有明显的茧子,一看便是常年的触摸那些冷冰冰的兵器。 除却她眼下被豁开的地方,她手背上还有别的疤痕,显然受伤什么的在她这里是常事。 接过小棠剪下的纱布,折叠起来,之后用清酒浸润。 “柯姑娘,若是疼的话你一定要说,我尽量轻一些。”看了看她,阮泱泱还是佩服的,因为她看起来真的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全无所觉似得。 “好。”柯醉玥点点头,无论说话亦或是动作,皆干脆利落。 为她擦拭手背以及伤口周围的血迹,有的都干涸了,擦拭的也不是太容易。 阮泱泱边擦拭边轻吹,反正她是怕疼的。 “好像你们习武之人,对疼痛的耐受力都很强。”她擦拭了几下,又看了看柯醉玥,她还是那样。 “习惯了。而且,受过更严重的伤,如这种伤也就不算什么了。”柯醉玥回答,面色倒是柔和了许多,像是在给她解释。 对于一个女子,能有这么强悍的身体以及心脏,阮泱泱能说的也只有佩服了。 想必柯醉玥在年纪不大的时候便风里来雨里去,她已经习惯了。而且,能一直活到现在,就证明她本身必然十分强悍。 擦拭掉周边的血迹,她又仔细的看了看那伤口,觉得还是要消一下毒,谁又知道划破她皮肤的兵器有没有脏东西。 因为房门敞开着,邺无渊出现在门口,坐在桌边的人便看到他了。 阮泱泱扫了他一眼,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他的气势实在很强,犹如一把出鞘必饮血的利剑,锐利的很。 垂下眼睛,她再次接过小棠递来的干净的纱布,浸了较多的清酒。 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她开始擦拭柯醉玥破开的伤口,担心会刺激的她疼,动作也格外的轻。 “阮小姐,你的手腕怎么了?”蓦地,柯醉玥忽然问道。 闻言,包括阮泱泱在内的其他几个人都看向了她的手腕,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一个手印儿印在上面,呈现红紫的瘀痕。或许是因为她太白了,那瘀痕正正好好是一只手钳住的样子,根本无需仔细查看。 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阮泱泱就抬头看向了已走到自己旁边的邺无渊,她没说话,因为这手印的主人就是他。 柯醉玥随着阮泱泱的视线也看向邺无渊,眉头动了动,却没再说话。 邺无渊眉峰微蹙,而且他很明显在回忆。 看他那表情,阮泱泱弯了弯嘴角,她若是当即就喊叫疼痛,不知他会不会愧疚的听从她的安排去相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5、机不可失 因为没人说话,小厅里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变得奇怪了起来。 柯醉玥微微垂敛眼皮,她一向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但刚刚,她好像的确是多嘴了。 “疼不疼?”终于,邺无渊开口询问。 他是想起来了。 看着他,阮泱泱轻轻的点了点头,“有点疼。”疼个鬼啊,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这身体就这样,不说被捏一下,就是有时她自己不小心用指头戳到了脸或脖子,就会红一片,皮肤还会浮凸起来,乍一看很是慑人。 但这就是划痕症,和她吃了水产会‘醉’一样,属于过敏反应。 什么话都没说,邺无渊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收回视线,阮泱泱继续给柯醉玥处理伤处,消了毒,上药,这期间她眉头都没动一下。 接过小棠递过来的纱布,垫在伤口上,之后又用纱布缠了几圈,打结。 “柯姑娘今晚还要离开么?若是不走的话,一会儿叫小梨送一些汤过去。这在柯姑娘看来虽是不算什么大伤,但到底流血了,还是应当补一补。”站起身,阮泱泱将衣袖放下来,手腕上那瘀痕也遮盖住了。 瞧着确实是有些瘆人,但实则她不痛不痒,若不是柯醉玥瞧见了,她或许一时半刻也发现不了。 “好,多谢。”柯醉玥点点头,也没客气推拒。 就在这时,邺无渊去而复返,而且,手里还托着一个一掌高的瓷瓶。 “取个铜碗来,将这药酒浸热了,涂在瘀痕处,明日便消褪了。”随着他说完,那边小棠也快步离开了。 药酒?阮泱泱不觉得这东西会管用,她这种体质,药是没用的。 不过,她也没反对,点了点头。 “这是诸葛闲调配出来的药酒,活血化瘀功效非常,阮小姐试试吧。”柯醉玥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边说道。 “好。”阮泱泱答应,随后就在桌边坐下了,她倒是要看看,这药酒有多神奇。 小棠来去很快,取了个巴掌大的铜碗回来,还托着另一个较大的瓷碗。 瓷碗先放在桌子上,小梨配合的倒入热水,之后在铜碗里倒入一些邺无渊拿来的药酒,最后置于那瓷碗之中浸热。 说是药酒,但实则没什么酒味儿,反而飘着药材的味道,还挺好闻。 铜碗加热快,里面的药酒很快就热了,邺无渊亲手试了试温度,稍稍有些烫人,这温度正好。 两指捏着铜碗边缘拿出来,便示意那两个丫鬟赶紧动手。 小梨拿着早就折叠好的纱布浸了些药酒,然后抓着阮泱泱的手,开始给她手腕上的瘀痕擦拭。 药酒的确是有些热,不过小梨动作轻,阮泱泱也没啥感觉。 她坐在那儿,反而是在盘算该如何利用此事‘讹’邺无渊一回。 小梨擦拭的痒痒的,阮泱泱回神儿,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又忍不住想笑。她们俩跟在自己身边时间久,对她这身体还算是了解。如今被迫跟着紧张兮兮,真够可怜的。 “如小梨姑娘这般擦拭可不行,这药酒的效力使不上三成。诸葛闲怎么说来着?得渗透。这药酒就是不能喝,若是能喝,他非得让所有受伤的人都喝上一壶。”拂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也不知站在那儿看了多久了。 闻言,小梨一愣,她这样擦不行么? 邺无渊没说话,只是撩袍在阮泱泱对面坐下。 抬眼看向他,四目相对,阮泱泱觉得他应该是愧疚了。 “我给你擦,或许会有些疼,忍一会儿。”他开口,随后抓住了她的小臂,把她的手置于他面前。 另一手两指沾取药酒,快速的擦在她手腕上,微微施力轻揉,诚如拂羽所说,这样的确是能让药酒发挥最大的效力,渗透进去。 他的手指极为有力,而且很热,不是药酒的热,是他自带的热。 能看得出他收了力气,但他揉了没几下,她整个手腕都红起来了。 拂羽和柯醉玥站在一旁围观,大概是出于看热闹的心理。柯醉玥尚好,没什么表情,拂羽却是一直在笑。 阮泱泱也懒得搭理拂羽,他是那种属于因为刻意伪装而自己也跟着陷进去的例子。 看着自己的手腕,她越看越想笑,除却手腕,周边都开始发红了,并且明显浮凸起来,短短一会儿,她这手腕就像被马蜂蛰了一样。 邺无渊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拿开手,看着她的手腕,与常人用过药酒之后明显不一样。 “哎呀,我的手腕这是肿了。”好似刚刚看到一样,阮泱泱‘大惊’道。 拂羽笑出声音来,“主子,依属下看,不是你手劲儿大,是阮小姐娇贵。往后啊,主子收着点儿力道,免得再伤着阮小姐。” 邺无渊扫了他一眼,眸色可不见得有多好,拂羽却是恍若未见,依旧在笑。 他的确是有些不太镇定了,原本抓着她小臂的手挪到她腕间托着,有四周白皙的皮肤做对比,那手腕瞧着就更凄惨了。 “现在疼的厉害么?”他看向她,那小脸儿瞧着倒是还好,总好过被鸡吓着的时候。 “还成。将军也别费心了,平日里我磕磕碰碰,也会这样,过几日便消了。”收回自己的手,她把衣袖扯下来盖住自己的手腕。 “主子若是不放心,便叫诸葛闲亲自过来给阮小姐瞧瞧。”柯醉玥开口,不似拂羽看热闹的心态,她很快的想出法子来解邺无渊的愁结。 “派人去寻他,要他尽快过来。不日我也将返回东疆,叫他同行。”邺无渊几不可微的颌首,随后又看向阮泱泱,棕色的眼睛有那么点儿瘆人,他似乎十分认真的想在她脸上寻到一些什么来。 不过,阮泱泱看起来尚好,并没有疼的龇牙咧嘴泪流不止。 “其实将军无需这么费心,我不疼。”她说实话,但瞧着不太像实话。 “今晚先歇着,若夜里疼的厉害便差人告诉我。”站起身,邺无渊盯着她看,那眼神儿极具穿透力。 这若是寻常人,怕是在他这种眼神儿下早就实话实说了。 阮泱泱却是面带笑意的轻轻点头,站起身,把那只手垂在身侧,一瞧就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眉峰微蹙,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拂羽朝着阮泱泱拱手,柯醉玥也点了点头,一并都走了。 阮泱泱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袖口挽起来,她的手腕瞧着真是惨不忍睹,乍一看像骨折了似得,才致使皮肉肿胀如猪脚。 不过,她除了有些痒之外,没别的感觉。 “小姐……”小棠站在一边瞧着她笑,蓦地觉得有点儿瘆的慌。 “去把拜帖给我拿来,一会儿你悄悄地给尚青送去,叫他明日一早便去成阳公府递上拜帖,我要相邀成阳公府的大小姐来做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得抓紧这个时机。邺无渊的愧疚,大概只能延续到她这手腕恢复正常,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了岂不可惜。 这成阳公府的大小姐她和老夫人去年见过,也算相识,老夫人还蛮喜欢她的,因为她长了一张特别讨喜的脸,无时无刻不笑眯眯的,重要的是,她是个话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6、内疚 一夜过去,阮泱泱睡得尚好。按时起床,第一先看自己的手腕。 昨晚睡时这手腕一圈浮肿,像是被大马蜂蛰了一样。一夜过去,虽是不浮肿了,但还是红彤彤,边缘泛紫,乍一看真是很慑人。 只不过,阮泱泱没啥感觉,若不刻意去看,她根本就不会注意这手腕变成了这样。 小棠和小梨听到她醒来,就迅速的开门进来,给她更衣,打水洗漱。 一套下来,早膳也好了。 小棠端着早膳匆匆回来,“小姐,刚刚尚青回来了。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成阳公府真的有心,成阳公亲自见了尚青,又听说小姑姑受了些伤,说是不过晌午大小姐就来看望。” 一听这话,阮泱泱也乐了。如今邺无渊身份尊贵,他又和这盛都的权贵高官等等走的不近,她这个将军府的小姑姑上门邀请,但凡有心,无不欢欣。 正是如此,她这找媳妇儿的事业就更不能马虎,免得到时莫名其妙染一身腥臊。 “赶紧筹备吧,不过动静小点儿。”阮泱泱点点头,此番正合她意。 不过为了避免邺无渊‘搞鬼’,一切低调进行,待得成阳公府的大小姐来了,他想招儿都来不及。 成阳公府的大小姐可是正经嫡出,老来得子,上头三个哥哥。当然了,成阳公府也有比她年纪大的小姐,但那都是庶出。 庶出子女,是没有机会被称为大小姐二小姐等等尊称的。就如将军府二房那里,只能称呼琳小姐。 成阳公府的大小姐,那可是正经的千金小姐,身份地位和文伯公府的赵迎芙相差无几。现如今,为邺无渊寻身份匹配的女子,还真就得按照这个标准来。 这再往上,尊贵的倒是也有,如若老夫人还在世,请个伐柯人上门去提都可。说到底还是她身份尴尬,无法做的那般干脆利落,还得看邺无渊脸色不是? 那边小棠下去吩咐,这边阮泱泱又重新换了一身较为鲜亮的衣裙,最起码得衬起这将军府小姑姑的身份。 长发挽起,又插了素雅不失名贵的簪子,雪白的脖颈露出来,在这秋季,她这个样子格外惹眼。 一早将军府那边有小厮过来,是奉了大管家的命令把上个月府中上下的总账送了过来。距离晌午还早,收拾完毕,阮泱泱便坐在了桌边开始查账。 那精致的小算盘随身携带,查起账来极其认真,纤细如玉的手指在金黄的算盘上拨弄,看似没用太多的力气,速度却是极快。小小的算珠珠圆玉润,也衬得她手指莹白细腻。 “小姐,将军在门外呢。好像,是想瞧瞧你的手腕好些没。”小梨从外走进来,微微俯身小声道。 手指一停,阮泱泱随后点点头,之后继续。 下一刻,挺拔的身影走进来,他身上还是一袭紫棠色的华袍,但绝不是他前几日穿的那一身,因为暗绣的花纹都不一样。 他身上自带一股冷锋,让人无法抬头去看他,但即便不看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存在。那就是一把出鞘必饮血的剑,迎头上去,结果就是皮开肉绽。 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她在小算盘上灵活拨动的手指,她的眼睛根本就没看算盘,都在那账册上呢。 手指却极其的敏捷灵巧,这种功夫,资深的老账房才会,更何况她用的那小算盘那般小,还不及他手掌大。 在桌对面坐下,邺无渊也没出声,小梨把茶盏放在他面前,他亦没动。 终于,这一页算完,阮泱泱停下手,又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毛笔在那页最下方写了几个字,这才抬头看向他。 弯起眉眼,明媚而娇柔,她就像养在水中的白莲,纯净又脆弱,需得娇养细心呵护。 “将军是想看看我的手腕么?今日不疼了,好多了。”他在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带眨的。阮泱泱也习惯了,再对上哪一种死亡凝视,估计她也不会再惊奇了,在他的‘凝视’下她已经‘出师’了。 “我看看。”他说,语调声音一如既往,听起来没起伏,持稳的很。 也没拒绝,阮泱泱将衣袖一点点的挽起些,她的手腕就露出来了。无论手指手背,还是小臂皆无比白皙,独独那手腕一片红紫,乍一看像是被烫了似得。 看见她的手腕,邺无渊的眉峰就微微皱了起来。阮泱泱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嘴角也跟着弯了弯,就知道他会内疚! 这良心未泯的人,最容易循着空隙了。所以,她选择的这个时机正好,待人家大小姐来了,他也说不出啥。再说,人家是报着看望‘受伤’的她才过府拜访的,他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她太白了,就衬托的那手腕上的淤痕更夸张,再加上她今日一身鲜亮,视觉效果加倍。 “真的不疼了?”怎么看,也不会不疼。邺无渊并不觉得他昨晚施了多大的力气,甚至可以说是轻柔了,他能够掌控好自己的力量,却又真的没想到会把她的手腕弄成这样。 “不疼。”摇摇头,阮泱泱脸上还带着笑。虽她说的是实话,但好像很容易被人误会成强颜欢笑。 “诸葛闲快来了,他家中世代行医,医术了得。待他来了,仔细给你瞧瞧。”邺无渊现在也不敢上手给她涂药或是怎样,昨晚本是想让她好受一些,谁想到会弄成这样。 “好。”点了点头,阮泱泱没拒绝,也没把挽起的衣袖放下。就那样摆在桌子上,更像是故意要他看。 什么名医不名医,看病不看病的,阮泱泱也根本不在乎。 她现在就在乎成阳公府大小姐一会儿过来呢,找个身份尊贵又像欢喜娃娃似得话唠,怎么也得在离开盛都之前给她来点儿希望吧。 这答应了老夫人的事儿她就必须得做到,她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放在心里头的事儿,多难都得完成。就算成功之后没人给她发证书,没人给她评职称,她也得做好。 在这期间,其他的事情,她还真懒得琢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7、是个丘比特 将近晌午,小棠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小厮来报,成阳公府的车驾到了。” 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喜色,阮泱泱站起身,“走吧。” 往外走,还没走到月亮门呢,那主居里邺无渊也出来了。 四目相对,凉爽的天气里,邺无渊整个人倒是比这凉爽的天气还要清爽上几分。冷锋掺杂着那青霜白雪,让人不敢直视他。可若是看了,就会发现他身上这种气息还挺迷人。 在阮泱泱看来,只要有姑娘敢认真的瞧瞧他,必然会一头扎进去。 “诸葛闲到了,正好你出来了,就让他尽快给你瞧瞧。”走过来,邺无渊说道。 这倒是让阮泱泱没想到,来这庄园如此赶巧,都来了。 点点头,阮泱泱没有再说什么,随着他往外走。 还没走出几步呢,邺无渊的亲卫就快步过来了,附耳在他身边说了些什么,就见他眉头一动。 阮泱泱扫了他一眼,估摸着他是知道成阳公府大小姐也来了。 下一刻,邺无渊就转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阮泱泱已经做好了迎接他的‘死亡凝视’。 只不过,有时她的预测也并非准确,就像她以为差不多摸清了些邺无渊这人古怪的脾性,但事实证明,她还没摸透。 因为,他转眼看向她,下一刻,他就微微扬起了嘴角。 说真的,阮泱泱从来没见过他笑,最多就是眼睛会变得柔和一些,让人知道他那时心情可能不错。 但笑……真不曾有过。 这从来不笑的人,笑起来还真是……惊艳! 霜雪迎阳,那一瞬真是叫人心头一动,真好看。 不过,他也只是笑了一下而已,之后便收回视线,举步朝着庄园大门的方向走去。 阮泱泱后知后觉有那么点儿不太祥和的预感,他笑的,咋有点儿坏? 也快步的朝着庄园大门的方向走,远远地,就瞧见一个清瘦颀长穿着一身白色布衫的年轻男人站在那儿,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药箱,很大。 但,眼下重要的是,他面前还站着另外一个姑娘。那姑娘一身嫣红的长裙,长发挽着,坠着朱钗。 她站在那年轻男子跟前儿,正在不住的说话,声音清脆好听,一句接着一句的说,不带歇气儿的。 一眼看到,阮泱泱就变了脸色,用不用这么倒霉?上回赵迎芙来了个钟大人截胡,这次又来个截胡的? 她这是什么运气?有卖彩票的她非得去下注大的。 见此,她不由脚步加快,“大小姐。” 她声音一出,那边缠着诸葛闲的朱含芽就转过脸来,的确还是那欢喜娃娃的模样,哪儿哪儿都是圆的,喜庆的不得了。 “小姑姑。”朱含芽快步迎过来,还特别福身行礼。 “大小姐多礼了。想想咱们上次见面,我们家老夫人回府了还一个劲儿的夸赞你。如今这么一看,大小姐真是一点儿没变,反而个子又拔高了不少。”阮泱泱牵着她的手,当时老夫人见着这朱含芽就看上她长得喜庆。虽也没说特别特别满意,但却是说了几句夸赞的话。说像这样的姑娘娶回家,摆在那儿供着都喜庆。 “是吧是吧,芽儿也觉得自己长高了,父亲还说我是瞎想。”朱含芽边说边翘脚,她就觉得自己长高了。 “整日相处,自是看不出来,许久不见才看的清楚。大小姐,来了庄园怎么还在门口停留了?不是说好来看我的么?”抓着她的手,阮泱泱继续轻声说着,她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好像是在嗔怪,但又明知她在开玩笑。 一听这个,朱含芽立即扭头,寻找到了就站在不远处的诸葛闲,“小姑姑,他身上的气味儿可香了,比宫中赏赐的熏香还要好闻。”说着,她两脚都在踮,显然极其兴奋。 阮泱泱的眉头动了动,真是没想到,上回那钟大人是以‘人格魅力’完成了截胡。这回倒好,用身上气味儿截胡的,简直没道理。 她都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水逆,怎么哪次都不顺心。 虽是心下如此想,面上却还是不能露分毫,牵着朱含芽的手,往那边走。 “大小姐,这是我家将军,近些日子在盛都,刚刚过了生辰。”给朱含芽介绍。上回她还连带着给赵迎芙介绍了钟大人,这回算她吃一堑长一智,只介绍邺无渊,让身边这小丫头赶紧好好瞧瞧他。 朱含芽看了一眼邺无渊,之后特别知礼的给邺无渊福身,“芽儿见过将军。” 邺无渊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随后,他看向阮泱泱,“泱儿,这是诸葛闲,说是神医也不为过。走吧,叫他赶紧给你瞧瞧。” 一听他叫‘泱儿’,阮泱泱就想翻白眼儿,没大没小。以前好歹还称呼一声阮小姐,现在连姓都免了。 可你又能把他怎样? “有劳诸葛神医了。”微微点头,她礼数周到。 那诸葛闲在阳光下整个人都像透明的,清高又几分孤傲。他五官很清隽,大概也就是因为他的眼角眉梢间那不想理人吧,瞧着就更孤高了。 “我想诸葛神医身上的是药香,只不过我见过那么多的大夫,却没哪个人有诸葛神医身上的药香好闻,太香了。”朱含芽盯着诸葛闲看,瞧着倒也不是被诸葛闲这个人迷住了,迷住她的是他身上的味儿。 阮泱泱看着朱含芽,心中连连感叹,真是绝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刚要往庄园里走,庄园大门那儿的小厮快步的走了过来,“小姑姑,文伯公府来人了,是来送礼的。” “快迎进来。”嘴上说着,阮泱泱心下又几分不解,文伯公府来送什么礼? 很快的,文伯公府的人就进来了,还真是来送礼的。 走在先前的人应当是文伯公府的管家,后面随着一行下人,各个捧着大小不一的礼盒,包装精美。 “小人给将军请安,给小姑姑请安。小人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给小姑姑奉上贺礼。今日一早,府里上下恭迎圣上旨意,为我府里二小姐与刑狱司钟大人赐婚了。老爷感激小姑姑前些日子相邀二小姐游玩,正巧遇上钟大人,缘分奇妙,情投意合,这婚期定在年末。老爷说,无论如何得感谢小姑姑,这礼您一定得收下,待得年末婚期,定要相邀小姑姑上座见证。”那管家说话不疾不徐,却是哪儿哪儿都喜色无边,这姻缘文伯公的确非常之满意。 听他说,可想阮泱泱什么脸色,她在尽力控制自己呢。 好嘛,她的确是个丘比特啊,就是这箭歪的很,射别人身上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8、赶紧把他嫁出去 “真的没想到,我的无心之举,居然促成了这样一桩美好的姻缘。倒是听说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会得天大的好运,如今看来,这好运距离我不远了。多谢文伯公,还烦请回府后代我多谢文伯公,还要恭喜二小姐,觅得良人。届时,必当亲自过府恭贺。”心下滋味难明,面上却是不露分毫。阮泱泱的声音柔柔的,说出的话也好听,让人不由熏熏然。 “多谢小姑姑,那小人便不多打扰了。”叫身后的小厮将贺礼交给将军府的人,之后连连作揖后退,离开了。 文伯公府的人离开了,这里一时寂静,都没说话。 倒是,所有的视线都在她身上。 她始终保持着笑意,从容有度,其实也看不出她内心如何情绪翻滚。 只不过,在邺无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盯着她的脸,白皙细腻比得上刚刚挤出来的牛乳。 “促成了这么一桩好姻缘,文伯公送来的贺礼必然贵重,要现在看看么?”他开口,虽声线依旧,但听在阮泱泱耳朵里那是相当的刺耳。 转眼看向他,阮泱泱脸上的笑也加大,明媚的迷眼,“好啊。” 转身,她如常的牵着朱含芽,热情又客气如常的邀请她往庄园里走,边走边说话,看起来好似心情很好。 后面,诸葛闲落后了邺无渊一步的距离,提着药箱,他依旧是那般孤高的模样。一身普通的白衫,穿在他身上却如此与众不同。 “明知她心气不顺,何必刺激她?”诸葛闲开口,声音也清清淡淡的,听起来就像不爱搭理人似得。 “用这些‘战利品’让她清楚,再做多少次这种事也是失败。不过,你之前说的一句话倒是对了,拖得久,顾虑太多,我反而舍本逐末了。”邺无渊的声音很低,低到恍若在自言自语,不过诸葛闲听得到。 “四年前的事儿她一丝一毫都没记起来?”诸葛闲继续问道。 邺无渊几不可微的摇头,“她被吓着了,不记得了。”再说那时她眼睛不好,什么都没看到。 “你若舍得,便信我的,吓她一下,说不准就记起来了。”诸葛闲此时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在找乐子。 “不行。”邺无渊想也没想的拒绝,冷绝果断。、 “那你就任由她继续给你找姑娘吧。”这句听起来更像是在找乐子。 “所以今日你出现,时机非常,天助。”邺无渊的语气变轻了些,揉着冷锋的脸庞似乎也柔和了些。 诸葛闲只是淡淡一瞥走在前面的身影,眉目间皆是无趣。 会客依旧在翠亭,今日天气不错,一切都准备好了,翠亭里摆满了精美的点心瓜果香茶等等,空气都是甜香味儿。 说要看文伯公府送来的礼物,阮泱泱还真要看,尽管于她来说是一个‘刺激’,但她还非要刺激一下不可。 邺无渊和诸葛闲进了翠亭,之后小厮也捧着那些精致的礼盒上来了。就站在那儿一排,像阅兵似得。 朱含芽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诸葛闲身上的味儿。在这翠亭里一落座,各自距离又不远,那味儿就又飘来了,和着甜点瓜果的甜香,好闻的不得了。 虽是大家闺秀,但到底是小孩子,她吸鼻子,动作还有点儿大。 阮泱泱自是注意到了,心情更不好,这来一个靠身上气味儿截胡的,她真是十根指头掐断了也算不到啊。 “打开吧。”她不吱声,邺无渊倒是先开了口。 一直立在阮泱泱身后的小棠走出来,先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脸色,随后走过去。 礼盒是十分精心包装好的,小棠轻手轻脚的拆开,之后将礼盒盖子打开。 正红的丝绒盒子里躺着一对儿乳白色的玉镯子,即便不亲手拿起来掂量,这般一看就知是上等品。因为红色丝绒的衬托,那对儿镯子就好似两弯羊乳,玉质上乘。 这若是便宜货,阮泱泱心里头还能舒坦点儿。一上来就这么贵重,可见这婚事文伯公多满意。他越满意,阮泱泱越觉得扎心,比考博失利还扎心。 小棠又打开了第二个礼盒,是一套朱钗,做工精美。 接二连三的打开,都是女子佩戴之物,无不精致,从头到脚,应有尽有。 “小姑姑,你促成的姻缘还真是难求,听说圣上很早之前就想给钟大人指婚,但钟大人不乐意。谁想到,人家就来你这儿做客,居然就做出了良缘来。小姑姑,你真厉害。”朱含芽本就喜欢说话,刚刚憋了一阵儿,已是憋不下去了。 阮泱泱弯起眉眼,跟着点头,“是啊,无心插柳之举,居然促成一桩良缘。不过,刚刚听文伯公府的人话里的意思,是文伯公去圣上那儿求得赐婚旨意。圣上也是有心成全,看来圣上极其关爱臣子的终身大事。” 朱含芽点头,“父亲说,圣上仁爱,最是关爱百姓呢。” 阮泱泱笑意不变,视线落在了邺无渊身上,他也正在看着她。 “听大小姐一说,更是心生向往,也不知何时有福气能面见天颜。”她这话对谁说的不可知,只不过,她真有点儿咬牙切齿。 要是那皇上那么乐意给人赐婚,她就有胆子去他面前求一道赐婚圣旨,赶紧把邺无渊嫁出去。 “若有宫宴,大人们可以携家眷,小姑姑可以随着将军进宫啊,那时就能看见天颜了。”朱含芽没什么心机的说,对于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来说,见皇上也并非什么难如登天的事情。 当然了,能见皇上,那绝对是殊荣。 邺无渊看着她,又怎会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看她笑着,依旧明媚无双,可耳朵都气红了。她一向端庄得体,除了瞧见鸡和左相府的公子会变脸色之外,何时不从容? 这回,真是气坏了。 抿起的唇角微动,“诸葛,给泱儿瞧瞧伤处吧。” 他转移话题,阮泱泱也不再看他。 那边小厮退下,这翠亭里仅仅几人和身后站着的丫鬟。 挽起衣袖,她的手腕露出来,坐在她旁边的朱含芽就皱起了小脸儿,“小姑姑,你疼不疼啊?”瞧着她都觉得疼。 “还好。”阮泱泱微微摇头,随后将手腕搁置在诸葛闲放在桌面的软枕上。 外面阳光好,她皮肤白,那手腕上的淤痕就特别的扎眼。 视线落在上面,邺无渊也缓缓的皱起了眉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49、神农氏尝百草 阮泱泱的手腕,在这室外光线下,看起来真是有点儿瘆人。 那一层细腻的皮肤下,红紫淤痕皆具,而且,边缘某些地方明显能看到紫色的手印痕迹,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用手指头硬生生捏出来的。 邺无渊的面色可想而知,他还是不认为自己昨晚用了多大的劲儿。在她身上,他必然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可,谁又想到他仅仅那一点儿算不上多大的力道,就把她的手腕弄成这样。 朱含芽仔细的瞧了瞧,也不由的龇牙咧嘴,“小姑姑,你确定你骨头没事儿?”这瞧着,跟她府上骨折了的下人伤的差不多。不过那人都养了许多时日,外面的皮肉还是这样红紫微肿胀呢,那疼的还每天汗流浃背的。 “骨头没事。我这体质,天生的。平日里一些不疼不痒的擦碰就会这样,逐渐就消下去了。”阮泱泱微微摇头,她有一身好皮肤,但作用也仅仅是美观而已。 她们在说话,那两个男人倒是都不言语,邺无渊始终盯着她的手腕微微皱眉,诸葛闲则是在观察。 片刻后,他说了一声得罪,便握住了阮泱泱的手腕。 仔细的观察了片刻,之后又诊脉,他做起这些时极为沉静,整个人好像都沉浸进去了,周遭的一切都自动被屏蔽似得。 阮泱泱也一动不动,视线倒是不断的在朱含芽和邺无渊身上转。 转了几圈,她那刚刚压下去的坏心情就又冒出来了,也不知到底是哪个克她,今日注定是没戏了。 大概也因为心情不好,她一看邺无渊那木头桩子似得样子就来气。 另一手抬起,在额角抚了抚,她又觉得三叉神经痛。转念一想,宫里那皇上既然那么喜欢给人赐婚,为啥不给这木头桩子直接赐一个媳妇儿? 那圣旨可是比治水患镇压河底的石头大王八重得多,给邺无渊八个胆子也不敢反抗,更别说挑人家姑娘哪里哪里不好,哪里哪里不满意了。 “泱儿,你头疼么?”她还在抚额呢,就听到邺无渊的声音。听他叫自己名字,她三叉神经更疼了。 放下手,她弯起红唇看向他,“不疼。” 看着她笑,这就是她平时的笑,面对谁都这样,面具。 尽管是面具,可依然漂亮,尤其那唇,不染半点儿脂粉,全然本色,那就是两片桃花。 “阮小姐的体质的确是特别,本就娇弱,再加上之前吃过太多的药,要忌口的东西就非常多。再就是这身体,轻易磕碰会出现这种数日才会消退的淤痕并不算严重,更危险的是不能受伤。但凡皮开肉绽,将会十分难愈合。”诸葛闲开口,他废话不多,句句要点。 阮泱泱倒是也没什么意外,她对自己这身体还是了解的。 “如小姑姑整日在将军府中,应该也不会受什么皮外伤,只是……”朱含芽眼睛睁大,说着说着又消音了。 其他几个人都看着她,她想了想,就凑近了阮泱泱的耳朵小声的蛐蛐了几句。 听了朱含芽的话,阮泱泱反倒笑了,这小丫头年龄不大,想的倒是多。 她声音小,不代表想听的人会听不到。 邺无渊的眉头就首先动了下,本来就不太好的面色,更不好了。 诸葛闲倒是看了他一眼,若有似无的摇头,“成亲生子,的确要慎重。” 朱含芽立即扭头看他,脸上一副被偷听了之后的不满。 诸葛闲面不改色。 “大小姐和诸葛先生都多虑了。”刚刚朱含芽跟她说,她二哥的某个妾室被纳入房中当晚就流血流了一床,府中的嬷嬷私下说,那小妾下身都撕开了,特别惨烈。 “这些药膏阮小姐要擦,但凡磕碰着,都要擦,诸如这种淤痕会很快褪下。在下也会着手为阮小姐量身配制一些药,有备无患,如若真某一天不慎伤了,也能起一些辅助伤口迅速愈合的作用。再就是,将军往后切勿再用如此力道牵阮小姐,将军必然已经收力了,只是阮小姐受不住。”最后一句,诸葛闲的语调也正常的很,邺无渊的脸色却极冷。 朱含芽都不由得缩脖子,莫名其妙的她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 “此事不怪将军,他的确没用多大的力道。而且也是好意,他想让我尽快好转的。”阮泱泱开口,就事论事,昨晚邺无渊的确是好意。 诸葛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整理自己的药箱,神思好似也沉入了别处,看得出,他很有职业操守。 朱含芽坐在一边,眼睛就盯着他的药箱,鼻子也一吸一吸的,“诸葛神医,你这药箱里的味儿和你身上的也好像啊。我觉得这味儿真香,可不是我家里那些熏衣服的熏香可比的。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平日里,你都摆弄什么药材啊?” 她是真感兴趣,一个劲儿的盯着这个问题,好似今日一定要问出来不可。 她身后就站着自家的丫鬟还有一位嬷嬷,显然大家闺秀出门在外这么追着一个异性问问题很不合规矩。可朱含芽可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她是成阳公老来得女的心头肉,也是任性惯了的,想做什么可不就做什么。 由此,别说那丫鬟,连嬷嬷都不敢言语阻止。 诸葛闲倒是有些不耐烦,他正在脑子里下方子呢,朱含芽一个劲儿的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很烦。 本想一个话多的姑娘能让邺无渊看上眼,谁又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阮泱泱现在真是连想法子的心情都没了,今日若是没文伯公府送礼那一茬儿,她必然会使出全力把朱含芽的注意力调到邺无渊身上。 可这一连串的‘打击’,她实在没心情。 挽好衣袖,她一手揉着自己的额角,脑细胞又死了一茬。 她此时就想啊,给一个五官端正身强体健大权在握的男人找媳妇儿就这么难么?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对面坐着的这个木头桩子,也和蜀道没啥区别。 她真对自己的脑子产生了怀疑,连带着自己一路奋斗的专业学识都怀疑了。 弄不懂邺无渊这光鲜亮丽的鲜嫩皮肉里头到底是什么结构,难不成,她还真得学神农氏尝百草的气势来,十二个时辰近身钻研透彻他的里里外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0、一股火 朱含芽执着于诸葛闲身上的气味儿,到底是什么药材会这么香。 直至晌午午膳开始,她也没放弃,一副势必要讨到答案的模样。 诸葛闲大概真是被烦的不行,又不好发作,最后还真的写了一个单子给她。 吃着膳后小点心的朱含芽心满意足了,将那单子自己放好,也没交给丫鬟。 这就是一个还没开情字的小丫头,阮泱泱也看出来了,彻底没戏。 直至下午,朱含芽才离开庄园。仅仅这几个时辰,阮泱泱就觉得自己好似跋涉了千山万水,一时间身体极为无力。 从庄园大门往回走,小梨和小棠见阮泱泱脚步不稳,俩人一边一个扶着她,倒是很想劝慰一番,可是又不知怎么劝。 这一回失败,是阮泱泱考博时都没发生过的,她被气的眼尾那儿硬生生冒出一个疖子来。 仅仅一夜之间,醒来她就觉得左眼眼尾不适,抬手一碰,疼的她当即就清醒了。 下床拿镜子一照,好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开眼角手术呢,这疖子真大。 因为马上要启程离开盛都,小棠跟随着小厮一早回了将军府,她要指挥府里的人把路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她不在府中,还有一些事情得交代下去,尚青也赶着过了早膳的时辰来见阮泱泱。这一看她的眼睛,尚青都一愣,“小姑姑,这忽然离家,是不是忧心的不得了?您放宽心,有师父在,还有黄姨主事,府里不会出乱子的。” 她半眯着眼睛,就坐在小厅的软榻上,任小梨弯腰站在她一边用沾了清水的帕子给她轻轻擦眼角。又痒又疼,但若不碰它,阮泱泱就止不住的想用手去抓。 “是啊,这几年一直没离开过盛都,的确不放心。府里倒是不会出什么事儿,我记得老夫人母家有个拐了几道弯的亲戚大寿。七十古来稀,虽是是拐了几道弯的亲戚,此次贺礼还是要贵重些,也免得叫他们觉着老夫人不在了,咱们将军府就不认他们了。再来就是你得亲自再去见一次吕长山,调查不能停,这回身份地位还得往高处走,郡主,公主。”最后两个字声音压得低,她又半眯着眼睛,倒是难得一见的懒散,又有那么几分不可忽视的妩媚。 尚青谨慎的点头答应,这将军的婚事,真是愁人。不过阮泱泱说的也对,或许真沾上个身份地位特别高的,譬如公主,将军不满意,估摸着也不好说出口。 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尚青这才离开。 彻底闭上眼睛,阮泱泱任由小梨继续给她轻轻擦拭,帕子浸了几次水,清清凉的,倒是让她舒服些。 “小姐,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将军……早就心有所属了呢?”小梨看着闭着眼睛的阮泱泱,不施粉黛,她的脸却嫩的能掐出水来。即便是眼尾生出个疖子,也不掩她美貌,反而是衬出了和平日不一样的美来。 一听小梨的话,阮泱泱就又睁开了眼睛,“心有所属?那就赶紧上啊,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 阮泱泱很少这样说话,不止语气冲,还不怎么文雅。 小梨小嘴儿动了动,却没再敢往下说,继续给她轻轻擦拭。 阮泱泱这眼尾上冒出来的疖子终于被邺无渊看到了,府里的人马回来,准备的一切东西她都得再看一遍,所以也不得不出门。 然后出门就碰上了邺无渊,他一眼就看到了她眼尾冒出来的东西,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一看到他,阮泱泱就想翻白眼儿,若不是这么多年来装习惯了,她可能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了。 “你这是……”邺无渊垂眸看着她,下一刻,他就伸手碰了一下。 “疼!”她这回是真的疼,柳眉都要竖起来了。她最怕疼了,而且这东西长在眼尾,一疼她就开始冒泪花,只一瞬,两只眼睛都被水雾给罩住了。 邺无渊大概也从未有过如此时一般被吓得立时收回了手,瞧她泪眼婆娑的,他一向平静持稳的脸上也现出几分不知所措来,“抱歉,我不知道会那么疼。” 深吸口气,阮泱泱真是尽量在调动自己的好脾气,“没事,不疼了。”微微垂眸,把那些泪花吸收回去。 “叫诸葛闲来给你看看吧,一夜之间,怎么会冒出这样的东西来。”邺无渊也不敢碰她了,看她半闭着眼睛的样子,让他不由又想起四年前初见她时的模样。 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在肚子里溜过这一句,之后她就摇了摇头,“过几天就消了,不用劳烦诸葛先生。”人家一神医,看疖子算什么?大材小用。 “不然,拖延几日再启程,待得你好了,再赶路不迟。”邺无渊继续说,他语调还那样,只不过,大概真是他头一次这般软声软语。 阮泱泱烦躁,再加上垂着眼睛,哪里看得到他的表情,更别说研究他的语气了。 “将军别担心,这就是普通的疖子,过几日就消了。说好了明日启程,就明日启程。”依旧半眯着眼睛,真的很不舒服,她很想动手去抓,控制住自己的爪子真难。 瞧她那模样,邺无渊又不由得扬起了一直紧抿的唇角,她这会儿瞧着像要睡着了似得,懒懒的像只猫。若是再顺毛摸一摸,估计下一刻就打呼噜了。 虽是阮泱泱直言不需要诸葛闲来看,但最后人家大神医还是来了。 似乎是先从邺无渊那里得到了她的情况,他来时就给了小梨一个白色的瓷瓶,里面是水一样的药,叫她给阮泱泱擦拭。 之后,又给她诊脉。诊脉结果是啥他也没说,诊完了提着药箱就走了,阮泱泱也懒得问,毕竟她自己也知道咋回事儿,就是气的。 不过,待诸葛闲将诊断结果告诉了邺无渊,他也被气着了! 她急火上涌,心烦气躁,一股火上来,就拱出了那么个疖子来。 弄了半天,她是因为给他找姑娘相亲失败才这样,邺无渊脸都青了。 倒是诸葛闲鲜少的露出了笑意来,人家是真把自己当成长辈了,比他们家老夫人还尽职尽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1、怨气 启程之日,甚为忙碌。 从庄园出发,虽昨日已经将准备好的东西都从将军府运了出来,不过这一大早还是要再检查一遍。 检查的任务落在小棠和一个亲卫的身上,两个人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彻底检查完毕。 而在这期间,阮泱泱也用完了早膳,收拾妥当。 出门在外,自是要穿着简便些,长裙朴素没有那么多繁复,长发也简单的挽在脑后。若不是她因为眼尾的那个疖子,而不由自主的半眯着眼睛,这一身还真是清爽无比。 她一半眯着眼睛,瞧着倒是几许慵懒,没睡醒的架势,又是另一种风情。 随着小梨往庄园大门走,该携带的都收拾好了,在阮泱泱看来,这出行堪比搬家。 队伍很长,马车五六辆,再加上前后矫健的马匹,这阵势了不得。 已经走到了马车旁,小棠就站在这儿等候。正好旁边一袭暗色劲装的邺无渊经过,小梨和小棠都俯身请安,那人却好似什么都没瞧见,就那么走过去了,恍若一片飘过去的乌云,夹杂着冷风。 阮泱泱微微抬眼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她觉得他有一股怨气。 没再理会,借着小棠和小梨的力气登上了马车,里面铺设的很好,横榻上都是软垫,也免得长途跋涉坐得时间久了腰臀受不住。 进了马车,小棠和小梨分坐左右,两个丫头把吃的喝的整理好,这队伍也出发了。 庄园本就在郊外,要出城是很快的。而且,这队伍出城,城门的守兵哪里敢检查,可以说是走特殊通道,很快就出了盛都。 车窗关着,一大早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甚至马车上了官道之后速度加快,都能听得到这急速制造出来的风声。 阮泱泱背靠着一个绣花的靠枕,闭着眼睛,眼尾的疖子涂了药,已经没那么痒了。 不过它瞧着依然是‘生机勃勃’,远处看好像特意点在那里的花钿,几许妩媚。 大卫的官道是十分良心的,修建的极其结实,平坦而宽,四辆马车同时交叉而过都不会拥挤。 如此急速前行,也不会颠簸,这般晃动,阮泱泱也神思迷糊,就更别说那两个小丫头了。 队伍太长,再加上此次队伍里有女眷,所以并没有日夜兼程。几乎在接近傍晚时,就会在沿途的驿站停下过夜。 这种驿站,只官家可落脚,没有鱼符又不可。不过,显然那些规矩于邺无渊来说和废纸没什么区别,亲卫亮出邺字令牌,驿站的官兵就跪了。 行路三四天,盛都的繁华早就飞走了,这大卫太大了,一处山水一处风情,每一个地方都不一样。 在靠近东疆,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东疆一直在打仗,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股子金戈铁马下的血腥气,彪悍而又自由,连那山边的绿树和青草,都野性十足。 这边的风也不一样,吹得无比恣意,可能前一刻还在朝南吹,下一刻它就奔着西边去了,简直无法无天。 车窗开着,温度不高不低,就是风吹得有些干。 但小梨和小棠还是很开心的,两个丫头哪有这种机会可以来边关啊,尽管眼下车窗外就是渐黄的树和长得乱七八糟的荒草,俩丫头瞧着也开心。 阮泱泱眼尾的疖子已经有消退之意了,因为一直在擦诸葛闲的药,它不痒,她也不碰它。所以,待它褪了,应当也不会落下什么难看的痕迹。 手肘撑在横榻边角的小桌上,又用手撑着太阳穴,阮泱泱闭着眼睛,对这外面的景色没什么兴趣。 生理期要来了,再加上前几日心情烦躁,一直行路,她真的没啥精神头。 “这几天,将军是不是在生气呢?”蓦地,闭着眼睛的阮泱泱忽然问道。 那两个丫头立即扭头看她,“小姐,你才发现将军心情不好啊。”简直就是一把从寒冰里抽出来的利剑,路过皆伤。 缓缓睁开眼睛,阮泱泱看了看她们俩,“或许是边关有事吧,虽说停战了,表面和谐暗地里就未必了。” 两个丫头跟着点头,越靠近东疆,就越能感受那种肃杀之气,大卫和东夷那些蛮人不共戴天。 “咱们去香城,那香城重建,也不知建成了什么样。”她淡淡的说,其实是她根本不知原来的香城啥样。以重建之名,让她们也闭上嘴,免得到时再问她香城如何如何,她哪儿知道。 又不由得想起四年前她来到这个世界时发生的事情,这身体的主人任性又别扭,自己想法子自杀,说什么也不活了。 阮家上下看守她,但防不胜防啊,终于她成功了。 她接手了这具身体,却也真是糟糕,眼睛视物不清,身体也弱。还没养几天呢,就遭遇了大屠杀。 因为眼睛看的不清楚,再加上初来乍到,一切都不适应,她也记不清多少了。只是模糊的视线里,红色的鲜血到处喷溅,都喷到了她脸上。 缓缓地深吸口气,她转眼看向车窗外,那乱吹的风也阻不住那股子血腥气。这青山绿水下,不知埋葬了多少骨和肉。 一路行,许多路不再平坦,东疆没有那么好的官道,经常千军万马的转移踩踏,他们可以硬生生的开辟出一条路来,官道又算得上什么。 终于进入了香城,顺着车窗往外看,无论已经过去的城墙还是街道,甚至沿街的建筑,都是新旧不一,有明显修补过的痕迹。 这座城曾经因为大屠杀而毁于战火,如今重建,但其实也并没有太多改变。 蓦地,一直平稳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之后就隐隐约约的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是有人阻住了去路,并且在哭。 阮泱泱以为是有人家出殡,和这种办丧事的遇上,还是给让路的好。不过,队伍就停着,根本没避让的意思。 “小棠,你出去看看。如果前头是办丧事的,就尽快回来告诉我。”可能距离有点儿远,不过那哭声真是震天动地,也听不出男女来。 小棠领命,快步的下了车。 单手撑着头,这一路来,即便她想维持形象正襟危坐,也是没啥力气。 不过半晌,小棠匆匆的跑了回来,进了马车,就看到她兴冲冲的脸,“小姐,前头阻住去路的不是办丧事的,是咱们在崇国寺看见的那个讲经的高僧,他被一个漂亮姑娘给缠住了,抱着他大腿在哭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2、小妖精 听小棠说完,阮泱泱的眼睛都跟着睁大了几分,那个在崇国寺被万千妇女盯得险些破功的高僧? “走,去看看。”在盛都,垂涎他的千千万,却没有一个女人敢动爪子。终于啊,有敢下手的了。 这种热闹,不看看太可惜了。 一改这几日的无力,阮泱泱起身下了马车。 前头可是围了不少人,这队伍高头大马矗立在这街上,就更显得人山人海似得。 往前走,那哭天抢地的声音就更清晰了,这姑娘哭的真是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爹娘呢。 幸好马队两侧没有太多人,阮泱泱顺利的走到了前头。 一直骑马在前的邺无渊原本还在马背上,无意间瞥见阮泱泱从后面走过来,他也随即翻身下马。那动作行云流水,极其漂亮。 “怎么过来了?”他垂眸看着她,视线在她眼尾的疖子上多停留了下。 “听说有热闹啊。”她看了他一眼,眉眼是带着笑的,而且是发自真心的笑,要看热闹的那种笑,和平时的面具笑大不一样。 邺无渊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她旁边,再次看向前方。 十米开外吧,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儿,七八个青衣僧人,摆明了一脸怒色,又都站着不动,显然是没办法。 而那位被缠住了的高僧则真是稳如松,青色的僧衣穿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就不是这凡尘中的人。他好似应该一直坐在莲花中,背后圣光万丈,梵语声声,教化众生。 他在微微垂眸看着那个抱住他大腿不撒手的女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更别说那日在崇国寺瞧见的不耐烦了。 “这就是那时在崇国寺讲经的高僧,东夷大昭寺的住持,法名元息。”邺无渊开口,告知她那个高僧的身份。 阮泱泱微微颌首,“这么年轻就坐上了住持之位。” 盯着那元息看了一会儿,她的视线就落在了那个抱着他大腿的女人身上。 这女子穿着一身极其华贵的绛紫长裙,做工繁复,她跪坐在地上,那裙摆在她周身铺了一圈。 乌发如缎,仅以一根与衣裙同色的发带在脑后捆了两缕。看她穿这一身华贵无比,但装扮又极为简单,不知长什么模样。 微微歪头,想看看那女子的模样,她可真是一直在哭,还边哭边说话,死了爹娘的那种嚎啕撕扯,且中气十足。这么长时间,她能一直保持这种声调,真不是凡人啊。 蓦地,那女子忽然朝着这边转过脸来,阮泱泱一眼看到,也不由的讶异,这女人长得真妖,妖的邪乎! 她是真哭,那眼泪成河。但长得真妖,活脱脱一妖精。 阮泱泱的视线又落在那元息身上,却不见他有丝毫的动容,这画面,真有点儿好笑。 她也的确是笑了,“高僧收妖,有点儿意思。” 邺无渊转眼看向她,“有何深意?” 也看向他,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很,“既然那个元息道行了得,有教化众生之能,这一个哭天抢地的小妖又怎么会摆弄不了?如果他今日摆不平,那就说明他不是什么高僧,骗人的。” 垂眸看着她忽然之间变得贼亮贼亮的眼睛,邺无渊抿起的嘴角也不由扬起,“你看热闹的立场还真是不同。”这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就是看热闹而已,她却在想着拆穿人家高僧。 “不过,这姑娘真能称得上妖了。”又看向那个姑娘,这张脸,她若不这么哭,必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邺无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 忽然间,有官兵从对面的人群中冲出来,一边大声吆喝着要看热闹的百姓都退避。 那领头的官兵闯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这边的邺无渊,立即小跑过来,“不知将军也被阻在此处,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邺无渊垂眸看着这几乎要跪在地上的官兵,只是淡淡道:“无事。” “小的这就把闹事的人带走。”躬身后退,显而易见,在这东疆,邺无渊是什么样的分量。 官兵已经把元息等人围起来了,只是见他是个和尚,又不同于普通的和尚,倒是无意识的收敛了些许。 而自从官兵出现,那嚎啕大哭的姑娘不哭了,还特别痛快的站起来了。 她这么一站起来,才发现她长得真高,看似打扮朴素,可妖就妖,把一圈儿官兵迷得眼睛都直了。 极其干脆利落的道歉,眼波流转,那一双眼睛特别勾人,神鬼都逃不过。 人影绰绰,阮泱泱盯着那姑娘看,能生成这样,也不知老天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元息终于‘自由’了,他也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僧人与那些官兵沟通,很快就离开了。 而那只妖……也不知是她态度不错,还是用皮相征服了那些官兵,还真都让开给她让路了。 她朝着这边走过来,与元息一行人方向相反,所有人都在瞧她,说是恍恍惚惚也不为过。 一步一步,她眼波一转,瞧见了邺无渊。 也不知她怎么回事儿,那窄细的腰身一转,咻的就窜到了邺无渊跟前。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阮泱泱都跟着眯起了眼睛,这么近的一看,真是只妖啊! 故技重施,一下子坐在地上抱住了邺无渊的大腿,“公子,你娶我可好?”她仰脸盯着邺无渊看,那小眼神儿小表情,阮泱泱都有瞬间的愣怔。 她抱住了邺无渊的大腿,那些官兵围过来,又不敢伸手去拽。 但被抱住大腿的人却是极其镇定,甚至,他眼睛都没动,“我已成亲了。”他说。 “那又怎样,我给你做小。”姑娘接话,毫不在意。 这种情况阮泱泱还真没想过,大概是在盛都待久了,还真不知这世上有这样的姑娘。 邺无渊却是垂眸看着她,蓦地,他忽然动手,一掌劈在了她的颈侧,腿一动,那姑娘也立即如一片叶子般的飞出去,撞在了围在不远处的那些官兵的腿上。 “将她锁上,关进大牢。”甩了甩劲装下摆,他可不只是冷静了,甚至冷血。 官兵立即行动,虽是领了邺无渊的命令,但动手时显然不敢太重,因为她太好看了,就是晕过去了也好看。 阮泱泱站在旁边瞧着,心下却啧啧叹了两声,这种小妖精邺无渊都不为所动,他是不是真的心理有毛病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3、大魔王 眼看着那些官兵将那个小妖精给抬走,阮泱泱不由的叹口气,“如此美貌,这老天爷还真是偏心。”将一个血肉铸成的人捏成这种模样,大大的偏心。 “看似不公平的容貌,但实则又在别处找到了公平。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了,回盛都时,在蕲州见过她。她也如这般抱住了蕲州总兵家公子的大腿,要给人家做小。”邺无渊转眼看向她,虽说不太想与她说这些糟烂的事情,但鉴于他刚刚毫不留情的劈晕了一个女人,又把她给踢出去,他认为还是得解释一番。 他自然不是个会打女人的人,只不过,有些时候,不动手又不行。 这倒是让阮泱泱没想到,“这小妖精倒是有意思。”听起来好像精神不正常,但想想刚刚她那眼睛和表情,也不像是精神不正常。 “在蕲州,她就用刚刚那一招的确是成功了,我亲眼所见。如今,她又跑到了这儿,有必要通知蕲州总兵过来提人。”邺无渊怀疑那女人未必是从蕲州以正常路数出来的,兴许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要官兵把她锁上关进大牢。 阮泱泱没有再说什么,心下却觉得,也兴许人家姑娘和蕲州总兵家的公子正常分手呢。领回家了,玩够了,发觉她脑子有问题,就把她赶出来了?都有可能嘛。 但,放任她这样一个小妖精四处乱窜,又见着漂亮男人就要给人做小,也的确是有点儿头疼。不说别的,她还真有祸乱天下的本钱。 “走吧,过了这条街,就是你家了。当初那宅子毁了,但已经重建了。”邺无渊垂眸看着她,又进入了眼睛都不眨的状态。 闻言,阮泱泱倒是也没什么感想,毕竟,那阮家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她也不知道。 “既然不远,那就走过去吧。”坐了太久的马车,都僵了。 “走吧。”邺无渊也没反对,举步前行,真要走过去。 后面,队伍跟随,亦是慢悠悠。 “明日先休息,后日你再上山祭拜吧。”沿着古旧的街道前行,每一处都有修补的痕迹,更显斑驳。 “也好。”阮泱泱随后答应,目视前方,但明显神思不在此处。 邺无渊扭头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我在想刚刚那个小妖精啊!看她穿着,那一身从头到脚都不便宜。我记得有一种绸缎叫做织云缎,说是用云彩织出来的缎子。曳步而生辉,拨动如流水,千金难求。她那一身行头,再加上她不管不顾的随时就跪地,根本不珍惜的样子,我看她本家应该就很有钱。”所以,她动不动的就要给人做小,倒也不像是为钱所动。 “你还真上心了。”还在琢磨呢。 “只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而已,就想研究一下,她什么心理什么心态。”这是职业病,当然了,也是在马车里闷得太久了,找个乐子。 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带着她走过了这条街,便转进了另外一条幽静的街巷。 走进去十几米,便瞧见一宅子大门打开,还有兵士守在门口。一眼见到邺无渊,他们立即快步奔过来,单膝跪地。 “都收拾好了。”邺无渊淡声道。 “回将军,都已收拾妥当。”兵士回话,之后起身避让到两侧。 转眼看向身边的人,“进去吧。” 点点头,随着他一同走进那宅子。 这宅子完全是重建的,并非如这一路来看到的那般有修修补补的痕迹。脚下的青砖很厚重,铺陈的整齐。 宅子不算太大,但设计的很有风格,透着一股饱读诗书才有的儒雅之气。 别看这阮家有一个将军,是个武将,但阮家的老爷子却是个读书人,甚至可以说饱读诗书。 幸而那年的屠杀,这宅子没有被烧毁,所以之前阮老爷子所有珍藏的书籍都在。宅子没毁,却又重建,那就是邺无渊的意思了,因为四处都是血迹,清洗过后还闻得到血味儿。所以,就直接把之前的宅子扒了,按照原样又重建了。 书房还是以前的样子,所有的书都满满当当的按照原位摆放,桌椅柜子,甚至一个极小的物件,都还在。 其实这一切对阮泱泱来说是陌生的,但,她也不是个不会看的人,甚至这双眼睛还特别管用。环顾了一圈,她就转头看向了邺无渊,“将军费心了。” “人不可无家。”他垂眸看着她,仅仅五个字,却真是让阮泱泱心中一震。 人是不可无家,可是,她还真没家。 盯着他的眼睛看,片刻后阮泱泱就笑了,“谢谢你给我建了个家。”也好,反正没家,眼下这里就是她家了。 一直紧抿的唇角也缓缓扬起,邺无渊清清淡淡的笑了。 就说这一直不笑的人笑起来简直荡气回肠,这会儿距离又近,不像上次还隔着几步远。 阮泱泱盯着他看,眼睛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发直,回过神儿后不由暗叹,他这模样比那小妖精还勾人。 那是只妖,一瞬就能让人神魂颠倒,屠神屠佛不在话下。这就是魔,他要真使使劲儿,还有小妖精什么事儿。 收回视线,心里头还在琢磨他那笑呢。她这人呢,正经办事儿的时候绝对是全身心投入其中,周遭什么东西都别想入她眼。但,心头这事儿稍稍没那么重要了吧,那这思想就开阔起来了,甚至有时候还略显几分下流。 当然了,下流的时候很少,毕竟以前她每天都在和那群鬼孩子斗智斗勇,算是重中之重,让她‘下流’的机会很少。 这会儿嘛,刚刚经受过一次强烈的‘打击’,再加上又离开了盛都,这里又没身份匹配的大家闺秀,她这思想也就稍微‘跑偏’了些。、 在脑海里计算着小妖精和大魔王各自的杀伤力,她一边走到书架前,随手翻书。 许是因为只见过那小妖精一次,她经过缜密严谨的计算,目前来说,大魔王遥遥领先。 就是这大魔王有美色不自知,并没有充分的发挥他的闪光点,这算是一个缺点。 如果他能发挥自身优势,什么找媳妇儿,后头追随的队伍估计能排到银河系去。 稍稍一转眼,大魔王就站在她旁边呢,而且正在盯着她看。 不用仔细看就知道他什么眼神儿,他要是能把这眼神儿再加上刚刚笑落在别的姑娘那儿,还用她瞎折腾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4、巧遇 重建的宅子一切如旧,唯一能看出些差别的就是新旧了。 水池里不养鱼,反而养着水生花。 反而是这宅子里的水井都做了一个石头盖子,只余中央有一个可以活动的口,容取水的木桶出入。当然了,待不用时,那里也照样被扣上,沉重的没有力气的人根本打不开。 阮泱泱当时看了一遍倒是也没觉得如何,只是后知后觉想起一些事情来,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咋样都不想活,用了各种方式自杀。 最终,就是跳进了一口井里,那里头的水不干净,泡坏了眼睛。 这事儿估摸着邺无渊也知道了,眼下这宅子才会这样。虽多此一举了吧,可细心也是真。想他行军布阵一大将军,心细如发。 小棠和小梨从进了宅子就开始布置,原来属于阮泱泱的住处,是一个极为清幽的小院儿,比其他住处都要大。 在阮家,这是老来得女,从小到大,极其宠爱。 那时初来,阮泱泱也看不清楚,如今倒是瞧清楚了。 心中几许感慨,又有些遗憾吧。 傍晚时,邺无渊就离开了。他临走时交代的清楚,要去香城外的一个军队驻地,尽量会赶在后天回来。 去墓地祭拜,这本是阮泱泱自己的事情,她也告诉他无需焦急。他留在这儿不少兵士,又不是她单独一人。军中有事,还是不要耽搁的好。 晚膳还没好,阮泱泱就又晃悠回了书房,这书房的藏书真是多,可不只是风花雪月,或是山水名胜,古今圣人,还有各种杂谈杂工。这么说吧,单单是讲极品吃喝玩乐的,就占据了两个书架。 阮泱泱还真是从没涉猎过这部分,如今这般一瞧,突然发现,这古人闲出屁来,真是能研究啊。 譬如一种青菜,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呗。这写书的人不,非得把青菜做出各种肉味来,用以调味的那些东西够买几车青菜了,多无聊! 边看边摇头,阮泱泱觉得,待她圆满的给邺无渊找着媳妇儿了,无事可做,她倒是可以研究研究。 但现在,她还真没什么兴趣。 来到香城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翌日,也没别的事情。小梨和小棠俩人相伴,再由两个兵士保护着,离开了宅子,去这城里转悠转悠。 阮泱泱则在家里亲自看着兵士将明日去墓地祭奠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准备好。明日一早,就启程前往墓地,所以这些东西还是早早准备好的好。 祭奠用的东西很多很多,纸扎的要烧的,纸扎的不能烧的。还有活物,某些动物的头,虽已处理过没有再血粼粼,而且还放置在冰桶里头冰着。 反正,明日单单是这些东西,就得需要三四辆车运到山上去。 一切准备就绪,阮泱泱也再次又埋进了书房里,这里没有大家闺秀供她研究,就只能在书房找乐子了。 邺无渊去了军队驻地,大概是真的堆积了不少的事情,不止这一晚没回来,又一个天明到来,要前往山上墓地,他还是没赶回来。 在阮泱泱看来这去墓地祭奠本来就是阮家的事儿,邺无渊没来,也绝对是正常的。所以,一大早太阳都没出来,队伍便出发了。 坐在马车里,阮泱泱穿着一身素衣,小梨和小棠坐在她两侧,亦是满身素色,清清淡淡。 这阮家的墓地在哪儿,阮泱泱还真不知道。但邺无渊留在宅子里的兵士知道啊,所以,她只是坐在马车里,带路有他们呢。 队伍很快出了香城,在较为平坦的路上行了一阵儿,之后就进山了。 说是进山,但也有路,可毕竟是没有很多人经常走动踩踏,还是有些颠簸的。 车窗打开,也看到了车窗外倒退的景色,东疆的天气还是不错的,这个季节,并不算太冷,清清爽爽的。 一路走,感觉好像横穿了一座山,队伍缓缓的停了。 阮泱泱也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下了车,转眼朝着北侧的山上看过去,她眉头也一动。 这里真是阮家的墓地,迎着晨起的朝阳,半座山都是墓。 阮家的祖上,再到四年前死于战火的阮老爷子,全部长眠于此。 能看得出无论是墓碑还是周边都常常有人打理,干干净净的。 见此,阮泱泱也若有似无的深吸了口气,朝着山上走,心情也几许沉重。 她依稀的记得阮老爷子和老夫人在她跟前说话,那时她看不清楚,脑子也乱,根本无法与他们对话,只是他们一直在说。 他们在哄她,是那种用最赤诚的心思在哄她,像是哄小孩子。 仅仅几天吧,他们就被杀了,最后是如何被殓葬的,她都不知道。只是在将军府,老夫人告诉她不用忧心,她家人都下葬了。 兵士们沉默但有序的开始搬运那些祭奠用的东西,山上山下来来回回,做事极其稳妥。 阮泱泱走到阮老爷子和老夫人合葬的墓前停下,旁边不远就是大将军阮正和他妻子合葬的墓,他们小儿子的墓在另一侧。 这是真正的家破人亡啊,全都死了,只剩下阮泱泱这一个还活着。但,活着的,又不是真正的阮泱泱。 一时间,她心中诸多感慨,却又无法说出口,这个秘密将被永远深埋。 时辰差不多了,小梨将手里已点燃的香送到阮泱泱手中,她高举过头,默默地说了些什么,之后插在了墓碑前的香炉里。 随后,跪地,诚心诚意的给阮老爷子和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那边,纸钱纸马等物已经开始燃烧了,烟火在朝着天上飘,袅袅而行。 阮泱泱后退几步,站在那儿看着,明媚的脸也染上了几许不易见的哀愁。 一切都在正常有序的进行,却不想对面山上忽然传来喊声,“站住!” 听到声音,不止阮泱泱,兵士们也立即转眼看过去。只见对面山上的树木在摇动,还有一些鸟儿飞出来,扑棱棱的,惊得阮泱泱皱眉。 下一刻,一个紫色的影子咻的飞窜出来,那速度简直快的眼睛都追不上。 大概,这影子也没想到从山上出来会见到墓地,甚至正赶上人家在祭奠。 不过,停了那么一下,又好像瞧见了什么,就忽的朝着这边掠了过来。 那速度真是快,连兵士都来不及阻拦,那紫色的影子就窜到了阮泱泱跟前。 下一瞬,她大腿就被抱住了,“姐姐,救命!” 直至被抱住了,阮泱泱才回过神,低头看下去,这抱着她大腿又一颗一颗不断掉泪跟死了爹娘的,不正是前天进香城时碰见的那小妖精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5、收妖 这小妖精,环抱着自己的两条腿哭的那叫一个细水长流,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本就长了一副祸乱天下的模样,如今又哭成这样,阮泱泱一时间都有点儿被迷惑了。 这人是真妖,妖的邪乎,邪乎的血刺呼啦。 这种妖,其实仔细来说已经无关乎男女性别了,可雄可雌。 这么个要命玩意儿,沾上了准没好事。 这边阮泱泱还发愣呢,对面山上就追来七八个官兵,各个气势汹汹,“此乃要犯,擅自逃狱,快把人交出来。” 他们这种吼,着实没道理,毕竟长了眼睛也看得出,完全是这邪乎的小妖精自己冲过来的,和人家有啥关系。 这一吼,原本围到了阮泱泱身边的兵士不干了,几人上前数步,甚至抽出了腰后的兵器,“睁大你们的狗眼,大将军家眷前,岂容尔等大呼小叫!” 大将军!这三个字在东疆各城,所代表的就是一个人,并且只此一人,别无分店,那就是邺无渊。 几个官兵一愣,下一刻就跪了下去,“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甚至刚刚开口喊话的那个官兵开始自抽嘴巴。 这期间,那小妖精一直抱着阮泱泱的腿在流泪,还在叫着姐姐救命,真把她当救命稻草似得模样。 阮泱泱就那么低头看着她,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走,落到她特别优美的脖颈上。长成这样的脖颈,勾的人不咬上一口还真觉得挺可惜的。 老天造物之神奇,凡人岂能猜透?反正阮泱泱觉得,眼前这小妖精就是老天极为不公平的一种体现。 “你这是从牢里逃出来的?”看着她泪眼婆娑的,阮泱泱倒是也镇定。倒是两旁小梨和小棠盯着她的脸有些迷迷糊糊,毕竟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女人。 “嗯,他们锁着我,把我手都锁红了。”说着,她抽出一只手举起来给阮泱泱看。她的手修长又好看,白白的,手腕上果然一圈红痕。 给阮泱泱看完,她又迅速的收回手,继续抱着她腿不放。 “刚刚看你速度那么快,你功夫不错啊。”阮泱泱可没忘了,刚刚她可是连一个眨眼的功夫都没到,就窜到眼前了,这就是功夫啊。 “我就会一些逃命的功夫。姐姐,你救救我吧,他们太讨厌了。我又没犯法,他们把我锁着关进大牢里,实在不讲道理。”眼泪还挂在脸上呢,她仰头盯着阮泱泱看,那就是一双妖瞳,能轻易的把人给吸进去。但凡进去了,就是堕入永不复生的大道,挣脱不得。 阮泱泱轻轻地嘘口气,面对这么个小妖精,她脑子里在念清心咒。 虽说美的事物立于眼前是一种享受,不过,眼前这小玩意儿显然已经超出美的范围了。不用清心咒箍着自己,真容易被她迷惑。 “听说你曾给蓟州总兵家的公子做小,好像也是前不久的事情,为何你如今在这香城啊?”接着问,阮泱泱很想知道这小妖精咋回事儿。 显而易见,她功夫很好,若真想逃跑,可能谁也逮不着她。 她呢,又摆明了心理和脑子都不太正常,用武力就不太合适了。 说起这事儿,她眼波一转,嫌弃明显,“是啊,我是要给他做小来着。他把我带去他家,然后就摸我,下流。” 阮泱泱真是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是这种答案,“看得出,你是个挺自重的姑娘。”叹了一句,心下却是连连摇头。或许是她道行太浅了吧,也或许是没见过这样的精神病。上赶着要给人做小,她难道不懂做小是啥意思么? “姐姐,你就救救我吧。我无家可归了,我家中仅有个姐姐主家,她把我赶出来了,我无处可去了。”说着,又紧紧地抱住了阮泱泱的腿。 她这一抱,勒的阮泱泱腿都疼了,劲儿真大。 瞅着她的脸,阮泱泱稍稍一想,随后点头,“我带着你可以,不过人家官兵也是奉命做事,在官府没有明确的公文前,你尚算戴罪之身。也为了让他们回去好交差,我得把你手捆上,然后带回我家里去,你同意么?”这个小妖精,一般人对付不了。前天邺无渊那一掌到位,还是得他来解决。 若把她交给了官兵,看他们那样子,根本羁押不了她。所以,让她心甘情愿为最好。 “行吧。”她想了一下,颇为傲娇的同意了。 给兵士一个眼神儿,他们很快的拿过来一根绳子。 阮泱泱接过,“起来吧。” 终于放开了阮泱泱的腿,她站起身,那身条扭了几扭,妖的很。 直至这会儿她好好的站起来,阮泱泱才发现这小妖精真高,比自己高半个头呢。 自己在女子之中就不算矮个子了,这会儿倒真像是瞧见了‘对手’。 她还是那天那一身绛紫的织云缎,这种颜色,真是极强的衬出她身上那股子妖气来,她真适合这种颜色。 “手。”打量了一圈,叫她伸手,她倒是也听话,两只手就伸出来了。 细皮嫩肉的,她家中必然很有钱,她也绝对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既然生活如此优渥,就算是家中有人欺凌,她暂时无处可去,但这随处要给人做小,也不太合理。 一般来说,家中如此优渥,在教育上也必不会缩减,最起码的礼义廉耻还是会教的吧。 把她的双手捆在一处,绳子另一端,阮泱泱就握在了自己手里头。她牵着她,像牵着个什么大型宠物似得,朝着那几个官兵走近了几步,“你们也看到了,我将她带回我家。今日将军应当就会回家来,你们用我的话回去复命就可。” “是,是。”那几个官兵连声答应,随后就倒退着离开了。 眼见着那数个官兵走了,阮泱泱回头,那小妖精就站在自己身后两三步之外,被自己牵着,她好像还挺乐呵。 若有似无的摇头,阮泱泱又牵着她重新走回了墓碑前。 走在后头,跟着一步一步的,她真像没愁事儿了,东瞅瞅西看看的。 她一系列动作看似无意,或许也真不知自己有多招人儿,直至此时,小梨和小棠两个丫头还瞅着她发愣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6、领回家 太阳跳起来很高了,这半山上的祭奠才完毕。 临走时,阮泱泱又给阮老爷子和老夫人上了炷香,那小妖精始终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起来不急不躁,就静静等着的样子。 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站在那儿,都已经很惹眼了。 不只是小棠和小梨,就是那些兵士都开始尽量的管理好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太容易被她迷惑了。 抓着绳子一端,阮泱泱转身往山下走,小妖精就跟在后头。大概是个头高吧,她步子也大一些,所以看起来就更闲散了。 “你叫什么名字?”快走到马车前了,阮泱泱忽然回头看她,问道。 “魏小墨。”她回答,倒也干干脆脆。就是那眼睛……勾魂的很,尽管知道她也没故意。 微微点头,“我姓阮,阮泱泱。” “泱姐姐。”魏小墨的嘴倒是也甜,只不过这一声姐姐叫的阮泱泱直冒鸡皮疙瘩。 “你多大了?”继续问,阮泱泱还真不觉得她会比自己年龄小。自己这是心理年龄大,但身体,嫩着呢。 “十七。”魏小墨在笑,她不管是哭还是笑,都弥漫着那么一股妖气。 盯着她看,阮泱泱还是不觉得她会比自己年龄小,尽管她皮肉瞧着也嫩吧。 瞅她这会儿笑的,阮泱泱很想再仔细的研究研究她的脑子内部构造,瞧着像二百五吧,但应该不是个二百五。 伪装这个东西,一般来说有时效,无论本人多谨慎,但总是会有泄露之时。受过再多的训练,也不会做到百分百的严密。 “小姐,上车吧。”小梨的声音响起,阮泱泱盯着那魏小墨,跟入迷了似得。 “嗯。”抖了抖手里的绳子,她像牵着什么牲口似得,一同把魏小墨也拽到了马车里。 魏小墨也还算听话,跟着进了马车,就一屁股坐在阮泱泱身边,还歪头瞧着她,“泱姐姐,你身上好香啊。”说着,她忽然俯下头凑到她脖子边儿上深吸了一口。 阮泱泱眉头一动,转眼看着她。她又坐直了,也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无礼,反而还瞅着她笑的像要勾魂儿。 阮泱泱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平滑白皙又优美的颈项。 “你想回家么?”阮泱泱问。 “不想回去。”魏小墨回答的干脆,连思考一下都没有。 “那不知,你家在哪儿?”接着问,也不管她忽然像没骨头似得靠在了自己身上。 “泱姐姐,我真不想回去。我家那个姐姐特别霸道,她不喜欢我。我无处可去,最初还想出家呢,可那些出家人不要我。”靠着阮泱泱,她脑袋就枕在她肩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小梨和小棠都斜着眼珠子看她,她那样子一点儿都不可怜,反而更妖里妖气。 她的声音有那么点儿清魅,不似寻常女儿家细细柔柔的。但就是因为清魅,配上她的脸,就特别邪乎。 “你想要我收留你?”微微歪头,她枕在自己肩上,阮泱泱一时很想把她扔出去。她身上一股幽香,说不上来是什么香。 “可以么?泱姐姐。”她脑袋一动,变成下巴垫在她肩上,就那么近距离的眼巴巴的瞅着阮泱泱的脸。 她呼吸时的气息打在脸上,阮泱泱的眉头都跟着蹙了起来。 缓缓转脸,看向她,距离太近,呼吸都胶着在了一起。 过近的距离,阮泱泱都看得到她的毛孔,真是细腻,细皮嫩肉的。这玩意儿若是咬一口,必然留下清晰的印痕。 小梨和小棠盯着她们俩,一时之间,也不知怎的,这画面有那么点儿让人喘不上气。 她们家小姐是极漂亮的,那种端庄秀美,是许多人家培养多年也培养不出来的。 这魏小墨,又分明就是个妖精。两种不一样的美,构成了一个画面时,好像空气都跟着变得粘稠起来。 这短短时间,阮泱泱没有任何避讳的就那么盯着魏小墨的眼睛,距离近,就好像能一下子看进她眼睛最深处最深处。 蓦地,那魏小墨忽然坐直了身体,瞅着阮泱泱笑,“泱姐姐,你瞪眼睛真吓人。” 阮泱泱淡淡的收回视线,“我可以短暂收留你,至于你有没有犯事儿,还得调查。你若不想被通缉,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这小妖精确实有迷惑人的能力。不过,若真动真格的,阮泱泱倒还真不怕她那股子妖气,刚刚就是个证明。 四目相对,‘拼杀’都在无言中,这小妖精没坚持多久,就先败下阵来了。 “好吧。”魏小墨低下头,答应了。她双腕被捆子,手指头却是好使。她纤长的手指头勾着那延伸到阮泱泱手里的绳子,一点一点的往回拽。 这个时候,她倒是有点儿像多动症儿童。阮泱泱不时的瞥她一眼,在心里头判断她现在的动作是属于刻意还是无意。 很快的,队伍回了城,一直返回阮家的宅子里。 马车停了,小梨小棠先下去,阮泱泱才牵着魏小墨下车。 出了马车,没想到邺无渊已经回来了。见她出来,他朝她伸出手,“我回来晚了。” 阮泱泱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踩着马凳走了下来。 后面,魏小墨也跟着出来了,被牵着,她好像也没什么不适应。走路晃晃悠悠,乍一看像在搔首弄姿。 邺无渊也看见了魏小墨,不过没什么表示,显然刚刚在山上发生的一切,他已经知道了。 抓着手里的绳子,阮泱泱看了一眼魏小墨,这会儿她倒是像没瞧见邺无渊似得,也不知道是谁前天抱着人家大腿要给人家做小。 “她从牢里逃出来了,官兵也追不上她。她愿意跟着我,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该如何调查,还照常进行吧,她也答应了。”微微仰头看着邺无渊,阮泱泱轻声道。 邺无渊扫了一眼那小妖精,面色一如既往。 他继续垂眸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几不可微的颌首,“好。” 之后,阮泱泱就牵着那个小妖精进宅子了。 从邺无渊面前经过,那小妖精忽的扭头看向他,还朝他眨了下眼睛,无比轻浮,又真真的十分勾人。 而被勾引的那个人,则是真如一块水泡不化火融不了的顽石,面不改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7、尊老 进了这宅子,阮泱泱就把魏小墨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了,她算是短暂的得到了自由。 “你不能出去,要随时都在我看得到的地方。你有功夫不假,但是显然这里高手更多,你若行为不轨,很容易吃大亏。”解开了绳子,阮泱泱不忘再次告诫,毕竟这小妖精怎么瞧着也不像个安分的。 魏小墨很听话的点头,“听泱姐姐的。” 虽是她摆出了一副听话的乖宝宝的模样,但她还真不是个乖宝宝,瞧她那一身妖气。 厨房那边在张罗饭菜,小棠和小梨来来回回,将茶点送进客厅。 一早出城,都没用早膳,这会儿的确是肚腹空空。 魏小墨坐在远处的一个椅子上,也在喝茶。阮泱泱端着茶盏,一边在邺无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瞄着那个小妖精。 看她一举一动,其实很有格调,托茶盏的那个姿势,喝茶的那个动作,她无意识之间在品茶,不是因为口渴而往嘴里灌。 品了下,大概是不太合胃口,她就把茶盏放下了,随后身体放松,坐在椅子上除了妖之外,倒是展现出那么一点儿肆无忌惮来。 收回视线,阮泱泱微微低头喝茶,之后转眼看向旁边。 邺无渊在看她,可以说在她盯着那小妖精看的时候,他就在看她了。 大魔王和小妖精同处一室,不过大魔王显然并没有加足马力,甚至他也没想和小妖精比,置身事外的模样。 “一大早就往回赶了?早就说过要你不用着急,我忙得过来。”当时老夫人去世,那么多事情,她都尽数掌控,没有出一丝乱子。 “的确是被事情绊住了。累了?去歇一会儿吧。”邺无渊依旧在看着她,他的眼睛很好看,那里头藏着许多许多的东西,但瞧着依旧通透。 “还好。”放下茶盏,阮泱泱起身,后又转头看向坐在远处的魏小墨。 “你跟我走。”她命令。 那边,小妖精立即起身,几步就晃到了她跟前,还真听话。就是走路特像狐狸精,扭来扭去的。 阮泱泱过多的观察了一下,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刻意发sao。不过,又不太像,似乎她就是肆无忌惮惯了,想怎样就怎样。 “走吧。”朝着门口的放下抬了抬下巴,那小妖精就听话的扭出去了。 刚举步,手臂却被抓住了。 转过头,抓住她的正是邺无渊,他走到她面前来,也没松手,不过抓的很轻。 “你若要她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也得小心,她或许……”邺无渊说着,又莫名停了下来。 看着他的眼睛,阮泱泱不由弯起唇来,“这么个妖气冲天的女人,还是和我在一起,我比较放心。” 眉头动了动,邺无渊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动了动,她的手臂也跟着晃了晃,“乱想,岂会那么容易上她的钩儿。” “我可没说你会上钩。”阮泱泱此时笑的倒是有那么几分狡黠了,她可没指名道姓,他这是对号入座。 抿起的唇缓缓上扬,只是一个小小的弧度,却也惊艳非常,他真好看。 “她有功夫,你没有,同处一室,实在危险。把这个给她吃了,短时间内,她蹦跶不了,也安全些。”他另一手拿出来,手里有个特别小的瓷瓶。 接过来,阮泱泱点点头,“好。”她还是相信邺无渊的,他不会是那种随意就要人性命的人,所以这也不会是毒药。 看了看他,阮泱泱又低头看了看他扣在她手臂上的手,“可以松开了吧,若到时我这手臂再出现个手印儿,我可就得怀疑,将军你是不是故意的。”抓住就不松手了,属乌龟的。 邺无渊倒是松开手了,只是松开后又拍了拍,“小心些。” 这会儿阮泱泱稍稍满意了些,就该如此‘尊老’。 最后看了他一眼,阮泱泱就离开了客厅。 外面,那小妖精正站在水池边看种在里面的花,见阮泱泱出来了,她扭着身体晃到她身边,双手立即抱住她一条手臂,“泱姐姐,那水池里不养鱼,种花做什么?我知道一种黑尾鱼,专门养在这种院子里,阳光普照,黑尾发光。” 她这黏黏糊糊的劲儿,阮泱泱有点儿受不了。见着谁都抱大腿,这会儿不抱大腿了吧,开始抱胳膊。 抽出自己的手臂,阮泱泱若有似无的叹口气,“我不吃鱼,也看不得鱼,所以不养那玩意儿。” “哦。”魏小墨恍然大悟般,接着又抱住她手臂,身体又使劲儿的往她身上贴,“我可以把鱼肉做的没有鱼味儿,泱姐姐你想试试不?” “我不吃鱼,字面意思,做成龙肉也不吃。”她这一靠近,这股子幽香,带着她身上的体温。这人长得像妖精,身体也像,简直软无骨,一时之间阮泱泱都怀疑她是不是蛇精变得。 阮泱泱如此说,小妖精也不失望,继续抱着她手臂往前走,路过兵士,她还朝人家抛媚眼儿。 也亏得人家那些兵士只是避让开给阮泱泱请安,也没看她,否则非得被她给勾去几魂几魄。 终于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进了院子,又走进小厅,阮泱泱拽着她的手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坐下。 之后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另一手拇指痛快的把那瓷瓶的塞子扳掉,之后就捏着瓷瓶往她嘴里倒。 妖精就是妖精,被迫张开嘴也是个妖精样儿,那嘴唇红的,牙齿又特别白。瓷瓶里只有一粒药,倒进她嘴里,阮泱泱就把她嘴合上了。 她坐在那儿还算老实,也没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就是微微眯起眼睛。 阮泱泱看着她也不由蹙眉,但凡不镇定一点儿,就得被她给勾走。 “你给我吃的啥?”她咽下去了,然后问。 “仙丹。”暗暗摇头,阮泱泱转身走向卧室。不由想起她所知的历史上,死在女人床上的皇帝。始终不理解,那女人得美成啥样,才会把自己祸害的*******。 这回她算是知道了,如这种等级的妖精,死在床上不夸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8、同一屋檐 回了卧室,阮泱泱就脱下鞋子躺在了床上。倒也不是特别疲乏,只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想这么躺一会儿。 今日去阮家的墓地,她有那么点儿被震到了,家破人亡,全死了。 在盛都这几年,她也没刻意的了解过阮家,老夫人更是不会提起了,是担心她会伤心。 如今重回这里,不由又让她想起了初来这世界时模模糊糊的一切。当时她应该就是在这儿,属于她的这个地方,混混沌沌。 阮家老爷子和老夫人挨个的来陪着,俩人是真的疼爱他们这小闺女,简直要供起来了似得。 她真的是记不清了,自己那时的精神状态是最糟最糟的,可以说神魂的一半都没‘归位’。奇事怪事见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再好的心理素质也承受不住。 淡淡的幽香飘入鼻端,阮泱泱睁开眼,稍稍侧颈往床外侧看,入眼的就是一张放大的妖脸。 魏小墨就跪坐在床下的地榻上,下巴搁置在床沿,眼巴巴的瞅着她。 看她那样儿,阮泱泱也没说话,不认为她的某些动作表情是无意为之,她应该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所以,无需用极其做作的动作和表情,就能让自己魅力大开,勾死人不偿命。 “泱姐姐,前日咱们在街上碰见,那位将军说他已经成亲了,你是他妻子么?”魏小墨开口,她好像没什么力气似得,但偏偏又不是怏怏的,慵懒绝艳。 “我是他姑姑。”不过,她显然是记得前天在街上做过什么孽。 这魏小墨是没想到,她还真毫不掩饰的诧异了一下,之后就笑了,笑的天地失色,“那谁娶了你可占了大便宜,登堂入室就可自称是将军的长辈。” “你不舒服?对面的软榻归你了,去休息吧。”阮泱泱收回视线,继续闭目躺着。 魏小墨也没走,就继续那样下巴搁在床沿,跪坐在地榻上盯着阮泱泱瞧。 没过半个时辰,小梨和小棠就回来了,一并将午膳都端了回来。 要用饭了,阮泱泱也下床来,那个一直跪坐在地榻上的小妖精也起了身。 她瞧着好像确实没什么劲儿,走路都懒懒的。 阮泱泱稍稍观察了一下,就猜想到是给她吃的那颗药起作用了。 她倒是好像也没什么所谓似得,跟着阮泱泱在餐桌旁坐下,一手支着头,看着小梨和小棠布菜。 这一桌子,荤素皆有,不过素菜较多。而阮泱泱面前的餐盘里,亦是素菜居多。 “泱姐姐,你不喜荤食?”她问,无论那眼神儿还是此时的动作,都像喝酒了似得。 阮泱泱扫了她一眼,倒是想起了那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杨贵妃。她眼下这模样就是那娇儿,慵懒夺目。但凡这屋子里有个男人,非得被她迷死不可。 “你若喜欢荤食,可以叫小梨给你取一些来,不过别当着我的面吃。”别人喜欢吃,阮泱泱自是也不会干预。 “不,泱姐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说着,她拿起筷子,还一边瞧着阮泱泱。见她夹起什么入口,她就跟着吃什么。 小梨和小棠不敢去看她,但眼角余光瞥的见啊。这姑娘虽漂亮,但有些行为真的挺不招人喜欢的,两个丫头也不免几分厌烦。 不过厌烦和被她迷惑并不冲突,以至于她们俩和这宅子里其他的兵士都达成了一个共同的一致,这小妖精在视线范围内时,坚决不看她。 她就好像个不成熟的小孩儿,学着阮泱泱,细嚼慢咽。 阮泱泱本就用饭慢,一顿饭下来,基本上待她放下筷子,餐盘里的菜都冷了。 不过她就这个速度,快不起来了。 她放下筷子,那边魏小墨也把筷子放下了,又学她拿起茶杯喝水,一样不差。 “我去书房,你们俩用过了饭,想休息便休息吧。”起身,阮泱泱交代道。 “是。”两个小丫头应声,之后快速的把餐桌上的东西撤下去。 而魏小墨则就跟着阮泱泱走了,虽她有些懒懒的无力,但她还真奉行一直都得在阮泱泱眼皮子底下的命令。 一路到了书房,却没想到邺无渊在这儿。 他站在一面书架前,不知在看什么书。 “怎么没去歇歇?”他在这儿,确实有些意外。阮泱泱走过来,一边笑问道。 “阮老先生藏书很多。”邺无渊看着她,视线一直在追随。他依旧是那副满身冷锋的模样,站在这里,恍若此处矗立着一把浸了万年寒冰的利剑。 点点头,阮泱泱没有再接话。关于阮老爷子的事情,她不知道。所以,不接话为最明智。 魏小墨跟在阮泱泱身后,最后靠在了桌边。 即便是邺无渊看也没看她,阮泱泱也没和她说话,但她却是丝毫不觉。 也可以这么说,她不是个因为其他人不理不看,就可以忽视她存在的那类人。 反而她存在感太强了,妖气横生,背对着她也能感受到那股子妖气在张牙舞爪,从每个缝隙渗透,想忽视都不行。 “你想看什么书?”转头看向魏小墨,阮泱泱问道。 她微微抻起脖子探头看,眼睛又半眯着,无论眉还是眼,甚至连环在胸前的手都透着一股子毒艳。 抻着脖子看了半天,她又道:“泱姐姐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没有说什么,阮泱泱选了一本无聊的书,就转身走到窗边的横榻上坐下了。 魏小墨立即跟上,就坐在她身边,微微倾身,探头一并和她看同一本书。 邺无渊拿着手中的书,视线却落在了横榻上的人身上,他在看阮泱泱,同时,也在看魏小墨。 这小妖精真真像个狗皮膏药,阮泱泱靠着横榻看书,呼吸的都是她身上的幽香。 她就紧贴着自己,蓦一时下巴还搭在她肩膀上,好似百无聊赖,但眼睛还真在盯着书看。 这本书讲的是制香,这制香可是有极深的门道,可以添加各种东西,出来的效用大不相同。 制出来的可不是那种寻常熏衣熏房间的香,而是可以药用或是害人的香。 书上所写,在阮泱泱看来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但,当真有一天她见识到了,才知自己真真是一孔之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59、初步判断 寂静无声,若有落花飘落,都能打破这书房之中的宁静。 三个人,占据了两个地方,邺无渊就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他靠着椅背,倒也不是那般正襟危坐。 他是稍稍有些放松的,正因为这点点的放松,让他看起来相当迷人。 一把美丽又无比冷硬锋利的剑,因为这一点点放松,锋利减弱,美丽破土发芽。 窗边的横榻上,阮泱泱的确有些看入迷了。当然了,入迷的原因不是这书有多好看,而是因为她当下无事。没有大家闺秀,更不用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给邺无渊找媳妇儿。 因为这‘无事可做’,看个书自然而然就入迷了。 作为一枚活着的‘学神’,她相当‘敬业’。那时候,甭管是什么,在她聚精会神时,都会投入进去。这是大脑和身体共同的条件反射,对的条件反射。 魏小墨就贴在她身侧,下巴搁置在她肩膀上。大概是因为阮泱泱沉入太久,那双妖瞳已转过来开始看她的侧脸。 距离这么近,也清楚的看清她沉迷其中的模样,当真是不为外界一切所干扰,整个人沉浸在其中,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动的次数都变少了。 好久好久,魏小墨蓦地笑了,“泱姐姐,你想学制香?” 她忽然说话,声音又在耳朵边儿,阮泱泱自然回神了。 转过脸来看她,随后抬手把她的脸推走,也不知道她下巴搁在肩膀多久了,压得她好疼。 不过,她的皮肤倒是真的细嫩,而且特别软,说她就像个蛇精。 “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效力有多大,每一篇最后的总结看起来都像是在吹牛。 “那就试试呗,我瞧着也挺有意思。”被推开,魏小墨也不生气,一腿蜷曲着,另一腿自然的搭在横榻下,她身体又倚靠着横榻的靠背,整个人肆无忌惮且妖惑。 “你会这个?”看着她,阮泱泱扬了扬眉毛,尽量去忽视她那股子妖气。就说她这妖不分雌雄,能迷惑的了男人,也能迷惑的了女人。 “我会梳妆,泱姐姐这么美,我给姐姐梳妆吧。”她答非所问,妖瞳迷离。 在阮泱泱看来,她这迷离属刻意为之,祸害人的玩意儿。 “我不喜欢梳妆,更喜欢素面朝天。不过,既然你说自己手艺好,可以在别人身上试试。”合上手里的书,阮泱泱看着她,眉目清清淡淡。 “好啊。”她还真很痛快的答应了。 “既然如此自信,那就和小梨比比,小梨手艺不差。”阮泱泱也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真想仔细观察观察她。 魏小墨没任何反对,依旧保持着撩人之态。此时看她的体态,当真是软若无骨,那曲线,让人想抱一把试试,到底有没有眼睛看到的那般软。 这比试还真是说来就来,小梨和小棠很快就来了,并且捧来了两个精美的箱子,里面皆是胭脂水粉等等一系列梳妆之物。 这些东西自然都是阮泱泱的,而且皆是上品,此次来香城,知道可能用不上,但都一并带着了。 阮泱泱的确是不喜欢,那些东西盖在脸上,让她觉得很闷,毛孔都不能呼吸了。当然了,适当的梳妆的确是很提色提气。 此次比试的模特是小棠,她有那么几分不情愿,不过也没说啥,就坐在了刚刚阮泱泱看书的横榻上。 比试是两个人,于是阮泱泱就给了她们分派,小棠的左半张脸归小梨,右半张脸归魏小墨。 没什么正式感的开始了,小梨就先起身站在小棠身前,一副故意占据一大片位置的样子。 不过,魏小墨还真没抢,她只是站在稍稍远一些的地方,盯着小棠的脸看。 小棠是不敢看她,索性闭着眼,免得被她给迷惑了。 阮泱泱靠着书案的边缘,似乎在看小梨给小棠上妆,其实她在观察魏小墨。 别看她是个小妖精,说话举动跟个二百五似得,但这会儿很明显,她脑子是好用的。 她懒懒的站在那儿不动,也不是因为小梨的故意强势,她是在观察小棠的脸,以及小梨的上妆手法。 好半晌,魏小墨才动,看似没什么力气的走过去,一手勾住小棠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小棠期间稍稍睁了下眼睛,又赶紧闭上了,从她那个方向看魏小墨,脑子里最后一丝清明都要被摄走了。 “看出什么了?”压得很低的声音从耳后传来,阮泱泱转眼看过去,邺无渊已经转过桌角,也靠在了她旁边。 他倒是真的明白她不是因为无聊而找乐子打发时间,是在观察。 弯了弯嘴角,阮泱泱点了点头,“思维还是很缜密的,肆意妄为,想做就做。这样的人,我不认为会受到什么打压。”所以,魏小墨之前说她是被姐姐赶出家门的,不可信。 “去蓟州调查的人明日便能回来。”他接着低声道,许是因为在刻意的压低声音,在阮泱泱听来,反倒渗出几分性感来。 “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认为她是这种人。由此,她随便的抱人大腿要给人做小,或许也并不是有什么目的,就是好玩儿。”阮泱泱做出初步判断。当然了,她也认为这初步判断未必会准确。 但这回,还真是很准,她自己都没料想到。 上妆还是很繁复的,而且因为魏小墨开始动手之后,小梨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 阮泱泱微微歪头看了看,随后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了?”看她边笑边摇头,邺无渊也盯着她,问道。 瞅了他一眼,阮泱泱还在笑,明媚如花,“小梨上的傅粉太多了。这种妆面在太阳底下会很鲜亮,白而透。但到了没有阳光的阴沉地儿,就毁了,脸会泛出一种幽蓝来。”像窦尔敦! “被敌人影响,尤其是一个看起来高深莫测的敌人,会自乱阵脚也正常。”邺无渊倒是没什么意外。 不过,他能给评价,已经叫阮泱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用上阵杀敌的立场来评价这种无聊的比试,这化妆比赛立即高了好几个档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0、非撩他 一场比试,很快落幕,魏小墨的审美和手法,的确是要高出一段来。 小梨自己站在远处这么一瞧,两相对比,右半张脸更显婉约。反而出自自己手的左半张脸显得浓重了些,化妆的痕迹太重,所以显得不自然。 小棠本就样貌偏向可爱讨喜那一类,再加上年纪小,有些婴儿肥。 魏小墨真的是根据小棠的样貌来上妆,特别突出她的特点,那脸蛋儿红扑扑,俏皮不说,衬得气色特别好。 阮泱泱站在小棠面前分别看了看,之后就笑了,转眼看向已经靠在横榻边缘慵懒的好似没了骨头化成一滩的魏小墨,“心灵手巧。” “还有更心灵手巧的呢。泱姐姐若感兴趣,可以试试自己做胭脂水粉啊,我教你。”眨着眼睛,妖媚无敌。 阮泱泱没吱声,只是叫小棠和小梨俩人收拾收拾下去吧。到底是书房,眼下书墨味儿没多少,脂粉气浓重。 两个小丫头收拾好一切,又掌了灯,这才退下去。 邺无渊已经坐回了书案后的椅子上,好像他一直都没关注那边。 阮泱泱在横榻上坐下,又拿起那本制香的书来看,这回魏小墨倒是没凑到她身边,依旧懒懒的靠在边角。 她蓦一时会转着眼睛顺着窗子看看外面,傍晚了,院子里都掌了灯。 忽然的,她起身,轻飘飘的,就窜到了邺无渊那儿。 跪坐在地,她抱住了邺无渊的一条腿,脸也贴在了上头,就那么仰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也没说话。 无论是她起身,还是一系列动作,都是无声的。这书房里本来就静,若是不抬眼看,还真发现不了她何时窜到那儿去了。 举着书的阮泱泱缓缓的移动眼睛,越过手里的书,看向书案后。 灯火明亮,但仍旧是泛着一种黄。不过,阮泱泱觉得,任何一种黄,都比不上眼前这画面,尽管那俩人没说话没动作,可就是‘黄’。 她的眼睛逐渐燃起兴味儿,嘴角的笑也逐渐三八,所幸有书在挡着。 寂静无声,她连呼吸都放轻了,盯着那两个人,她瞧见邺无渊放下了手里的书,瞧见了他在垂眸看她。 一直一本正经,散发出浓浓的禁欲气息的人,忽然之间,只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就让人心头一震。邪鬼之气每个人身上都有,只不过,有的展现出来会比较猥琐,但有的,那就是毒药啊。 而邺无渊,真真是毒药中的毒药。 其实他没做什么,只是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之后微微侧颈垂眸盯着那个抱着自己大腿的女人。他没有说话,仅仅一个动作,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花丛老手的镇定,风流又不下流的不羁。 阮泱泱看着,嘴角的笑不知不觉更三八了些。这历史上有许多的王八蛋,横行于街市,看上了漂亮的男女,掳走就霸占。 她忽然觉得邺无渊有这个气场,如果真和那小妖精对眼儿了,行了王八蛋的行径,找媳妇儿也就变得没那么艰难了。 不过,显然阮泱泱此时脑子里的‘下流’占了上风,邺无渊不会做那王八蛋才做的事,他更没刻意的展现什么风流不羁。 在垂眸盯着那小妖精刚要张嘴说话,他就猛地出手一掌劈在她颈侧,小妖精立即软软的滑倒,躺在了地上。 他又俯身在她肩颈多处点了几下,下手不轻,那已然晕倒的小妖精哼哼了两声,身体更是像一滩泥。 窗口横榻上,举着书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阮泱泱难掩失望,所有的旖旎尽数消失,白期待了。 对上了邺无渊的眼睛,她立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放下手里的书,又瞧了瞧晕倒的魏小墨,“抱一次大腿被打晕一次,我想她不敢再来第三次了。”有些人的大腿,抱不得。 “她吃了那个药,你亲眼看到她咽下去了?”邺无渊抬腿跨过那晕倒在地上的人,恍若踏过一个什么碍事的石头。 “嗯,我倒进的她嘴里,亲眼看着她咽下去的。”点点头,莫不是药效不达标? “她一直在伪装,那药对她没作用。”在阮泱泱旁边坐下,邺无渊说道。他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眼睛绝不是摆设,在她们进来之后,他就察觉出了问题。 这倒是让阮泱泱没想到,除非她咽下去是作假,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她给吐了。或者,她本身抗药。 “我封了她几处穴道,三天之内她想跑也跑不了。”邺无渊继续道,“不过,来路不明,还是有些危险。今晚将她关起来吧,不能放在你身边。明日调查的人回来了,若确认她无罪,就把她放了。” 邺无渊的安排是谨慎且正确的,阮泱泱也不反对,“如若她有罪呢?” “废了她武功,押入大牢。”简单粗暴,并且不管是犯了多大的罪,是小罪,也要如此处理,他就是这般冷情。 很明显,此时邺无渊已经认定了这魏小墨不是好东西,尽管是个女人,但对于不是好东西的家伙,他好像也不去看性别了。 阮泱泱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于邺无渊的处理方式,她是认同的。 这是边关,紧邻东夷,任何一个看起来有问题的人,都不能放过。这就叫,宁杀错不放过。 就是这小妖精忽然之间抽的什么疯,忽然跑去撩邺无渊干嘛?搞不明白她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很快的,进来两个兵士,把魏小墨给抬走了。倒是也没太为难她,只是把她单独的关在了一个屋子里,门窗都上锁了,前后有人守着。屋子里有床,她也不会多难过,比在大牢里强多了。 要用晚膳了,阮泱泱也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她手里还拿着那本制香的书呢。 邺无渊同她一块出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真想研究制香?” “无聊呗,看着解闷儿。”阮泱泱笑笑,她就是觉得这书里头说的在吹牛。 邺无渊抬手她手里的书拿过来,翻看了下,“想玩儿的话,就试试。” 阮泱泱没吱声,挨个做实验,拆穿这书里面的‘牛’,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无聊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1、魔怔 翌日,那前去蓟州调查的人果然回来了,不敢耽搁,日夜不停,匆匆赶回香城。 阮泱泱才起身不久,小梨也刚刚取了早膳回来,就有兵士过来了。 “是去蓟州的人回来了吧。”走出小厅,阮泱泱笑了笑,这速度真是快。 兵士在两三步远外停下,微微低头,“禀阮小姐,情况已经确认了,蓟州总兵家的公子带了那个魏小墨回家,本想行房中礼,谁知那魏小墨一直哭一直哭。那总兵家公子觉得烦了,就把她给赶出来了。” 还是有那么几分意外的,魏小墨是跟她说过,那把她带回家的男人对她动手动脚摸她。 但,分明是她主动要给人家做小,人家摸她,那不正常嘛。 还以为这理由是她随口胡说,现如今调查的人也回来了,看来真是如此。 “好,我知道了。”点点头,阮泱泱叹口气,还有这种事,从来没听说过。 可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就说明魏小墨在蓟州那儿是没犯事儿,还把她关起来,总是不对。 转身,她走出小院儿,要去把那小妖精放出来了。 因为已确认魏小墨在蓟州没犯事儿,所以关押她的那房间外的兵士都撤了,她若是想出来,随时都能出来。 不过,这会儿门窗紧闭,那里头的人也不知咋样了。 推开了门,便看到了还躺在床上的人,她翘着一条长腿,看起来倒是悠哉。 “既然已经醒了,还不出去,等着发霉呢?”走到床边,垂眸看着躺在那儿的人,妖精就是妖精,就是脸色苍白,也仍旧一股子妖气,邪得很。 到底是阮泱泱这几日看得多了,再加上自身心理素质就不错,此时已经对她的妖气有免疫了。 “若不是被封了大穴,就这种比楼子里妓女下面的门还松的门,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捅开。”魏小墨的确是无力,这次是真的无力,连说话都没什么劲儿。 这忽然间的,她这言语非常之下流,而且,那股下流可不是女人能拥有的,简直就像个痞里痞气的下三滥。 阮泱泱几不可微的蹙眉,“昨日我给你吃了的那粒药你偷偷吐了?” 看着她皱眉,魏小墨放下了翘起的腿,忽然之间变得柔弱不堪的,“不是那药我吐了,是给我吃啥药都没用。” “那你这身体,还真挺奇妙的。走吧,别在这儿挺尸了。已经查明你在蓟州的清白,从今儿起,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这么个妖精,的确还是‘放生’比较安全。这整天的在四周晃,的确烦人。不说别的,那张脸就够人呛。 “我不走,你们家那将军劈了我几回了?我不就想问问他心仪何种女子嘛,用得着封我大穴?”魏小墨哼了一声,忽然间娇气委屈的很。 “你想问,就用鼻子下那个窟窿眼啊,那不是能说话嘛,又不是用来排泄的。往后想说话就说话,动不动的抱别人大腿,你以为这世上所有男人都吃你这套呢。”阮泱泱皱眉训斥,师长风范尽显。 而且,她教育起人来,那可不只是有师长风范,且极其严厉。 一时间,还真把魏小墨给搞愣了。 “泱姐姐,你生气啦。”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阮泱泱的衣袖,摇晃了下,颇像小孩子。 阮泱泱没什么好气的打开她的手,“下来,该用早膳了。”话落,也不再管她,就转身先走出了房间。 魏小墨没什么力气的撑起身体下床,一步步的挪到门口,几分慵懒几分妖艳,像一条美丽的蛇,一点点的扭到了门口。 还算听话的跟着阮泱泱回了她住的小院儿,小梨和小棠的视线在魏小墨身上飘来飘去,大概是因为知道她没犯事儿,这会儿心里头的反感也弱了几分。 不过,还是不能看她的脸,妖里妖气,邪乎的很。 “小姐,刚刚将军的人过来送了好些东西,说都是制香的东西,按照那书上买来的。将军好像又要去军营,不知道哪天回来呢。”进了小厅,就看到摆在门口的几个箱子,小棠赶紧说道。 这回了东疆,邺无渊必然会忙碌起来,阮泱泱也清楚。这会儿确定了魏小墨没有犯事儿,他也要去办自己的事儿了。 只不过,他肯定不会那么放心就是了。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岂会那么容易就安了心。 “制香?我陪泱姐姐一起。”魏小墨已经坐到了餐桌边,半眯着眼睛看着门口那几个箱子,她无力又懒散,却分外撩人。 阮泱泱没吱声,只是走过去坐下,“你确定还要跟着我?” “我也无处可去啊。”继续扭过头来看阮泱泱,她一副极其可怜的样子,只不过妖气更甚。 过于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表情,阮泱泱也没再说什么。 邺无渊离开了,而且真的留下了不少人,有之前就驻在这里的兵士,还有他身边的亲卫。 摆明了不放心那个魏小墨,毕竟来历成谜,神神精精的。 阮泱泱看起来倒是闲适,也安逸,用过了早膳,无事,她又不喜欢出去溜达,还真研究起制香了。 魏小墨由两个兵士陪着,去城里买了两套衣裙,就又回来了。兵士向阮泱泱禀报了此次出去魏小墨的一举一动,除了这一路十分勾人之外,她也没做什么。挑了成衣,就回来了。 不过,这魏小墨的审美真是不错,最起码很合阮泱泱的意。她挑的衣裙料子肯定是最好的,纯正的牙白,没有丝毫的花哨点缀。 她墨发仍旧散在脑后由发带捆住一半,坐在了她对面。因为无力,真真显得一身媚骨。 “累死我了,被封了大穴,这日子都不是人过的了。”单手撑着头,她抱怨,一边看着阮泱泱在那儿调配制香。 “你穿这身很好看,有气无力的,颇有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若柳扶风的味儿。”抬眼瞄了她一下,阮泱泱轻声道。 “我泱姐姐出口成章。”魏小墨就那么托着脸看她,那双妖瞳精光闪闪。 阮泱泱笑了下,“出口成章算不上,往后你少穿的那么招人儿,这样不是很好?清清淡淡,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有这个资本。” 魏小墨也跟着笑了,身体再次向前几分,就那么盯着阮泱泱看,“泱姐姐,你真有趣儿。”盯着盯着,她的妖瞳真有那么几分发魔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2、对眼了 这制香啊,可不只是这上看起来的那么麻烦,而是超级超级麻烦。 邺无渊按照整本书上所列之物,寻来的差不多一大半儿,就用了一夜的时间,想想他也是真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了。 那种极为精细的戥子,哪怕只是一指甲盖那么一点点粉末,都能称得出重量来,精密的不得了。 制香时,一切必须得从原材料开始,必须经过一道道工序自己亲手烘制或是研磨。 阮泱泱要从最简单的开始着手,安神香。 想一想,有安神效用,那必然就是有药材在里头,而邺无渊寻来的这几箱子原材料,里头一大半儿都是药材。有的是良药,有的……那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了。 但,总的来说,在大夫眼里,药材是不分好坏的,即便是有毒,大夫也能将之化为益物。当然了,这说的是大夫,这门外汉,可就处理不好这有毒的东西了。 阮泱泱也深知自己是门外汉,所以,那些拿不准的她也不动,就安神了。 制安神香,她可是格外认真,就如以前她学习,沉入其中,世界都可抛弃。 她一切自己动手,不让任何人帮忙,小梨小棠的确是听话,也不靠近,除非阮泱泱叫她们。 而那小妖精就不一样了,她一直就坐在阮泱泱附近,撵也撵不走,不是坐在她对面,就是坐在她身后。 有时候软骨头似得非得贴在阮泱泱后背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眼睛盯着她忙活。 阮泱泱烦死了,她一贴上来就推她,奈何这就是个沾满了粘液的土青蛙,甩都甩不开。 后来沉入其中,阮泱泱也懒得管她,可以说没空搭理她。 这安神香看似简单,但其实真是不好做,一天下来,阮泱泱是失败了。 不过,她倒是也没气馁,心情也丝毫没受影响。 而那小妖精就这么跟着她坐了一天,甚至晌午用饭都只是草草吃了几口。 好像真是邺无渊在她身上戳了那么几下管用了,小妖精怏怏的,看起来没力气没精神头,又一副怨怼的模样。 入夜该休息了,给魏小墨安排了隔壁的房间,她不去,非得赖在阮泱泱这里。 没招儿,阮泱泱给小梨和小棠使个眼色,她们俩愣是把那小妖精给架出去了,扔到了隔壁房间的床上。 一夜过去,又是天明,倒是没想到,这宅子里又来人了,不是别人,正是从离开盛都后就没再见着的拂羽。 拂羽公子驾到,那阵仗摆的足,一身的金光闪闪,就差镶上满口金牙了。 不过,他长得好也是事实,丝毫不见那股子铜臭味儿。 这里的兵士都认识他,而且他忽然来到,好像大家都没什么意外。 阮泱泱那么打眼一瞧,也就清楚了,想必是邺无渊提前有交代,他一走,拂羽就来了。 不过,让阮泱泱有那么几分意外的是,她还没和拂羽说几句话呢,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现了。 拂羽歪在椅子上,和后进来的魏小墨一对眼儿,俩人都不动了。 就那么互相看着,眼睛对着眼睛,好像连呼吸都忘了似得,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凝滞了。 阮泱泱坐在椅子上就那么看着他们俩,视线缓缓的在他们二人的身上移动着,这气氛真奇妙啊。 几许玩味儿,阮泱泱单手撑着下颌,微微歪着头,她不认为拂羽是那种会被美色所迷的人,更不认为魏小墨会忽然脑筋正常,忽然生出正常女子的深情羞涩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魏小墨就扑过去了,真是生扑! 故技重施,一下子就扑到了拂羽的腿上,紧紧抱住他大腿,那身段儿软的跟蛇一样一样的。 阮泱泱就这么在对面看着,视线在魏小墨的后背上游移,从她的腰臀看到她微微散着的墨发上,真是个妖孽。 她抱着拂羽大腿,又仰脸盯着他看,果然开口就问人家婚娶没。 拂羽笑了,摇头,“尚未婚娶。” “公子这般富贵,仍旧尚未婚娶,那我给你做小啊!”她这不按常理出牌,人家没婚娶她还要给人家做小。 阮泱泱叹口气,狗改不了吃屎啊,她怎么就盯上给人做小了?做大房它不香么? 魏小墨要给拂羽做小,拂羽还真答应了,且一只手沿着她额角轻轻滑下,风流不下流。 眼看这俩人都私定终身了,阮泱泱真是看不下去了。她百分百确定拂羽就是被邺无渊派来的,没准儿就是要刺探这小妖精的底儿,毕竟问她那些正常问题她也不回答。 邺无渊毕竟身份特殊,已确认魏小墨没犯事儿,她又不走,神神精精的。 “二位慢谈,我就不陪着了。”站起身,她确信自己的眼力,所以也不怕拂羽会真占魏小墨的便宜。凭他阅人无数的经历,真不至于一个小妖精就把他给迷得当场脱裤子。 她说完,拂羽只是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又继续和那小妖精眼神‘缠绵’,好似没功夫搭理她一样。 阮泱泱转身就走,不只是要回去继续研究制香,只是眼下那画面实在看不下去了。 回到自己住处,没了魏小墨缠着,还真是轻松,沉浸到制香之中。 许是真的因为没有小妖精打扰,今儿特别顺,从开始时蒸料煮料,到最后开始烘干粉碎再制成型,都特别顺。 直至傍晚,晚膳之前,第一批安神香就被她做出来了。当然,特别小的一块,乍一看恍若费列罗巧克力。 盘腿坐在软榻上,阮泱泱就那么盯着成品瞧了半晌,忽然发觉她特别想吃巧克力。 “小姐,用晚膳吧。”小梨过来,轻声道。 回神儿,阮泱泱长舒口气,“把它放到香盘上,待晚上歇息时,就能干燥点燃了。” 小梨立即接手,小心翼翼的,琢磨了两天,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自然得小心些。 从软榻上下来,阮泱泱微微伸展了一下身体,“魏小墨还没回来?” 小梨的表情立即变得难以言说,“拂羽公子带她出去玩儿了,谁知道今晚会不会回来。” 一听,阮泱泱也乐了,“她上回在蓟州要做给人家做小,被带回家之后,人家就对她上下其手,把她气坏了。能跟着拂羽公子待一天,想必拂羽公子相当有君子风度,坐怀不乱啊。” 小梨暗暗的撇嘴,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3、就那么一疏忽 别说,阮泱泱自己做出来的安神香,还真挺安神。 这一夜,睡梦里闻到的都是梨香,几分甜丝丝的,这身体放松的彻底。 煮料之时加入了梨汁,其实蜂蜜也可,不过阮泱泱觉得邺无渊给找来的蜂蜜太好了,放入其中太过可惜,还不如吃了呢。 眼下这季节,东疆这边的梨子可正盛的时候,磨出的梨汁纯的不得了。 一夜安眠,这醒来,阮泱泱都觉得自己呼吸之间都是梨香,还真有几分错觉,恍若在梨汁里泡了一夜。 下床来,先去看那香盘里燃尽的香灰,没有散碎,粉态良好,她这香制得相当不错了。 阮泱泱很是满意,换了衣裙,出了卧室,小梨和小棠正在小厅里忙碌呢。 一个在摆早膳,另一个端着水盆,刚刚把热水弄来。 “魏小墨昨晚回来了?”朝着水盆走去,阮泱泱一边问道。 小梨和小棠互相看了看,里头可是千言万语,不过倒也没把内心的语言说出来,只是轻声道:“没有回来。” “没回来?”阮泱泱不由皱眉,难不成,那俩人真搞一起去了? “拂羽公子也没回来。小姐,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你就别担心了。”小棠拿着干净的手巾立在她身旁,一边小声劝道。 阮泱泱只得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郎有情妾有意?鬼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先不管是不是真的郎有情妾有意,反正拂羽和魏小墨俩人还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过了晌午时他们俩回来了,魏小墨过来了一趟,是给阮泱泱送甜点的。 瞧着还是一身妖气吧,但不怏怏的了,眼波流转,那叫一个勾人。 阮泱泱本还想问问她和拂羽都干了啥呢,这小妖精却根本没时间回她话,说是拂羽要带她出城去玩儿,人家留下一抹香风儿就走了。 虽是阮泱泱眼力不错,但也没瞧出那小妖精是否真心,摆明了她还现在正在兴头上呢。 “孽障啊!”千言万语,只化成最后一叹。得,她才不操心呢,一个鬼精一个妖精,仔细算算,谁也不吃亏。 继续沉迷于制香中,到底是成功过一次,接下来再制安神香,还挺容易。 那边儿在煮料,空闲下来一些时间,阮泱泱开始研究别的了。 安神只是最普通的,这本书里头,还有吹得更神的。有能够让人陷入幻觉的,说是和神灵相见。还有cui情的,甭管伴侣是不是妖精,都能让使用的人感觉到和妖精缠绵。 让人大力如牛,让人软绵如水,就差吹出来三头六臂了。 越到后头,阮泱泱越觉得是吹牛。这就跟民间传的什么吃了变质瓜子儿会中毒一样,抛开计量谈毒性,那就跟耍流氓差不多。 这里又没有那么精确的提取浓缩的机器,就算是有毒的玩意儿,用上一些,再几经蒸煮烘制。每次燃香只取一些,足以供整夜之用。如此计算一番,阮泱泱更觉这本书后头都是耍流氓。 于是乎,她打算试一试,就制这能让人吸了如水一般绵软的香。 若是成了,就再制这能让人力大如牛的。她要给自己试试,这吸了能否拔山扛鼎。 苦心钻研,两天下来,她闷在房间里都没出去。 而且这两天来,魏小墨也没回来,一直在跟拂羽混呢。 倒是第三天,她回来了,这边儿阮泱泱的‘大作’也终于要完成了。 几日不见,小妖精又换了行头,鸭蛋青的长裙,不繁琐不复杂,简简单单,她倒真是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劲儿。 相反之,阮泱泱就显得有些不太讲究了,闷在房间不出去,她也嫌披散的长发碍事,就尽数的盘在了头顶,成了个高丸子头,额角一些碎发,她的脸也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盘膝坐在软榻上,她周身四处都是制香所用之物,各种药材摆的到处都是,但别人肯定不能动,因为每个东西放在哪儿她自己都记得清楚,她自身在这其中可谓是‘乱中有序’。 魏小墨出现,阮泱泱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继续摆弄手上的东西,精确的用戥子在称已经研磨成粉的主料。 魏小墨就真是跟蛇一样,她好像也并非故意,但瞧她走路就是在扭。可扭的也不是那种软绵绵,反而有格调的很。 从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扭到软榻上,在和阮泱泱隔着一张小桌子旁,把东西稍稍挪一下,坐下了。 “泱姐姐,你这样还挺好看。虽是像道姑,不过你可比那些道姑好看多了。”魏小墨盯着她看,身体开始向前倾,手肘就搭在了桌沿上。她就那么盯着阮泱泱瞧,魔魅的很。 “你还见过道姑?”也没抬眼,阮泱泱就那么搭茬一问。 “我在道观里待过一段时间,每天盘坐在天陵老祖金身的旁边,翻着白眼儿给香客算命。闻着草木和香火气,天地都宽广了。不过这种好日子也没坚持几天,对面山上道观里的几个野杂毛道长天天来骚扰我,我就走了。他们若是找我算命,我倒是可以借出我这臂膀来,给他们些力量。谁知不怀好意,实在枉费我一片善良。”盯着阮泱泱瞧,她一边轻声的说。 听她嘟囔,阮泱泱手上动作也不停,她就说这小妖精是闲出屁来了吧,随性而为,想做啥做啥。 本还想八卦一下她这几天和拂羽发展到哪一步了呢,不过手头上的事儿要紧,待晚一些再询问也不迟。 起身,她打算煮料了。 扭过身去取那细釉粗瓶,一时背对着魏小墨,她还是趴在桌沿,不过却伸出了一只手。 她的手快速的从那些已经称好的原料上拂过,一些细细的白色粉末掉落下来,掺入其中,就看不见了。 自如的收回手,待得阮泱泱转过身来时,她还是之前那个姿势,恍若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阮泱泱这时也没看她,甚至可以说都忽略了她一个小妖精坐在对面的事儿,忙碌于手头,注意力也相当集中。 但凡她抬头看一眼那小妖精,可能接下来就会慎重些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4、中招 制香过程十分顺利,待得成品出来,将之小心的放在香盘上,阮泱泱就那么盯了许久。满意自不必说,她还在算计着,该用在谁身上比较好。 闻了会让人软如水,必然是得找个强悍的人来试才行。 只不过,若是真用这宅子里的兵士亲卫做实验,也显得不厚道了些,毕竟他们可是奉了邺无渊的命令在这儿保护她的。 她用人家做实验,不免有几分找乐子的嫌疑,十分不厚道。 若是用自己那两个小丫头,她们俩年纪小,不太行。 魏小墨……倒是可以一试,只是自从她回来,这下午就在软榻对面懒散的没了筋骨似得。她这瞅着就软和的不得了,做实验的条件差了些。 思来想去,好像还是得自己来,毕竟这威力有多大,自己试了才清楚。 “泱姐姐,你都成了斗鸡眼了。”那边,小妖精趴伏在软榻的小桌上。阮泱泱看着那香多长时间,她就盯了她多长时间。 回神儿,阮泱泱还是那高丸子头的造型,她转过脸来看向魏小墨,明艳无比。又因着高兴,黑白分明的眸子都是笑意,盈盈两汪水,一刹间可谓勾魂摄魄,只可惜她自己并不知道。 “这书里还有一个方子,说是此香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不过,其中一种原料极为稀缺难得,生长在陡峭高崖的夹缝之中。十年长一寸,一甲子才成材。十年再开花,十年再结果。这原料就是果子,可遇不可求。我觉着,纯粹吹牛,那果子如此难求,或许本身就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真有幸得了,一口吞了就是,何必如此费事的融入香中?所以,我做出来的这玩意儿,我不信它有那么神。”这一道道工序,她十分清楚。没精粹提取,哪儿那么大的功效。 魏小墨却是一直盯着她看,妖瞳含笑,慵懒绝艳,勾死人不偿命。 她只笑,也没搭茬。 不过阮泱泱也并非是要等她回话,托着香盘起身,这坐了一天,身子骨都生锈了。 夜幕降临,这宅子灯火幽幽,无论兵士还是亲卫,都在正常的值守。 邺无渊不在,但他们做事一板一眼,没有任何一个敢疏忽懈怠。 淡淡的烟尘袅袅升腾,它们就像是美丽的女子身上的纱裙,因着一丝丝风,那裙摆徐徐漾开,飘在风中,美不胜收。 它们也一样,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逐渐的笼罩了那静谧卧室的每一处。 卧室的地上桌上依旧还摆放着制香的那些东西,看似杂乱,不过也已经重新归置过了。 床幔落下,遮挡住了大床,迎着窗外灯火的幽光,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一个人卧在里面。 悄无声息间,一道身影出现在这房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甚至连呼吸都寻不到。 挪移到了床边,那道影子伸出一手撩起纱幔,露出了安睡在里面的人。 那道身影也没多做什么,只是微微俯身,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之后亲眼看到那安睡的人闭着眼睛还点头,这道身影就站直了身体,又重新把纱幔放下。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便消失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安睡于床上的人开始出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让她也愈发的难耐不适。眉头也不知何时蹙起,最后霍的坐起身,被子也掉落了下去。 即便坐起,她眼睛却还闭着,长发沿着她两颊泻下来,包裹着她的脸,不止汗湿,而且红彤彤。 她好像也真的很热,抬手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中衣,领口都扯开了,露出的脖颈和锁骨同样都是红的。那红从白嫩如羊乳的皮肉下渗出来,好似发了高烧。 双眼仍旧闭着,阮泱泱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踩着地榻,看不见却精准的一步步朝着房门的方向走。 一步一步,细白的赤脚在地板和朦胧的光线中映衬的更白,不过若是能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她的脚和她的脸一样,都是红彤彤的。 那形状圆润的脚趾亦是如此,仔细看那红,都能感受出那热度来。 打开门,她跨过门槛,穿过小厅,推开了大门。 幽幽的灯火就在这小院儿中,似乎在与天上的星辰互相辉映。 阮泱泱一身白色的中衣,长发散落,乍一看,她真的很像女鬼。 这小院儿里是没有兵士的,但是小院儿外的门口有啊。 她还没接近门口,兵士就听到动静了,转头往院子里一看,吓了一大跳。 非礼勿视,阮泱泱就一身中衣,他们实在不好直视。可,就看了那么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闭着眼睛,还没穿鞋。 “阮小姐?”一个兵士喊了一声,但那位阮小姐没反应,还在一步一步的往这边走。 兵士开始后退,又互相对视几眼,“将军刚刚回来了,快把将军请来吧,阮小姐这应当是发病梦游了。” 另一个兵士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这边其他几个还在边退边盯着阮泱泱,别看她闭着眼睛,走的路线却是分毫不差,眼看着就到了小院儿门口了。 几乎是没过多久,也只是阮泱泱就要踏出小院儿的大门了,一群人就冲了过来。 当然了,最当先的是刚刚赶回来歇下的邺无渊,他只褪了外袍。 身影从那几个兵士间闪过,眨眼间就冲到了阮泱泱身前。 “泱儿?”眉眼间略有疲色,却是冷锋不减。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她还在往前走,他也在小步的后退。 唤她,她好像听不见,只是抬手扯自己的衣领,闭着眼睛,那脸通红。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感受得到她呼吸间带出来的炙热,她在发烧。 不再后退,邺无渊眼见着她又走了一步贴到了自己身前,他抬手握住她双臂,“泱儿?” 那贴在他身上的人不回应,无法继续前行了吧,她还真不走了。 只是,随着贴在他身上,她眉头就皱起来了。一瞬间似乎特别无措,又十分难耐,挣扎着两只手,似乎要做什么。 她一用力挣,邺无渊也立即松开了她的手臂,哪敢跟她施力。 这双手自由了,她就抬手搭在了邺无渊的腰侧,鬼知道她脑子里在想啥,搭在那一会儿后,她就开始摸他,极尽下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5、真真假假 双手纤细,肆意游走,几分下流,又有得意。 闭着眼睛,这会儿阮泱泱的脸看起来是平和的,不耐烦躁什么的,也都消失不见了。 她沿着邺无渊的腰侧开始摸,然后往上,摸到他身前。 且不说她没睁眼,这会儿好像两只手上长了眼睛,摸不说,又开始捏。 邺无渊动也不动,就那么垂眸看着她,其实最初,在她的手摸上来时,他甚至都没什么感觉,只是在盯着她的脸看。 直至她开始捏他,他才回神儿,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身上的手,幽幽灯火下,他耳根红了。 “泱儿?”他轻声唤她,声音压得低,甚至有那么几分不稳。 但是,那摸他的人可没啥反应,还在继续,已经朝他脖子摸上来了。 后面,在这宅子里的兵士亲卫,甚至还有已经睡下的拂羽,都在。 他们在这后头只能看得到邺无渊的背影,因为他完全的把阮泱泱给遮挡住了。 直至瞧见邺无渊的脖颈肩膀上露出两只手来,拂羽就笑了。 “都撤吧,如此良辰如此夜,咱们就别在这儿碍眼了。”话落,他先转身离开了。 其他人也陆续转身离开,眨眼间,这小院儿外就清空了。 阮泱泱的手的确已经爬上了邺无渊的脖子,她闭着眼睛还摸得那么准,食指在他的喉结上来回几次。 邺无渊盯着她看,喉结亦是无意识的滑动。紧紧地盯着她,感觉她的手开始爬上他的脸,他就僵在那儿了。 的确是无人知道阮泱泱此时大脑里是什么景象,从离开自己的卧室开始,她就进入了嗨翻天的夜店。 那灯光闪烁,打扮时髦的潮人来来往往,花天酒地,她也跟着热血沸腾。 穿过了人群,她就瞧见了正在跳舞的鸭鸭。 那些鸭鸭只穿着一条合身的西裤,皮带卡在胯骨处,随着音乐慢慢扭动着,身材好极了。 鸭鸭扭到了她跟前儿,不可谓搔首弄姿,但是绝对不娘。从腰腹到脸庞,每一处皮肉都恍若雕琢一般。 她看着,愈发热,口干舌燥。 不过,这么好看的鸭鸭,也很贵。摸一个来回大几千,亲一小口数百块,一听价钱,她就不乐意了,这钱赚的太容易了。 却不想,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带了好多钱,她抽出一沓塞进鸭鸭的皮带里,之后就开始上手了。 人啊,是得运动,只有运动,才能让这身体的线条以及手感保持的这么好。 反正她花钱了,她想怎么摸都行。 摸了个遍,她就知道钱还富余,掌住鸭鸭的脸,用力的这么往下一拽,鸭鸭也极其听话,就跟着她的力道下来了。 仰头去,找准了他的嘴,吧唧印了上去。 这口感好,她就笑了。一手落下来,抓住自己放在裤子荷包里的钱,又塞进了鸭鸭的皮带里,今儿,把他包了! 跳出她的脑子,就在这小院儿门口,哪是她在掌控局面。 从她把邺无渊的脖子拉下来,他尽管是愣怔僵立了片刻,下一瞬就环抱住了她的身体。 揽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一些,她赤着的脚也离开了地面。 紧紧拥住,她绵软如水,似仍想掌控局面,但此时控场的早已换了人。 也不知怎的,她一手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之后就彻底瘫软了。 好半晌,理智与冷静渐渐回炉,邺无渊才微微抬头放开了她。 那双眼睛恍似被浓雾所覆盖,他盯着已瘫在他怀里的人看,下一刻他就笑了。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哑声的问她,但也的确得不到答案。 微微俯身,从她的腿弯下穿过,将她横抱起来。 一步步的走进小院儿,将她送回了卧室。 她赤着脚在外头走了那么远,邺无渊浸湿了手巾把她的双脚擦干净,又仔细的查看了下,没有扎坏,这才放心。 不过,他也没走,谁知道一会儿她会不会又忽然闭着眼睛起来往外走。 卧室里,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邺无渊进来时就闻到了。看到了桌子上香盘里已经燃尽的香,他坐在桌边,单手撑在下巴处,仔细的盯着那香。 天边已经露出一线白来,逐渐的,一点点吞噬着黑色的天空。 直至彻底天亮了,小梨和小棠起身了,一直坐在桌边的邺无渊都听到了。 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视线也早就移到了床上,一侧纱幔撩开,睡在里面的人亦是一览无遗。 终于,在外面小棠已经取来了早膳时,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不太舒服,阮泱泱先是抬起手摸了摸嘴唇,她觉得唇好疼。 调整了几下呼吸,她随后睁开眼睛,视线模糊间,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 随着视线愈发清晰,她的瞳孔也在收缩,没看错,的确是有个人就坐在桌边。 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并且快速的退到了床里侧,她真是少有的慌乱。 待得退到了床里侧,也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谁,她极其莫名其妙,“将军,你怎么在我房间里?”而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坐在桌边的人一直动也不动,还是那样看着她,不过却说话了,“你昨夜梦游了,我把你从外面抱了回来,担心你又跑出来,所以就在这儿看守着了。” “梦游?”阮泱泱微微蹙眉,抬手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又把遮住脸颊的头发绕到一侧,不由回想。 昨晚? “昨晚魏小墨走了,她说要去给我寻制香的原料。”她说道,也的确是陷入回忆之中。 邺无渊没回应,只是在看着她的脸。 “然后……”然后她去夜店了,还有身材特别好的鸭鸭,一掷千金,她把鸭鸭给包了。 先不说这事儿荒唐不荒唐,但此时阮泱泱回忆起来,就觉得是真的啊,她亲身经历的。可是,又明知不是真的,这个世界哪儿有夜店啊! 那这么真的回忆,完全就是自己经历过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脸色微变,这事儿……不太对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6、致幻 看着她的脸逐渐变白,邺无渊也皱起了眉头。 一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置到唇边,阮泱泱开始咬指甲。 眼睛盯着床沿一处,其实她什么都没看,只是在想着明明记忆里真实发生但其实想想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太诡异了!做梦就是做梦,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感觉的,夜店,鸭鸭,以及手上的触感,在感觉里那就是真的。 但凡换一个环境,是在那个世界,她也完全会当真,因为那个世界有夜店,有鸭鸭。 可是这儿……没有啊,喧嚣的环境,震耳欲聋的音乐,打扮时尚的潮人,跳舞的鸭鸭,这个世界根本就不会有。 “你想起什么了?”看她那样子,即便在极力镇定,可是在慌。 邺无渊忽然发声,阮泱泱也不由的一震,转眼看向他,她指甲咬的更狠了,“我昨晚梦游,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儿吧?” 她眼神戒备,但很清楚的能看到那层戒备之后的言语,她不想听到,有些害怕听到。 微微摇头,“没有。” 长出一口气,咬指甲的手也放了下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儿就好。主要是,去夜店找鸭鸭这种事儿,太荒谬了。 她真有那么多钱,也不可能花在鸭鸭身上。 这就是做梦,这梦真是荒诞离奇,不止像真的一样,还是那种她从不会做的事情,梦就是梦。 看她放松下来,邺无渊也站起了身,“洗漱吧,别太担心。我将诸葛闲叫过来,叫他给你瞧瞧。一般来说,人梦游的话,许是因为太累了。” 阮泱泱点了点头,把被子更往身上扯了扯,之后垂下眼睛。 邺无渊举步离开,只不过临走时,将桌子上的香盘也一并带走了。 这一大早的,邺无渊从阮泱泱房间出去,可把外头的小棠和小梨吓了一跳。 俩人都忘记请安了,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离开,人都走出小院儿了,她俩才回过神儿。 对视一眼,下一刻就跑进了阮泱泱的卧室里。 “小姐……”俩人窜到床边,想说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魏小墨呢?”从床上下来,阮泱泱低头看了看自己,也不知道啥时候这中衣前摆掖进了中裤里,活像个童子军。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看,“今早就没看到她,她那屋房门大开,床铺干净没动过的样子。” “那就是走了。”魏小墨跟她告别,这事儿她记得很清楚。可是,去夜店的事儿也记得清楚啊,一时间,她反倒不知真真假假了。 “走了也好,不过拂羽公子可能会伤心了。”小棠倒是咧嘴一笑,很想看热闹。 小梨小动作的推了她一下,“小姐,我们刚刚看到将军从你房间出去了。” “嗯,我昨晚梦游了,他担心我再跑出去,所以看着我来着。”走到衣柜前,任由她们俩给自己换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好,没什么不对劲儿的。 换好了衣服,洗漱一番,用过早膳,出去了一趟的小梨告知,诸葛闲来了。 这速度真够快的。 阮泱泱也是有疑惑的,昨晚的事儿太诡异,莫不是自己的香出了问题? 这也是有可能的,不然,自己从来没有梦游过,咋偏偏昨晚就梦游了? 离开了小院儿,前往会客的客厅,果然都在。 住在这里的邺无渊和拂羽,还有刚刚赶来的诸葛闲。 “阮小姐好些了?这会儿瞧着精神可好多了,昨晚闭着眼睛到处走,可是吓死人了。”拂羽站起身,亲自给阮泱泱摆了摆椅子,又倒了一杯茶放好。 一听这话,阮泱泱扯了扯唇角,原来自己昨晚梦游还弄得很大阵仗,都亲眼看到了。 “让拂羽公子担心了。对了,魏小墨是昨晚离开的,她临走前,有和你告别么?”看着他,阮泱泱问道。 就这么一问,她很清楚的瞧见了拂羽的脸不太自在了一下,但随即就正常了,毕竟人精嘛。 “嗯,自是告别了。听说阮小姐制香入迷,她要去为阮小姐寻制香原料。”拂羽回到原位坐下,一边笑道。看起来,是不甚在意,但刚刚那不自在又是什么? 阮泱泱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恍似能穿透一切。 “她说走就走,这几日拂羽公子与她日夜相处,就没挽留一下?”她问,可是有几分咄咄逼人了。 拂羽一诧,看了一眼邺无渊,“这去留随意嘛,若千般万般阻拦,在下与那跋扈恶人又有什么区别?” 说的真是好听,阮泱泱可不觉得他刚刚的不自在是假的。 收回视线,便看到了邺无渊,他正在盯着她。这种‘死亡凝视’也不是第一回,但,忽然间,阮泱泱还真有点儿不自在。 起身,邺无渊走过来,站在了她身旁,之后看向了诸葛闲,“那香有问题么?” “有。”诸葛闲在查看香盘里燃烧尽的香灰。 “香真的有问题?”阮泱泱也坐直了身体,没想到,原来这香真有这么大威力。 “这里面有夜霜草,这种东西,会致幻。”诸葛闲淡淡道。 阮泱泱一诧,她制香的时候,原料里没有夜霜草这东西啊。 “致幻?”没人发声,倒是拂羽一凛,表情都变了。 阮泱泱和邺无渊同时转过头去看他,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诸葛闲也看向他,脸上倒是有那么几分似笑非笑,“所以,你也出幻觉了?说来听听,我判断一下,你被人下了多少药。” 拂羽的不自在和刚刚一样,他挺直了脊背,左思右想,摆明了在心理斗争。 阮泱泱和邺无渊不眨眼的看着他,似乎是因为他忽然间这样,阮泱泱心里头也轻松多了。 想了一下,拂羽忽然起身,朝着诸葛闲走过去。 俯身,他凑近诸葛闲耳边,小声的说话。 阮泱泱听不到,微微皱了下眉头,就仰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邺无渊,“你能听到么?” 邺无渊垂眸看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居高临下,阮泱泱瞧着,他眼里似乎一片柔色。 他直接靠在了旁边的小几上,微微俯身,向她传递拂羽要掩盖的事情。嗯,嘴就是这么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7、肯定做过啥 阮泱泱坐直了身体,又微微歪头,能让自己的耳朵更清晰的听到邺无渊的话。 他的确在给她实时传递着拂羽想遮掩起来的‘秘密’,这家伙耳力非凡,他想要听得,即便拂羽压得声音再低,他也听得到。 拂羽向诸葛闲讲述了昨晚刚刚歇下来时发生的事情,魏小墨闯进了他的房间,宽衣解带。然后,他就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的xiao魂。 听着邺无渊给她叙述,当然了,说着说着,他就停了。 阮泱泱扭头看他,他正在看着她,但是很明显耳朵还在听着那头呢。 “怎么了?”接着说啊,她还想听听拂羽的回忆有多真切呢,是不是和她一样。 “尽是些桃艳之事,你不听也罢。”邺无渊显然还在听着呢,不过脸上没啥情绪。 不过,这话阮泱泱一听,眼角却一蹦。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她把脸彻底转向他,仔细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他是不特别嗨?” 邺无渊眉尾一动,眼睛里分明是询问。 “我是说,他是不特别开心?在他回忆里的事情,都是往常自己不会做的。”她继续小声问,很想知道拂羽是什么样的经历。 邺无渊却又缓缓倾身,距离她更近一些,“他是很开心,不过这种开心的事儿,他以前也没少干。你这么问,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抿嘴,阮泱泱转过身体,不回答。 邺无渊也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侧脸看,红霞氤氲,美不胜收。 那边儿,拂羽终于说完了,站直身体,他脸色不是太好。 诸葛闲却是始终似笑非笑,扣住拂羽的手给他诊脉,也不知摸出什么来没有,然后就站起了身。 “我去你房间看看。”说着,就当先走出去了。拂羽立即跟在身后,还磨叨着问他回忆的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显然他自己也蒙圈了。 诸葛闲笑着问他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如此美人儿,难得一见。 俩人的说话声渐远,阮泱泱也起身走到刚刚诸葛闲所坐的椅子上,观察那香盘里的香灰。 “我没在里头添加过夜霜草,而且你给我寻到的那些原料,也没有这玩意儿。那么,就是其他人在我制香的时候添加在里头的。除了小梨和小棠,就只有魏小墨了。”她说,却又笑了。她觉得魏小墨是个贪玩儿的人,一切的目的就是好玩儿。直至此时,她也这么认为。 “拂羽这些日子和魏小墨相处,倒是调查出不少来。她应当是金陵人,但魏氏,并没有极富裕的,无不是小门小户。或许,她的名字也是假的。在这边关,任何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都很可疑。”邺无渊站起身,也走到了她旁边,视线固定在那香盘里。 他是个心细的人,对谁有怀疑,那就必然得查清楚。 与其把魏小墨关在牢里她随时可能会跑,放在眼皮底下也不无不可,所以也就任由阮泱泱把她留在身边了。 阮泱泱点了点头,“我明白。所以,你特意把拂羽公子派了回来。不过,这会儿她走了,还特意走之前弄这么一花样儿,可能也是察觉出了你们的目的。别看她神里神经的,但她挺聪明的。” “你无事就好。”邺无渊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梦游了而已。”阮泱泱笑笑,无论从第六感还是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她始终还是觉得,魏小墨那个小妖精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邺无渊的谨慎调查也是有道理的,所谓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嘛。 “想去营地看看么?以前你兄长阮将军还在世时,手底下的兵将对他敬佩不已。如今许多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还在,之前还去墓地祭拜过。”邺无渊说着,他声音很好听。 阮泱泱听着,忽然觉得,如果他去像那位东夷来的元息高僧一样讲经,肯定也得迷翻一大票人。 “军营重地,我能去么?”阮泱泱倒是还真想见见这世界的军营,只是,那地儿,一般人进不去吧。 “眼下无战事,没什么不能去的。再说,将门出身,不拘小节。”邺无渊却是一语中的。 这么一听,阮泱泱也笑了,的确啊,不管是这身体本来的出身,还是邺无渊的出身,那都叫做将门。 很快的,诸葛闲和拂羽就回来了,阮泱泱也站起身,走到了邺无渊身边。 拂羽真是一脸说不清的难看,诸葛闲倒是瞧着心情不错,“他房间里果然有夜霜草粉末,而且,量很大。不过,他说过了凌晨时,他醒来并且还出了房间,这也是凭借他深厚的内力,否则他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所以,拂羽公子现在是在可惜,你的回忆不是真的。”阮泱泱一直在看拂羽,他脸上的难看好玩极了。分明在回忆里与魏小墨翻云覆雨,但实则是假的,眼下连他的毛孔都在展露着可惜可恨。 拂羽坐在那儿脸色真不太好,听到阮泱泱的话,他立即抬眼看她,“是啊,在下的回忆都是假的,因为没人配合,不及阮小姐幸运。”说完,他就垂下了眼睛,不和她玩儿对视了。 这话,听在阮泱泱耳朵里,却没那么轻松了,配合?、 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自己清楚,荤黄无度,极其下流。 而且,她现在还觉得嘴唇疼呢,又不像是自己咬的。 这么一想,她就明白拂羽什么意思了。眸子稍稍一转,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身边的邺无渊。若真有人配合,除了他没别人了,毕竟一大早的他就在她房间里呢。 心下如此,面上却是无波无澜,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她能做到始终心平气和。 诸葛闲似乎是看够了拂羽的笑话,之后就请阮泱泱坐下,要给她诊脉。 阮泱泱配合,在对面坐下,将手腕放置在软枕上,任诸葛闲切脉查看。 “这燃过的香灰中,夜霜草的量不多。不过,这香里还有其他的药材,阮小姐制得不错。正是因为如此,药物相冲,再加之阮小姐体质特殊,所以,您就梦游了。”诸葛闲放开了手,一边说道。 阮泱泱轻轻地点了点头,药物相冲,再加上她这体质特殊。 “当然了,阮小姐或许在梦游之时陷入幻觉之中,做出了一些违心之举。但这都是正常的,阮小姐也不必惊慌担忧。”诸葛闲这话不可谓是个炸弹。 他的话再加上拂羽的话,这两番一合并,好嘛,她肯定做过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8、装糊涂 心知肚明,但面上绝对无波。 阮泱泱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好了决定,既然邺无渊今早说她只梦游了啥也没干,那她就当做自己啥都没做,只是梦游。 想一想,既然他不说,那必然她是做出了极其难以言说的举动。如此无礼,他要遮掩,那她就装糊涂好了。 这夜霜草粉末除了会致幻之外,倒是对身体也没什么别的伤害,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诸葛闲如此说,阮泱泱也放下了心。更因此,她觉得魏小墨就是为了好玩儿。当然了,她更可能是为了戏耍拂羽,不然干嘛给他‘制造’出一个已和她xiao魂的假象来,耍他玩儿呗。 而自己这儿,她也就是想走了,所以才会给她来这么一出,大概目的也是想走的顺畅些,不想被继续追查呗。 拂羽可能是调查有一手,但是,魏小墨虽神里神经但也是个人精啊,简直就是个孽障,必然看出来了。 而且,更由此看出来,这魏小墨懂得不少,在用药这方面,她或许是个熟手儿。 诸葛闲也给自己检查过了,阮泱泱也没继续留在前厅,返回自己的住处,继续制香。 她是能沉得下心的,更何况,魏小墨来那么一下子,她忽然对制香弄药这玩意儿兴趣大增。 这古人啊,还真有手巧精妙的,就看魏小墨那夜霜草粉末,一丝丝,居然有这么大的效用,简直匪夷所思。 这回,她当真的好好看了看这书里头制香的方子,尤其是那些需要用毒物的。 她把自己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也不管这外头的事儿,甚至,香城城内开始有大批伪装过的外地人进入,而这边关一直掩映在黑暗之中的爪牙也出动了。 几天下来,这小小的宅子里,有不少人出入,但阮泱泱通通不知道。 不止是拂羽,还有离开盛都就再也没见过的柯醉玥,她几次夜里往返,一身夜行衣,身上还带着明显的血腥气。 而这几天内,阮泱泱也制成了不少香,当然了,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制出来之后,真没敢拿自己做实验。 邺无渊是很忙,但又分出心来关照她,她又要了一些有毒的玩意儿,他真给弄来了。 就这般沉迷其中,直至五六天之后的夜晚,小棠去厨房送用过的碗盘跑回来,向阮泱泱‘报告’,“小姐,刚刚我看到柯姑娘了,她押回来一批人,各个五花大绑的。” 阮泱泱正在洗手,她刚刚将成型的香放置在香盘中冷却,一身轻松。因为刚刚成功,心情还很好,眉眼间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是真正的舒心。 “柯姑娘有一身好功夫,做事又干脆利落,别看是个姑娘,可抵得上一群好男儿。”阮泱泱自是欣赏柯醉玥的,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姑娘少见。 “是啊,刚刚一看,羡慕坏了。”小棠连连点头,反正她莫名其妙的也跟着热血沸腾了。 “好奇?好奇的话,咱们过去看看。”说着,擦干净了手要走,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了卧室,好半晌才出来,手里头多了个小木盒。 带着小棠和小梨离开小院儿,前往前厅那处,果然,偌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而且跪了不少被捆绑起来的人。身上的衣服各不相同,乍一看没什么共同点,不过眼下都被抓到这儿来了,显然是有问题。 邺无渊和柯醉玥都在,周围是亲卫,这些被捆起来的人各个犹如秋天里的大肥蟹,五花大绑,就要上锅蒸了。 阮泱泱出现,邺无渊也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脸上,固定了好一会儿。她因为心情好,眼角眉梢间皆是恬静,乖甜的很。 走过来,阮泱泱先看了看那些人,然后又看向了邺无渊,“在这边关真是不平静,我在屋子里犹如米虫,将军和柯姑娘却始终在危险中奔波。这回,你们没受伤吧?” 柯醉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吱声,邺无渊却垂眸看着她,“放心吧,没受伤。这些人,不知来历,可以肯定不是从东夷来的。” “不是外敌,那就是家贼了。”大卫太大了,谁又知道哪个地方有那些不同寻常的人和势力呢。 “聪明。”邺无渊抿起的唇角微扬,之后转眼看向那些五花大绑。 “风过有声,雁过留痕。在这边关来来回回,你们以为这是自家后院啊。算了,不说话就不说话吧,来人,将他们衣服扒了,挂到后街去。这个季节,边关的气候可要比湘南凉爽的多,各位既然来了,如何也得尽地主之谊。”邺无渊就那么清清淡淡的说,好像在说请人喝茶一样。 真的,阮泱泱从未见到过这样的邺无渊,哪怕之前在崇国寺他动手,都是极其冷厉干脆,这会儿,倒是真像被邪魔附体了似得。 说话时的眼神,语气一如既往,可一字一顿的,真真的让人冷飕飕。 那些五花大绑仍旧是不言语,不过想言语也是来不及了,亲卫动手麻利,很快就把他们给押走了。 不过,邺无渊所说的扒了衣服挂在外头,可不是那么简单。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对于他来说,不算难事儿。 折磨人嘛,这么多年来,经验可是积攒了一车又一车。 当然了,这些事儿,邺无渊又岂会让阮泱泱去看,人被带出去了,他也转过身看向了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这拿的是什么?” “这是我这几日制得香,有些危险,我又惜命不敢给自己用。所以,想送给柯姑娘玩玩,到时用了有什么效果,柯姑娘别忘了跟我说说。”说着,她微微歪头看向柯醉玥,身后的小棠就把她手里的木盒接过送了过去。 接过,柯醉玥打开,木盒里好几个隔层,每一个隔层里头的香都被包上了,旁边还夹着纸条。 “好,待我用过了,一定告诉阮小姐效力几何。”柯醉玥十分痛快的就接过了。 阮泱泱也笑着点头,尤其是她站在邺无渊身前还歪着头瞅柯醉玥,那一点头,乖乖的像小动物。 邺无渊就那么垂眸看着她,眼底里自是也一片柔色,只可惜外人根本察觉不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69、日月同辉 “进去坐坐,不急着休息的话,就等着一会儿听那些家伙交代来处吧。”他说道。 “真的会主动交代?将军有预估时间么,大概多久他们会交代?”这会儿,阮泱泱真是发觉了邺无渊的不一样。怎么说呢,持稳冷静的面孔下,隐藏着的邪恶。 当然了,这些邪恶可能被隐藏的很好,不会轻易的被察觉。不过,人都是多面的,像他这样一直征战沙场,多面也不奇怪。 “两个时辰,不超过两个时辰。”邺无渊虽没有特别的自信,但他能这么说,显然就已经是很自信了。 他这样一说,阮泱泱还真有兴趣了,“希望将军此次预估准确,若有失误……放心吧,我也不会传出去的。” “若真被传出去了,那也肯定是你宣扬的。”邺无渊说完,就转身进了客厅。 阮泱泱无言,这会儿站在四周的可不少人,又不是只有她自己,凭啥若传出去就是她宣扬的? 转身也跟进了客厅,小棠和小梨跟着,其他人倒是没进来。柯醉玥也转身离开了,她一身夜行衣,隐入没有灯火的地方,就彻底看不见了,那行动相当迅速。 清茶送上来,阮泱泱先拿起喝了一口,味道清淡。 转眼看向那边的邺无渊,他倒是没喝茶,只是坐在那里,赏心悦目。 “你给柯醉玥那些香,都有些什么效用?”蓦地,邺无渊忽然看过来,四目相对。 眨了下眼睛,阮泱泱就笑了,“很多,但总体上没有害人命的,好玩儿占多数。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神,不像魏小墨,只是用了一些夜霜草的粉末,就对我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而且,我这两天查过医书,夜霜草制成粉末,是需要特殊的提炼萃取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强的效力。” “真感兴趣了?”看她说的兴味儿很高,邺无渊也发觉她并不只是因为无聊那么简单。 “就是觉得很神奇,同时也很好奇。”好奇,这些古人,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技术对那些毒物提炼萃取的。 “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这种东西,诸葛闲涉猎的最多,可以让他给你解惑。”对于邺无渊来说,她想知道什么,想做什么,他都能给解决。 “诸葛先生这几日不在,怕是很忙。让他一个大忙人来给我解惑,耽误人家正事。”摇了摇头,她还是自己琢磨吧。 邺无渊看着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盯着她看。 他这种眼神儿,阮泱泱也习惯了。只不过,仍旧不免想起她梦游时可能冒犯过他,但这人说到底也算君子,没有说出来让她难堪。 当然了,她心底里再尴尬再难堪,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除了看见鸡会吓到失色之外,其他的事物,还真不会将她如何。 “回了香城,回了家,可曾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邺无渊忽然问道。 一说这事儿,阮泱泱自然就哽住了,她哪里知道这身体以前的事儿。 不过,转移话题嘛,也是她长项,并非难事。 只是,她还没说话呢,邺无渊又说道:“香城城破,你险些命丧屠刀之下,吓坏了。如今都过去了,可还因此梦魇过?” 他说的是这事儿。 阮泱泱的眸子动了动,之后摇头,“其实,直至今日,我也仍旧想不起来城破那日发生的事情。回忆起来,画面里都是血。” 邺无渊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如何出城的,可还记得?” 仔细想了想,阮泱泱的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是穿着银色盔甲的兵士,在那一片红色的血污中,特别的扎眼。”她只记得这些了,那时候脑子里太乱了,大脑重新启动的时候,是她被送往盛都,那时候她的脑子和心情才缓缓的趋于平静。她可以给自己心理建设,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太乱了,那是一种毁天灭地般的打击,摧毁了她之前所信仰的一切。 邺无渊缓缓的垂眸,“诸葛闲说过,你打击过重,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也正常。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要想了。” “是将军你问的,你若不问,我也不会想。”这人,明明他要她回忆的。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邺无渊倒是一诧,“是我多言了。” “将军无需这么小心翼翼,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你若想问,我能想起来多少便说多少。”虽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个,但看他好像对香城城破很感兴趣似得。 那时,老将军还在世呢,他也不是统领几万兵马的大将军。 看她好像真的挺不在意的,邺无渊的面色柔和许多,他盯着她看,毫不避讳。 小棠和小梨站在阮泱泱后面,虽说一直保持着不乱看吧,但邺无渊的表情她们还是看得到的。 无意识的,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暗暗的笑,她们想的果然是一样的。 当然了,从邺无渊的眼神里,是看不到什么情意绵绵之类的。不过,在感觉上就是奇怪。 夜深人静,这宅子里里外外更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亲卫把那些五花大绑的‘螃蟹’带到了后面去挂起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但摆明了,他们有手段就是了,特别是看邺无渊那不动如山的样子,显然自信的很呢。 这两个时辰的等待,还真有点儿漫长,就这么坐在这里,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过,还没到两个时辰呢,亲卫就从外走进来了。 “将军,他们撂了。如将军之前所预料,的确是湘南和郡王府里的家卫。他们一路追到香城来,是追查一个人,根据他们描述的特征,好像是那个魏小墨。”亲卫禀报,语速很快,但干脆利落。 闻言,阮泱泱倒是一诧,这些人是来追查魏小墨那个小妖精的。 “因何事追踪魏小墨?”邺无渊倒是没什么意外,很平静。 “说是魏小墨偷了和郡王的一件宝贝。”亲卫答道。 阮泱泱却在同时摇头,“不会的,魏小墨不会偷东西。”虽说她并不算了解那个小妖精,但说她偷东西,不信。 邺无渊看向她,随后也轻轻颌首,“怕是那老和郡王是色心大起,魏小墨用之前那招数招惹了他,却又说走就走了,人家不想放人啊。” 邺无渊能这么说,那么他肯定是了解和郡王的为人了。魏小墨这小妖精,当真是没少惹事儿。 “之前魏小墨跑到了香城来,他们那么快就寻到了蛛丝马迹,其实速度挺快的。按这么来说,魏小墨忽然间跑了,也兴许是察觉到了这些人在追踪她,同时拂羽公子在调查她。这两相夹击,她不跑不行了。”阮泱泱那么一想,兴许就是因为这个。 邺无渊起身,双手负后,明明灯火通明的吧,他瞧着却有那么几许黑暗。或许,那黑暗来自于他眼睫下的阴影。 “行了,留下几个人看守,其他人休息吧。”邺无渊不知在计算什么,最后只是如此淡淡道。 亲卫快步退下,这边阮泱泱却在盯着邺无渊看。 “在柯姑娘把他们抓过来时,你就知道他们来自湘南,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一点,她很好奇。 “土生土长的湘南人和其他地方的人不太一样,后背的胛骨特别凸出。”邺无渊给她解释,说着话,他又朝她走了过来。 站在后面的小梨和小棠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同时脸上也一副长见识的模样,原来同是大卫人,却没想到各地的人在身体上还有区别。 “湘南就算是四季如春,把他们扒光了挂在这外头,也不见得会把他们冻坏吧,这又不是极寒之地。我很好奇,将军用了什么法子,会让他们这么快就招了。”她又不好出去观瞧,毕竟这世界讲究非礼勿视。 “本不想告诉你的,这让人招供的法子,在军营中有很多。身处此地,特别是在险要之处,几乎每天都能抓住敌方的探子。所以,撬开他们的嘴这种事,花样也在每天翻新。这种季节气候,东疆有一种百足虫会在夜里往温暖处钻,一般来说,它们首选的就是湿软泥土,譬如墙根。但是,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墙根也就被它们弃如敝履了。”邺无渊的声音不重,一字一句,就像是在给她解惑。 但,阮泱泱听明白了,他所说的那种百足虫,更喜欢往人的身体里钻,尤其是夜里外面很冷时,人的身体更是一个很好的避寒之地,可比墙根好太多了。 果然啊,这在战场上纵横无敌的人,在其他方面,更是玩家子。 像邺无渊这种就属于,有钱,有貌,有权,有心计,有手段,有毒汁。只不过,他的毒汁,算是用在了正途吧。 但总得来说,阮泱泱算是长见识了,在这种军事重地,各种血腥变态之事都是常态。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邺无渊看着她,视线依旧,他在看她的时候,始终如此,那眼珠子动都不动。 起身,阮泱泱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将军辛苦了。” 最后看了看他,阮泱泱就带着小梨和小棠离开了。 往自己住的小院儿走,阮泱泱一边琢磨着什么,跟在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不时的看她一眼,最后终于憋不住了。 “小姐,今天忽然发现,将军好像特别有耐心。你问什么,他都回答。”小棠开口,边说边笑嘻嘻的。 阮泱泱闻言,却是叹了口气,“是啊,这次随同来香城,也不得不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距离近,窥见到了许多之前不曾见到的一面。我就想着,他这样的人,如此多面,想找个合他心意的姑娘,越来越难了。” 一听,小棠和小梨不由对视一眼,敢情这一路,阮泱泱在琢磨这个呢。 “如他这样的人,怕是会想寻一个能够在心灵上契合的人。只可惜,这样的姑娘,高门大户,很难培养的出来。毕竟,所有的权贵名门,培养出来的大都单面,没有挑战性。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不具挑战性,初初一接触,就会从里到外看个分明,也就没有再往下探索的***。所以,他之前说,什么腿不够长,鼻梁不合格,通通都是敷衍,在意的是心灵。”阮泱泱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走进了小厅,她就坐在了桌边。 小梨倒水,小棠倒是站在她身边歪头看着她,“小姐,那你觉得,像你所说的这样的女子,在这世上能找得到么?” “难啊,太挑剔了。这种骨子里就‘浸毒’的人,难缠的很。”摇了摇头,阮泱泱想着,现在身份地位啥的都成了第二了,首要是心灵。 唉,她就是没法儿去见皇上,更和皇上没啥交情。否则,非得求一道圣旨不可,赶紧把他给嫁了。有圣旨,他自是不会违抗,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 阮泱泱的形容让小棠有些难懂,“小姐是说,将军很毒么?” “此毒非彼毒。算了,夜深了,你们都收拾收拾休息吧。”起身,她伸展了一下身体,之后便朝着卧室走去。 来自湘南的和郡王府的那些家卫,在经受了一夜的折磨后,翌日被送回了湘南。邺无渊手底下的一行亲卫亲自给送回去的,不过都没受到什么太好的对待,如同牲畜似得,全部关在铁笼子里,像运送最低贱的奴隶似得。 阮泱泱是不明白邺无渊这样大张旗鼓是什么意思,调查出是和郡王府的家卫了,还这般对待,如同猪狗,摆明了得罪人。 但仔细想想,邺无渊也不怕得罪人,估摸着这整个大卫,那些权贵都生怕得罪他呢。 香城暗地里发生的事情好像没人知道,最起码百姓都很平和。 邺无渊要带阮泱泱去军营瞧瞧,说话算话。 清早,离开宅子,启程。 距离香城最近的大营不算远,车马前行的话,大概晌午就能抵达。 坐在马车里,阮泱泱看着从窗外倒退的景色。她今日穿着利落,因为天气有些亮了,身上披着一件茶色的披风。 乌发简单的挽在脑后,垂坠着,散在茶色的披风上,无比顺滑。 已经出城了,入眼的就是山,这个季节,山的颜色其实不太好看,不过胜在有一股野性。 要说野性,人也具备,不是那种在山野里的野,而是能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野。 目前,这种野,阮泱泱只在魏小墨身上看到过。 她身上的那种野,算得上是天地凝萃吧,得天独厚,万里挑一。 自己或许并不是能够参透她全部的野,但是能够窥见三分,只可惜不能外传,因为摆明了说出去了也没人信。 小棠和小梨也一直在看着外头,对于这两个丫头来说,能去大营见识,从昨晚儿开始就兴奋的不得了。 虽然卖身给了将军府,可是谁又能想到有一天能够亲自去军营长见识,想想就开心。 很快的,队伍开始进山了,这山间的路看着极是难行,因为无论两侧还是上头的树枝都密密麻麻的。 不过,这中间的路却是比较宽的,虽不平坦,可是压的相当紧实,明显能看出这里来往出入的人和队伍特别多。 一直在这山中走,马车也跟着不时的颠簸,阳光缓缓的爬到了头,对于行军打仗的兵将而言,也不算什么。 视线又落到了别处,这是个十分完整的大卫地形图,甚至还有东夷。 山川河流,城池村落,无一不落,十分详细。 微微倾身,这是阮泱泱第一次看全了大卫的地形,同时也找到了之前从邺无渊那里听到的金陵和湘南。 金陵在大卫西南,而湘南则正处大卫正南,面积极大。 “之前拂羽公子说,魏小墨来自金陵,是金陵的人有什么特别的特征?”双手撑在桌沿,阮泱泱扭头看邺无渊,拂羽的调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流水线,她很好奇。 “金陵人在身体上是没有任何不同之处,不似湘南人。但金陵因为地形和季节原因,他们在饮食上特点明显,喜食羊肉,更爱羊肉羹。那种东西,在大卫各个地方,都没人喜欢吃。小羊胸骨肉,以金陵特产的椒藤煮羹,极其难吃,腥膻无比,辛辣的脑仁儿疼。再就是,金陵的人更喜喝他们那地方特产的白叶茶。贩往外地,我们喝时无不添加其他花茶,用以提升回甘。但他们不,他们喝醇的。拂羽与魏小墨混在一起数日,他就是做这个的,应该不会有错。”邺无渊转过身面对她,一边给她解释,极其有耐心。 阮泱泱亦是听得认真,想一想魏小墨在自己身边晃荡那几日,倒是没察觉出她的喜好来。因为那小妖精犯贱似得,她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即便用饭时,她也学着自己吃素,贱兮兮的。 倒是跟着拂羽混的时候,暴露出本性了,反倒让他察觉出问题了。 点了点头,阮泱泱也不由赞叹,“拂羽公子不愧是专业的,眼力非凡。” “嗯,但凡他亲眼见过的,过目不忘不说,之后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邺无渊微微颌首,拂羽的能力,不可小觑。 他如此说,阮泱泱又不由想到拂羽之前跟她说过的话,说她梦游时有人配合,必然是他亲眼所见。再加上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和眼神,阮泱泱也猜测自己做的必然过火。 只是,邺无渊不说破。她盯着他的眼睛,很想窥出些内容来,他不说真是因为君子风度么? 下午时分阳光极好,阮泱泱在林将军的带领下,来到了射击场地。这里是平日里兵士们练箭的地方,不只是那种独身练箭,还有箭阵。 从这场地就看得出,训练用的弓箭盾牌,还有被踩踏的结结实实的地面。 后面就是山,不过这山里可安静了,连个鸟都没有。 自来到这儿,阮泱泱环视了一圈儿就笑了,“估计是知道我要来,这山里长翅膀的都被消灭了。” “将军说你怕鸟,长了翅膀的都能惊着你,正好给营地里这帮小子练手了。”林将军笑,之后随后拿起训练用的弓,递给了阮泱泱。 “对于消耗体力的东西,我哥哥可是没遗传给我分毫。”接过,这弓就很沉,阮泱泱掂量了下,觉得自己能撑开就已经很厉害了。 “试试,老正当年可是百步穿杨。他那时还说,待你长大一些,必定要教你一些功夫防身,免得日后嫁人,若是这夫婿敢动手打人,就让你好好教训教训他。只要狠狠地打过一次,这辈子他都不敢再动手了。”林将军回忆着,边说边笑。这都是他们年轻时候闲谈时的言语,有些幼稚,有些冲动。但过去这么多年他都记着,足以可见感情深厚。 “我哥哥说的有道理。”阮泱泱点头,这阮正真的很有意思。 拿过林将军递过来的箭,根据他的指示搭弓,摆好姿势,然后对准了远处的靶子。 双臂用力,弓逐渐被拉开,之后就开始颤抖。 阮泱泱觉得自己此时肯定犹如被电击了一样,也亏得她脖子以上还保持着稳定,否则非得丢大人。 林将军在一旁指导,叫她固定住下半身,然后尽力拉弓。在拉到不能再撑开的时候,就松手,但在松手时,手臂千万不能摆动幅度太大。 听着他的指导,终于弓再也拉不开了,手指一松,箭射了出去。 很不幸,那支箭在中途就飘然落地,发出吧唧一声,丢人的很。 阮泱泱自己也开始笑,就看小棠跑过去将那支箭捡回来,圆圆的小脸儿也跟着笑眯眯。 “想试试?给你们俩试试吧,刚刚都听到林将军所说了,就看你们臂力成不成,下盘稳不稳了。”将手里的弓递给小棠,阮泱泱也纵容这两个丫头。来一次军营,她们一直都很兴奋。 小棠接过弓,又看了看林将军,然后就跑到了小梨那儿。 两个小丫头站远了些,当真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林将军,四年多前,香城城破,后来进城击退了东夷大军的,是谁?”之前邺无渊问这个,根据阮泱泱的观察,她觉得他好像很想让她回忆起来。 没想到阮泱泱会问起这个,就是香城城破那日,不止死了很多人,对于他们来说也极其悲痛。他们的兄弟家人被屠杀,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这心头上就恍若插着一把刀。 “香城城破那一日,我在西关关口。后来得知了城破的消息,匆匆的赶来,当时城内已经……。但幸好是找到了你,你跑出来了,老将军把你带到了营地,你始终在胡言乱语说胡话,说的是什么我们都听不懂。进入香城迎敌的是钟非,应当还有将军,那时钟非是将军手底下的第一亲卫,有他在,将军必然也在。”林将军叹口气,回忆起那日,他面色凝重。 阮泱泱轻轻点了点头,“我不记得我自己当时是什么情况了,眼睛看不清楚,所以,如今回忆起来,也只是漫天的红色,我觉得应当是血吧。” “记不起来也好,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你就是被吓着了,小小年纪,不该承担那些。”林将军轻叹口气。 “其实,也不知城破那日的事情,之前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好像十几年来,我一直都浑浑噩噩的。”阮泱泱转眼看着阳光,逆光之下,她有许多的迷茫,不知该往何处。 林将军看着她,片刻后才开口,“我倒是记得一些。你那时也不知怎么了,忽然之间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也不出门了,以前每天都要出去的。闷在房间,郁郁寡欢,之后就不想活了。想方设法的寻死,把老将军都惊动了。他特意派了军医去香城看你,只说你心烦燥郁。具体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你也不说。” 阮泱泱点了点头,“大概真是年纪小才那么荒唐吧,活着多好。” 虽说莫名其妙,但眼下她可以确定自己还活着,心脏在跳动,鼻子在呼吸,能看到蓝天白云,阳光也会穿过她的手,她只需那么一握,就能抓住生命。 “在想什么呢?”蓦地,邺无渊的声音从脑后传来,阮泱泱也回了神。 她一直在盯着远处的蓝天看,神情不止迷茫,还有些恍惚。 回神儿了,她看起来才好似活过来了一样,刚刚那模样恍似要飞走了。 扭头看向邺无渊,随后她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里的天好像特别高,不同于以前在别处所见。” 垂眸看着她,邺无渊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刚刚看她那样子,倒真的让他心头一震。明明她就在他视线当中,但又莫名的觉得,她根本不存在于他的视线内,好似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练箭了么?”他问,一边随手拿起了一把弓。 “练了,很丢脸的是,箭飞到一半儿就落地了。”摇头,臂力不太足。 “你也无需会射箭,其他人会就行了。如若某一天遇到了险境,你只要如躲鸡一样,迅速的躲在别人身后。”邺无渊随手抽了一支箭出来。看似随意的搭弓,撑开,手一松,箭飞出去,那箭枝上带的劲力,飞出去时带着风声。 眼见着那支箭直接穿透了靶子,阮泱泱也不由赞叹,他这一系列动作可谓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这古人有云,善射者,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她觉得,邺无渊必定是这种人,眼下的靶子还是个固定的,若是个可以活动的目标,他也必然会箭无虚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0、太招人了 学习射箭,阮泱泱是没戏,但是小棠和小梨还是不错的。到底是有点三脚猫功夫,就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力气大一些。 再加上平日里这两个小丫头也不闲着,做的事情还不少,虽不用她们做辛苦的活儿,好歹也算锻炼。 有模有样的,射出去的箭都上了靶子,命中率且不谈,能上靶子就不一般。 阮泱泱看了看,还是很满意的,说到底自己丢了脸,这两个小丫头没丢脸。 不过,想一想邺无渊所说还是很有意思的,要她在危险的时候躲在别人身后,他好像也不觉得这种话说给出身‘将门’的人有多丢人。好似她若怂了,也怂的天经地义。 军营的兵器是最齐全的,许多阮泱泱之前从未见过的兵器,今日不可谓是大开眼界。 每次在她稍稍有些兴趣的时候,邺无渊都会将那兵器拿起来,给她讲解该如何用。 由此可见,他不止心细,而且特有眼力见儿。 太阳偏西,这山里的温度就下来了,不似还在城里时,山间的气温就是低。 阮泱泱也不得不回了军帐,她所住的军帐就被安置在邺无渊的主帐旁。 小棠和小梨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但凡需要的东西,都有兵士给送到帐外,她们俩只需要接进来就可以了。 洗漱完毕,阮泱泱坐在行军床上,看着她们俩来来回回,好像挺忙活的架势。 不过,却又很好笑,毕竟她们俩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人家兵士都做完了。 “看来你们俩是真的不累,一下午都在那儿练箭,手臂就不疼么?”边说,边将她自制的安神香放置在香盘里。在这营地里注定不会安静,为了睡好,还是点上安神香好一些。 “不疼。”小梨笑眯眯,是真的不疼,还觉得挺好玩儿的。 微微摇头,随后将香盘递给了小棠,让她点燃。 “对某一些事物感兴趣,前提也是自己本身能够充分的驾驭它。如若在最初接触时失败数次,恐怕那点儿兴趣也就全无了。”有兴趣是好事,说明她们能驾驭。 “所以,小姐试了一次就失败了,就没兴趣了?”小棠几分古灵精怪的。 “嗯,说得对。丢脸一回,就失去兴趣了,以免再继续丢脸,不再动为妙。”阮泱泱也承认,随后躺下,视线落在那已经燃起来的安神香上。烟气袅袅,徐徐的朝着半空曼妙游离。 两个小丫头都笑起来,其实阮泱泱说的太重了,丢脸不至于,反倒挺好笑的。好像周遭的人都会随手拿起弓箭飞射,唯独她不会,反倒成了稀奇事儿。 “你们俩当初进了将军府之后,学过一段时间的功夫,我倒是没亲眼瞧见,那时是不是很累?”将军府的下人几乎都有些功夫,强弱分明,一般的小丫鬟都是些三脚猫,她们俩就是如此。 “还好吧,虽说以当初的年纪开始习武显然晚了,但还是有好处的。这几年来,我们好像从来没生过病。”小棠想了想,之后眼睛也跟着睁大了,这是她忽然发现的。 小梨点点头,确实如此。 “嗯,若说有强身健体之效,我是信得。好了,别瞎忙活了,休息吧。”她们俩的床在军帐另一侧,是傍晚之前才安置上的,虽说很窄,不过她们俩也不胖,足够用了。 灭了几盏火烛,军帐里的光线也暗下来了,阮泱泱躺在床上,闻着安神香散发出来的梨汁味儿,甜甜的。 迷迷糊糊,都听到了那两个小丫头轻微打鼾的声音,真是忙活累了,这么快就睡着了。 而也就是在这时,阮泱泱听到了快马的声音,不是太近,可在这夜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 马应当是在距离这片军帐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了,之后就听到要见将军的声音,邺无渊的主帐就在隔壁,太近了。 似乎整晚这营地里都是这样,时不时的快马回营出营,马蹄声在回荡,几乎每次她都听得到。 这个时候,安神香都不太好使了。 翌日,如期到来,刚刚安睡了没多久的阮泱泱和那两个小丫头都是被营地里的练兵声吵醒的,他们可是起的太早了,太阳还没出来呢。 两个小丫头睡得好,倒是阮泱泱头一次赖床,翻身趴伏在床上,被子盖在耳朵下,几缕发丝散落在脸上,半遮挡住她的脸。 眼睛半睁着,困倦明显,大概是因为那份不易见的懒散,倒是极为妩媚。 “小姐,还不起呀?”两个小丫头睡了个好觉,起床后就生龙活虎的。 “我再睡一会儿。”哼了一声,说完她眼睛就闭上了。 两个小丫头开始做事,拿起水盆还有茶壶,她们俩一前一后的出了大帐。 阮泱泱继续趴伏着,随着呼吸,几根发丝也在微微的拂动。 “泱儿,醒了吗?”忽然间,邺无渊的声音在帐门外响起。 阮泱泱几许困倦,但迷糊之中也听到了,她好像答应了一声,但又更像是意识在答应。 片刻后,本就开了一条缝隙的帐门被从外推开,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泱儿。”他又唤了一声,还是听到一声哼哼。转头朝着帐外围看了一下,没瞧见小棠和小梨的身影,想了想,他随后便举步走进了军帐。 阮泱泱住在这军帐的右侧,床尾处还隔着一扇小屏风,衣物都挂在了那上头。 一眼就看到了她趴在那儿的样子,眼睫还在动呢,不像睡着了,又不像醒了。 就知她在军营可能不会休息好,毕竟她一直都生活在安静之中。 站在那里,邺无渊没有再走近,只是看着她,看着散在她脸上的发丝,随着呼吸,发丝在轻轻的动,亦如他此时浮动的心。 抿起的唇上扬了些许弧度,他看着她,动也不动。身不动,眼睛也不动。 趴伏在那儿的阮泱泱有那么片刻,好像感觉到有视线在盯着自己,她眉头动了动,随后眼睛又掀开了些。 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的就是一个很高的人影矗立在军帐中,她放置在脸旁边的手一动,然后身体就卷着被子往后退。 自然瞧见了她那动作,邺无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后退。那行军床不比寻常的床,她只那么一退,被子就滑落下去了一半。 “是我,别怕。”两步上前,他伸手抓住了被子一角,然而也只是抓住了被子而已,阮泱泱已经挪到了床边沿。 哪有那么利落的身手,她得益于自身没那么重,短短掉落,砸在地上,倒是也没怎么疼。 只不过,姿势不太好看。 躺在地上,一半的被子垂坠下来,阮泱泱就那么看着从床那侧越过来的邺无渊的脸,“这么叫人起床,可不太厚道。这是床不高,我自身又不重,否则再加上一些高度,根据重力公式计算,我就可能骨折。你赔得起么?骨折的话,即便最低被鉴定为轻伤,你也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还得赔偿我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等等。叫醒方式千千万,你有多种选择,出门不谨慎,亲人两行泪,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得控制自己。” 她就那么躺在那儿噼里啪啦,语气严肃却也很温和,就像个老夫子,在给自己的学生上课。 邺无渊双手撑在床上看着她,几乎都能瞧得见他头了些什么,阮泱泱的脸也在瞬间发白。 说完,他就走了。 阮泱泱坐在那儿盯着一处,缓缓的咬住了嘴唇。 “小姐,这床得换了,断了一条腿,怎么也不能用了。只不过,这床也不老旧啊,哪儿这么容易就坏了,看来还是将军力气太大了。”小棠把拿着那断了的腿儿,小脸儿上都是诧异,这得多大的力气,能把这么粗的腿儿给弄折了。 阮泱泱的眼睛缓缓的转过去,“会有人来换的,放这儿就行了。” “小姐,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小梨走过来,微微歪头看着阮泱泱包裹在乱发之下的脸,真不如刚刚红润。 深吸口气,阮泱泱摇头,“没什么,饿了。近在咫尺的罗生门就在眼前,探索还是过门不入,选择都在我个人。别人的罗生门我或许会感兴趣,但我的,我就不想探究了。我可不想成为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在一次又一次推着大石往山着,面上倒是几分笑意。 “沉香?这兴趣也可说高雅。”比她在书上看到的那些不着调的无聊人无聊事,拂羽绝对算得上高雅了。 “他迷沉香成痴,在盛都的宅子里,有满满一屋子的沉香,都是他这么多年搜罗来的。平日里,他那宅子可没人敢进,我都从未去过,好像也只有将军见识过了。”那一屋子沉香,值钱。 “对了,这些日子也没再见拂羽公子和诸葛先生,上次我们中招致幻,我还想问问拂羽公子,可回忆起什么破绽来呢。”反正这么多次她回忆那晚的事儿,没有破绽,就是她‘亲身经历’,她去了夜店,撒钱包了鸭鸭,一掷千金。 柯醉玥的柳眉动了动,之后微微倾身,“倒是这段时间,我好像听说了一件事儿。” 阮泱泱仔细看她,也倾身靠近了些,柯醉玥虽是冷冷淡淡的,不过这会儿的眼神儿瞧着却是有点儿三八。 “好像听说,拂羽的下半身出了点儿问题,不太灵活了。”柯醉玥的用词还算谨慎的,她本就不是多嘴的人。不过,这会儿却真的只是个人八卦似乎没什么意思,和别人一起才更乐呵。 “因为那一晚?不是那夜霜草粉末对男人这方面有影响,就是魏小墨临走时还对他做了什么。”转念一想,阮泱泱心中一动,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啊。 兴许,魏小墨就是太讨厌拂羽了,不止给他弄了个幻境出来,还多做了点儿别的。 “似乎根据诸葛闲的判断,应当是那个魏小墨给他下了药。”柯醉玥点点头,冷淡的脸上也有笑意。单不说平时她和拂羽关系怎么样,只是他们做事风格不同,自然性格作风等等也不同,在某些方面,柯醉玥的确看不惯。可也看不惯而已,不影响她看笑话。 阮泱泱轻轻摇头,“要说这小妖精也的确是下手稳准狠,拂羽公子被打击的不轻吧。”这男人嘛,初始的尊严来自于下半身。下半身都不行了,尊严去一半儿。后日再急躁灰心,那么所剩的尊严会再去掉一半儿。 “嗯,前日遇到了他,整张脸上都是心烦。不过,我估计他现在也在找魏小墨,找到了,会扒掉她一层皮。”柯醉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举一动都带着干脆利落。 “要说这魏小墨也有本事,湘南的和郡王在找她,如今拂羽公子也在找她。怕是,她之前还惹着了不少人,也亏得跑得快,否则肯定早就身首异处了。”说起来,阮泱泱也是佩服的。这样一个集天地凝萃的小妖精,祸害了多少人。 “反正这一次,是他的私事,即便是寻到了魏小墨的踪迹,我也不会出手相帮。当然了,主子也势必不会插手。不过,阮小姐倒是对魏小墨好似别有看法。如若想救她的话,你可以提前与主子知会一声。有主子的命令在,拂羽再恨,也不敢真要了魏小墨的命。”柯醉玥还是能看出来的,其实同理,她也觉得魏小墨这样的姑娘太少见了。这么多年来,她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胆子像她那么大又诡诈的,屈指可数。 许是同为女子吧,觉得颇为不易。 阮泱泱却是摇了摇头,“有句话叫做,出来混迟早都要还。她惹的事,能惹得起,也得平得起,我就不参合了。” 而且相信这么多年魏小墨没少干这种事儿,她若真敢冒头来,指不定多少受害人冒出来呢。 但,这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阮泱泱也没打算多管闲事,总的来说,她更想看热闹。 立于旁观者的角度,戏必然更好看。 一连在大营待了七八天,无聊的阮泱泱连这营地每日练兵,军营周边巡逻队的换防时间都搞清楚了。两国停战,其实也是一件有利于天下和平人类和谐的好事,最起码每日在视线里来回的兵将,不用担心可能明日就没了性命。 当然了,其实军营之中并不是很枯燥,也有乐子,可也仅限于男人。 这军营里啊,有分队出去‘公休’的机会,每一次出去一个小队,五十人。 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轮换着,几乎每个小队两个月就能轮上一次。 公休出营找乐子嘛,完全公费,钱邺无渊出,虽是有限额,可也数目不少,足够一个小队挥霍了。 阮泱泱就想啊,邺无渊是真有钱,不体现在他每月的俸禄上,因为他的俸禄都在她手里呢,每月是直接送到将军府的。 除此之外,他肯定还有许多许多,那俸禄,完全就是九牛一毛,他都可以不正眼看的。 至于是公款还是私人钱财,就不知道了,即便是公款,到了这东疆,也就都是他的了。 终于,拂羽来了营地,这也是阮泱泱自从听说他下半身不行了之后,第一次瞧见他。 那么远远一看,从他的面色就瞧得出,尽管一如既往的金光闪闪,只是轻松的表面下是阴沉,慑人的阴沉。 果然啊,男人的尊严来自下半身,她那时还给估计了一半儿,但现在一看,完全占据三分之二。 失去了这三分之二的尊严,他真是煞气腾腾,好像随时都会去杀人一样。 阮泱泱缓缓地摇了摇头,缓步的走了过去。 这也是自那日那坏犊子‘威胁’她之后,第一回这样不避讳的碰面,之前碰见了,阮泱泱就自动的转眼不搭理他了。 倒也不是怕了他的威胁,而是得让他知道,她不在乎,他若想宣扬,就宣扬出去好了。 拂羽在向邺无渊汇报什么,阮泱泱在距离两步时停下,视线也落在了拂羽身上。 其实她倒是挺想仔细的研究研究他的,研究一下他的内心,如此一个有能力有智谋的人,只因为下半身的问题就压抑不住眉眼间的阴沉,或许他比看起来的要脆弱的多。 也或许,这下半身的问题,比她之前在书面上看到的之于男人还要重要的多的多。 人的心理,真真是复杂。 “阮小姐。”看到了阮泱泱,拂羽也拱手作揖,表面的风度和礼仪依然到位,他看起来好像还是那个拂羽公子。 “万事起于心,过了自己心里那一道,就什么问题都不成问题了。”阮泱泱说道,拂羽倒是面色一沉。 不过,她下一刻就看向了邺无渊,“所以,将军想宣扬就宣扬吧,我还是没想起来。你宣扬了,也正好让我知道知道,自己梦游都干了啥。” 她一转眼,好似刚刚的第一段话都是说给邺无渊听的。但实则,她就是说给拂羽听的。 有些东西,别人给予不了自己帮助,只能自己帮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过程可能会很难,但也并非不是一件完成不了的事。 她经历了如此诡异难理解的事情,也是自己给自己疏导,最后也都接受了。 邺无渊转眼看着她,阳光之下,他的脸真的是好看的很。忽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冷锋,不把他当做一把出鞘必饮血的利剑,他真真是赏心悦目。大好年华,风华正茂。 “想不起来,我可以先告诉你。待你听过了,我再宣扬出去不迟。”邺无渊就那么说,音调无起伏,但话说起来还是气人的。 拂羽站在那儿听着,他一瞬就明白了,然后就笑了。刚刚一直带着的阴沉,也随着笑意而消失。 看别人的笑话,的确是比较有意思。 “好,那你说吧,我听着。作为一个长辈,如若我做了无礼的事情,我也依然会向你道歉赔罪。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圣人尚且如此,我就更不必说了。”仰脸看他,阮泱泱一字一句皆如先生训诫。眼眸黑白分明,恍若星辰。如此明眸皓齿,那双眼睛里好似倒映了一切,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有。 邺无渊的嘴角动了动,拂羽站在那儿看着他,都猜到他内心里肯定气的抽筋。 笑出声,拂羽叹口气,“阮小姐,你听说过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么?这种人啊,心枯!枯的谁也钻不进心里去,同时也什么都看不见。在下比较同情这想往心枯之人心里头钻的人,估计得需要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了。能占据其心底一分,都是运气好。”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嘿,这心头的燥郁果然消褪不少,天都变蓝了。 拂羽一席话,摆明了说给自己听。 阮泱泱微微扬起下颌,桃花一般的唇动了动,“这拂羽公子其实灵的很,他看得很准。”以前,她的老师就说过她心枯。 这样的人,有好处有坏处。好处就是,此生都不会被任何人所伤,心枯的厉害,不把任何人放心里。 但坏处就是,一个正常人能体会的,她可能此生都不会体会的到。 而且,再多的理论知识,研究范本,在她这里,都会差上那么一截,因为她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其实早有预见,她能够在盯上或认准一件事的时候,屏蔽周遭所有的一切,这就是一个体现。 邺无渊垂眸,几不可微的叹了口气,“和郡王又派人过来了,赖在香城不走,定要请我去湘南。我该去一趟,作为‘长辈’,你也应当去,尽一些‘长辈’的责任。” 忽然间的,他情绪有变,阮泱泱自然感觉得到。 点了点头,“好啊。我哪儿都没去过,像个土老帽。”转身,她也离开了。只不过,几分意兴阑珊。 心枯! 她以前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的老师说的时候,她一笑而过。 只是,如今被拂羽这么一说,她反倒几分不太痛快。 具体为何不痛快,又找不出原因来。或许,她只是不想被人看穿吧。 那个世界,她没什么可惦念的。这个世界,对于所有出现过的人和发生过的事,她也只是仅有感触而已。 对已逝的老夫人,她的确是心存感激的,但也仅限于感激而已。毕竟,在她最迷茫的时候,老夫人一直待她很好很好。 老夫人去世,交给她这件事,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以前她研究的课题,也让她能够继续有滋有味的活下去。 听说要去湘南,小棠和小梨开心不已,的确是没想到,离开了盛都,不止来了边关,还要去湘南。 而且,自从听邺无渊说过,这湘南人后背的胛骨和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样,她们俩就特想亲眼瞧瞧,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启程之前,先是小棠随着亲卫回了一趟香城,取了阮泱泱的衣物以及其他用品,而且还带上了几本书。 阮泱泱觉得,邺无渊要去湘南,可未必是去看和郡王如何给自己赔罪的,他肯定有别的事儿。 他的时间和别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分秒皆有用处,在这军营数日,她看的清清楚楚。 每日无数的事情向他报备,若没重要的事情,他哪有那美国时间千里迢迢的到湘南去。 到了启程之日,小棠和小梨先行拿着东西前往营地前方的队伍了,阮泱泱后一步出来,扭头就瞧见了站在主帐外的邺无渊。 视线从他的身上划了一圈儿,阮泱泱几不可微的扬眉,随后朝他走了过去。 “将军这一身朴素,莫不是,不与队伍一同上路?”摆明了就是便衣出行嘛。 “嗯。”颌首,的确如此。 “看来,湘南的确有点儿不同寻常。”都要他如此潜入了。 “队伍太过招摇,我要先一步进入湘南。想去么?”解释,下一刻又忽然问道。 “带着我,不会拖延你的进程?”与他同行,必然没那么舒坦。 “即便拖延了,也不会迁怒于你。”看出来了,她就是想听这句话。 果然,阮泱泱很快就点头了,“走吧。” 抿起的唇角微微上扬,邺无渊转身先行,步履生风。他没有朝着前营走,反而是走向了营地后方。 小棠和小梨不在身边,这好像还是第一回。 营地后方,早有换了便装的亲卫在等待,一共八人,各自牵了一匹马。还另有一匹高头大马,通体纯黑,四肢矫健。 这是战马,气势都和将军府庄园里养的大宛马不一样。之前邺无渊说得对,战马就是战马。 她不会骑马,这儿又没有马车,显然得和邺无渊共乘一骑。双臂环胸,阮泱泱歪头看了会儿那匹马,也没说什么。 “启程吧。”邺无渊牵过缰绳,随后看向她。 伸高了手抓住马鞍,一脚踩着马镫,身体用力,阮泱泱就上去了。 侧坐在马鞍前端,微微有些不稳,双腿悬空,没有安全感,但她也知道自己掉不下去。 倒是没想到她不用帮忙就上去了,邺无渊几分意外。 一瞧他那小眼神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不会骑马,但好歹也见过多次别人骑马。”所以说,她若是想学,绝对能学会。 邺无渊没说什么,随后翻身跃上马背,他的动作要更利落。 稳坐于她身后,他身上的气息也笼罩过来,虽冷,但安全感尤甚。 侧坐在那儿,几分拥挤,阮泱泱扭头看着他,笑了,“听说我这种坐法儿是淑女的坐法儿,你看我现在,是淑女么?” 微微垂眸,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连她细嫩皮肤下的红润都看得到,艳若桃花。 “淑女。就是如若这马跑起来,你这淑女可能会被甩下去。”一拽缰绳,马儿调头,阮泱泱也立即抬手扣住了他抓着缰绳的手臂。 抓的很紧,指节泛白。 “那之前,我肯定要把你也带下去。”小声嘟囔,阮泱泱看着前路,眼睛倒是发亮。 邺无渊没言语,身前的人却是不知他在笑,因为她的话,从某种方面上来说,很动听。 队伍从大营后方离开,先队伍一步出营进山,很快就将营地抛到了后方。 马儿跑起来虽是颠簸,但到底是战马,还是很稳的。身体与马儿奔跑时的动作频率好好协调一下,就能够很容易的稳住自己。 阮泱泱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了精髓,腰背挺直,侧坐也相当稳。 邺无渊不时的看她一眼,本以为她会被颠簸的受不住了,谁想到她适应的这么快。 加快了速度,山林倒退,除却马蹄声一片寂静。因为她的到来,这营地方圆几里内,鸟都绝迹了。 “咱们从哪儿去湘南?”根据她之前所看的地图,从东疆去湘南,有些远。 “先去一趟香城。”身后的人回答她,说话时的气息都喷在了她耳朵上。 “为什么?”回香城的话,要浪费一些时间了。 “先进城给你伪装一下,你这样……”他说着说着就停了。 “我怎样?”没回头,阮泱泱知道他要说啥。这一队都是男人,而且穿的都挺朴素。她一个女人,衣裙又很昂贵,突兀。 然而,身后那人的回答却不是这样,他说,“太招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1、一而再再而三 回了香城,其他人倒是没进城,只是邺无渊与阮泱泱步行进入城内。七扭八拐的,他是十分轻车熟路的带着她到了一家成衣铺。 像这种城池,成衣铺仅有几家,上乘的料子仅仅二三种而已。 阮泱泱挑了两身男装,料子一般,和邺无渊身上的差不多。 他倒是有些不太同意似得,还挺仔细的摸了摸那料子,反正不是很满意。 阮泱泱歪头瞅着他,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将军有何高见?” 他转眼看向她,视线过多的在她的脸和脖颈处停留了片刻,“确定你穿这种料子,不会不舒服?” 他一说这话,明显站在后头的老板不爱听了,但又畏惧于他那一身冷锋,不敢多说话,可脸上的不乐意一览无遗。 “我又不是纸糊的,不会的。”她直接拿着就进了后边的屋子,邺无渊也走过去,不过站在了门口。 里间,阮泱泱把身上的衣裙解了下来,又解开中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衣。改良过的,两侧腋下均有带子,原本为了方便穿脱,这会儿抽紧了,倒是堪比裹胸了。虽不是说一马平川,但也没那么扎眼了。 换上男装,又重新束发,对着这屋子里唯一的一面铜镜照了照,她觉着给自己脸上抹点灰会更好。也免得邺无渊这家伙嘴上无德,说她招人。 她倒是都想不通他哪儿来的形容词,她招人?他还是应当先照照镜子,穿啥都那么扎眼。 将自己的衣裙叠好,阮泱泱随后走出去,始终站在门口的人也转过身来。 “行不行?”微微歪头,束在脑后的发也随之倾斜,一副男人打扮,唇红齿白的,怎么瞧也是不像个男人。 邺无渊似乎也无奈,毕竟她本来就不是男人。 接过她手里的衣服,他转身走向柜台,与另一套男装放在一起包起来,顺便付了钱。 反正一身男装极为自在,不显眼的鸦青色,束着腰带,显得她单薄又轻灵。 没有全身镜,阮泱泱也觉得自己应当很像个书生之类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路过个什么破庙之类的地方,兴许就会碰见馋涎她美色的聂小倩。 一路心情尚好的往城外走,路上,阮泱泱忽然道:“也给我弄一匹马吧,看你驾驭了一路,我学会了。”和他共乘一骑不太方便。若是女装还好,她可侧坐。这一身男装,两个男人骑一匹马画风不对,再说她若侧坐,那看起来多娘娘腔。 “你确定?”倒是没想她忽然提这个要求,邺无渊一诧。 “嗯。”点头,她很确定。 没有再说什么,出了城,与城外的人会和后,邺无渊交代了一个亲卫,那亲卫就骑着马又进了城。 没等上一刻钟,亲卫就回来了,自己骑着马,手上还牵了一匹。 那是一匹枣红马,不似这些战马高大矫健,瞧着很是温顺。而且,它额上坠着齐头帘,鬃毛修的特别好。 一看那齐头帘,阮泱泱就笑了,要说邺无渊的记性真是好。 枣红马到了眼前,阮泱泱走过去抓住了缰绳,先歪头看了看它的眼睛,又抬手摸了摸它的头,性情温顺,和将军府的大宛马有的比。 邺无渊就站在她身后,摆明了不是很放心。 阮泱泱也没管他,片刻后,扣住马鞍,踩着马镫,就上了马背。 独自驾驭,她这绝对是头一遭,但不代表没经验,毕竟刚刚一路已经见识过了。 扯着缰绳控制马儿的方向,双腿轻夹马腹,它果然向前走了。 笑起来,阮泱泱扭头看向邺无渊,“将军,咱们走吧。” 见她一身轻松,邺无渊也稍稍放下了心,跃上自己的马,启程上路。 这马儿的速度无法和他们比,那是战马,跑起来跟飞一样。 不过,他们倒是默契的配合她的速度,不算太快,但也绝对比马车快,沿着官道,朝着湘南进发。 邺无渊始终在她一侧,他不时的看她一眼,真的是担心她会不稳,或是害怕。 但显然,他多虑了。她的确有些小心翼翼,可表情是轻松的。有模有样,不管持缰绳的姿态还是适时悬起身体的时机,都跟他一样。她刚刚说这一路上学会了骑马,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阮泱泱以前害怕骑马,不是害怕马,而是害怕掉下来之后会疼。总的来说,她怕的是疼。 大概是因为有一个好老师,眼睛学会了,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轻易会掉下马。 官道平坦,马儿跑的顺,后面尘烟飞扬,也不知有没有银蹄白踏烟的风采。 按照这个速度,会落下后面的队伍很长,他们应当会比后面的队伍少用一半的时间先进入湘南。 在初初进入湘南地界时,那种湿热就浸漫天地间,好像连脚下的土地都在往上蒸腾着湿湿的热气,连马儿都不习惯起来。 比马儿更不习惯的是阮泱泱,她畏热,更不喜欢这种湿湿的热,一时间让她觉得身体里的水分好像忽然变多了,使得她都不敢再喝水了。 湘南属丘陵风貌,没有特别特别高的山,但就是这种不高的山地连绵无际,期间还有不少的村镇夹杂在其中。若单纯论风景而言,还是不错的。 不过,有句话叫做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也就是说,在这种地方,若不熟悉,最好不要妄动,平静之下隐藏的就是危险。 这一路骑马,阮泱泱的脊背腰臀有些受不住,好在进入湘南后速度就慢了下来,游游荡荡的,好像是来游玩的。 总体来说,这一路的体验不错,她没有从马背上掉下来过,邺无渊始终在她身侧,心理上的安全感上升,她驾驭的就更轻松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蓦一时会有长翅膀的忽然出现,虽不至于扑到她面前吧,可也总是将她吓一跳。 这个时候,就看出亲卫的能力来了,他们也不知随身带着什么暗器。但凡有鸟出现,暗器就飞出去,那些长翅膀的瞬间毙命。 阮泱泱都觉得自己成了鸟类杀手,虽然她始终没有主动出手过。 这湘南富裕,许多在北方培植不了的瓜果都是湘南的特产。以前在将军府,包括宫中的赏赐,还有吕长山送过去的瓜果,都产自这湘南。 有的佃农这生意做的很大,沿途就能看到,一人多高的篱笆圈出去很远很远,里面还有恶犬,看守的人也不少。 马儿踢踢踏踏,阮泱泱的视线也一直在那些园子里,连续几天赶路,也没休息太久,她看起来精神还是不错的。 “这种地方,给些钱,我们就能进去。只不过,瓜果还未成熟,不会好吃的。”一直在她身侧的邺无渊自然瞧见她的视线,可以说一路来,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到了。 “馋涎欲滴还不至于,我就是想啊,千钟栗,黄金屋,宝马香车,红桃碧柳,都不及眼前所见来的生动。在这个地方,亲眼见它们开花结果,悟道升仙也指日可待了。”转过脸来看他,阮泱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看起来像是在玩笑,但又满载一种谁也抓不住的游离之感。她的大脑她的心,完全由她自己所掌控,谁也别想扎进去参合分毫。 “经营这种园子并不简单,栽种,插扦,修枝,防虫,剪花,收果。步骤繁复,需要时时刻刻的看守,不能离人。”邺无渊也没问她是不是真的有向往空门的那个想法,只是和她盘起了经营果园的事情,而且头头是道。 阮泱泱的确是震惊了,“将军知道的好多啊。” 面上无太多情绪浮动,他只是说,“如果真想试试,待得空闲了,就在这湘南买一块地,供你经营。” 他说的话,和他本人这个形象不太符合,也可以说,他的大方和纵容,超出了阮泱泱的想象。 “的确有兴致。不过,还是有个先决条件,待有空闲了再说不迟。”主要是这个地方太湿热了,她畏热,有点儿不适应。 队伍终于进了城,不过却不是和郡王所在的阳州城,算是邻居吧,这是小阳城。听起来像是依附在阳州城的城池,但是也很大。居住人口不少,算得上繁荣吧,不过穷人也很多。 除却主城区,房屋建筑街道较为干净,就是这来来往往的人穿着差距很大,有的车马小轿出行,有的衣着褴褛,贫富差距明显。 进了城,就都不再骑马而行了,阮泱泱的齐头帘枣红马被亲卫牵着,她和邺无渊并肩前行,环视着进入视线之中的一切。 “这湘南的贫富差距很大啊,富裕的人大概是堆金积玉,肥马轻裘。这穷苦人,贫无置锥,囊空如洗。一般来说,这种环境里,可乘之机也特别多。”一身男儿装扮,她却显得过于纤弱了些。唇红齿白,眉目庄雅,偶尔一瞥几许妩媚。 “看出什么了?”她这一番话,可不是闲极无聊。 “我觉得这座城市,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无比黑暗。甚至,堕落,荒糜。”这是这座城给她的感觉,并非是因为湿热的环境,而是这来来往往的人。 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她的感觉,很准。 队伍在这城中的一家客栈停留,整个客栈被包了下来。环境尚可,其实再好的地方,因为湿热的环境,也都显得不怎么高端了。 当然了,这是对阮泱泱而言,毕竟她畏热。 选了个通风较好的房间,门窗都打开,细微的风不时的穿堂而过,她就站在窗户那儿等着吹风,可惜这风少的可怜。 呼吸时,都觉得吸入的空气有点儿粘腻,又几分闷热,像是马上要来一场大雨似得。 她微微倾身,趴在窗台上,看着这下面的街道,来往的行人。都穿着衣服呢,不然她也想看看,这湘南人后背的胛骨,到底和别处的人有什么区别。 蓦地,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裙的高挑女子进入视线当中,长裙样式简单料子却很是华丽,再加上那标准又扎眼的身形,走路时不屑于天下的姿态,这么一看阮泱泱就觉得眼熟。 只不过,她头上扣着一个斗笠,面部还坠下来一片薄纱,看不见样貌。 即便是看不见脸,她也是相当吸引人,但凡擦肩而过的,没有不回顾的。 看着她,缓缓的走到这楼下的位置,阮泱泱就弯起了嘴角,真不知是山水有相逢的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大卫这么大,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就算没看见她的脸,阮泱泱也知道她是谁,如此孽障,这世间只此一枚。老天大概也没那么多闲心,再造出第二个来为祸人间。 她走到这楼下,就停下了脚步,明显先往一楼的大门里看了看,没什么发现,她就抬头往上看。 隔着薄纱,正好瞧见了从窗子那儿探出身来的人,下一刻她就立即朝着阮泱泱招手,甚至开心的还跳了一下。 阮泱泱动也不动,就是那么看着她,她是一路找到这儿来的,或许在他们进城时,就被她给瞧见了。 见阮泱泱不给回应,那小妖精一手掀开了遮在面前的薄纱,露出那张遇神杀神,遇佛屠佛的脸来,孽障啊。 “泱姐姐,是我呀!”他还招手,大概是见阮泱泱不理会,她还更乐了,招手招的更欢。 淡淡的伸出一只手,朝她晃了晃两指,算是打招呼了。 “泱姐姐,你快下来,我带你去看好玩儿的。”她继续招手跳脚,大概是因为开心吧,妖气更甚。 “太累了,不想去。而且,你的上一个受害人正在满大卫找你呢,你确定不去躲躲?”这小妖精胆子是真大,这种时候还到处乱窜,看到她和邺无渊出现,不躲反而找上门来了。 “泱姐姐,真的有乐子,快下来。”魏小墨还在坚持,看阮泱泱不为所动,她放下面前的薄纱,就要进这客栈来。 “等着。”无奈,阮泱泱呵斥了一声,随后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正好隔壁的房门打开,邺无渊换了一身衣服,虽还是一袭朴素的长衫,但怎么瞧都是玉树临风。 “拂羽正在找她。”邺无渊就在她隔壁,阮泱泱说话的声音,还有楼下那跳脚的魏小墨,他自然都听到看到了。 “所以,你要把她抓起来吗?”阮泱泱问,心中疑惑并不耽搁她欣赏‘美景’,邺无渊这模样,朴素又华丽,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若不想,就算了。”邺无渊倒是顺着她。 “反正我不是很在意魏小墨临走时对我做的事儿,反倒是让我有其他的收获。再说,也没对我有多大的影响,就是梦游了而已。其他的呢,就是她和拂羽公子的个人恩怨了,我认为外人不要参与的好。”再说,她还真想看看,小妖精和拂羽谁更胜一筹呢。 “她要带去你看热闹,毕竟这里不是香城,人生地不熟,你不能单独随她去。若是不想有太多人跟着,我随你去吧。”邺无渊不再讨论魏小墨,而且也没阻止她出去,只是表明为了安全考虑,得有人跟随保护她。 说真的,邺无渊会这么宽容,甚至善解人意,很超乎阮泱泱的想象。 即便再猴精儿,骨子里浸再多的‘毒’,他也算是天之骄子吧。会孤高,会固执,会说一不二,谁想到已宽容至此? 点了点头,阮泱泱没反对。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门口那儿,魏小墨了三个字,就是他进入小阳城的目的。 点了点头,“明白。”套话嘛,很简单。 等了片刻,那进入后室换衣服的人出来了,她这么一走出来,阮泱泱都愣了。 男人装扮,墨发束起,如此模样,可当真比女子装扮时更为祸人间。 魏小墨的步态带着那么一股嚣张,同时也妖,她瞧着是一如既往的朝着阮泱泱走过来,但又大不一样。 径直的走到阮泱泱面前,她甩了下头,那束在头完她就笑了,“这么说,我若是男儿身,泱姐姐还有其他打算?” 没理她这话茬儿,阮泱泱转身先走出了布庄。 无意间和邺无渊的视线对上,他正在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儿盯着她。 “怎么了?”他什么眼神儿? “摸出什么了?”他问,刚刚阮泱泱一出手,他就知道她怀疑什么,怀疑魏小墨不是女人。其实,他心内也有一样的怀疑。 “平滑,没有喉结。”她小声说,而后又眯起眼睛,“你若怀疑,我就找机会把她衣服扒了。” 她十分认真的说了这句话,邺无渊倒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抿起的唇微扬。 魏小墨换了一身男装,斗笠也不戴了,但这么一走在街上,阮泱泱觉得还不如戴了斗笠时那怪模样呢。 太扎眼了。 忽然想起邺无渊说她招人,但和这孽障比起来,完全小巫见大巫,这才真叫招人。 但凡往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甚至连驴马家畜好像都在看她。 天地凝萃的妖物,有这个效力,也不算太奇怪。 这魏小墨扬言要带着阮泱泱去看热闹,这热闹不是城里,反而是城外。 小阳城西门外是萃山,过了萃山再十八里,那就是阳州城了。 萃山上,有一古刹,规模很大,占据半个萃山。 若论占地面积,堪比盛都的崇国寺。但,名气肯定不如崇国寺,那毕竟是国寺,每年皇帝都去的。 这座古刹叫做大隐寺,出了城往萃山的方向看,就能瞧见那本就不算太高的萃山山准了,魏小墨还愣了下,点头,证明她说对了。 在香城第一次碰见魏小墨那次,她就抱着人家元息高僧的大腿鬼哭狼嚎跟祖坟被刨了似得,人家不鸟她。敢情这孽障真记仇呢,跑到小阳城来,或许是因为这个元息高僧。 只不过,他不是东夷的高僧嘛,那次在盛都崇国寺是请去讲经的,那这会儿出现在大隐寺,莫非还是被请来讲经的。 跑到这房她找人的本领比拂羽大啊,远在湘南都被她找到了。”顺便,还做了一番计划,要戏耍人家,坏人家道行。 邺无渊转眼看向她,刚要说什么,却缓缓的眯起眼眸,“你的脸怎么了?” “怎么了?”还在扇风,她的手落在自己脸上,有些热。 “红。”细嫩的皮肤下,鲜艳的桃花一样的红,莹莹两片,妩媚娇艳。 她还偏偏仰脸看着他微张着唇,唇就更红彤彤了,随着呼吸都是热气。 “那孽障搞的鬼,在元息的禅房里燃了什么逍遥酥,一听就是下流货。我在房藏香楼了嘛,她估计没少去玩儿。你是想怎么进去?若是大大方方的进去玩儿,跟着魏小墨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她是个玩家子,到了玩乐的地方肯定吃得开,从她言语间就看得出来。 “是得潜进去,和郡王妃母家的兄弟是湘南总兵,近日就在小阳城,将藏香楼当成了家。”邺无渊告知他要去藏香楼的目的,是为了调查。 “那之前去香城请你来湘南的那位是?”记得那个就是和郡王妃的兄弟吧。 “那个是和郡王妃的幼弟,加上藏香楼的那位,与和郡王妃乃一母同胞。”他继续垂眸看着她,边解释,边再次抬手,用食指指背碰她的脸蛋儿。 还是热,还是红,红的艳,红的娇,以至于他给她解释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飘。 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碰了两下,她没说啥,他就又抬手碰。 接连碰了数次,阮泱泱终于皱眉,“没完没了了?”碰起来没完,莫不是这脸真红的不成样子了? 抬起两手捧住自己的脸,热,就是热,除此之外,她没别的不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2、双重标准 邺无渊放下了手,只是还盯着她的脸,从他的眼睛,就倒映出了她此时的模样。 桃李争春,都不及她此时的模样。 阮泱泱两手揪着自己的脸,能轻易的看出她不是很开心,一是看不见自己的脸什么模样,二是热让她觉得很烦躁。 本就畏热,这湘南气候她不适应。这会儿热更从身体里往外冒,这脸尤甚。 揪着脸蛋儿,阮泱泱看了一眼邺无渊,之后转过身去,面对别处。 “走吧,回城去想个法子。实在不行,用冰块降降温。”她都要把自己的脸蛋儿给揪下来了,邺无渊看不下去,抓住她的手腕。 “没事儿。你不是要去藏香楼么?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回城咱就去呗。”关键是,正好她一身男装,也想去那寻欢作乐之地瞧瞧。 能被魏小墨说是好去处,那么必然不差。 抓着她手腕,邺无渊垂眸看着她,随后颌首,“好。” 他这人,宽容起来,简直让人刮目相看匪夷所思。 她提这种要求,他居然也不反驳一下,痛快的就答应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这种宽容和纵容,也算作是尊老了吧。 任他扯着自己走,来时的路他记得清楚,走时没碰见任何人。 阮泱泱还是热,一手被他扯着,另一手给自己的脸扇风,不时的揪扯一把,或许是因为热,她都没觉得疼。 一直走出了这片禅院所在的地方,这才碰见来往的善信和僧人。 阮泱泱也不得不把头低下,任邺无渊抓着她手腕,她慢他一步走在他身后,让他给自己遮挡着点儿。 怎么说也是一身男人打扮,就是不想招摇。她不知道自己这脸什么模样,但看邺无渊的眼神儿就知道了,肯定极其扎眼。 所以,能躲则躲。 两个人一直如同寻常善信一样,走到了大隐寺的山门处,也没瞧见魏小墨的影子。 阮泱泱停下脚步,邺无渊也自动的停了,转过身看她的脸蛋儿,还是那么红。 “别看我。”扫了他一眼,阮泱泱挣出自己的手,然后转过身背对他。两个‘男人’大眼对小眼的,这山门处过往的人也不少,更扎眼。 “现在还只是热么?”她背对自己,也抵不住他问话。她的脸太红了,娇艳的惊人。 “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也没像那个元息似得颤抖不停,所以也放心了。 “回城还是找大夫瞧瞧,以免留下祸患。”邺无渊继续道,不是很放心。 阮泱泱没吱声,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热乎乎的像发烧了似得。 又等了一会儿,魏小墨终于出现了,她若是没有一脸不高兴,那就更完美了。 一身男人装扮,让她看起来就更有灵气了,妖和灵的组合,天下无双。 “看来你的计划今儿是要泡汤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城。你若想继续,我们就先撤了。”阮泱泱两手捂着脸,一边扭头看他。气鼓鼓的,一瞧就是计划出岔子了。 果然,魏小墨哼了一声,“下回老子就多雇佣几个风尘女,一个出事端,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话,看似没有存在感,但实则,存在感极强。 魏小墨妖气盛,但他冷锋更甚,阮泱泱处于中央位置,感受更为深切。再则,邺无渊若是笑起来,那必然会力压魏小墨的妖气一筹。可惜,他不笑啊。 处于如此粉墨风尘之地,就更想欣赏妖气和魔气pk了。 清淡的晚膳被漂亮的少年送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少年。那两个少年托着的托盘可不是饭菜,而是酒壶。 两个托盘里,细长的酒壶共计十几个。每个酒壶上配置一个酒杯,精巧,奢侈。 淡淡的看着少年们把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摆在桌几上,阮泱泱的视线越过桌几,看向对面的魏小墨。 她还靠在那儿呢,一只手压在脑后,另一手伸出点了点那些酒壶。 她的手细长,女装男装皆不突兀。尤其她此时那姿态,那动作,那神情,真是雌雄皆宜。就她此时的模样,完全让人忽略性别。 “我不喝酒。”三个少年退下,阮泱泱随手提起一把红瓷的酒壶来,里面的酒不多。 她此话一出,邺无渊倒是放心了,她体质特别,的确不宜饮酒,毕竟根本不知喝了酒之后,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我也不喝。泱姐姐,来到这地儿不品酒多可惜。不过,谁说不喝酒就不能品酒了?我教你个品酒的法子,闻。”说着,她坐起身,直接就在桌子对面盘膝而坐,一副要和阮泱泱坐而论道的模样。 一看她架势,阮泱泱也扬了扬眉,亦盘膝而坐,就想看看她如何表演。 魏小墨倒酒,每一个酒壶里都倒出一杯来,之后就把酒壶随手撇到了一边儿。 十几个小酒杯在桌几一侧排排站,里面的酒颜色各不相同,有的素白,有的澄澈,有的淡绿,有的青黄。 酒气飘散,占据了呼吸,不只是一种酒,混合一处,这酒气就有一种让人熏熏然的感觉。但其实,挺香的,不烈,绝非那种粗做的劣酒。 挽起衣袖,魏小墨笑着看阮泱泱,拿起一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酒啊,味儿淡,米香重,黄黍酿造,入口绵滑。头一天即便喝的酩酊大醉,翌日也绝不会头疼欲裂。”话落,她又闻了闻,之后转手递给了阮泱泱,要她试试、。 这闻闻味儿,能闻出香型,何种粮食酿造,宿醉之后是否头疼都能知道。依阮泱泱看,她不是酒鬼,但肯定以前没少用人做试验,专门喝酒给她玩耍。 拿着酒杯,阮泱泱闻了闻,说实话,酒味儿是挺淡的,略有些甜丝丝。 但,其他的,她还真闻不出来。 就在这时,房间门口有人出现。扭头看过去,是今日一同进城的亲卫。 他们都换了衣服,衣服样式颜色与这藏香楼里的少年差不多,虽他们长得不如那些少年漂亮,可也称得上一表人才。 他们到了,邺无渊也站起了身,走到阮泱泱身边,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酒杯,“尽情玩儿,若脸蛋儿上的疙瘩发痒了,也不要抓,找个大夫来看看。” 仰脸看着他,阮泱泱点了点头,“你去忙吧。”倒是想说让他小心,不过,魏小墨在这儿呢,她脑袋瓜聪明,哪句话说的不对,她就能猜得出深意来。 邺无渊动了动唇角,最后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亲卫跟随他一同离开,不过却留下来了两个。 那两个亲卫走进房间,在阮泱泱后方站定,摆明了保镖的干活。 “阮小姐。”一个亲卫发声,抬手在衣服里拿出一个钱袋来,满满当当。 看了看,阮泱泱就笑了,“看来,我今晚如何挥霍,你们将军都不会心疼啊。成,你拿着吧,今晚你的任务就是付钱。” 这大侄儿虽是个猴儿精,有时是个坏犊子,但该‘孝顺’的时候,还是蛮‘孝顺’的嘛。 不错! 出了小院儿,邺无渊的面色就彻底冷了下来,“拂羽进城了么?” “回将军,明日小阳城城门打开时,拂羽公子就能进城。”亲卫回答,干脆利落。 “派个人去城门口迎他,叫他必须尽快将魏小墨带走。”沿着回廊前行,邺无渊冷声如刀。 “是。”这回,魏小墨若是落到了拂羽的手里,怕是……。毕竟,他正恨着呢。 这藏香楼真得很大,尤其是后苑这些单独的院落,寻欢作乐之处,错落复杂,不熟悉这内部,与迷宫无异。 除却这些院落,再往后头走,那就是赌场,这个时候那儿的声音最大,人声鼎沸。 邺无渊与亲卫在其中行走,速度极快,而且轻易的避开了来往的人。 终于,在这后苑的其中一个院子里,寻到了此次的目标。 潜伏探查,这对于邺无渊来说,轻而易举。 屏息凝气,在那闹哄哄的房间里,寻到不同的交谈声,邺无渊的眉峰也随之缓缓蹙起。 这边,他在行带有危险的正事,那边,阮泱泱却真真是在‘花天酒地’。 魏小墨的‘品酒’方式与众不同,阮泱泱学习着,短时间内真‘品’出门道来了。 一番品酒,吃了些东西,魏小墨就要带阮泱泱玩儿别的,兴致高昂。 她是个玩家子,玩的精,玩的深。甚至,阮泱泱真的很佩服她的玩乐精神,玩的时候心无旁骛。 脸蛋儿上那莹莹两簇红疙瘩终于开始发威了,痒。 不过,阮泱泱倒是没说,显然她若是说了,身后的两个‘保镖’非得把她拖走去看大夫。 下一项玩乐,是魏小墨上回来玩过的。她来到这小阳城七半的时间宿在藏香楼,莳花馆,和雅阁。另一半时间就潜伏在大隐寺,做计划坑元息。 无聊的人做起无聊的事儿来,那是极其认真。 第二项玩乐是在院子里进行的,少年将院子里所有的灯笼都点亮了,院子里灯火通明。 接下来,就进来五六个只穿着透明中裤裹着红兜兜的小姑娘,年纪都不大,身子纤细,光着脚在草地上蹦跳着,像一个个小精灵。 这会儿要玩儿的,是捶丸。但显然,这捶丸并非正常玩儿法。 阮泱泱和魏小墨手执球杖,球杖属鹰嘴,要击的也的确是赘木制成的球,四五个散落在草地上,这一片场地就是这场玩乐的天地。 用球杖随意的击球,往哪个方向捶都成,重点是看那些小姑娘们了,她们要在球出去的瞬间扑过去。扑过去后,要眼疾手快的跳到球要滚的方向,她们会立即卧倒在地,将柔软纤细的身体蜷成一个圈儿,把那正好滚过去的球圈在怀中。 当然了,这也是有规矩的,跳过去要迅速,要好看,要轻灵。甚至侧卧倒在草地上的时候,身体也要变成一个标准的圆圈。 那球要正好被夹在肚脐眼儿的位置,若错了位,那可就不行了。 但凡出错,小姑娘可是要被惩罚的,惩罚就各种各样了,完全看客人是什么要求。当然了,这种雅且贵的玩乐,也不会有太凶残的惩罚,可绝对都很下流。 魏小墨会玩儿,很轻易的就将阮泱泱带入了其中,其他的都不想了,尽情玩乐。 两个亲卫始终站在阮泱泱身后两三步远,尽保护之责,同时也在看她们玩乐。 玩乐也未必是醉生梦死,这种干干净净又有趣的玩儿法,可比醉生梦死有意思多了。 邺无渊的潜伏调查结束,那时已经过了半夜了,他没有返回,而是直接去了临近后方赌场的一个小院儿。 赌场里太吵了,所以这个小院儿很少有客人,这会儿小院门口的灯笼亮着,显然是有客人了。 邺无渊走进去,身后亲卫跟随。进入房间,这里的摆设都大同小异,唯独色彩不同。 房间里仅有一人,一身华彩,靠坐在横榻上,面色几许阴沉。 见邺无渊进来,他立即站起身,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主子。” “还说你会在明早城门打开时进城,提前了一个半时辰,你是真着急啊。”邺无渊走到横榻另一侧坐下,甩了下长衫下摆。这个动作随意,可,风采非凡。 拂羽重新坐下,隔着横榻中央的桌几看着邺无渊,“下午主子的话一到,在下就赶紧赶来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乃至以后,在下都以主子马首是瞻。命在下向东,绝不向西。” “废话少说,现在她们玩儿的正开心呢,待明日她们分开,你再将魏小墨带走。私下里进行,别让泱儿看到你。”邺无渊却是根本不为他的马屁所动,淡淡交代。 “唉,我家主子一片丹心啊。”拂羽没什么正形的倚靠着,似笑非笑。 邺无渊却根本不理会他,盯着一处,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主子,用宵夜吧。在下下午从阳州城赶回来,可是一口东西都没来得及吃呢。”虽扛得住饿,可到了这种地方,不吃喝简直可惜。 他是否吃喝,邺无渊自然不管,只要他不误事,随他做什么。 很快的,还是漂亮的少年将宵夜送了过来,大概是因为拂羽一身‘我很有钱’‘我很有风度’的无声信号,使得那少年靠的他特别近。 随着往桌几上摆放宵夜,少年的膝盖也不时的碰一下拂羽的腿,无论笑容还是眼波,撩人的很。又不是特别的直白下流,大概是因为年纪不大,做起这些来,还真真迷人的很。 拂羽一直笑容满面的,随着那少年做完事,也没见他留自己,便只能稍显可惜的退下离开了。 “宵夜不错,人也不错。”拂羽摇了摇头,叹道。 邺无渊扫了他一眼,嫌弃反感之情可是溢于言表,刚刚那少年的小动作他都看到了。 一看邺无渊那表情,拂羽笑的更大声,“我家主子是享受不了。唯一能享受的,又偏偏近情情怯。” “闭嘴!”邺无渊眸子极冷,呵斥。 一般来说,他这种眼神儿,这种语气,都会被吓一跳。偏偏拂羽不怕,笑的更欢了。 慢悠悠的吃喝,拂羽的用饭速度,倒是能和阮泱泱媲美。当然了,阮泱泱享受的程度,肯定是比不上拂羽,他瞧着真像是在品。 这饭还没用完呢,站在外面的亲卫快步走了进来,“将军,阮小姐和魏小墨去赌场了。” 一听这话,拂羽先放下了银箸,“哎呦,这二位什么玩乐都不放过啊。”那赌场里可不平静,什么人都有。 “你们几个进去,在暗处盯着。”邺无渊倒是没有太多意外,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什么都想玩玩也是正常的。 重要的是安全,这里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担心她吃亏。 “是。”亲卫领命,便快步离开了。一直在外面的亲卫,也匆匆的走出小院儿前往赌场。 拂羽啧啧的叹着,“唉,忽然想起来,大概三年前吧,在金陵的万城,在下在那赌场里大杀四方。整整杀了半个月,赌场里吃赌场里睡。然后,就被主子你亲自去逮出来了,打的在下鼻骨都断了。主子临去时,还特意‘贴心’的把诸葛闲带去了。这若不是诸葛闲手艺好,在下这鼻子说不准时至今日还是歪的。哎?主子,用不用在下把诸葛闲赶紧接来啊。阮小姐娇滴滴的,这若是被打的鼻骨断了,得赶紧把诸葛闲派上去。”调子奇怪,摆明了就是在笑邺无渊。 在邺无渊手底下的人,其实什么都会,只是,不能沉迷。 但凡沉迷,就等着被收拾吧,他自己就是个例子啊。 而且,正是因为他被邺无渊给收拾了,倒是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往后这么多年来,还真没人敢沉迷了。 淡淡的扫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拂羽,邺无渊随后站起身。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走了出去。 拂羽连连摇头,也起身笑着跟上去,他倒是想瞧瞧,邺无渊这心尖尖上的宝贝是怎么闹腾的。 藏香楼的赌场,是最大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装修亦是富丽堂皇,所见之处,均是纸醉金迷。 那些赌徒赌棍真是满头大汗,随着喊叫,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倒是庄家悠然的很,与那些赌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赌桌之上,赢也未必一直赢,输也未必一直输,但庄家必定是永远赢的那一个。 在人群之中前行,不时的避让开那些因为输钱而暴躁的赌徒,很快的,便在里面一棵巨大的珊瑚树周边,看到了亲卫的影子。 而里面的一张赌桌四周,围了一圈儿人,和外面的赌桌不一样,在这个赌桌上玩儿的,看起来都很有钱。也不似那般吵嚷,反倒挺安静。庄家在说话,声音悠闲。 没有走近,邺无渊与拂羽在靠近珊瑚树的地方停下,一眼就看到了那在赌钱的阮泱泱。 看见了她,也就看到了魏小墨,魏小墨就贴在阮泱泱身边,下巴还搁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盯着牌桌,在她耳边小声的说话。 阮泱泱始终笑模样,她面前堆着一堆筹码,这玩意儿叫大眼儿。何为大眼儿,铁制圆币,中间通开圆形的圈儿,像圆圆的眼睛。 这铁制圆币两面图案不一样,一为天,一为地,天眼地眼全开,为的是赌徒讨彩头,又俗称大眼儿。 一眼看见魏小墨那男装打扮,拂羽就皱起了眉峰,“这魏小墨……可男可女啊。” “在香城与她混了数日,她是男是女,你就没察觉?”邺无渊双手负后,始终看着阮泱泱,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脸蛋儿上那莹莹两簇红疙瘩,随着她笑,娇俏的很。 “在下又不是那登徒子。”虽说,有过那幻境,幻境里魏小墨就是女人,且是个完美到和他想象中一样的女人。可,那是幻境,不是真的。 “她是男是女,待把她带走,你研究清楚了。若是个男人……”邺无渊继续说着,声线亦如既往,没起伏,没感情。 “明白,若是个男人,这下半身就得和这美丽的脸分离了。”拂羽明白的很。这若是个男人,和阮泱泱贴的这么近,用脚趾头也想得出身边这位得恨成什么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3、纵容 上了赌桌,阮泱泱起初是不懂规则的。不过,身边有魏小墨这个全能玩家在,很快就顺手了。 当然了,最初几个回合是输的,所幸邺无渊‘孝敬’的钱不少,够她在这赌场里挥霍了。 之后,魏小墨不玩了,就在她身边给她支招儿。 她的眼睛特别灵,耳力也不凡,注意力在那庄家的手上,十次里有九次都是正确的。 阮泱泱自然也不只是玩儿,魏小墨这技能她很是想研究明白,自然也在跟着琢磨。 不过,她的耳力不如那小妖精,猜错的次数也较多。 其他玩家看起来也只是消遣,和外面那些赌徒不一样,所以总的来说,不管输赢,这一桌还是相当和谐的。 大概是全情投入,这脸蛋儿上的痒也已经忽略了。肩头上坠着个‘重物’,扒拉了两次她还黏上来,阮泱泱也就顾不上了。 庄家停手之后,阮泱泱自己先猜测预估一番,随后微微扭头看向把下巴搁置在她肩膀上的魏小墨,无声的问她。 魏小墨脸上始终带着笑,这两个人一身男装,又都长得漂亮的很,靠在一起,那画风可不只是独特,让人看着也沉醉。 阮泱泱转过脸来,魏小墨就微微转头凑近她耳朵说话。听她说完,阮泱泱再下注。 算得上配合默契,但也的确很是开心。同桌的玩家也会抱怨,不过皆属玩笑性质,输钱给这么漂亮的两个人,甭管男女,也算一乐事。 这赌,的确是容易上瘾,而且玩着玩着,阮泱泱发觉无论如何也是庄家赚钱。每一局庄家都会抽取乞头,输赢皆取,他们稳赚不赔。这闹哄哄的一晚上,他们可是赚不少。 总的来说,傻得就是来这里赌钱的人了。可是,又分何种傻。 诸如他们这一桌来消遣的,那绝对是不在乎输赢,比较有钱。玩的就是个开心,不计较那么许多。 如外面那些赌徒赌棍,就是傻的彻底了。他们抱着的是靠赌而暴富,基本上这种心理,急躁焦虑,而结果大多都是输的惨。从这里出去,很少有赢得腰包鼓鼓,保留下进来时的本钱就不错了。 在这赌桌上时间过得特别快,天都亮了,这里依旧如火如荼。四周的窗子都拉着帘子,在这里也根本察觉不出天是否放亮了。 外面还在吵嚷,闹闹哄哄,基本上这赌场只在下午时会安静下来,待得夜华初上,就又开始了纸醉金迷的一天。 不玩了,是因为饿了,阮泱泱把魏小墨推开,站直身体,看了看桌子上堆积的大眼儿。只是比最初多了三分之一罢了,这一晚熬得,也没赢太多。 不过,赢不赢的阮泱泱倒是没那么执着,玩乐嘛,体验的还是个过程。 和同桌的玩家告辞,阮泱泱和魏小墨走出来,身后随着那两个亲卫,他们俩可至始至终都跟在她身后。 说着话呢,便看到了站在珊瑚树下的邺无渊,也不知他站在那儿多久了,倒是挺拔如松,可比那珊瑚树好看多了。 看到他,阮泱泱就笑了,“是不是天都亮了?耽误你时间了。”根据她一直保持的十分良好的生物钟来看,这会儿就是天亮了。 “嗯,天亮了。”邺无渊走过来,垂眸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脸蛋儿上。 那些红疙瘩倒是也没发展的太大,和昨晚他离开时差不多,莹莹两簇,盘踞在她的脸蛋儿上,娇俏艳丽。 大概这世上,脸上生了红疙瘩最迷人的,也就是她了。 “咱们走吧。”她在这儿赌钱,他也没说不行,更没表现出不高兴。反而不知站在这儿等了她多久,匪夷所思。 邺无渊与她同行,并且从始至终也没看走在另一侧的魏小墨一眼,尽管她一路走,招惹来了不少目光。 走出赌场,天果然亮了,这湘南的夜晚比白日能稍稍凉爽些,可在阮泱泱看来还是湿乎乎的。 在赌场里头赌钱,精神力过于集中,脸上的疙瘩不怎么样。这会儿出来,再觉得湿热,好嘛,那些小疙瘩又开始痒起来了。 忍着不用手去抓,她的心情却也明显不如刚刚在赌场里头好了,双手负后,学着邺无渊的姿态,也是变相的控制住自己的手。 往外走,其余结账等等事情都有亲卫在做,这藏香楼里服务的少年依旧敬业。阮泱泱玩了一晚,都觉得自己身上一股怪味儿,倒是这些少年仍旧香喷喷的。 顺着台阶走下来,阮泱泱不由的晃了晃脖子,这吃喝玩乐也是体力活。 “累了吧?回客栈休息,今晚若还想玩儿,就抓紧时间休息。”邺无渊侧目看她,熬夜熬得,她眼睛都有点儿红了。 “你还真支持我!”阮泱泱无言以对,分明听他这语气不是那么回事儿吧,个小样儿倒是挺真诚。 邺无渊眼底浮起清浅的笑意,“难得有兴致,想玩儿便玩儿。” “信了你的邪。”小声嘟囔,阮泱泱觉得他是说反话,只不过这家伙猴儿精猴儿精的,看她昨晚玩的高兴,也不说她不想听的话。 往客栈走,魏小墨也一直跟着,她瞧着精神头倒是还算好,就走在阮泱泱身边,一副跟屁虫的样子。 终于返回了客栈,阮泱泱上楼,魏小墨也跟着。 “你去隔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有事问你。”阮泱泱打算问问她那夜霜草粉末的事儿,她是如何提取淬炼出来的。 被分到隔壁,魏小墨不是很开心,不过看阮泱泱不耐烦,她也不争辩了,就进了右侧的客房。 阮泱泱左侧的客房是邺无渊的,他站在那儿没有走动,只是在看着她们。 “先不要睡觉,用过了早膳再休息。如若可以的话,一会儿让大夫来给你瞧瞧,你若信不过,就把诸葛闲叫来。”她扭头看过来,邺无渊也适时的开口。这会儿,他的叮嘱倒是有了几分命令的意思。 “那就先叫大夫来瞧瞧吧,若治不好,再劳烦诸葛先生不迟。”人家诸葛闲那么有名的神医,又不是她私人医生,总是叫人家跑来跑去的。 她听话的答应了,邺无渊也微微颌首。 在房间洗漱了一番,之后早膳就送上来了,阮泱泱开着门窗,让这屋子里通通风,实在是湿热的厉害。 细嚼慢咽的,倒是隔壁一直没声儿,那魏小墨进去就关上了房门,好像睡着了。 待她用完早膳,大夫就来了,邺无渊亲自带着那大夫进了阮泱泱的房间。 这大夫个头不高,还挺瘦小,先是给阮泱泱诊脉,之后站在她面前给她看脸。 阮泱泱其实也一直在看他,大概是因为这大夫比较瘦吧,身上的衣服又不是很宽松,那后背处的胛骨还真有些明显。 好半晌,这老大夫才开口,说是问题不大。过几天便能消下去,当然了,如果真的很痒,可以用这湘南特有的红油果蜜擦一擦,能解痒。 这老大夫的药铺里就有红油果蜜,不过此时没带,亲卫就随着他回去取药。 阮泱泱是真的有些痒,虽是困倦,但也还是想等那药取回来,擦一擦再休息。 坐在桌边喝水,在赌场‘疯狂’了那么长时间,一口水都没喝。那时也不觉得渴,这会儿倒是想喝水。可转念一想又不该多喝,这地儿湿热,身体里水分多了就流汗,更难受。 她坐在那儿盯着那水杯运气,因为熬夜眼睛有点儿红吧,但运气时那劲儿还挺大,眼睛贼亮。 坐在一边,邺无渊就那么看着她,抿起的唇也微微弯了起来。 “昨晚玩了那么久,可觉得有意思?”问她,他也微微歪头,更仔细的看她的脸。 “赌钱很有意思,不过,最有意思的是那庄家掷骰子的手法。我昨晚盯了许久,有门道。但,显然是天长日久练出来的,非一日之功。我认为,他们在掷骰子的时候,基本上是想掷出什么就掷出什么,是可控的,并非随意随机。”转眼看他,说起这事儿来,阮泱泱倒是也不跟那水杯运气了。 邺无渊轻轻颌首,许是因为收敛了身上那股凌厉的冷锋,他此时瞧着很柔和。无论是眼睛,还是整体的气息,都偏柔和。 以至于跟他聊这些不正经的事情,也没丝毫的压力。 “的确,庄家掷骰子都是经过训练的。有一些高手,会十分轻易又不会被别人所察觉的控制骰子。”阮泱泱的观察是没错的,她也只是昨晚初次玩儿,就能观察到庄家的手法有问题,也说明她并没有沉迷,真的就是在玩儿。并且,眼力非常好。 “所以,那一张赌桌上,运气再好的人也无法保证自己始终赢。但是,庄家可以,庄家始终都在赢。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试试做庄家。”掌控一个赌桌上的人的运气,比较有意思。 “若真有兴趣,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小阳城的事已经处理完,从香城来的队伍也快到了,我们这两日就得离开,赶往阳州城。这种玩乐之所,阳州城也不少。”邺无渊的声音放的轻,是告诉她不能在小阳城待太久。 他这样,阮泱泱也不由笑了,单手撑着自己的头,“你还真支持我‘事业’。”和他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如此‘正经’的人讨论赌钱,他还支持,这大侄儿真是和以前她的认知里大不一样。 这人啊,的确就得相处,这样才能看到一些不为人知的。 尤其是这猴精儿隐藏的深,就更得费心力挖掘了。 “难得开心。在盛都,你自是不可能这般肆无忌惮,毕竟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于邺无渊来说,此时的阮泱泱和他之前所以为的也不一样。 缓缓的眨眼,阮泱泱轻轻地叹口气,邺无渊算是说对了。在盛都,她的确不可能跑到赌场里去玩儿。 即便是自我放纵,可也得顾着将军府的颜面。她深知老夫人的作风,虽说和其他权贵高门的当家主母行事作风有差别,可到底还是归属于这个时代。 脸面是极为重要的,不是自己的脸面,而是整个家的脸面。 如此说来,邺无渊倒是个奇葩了,她看似胡天胡地的行为,他都支持。 等着亲卫取红油果蜜回来,阮泱泱坐在那儿,和邺无渊说着话时,眼睛却是有些沉重。 她起初还能坚持,但也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合上,就再没力气睁开了。 单手撑着头,也缓缓的松软下来,变成了趴伏在桌子上。手垫在脸下,闭着眼睛,脸蛋儿上莹莹两簇,红唇微微弯着,像两片桃花。 邺无渊微微歪头看着她,这回是真的笑了。 上一刻还说着话呢,下一刻闭上眼睛就睁不开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样子有多憨。 抬手,以两指轻轻地捏开几根散在她颊边的发丝,指尖碰到了她的脸,她也没什么感觉。 看得出她是真累了,玩儿了一夜,这会儿把她卖了都不知道。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取了药回来的亲卫走到门口,看到的就是邺无渊出神的样子。 放轻了脚步,无声的走进房间,将一个红色的圆形瓷瓶交到了邺无渊手中。 接过,邺无渊先打开看了看,这里面装着淡红色的液体,看起来滑溜溜的。 起身,他略小心的把睡着的阮泱泱抱起来,她软的跟一滩水没什么区别,任由他抱起,手臂软塌塌的坠下去,似乎把她揉搓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放到床上,脱下她的靴子,摆放好,她也没反应。 回到桌边将那红色的瓷瓶拿过来,他旋身在床边坐下,先将她的一只手拿过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她的手和脸一样,白的没有瑕疵,纤细柔软。 沾取了些红油果蜜擦到她手背上,邺无渊担心她特殊的体质会受不了这药,若贸然的涂在脸上,起了反作用,她又得吃苦头了。 许是躺在了床上,她更舒服了,瞧着也更放松了。懒懒的,像小动物。 亲卫退出去之后,临走时把这房间的门也关上了。没过多久,就听到隔壁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最初动静不大,最后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地。 邺无渊不为所动,只是盯着阮泱泱,她睡得深,并没有被那重物砸地的声音吵到。 之后,外面走廊有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很快就归于平静了。 这时,邺无渊也拿起了阮泱泱的手,涂抹了红油果蜜的手背没有不良的反应,除了那东西本身呈现的淡红色,让她的手背看起来像涂了胭脂似得。 仔细查看了一番,他这才动手往她脸蛋儿上涂。那些红疙瘩本就红,盘踞在她的脸蛋儿上。那红油果蜜涂在上头,真像给她上了胭脂。 两侧都涂了,邺无渊微微俯身,一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看她,不由笑。 她若醒着,瞧着自己这模样,非得气坏了不可。 这一觉,一直睡到夜华初上,阮泱泱也没想到自己睁开眼,天都黑了。 走廊里的光亮顺着门窗泄进来,她转身趴伏在床上,看着那幽幽光亮愣神了好一会儿。 黑白颠倒,果真是一个需要体力的事情,她现在依旧觉得很疲乏,看来她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太适应昼伏夜出的生活。 好似除了自己,周边任何一个人都能很好的适应昼伏夜出,这也就更反应出她这身体不争气的事实。 从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不想活了,意欲自杀开始,她就一直在吃药。 那得吃了多少年了? 反正自从她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人之后,到了将军府,老夫人也没少给她找大夫,下方子。各种药物,各种调理各种补。 正是这么多的药,造就了如此体质。 然后,在她下了床洗漱过后再看自己的脸时,她就更觉得自己体质神奇了。 对着那不甚清晰的铜镜,在灯火最亮的地方照,她觉得自己的脸被染色了。 红疙瘩还那个样子,没多也没少。可是,淡红的颜色却围着那些红疙瘩,像是在积极的拥护‘中央’。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被涂了朱砂的小僵尸,真是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红色瓷瓶,打开一看,答案就出来了,估计这就是那老大夫说的红油果蜜。 无言以对,无可奈何。 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男装,将长发束在脑后,脸虽寒碜,但还是得清爽。 打开房门,走廊里幽静的很,所有的房间门都关着。 走出来,她直接走到隔壁门前,也就是魏小墨所在的房间。早上回来时,她可是亲眼看到这小妖精进了这房间。 敲了敲门,她等了片刻,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伸手,刚欲开门,眼角余光便瞥到有人从楼梯那边回来。 转眼看过去,上来的是邺无渊,身后还随行着两个亲卫。 看样子,他们是出去了。 “醒了?肚子是不是饿了,叫他们将晚膳送上来。”直接走到阮泱泱面前,随行而来的护卫却各自进了房间。 “还好。你们出去了?”转过身,对上邺无渊的眼睛,下一刻就瞧他在看自己脸。 “嗯。”微微颌首,邺无渊还在看她的脸蛋儿。看着看着,他眉峰就皱起来了。 抬手,他的手靠近她的脸,近在咫尺却又停了,“可有不适?” 都不用仔细研究他的眼神儿,就知道他实际上想说啥。 “还好,没那么痒了。那药啊,可能用在肤色稍暗的人身上没啥问题,染色也看不出来。就是用在我脸上有点儿……。没事儿,我想洗几次也就没了。”她知道自己什么模样。 放下手,邺无渊看她边说边噘嘴,却是摇了摇头,“不丑。就是担心你会不适,那药暂时还是别用了。这寻常的药,常人用了没事,用在你身上的确得慎重。” 他说不丑,尽管挺真诚的,阮泱泱却没当真。安慰之语,她明白。 俩人在这儿说了半天话,这房间里头却一直没动静。 转头再次看向紧闭的房门,阮泱泱抬手将房门推开,房间不算太大,几乎可以一览无遗。 此时,房间里只燃着一盏烛火,光线幽幽,空的,没有人。 “这小妖精人呢?”走进来,阮泱泱先是看了看那烛火,又看了看床铺。 床铺上的被子还是叠好的,不过有躺过的痕迹,显然之前那魏小墨还在这里休息来着。 邺无渊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双手负后,看着阮泱泱在屋子里转圈,“楼下一直有亲卫在守着,但是其他人都随我出去了。可以把在楼下守着的人叫上来,问问他们是否见魏小墨出去过。” 朝着他走回来,阮泱泱摇了摇头,“算了,估计这小妖精又想起什么事儿没做,贼心不死。对了,可能是在大隐寺的那个元息高僧。她上回坑人家没得逞,心里头肯定记恨着呢。” 孽障的心理谁又能懂?一直琢磨着坑人家,设计一回失手了,必然不甘心,还得有下次。 邺无渊也没言语,她走出来,他也转身随着她往楼下走。 踩着楼梯下楼,还在楼梯上,阮泱泱忽然停下回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阳州城?” 邺无渊也停下,就那么看着她贼亮的眼睛,“后日吧。”因为一看,她就是想做啥。 “那,明日我要去大隐寺瞧瞧。我想看看,那元息高僧的道行有没有被魏小墨坏掉。”说起来,那元息如此神圣的形象,祥和纯净。这若被坏了道行,得成什么样儿? 算不上唯恐天下不乱,但好奇心是必然的。 有时候吧,某一件事物太美好,被毁于一旦,破坏殆尽,倒是真的会让人生出一种变态的kuai感来。 邺无渊点了点头,答应了。 翌日,邺无渊果然说话算话,他应当是有事,但却留下两个亲卫来,护送她去大隐寺。 换了一身象牙白的男装,长衫样式,腰间束上腰带,同色的长靴。乌发全部束在发她就更觉得自己几分风流了。 她走路以及姿态,绝对是在复制邺无渊,毕竟在阮泱泱看来,邺无渊有男人味儿,但不粗犷,又很优雅。不似拂羽那么浮夸,更不似其他军营中的兵将那般粗鲁。 正正好好,就处于那正好的点上,她也愿意在扮作男人的时候学他。 两个亲卫跟在身后,就是保镖,一路上也不多言不多语,他们极其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保证阮泱泱的安全。 终于到了萃山下,往那山门看,台阶上来往的善心三三两两。阮泱泱觉得,这当地人必然也是觉得热,太阳当空时不爱出来,以至于下午傍晚时的人比这时要多。 用手中的扇子狂扇了两下,随后便迈步往山上走,这台阶好像都在散着湿热的气息,以至于呼吸时都湿乎乎的。 终于进了山门,阮泱泱随后停下脚步,跟身后的亲卫交代了一下元息高僧所住的禅院,先去打探打探。 一个亲卫快步离开,另一个亲卫紧紧跟随着她,一同在这寺中慢步。 寺庙这种地方,阮泱泱很熟,毕竟在盛都时,去崇国寺的次数已经数不清楚了。 老夫人去世那些日子,她抄经书都不知道抄了多少,现在在这个地方,闻着香火气,心情安定。 寺中的善信不少,有来敬香的,有来祈福超度的,还有一些更虔诚的,在这个地方换上素衣在做清扫功课。 本以为会在这寺里寻到魏小墨呢,不过都走了一遍,却根本不见踪影。 又转回了山门处,之前那去打探的亲卫回来了,阮泱泱也不由弯起了眉眼,“怎么样,有情况么?” 亲卫摇头,“回阮小姐,那元息高僧在和大隐寺的住持论佛。” 这倒是有些出乎阮泱泱的意料,“难不成,魏小墨没来大隐寺,那她做什么去了?”说不见就不见了。 本想来看元息高僧是如何坏道行的,如今看来,这戏是看不成了。 “不过,倒是有些奇怪。”亲卫忽然又低声道。 “如何奇怪?”这些亲卫功夫不凡,眼力也极好,他都说奇怪,那必然是不同寻常。 “那禅院外都是这寺里的武僧,那阵势摆明了就是看押,不想让里面的人出来,同时也阻止外面的人进去。”亲卫继续说道。 “咱们在盛都,在香城,每次碰到那元息高僧,他身边可都有不少人。”那元息,是东夷的高僧,始终身边都跟着人,照看的跟国宝似得。 “刚刚并没有见到。”亲卫摇头。 “过去瞧瞧。”难不成,这元息被困在这儿了?如此,魏小墨不在这儿看这热闹,的确是可惜了。 禅院附近十分安静,来这寺中敬香的善信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逐渐接近,阮泱泱也随着两个亲卫隐藏起来,远远地的确看到了看守的武僧。 这大隐寺的武僧不如崇国寺质量高,但胜在人多啊,那禅院外被守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是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这架势,亲卫说的没错,的确是不同寻常。若是以礼相待,也不会是这个气场。 人有时和动物一样,能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不同,通过这些不同而预判风险。 “你刚刚探查,是不是从禅院后头跳进去的?”上回,他们也是从后头过去的。那后头有树,但清理的很干净。 亲卫点头,的确是从后方绕过去的。 “走。”这前面人太多,他们俩会武功,躲避不算难事儿。她就不行了,很容易暴露。 绕到了后方,不可谓千方百计,这后头山上不时的还有鸟叫,一时让阮泱泱觉得瘆的慌。 没有太靠近那禅房,阮泱泱如同上回邺无渊似得就站在了树下,等着亲卫去探查。 能看得到亲卫瞬间跳出去的身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在阮泱泱观察来看,他们都是不呼吸的。 另一个亲卫站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这次的潜伏探查用了很长时间,后来,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那亲卫微微压低身体,然后快速的退了回来。 一看那亲卫的脸色,阮泱泱就知房间里头出状况了,她也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怎么了?”不知出什么事儿了。 “阮小姐,那禅房有女人进去了。”亲卫禀报,神色略鄙夷。 “然后呢?”有女人进去……莫不是,魏小墨那想出来的狗屎勾当,还有别人在用? “住持离开了,听那元息高僧好像很生气,但又无法离开。我怀疑,他可能被下药了。”亲卫很是不齿,在这佛门净地,还能出现这种事儿。 “下药?这元息高僧真是作孽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下药。你是说,随着那女人进来,住持就出去了。如此看来,这大隐寺背地里还做拉皮条的买卖呢。”简直不可思议。 “看样子是的。”亲卫点点头,脸色很不好。 这今日跟随保护她的两个亲卫,可以说是三观比较正的那一种。所以,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也属于正常范畴,为这大隐寺暗地里实行的事儿不齿,继而有些生气。 阮泱泱倒不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也或许魏小墨失算了。那元息高僧的道行,没准儿早就被坏了。 他具体何时来的大隐寺谁也不知道,兴许他在这里,每天都有这种事儿发生呢。 又不由想到那日元息中了逍遥酥之后的模样,圣洁和***在他的脸上交织,其实,阮泱泱很想亲眼瞧瞧,他真正抛却圣洁祥和是什么样子。 “再去听听。”扬了扬下颌,她不太死心,就想知道这元息的道行有没有被坏掉。 亲卫领命再次折返回去,这边阮泱泱双臂环胸,有些焦急的想知道答案。 不过,这一回没等太久,亲卫还没回来呢,就忽然听到禅院那个方向传来打斗声。交战似乎异常激烈,那些大树都在摇晃,站在这后头看不见人,但是能看到摇晃的沙沙作响的大树。 探查的亲卫快速的跳回来,“阮小姐,好像是元息的人来了。而且,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了。居然是湘南总兵的夫人!” 湘南总兵?那不就是这次邺无渊来小阳城的目标嘛。 “还有这种瞎猫撞死老鼠的好事?捉贼捉赃,捉jian捉双,千载难逢。赶紧过去,找准机会,就说咱们是扫黄打非办的同志,把人扣了。”如此机会,邺无渊说不准正找那湘南总兵的短处呢。这一顶大绿帽子,短处中的短处。 亲卫自然也知道此次来小阳城的目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就听了阮泱泱的命令。交代她躲在此处不要往外走,两个人下一刻就跃出去了。 站在树下,遥遥的看着那边摇晃的大树,打杀时发出的特有的声响,看来战况很激烈。 既然那湘南总兵的夫人是来这儿tu人的,想必不会带太多的人来。那么此处,应当只有大隐寺的武僧。 而现在那些武僧在和元息的人较量,那来tu人的女人,必然找机会跑路。想抓她,凭借亲卫的功夫,不是难事儿。 正等着呢,谁又想到那禅房一直紧闭并且看起来相当结实的后窗忽然发出砰地一声。窗棂都碎了,一个青色的身影从破碎的窗子里砸了出来。 一眼看过去,阮泱泱就转到了大树后,微微歪着头往那边看,砸在地上的人略有些艰难的爬起来,正是元息。 看着他,他那脸色真是无比苍白。和上次中了逍遥酥不一样,他看起来真的只是没有力气,并不似上回呼吸急促颤抖不止。 站起身,他一手扶着墙,一边往这边走,摆明了是逃出来了。 亲卫说他应当是被下药了,那么就应该是中了那种会限制他行动的药,并非是魏小墨那种下流的药。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阮泱泱也转动身体用大树挡着自己,不过她一身象牙白,躲也躲不住。 略蹒跚的往这边来的元息自然看到了她,正好阮泱泱微微歪头去看他,两个人两双眼睛就对上了。 眨了眨眼睛,阮泱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以最正常的情绪看着他,脑子却在猜,他道行到底有没有被坏掉? 下一刻,元息就朝着她走过来了,略有些踉跄,但好歹走的还算直线。 阮泱泱后退了一步,不明白他这时候不跑,走到她跟前儿做什么? “魏小墨呢?”他逼近面前,就出声问道。从他表情来看,不像是很生气。 “不知道。”摇头,阮泱泱也清浅的呼吸,他身上的香火气真好闻。 “前日你们一同在房顶上,你不知道人在哪儿?”他继续问,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他声音还是很好听的,有气无力,但干净的很。 继续摇头,心里却在猜测这元息和魏小墨到底属于什么关系。看这元息的样子,似乎与魏小墨很熟,在香城应当不是第一次见面。 元息似乎有些着急,下一刻就伸出手来要抓她。 阮泱泱见此,不做任何迟疑的抬腿,一脚踹在他大腿上。 元息被踹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阮泱泱也被反作用力逼退,一下子坐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了石头上,被坐下的身体一压,疼痛袭来,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4、用求婚的姿势 疼痛袭来时,阮泱泱的呼吸就滞住了,眼圈迅速的被一层水给蒙住,下一刻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不是她想哭,而是因为疼,她最怕疼了。 疼的时候,眼泪自动的就流出来,完全不受控制。 她动也不敢动,眼泪迅速的往下流,这眼睛就跟开了闸似得。 被她踢倒的元息起身,浑身无力,才会被阮泱泱那一脚给踢的无反手之力。 站起来这一看阮泱泱,他也欲言又止,明明是她踹了他一脚,她反而眼泪如河流一般。 真的好疼,疼的阮泱泱觉得脑袋里的血管都要炸开了。 本来就怕疼,这身体好像疼起来比常人更严重似得,钻心一样。 “你……”元息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虚弱的脸白的像纸一样,但这会儿他瞧着也有些不安。 “你什么你?你不是要逃走么,不走还站在这儿等着被抓啊。我估计你从正门出不去,还不如往山上走,随便找个地方一藏,想找到你也不容易。”眼泪噼里啪啦的,她坐在那儿瞧着真是可怜。此时此刻,那一身男装也根本遮掩不了什么,任谁看这就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最后看了她一眼,元息便转身朝着后山走了上去,步子不快,但也很快不见了踪影。 阮泱泱自己小心的挪动着还压在身下的那只脚,眼泪止不住,视线也有些模糊。 她也很想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想瞧瞧自己的脚怎么样了,可是这眼泪根本控制不了,流下来在下巴处聚集,又掉落在衣服上,她身上的长衫都湿了一大片。 想试着活动脚,动一下都疼的要抽搐,她再也不敢动了。 很快的,回来了一个亲卫,这一眼看到阮泱泱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真被吓着了。 “阮小姐,你这是……”亲卫也没想到就把她单独放在这儿一会,会成这样。 “脚扭了,你别怕。”泪眼婆娑,但一看亲卫那被吓着了的样子,她赶紧安慰。他们俩今儿这任务就是保护她,她脚扭了,必然是被当成了失责。 亲卫立即小心的搀扶阮泱泱站起来,那只脚不敢落地,一直提着。她也不想流眼泪,再吓着了人家,可是不受控啊。 泪腺根本不归她管,眼泪一个劲儿的往外流,亲卫边扶着她走,眼泪也洒了一路。这但凡她走过的路,一地泪水。 单脚跳着往山门处走,这寺里眼下已经乱成一团了,善信都在往外跑,僧人也乱七八糟的。 阮泱泱这单脚跳的样子倒也不算什么怪景,反正也没人看她。 “哪能这样一路跳回城里去?阮小姐,你再坚持一下,到了山下,我们稍等一等,但凡有来往的车马,给些钱,将你送到城里去。”亲卫又不敢背她或是抱她,她在邺无渊心里什么地位,这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好,你别太着急,我没事儿。那女人抓着了吧?”眼泪狂洒,她还安慰他,一边问正事儿。 “阮小姐放心,人已经被带走了。”他们做事,向来干脆利落。 “那就好。”慢慢的顺着台阶往山下跳,阮泱泱还是放心的。 就是她这眼睛不争气,同时脚踝疼的她不行,不碰触地面,这样提着,也是疼的受不住。 总算是跳到了山下,亲卫立即扶着她坐下,自己则去大路上观望。 擦着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尽,她坐在这儿提着一条腿,手背不时的在脸上擦一下,眼睛也发红,乍一看还真是可怜见儿。 擦泪的动作,倒是几分孩子气,不过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终于,亲卫拦到了一辆驴车,车上拉得是用麻袋装好的草料。亲卫给了钱,那驾车的老人家就将驴车驾到了这山下台阶来。 被亲卫扶着,阮泱泱单脚费力的挪动着,终于挪到了驴车上。 倚靠着麻袋,她还提着腿,生怕颠簸着震得更疼。 亲卫走在后面,驴车走的不快,他完全跟得上。眼睛始终都在阮泱泱的腿上,表情一直不太好。 终于,这驴车颠颠簸簸的进了城,毕竟收了钱,驾车的老人家一路将人送到了客栈门口。 驴车停下,阮泱泱的眼泪还在噼里啪啦往下流呢,泪洒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有多少水。 她已经尽力的转移自己注意力,一直提着腿,也不似刚刚扭到时那钻心的疼了,可眼泪还不止。 “阮小姐,小心。”亲卫扶着她下来,生怕她再伤着。 一点一点的挪进客栈里,没办法上楼,就在楼下的椅子上坐下了。 亲卫又搬过来另外一把椅子,阮泱泱自己提着腿搁置在椅子上,让脚踝悬空在椅子外,她也不由长出了口气。 “我没事,你别太害怕了。”用手背抹泪,她一边安抚亲卫,反倒是更让人家揪心。 就坐在这儿不敢动,亲卫把吃的喝的都放到了她旁边的桌子上。 阮泱泱尽量让自己放松,眼泪倒是没那么汹涌了,但含在眼圈儿里,怎么瞧着也是可怜兮兮。 她不知道亲卫是如何安排,反正他是出去了一次。从早上开始,住在这客栈里的人就都出去了。她早上和两个亲卫离开的时候,邺无渊他们早就走了。 柜台后站着的掌柜的也是不敢多言,毕竟亲卫看起来还是有些慑人的。 一直坐到接近下午,才有人回来。 扭头看过去,便见邺无渊快步的冲到了她面前,过快的速度,身上带着一股风。 阮泱泱不知不觉微微噘嘴,泪眼盈盈的,瞧着是真委屈。 微微俯身,邺无渊看了看她搁置在椅子上的腿,“确定只是扭了,骨头没事?” “应该吧,若骨头断了,怕是会更疼。”虽然也很疼,但骨头断了,会更疼。 “我先抱你上楼,给你看看。诸葛闲一会儿就会到,你别怕。”话落,他站起身。见她点了头,他略小心的将她横抱起来。 这会儿,才真有人敢抱她,除了他,谁也不敢上手。 抱着她上楼,一步步的回到房间,邺无渊将她放在床边,又不放心的用手托着她的小腿,一直到她自然垂落。 “那个湘南总兵的夫人你见到了么?”看他在她身边蹲下给她脱靴子,阮泱泱一边问道。 小心的褪她的靴子,邺无渊的手极轻,是真担心会弄疼她。 “还没。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参与,想看热闹怎么看都成,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邺无渊的声音压得低,听得出不高兴。 “这是意外。那个元息忽然冒出来,我踹了他一脚,反倒把自己绊倒了。”靴子褪了下来,阮泱泱勾头去看自己的脚。 仰头看她,对上她泪盈盈的眼睛,他的心也跟着一揪。 “你眼睛不好,忍着点儿别再哭了。”她哭了一路,亲卫都向他报备了,眼泪简直跟不要钱似得。 他这语气跟训斥小孩儿似得,阮泱泱哽了哽,她也不想哭。可是一感觉疼,眼泪就止不住,怪她咯? “那湘南总兵的夫人想跟元息高僧扯,联合大隐寺的和尚给他下了药。上一回我们去,他就在那禅房里,中了逍遥酥,如今想想恐怕也不止是因为那逍遥酥,他那时就被限制了行动自由。这大隐寺背地里还干这种勾当,败坏佛门净地。”这若是在崇国寺出这种事,整个寺里的和尚都得被砍头。 就那么仰头看着她说,眼泪婆娑的吧,说起这些来倒是精神头不错。 邺无渊嘴角动了动,“扯什么?” “啊?”一诧,阮泱泱看了看他,随后就反应过来了。 抿了抿唇,“明知故问!”嘿,这坏犊子不正经起来还装的一本正经的。 “会查清楚的。”这湘南的事儿,都会查清楚。 “那个元息有气无力的,否则也不会被我一脚踹倒。之后,我看他要逃,就让他往大隐寺的后山逃了。”说着,她又勾头要看自己的脚,邺无渊抬手轻轻地乎在她脑门儿上把她推回去,不让她看。 坐直了身体,“是不是不成样子了?”这会儿不动吧,没那么疼了。 “别看了,免得害怕。”邺无渊摇了摇头。 “被你一说,我这脚怕是要不得了。”这身皮肉,一旦伤了,会成什么惨样她猜得到。 “那元息高僧没有惨遭毒手,你就没觉得遗憾?”邺无渊不和她说她的脚,反倒说起了别的。 一听这话,阮泱泱几不可微的扬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没有同情心了。” “上次魏小墨要坏元息的道行失败了,你看起来就难掩可惜。这一次,险些成功,你怕是也遗憾的不得了。”更遗憾的是,自己没亲眼看到那乱七八糟的场面。 “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没成功?可能只是今天没成功罢了。除了今日,兴许还有昨日、前日呢?”所以,那湘南总兵夫人是否得手,得审审她才清楚啊。 抿起的唇微扬,邺无渊笑了,就猜到她是这‘阴暗’的心思。 看他笑,阮泱泱有点儿被看穿的尴尬,“很好笑么?” “所以,下回再有这种事,你就只顾看热闹就好。即便是见了看起来没有杀伤力的人,也不要去踹人家。”看热闹看的反倒把自己伤了,多得不偿失。 这话说的,很是没心,似乎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都给撑腰。 基本上来说,这也许是一种护短心理,无论如何,她在将军府这么多年,也算是将军府的人。 “得令,谨记将军嘱咐。”点了点头,泪眼蒙蒙的,尽管语气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可瞧着却挺乖的。 终于,诸葛闲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他是在阳州城,和阮泱泱返回城里客栈的亲卫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阳州城找诸葛闲了。 亲卫是心知肚明,即便到时邺无渊回来了,必然也还是得把诸葛闲弄来,除了他,他也不相信别的大夫。 既然如此,还不如他第一时间就做主去接诸葛闲,也算弥补失责了。 亲卫帮忙拎着药箱,上楼,进了房间。 看见诸葛闲,阮泱泱只是点了点头,她这会儿泪眼婆娑,瞧着的确很可怜。 邺无渊倒是起身与诸葛闲交代了一下,根据他的观察,阮泱泱的脚的确是扭到了筋,没伤及骨头。 诸葛闲点了点头,随后撩袍蹲下,单手抓住阮泱泱的小腿,把她的脚抬起来一些。 阮泱泱微微勾头看自己的脚踝,果然是肿了,像大白萝卜似得。只不过,人家大白萝卜是白皮,她这脚踝红彤彤的。 有白皙的脚做对比,确实很惨,眨了下眼睛,眼泪就又下来了。 阮泱泱认为这是自己的眼睛在对自己的身体自怜自艾,她根本没想流泪,它们却不干了,非得往下流。 “阮小姐,你忍一下。”诸葛闲抬头看了看她,这眼泪如水的,他还真不太好下手。 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吧,但清楚接下来肯定更疼,她最怕疼了,哪还有心思安抚别人。 邺无渊站在她身侧,瞧她那样子,只得抬手用食指抹掉她脸上的泪,可哪抹得净啊。 诸葛闲另一手按在她的脚踝上,微微施力,的确是要试探一下到底扭到了哪一处。 这么一按,疼的可不止一点点了,阮泱泱咬住牙齿,脸也瞬间白了。 诸葛闲按得还是十分有技巧的,但是疼也是真疼,那股子钻心的劲儿,一时让阮泱泱觉得自己灵魂都要出窍了。 看不过她隐忍又眼泪开闸的样子,邺无渊忍不住呵斥,“你轻一些。”说着,又抓住了阮泱泱扣住床沿的手腕,她指甲都要抠进被褥里去了。 被呵斥,诸葛闲也没吱声,只是好生的检查了一番,确认了伤处在哪儿,这才停手。 “骨头没事。只不过,这筋扭了,还是会很疼。当下,最好寻一些冰来,今日冷敷为最好。我再制一些药膏,尽量减缓疼痛。只要好好养着,不出七日,肯定能正常走路。”站起身,诸葛闲稳稳的说着,条理清晰。 疼的阮泱泱都耳鸣了,哪还听得到诸葛闲说什么。眼睛里都是泪,连人都看不清了。 邺无渊的手在阮泱泱的脸上抹着,但怎么也抹不干净,真真就是发了大水一样。 那股子钻心的疼很久之后才缓缓褪下去,阮泱泱终于得以喘息,这才发觉自己不知啥时候开始抠邺无渊的手。转眼一看,她把人家手背都抠破了。 松了手劲儿,她抬头去看他,正好他也在看她。视线模糊,看不太清楚,只是觉着他好像莫名其妙的看起来很心疼的样子。 “诸葛先生呢?”再这么环视一圈儿,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俩了,诸葛闲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去下方子制药了。”邺无渊回答。 阮泱泱点了点头,用手背抹掉自己脸上的泪,她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可怜,毕竟她也不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哭,而是泪腺受刺激。 若是哭的抽噎尚且还好,反倒这样子有那么点儿忍辱负重的意思,就更可怜了。 她松了手,邺无渊也走开了,他去洗了一条手巾,又重新走回来,给她擦脸。 闭着眼睛任他拿着手巾在自己脸上一下一下的,动作很轻,就是没什么章法,显然没伺候过人。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邺无渊应了一声,门被从外打开,亲卫提着一个密封的食盒走了进来。 将食盒放到床边,亲卫就又退出去了,房门也顺便带上。 “我给你冷敷一下,就不会那么疼了。”说着,邺无渊去取了个干燥的手巾回来,将食盒打开,里面真的是冰块。 足足半桶,都被切割成赌场里大眼儿筹码的大小,随着盖子打开,往外散着凉气。 “从哪儿弄来的冰块?”这种地方,居然有冰块? “小阳城城府的冰库,湘南没有冰,这都是从北方快马加鞭运过来的。”冰块包裹在手巾里,弄好了,邺无渊就蹲在了地上,单膝触地,把她的脚托起来放在自己膝上,再把手巾放在扭到的地方。 凉气袭来,阮泱泱这会儿真觉得舒服了,本就畏热,忽然间这么冰凉,不止身体,心里都舒服了。 坐在那儿看着他,阮泱泱忽然发觉吧,他这造型怎么弄得跟求婚似得? 再看他托着自己的脚,虽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心底里甚至有些唾弃某些规矩。但是,就这一刻,心上真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在。 “舒服些了么?”她没声音,邺无渊也不由抬头看她。 “嗯。”对上他的眼睛,阮泱泱有那么一瞬想仔细看清楚些,他的眼睛里都有些什么。只是,他静的跟一湖水似得,倒是看不透了。 “那冰,能吃么?”往那食盒里瞧,邺无渊也没把盖子盖上,就这么放在这儿释放凉气,勾的她心痒痒。 邺无渊嘴角动了动,“可以吃。” 他说完,她就俯身,快速的从食盒里捏了一块塞进嘴里。 她这会儿的动作可堪称行云流水,流泪流的眼睛发红眼皮也微肿,冰块塞嘴里之后她就笑了,也不知刚刚哭的跟发洪水一样的人是谁? 牙口可称坚固,她一侧脸颊都鼓起来了,之后就是一阵清脆的冰块碎裂声。她就那么咬碎了冰块,还笑眯眯的,是真高兴。 看着她,邺无渊倒是也几不可微弯起了嘴角来,“太凉了,少吃。”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在这个地方这么难得的东西,不吃进肚子里反而都用来敷脚,多没天理? “是不是没那么疼了?”托着她的脚,正正好好落在他的掌心里,不多不少。 包着冰块的手巾在伤处移动着,也不敢停留过多时间,担心会冰的她受不了。 “嗯。”点点头,阮泱泱想了想,“谢谢。好像,你这次单独带着我出来,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 “何为麻烦,何为不麻烦。”就那么不眨眼睛的看着她,倒是想让她说清楚。 “你明明有正事,偏偏因为我又匆忙赶回来。还劳烦诸葛先生也赶到这小阳城来,难不成这不算麻烦?”反正,她仔细想想,是挺麻烦的。 当然了,即便如此,她倒是也不会埋怨自己,她也不想受伤的好不好,多疼啊! 这世上,让她觉得最难以忍受的,就是疼了。 “所以,得知你伤了,我不管你才是。”垂眸不再看她。 这世上,是有麻烦一说。但又有一个说法叫自愿,世人谁又管得着他愿意呢? “好吧,那么从此后,我再给你添麻烦希望将军不要介意。不然,你就当做我在发疯好了。”他还不太乐意,那她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邺无渊没吱声,他倒是盼着她天天发疯! 冷敷了一阵儿,也不宜时间过长,邺无渊撤走了手巾,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脚踝,还是肿。 起身,他贴在床边,动手将被子折叠好放在床尾的位置,又将枕头安放好,这才转眼看向阮泱泱。 阮泱泱的一侧脸颊鼓着,显然是趁他刚刚做事时又拿了冰块塞进了嘴里。 她也在看他,惊异于他忽然展现出来的‘贤妻良母’的气韵,明明他是她大侄儿吧,这会儿好像她是他大侄儿。 “躺着。”她又吃冰,邺无渊倒也没说什么。托着她那条腿,配合着她,直至她躺下了,他也把她的那条腿担在了被子上。 “休息一会儿吧,若是想下床,喊我。”站在床边看着她,她还把那块冰含在嘴里呢,脸蛋儿鼓鼓的。 “嗯。”用鼻音答应了一声,她这会儿瞧着倒是听话。 盯着她的脸看,邺无渊蓦地俯身,一手撑在她脑袋边儿,微微眯起眸子,“你偷吃了几块儿?” 阮泱泱微微缩了缩脖子,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头。 邺无渊才不信,她嘴里都装不下了,鬼才信只吃了一块。 “太凉了,吃太多,小心肚子不舒服。”他轻声斥责,也晓得她是贪凉,这湘南太热了,她常年待在盛都,自然是有些不习惯。 阮泱泱没吱声,眨了眨眼睛,关键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嘴里被占满了。 邺无渊离开,不过临走把装着冰块的食盒也拿走了,阮泱泱躺在床上就那么斜着眼睛看着他,一边咔嚓咔嚓的咀嚼嘴里的冰块。 真的很凉,很爽。邺无渊的话虽是有道理,但也不免埋怨。她不吃,把那些冰放在床边驱热也可以呀。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阮泱泱也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流泪流的,这双眼睛也支撑不了她清醒多久。 只不过,因为那只脚,她睡得也不踏实。潜意识里知道不能动,所以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片冰凉贴在了她那只脚上,她想睁开眼瞧瞧,又没什么力气。 就这么半睡半醒的,直至脚踝上忽然间一热,阮泱泱才撑开了眼睛。 光线幽幽,房间不知何时燃了琉灯。视线微微向下,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自己的那只伤脚,也在他怀里,他正在给自己上药呢。 微微动了动身体,邺无渊也抬眼看向她,“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去方便?” “什么时辰了?”她都有点儿迷糊了,而且随着他给自己上药,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热的甚至有些发烫。 “子时刚过。”邺无渊回答,手上动作却一点儿没停。那药膏用纱布裹了薄薄的一层缠在了她的脚踝上。之后,又用纱布开始在她的脚踝与脚掌之间缠绕,缠的有点儿紧。 “这个时辰你还来给我上药,多谢。”脑子不是太清醒,再加上可能白天流泪流的太凶猛,她这会儿眼睛也有点疼。声音微微哑,听起来像没睡醒似得。 “这药刚刚制好,治疗这些扭伤很有效。不要乱动,前半夜睡着很听话,这后半夜也保持着。”将纱布一圈圈的缠好,打结,他做这些倒是熟练。 “嗯。”答应了一声,自己的脚被他弄得不太舒服,缠的有些太紧了。 做好,邺无渊也托着她的小腿重新放回了被子上,“饿不饿?”他又问。 “不饿。对了,你有没有见到那个湘南总兵的夫人啊?”微微歪着脑袋看他,阮泱泱又想起这事儿来了。 “你不就想知道她有没有得手嘛,告诉你,没有。”邺无渊现在猜她的想法一猜一个准儿。果然,他说完,他就瞧着她眼里有那么点儿失望,唯恐天下不乱。 “哦。”答应了一声,阮泱泱这会儿反倒觉得自己心里头那点儿‘下流’是不是比以前更多了?以至于,连这小犊子都看出来了。 “不过,倒是盘问出了她和大隐寺的关联。”邺无渊接着说,她又歪着脑袋看他,等他说呢。 “五年前大隐寺重建,这临近各城的有钱人都有出资。其中,这位马夫人出资最多,萃山山巅上那金光闪闪的卧佛,全部都是她的手笔。打着为丈夫积德祈福的名号,马长印知道此事,也知道马夫人经常去大隐寺。但,很显然有些事情马长印并不清楚,那就是这马夫人极其喜欢与年轻英俊的僧人……扯。此次,元息的确是受邀前往大隐寺讲经,这是大隐寺的住持亲口说的,出示的佛函也是真的。没想到,元息到了大隐寺,正好被马夫人瞧见了,旧念重生。”邺无渊说着,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他有任何的不齿不屑等等,就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阮泱泱闻言,也不由感慨这马夫人胆子大。 不过,好像刚刚邺无渊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头。 他说,马夫人喜欢和年轻英俊的僧人……扯?这学她呢! 这猴精儿学的倒快。 “与出家人发生这些ru体上的牵扯,不只是因为耐不住寂寞,更多的是因为那份禁忌的刺激。佛门,净土,好似来到此处的人都得规规矩矩,收敛身体和精神上所有的躁动和不安分。每个人都如此,乍一看,倒是恍若行尸走肉。这马夫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说起来,倒也算勇气可嘉。”阮泱泱笑了笑,觉得这马夫人有意思。 “你这赞赏,不合时宜。”邺无渊就那么看着她,淡淡道。 “我没赞赏啊,只是在分析她的心理。这么说吧,她马夫人现在在我这里不算个人,是一个可研究体。”如果有那条件,她倒是可以用她开一篇论文了。 邺无渊静静地瞅着她,“一如既往的胡言乱语。不过,好歹你这回的胡言乱语,每个字我都能听得懂。”只不过组合在一处,须得琢磨琢磨了。 “我不说官话,难不成还说土语啊。”大卫这么大,南北各异,自然土语不同。就连这湘南人说话,语调都有些奇怪,和盛都人不一样。 “连土语都不是,叽里咕噜的,谁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邺无渊微微摇头。 他说这事儿,阮泱泱不知道,甚至记忆里根本从未有过这种事。 叽里咕噜?难不成,她说的不是国语。 可是,她不记得她说过呀。 “他们去萃山后搜人了,不过山里有不少人走动的痕迹,至今没找到那元息,想必他已经被接走了。”逃出生天,元息身边的人,还真是不可小觑。按理说,他一个从东夷过来的和尚,在这大卫并没有援助。 但,这般看来,他却是有些势力。 阮泱泱对此没什么表示,能逃走自然也是他造化。 倒是有一点很奇怪,如今想想,元息好像和魏小墨很熟。那日她们俩在房顶上,他分明看到了她们,甚至也知道魏小墨在害他,但昨日在问起魏小墨的时候,却没有什么恨意。 这纠葛,或许比看到的要更多。 “休息吧,有事喊我。”已经这个时辰了,用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看他要走,阮泱泱眼睛一亮,“等等。” “怎么了?”立即看向她。 “你把冰桶拿过来呗。”她就这要求。 “不许再吃了。”她怎么胡天胡地他都纵容,只是任她那么吃冰,非得吃坏肚子不可。 “我不吃,就是放在我床边儿,借点凉气。太热了,我睡不着。”阮泱泱语气也不咋好,说的她跟什么吃货似得。 沉吟片刻,邺无渊微微点头,答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5、如此好的大白菜 心机! 起于心思,施于算计,最后执于行动。 在阮泱泱看来,邺无渊不仅有心机,有算计,有行动力。同时,他还是个小机灵鬼。 当然了,她这回可真不是夸他。 信了他的邪! 他是答应把装冰块的食盒送到她这儿来,而且也送来了。 食盒没有盖盖子,也是为了释放凉气。但是,他邺无渊怪‘心灵手巧’的,他给安了个盖子。 新安装上的盖子就是个铁网,完全的笼罩在食盒上方,四圈齐刷刷的给割断了,也不知用啥兵器割得。 这铁网在食盒上安装的叫一个严丝合缝,阮泱泱歪着身子伸手试探了半天,也没把那铁网扯开一点儿半点儿。 短短时间内,这玩意儿就做的这么好,她倒是隐隐的开始有点儿佩服他了。 是个人才啊! 他放心的把食盒放下给她解热,之后嘱咐她好好休息有事喊他,就转身离开了。 真的是极其放心,他就知道她没办法把这东西拆开。他亲自动手制成,她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 隔着铁网,她只能感受到冰块的凉气,以及看到它们慢慢融化。想伸手去拿,是如何也拿不到。 的确,阮泱泱就那么半边身体趴伏在床边,眼睁睁的看着铁网内的冰块在融化。拿不着,吃不到,不过,还是享受到了它们的‘奉献’。 很凉爽,以至于一时间让她觉得脚都没那么难受了。 后半夜,阮泱泱就是这般趴伏在床边睡得,那只受伤的脚,却是规规矩矩的搁在被子上。 再次醒来,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一直趴伏着,半边身子都麻了。 先往那食盒里瞧,好好地一桶冰,如今都化成了水,岂止是可惜那么简单。 挪动身体,仰躺着,她缓缓的把那条受伤的腿抬起来,只看得到纱布。别说,缠的还真挺好。 敲门声又响起,阮泱泱叹了口气,“进来吧。” 房门被从外打开,她本以为还是邺无渊呢,没想到门一开,冲进来的居然是小梨和小棠。 见着她们俩,阮泱泱也一诧,“你们怎么进城了?” “小姐,你不跟着我们一路,就把脚弄伤了。这往后,无论如何也得与我们一路,就算有危险,我们也能挡着啊。”小棠蹲在床尾,就看着阮泱泱那只脚,跟念咒似得。 小梨也一个劲儿的点头,“再说,小姐你这身边没个人,这做什么都不方便啊。” “嗯,这回真知道你们俩的好了,的确是不方便。快,赶紧扶我起来,肚子疼。”这俩丫头来了是好事,这只脚动弹起来困难,想去方便就是个难事儿。 两个丫头立即动手,手脚麻利,根本不用阮泱泱吩咐太多,她的习惯,她们俩知道的一清二楚。 总之,这两个小丫头一番里里外外的忙碌,真是让阮泱泱浑身上下都清爽了起来。 就是那只脚仍旧不舒服,邺无渊缠的太紧了,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的脚都是麻木的。 洗漱干净,重新坐在了床边,她又换上了一身衣裙,素净的颜色,是她偏爱的。 长发半挽,只簪一根玉钗,简简单单,却也本就是她最明媚之时。 勾着头看自己的两只脚,如今摆放在一处,即便那只有纱布裹着,可也看得出粗了许多。 这一身皮肉长得好,连脚趾头都挺漂亮的,这个世界又不兴缠足那一套,以至于让这两只脚自由生长成为最漂亮的样子。 只是,正是因为漂亮,这会儿瞧着就无比可怜了。 小棠蹲在她身边好生研究了一下她的脚,就觉着阮泱泱不该抛下她们俩。看吧看吧,即便她们俩功夫不高,三脚猫。可是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也没让她吃这么大的亏啊。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小梨立即去开门,门外的是邺无渊。 他一手托着诸葛闲刚刚制出来的药,还有纱布。 门打开,他稍稍看了一眼房内的情况,便举步走了进来。 小梨和小棠各自福身,眼看着他走向床边,这是要换药。 “今日觉得如何?”将药和纱布放在床边,邺无渊又撩袍蹲在了她面前。 仍旧是那单膝触地的姿态,阮泱泱看着他,缓缓地朝着一侧歪斜,免于正对着他。 “你缠的太紧了,不舒服。”回他话,一边扫了一眼立在一侧的小棠和小梨。 丫头机灵,“将军,给小姐换药,我们来吧。” “这纱布就得缠的紧一些,是诸葛闲嘱咐的。你们俩,未必能掌握好分寸。”简而言之,只有他能动手。 小棠和小梨对视了一眼,之后就不说话了。 托着她的小腿放置在自己的膝上,邺无渊动手把缠在她脚上的纱布解开。 都看着他动手,行动利落,但明显每一下都很轻。 “不是说今日出发赶往阳州城么?这上午都过去一半儿了,给我换了药,咱们就出发吧。”阮泱泱忽然说道。 “你腿脚不方便,暂时在这里歇几日吧。”邺无渊抬头看了她一眼。 “出门就坐车,也不用我步行。再说,可以给我定做一把单拐,我保证这只脚不会落地。”再说,她还没亲眼瞧瞧那马夫人呢。 看了看她,邺无渊随后也点了头,“好。但是,你一定得听话。” 这话说的,阮泱泱都皱了眉头。 “我的意思是,须得遵诸葛闲嘱咐,他是大夫,可以说是最好的大夫。听他的嘱咐,你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痊愈。”见她表情不好,邺无渊又接着说道。 这回倒是顺耳了些,阮泱泱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撤掉了原来的药和纱布,他又拿过新的,刚刚制出来,须得热热的时候贴在患处。 药膏是褐色的,浅浅的一层涂抹在纱布上,也不宜过多。 折叠好纱布,然后贴在她的脚踝上。 他做的很细致,小棠和小梨俩人不眨眼的看着,摆明了这日后还得整日换药,总不至于每次都是他大将军亲自来吧。 缠裹好药,又把另外一卷纱布拿在手里,开始绕着她的脚踝和脚掌心处缠,一下一下,绕的规律,缠的结实。 缠好,打结,邺无渊单手托着她的脚,又抬眼看向她,“一会儿我拿个披风来,你裹在腿上,就先别穿鞋了。” “成。”听他的。无非就是脚不能被别人瞧见嘛,她明白他意思。 即便这天气再热,他就算说让她拿个狐裘大氅裹着,她也得听啊。 抿起的唇微扬,动手把她的腿轻轻放下去,“一会儿启程。” 点头,之后看着他离开。 这边,小棠和小梨开始收拾,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但到底是有不少阮泱泱的贴身之物,这些东西自是不能乱丢。 很快的,亲卫送来了一件披风,很长,足够把阮泱泱整个儿都包上了。 小棠和小梨俩人配合着,把那披风从阮泱泱的腰间开始围,轻而易举的就盖住了她的脚不说,还拖地上很长一截。 看着自己这造型,阮泱泱也不由得笑,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是个残废呢。 很快的,要出发了。亲卫都下楼了,这边邺无渊也过来了,要把她‘搬运’下楼。 她也没说啥,就是任他把自己横抱起来,她一条手臂绕过他颈后,就这么下了楼。 小棠和小梨跟在后面,拿着东西,下了楼,马车就停在客栈门口。 被邺无渊抱在臂膀里,阮泱泱那一刻真觉得自己可能轻如鸿羽。他前行,或是抱着她转身,她就如坐车一样,轻而易举的被甩来甩去。 直接把她送进了马车里,放下,她也收回了手臂。 “多谢。”堂堂大将军,如今都成了她‘专列’了。 “尽量慢行,你的腿千万动不得。”叮嘱,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小椅子放到她前面,又把软垫放在上头,将她的那条腿搁在上方。 总是垂着自然不好,还是这样平放有利于恢复。 他做这些的顺手劲儿,阮泱泱都生出一股错觉来,好像他专门学过似得。 安置好,邺无渊才退出去,小棠和小梨上了车。 “小姐,这是你要的单拐,他们速度真快,这就弄来了。”小棠拎了一把单拐进来,做工不错,还刷了漆。 “我看看。”接过,阮泱泱拿着试探了几下,之后点头,“不错,有了这玩意儿,我就不用被人运来运去的了。” “只是,小姐你那只伤脚能穿鞋子吗?”本来就肿着,还缠了那么多圈纱布,塞不进吧。 “我记得离开香城时,你们带了两双绣鞋。在军营里自然穿不着,这会儿有能穿着的时候了。”本来那绣鞋就是从盛都带出来的。在盛都天冷穿不上,在香城时,一直在屋子里待着,阮泱泱就是穿的它。 去了军营,自是无法穿,那个环境,只能穿靴子。 谁想到又跑到了湘南来,又扭了脚,嘿,派上用场了。 队伍很长,仅有两辆马车,一辆装着女眷所用之物,其他的人全部骑马而行。 不得不说,这队伍威风,若是没有那两辆马车,策马奔腾起来,必然更威风。 出了城,上了官道,速度仍旧不快。即便不去问,也知道是为了配合马车里‘负伤’的人。 阮泱泱还好奇那马夫人被弄到哪里去了呢,显然不在这队伍之中。 在这小阳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透着那么一股难以言说的诡色。 魏小墨忽然又不见了,看似与她成仇的元息高僧,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还有隐情。 再加上邺无渊此次来到这小阳城的目的,不得不说,在这期间发生的一切显得有那么点儿太巧合了。 小阳城距离阳州城本来就不远,在还没抵达阳州城时,就有和郡王派出来的队伍在迎接等待。 没有去看那迎接的队伍是什么阵仗,倒是声音不小,说话声夹杂着小心翼翼阿谀奉承。 不过,始终没听到邺无渊的声音。想来也是,除了和郡王本人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别人他必然是懒得搭理。 要赔罪的是和郡王,这道歉谢罪还真得他自己来才行。毕竟,是他要把人大将军请到湘南来的。 之后,那前来迎接的队伍引路,慢慢悠悠的,进了城。 阳州城的确是比小阳城大得多,车窗打开了一些,阮泱泱也瞧见了路过的街景。 来往的人很多,沿街的房子商铺等等,瞧着也不错。最起码,看着干干净净的。 本以为会直接去郡王府,但是,队伍却朝着城北的方向走,来往的人越来越少,这是到了郊区了。 最后,一座庄园出现,庄园里所有的仆人都跪在门口两侧迎接,恍若在迎接圣驾似得。 庄园的门大开,队伍也从那些跪着的仆人头。 “你们俩还真被将军给吓着了,现在唯他的命令是从。”这两个小丫头聪明,不敢真直白的跟她说不要走动,就拐弯抹角的。 小棠抿了抿嘴,没否认,摆明了现在是邺无渊‘当家做主’嘛。 小梨倒是摇头,“小姐,我们不是听从将军的命令。而是将军所说,的确有理。你的脚不能动,若真再伤着,那就说不准何时才能下地走路了,多难受呀。” 阮泱泱坐在那儿看着她们俩,也不由微微摇头,“成,现在都学会配合了。也好,待得哪天到了你们俩该出嫁的年纪,我也就不担心,你们会受欺负了。” 一说这个,两个小丫头都不吱声了。即便是跟了阮泱泱许久,但到底还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土著’,说起某些话题,自动的羞赧,甭管之前练就了多大的胆子。 如此清凉的房子,自然待得舒服,阮泱泱躺在床上,两条腿都搁在稍稍叠高的被子上,看着刚刚这庄园里的下人送来的菜单,足足半指厚。 这菜单介绍的才叫精细,什么用料什么做法都写在了上头,装订的精美,单单是看这菜单,就知道这庄园里的厨子有多厉害。 阮泱泱着重的看了数页,皆以鹿肉做主料,没看出来,他们连邺无渊的偏好都摸清了。 不过,人家这菜也着实是讲究,以至于看着看着,阮泱泱也开始研究了起来。 她认为自己的眼睛学会了,手也自然就会了,如此菜单这么精细,她也能很快的记在脑子里头。 若是到时自己动手,也未必不行。 最后,阮泱泱点了几道菜,待得晚膳时品尝,还真不是搞花头,庄园里的厨子有一手。 傍晚,邺无渊过来又给她换了一次药,膏药仍旧热乎乎,这回贴在脚踝上倒是舒服的很。 她的脚明显好转了些,肿胀消褪,得益于神医诸葛闲的膏药,还有大将军的‘命令’,脚不沾地,才会好转如此快。 一夜过去,这一晚阮泱泱睡得真好,环境清凉,哪还会热的在梦里都喘不过气。 翌日,又是个艳阳天,醒过来,阮泱泱就躺在床上歪着头,看着半开的窗户外的天空。 小棠和小梨在房间来来回回,一会儿早膳也送了上来,丰盛的很,香气四溢。 还未起身呢,小梨又从楼下快步的上来了,“小姐,刚刚郡王府那边有人过来了,说是和郡王妃知道小姐的脚扭伤了,一会儿就要过来看望小姐呢。” 眨了眨眼睛,阮泱泱表示知道了。就知会如此,她这个小姑姑,虽和邺无渊没血缘关系,但在将军府那么多年,但凡有心必然都知道她。 如今她算是邺无渊唯一的长辈了,来看望她也不稀奇。 慢慢悠悠的起床,坐在床边任小棠和小梨两个人给她更衣,洗漱,妆发。虽脚伤着,但小姑姑的端雅却不减分毫。 餐桌直接搬到了床边,慢条斯理的用着,她吃饭本来就慢。 又到了换药的时辰,邺无渊真是掐着时辰过来的,他出现,阮泱泱饭还没用完呢。 抬眼看他,他今日换了一身紫棠色的华袍,同色玉冠,真真是玉树临风,好看到掉渣儿。 当然了,前提是得忽略掉他那一身气势,才能胆大的欣赏他的‘美’。 小棠和小梨自动的退避到一旁,其实她们俩就是那典型的无法欣赏他的‘美’的人,因为根本不敢看他。 四目相对,她慢慢吃,他就那么看她。 “慢慢吃,不着急。”半晌后,他如是道。 阮泱泱点了点头,心里头却在轻嗤,她本来也没着急,她是不会在吃饭的时候着急。但凡着急,用过了饭肠胃肯定难受。 “对了,一会儿和郡王妃过来,虽说是打着来看望我的名号,但我想,肯定想见你。将军,你一会儿是见还是不见呢?”若是与和郡王妃见面,这性质有点儿变了。 “和郡王也一同来,亲自赔罪。”邺无渊在椅子上坐下,拿过来的药也放在了桌边,散着药香。 “不是要十分隆重的设宴赔罪么?”单只亲自过来,嘴上说说,有什么意思。 “郑重的赔罪,自然得挑选个良辰吉日。”邺无渊看着她,十分正经的说道。 说真的,他如此正经,坐在那儿脊背挺直,偏偏两条长腿还劈开。长得好,眼神儿清淡,真的极其勾人。 阮泱泱瞅了瞅他,之后点头,“将军说的有理。”有时候啊,这人长得好看,说出来的就是理。 虽说她未必苟同,但别人就不一定了,反正在小棠和小梨听来,就觉得邺无渊是心有谋略,必然有深意。可在阮泱泱心里头,猜准了邺无渊是故意耍人玩儿。 终于用完了早膳,小梨和小棠立即将餐盘器具桌子等等撤下去恢复原位。 阮泱泱也喝着水,房间清凉,她自从住进来,一点儿汗都没流过。 桌子撤走,邺无渊也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开始换药。 手里的杯子半遮挡住口鼻,只露出眼睛来,阮泱泱就那么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或许是近些日子他又给自己换药,又给她当‘专列’的,让她看到了他的另外一面。 忽然发觉,他其实算得上是将军府的‘大白菜’了,也不知最终到底便宜了哪头猪,能把他给拱了! 这发现了他另一些价值,给他找媳妇儿这事儿忽然又变得慎重起来,的确是不能儿戏,哪能随便个姑娘都行? 正妻之位,意义太多,不似随便纳个妾室。就像老夫人和那二房之间的差距,无论是家世,个人素养,那都是天与地的区别。 若是这会儿邺无渊忽然领回来个女人或是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她也是断断不会同意他娶人家,做妾室还成。 无论如何,她得尊重老夫人,秉承她的遗志,这事儿真马虎不得。 纱布打结,邺无渊抬头,就对上了阮泱泱若有所思的眼睛,摆明了脑子里在计算什么呢。 也没出声,就那么看着她,一时房间寂静无声。 小棠和小梨站在一边儿也不声不响,微微歪头偷看那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怪。 好半晌,阮泱泱回神儿,对上邺无渊的眼睛,她不由咳嗽了一声,也放下了水杯。 “多谢。”看了看自己的脚,这纱布缠的真专业。 起身,邺无渊的眼睛倒是隐有深意,“阳州城里找乐子的地方比小阳城更齐全,既然已来到此处,想去看看么?” 谁又想到,他忽然说起了这个。 想了想,她点头,还真想去看看。 “明日我带你去。”他说。 “我的脚这样,真的能去?”也不知是谁‘警告’她不准下地的。 “明日,你的脚会好转许多,应该无碍。”话落,他就转身离开了。 阮泱泱坐在那儿笑,这大侄儿,真绝了! 和郡王妃按时的来到了庄园,阮泱泱就靠坐在床上,即便是不能下地,她依旧端雅明媚,秀外慧中。 看着走进来的和郡王妃,没想到是个十分有气质的中年女子,样貌说不上有多美,可胜在气质上。 一身衣裙不华丽不浮夸,衬得她十分温柔。与她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个姑娘,一身艳丽的红裙,那个火烈。 “郡王妃有礼了。劳烦郡王妃亲自来探望,实在感谢。”说着,阮泱泱就要起身。 和郡王妃快步走过来,抓住阮泱泱的手要她接着躺着,又看向她的脚,不由摇头,“唉,这来了湘南,就把脚给扭了。想一想,我和郡王皆内疚的很。” “郡王妃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纵观将军府,哪个人都行动利落,有功夫在身,唯独我如此虚弱,说起来都有些丢人。”靠在那里,阮泱泱弯起眉眼,还是她以前那模样。端庄,而有分寸,连脸上的笑都是最标准的。 “小姑姑娇贵,又岂能与寻常人相比。不似我家这不省心的,从小到大就喜欢舞刀弄枪的,跟在她舅舅身边,整天刀剑不离手。瞧瞧,这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还整天不着调,我和郡王操心的头发都白了。她却说,这大卫周边列国各个狼子野心,保家卫国,又不只是男儿专属,女儿家一样可以上战场。”和郡王妃边叹边摇头,愁苦的不得了,又很羡慕阮泱泱这端雅的模样。 随着和郡王妃说话,阮泱泱自然抬眼看向了那始终站在一侧一身火红的姑娘,的确是有那么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场,眉毛都不似寻常姑娘那么温婉,很是英气。 对上阮泱泱的视线,她也如同男子那般拱手拘礼,“小姑姑有礼了,小女子合南。” 轻轻点头,阮泱泱始终都在微笑,单不说来之前就猜测过这事儿,如今见着人了吧,她反而没当初那么雀跃了。 首先,不管这姑娘本人有多优秀,还是得先弄清楚和郡王一家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但凡有点儿‘不合格’,这姑娘多优秀也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6、诛心 这和郡王的小女儿,项合南,今年十七,正是风华正茂时。 性格较硬,直爽,亦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比较有脾气。不过,同时也较为执着,想做什么,那就必须得做,这一点和郡王妃倒是说的没错。 阮泱泱与项合南交谈不少,这姑娘功夫不错,都是在她舅舅,也就是那位湘南总兵马长印的手底下学的。单单从小到大教她习武的师傅,就多达十几位。 这和郡王妃的母家,其实也较为有来头,其实他们是书香门第。 这马家祖上出过高官,文官,为当时在位的帝王编撰过典籍。至今为止,那典籍都在宫中和盛都各个权贵家都有收藏。 有来历,有家世,祖上的荣耀当真可支撑数代。 和郡王妃是有那股子书香门第的劲儿,但她的大弟弟马长印却不同,从小习武。 如今,项合南亦是如此,倒也不是说不懂诗书,但较之其他的权贵高门还是差上一截。 和郡王是正经和皇室沾亲的,虽说拐了好几道,可人家姓项啊,在这湘南,这就是皇亲国戚。 与项合南说起这湘南的风土人情,从小到大,几乎每一处她都走过,皆是跟随马长印。 看得出,项合南很敬重马长印,从她嘴里形容出的马长印是个铮铮汉子,极其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子。 项合南的这些看法可能是片面的,因为那是她的长辈,所以在她眼里,马长印身上的东西都是放大的。同时,也会自动的忽略掉他的缺点。 不过,如果他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那知道了他的夫人背着他和大隐寺里的年轻僧人扯,不知得气成啥样。 与和郡王妃还有项合南聊了许久,总体观感还是不错的。 和郡王妃很温柔,说话有礼,进退有度。当然了,某些时候目的性有点儿明显,或许是不太会隐藏。 项合南就直白许多,有啥说啥,他们一家人来到庄园时,先去见了邺无渊,她也看到他了。 从她表情和言语看得出,对邺无渊第一印象相当不错,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可不是她舅舅一个湘南总兵可比的。那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的气势,运筹帷幄的胆魄,煞了她的眼睛,太正常了。 大概是因为阮泱泱的脚还伤着,和郡王妃也不好意思打扰太久,她没有直接说出此次的目的,不过之前也铺垫暗示不少。都是聪明人,又岂会听不明白。 坐在床上,客气的与和郡王妃还有项合南告辞,阮泱泱也很是抱歉,她无法下床去送她们。 各自客气着,看着她们母女俩离开,阮泱泱这边也长出了口气。 发展和她之前预测的一样,和郡王若真是想赔罪,哪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 小梨给阮泱泱端来了一杯水,她慢慢的喝着,一边思虑着此事。 小棠挨着床尾坐着,给阮泱泱捏着她的腿,一直不能下地,她肯定不舒服,都僵了。 “小姐,这和郡王府的合南小姐,还真和盛都的小姐不一样。咱们以前也见过那马术了得的赵迎芙小姐,可如今想想,还是和合南小姐不一样。瞧着吧,其实和将军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小棠边捏腿,边小声说道。 “在盛都长大的人,和在这别处长大的自然不一样。身上有一股野性,总的来说便是不压抑,不拘谨,不会一直端着。”阮泱泱微微颌首,小棠说的是正确的。 “那小姐是不是觉得……”小梨接过水杯,一边歪头看她。 “你们两个倒是热心肠,人家才来了一次,合适与否,哪说的准。”阮泱泱弯起红唇,说的话半真半假的。 小棠笑嘻嘻,“就是看小姐之前着急,这事儿却一直没成。这来了湘南,郡王府的小姐又亲自过来了,想来就是那个意思。” “是啊,我们也是想知道小姐是否看好。若是看好,这一撮合,没准儿就成了呢。到时,小姐的心头大石就落了地了。”小梨连连点头,她们俩一唱一和的,配合的相当默契。 阮泱泱却只是笑,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和郡王与邺无渊那边发生了什么,反正这之后没有人再来打扰过她。 下午的时候,阮泱泱就下地了,不过那条腿仍旧提着,拄着单拐,在房间里绕圈。 两个丫头始终跟在她身边,担心她一个不稳再摔着。但还是小看了阮泱泱的眼睛和手脚,最初的确是不太适应,但走了几圈后就顺了。 既然明天要出去玩儿,她自然得能走才行,哪能还要邺无渊‘搬运’。 他不觉得如何,但谁又知道别人会怎么想,毕竟这里都是外人。 既然和郡王、和郡王妃,还有项合南都相中了邺无渊,她这作为一个长辈,必然还得保持好自己长辈的姿态。 傍晚,邺无渊又来换药了,他是真执着。 进来就看到阮泱泱拄着单拐在屋子里转圈,他几不可微的扬眉,倒也没说啥。 故意在他眼前走了一圈儿,这才回到床边坐下。又顺手把单拐放到一侧立着,她什么事儿都能做。 “适应的不错。”走过来,他一边说道。 “不是很难。为了明日不给将军添麻烦,我必然得熟练这拐啊。”这会儿心情是真不错,好几日没这般走动了,真觉得身体都僵了。 “这庄园里有软轿,出门也无需你走路。”依旧在她面前蹲下,不得不说动作越来越顺了。 微微偏开身体,和他的方位稍稍偏离,这样阮泱泱心里能舒服些,不然总怪别扭的。 看着他把自己脚上的纱布解开,阮泱泱勾头看,“今日见到了和郡王妃,倒是和之前想象的不同。她的大弟弟是湘南总兵,他们家却是书香门第。” “嗯。”邺无渊就那么应了一声,依旧在专注的给她换药。 “那位合南小姐大概自小受她舅舅的耳濡目染,也是不爱红装爱武装,为人洒脱直爽。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的执拗,但在权贵高门之中确属少见。”接着说,她就像在闲谈。 “嗯。”他的回答依旧是这样不走心的一声嗯。 “要说女子习武,确实会改变整体的气质。这合南小姐即是如此,很英气,很利落。”她还说,就想看看他接下来是不是还给她一声‘嗯’。 果不其然,邺无渊的回答还是一声,“嗯。” 小棠和小梨立在一边都笑了。 阮泱泱已无话可说,不管多能说会道,对手不接茬,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给她换好了药,邺无渊便离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长叹口气,重新拿起单拐来在屋子里转圈,她也明白了,这猴精儿是没相中。 没相中就没相中吧,再说,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又不是凭借第一眼而决定的。 兴许处着处着,就能发现闪光点呢。 翌日,如约而至,尽管邺无渊之前没说要求,但阮泱泱还是换上了男装,做男子打扮。 出入找乐子的场合,还是谨慎低调些好。 小梨和小棠一前一后的,随着阮泱泱下楼,拄着单拐,另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两相配合,下楼过程相当顺。 下了楼,阮泱泱也不由长舒口气,分别看了看那两个有些怨怼的小丫头,她不由笑,“这样吧,这次我先去打前站,瞧瞧那玩乐的地方到底好玩不好玩。若是好玩,必然还会再去,到时就带上你们俩。” 两个丫头点点头,继续跟着她往楼外走。 出了小楼,温度就明显又升高,阮泱泱深吸口气,在凉爽的地方待久了,忽然被这湿热笼罩,她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就在这时,精致的软轿出现在院子里,抬着软轿的是四个孔武有力的轿夫。在湘南,这软轿是诸多有钱人家出行时会选择的工具。 软轿停下,小棠过去掀开轿帘,阮泱泱一下一下的走进去,很是顺畅。 坐好,把单拐立在一侧,下一刻软轿被抬起,晃晃悠悠的,还挺舒坦,比马车舒服多了。 软轿一直出了庄园,不快不慢又十分稳的朝着城里走,这软轿前后都有亲卫跟随,护卫严密。 阳州城是很大,玩乐的场子也是比小阳城更上几个档次,明明人家白天是歇息的时辰吧,这会儿城里这家三生馆却是开门迎客。 在门口迎客的和小阳城的藏香楼一样,是清隽的少年,年纪都不大。 软轿在三生馆前落下,阮泱泱拄着拐出来,那条腿提着,但不影响步伐。 走出来,她就仰头往那三生馆的牌匾上看,这名字起的相当不错。 亲卫跟随,前后护着她,慢慢的进了三生馆。 最前有少年引路,客客气气的,规矩的很。 一直绕到了这三生馆后面的赌场里,这个时辰,已经没有客人了。门窗都是打开的,通着风,昨晚的纸醉金迷味儿都已经消散了。 这进来了,没看到赌钱的人,却看到了一位中年先生。 他快步的过来给阮泱泱拘礼,这边亲卫也小声的给阮泱泱介绍了这个人。 这是三生馆赌场的大管家,别看他已年过不惑,但他这辈子都在跟赌场打交道,儿时就泡在赌场里长大的。 他可是有一双不同寻常的手,那掷骰子的手法,出神入化。 今日这么早来到三生馆,又来了这赌场,为的就是向这位讨教掷骰子的手法。 这位高手人称保大爷,反正这名号在这湘南各地赌场,算得上有名号的那一种。 保大爷的手那可堪称神,阮泱泱在赌桌边缘坐下,受伤的腿搁置在放置在旁边的椅子上,就开始眼睛不眨的看着保大爷表演。 亲卫站在她身后两侧,完全保镖的样子。偌大的赌场,眼下完全只为她一个人开。 保大爷的手在这赌桌上是会发光的,想摇出什么点数,他就能摇出什么点数来,随心所欲,完全由他掌控。 而且,他看起来真的很轻松,不只是手轻松,表情和整个身体亦然。乍一看,就好像他已经和这赌桌融为一体,这里就是他的天地。 阮泱泱的眼力其实是不错的,以前,看一些高难度的魔术,她都能寻出破绽来。 这会儿,她仔细的盯着保大爷的手,最初真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浑然一体,他的手就是和这赌桌上的一切都长在一起的。 保大爷手里的骰盅是用某种牛的牛骨制成的,上面的纹路很特别,但因为长久的使用,再加上特有的方式保养,溜光水滑的。 好几次,瞧着那骰盅好像都要被他甩出去了,但其实他始终牢牢地掌在自己的手中。 表演了一番,保大爷就停手了,然后看向阮泱泱,“小公子试试?”明知道她是女的吧,却偏偏说小公子,也算尊重她今日这一身行头了。 阮泱泱笑笑,随后伸手接过,这骰盅在手里的感觉就不一样,非常有质感。只是这么一上手,就知道这玩意肯定有年头了,必然比她年纪都大。 保大爷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给阮泱泱讲解该如何掌控这骰盅以及里面的骰子。 他讲的完全是自己的经验,毕竟这东西靠的就是经验,他能如此‘出神入化’,完全是积累所得,天分只占其二三。 听着他说,阮泱泱一边挺直脊背,开始学着掌控骰盅。 两侧的亲卫就那么站着,几乎是一动不动,偌大的赌场里,他们就像两列雕像一般。不过这些雕像皆英武不凡,且煞气浓重,让人不敢靠近。 提着一条腿,阮泱泱十分专注,也都忘了自己有一条‘瘸腿’的事儿了。脸颊上的红点点已经消了,若是细看,其实还能瞧见些印子。 如此专注,再加上这里热,此时她的脸蛋儿和脖子都微微泛着淡红,从皮肤下氤氲出来,娇媚的很。 初始并不顺利,她的手和骰盅无法配合默契,而且,太光滑了,总是要滑出去。此时只是在练手法呢,根本没把骰子放在里头。如若将它们放在里面,叮铃咣当的乱动,她就更无法掌控了。 正是因为做不到眼睛学会了手就学会了,阮泱泱的专注力更甚以往,她从始至终都这样,真想要学的做的,一门心思的沉浸在里头,周边有啥都不管了。 保大爷很有耐心,说着他小时候开始学这东西,其实没人教他,都是他打小混在赌场里,耳濡目染,自己学会的。 这种就是始于兴趣了,打小就在这种环境之中,自己又有心,‘学有所成’并不难。 手不停,认真专注,不时的与保大爷说几句话,真是什么都忘了。 时近下午,她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水,更没觉得饿。 不过,这般‘下苦功’是有收获的,她终于和这骰盅熟悉了,它也开始听她的话了。 搁置在椅子上的那条腿不是太舒服,长时间的保持着一个姿势,即便这条腿没受伤,也不会舒服。 但她这会儿还真不在乎了,不舒服了就挪动两下,很快抛之脑后。 邺无渊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掌控着骰盅专注到天塌地陷都不在乎的阮泱泱,她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儿真是极其容易投入。当然了,不走心的事,她就是不走心,那时候都会怀疑她的眼睛是不是长到了头真的,今日的柯醉玥极其不一样。她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身上的那股煞气,很明显,这就是个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女人。 “听说阮小姐扭伤了脚,还想着会不会疼的坐立不安。不过刚刚瞧着,阮小姐兴致颇佳,想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柯醉玥走到她身边,并没有伸手扶她,而是过多的看了看她提起来的腿。 阮泱泱蹬了蹬那条提着的腿,“好多了。诸葛先生的医术名不虚传,配制出来的药更是效果好。所以,我才有心思跑到这儿来玩儿。难得柯姑娘也有这空闲时间,咱们聚聚?” 柯醉玥点头,“好。”答应的十分痛快。 邺无渊就站在阮泱泱身后,没有说话,倒是像一道壁垒。 走出赌场,一直闷热的很,这会儿出来了反倒觉得清爽了些。不过清爽也仅仅是一刻而已,最清凉的地方还是那庄园里的小楼。 在外侍候的少年引路,一行人进了一个小院儿。这小院儿很宽敞,房子建的也特别,在方位上有一些讲究,使得在这小院儿中一直都有穿堂风吹过。 院中有一个亭子,是专门待客之地,眼下亭子里已经摆好了各种餐前点心,还有湘南特有的好茶。 拄着拐,一步一步的走,所有人都在配合她的速度。 进了亭子,邺无渊先动手把椅子调整好,又顺势抽出另外一把椅子来放在她身侧,抽手拿过她的拐,这一系列事情做的十分顺手。 阮泱泱坐下,又把自己的腿搁在那张椅子上。 邺无渊这一顺手,其他人自是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神都不分一下,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落座,邺无渊倒了一杯水放在阮泱泱面前,“热不热?喝一口。” 看了他一眼,阮泱泱随后拿起水杯,喝了两口,的确是渴了。 “柯姑娘今日这一身红衣,真是热烈。”之前的柯醉玥,鲜少会穿这样热烈颜色的衣裙,她好像一直都在有意的收敛压制自己。 “这身衣裳做出来许久了,却一直都没穿过。”柯醉玥自己低头看了看,眼底分明划过一丝不喜欢,她不喜欢这种颜色的衣服。 “很好看。”阮泱泱微微点头,这个颜色衬托的柯醉玥冷艳加倍。 正好此时,少年们出现,端着特色的菜品,绝对新鲜出炉,素菜居多。 一一摆放在眼前,阮泱泱也看了过去,眼睛有些出神,其实脑子里又开始回放保大爷所有的手法动作和所说的话。 “用饭吧。”邺无渊把银箸递给她。 接过,阮泱泱开始用饭。食不言,柯醉玥是发挥到了极致,她用饭速度相比较来说是比较快的,但却展现出另外一种干脆利落来。 阮泱泱慢慢悠悠,实际上是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今日所学进展太慢,如此‘受挫’,反倒让她愈发的‘激进’。 “用饭时最好专注一些。”她脑子里在计算别的,邺无渊一眼就看得出来。 扭头,阮泱泱瞅着他,“你知道么,在一个人奋苦学习时,忽然被更优秀的‘外力’所干扰,被碾压,被鄙视,是会怠学的。这很不利于身心健康,甚至会让人产生嫉恨。”声音不大,她只是在陈述,这就是刚刚她不高兴的原因。 她认真专注的学了那么长时间,手腕都要摇断了。嘿,他忽然出现,上手就成功,你说气人不气人? 她到底也是个凡人,而且,以前在学习方面,一向都是她在碾压别人。忽然被别人碾压,她很不舒服。 也微微歪头看着她,两个人距离本来就不远,这般小声的说话,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在密语呢。 不过,这在场的哪个不是耳力非凡,他们声音再小,也绝对听得到。 “就因为这个生气了?”邺无渊似乎有些无奈,放下银箸,他微微转身面对着她。 阮泱泱眨了眨眼睛,他这是打算要和她再讨论讨论? “好,我的确不该耽误你专注求学。下次不会了!”他低声郑重的说,这一次的确是欠考量。 “嗯,我收到了。”还算有诚意,阮泱泱点点头,原谅他了。 唇角动了动,邺无渊继续给她的杯子里添水。想了想,他再次微微倾身,“其实倒也不是我聪明,而是我臂力较足。尤其是手腕,腕上的力道占主导。” 这一回,阮泱泱倒是没生气,认真听取了他的意见,她也微微点头,她臂力不足,这也是事实。 “对了,和郡王要给你赔罪的良辰吉日算出来么?”接着用饭,阮泱泱一边问道。 “你脚还没好,无法赴宴。”邺无渊淡淡道,说起和郡王来,他摆明了没什么兴致。 这个理由,还真是…… 一餐饭用毕,也已经时近下午了,再过一个时辰多,就到了这三生馆最热闹的时刻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就先来了‘客人’。 是守在门口的亲卫过来禀报的,这个客人好像是意料之外,但又是意料之中。 是项合南。 她能寻到这儿来,其实也不稀奇,这毕竟是阳州城,和郡王府在这里那堪比土皇帝,想知道某些人的行踪,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阮泱泱拿着水杯,微微歪头,这项合南找过来的目的,显而易见嘛。 诚如她之前对她的第一印象,这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姑娘,不拖泥带水,很有男儿风采。 邺无渊倒是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颌首,同意请人进来。 而柯醉玥却忽然之间站起了身,又淡淡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挪动脚步站在了邺无渊的身后。 自然注意到了柯醉玥的举动,阮泱泱也没什么动作,隐隐的,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没用片刻,项合南就出现了,还是她那招牌似得一身红,无比火烈。 她这一出场,这整个亭子里,就出现了两道火烈的身影。说实话,这场面,忽然间有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感觉。 面上带笑,阮泱泱无法起身,却抬手较为热情的请项合南过来坐。 项合南倒是也大大方方,当然了,这回她的吸引力的确是被柯醉玥给引过去了。 还是那男子拘礼的模样向邺无渊和阮泱泱示意,之后便爽快的坐下了。 “之前听一个见过的人说过,湘南的玩乐是一绝。如今终于来了这儿,不亲眼来看看,可不遗憾。”邺无渊也不说话,阮泱泱自然得负责起不冷场的作用来。 和项合南说话,阮泱泱虽是一身男子装扮,不过软软的娇娇的,笑容有分寸,端雅有礼。 “的确,湘南这边的规矩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想来,小姑姑认识的人,莫不是湘南人?”项合南点点头。 “不,她不是湘南人。是之前在香城偶然遇见的,她完全是个集天地凝萃的姑娘,她叫魏小墨。”继续笑看着项合南,这魏小墨,她应该不陌生吧。 忽然提起这个,项合南的脸色也有变,“她的确是个少见的女子,最起码,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但这种女子从未见过。小姑姑若想见她,倒是也容易,与父亲说一声便可。” 她这样说,倒是真让阮泱泱诧异了一下,“魏小墨在和郡王府?”在小阳城她忽然不知所踪,是被和郡王给逮着了。 项合南点头,“是。不过,这回来之后倒是老实了些,整天在那儿写写画画,又要父亲给她找木料,也不知道要倒腾什么。但,她一向都那么奇怪,奇怪的特别。” 如此一听,看来魏小墨是没什么事儿,和郡王待她还是很好的。当然了,贪恋美貌嘛,纵容宠惯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了,小姑姑,这位姑娘是……”终于,项合南问起了柯醉玥。 柯醉玥始终没有言语,就是那么站在那里,可是相当冷艳,再加上一身红衣,可不仅仅是用有存在感三个字能形容的。 “哦,这是将军手底下的一把利刃,柯姑娘,武功高强,机智果断。这么多年来,柯姑娘是我见过的本领最大的姑娘。”阮泱泱介绍,也不是吹嘘,实事求是。 而且,显而易见,邺无渊忽然把柯醉玥调过来,为的就是这个。 项合南不是不爱红装爱武装嘛,以模仿男人为特色,特立独行。 所以,就让她见一见真正的女子中的高手是什么样子的,那可不是学男人的举动就可以的。 这一招,可有点儿诛心了。若论狠,还是邺无渊更胜一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7、晴天一道雷 夜幕降临,这三生馆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这阳州城里有钱的没钱的,都跑到这里来找乐子。 阮泱泱又重回赌场,这回真是人声鼎沸,城里的赌徒赌棍汇聚,这个时辰,较为‘高端’的来找乐子的人物都还没来呢。 阮泱泱提着那条腿,坐在保大爷一旁,今儿保大爷出场,可是让这一桌子的赌徒兴奋不已。后面还围了一圈儿,没法儿跟着赌,热闹也一定要看。 保大爷的手法,那真是百看不厌,阮泱泱都看的着迷了。 她身后站着四个亲卫,保护着她,即便赌桌上再热闹,他们也不曾分神。 赌桌气氛高昂,那些赌徒可当真是沉迷于此,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保大爷真是有魅力,别看那些赌徒简直跟疯了一样,但他完全能够掌控全局。 阮泱泱坐在那儿看着他,欣赏是必然的,同时也在观察他。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始终都在观察,观察他的节奏。 这种节奏,纯粹是练出来的,天长日久的与这些疯子一样的家伙打交道,早已练出了经验。 时近半夜,赌场里又出现了一拨‘高端’玩家子,就是纯粹来找乐子的那一种。 保大爷带着阮泱泱离开这个赌桌,和那些玩儿的‘迷醉’了的赌徒告辞,他们是真缠人,好不容易见着了保大爷,这帮人可真是不想放过。 不过,保大爷自是不会和这帮人耗时间,带着一瘸一拐的阮泱泱走向赌场另一侧,那边地势要更高一些,同时也更安静些。 这一桌的人见着了保大爷,也都认识,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却不似那帮赌徒不知分寸。 保大爷拱手抱拳的和这一桌的人拘礼,之后便介绍了阮泱泱,说这是他新收的徒弟,今日来这里见识见识。 ‘高端’的玩家和那些赌徒就是不一样,他们更在意找乐子,尤其是阮泱泱这拄着拐,单薄单薄的,可又长得唇红齿白如此漂亮,哄这样的漂亮人玩儿,也属于找乐子的一种。 再说,保大爷带着自己的徒弟来,显然就是为了练手,在座的也都懂。 这回果真是阮泱泱上手了,一条腿不方便吧,但姿态还是有的。跟了保大爷一天,没学到他十分,也学了七分,架势足够。 和这些人玩儿,的确是挺开心的,不是那些脏话随口即来的赌徒,素质高的很呢。 阮泱泱在这赌场里找乐子,除却四个亲卫在保护她,其余的人都不在这里。 这三生馆里玩乐的场子多得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不过,那一处最好的院子却是安静的很,此时此刻,两道红色的身影在宽阔的院子里翻飞,缠斗比试,切磋武功。 这两个人正是柯醉玥和项合南。 柯醉玥一如既往的冷艳,始终站在邺无渊身后,存在感超强。 项合南是真的压不住了,与柯醉玥聊了几句,就开始盘问她的功夫,师从何人等等,最后就要切磋了。 柯醉玥是根本不拒绝,项合南说切磋,她就答应了。 这院子不小,足够成为切磋场了。 柯醉玥的招式,那都是杀人的,从来没有套招废招,从一出手,就逼得项合南连连后退。 这么多年,柯醉玥但凡出手,那可都不是哄人玩儿。 这一回,她也一样,虽是会留有几丝分寸,但也仅仅几丝而已。 一共也没过七八个回合,项合南就被踹出了小院儿,较为狼狈的落在地上,砸的她脸色都变了。 柯醉玥却是不慌不忙的收手,“合南小姐,得罪了。” 项合南脸色不好,不过,也没表现的太没风度。起身,她点了点头,“柯姑娘的功夫,相当了得。” “我的功夫,都是用来杀人的。”柯醉玥语气淡淡,却是真的又有一种睥睨之气。 项合南走过来,说真的,今日这一场,的确算得上是羞辱了。 想她和郡王的女儿,尽管从小跟在马长印身边,总在男人堆里混,学功夫,行为举止不像个大家闺秀。但何处不是众星捧月呢? 谁又想到,有一天,就在自己家的地盘里,被一个下人这般羞辱。 还算有风度的向邺无渊告辞,之后项合南就离开了。 柯醉玥轻轻地长舒口气,甩了甩自己的手,慢步走回亭子里。 “主子,任务完成,属下也告退了。这么多年来,接过各种任务,如今日这一种,却是头一次。还望以后,主子在下派任务的时候再斟酌斟酌,属下实在不擅长。”柯醉玥这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也算是发自肺腑。 邺无渊却真的是面不改色,他始终坐在亭子里,置身事外,好像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今日知道了魏小墨身在何处,你着人去通知拂羽一声。不过,人既然藏在和郡王府里,也不要轻举妄动。”邺无渊说起了别的。 柯醉玥微微点头,“是。只不过,属下还是要说一句,这魏小墨太聪明了。拂羽押了她,却连半天的时间都没困住,还被撂翻了七八个手下。他恨得牙痒,我们都清楚。可是,阮小姐对魏小墨的态度不太一样,他若再没完被阮小姐知道了,可不太好。” “那个魏小墨,绝非善类。”邺无渊眸色发冷,冷入心底的那种。 “就算她不是善类,属下认为,还是阮小姐自己去发现比较好。有时候,须得眼见为实。”柯醉玥声音压低了些,倒也不是她代替阮泱泱发言。只是,这三番五次的,拂羽都被魏小墨给耍了,足以可见这个女人十分不一般。 如果她真的是带有某种目的,或是大敌,可能拂羽早就被她给干掉了,岂能次次都跟耍猴儿一样。 她之前和阮泱泱有讨论过魏小墨,两个人的想法差不多。总是不能因为拂羽吃了亏,就死活的非要人家性命不可,毕竟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邺无渊看着她,却没有说话,这其中某些疑窦,柯醉玥是不知道的。 “属下僭越了。”对上邺无渊的眼睛,柯醉玥就低下了头。 “无事。你所言,也未必不无道理,的确是得眼见为实。”话落,他收回视线,面如冷霜。 柯醉玥后退了几步,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阮泱泱当真就是在赌场之中度过的。天亮了,才拄着拐出来。 要说阮泱泱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是真的全情投入,这一晚可以说是练手,并且收获颇丰。 她的整条手臂都有些麻木了,但是摸到了骰盅,这手就跟充了电一样,什么麻木酸痛都抛到脑后。 更因为此,她和骰盅更‘熟悉’了,那些骰子也终于开始听她的话了。 接近天亮时,有那么数次,都摇出了她想掌控的点数。 没有离开三生馆,而是又回了昨晚用饭的那个小院儿,穿过院子,进入房中,装修的极为精美,没有一丝的风尘气。就像是饱读诗书的大儒所居住的那种房子,到处都充满了书墨的气息。 无论是墙上挂着的字画,还是山水面儿的屏风,摆放在门口古架上各种各样的扇子,无不精致。 拄着拐进来,便瞧见了坐在软榻上的邺无渊,他看起来好似也刚刚回来,并非是一直待在这里。 “回来了。用些早膳,便休息吧。”看她回来,邺无渊只是如平常那般冷淡的说道。 走过去,阮泱泱略微那么仔细的瞧了瞧他,随后转身坐下,把拐放到一边,又把自己的那条腿放到亲卫递过来的椅子上,“柯姑娘都不在这儿了,按理说,你昨日的诛心计划应该很成功才是。怎么瞧着,不太高兴呢?” 起身,邺无渊在她面前蹲下,阮泱泱的视线也始终追随,她就瞧着他不是很高兴。 “昨晚马夫人回了家,今早就偷出了马长印藏在书房里的密信。这密信的内容,看似大逆不道,但,又有一些问题。”把她那条腿拿下来,邺无渊动手给她脱鞋,一边沉声道。 “什么意思?马长印不轨的证据不足?那么,他到底是和谁在联络啊?”在小阳城,邺无渊就去查探了。具体查探了一些什么,阮泱泱自然没问。 这些东西,当属他的机密,她确实不该问。 “东夷的人。”邺无渊告诉了她,却是头也没抬,手上动作也不停。解开了她缠在脚上的纱布,从昨天开始,她脚上的药就已经换了,不再是那种热热的药膏,而是水样的药液。 这药液有一股较为浓重的草药味儿,只涂抹一层,待得干了,就只是缠纱布。 邺无渊给她处理,亲卫早就都退出去了,这房间里仅有他们二人。药和纱布都摆在一旁的椅子上,今早刚刚送来的。 “如果这个马长印真的和东夷的人有来往,并且已经生出异心,我想必然是东夷许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那一种好处,是他做了湘南总兵,甚至有个郡王的姐夫都得不到的。人做事,都有目的,不会没有目的的去涉险。在我看来,马长印在湘南这个地方,应当十分吃得开,天高皇帝远,这里最有权势和威望的就是他姐夫,他到底不满足于什么呢?”阮泱泱从自己的思维方向生出质疑,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大逆不道,就想办法查查他所求为何。 正好,他们还是取得一些先机的,那马夫人不是被掌控在手里了嘛。 这世上,最亲近的关系莫过于此,虽有貌合神离一说,但到底是夫妻,从马夫人那儿打开缺口,也不是不可查。 一圈一圈的给她的脚缠纱布,邺无渊一边听她说,抿起的唇角倒是稍稍柔缓些许,“如此,便需要花上一些时间了。” “反正我的脚还没痊愈,时间不是多得很嘛。”想要拖延时间,那还不容易,在她身上做文章就成了。谁让,她是他现如今唯一的‘长辈’了呢。 他有‘孝心’,那不是理所应当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邺无渊这回真的笑了,即是清浅,但也绝对是无双风华。 尽管他没抬头,可阮泱泱也看得到,瞧他极不容易的笑,她又有片刻的愣怔,美色害人啊! “似乎也帮不上你什么,我想,我就在这里醉生梦死好了。这样,我的脚迟迟不痊愈,也说得过去。”她也笑。 “你就是喜欢在这种地方玩乐。”邺无渊揭穿她,这么聪明,想要作假还不容易。 也没否认,阮泱泱弯起眉眼,明媚又娇柔。一身男装,更是有一种违和的矛盾美。 起身,邺无渊转身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又把腿放到了椅子上,她好像都习惯了。 就在这时,早膳送了进来。这三生馆的少年要更规矩和安分些,进来后,眼睛一直垂着,都不敢乱看的。 看着他们一一的将早膳摆放好,之后退下去,这饭菜的香气,真是勾人。 起身,拄着拐走过去,落座,再把拐放到一边。这一系列动作,她十分熟练。 邺无渊就一直看着她,直至她安然的坐下,他才起身过去。 “我昨晚在赌场,听着那些人闲谈,倒是也听了几耳朵。虽说的不是马长印,但说的是他手底下的参将。这个参将好像很了不得,在阳州城也算得上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了。似乎,他和马长印关系十分好,应当在年少时师从过同一个师父吧。按照这样说来,他应当是除了马夫人之外,最了解马长印的人吧。”吃着饭,阮泱泱一边轻声的说着。 邺无渊就坐在对面,随着她说话,他就停止用饭了,只是在盯着她看。 早就已经习惯于他这种眼神儿,对上他的眼睛,阮泱泱也能做到不为所动,他只要不笑,其实都好说。 “再说,有时候内部的团结看起来并不如听说的那般紧密。但凡瓦解,便可形成釜底抽薪的崩塌之势。”接着说,她用饭慢,也不耽误说话。 当然了,一般时候,身边只有小棠和小梨,她用饭时是不说话的。 她忽然说出这种话来,邺无渊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银箸。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到她手旁,随后道:“你有时说的话,仔细琢磨过后,真的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挑眉,倒是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样一句话。 看着她,邺无渊的眼睛倒映着她略诧异的小脸儿,“因为,总是会在心底倒置在自己身上。” 明白了他的意思,阮泱泱就笑了。她也放下银箸,又拿起邺无渊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口。红唇沾染,水润如花。 “这样说吧,理性的人,会在自己的脑海里画出一个金字塔。这个金字塔在落地的部分虽然很宽广,接触地面,是为根基,但这个部分太过宽广,可以塞进去无数人无数事。在最高处,距离地面最远,距离天也很远,看似遥遥,可这个地方最具有安全感。不高不低,不远不近,是为最理想之所。而这种理性的人,会潜意识里去维护那在金字塔塔尖的人和物,关键时刻,挥起大斧砍断塔尖以下,眼睛都不会眨的。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同时,也可以称作,下意识护短。”字字句句,她在和他说,同时也是在阐述自己的内心世界。 然而,邺无渊听到她说这些,面色并没有太好。 不高不低,不远不近。这是她最理想的关系,这样的距离,会让她觉得安全。 盯着她,邺无渊落在桌子上的手缓缓的抚摸着水杯,手指修长,有薄茧,和那细瓷的水杯呈鲜明的对比。 “在香城你梦游的那一晚,你轻薄了我。”蓦地,他忽然说道,犹如一道晴天炸雷。 阮泱泱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啊,他会忽然又提起这个! “搂着我的脖子,极尽力竭,我的舌尖都被你咬破了。”他接着说,面不改色,且十分明显的咄咄逼人。 阮泱泱拿着水杯的手指都发白了,死死地盯着他,毫不怀疑她那一刻是想扑过去咬死他的。 “不远不近,倒的确是我们之前的距离。我在东疆,你在将军府,符合你心中的金字塔规则。不过,是你先突破了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你想当做从未发生过,却无法以同样的要求来约束我。要你负责,却是不能,毕竟我才是男人。但,如何修补,这个机会倒是可以给你。”站起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看着她煞白的脸,他心底里的确是有那么一丝不忍。可,她的不远不近理论,真的惹恼了他。 欲转身就走,却又非得再下一剂,“也亏得你那晚咬的不重,否则我这将军也做不成了。从古至今,就没有口齿不清的将军。”说完,他就走了。 阮泱泱独自坐在那儿缓了好久,随后,缓缓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 闭上眼睛,她三叉神经好痛啊! 关于那一晚,其实她之前自然猜测过多次,最‘糟糕’的就是幻觉里头的事情她都做过。 可是,邺无渊真说出来,还是刺激到她了。 他没有说谎,从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上都看得出,他字句皆是真的。 咬住嘴唇,阮泱泱长长的出口气,她真轻薄了邺无渊,而且听起来还挺凶猛的。 只是,她却一点儿都不记得,太冤枉了! 好歹第一次出手,长得还那么好,她居然一丝丝都没记住,冤,冤,冤! 只不过,这种遗憾也只持续了短短一阵儿,随后她就萎靡了。 为老不尊?她这应当就是为老不尊了。 这若是个小屁孩儿,好对付。 可关键,他不是小屁孩儿啊,按身体的年龄来算,他可比她年长。 饭也吃不下了,起身,拄着拐,她一步一步的往内室走。那一瞬间,她后背上好像都挂着一个‘有罪’的牌子。 休息,玩了一晚,身体疲乏。 待得睡醒,已是时近傍晚。 醒了,但是不想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她真是一个梦连着一个梦。 先是走在路上,忽然从路边冲出一条小白狗来,一口叼住她的腿就咬。咬的那个狠,牙齿都陷进皮肉里了,疼的她都要厥过去了。 再然后,她受伤的那只脚也不知怎么的,逐渐的溃烂。烂的那个快,眨眼间皮肉化成水流走,她白色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她真是大骇,从未有过的惊骇,哪还有什么八风不动端坐金莲。 终于是摆脱了梦境,醒过来了,她就开始头疼。 这会儿,是真的头疼,额角连着太阳穴那一带一跳一跳的疼,脑子要炸了。 挪动着身体,她直接趴伏在床上,把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依然是缓解不了这头疼。 断断续续的呼吸,这会儿,她脑子里倒是什么都没有,空空的。所有的力气都在梦里用尽了,为了对付那条小白狗,她失掉了半条命。 啜着气,闭着眼睛,她连呼吸都自觉不能。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挡在内室门口的屏风外出现一个身影,没有走进来,只是轻轻地在屏风上敲了敲。 自然听到了,但她懒得回应,甚至可以说是无力回应。 她不正常的呼吸,耳力非凡的人自然是听得到,被屏风阻隔在外的人静默了片刻,随后又道:“我进来了。” 下一刻,邺无渊便绕过了屏风,走进了房间。 仍旧是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阮泱泱也不睁眼,感觉他走到了床边,正在看她。 “不舒服?”她那个状态,像个虫子似得。而且,露在外的额角,好像还在流汗。 “头疼。”闭着眼睛回答他,声音更是软的,有气无力,却偏偏搔的人心痒痒。 闻言,邺无渊不由皱眉,旋身在床边坐下,一手罩住她的额头摸了摸,她的确是在流汗,额头都潮乎乎的。 什么话都没说,他起身快步的走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个浸了热水的手巾,坐在床边给她擦。 阮泱泱缓缓的挪动,最后把整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这属于变相的躲避。 邺无渊的手顿在那里,随后倒也收了回去,垂眸看着她,“要喝水么?” 不吱声,她就像没听到一样。 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房间安静的不得了。天色逐渐暗下来,也有少年进来掌灯。 他们始终垂着头,不敢随意的乱看客人。 终于,再次有人进来,是一直在庄园里的诸葛闲。 他大概也是十分‘服气’,这带着心头肉出行,还真把他给捆住了,根本走不开。 什么话都没说,走到床边,放下药箱,看了一眼邺无渊,得到许可,便开始给阮泱泱诊脉。 这回她倒是没躲,软绵绵的,连手指头都透着无力。 片刻后,诸葛闲放开了她的手,又沿着她的后脑按了按她头上的某几个穴位,这才开口,“阮小姐心不静,忧思多虑。” “诸葛先生说得对,我做了亏心事,梦里都在自责。”没转头,她就那么闷闷的说。 邺无渊坐在那儿深吸口气,什么亏心事?什么自责?她说的啥,他一清二楚。 反倒是诸葛闲有点儿不解,“有句话叫做说破无毒,此话并非乱言。祖宗早有钻研,将忧思说出,心里也就静了。” “为老不尊,以大欺小,实不该是我所为。愧对老夫人,更愧对老将军和我的父母兄长。”她依然闷闷的在说,是真的十分愧疚的语气。 诸葛闲听得更糊涂了,下意识去看邺无渊,却发现他在笑。根本不是正常的笑,完全是气笑了。 瞬间就明白了,诸葛闲也不由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随后,他就打开药箱,翻出一瓶清心丸来,放到了邺无渊的手里。 之后,人家就提着药箱走人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邺无渊拿着那瓶清心丸,看着那个仍旧趴伏着的人儿,“吃药吧,兴许吃了,你就不会做恶梦了。” “湘南太热了,我不适应。不然,我回盛都吧。”阮泱泱十分缓慢的将脸转过来一些,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了他。 她的眼睛有些发红,此时此刻,她那眼神儿完完全全的愧疚,真是一副自己做错事的样子。毕竟,她一直都很有分寸,做什么都不出错,所以在她脸上是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的。 邺无渊盯着她,真是心都跟着一揪。 对视了半晌,还是邺无渊先败下阵来,调整了下呼吸,他随后开口,“知道你不是故意为之,过去了便过去了,从此后,我不再提便是。” 清清楚楚的看着他漂亮的嘴唇,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那漂亮嘴唇里飘出来的话,阮泱泱掩在枕头里的那半张脸真控制不住的染上了笑意。 下一刻,她忽然撑着身子坐起来,还有些孱弱,但眼睛也在瞬间就亮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军得记住刚刚说的话,过去的便过去了,谁也不提。”话落,从他手里拿过那瓷瓶,扭开倒出两粒黄色的药丸,痛快的扔进了嘴里。 苦的死爹娘一样,阮泱泱的手都握紧了,眼睛里的笑却仍旧还在。 她是头疼,但不代表头疼就废了。自邺无渊进来,她就想着怎么对付他,攻心一路,从不失败。 邺无渊此时是无话可说,从她坐起身,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闭了闭眼睛,又看着她略得意的小脸儿,“来人。” 他忽然扬声,被清心丸苦的内脏都蜷缩的阮泱泱不由眯起眼睛,随后看向他,摆明了是担心他出尔反尔。 不过,邺无渊却根本没再看她。 很快的,亲卫出现在屏风后,“将军。” “去追上诸葛闲,从他那儿把治疗舌尖疼的药取回来。”他说,语气真是凉的很。 阮泱泱想也没想的用那条好腿踹在了他腰侧,“你没完了是不是?刚刚自己说的话被狗吃了!” 被踹的上半身晃了晃,邺无渊总算顺意了。 转眼看她,他的眼睛在灯火下真是无敌好看。 可看在阮泱泱眼里,就觉得他特别幼稚,幼稚的好想揍他一顿。 “今晚还要去找乐子么?”他问她,虽是瞧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莫名的让阮泱泱觉得他特别流氓。 就像那呲妞的富贵痞子,斜叼着半根烟,不要脸皮的和姑娘搭讪。 “你有别的安排?”就猜得出他有隐藏的后半句。 “你今早所说的那个参将,已经查到了。正好他这几日歇在家中,据说是痹症发作,马长印特准许他回来养病。”邺无渊说道,可见她是重视了她早晨说的所有话。 倒是没想到他还真去查了,想了想,阮泱泱点头,“也好。只不过,我提着一条腿,不会给你添麻烦?” 她这种非得让别人亲口做‘保证’的毛病,真是…… 其实想想也很简单,她是想做到问心无愧。有时,即便真是自己‘有愧’,但也在之前取得了不会让自己‘生愧’的先机。拂羽说她心枯,诚然不假,真的很枯。 “有我在,会出什么麻烦。纵观你‘麻烦’之时,我都不在。”起身,邺无渊淡淡道。 歪头看他,这言外之意,她若不想麻烦,就得一直跟着他呗! 这会儿,阮泱泱倒是忽然开始正视自己这威严不够的‘长辈’身份。 她的确是唤他父母哥哥嫂子,他那时每次回盛都,应当也是亲耳听到过的。 可是,他自从边关战事停了回到盛都后,就一直没大没小的叫她泱儿。也兴许,从始至终,他就没把她的辈分和老将军老夫人放在一处过。 最初他叫她泱儿,她认为他没大没小,是因为她年纪小,再加上又不是将军府的什么血缘亲戚,孤傲的心中是不屑。 可,从离开盛都,一直到现在,这期间的一点一滴,他并没有对她不屑,反而挺护着她的。 这种护着,应该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护短。 难道,真是她在梦游那一晚,打破了一切平衡? 这种东西,她有点儿难判定啊。这若是别人,当做研究个体,不会太难。事关自己,她就有点儿糊涂了,更看不明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8、忽然的孝心 马长印的参将叫宋三鑫,并非出身什么有来头的家族,土生土长的湘南人,祖上最出息的,可能也就是出过几个识大字的。 他如今能坐上参将之位,吃皇粮,也算是为祖宗争光了。 可细细想来,他能有这争光之时,无不是因为跟对了人。 若是没有马长印,又岂能有他的今天。 宋三鑫在阳州城的宅子不小,他宋家祖上大概只是在这种宅子里做过下人,却没想有一天,这宋家也有如此荣耀之时。 宋三鑫这个人,根据这一天亲卫的调查,脾气不太好,但是对马长印十分忠诚。 他有痹症,源于早年间和马长印一同拜师学艺时。那时马长印较为轻狂,毕竟出身好,惹怒了教习师父,就惩罚他扎桩。 扎桩就是把人捆在大柱子上,从脖子到脚跟,缠的结结实实,人无法动弹。 那时正好是春天,湘南的春天雨水特别大,可能上半天还烈日当头,下半天就大雨不断。无比湿热,一般人都受不了。 那时的宋三鑫顾念兄弟情义,偷偷的在下雨的时候跑出去给马长印举伞避雨,他就站在伞外淋雨。 这么一举,就举了一夜,直至雨停了他才偷偷跑回去。 这种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相当于传说了,反正听起来就是那种兄弟情义大过天的事儿。 再就是如今这宋三鑫家里头的情况了,他有个发妻,是他还在学徒的时候家里头给定下来的,是个铁匠的女儿。 如今这发妻已是过了中年,深居简出,很少出现。 除此之外,他可是纳了一大把妾室,这些妾室可是真‘争气’,十几年来,他们家小孩子都能组成一个球队了。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倒是也属于摆脱不了底层人物影子的一种反映。 生孩子,生的越多就越有安全感,多子多孙,开枝散叶,尽力的让自己的血脉多,多,多。 一般来说,追求数量,往往在质量上就差强人意了。 这一点阮泱泱猜测的还是较为准确的,这宋三鑫家请了四五个武师,专门教孩子习武。真真是刚刚学会走路,就得习武了。 反倒是在文化方面,较为稀疏,也有教书的先生,却不及习武那么精心。 从三生馆出来,这一路上阮泱泱都在听,仅仅一天,亲卫就调查出来了这么多,也的确是厉害了。 她和邺无渊是单独出来的,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上前行,她还拄着拐,速度自然不快。 就像出来遛弯儿似得,两个人尽量的在人不多的地方走,蓦一时有擦肩而过的行人,即便光线不明亮,他们俩也会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 就算穿的再普通,可,长得不普通呀。 这些事情都是这一路上邺无渊说给她听得,他声音低,再加上说这些事情时也没别的情绪,就像讲故事。只不过,他讲故事的功力不怎么样,这若是换了小朋友,肯定早就不耐烦的跑开了。 阮泱泱听着,倒是认真。 说真的,他只要‘正常’状态下,其实她觉得和他相处挺轻松的。 怕得就是不正常,简直让人抓狂,真想咬断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屁话来。 这也就是阮泱泱心中所认为的金字塔相处原则,他处于塔尖位置,不远不近,不高不低。她觉得舒坦,没有压力。 沿着很深的街巷的前行,除却两侧的民居或是宅子有火光外,大部分的路都是漆黑的。 所幸邺无渊长了一双‘夜眼’,他看得清路,所以阮泱泱跟在他身边走,也一直很放心。 终于,到了宋家的宅子附近,邺无渊停了下来,阮泱泱也跟着停了。 提着拐,她那只脚缓缓落地,却也不敢施加太多的力气,担心会疼,毕竟她最怕疼。 可想想,她这也算是‘精神可嘉’了,不顾伤痛,还要跑出来这么远,连吃喝玩乐都抛到脑后了。 没过片刻,前头就有一个黑影转了出来,速度极快。这种天色里,如此快的速度,很容易会吓到人。 那黑影到了邺无渊面前两步远处就停下了,“将军,两刻钟前,宋三鑫那小妾偷偷出去了。” “宋三鑫还没回来?”邺无渊缓缓的眯起眼眸,也不知他在思考啥。 “还没回来。”亲卫答道。 “不是说他回来养病嘛,去哪儿了?”转身靠着墙,阮泱泱单脚站立,提着单拐的那只手随意的抬起,好像把那把单拐当成了兵器似得挥舞。 “这城里一家医馆,有玄武石砌成的汤池,添加药材,可有效缓解痹症。这汤池搬不走,他宋三鑫只得亲自过去。回到阳州城这几日,他每天都要去泡。”邺无渊解释。自从盯上了这个宋三鑫,一天的时间,真是调查出来了不少东西。 阮泱泱轻轻点头,“那么,知道宋三鑫在医馆,我们还特意来到他家宅子做什么?”这就奇怪了。 “刚刚不是听到了么。”他歪头看她,亲卫刚刚过来就清楚交代了。 “他的小妾偷偷出去了,我听到了。”所以呢?这宋三鑫纳了那么多妾室,里头有一两个不安分的,也不算稀奇嘛。 人啊,每个都是单独的个体,自然不一样。 心中所想,付诸行动,冲动起来,胆大包天。 “医馆那里也有人在盯着,这宋三鑫不算愚笨,他老老实实的每天在医馆泡着,像多惜命似得,有鬼。”邺无渊只是如此道,虽猜测,却也并非没道理。 “如此说来,宋三鑫这次回来养病,每日外出的时间很规律。”阮泱泱轻轻点头。这胆子大的人啊,或许被这规律给蒙蔽了。 和她说话,不费力气,一点就通。 “若是运气好,兴许别有收获,定然比你在赌场找乐子有趣的多。”邺无渊想了想,轻声道。 他瞧着其实蛮正常的,不远处那宅院门前挂着的灯笼散出的幽幽光线,倒映在他漂亮又冷淡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真是坏! 咬了咬唇,阮泱泱之后点头,“好吧,希望今天运气好。” 离开宋家的宅子,接下来就是亲卫在前带路了,他们可是盯着那个偷偷出去的妾室,她去了哪儿,他们清楚的很。 阳州城太大了,街巷特别特别的多,七扭八拐的,不熟悉地形的人,真的会迷路。 光线也忽明忽暗的,但到底是没走太远,就在一条巷子口迎着了另一个亲卫。 那亲卫走到邺无渊身边,汇报了当前的情况,他微微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 跟着亲卫,往巷子里走,没多远,就进了一道后门。 这是一个挺普通的民居,一片漆黑,没有灯火。算得上是两层居室,因为上面还有一层阁楼。 这种房子倒是也不算稀奇,湘南热,那上头的阁楼做的极其通风,盛夏之时宿在其中,会很舒服。 进了房间,这才知道这乌漆墨黑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十几个亲卫都在此处,这可不只是跟着宋三鑫那妾室的人马,还有从医馆一路跟着宋三鑫抵达此处的。 说运气好,还真就是运气好,今儿看来能瞧热闹了。 手臂被邺无渊抓住,他带着她开始往阁楼上走,没有点燃灯火,黑漆漆的,一切全凭他的带领。 上了阁楼,窗子都开着,吸纳了一些外面的光亮,这里没那么黑了。 这阁楼就是用来乘凉的,也的确是凉快些,一直与邺无渊挪到了窗边,再往这不远处的街巷里一看,一辆马车就停在巷子里。 马车上挂着一盏琉灯,幽幽的跟鬼火一样。 此时此刻,那儿寂静无声,马车前后有不少人,站着的,跪着的。 那些跪着的应当是丫鬟,趴伏在地面上,战战兢兢,却不敢出声求饶。 站着的,就比较凶神恶煞了。 除此之外,那马车里就比较安静了,明显里头是有人的。 马车正对着的,就是一间还算不错的民居,院子里挂着灯笼,房间的窗子也有烛火,朦朦胧胧的。 “宋三鑫在马车里?”阮泱泱可不似他们有那顺风耳的能力,她也听不到马车里的动静。 “嗯。”邺无渊就站在她身旁,微微侧身,他看起来还挺清闲的。 “看来,他那小妾就在这对街的房子里。什么都听不到,但这种气候,门窗还关的这么紧,看来是没做好事。”微微摇头,她也挪动身体靠在了窗边,这样能舒服些。 邺无渊的视线挪了过来,她喜欢看热闹,尤其是这种为人所不齿的热闹。 光线不明,却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 “我说的不对么?还是,你们都能听得到那房子里的动静。”这些人的耳朵,因为从小习武,都变得和普通人不一样。 “的确听得到。”邺无渊微微颌首,说完就见她倏地扭过头来看自己。 他不吱声,她顿了顿,然后一点点的往他这边挪了挪。当然了,本来距离也不远,这窗口一共才多大。 她挪过来了吧,却不吱声,就那么微微歪头,把耳朵支楞起来的样子,摆明了等他告诉她呢。 唇角动了动,邺无渊却不说话,非得看她着急。 等了半天,这人也不说,越这样她就越想知道。 这若是魏小墨,她们俩一个路数,肯定早就爬到人房子上看现场直播了,哪还用得着在这儿等他转播。 “不说算了,肯定战得正酣呢。”小声的嘟囔了下,她就把脑袋收回来了,想也想得到。 “什么战得正酣?”这回邺无渊开口了,非得问。 不理他,他刚刚不说话,她现在也不说。 光线不明,但对邺无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阻碍,他都瞧得见她噘起来的嘴。 “说得对,的确如此。”总算是回了她的问题,解了她的好奇心。 终于得了回答,阮泱泱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视线再次落在那街巷上,这么长时间,无论是马车还是人,可都是一点儿没动。 就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定住了似得,或者说,他们在等。 当然了,真正在等的,是马车里的那个人。 看着看着,阮泱泱忽然笑了下,“这个宋三鑫从小习武,想来耳力和你们都不相上下。那么,那房子里的动静,他肯定也听得一清二楚。正常情况下来说,捉jian之时,必然得捉双才成,但凡没捉成双,人家完全可以赖账。这宋三鑫倒是偏偏反其道而行,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好人?”邺无渊扬眉,他这一句好人,可真不是简简单单的疑问语气。 但凡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事情。此时这宋三鑫不进去,大概就是不想瞧见那污了眼睛的场面,毕竟里头的人又哭又叫的。 可,心里头指不定如何淬毒,把那俩剥皮抽筋都有可能。 “当然算得上‘好人’。”阮泱泱轻轻点头,这是心知他的小妾正在快乐之中,不去打扰,反而成全。算不上好人么? 当然了,这种人可值得研究,内心极其丰富,会丰富到扭曲。 一般来说,寻常人都会认为这种人有病。 可不就是有病? 没过多久,那巷子里的人马忽然开始后退。原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丫鬟站起来,又匆匆的回到了院门口的位置站着,好像她们之前就是在这个位置,然后被前来的宋三鑫给逮个正着。 马车和巷子里的人都在退,一直退到街巷拐角的地方,看不见为止。 显然的,这突发情况,连邺无渊都诧异了。 阮泱泱倒是真来了兴致,这个宋三鑫,很有意思嘛。 没过片刻,那紧闭的窗子被从内打开了,映着屋子里幽幽的烛火,依稀的能看得到一个男人的身影。 应当只穿着中衣,身形偏瘦。 墨发只是简单的捆在脑后,有那么点儿颓废感。 可能是在里头的人又磨蹭了一会儿,门打开,一个女人出来了。 很娇小的样子,走路像猫,小跑着出了大门,那站在门口的丫鬟真是一副要跪了的样子。 那女人不做任何停留,小声驱使着丫鬟们赶紧离开,沿着街巷的另一侧,匆匆的离开了。 居然就这么离开了?匪夷所思,不止邺无渊不解,恐怕这一屋子的男人都不解这是为啥? 阮泱泱真笑了,边笑边轻轻地摇头,“我就说,他是个‘好人’吧。” “以你所见,他为什么这么做?”邺无渊眉峰微皱,问道。 “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也或许,他不是个冲动的人,所以,刚刚这么久,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对男女。也或许,有一个最不可能的,他太喜欢他这个小妾了,一旦翻脸,就回不到从前了,他不想冒险。”目前来看,阮泱泱觉得这个宋三鑫应该是第二类。 邺无渊没有回应,阮泱泱所说的第三种可能,的确是有些不可想象。 可是……一旦卑微,也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就在这时,已经退到那边街巷的车马又出现了,缓缓的,沿着街巷,再次来到了那民居前停下。 这一回,那些人可没再客气,真的就跟鬼子进村一样,一脚踹开了大门,就冲了进去。 阮泱泱连连点头,她刚刚的猜测没错,宋三鑫就是没想好怎么处理呢。 这回,他小妾也走了,他估摸着也从那刺激当中醒过来了,终于计划好该如何对付这对儿男女了。 下一刻,一个男人就被拖了出来,真的跟拖待宰的牲畜没什么区别,一直拖到了街巷里。 那男人可能也是被吓着了,一直到被扔到地上,他才反应过来。 身体一动,那个麻利,就直接跪在那儿了,简直五体投地。 显而易见,他明白这是谁找来了。 靠在窗口看戏,似乎是这种发展,才符合这些男人心中所想。不弄死这jian夫,枉为男人。 不过,事情的发展让人难以想象,或许可以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猜透宋三鑫在想什么,包括那个跪在地上吓得不轻的jian夫。 宋三鑫根本就没下车,是他手底下的人从窗口那里接过来一个信封,然后大步的走到那跪地的男人面前,塞到了他手里。 那男人战战兢兢,又十分意外,接过那信封,估计脑子转了几转都没明白这是为啥。 传递信封的人俯身,在那男人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随后便直起了身体。 只是晃了晃神,那男人就立即点头,简直是重获新生。 连滚带爬的站起身,迅速的退到一边儿,弓着身体。 队伍离开了,沿着那小妾离开的路,很快的消失在黑夜当中。 站在自家门口,晃了很久的jian夫终于回过神,转身步履不稳的回了家。 这发展,真真是出乎意料,阮泱泱都诧异不止。 果然啊,她的脑子可能还偏于书面,有些人,从未出现于或是她所见识的人群中。 这个宋三鑫,挺有意思。 “刚刚看那男人被拖出来就知道了马车里的人是谁,我想,他可能认识宋三鑫。不是那种只闻其人的见过,也不是因为勾搭了人家小妾的那种见过,是实实在在的见过面。一个小妾,能把和她关系不正常的男人带到自己的男人跟前,一般人胆子可不会这么大。所以,这男人八成是那小妾的什么亲属。”长叹口气,今儿的确比在赌场有意思。 “很快就能查到这个男人和宋家有什么关联。”邺无渊双手负后,显然也开始深思熟虑起来。 “嗯,前提是,还得查一查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或者,家里祖上几代,都得查查。”阮泱泱点头,这事儿有点儿意思了。 “先回去吧,晚了,你该休息了。”调查也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想来他们速度够快,接近天亮就能都查清楚。 “我还想知道那信封里头都是些什么呢。不走了,就在这儿等着。”看戏嘛,哪儿能就这么走了。 拄着拐,她摸索着挪到了两三步之外的床边。这床很窄,只能容一个人,床上什么都没有,但大概是用什么藤编织的,极其清凉。 坐下,又把拐立在一边。 遇着了她感兴趣的事儿,她真是全情投入,在这乌漆墨黑的地方,就要等着。似乎没有第一时间接收最新消息,她就吃亏了一样。 邺无渊微微摇头,随后也走了过去。把放在床头小几上的油灯点燃,这阁楼里终于有了光亮。 阁楼内室很小,看起来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应当是独居。 只不过,如今他们占了这里,原来的主人去哪儿了,就是未知了。 幽幽光线下,阮泱泱坐在那儿,明显是在琢磨什么。 她琢磨起事情时,无意识的小表情较多,有时你会觉得,她下一刻是不是就要啃指甲了。 “他们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虽这不是我的地盘,但也并非是什么固若金汤之地。你若想看那信封,也容易,一会儿借来看看便是。”即便阮泱泱不要求,他们也会去打探的。 还借来?形容的倒是好听。 “这湘南,隐隐的,还真有点儿不安生。眼下是和东夷停战了,可是这暗地里,他们真没少活动啊。已经跑到了湘南来,隔了这么远。兵强马壮,国富民强,也并非会一直安虞,眼红惦记的大有人在。越美好的,越遭人惦记。”她小声的说着,其实是有感于邺无渊所做之事。 不得安生,其实一直都不得安生。停战了,他也一样不得安生。 在她旁边坐下,邺无渊的脊背特别的直,无论是立是坐,他都如此,好似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把他摧毁。 越美好,越会被人惦记。此话,不假。 静静地等着,阮泱泱坐在那儿思虑着事情,倒是想着想着就开始犯困了。 最初,她还是能支撑呢,毕竟大脑活动着呢。 可是后来,好像这身体真的近来太过疲乏,昨儿又黑白颠倒的,这也算是‘日理万机’吧。 渐渐地,眼睛合上了,她脑子里其实还在琢磨事儿呢。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琢磨事儿的脑子也停摆了,脑袋也开始跟着一点一点的。 邺无渊就那么看着她,好半晌,他缓缓的抬手,绕过她颈后,悬在了她另一侧肩膀的上头。 然后,用食指,落在她肩头,再朝着自己的方向那么轻轻一勾,她瞬时就朝着他歪了过去。 直接砸在了他的腿上,她眉头动了动,却还真没醒来。只是动了动脑袋,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角度,就不动了。 垂眸看着她,邺无渊依旧用那根食指轻轻地拨她额角边的发丝。 看样子是睡得挺舒服,眉目舒展,红唇微弯,兴许是在做什么美梦。 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睡得舒坦,某一时再动一动腿脚,受伤的那条腿如今好多了,即便动弹也不会感觉到疼痛,她挪动时也更自如了。 但,她的挪动是小小的,可以说,她睡相是很好的。 邺无渊就充当着她的枕头,垂眸看着她,耳朵也始终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过一个时辰,便有护卫上来了,但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来,“将军,那个信封被烧了。”所以,里面的内容,已经无法得知了。 当然了,也是有办法的,把那个男人抓起来就行了。 “再等等。”邺无渊回话,眼睛却始终垂着,在看枕在他腿上的人儿。 亲卫退下,阁楼里又恢复了安静。 很快的,天色逐渐转亮,出去探查的亲卫陆续的回来了。 在这坚硬的腿上枕了太久,阮泱泱的脖子开始不舒服,当然了,是在睡梦里不舒服了许久,最后终于扛不住,眼睫轻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大脑在慢慢的重启,她此时还有些迷蒙,主要是脖子疼,她重启的大脑都在专注此项。 “跟上吧,不要让他‘醒’了。”邺无渊的声音传进耳朵,而且还挺近的。 “是。”是亲卫的声音。 忽略了脖子上的不舒坦,阮泱泱缓缓的移动眼睛,最后看到了邺无渊的脸。 以这个视角去看他,她也就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方位,什么姿态了,她枕着他腿呢。 她看到了他的喉结,也看到了他的下巴,更看到了他的唇。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再次想起他说的,她梦游时对他做的事儿。 她现在,心底里又冒出来那股遗憾来了,她居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冤枉至极。 不过,这想法冒出来一小会儿,就立即被她的‘正义’给压灭了。 邺无渊已经垂眸看了她有一会儿了,那两只眼睛叽里咕噜也不知在想什么,但根据其亮度,应当是没想好事儿。 “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男人名唤白弦,他父亲,曾是湘南布防库的一名画师。他与宋三鑫的那个小妾的确是亲属,算得上表兄妹。”邺无渊开口说道,果真在第一时间就将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她,这不正是她非要留在这里的因由嘛。 但凡认真起来,真是不管不顾。明明娇气,这会儿却连这种地方都睡得下。 动了动眼睛,她随即就明白了,“白弦的父亲参与了湘南布防图的绘画,就是这小子最大的用处。”可,也未必他就知道布防图什么样子吧。 “对。就在刚刚,白弦离了家。看样子,必是昨晚宋三鑫交给了他什么事情做。也因此,饶过了他。”邺无渊微微颌首。 “这种行为,有些像放饵钓鱼。你说,他作为参将,怎么可能不知道湘南布防图长什么样儿?这白弦,到底是宋三鑫准备给谁的饵啊?”居然连他和自己小妾胡扯他都不在意,也要利用人家的身份,可想这事儿有多重要。 “已经跟着了,他要去哪儿,很快就知道了。”邺无渊却是不急,他们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可想要办的事儿,并不容易。 “那就好。这局可越来越有意思了,湘南的水很深啊。”比想象中的麻烦的多。 原本以为,马长印有问题,生出大逆不道之心。可,又发觉事情好似并没有那么简单。 接着,就是这个参将宋三鑫,本想以他为突破口,却又发现他如此古怪的行径。 再就是这个白弦了,他爹是参与绘湘南布防图的画师。如今宋三鑫利用了他,还不知是什么目的。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但可知的是,必然与东夷有关系。 “还要在这儿等着么?白弦,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回家来了。”不完成宋三鑫交给他的事儿,他哪敢回来。 “我忽然想起来,你说这宋三鑫,会不会许给了白弦什么承诺。譬如,他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不止不会找他的麻烦,还会让他和那小表妹双宿双飞?”说到底,宋三鑫也还算某种意义上的‘好人’。只是在念这个好人的时候,需要撇撇嘴才行。 “可以试着把这热闹看完。”邺无渊微微颌首,她想知道,那就等着看吧。 笑笑,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和他这‘一上一下’的聊起来了。 “哎呦,我的脖子。你说你就算是在‘尽孝心’,也得估量估量我这体格啊。你这大腿跟石头似得,枕着睡了这么久,我脖子都要断了。”边抱怨边要起身。 一听她这话,邺无渊的唇角就抿了起来,一手抬起,按在她肩膀,把她重新按在了自己腿上。 “那就再感受感受我的‘孝心’吧。”说着,他那条腿就微微颤动了起来,把枕在他腿上的阮泱泱颠的都要灵魂出窍了。 挣扎着要起来,他那只手却偏偏还按在她肩头,就是要让她好好感受感受他难得的‘孝心’。 阮泱泱觉得自己大脑都搅和成一锅粥了,这家伙的腿就是刑具。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告饶,她声音都在颤抖,就像坐上了拖拉机,由丹田到舌头,无不在承受着颠簸之苦。 邺无渊终于停了,盯着她看,之后就笑了。 得她求饶,真是不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79、睁着眼睛说瞎话 阳州城终于要下雨了,雨水跟不要钱似得,说掉下来就掉下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机。 本来就是要返回三生馆的,邺无渊就知道她喜欢那个地儿,甚至会超过城郊庄园那座清凉的小楼。 所以,他算是把三生馆最好的位置,最好的‘人’,都给霸占下来了,就为了陪她玩乐。 路上,这大雨忽然就下来了,阮泱泱本来还拄着拐一下一下走呢,极具‘吃苦耐劳’的精神。 仰头看天,哪儿还看得到,雨水砸下来,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邺无渊就走在她身边,本以为忽然下雨她会吓一跳吧,或者是求助避雨什么的。 谁想到她就那么仰头往天上看,脸瞬间就湿了。 “还要再看会儿?”他问,也显得挺闲适的。 看?拿什么看,她眼睛都睁不开。 低下头,她试探着睁开眼睛,想扭头看他,可眼睛根本睁不开。 脸是转过来了,却是如同水洗。但又没有真正的洗漱时的惬意,说是落汤鸡有些过分,不管如何,她这张脸的确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落汤鸡相提并论。 “天漏不知何处补,地卑转觉此生浮。”她眯着眼睛,其实啥也看不见,忽然间就来这么一句,在这大雨之中,还颇有一副忧天忧地的架势。 邺无渊同样一身湿透,却真是被她搞得无语至极,这突然间冒出来的忧虑国事民生,怎么就那么憨? 抬手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在半空划了个圈儿,就兜头把她给罩住了。 俯身,轻松的将她扛在肩头上,另一手拿着她的单拐,大步前行。 “天漏了也砸不到你。”雨水沿着他的脸往下流,长街之上,冒雨前行,却是根本不阻他的速度。 大头朝下,阮泱泱被他扛着,湿透了的长发也甩在下头,摇摇晃晃如同刚刚捞出来的海带似得。 她也不吱声,甚至毫无挣扎,就像认命了,随便被扛到哪里去。 终于回了三生馆,邺无渊的速度是真快,进了小院儿,踩踏着地面上积聚起来的雨水,终于进了屋。 往卧室走,这一路,两个人身上的雨水不断的往下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了鲜明的一条行进路线。 先将单拐立在桌边,之后手落在了她的后腰上,俯身,顺利的把她放在了椅子上。 湿发一甩,几缕发尾黏在了白皙的脖颈上,她大头朝下的时间太久了,脑袋充血,脸都红了。 邺无渊那外袍搭在她身上,湿透了,特别的沉重,就跟在身上放了座大山似得。 阮泱泱抬手,把那外袍一点点扯下去,又把粘在脖子上的发丝拨开,下巴上的雨水聚集,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就跟她那时流泪一样。 “多谢。”尽管把她憋得都大头充血眼睛发花,却还是说了声谢谢。有邺无渊‘搬运’,真是节省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只凭她自己,不知猴年马月能挪腾回来。 “赶紧把衣服换了。”邺无渊却是根本没那么多的空闲听她道谢,他直接把挂在柜子里宽大的浴巾扯了出来,甩着包在了她身上,又示意那柜子里就有给她更换的衣服,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坐在那儿,都听到了外面房门关上的声音,阮泱泱长舒口气,这若是小梨和小棠在身边,此时早就把湿衣服解下来了。 自己挪动着,慢慢悠悠的挪到衣柜前,开始换衣服。 在这儿准备的衣服都是男装,倒是也都很简单,方便,不繁复。 磨蹭着换好,反手把湿发解开,又光着脚挪到床边坐下。 那只脚落地时间久了,还真有些撑不住。 用浴巾擦拭着头发,全部拢到一侧,被她略粗暴的擦得乱七看像只卷毛狗。 外面依旧是大雨不断的声响,这湘南,估摸着也就下雨的时候能清爽些。这个季节,盛都都冬天了,这里还热的让人烦躁。 不过,这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定然要比盛都自在许多。最起码,在这个地方,不用整天装腔作势,她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小姑姑的端庄,不止为自己,还有将军府的脸面。 盘膝而坐,听着雨声,擦拭头发,她忽然佩服起湘南这城建来。 雨水如此丰厚,这城里的下水涵洞必然得做的十分好,不然就这样的雨连续来个三四天,这城池就废了。 从开始好奇制香开始,她就知道她对于这落后的时代有一些偏见,其实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很具智慧,且超级会防患于未然。 也不知过去多久,屏风被敲响,是有人站在了门口。 “进来吧。”若是亲卫,他们会在进了这房子门口时就出声。而敲屏风,是邺无渊的风格。 下一刻,他便绕过了屏风进来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雪青色的长袍,衬得他真是白净。白白净净,白净的让人想啃一口。 只不过,眼下阮泱泱还真没心思观察他这一身行头,因为他手里头端着一盅不太友好的东西。 还没走近,她就闻着味儿了。 黑白分明的眼眸有瞬间的闪躲,这是阮泱泱极不喜欢的东西,姜汤。 “虽湘南不冷,但淋了雨,还是把姜汤喝了驱一驱凉气的好,免得真病了,难过的还是你。”邺无渊站在床前,先打量了一下她蓬蓬乱发下的小脸儿,瞧着还好。手上的瓷盅坚定不移,在阮泱泱看来他跟举着炸弹没啥区别。 点了点头,阮泱泱这会儿看起来相当乖,相当和气,“稍稍放凉一下我再喝吧,太热了我咽不下去。” 也知道她畏热,不止环境,便是食物,也不喜欢过烫的。 虽说,这东西还是趁热喝的效果好。 可,邺无渊还是心软了,把瓷盅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跟着白弦的亲卫有回信儿了么?”转移话题,她不想搭理那一盅姜汤。 “人出城了。城外有拂羽的人,接下来,任务就交给他们了。”双手负后,邺无渊一字一句,让她能够听得真切。 阮泱泱轻轻点了点头,拂羽负责的就是调查,想来他们要更专业一些。 但凡白弦有点儿什么动静,都会很快把消息送回来的。 “有点儿累了,我想睡会儿。估计你整晚也没休息,不然你也去休息吧。”他站这儿,摆明了就是想监督她喝姜汤。 “试试温度行不行,喝了吧。”果然,他就是在‘监工’。 眼睛动了动,阮泱泱点头,“我会喝的,你就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会偷偷倒了不成?”话落,她红唇微噘,在那乱发之中分外娇媚,只可惜她并无自觉。 邺无渊负在后的手动了动,最后看了看她,“一定要喝。” 阮泱泱乖乖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喝。 会喝才有鬼! 他出去了,阮泱泱又盘膝坐在那儿一会儿,随后扔开了浴巾,下了床。 她不紧不慢的,拿起那盅姜汤,手臂伸直,尽量远离自己,然后一步一步的往窗边挪。 窗台一侧,有几盆花,娇贵着呢。今儿这是没太阳,若有太阳,必然会被挪到背阴处,这三生馆的少年才仔细呢。 挪到窗边,她就把瓷盅里的姜汤都倒进了其中一个花盆里,眼看着被花盆里黑漆漆又分外细腻的土吸收,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没那闲出屁的来吃一口土尝味道,谁也不会看出来这一盅姜汤都‘命丧’于此了。 这连绵的大雨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若说这老天爷可能也是照顾这些玩乐之地的生意,这个时候雨停了,摆明了是叫他们好好开门做生意。 时辰到了,一天之中最繁忙的时候到来,各路‘妖魔鬼怪’都出现,玩乐玩乐,只顾今日哪管明天。 面容身姿皆姣好的少年迎着夜华而来,是来送晚膳的。无论菜还是汤,无不精细,一路飘香。 阮泱泱人在内室,听得到少年们出入的声音,片刻后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了。 今儿这汤应当是什么甜汤,以至于闻着味儿都甜丝丝的。 自从跟魏小墨学了一下如何以嗅品酒,她这鼻子也比之前灵敏了许多。 趴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弹,自己脚上的纱布自雨后换了衣服后,就没有再缠上。都这么多天了,也不用再缠着了,其实可以触地,可能一时间会不适,可总是要走路的。 出门在外,她可以‘配合’邺无渊作假,拄着拐。在这屋子里,应当学着重新走路。 可她还是心里头怕疼,这也算是一心理障碍了。 蓦地,屏风再次被敲响,阮泱泱眉头动了动,“别进来,我马上出去。” 她若只答应还好,偏偏来一句‘别进来’,站在屏风外的人顿了顿,下一刻便进来了。 信了他的邪!还真敢进来,她要没穿衣服怎么办? 不过,进来是进来,邺无渊也只是站在屏风旁,没有再往里面走。 借着幽幽光线,他略仔细的看了看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的人,蓬乱的长发下包裹着的小脸儿看起来很正常,只是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慵懒。 又因为不太乐意,红红的小嘴儿微微噘着,说不定在心里头骂他呢。 “姜汤都喝了?”他问,进来就是为了这事儿。担心她会不舒服,毕竟被雨淋了个通透。 “嗯。”答应,阮泱泱当真面不改色。 轻轻颌首,全部喝了就好。 欲转身出去,视线无意间掠过了窗台,原本窗台上放置了几盆花,此时其中一盆花枝全部坍塌下来,萎靡不振,以至于特别的显眼。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阮泱泱的眼睛也跟着睁大了。看吧看吧,姜汤这种玩意儿是给人吃的吗?连花都毒死了。 “生活艰难,筋骨不具,被如此精心栽培,它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想不开的路,可怜。”不等他说话,阮泱泱就开了口。真真一副以花喻人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说自己呢。 邺无渊转眼看向她,“以你所见,它是自我了结?” 点头,“八九不离十吧。” “你若做官,非得搅得一方不宁。”谁也别想搞明白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若是糊涂还好,难就难在她不糊涂,聪明着呢。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阮泱泱弯了弯嘴角,甭管他是不是在揶揄她,反正他是没发现那盆花是被姜汤毒死的,很好。 收拾了一番,她也从内室绕出来,束起长发,她还是男子打扮。 没有拄拐,就那么一下一下的挪出来,很明显她不敢太把力量落到那只脚上。 邺无渊就坐在桌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眉目却不是太舒展,“疼么?” “一丝丝。”在对面坐下,阮泱泱回答。 “再涂几日药。”他动手盛汤,这双手能杀人会服侍,不可谓全能。 点点头,他说如何便如何吧。 他把汤碗放在她面前,手稳得很。 “我那两个丫头是不是在庄园里要无聊的闷死了?若是有时间,把她们俩接来吧。”喝汤,阮泱泱一边轻声说道。 她动作慢,瞧着却又赏心悦目。且,她白皙的足可以与碗中乳白的汤媲美了。 “好。”邺无渊很干脆的答应。 “那天合南小姐说,魏小墨在和郡王府呢。也不知,这和郡王是否会让她出府来。”说起这事儿来,她倒是好奇,他们始终都在三生馆,那和郡王就没什么行动举措? “你想见她,又不是什么难事。”简而言之,她想见,和郡王不把人给送来,那才真是胆大包天。 人家好歹一皇亲国戚,似乎在他眼里,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是听合南小姐说,魏小墨在鼓捣什么玩意儿。她一旦琢磨什么,我想都是用来害人的。”也不知,这回是谁得罪了这个小妖精。 邺无渊倒是没接话,瞧着好像对那小妖精没什么可说的。 他看不上,倒也不算稀奇。毕竟,他也不是那种‘一般男人’。 他若是能像和郡王那样‘执着’,估摸着也没别的男人什么事儿了。 就说他们在这三生馆,和郡王还是一如既往的‘狗腿’,只不过阮泱泱没亲眼瞧见而已。 小棠和小梨被很快的送了过来,还是和郡王府里的人抬着软轿把她们俩送来的,那服务态度,不给个好评都不好意思。 来了这里,两个丫头就叽里呱啦的把这几天在庄园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通,她们俩是真的被当成了大小姐般对待,干啥都有人代劳。 阮泱泱不在那儿,自然也不用她们俩做事,所以就只待着被别人伺候了。 最后,弄得她俩都不好意思了。 而且,那些人可不止对她们俩客气,就刚刚把她们送来的人,那见了亲卫也是点头哈腰,不晓得多客气的样子。 听她们这么一说,阮泱泱也恍然,难怪邺无渊也愿意纵着她在这种花天酒地的地方耗着。若是还在那庄园里,估摸着得被和郡王烦死。 更别说他还有事情要做,出入都不方便。 在这三生馆就不一样了,尤其夜晚,这里热闹的不得了。就算和郡王在这儿安排人了,想避开他们出去还不容易。 既然这两个丫头来了,阮泱泱自然要带着她们俩去玩玩。拄着拐,带着她们俩,由亲卫护着,再次来到赌场。 但凡她来,保大爷必然出场,寻常时哪里能见得到他。 小棠和小梨也算是见识了阮泱泱在这种地方玩乐的样子,继而就在心里头开始骂魏小墨,若是没有她怂恿,她们这秀外慧中又端庄知礼的小姐怎么可能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玩儿? 不过,今日玩乐,却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同。 阮泱泱照样不在只有赌徒的场子上玩儿,与那些较为‘高端’的玩家玩玩。 只是,似乎,这赌桌上头,有那么一些人,认识她是谁。 在伪装吧,却又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说认识她,可能并不是那么贴切,应当是因为听说,因为某些‘警告’吧,这会儿把她和听说之中的对上号了。 只是看了看他们,阮泱泱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就知道这和郡王不会闲着,拍马屁已经拍到这三生馆里来了。 不过,他指派的这些人,还真是不错,陪着她玩儿不说,说起不着痕迹的马屁话,还挺动听。 这一晚,玩儿的还算不错,小棠和小梨在身边,不时的给她递水,或是给她捏肩,这回真像是玩乐。 她在玩儿的时候,邺无渊绝对不来打扰她,有那么一次惹得她烦,这人可真就长记性了。 要说小棠和小梨也是觉得神奇,按理说这种地方哪是阮泱泱这种闺秀可以来的地方。可,眼下她不止在这儿玩的特别开心,将军还什么都不说,甚至派人保护她,极其宽容。 也正是因为此,两个小丫头就觉得,心里头的那种猜测,愈具真实性。 天亮了,回去休息,昼伏夜出,阮泱泱觉得再这么熬一段时间,她没准儿就真成了资深玩家子了。 门窗关闭,阮泱泱在两个小丫头的服侍下更衣洗漱,之前被雨淋了,她也没洗澡,她就觉得自己一身怪味儿。 “等我休息够了,再沐浴吧,这会儿乏得很。人啊,其实就得顺应阴阳,黑白颠倒,实在伤身。”阮泱泱自己也十分明白,当然了,是否会那么做,就只是看心情了。 小棠个怪丫头,边给阮泱泱换中衣,一边小声说道:“小姐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咱们将军府里,又没有人会管制小姐的行动。唯一能发话的,不阻止小姐也就算了,反而协助纵容,小姐可不愈发过分。” 这话一听就有毛病,阮泱泱这一次倒是没如同以往似得笑着轻嗤说怪话的丫头,反而心里一突突。 做了‘亏心事’啊,就极容易对号入座,甚至产生诸多的联想,质疑。 “你们俩,又是打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心虚,心虚之后,就不由想起邺无渊那日所说的事情。 她相信那件‘荒唐事’拂羽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在最早的时候说出让她怀疑的话来。 那时还在香城的阮家宅子里呢,每天那么多兵士,亲卫,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起进攻’的。 小棠和小梨对视了一眼,之后就摇头,“小姐,哪儿有闲言碎语?我们俩就是觉得将军真宽容,以前从不敢想,将军有这样好的脾气。” “是啊,为了小姐玩乐,居然就住在这里了,那么好的庄园都不住了。”小梨接着说,她们俩这会儿打配合打的特别好。 阮泱泱若有事的叹口气,那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住在这里方便。 算了,跟她们俩也说不出什么来,直接就穿着中衣在这内室里用了早膳,大概是因为两个小丫头在这儿陪着她,邺无渊居然也没出现。 接连‘醉生梦死’了两天,终于有人来扰她的清净了,是项合南。 估摸着是邺无渊一直在拿她的脚做搪塞吧,在这三生馆,但凡去赌场她拄拐,以至于和郡王也抓不准她的脚到底好的怎么样了,于是乎派来了项合南。 这一回项合南出现,却没有穿着她招牌似得火红劲装,反而是一身湖绿的长裙。只是长发依旧利落的挽起,使得她身上散着那么一股难以言说的违和美。 “小姑姑,您的脚,如今还不敢落地走动么?”这来了,项合南就真的很认真的在观察阮泱泱的脚,若不是不合时宜,估摸着她得把她的鞋脱下来好好瞧瞧。 “嗯,还是疼。也试着不用这拐走路,但吃不住疼啊,我最怕疼了。”阮泱泱轻轻地点头,的确是娇气无比。 项合南点点头,“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府里有大夫。以前我习武,也总是扭伤脚,每次大夫给敷上几服膏药,不用几天我就重新活蹦乱跳了,小姑姑要不要试试?” 和郡王府? 阮泱泱笑容不变的看着她,想了想,她就点头了。 “也好。” 她松口,项合南还真是挺高兴的,当即就说要派人回府把大夫接来。 阮泱泱却说无需这么麻烦,正好她在这三生馆待腻了,想出去转转。 项合南一听,也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便邀请她去和郡王府。又说府里的红苍果熟了,这几日正好在采摘酿酒呢,邀阮泱泱一定要去看看。 看不看红苍果什么的无所谓,阮泱泱就是觉得,来到这阳州城也有段时间了,先不说邺无渊是否派人去过郡王府,总得先去瞧瞧才是。 再说,魏小墨还在那儿呢,不知在鼓捣什么,她有点儿好奇,这小妖精又要害谁。 说走就走,软轿当即就一直抬进了小院外,亲卫护送,项合南又亲自扶着她。阮泱泱觉得,自己这阵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堪比女王出行了。 当然了,借的必然也是邺无渊的光,他这个镇国大将军,真不是个虚位,影响力大着呢。 坐进了软轿,一路被抬着,离开三生馆,前往和郡王府。 项合南是骑马的,但凡出门,她一向骑马,那个英姿飒爽。 阮泱泱如今也学会了骑马,但顺着软轿的窗子往外看,她觉得项合南骑马很帅。 从她这悠然的姿态来看,必然是打小就在马背上摸爬滚打,说起来她这个身份,其实很不容易了。 只可惜邺无渊这犊子太坏,非得把柯醉玥弄来打击她。虽是同为女人,但她们俩完全不可相比,毕竟出身背景天差地别。 好在项合南不算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的姑娘,否则非得被打击的一蹶不振或是走极端。 终于抵达和郡王府,阮泱泱是被抬着进了府,大概是她忽然来到太过突然,府里的下人匆匆忙忙的汇聚给她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来了呢。 和郡王妃亦是匆匆而至,客气的不得了,但不免又问邺无渊在哪儿,说是和郡王这几日接连请他,却根本请不动。 阮泱泱又能怎么说,只是说自己的脚疼,他担忧的不行,吃不好睡不好,眼下在休息呢。 反正是用嘴说说而已,阮泱泱当真把邺无渊的‘孝心’夸大无数倍,听起来她好像是病入膏肓或是年过古稀活不了几天了,她那大侄儿才会那么忧心。 拄着拐,一步一步的走,所有人都在配合她的步调,和郡王妃想搀扶她吧,但看她自己兀自努力,又真是帮不上忙。 和郡王府太大,倒是也没让阮泱泱走太远,直接进了大厅。 坐在主座上,和郡王妃在旁边落座,赶紧叫人把大夫请来。 小梨接过阮泱泱的单拐,小棠又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一旁,然后把她的腿搬上去。 其实吧,仔细看这场面真是有些好笑,这是阮泱泱前些日子的情形,走到哪儿都得来这一系列。 “麻烦郡王妃了。对了,之前听合南小姐说,魏小墨眼下就在这里,不知此时还在么?”看向和郡王妃,阮泱泱问道。 “小姑姑也认识魏姑娘。”说起那小妖精来,和郡王妃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 “自然,在香城相识。再说,我们不就是因为魏小墨而结缘嘛。”阮泱泱也不避讳,当真是实话实说。 和郡王妃果然有些尴尬,连连点头,“是啊。小姑姑想见魏姑娘,这便着人去请。只不过,魏姑娘自从回来了,就把自己关在紫荆苑里,不知在鼓捣一些什么东西,她不出来,也不许别人进去,连郡王都进不去。” 一听,这魏小墨摆明了比之前几次更聚精会神,没准儿这回害人玩的大。 “这倒是稀奇。”阮泱泱笑着点头,看样子,这小妖精凭借美色,还真是在这郡王府大肆横行,没人能管她。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人家,看样子是一直在这郡王府里做事。 大夫来了,和郡王妃叫下人都避开,大厅里仅剩大夫和她们几个女人。 小棠和小梨服侍,将阮泱泱的鞋褪下来,又挽起裤子,她白皙的脚和脚踝都露了出来。 她的脚踝已经不肿了,但因为之前涂药,所以皮肤微微发红。她长得白,就衬托着那一层红更扎眼。 老大夫直接蹲下给查看,看得出是对跌打损伤这些很有经验。 阮泱泱也不动,更不说话,只是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蓦一时在那老大夫微微施力捏骨时,她会皱眉,显然是疼了。 果然,这老大夫在这方面是有丰富经验的,断定阮泱泱只是扭到了筋,没有伤及骨头。而且,之前用药特别精贵,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她体质较为特殊,较之寻常人恢复的要慢不说,疼痛可能要更敏感,所以才时至今日仍旧不敢落地。 最好的法子就是,再接着用药。可是,她又摆明了皮肤娇嫩,如今都已这样,不能再用药了。 自己什么体质,自己清楚。再说,她现在显然就是还不能‘走路’,这老大夫又不是瞎子,他都看得到。如果真一口咬定她肯定能下地走,想必难堪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和郡王妃和项合南。 阮泱泱抓准了此项,也就敢来到和郡王府让他们检查。 “是啊,不敢再用药了。可是,走路又真的很疼。将军鼓励我多走走,说是军营之中每天都有伤筋动骨的人,大家都这么锻炼的。只是,我太怕疼了,胆子又小,不敢尝试。”之前答应邺无渊要拖延,拿自己做文章,那她就拿自己做文章,太简单了。 “咱们女子又岂能与军营之中的人一样?小姑姑切勿忧愁,这伤筋动骨就是该休养。”和郡王妃立即开口劝道。 阮泱泱也跟着点头,一副所见略同的模样。 就在这时,大厅外有丫鬟禀报,说是魏姑娘从紫荆苑出来了,马上就过来了。 和郡王妃和项合南显然都十分意外,真没想到能把她弄出来,还以为一会儿得亲自到紫荆苑去逮她呢。 阮泱泱却是弯起了红唇,任小棠给自己穿上了鞋子,她就坐在那儿等着她,心中十分想知道,这回这小妖精要害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0、必然是护短的 还未见人,先闻妖气。 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下一刻她就飘进来了。 她出现,这大厅里所有的同性尽数被碾压。绝对的碾压,不留余地的那一种,极为残忍。 唯一能在气势上压她一头的,还真就唯阮泱泱一人。 魏小墨扑过来,真真的生扑,跟见了亲爹娘似得,一下子扑到阮泱泱面前,抱住她的大腿。 “诶诶诶,这条腿疼,换一个。”抓着她肩膀衣服往外扯,她正好抱着她那条担在椅子上的腿。 闻言,小妖精还真松开了,转而抱住另外一条,跪在地上的两条腿还挪腾挪腾。 之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她的腿,仰头看她。 许久不见,一看这张脸,阮泱泱就不由啧啧轻叹,不愧是妖精,难怪把和郡王迷成这样。好不容易给弄回来了,要啥给啥,还任性的不让人家近身,不知得让多少人恨得牙咬碎。 “泱姐姐,你终于想起来看我了。”抱紧,她一边开口,那个怨怼,那个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儿受罪呢。 可是瞧瞧她这一身,穿金戴银不过如此,受个屁的委屈。 “听说你最近走火入魔一般不知在研究什么,我这好奇,就想来瞧瞧。”她这总是抱大腿的毛病,阮泱泱也是习惯了,任她抱着,一边说道。 “我带你去瞧瞧?惊世绝作,再用七天,必然完工。”那双妖瞳真是闪着光,她对自己的惊世绝作充满了期待和信任,就等面世了。 阮泱泱几不可微的皱眉,多多的研究了一下她的眼神儿和表情。 嗯,是在期待她去看的样子,可见不是为了害她,那就是害别人了,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 “好啊,我就去瞧瞧你的惊世绝作。”点点头,阮泱泱答应了。 话落,那边小棠过来把阮泱泱扶起来,一边暗暗的出脚去踢魏小墨。 魏小墨还真没当回事儿,就像没感觉似得。利落的站起来,又看着小梨把单拐放到阮泱泱手里,她这真是瘸了。 “你这腿怎么弄的?”她问,好像还挺关心。 “自己不小心。”拄着拐,她较为熟练。 之后,转头向和郡王妃和项合南打招呼。 这两个人,自从魏小墨进来,她们就摆明了很诧异。这么一瞧,魏小墨可不只是和阮泱泱认识而已,反而是很熟很熟。 这魏小墨什么样子,她们那是相当了解。无论是之前,还是这回又回来,那都是鼻子朝天,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 最初以为她就是仗着自己长得美,继而恃宠而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后来发现,她就是天生的鼻孔朝天,古里古怪,对谁都不屑,好像这世上除了她,所有人都是蝼蚁。 甚至,包括被她迷得头晕脑胀的和郡王。 这是头一回啊,看到她如此把另一个人‘当人’,还特别亲切,你说怎能不奇怪。 只不过,这当着面,和郡王妃也说不出啥,只是客气的点头,要阮泱泱小心些,不行就派人把她抬到紫荆苑去。 阮泱泱笑着说不用,但还是要请人带路,毕竟这是和郡王府,她又不认识路。 指派了数个人前前后后的给阮泱泱带路,她拄着拐慢慢腾腾的挪,魏小墨就跟在她身边看她。 比阮泱泱高一些,她又故意的弯腰低头瞅,那模样还真挺贴心。 “泱姐姐,你就没想过,这进进出出的,专门差个人来背着你?”这拄个拐,若是着急去茅厕,还不得来不及,最后都解决在裤子里了。 “我就喜欢拄拐,不成么?”这多显得她‘身残志坚’。 魏小墨撇了撇嘴,“不说别的,就是你这模样,也挺招人心疼的。”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扛起来,直接做她的双腿,也免得她这样艰难的一步一步。 阮泱泱轻嗤了声,心疼不心疼的无所谓,小妖精眼睛这么毒都没看出来她大部分是在装,那就说明她演的挺像的。 一路往紫荆苑走,前后都是人,阮泱泱倒是有心问她为啥又回和郡王府了。 “你在香城那时说走就走,临走时搞了那么一出,我可还没仔细盘问清楚呢。”这第二回在小阳城碰到,她又忽然不见了。这回可好,走的悄无声息。 “我不是说给你找碧崖果嘛,做了点儿手脚,那不也是担心泱姐姐太想念我,舍不得让我走。”她立即接话,弄得还挺有情有义。 “那请问找着了吗?”胡说八道。 “当然。之后就想给你,那不是没来得及嘛。”她斩钉截铁,张口就来,并且极其自信。 “那我现在就要。”扭头看她,一副她拿不出来就把她眼珠子抠出来的架势。 “别急别急,我都放的好好的,今儿一并都给你。”魏小墨连连点头,这会儿腰板也直了,她是真高挑。这会儿她就这么低头看阮泱泱,真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意思。 没有再说什么,走下了长廊,经过偌大的花园,就到了紫荆苑。 这紫荆苑应当是和郡王府最好的位置了,出门就是花园,而再往后,那就是果园。 住在这里,不止闻花香,还能闻果香。 和郡王对魏小墨是真好啊,那种迫切谄媚,倾其所有。估摸着这小妖精说要天上的月亮,和郡王都得想法子爬上去。 进了紫荆苑,那些下人就不敢进来了,魏小墨是和郡王的小心肝儿,谁敢惹她。 阮泱泱带着小棠和小梨进来了,那偌大的院子里,瞧见了魏小墨那巨大的‘工程’。 地上都是各种木料,大的小的,堆积成山。还有各种木工工具,各种钉子,铁器。 而她的惊世绝作,应当是完成了一半了。 阮泱泱提着腿站在那儿看,眼睛也眯起来了,“你这是……攒坦克呢?”这什么玩意儿?算得上是个长方形的纯木大箱子,一人多高,长宽更甚。关键是那上面可是安装着两个‘大炮筒’,均朝着一个方向延伸出去,上端喇叭状。 “坦克是啥?能有我这战车威力大?泱姐姐,到时,你就来看好戏,惊世绝作的惊天大戏,有些贱人,就得一次让他们吓到尿裤子,否则总是来惹我。”她对自己的杰作,那是相当自信。 阮泱泱缓缓的点头,“那我能否问一下,这个倒霉的人是谁呀?” 魏小墨想了想,摇头,“暂时无可奉告。” “好吧,不说算了。”阮泱泱倒是也不再追问。 往前走了走,她又看那些铁器,这些玩意儿,摆明了安装在一起的话,会形成齿轮之类的东西,起推进作用吧。 这魏小墨啊,真是个通才,啥都能研究出来。 好好地院子乱的无法下脚,小棠和小梨站在那儿脸色也不太好看。在她们俩看来,魏小墨就是那种缺高人把她拿下的坏东西。 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天上有地下无的,却偏偏不干人事。 瞧瞧这都做的啥?鼓捣一些男人才鼓捣的东西,脑子不正常。 “泱姐姐,你今儿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来看我吧。”跟在阮泱泱身边,她歪头看她,还挺高兴的。 “你这总是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我的确得来瞧瞧。还以为你被和郡王关押起来了呢,看来是我多虑了。”扫了她一眼,阮泱泱认为,她能出生,就是为了祸害人的。 “那头猪!他还没那胆子,就是色眯眯的,让我想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魏小墨一笑,可那妖瞳真真是艳毒无双。 “吃人家住人家用人家,被你指使的像下人一样,你还在背后骂人家?这也算大恩了,不如到时候你直接给人生一儿子,再跑出去祸害人也不迟。”阮泱泱往旁边挪了挪,直接在一块大木料上坐了下来,好累。 魏小墨笑笑,偏偏那眼睛真是艳辣的毒绝,“这世上,没人有这么好的命,得到我的血脉。” 小棠和小梨都开始撇嘴了,真瞧得起自己。 阮泱泱却是笑,这小妖精的这种自信,绝无仅有,天下唯一。 “等着,我把碧崖果给你。”说着,魏小墨转身就往屋子里走。若是阮泱泱有那不同寻常的耳力,绝对能听得到他边走边嘟囔,‘老子为了你,比揣着自己的蛋还小心翼翼。’ 当然了,阮泱泱哪有那么好的耳力,根本就没听到。 只是片刻,小妖精就出来了,手里托着一个白玉盒子,只有她手掌大小。 又跳了回来,走到阮泱泱面前,就把那白玉盒子递给她了。 接过,入手居然冰冰凉,阮泱泱眼睛都跟着睁大了,“冰镇的?” “这是寒玉,永远都这样凉丝丝。碧崖果离了枝就会枯,所以摘下来之后放在这里最好。这里头,还有一颗断离草,你赶紧都吃了。”魏小墨直接蹲在她面前,给她说时,妖瞳熠熠发光。 断离草? 这小妖精在小阳城大隐寺那一次之后,就说过她之所以不惧毒,就是因为吃过断离草。 打开,果然看到小小的盒子里装着的一颗红到要滴血的果子,牛眼睛大小,还用一片绿色的叶子包着。旁边,则躺着一棵通体黄色的小草,跟她食指差不多长,这就是断离草。 “吃。”她只看,也不动,魏小墨催促。 “你拿来了就叫我吃,这东西有毒没毒啊?不行,我得拿回去找个靠谱的大夫给我瞧瞧,然后我再吃。”把盒子盖上,阮泱泱所言极其有理。 魏小墨很是无语,就那么仰头看了她一会儿,最后点头,“成。随你,记得把这寒玉盒到时还给我,价值连城。” 阮泱泱点头,随后转手把寒玉盒递出去,小棠迅速的跑过来接过去。 魏小墨站在那儿想了想,又很不忿,“我要是害你,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气的都要指她鼻子了。 阮泱泱就那么笑着看她,也不说话不反驳。魏小墨只能是把气又吞了回去,脸色可不如刚刚那么好了。 “知道你在这儿过得不错,我就回去了。待你这惊世绝作完工了,我可一定要瞧瞧威力。我就想知道,那倒霉的人是谁,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要得你这般报复。”拄着拐站起来,阮泱泱边说边摇头。其实她很佩服魏小墨,这种东西她都能攒出来,而且全部是一人之力,天才。 “好,说话算话。”魏小墨点点头,说起这个,她倒是笑了,只是笑的要多毒有多毒。 “两次了,说不见就不见的是你。”最后看了她一眼,阮泱泱拄着拐往外走。 魏小墨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没说。 “回去赶紧把那两个东西吃了,多难找,给你吃还防备?你是我泱姐姐,我能害你吗?”跟着往外走,她一边嘟囔,还是生气。 阮泱泱就是笑,也没吱声。不是怀疑她给的东西有问题,而是……她自有打算。 走出紫荆苑,魏小墨没有再跟出来。 那些下人护送着阮泱泱往外走,和郡王妃和项合南还在大厅那儿等着呢。 又客气了一番,和郡王妃留她用膳,阮泱泱却摇头,说时辰要到了,她得回去玩乐了。 想必这些日子她在三生馆干啥,和郡王妃也都知道,果然是不拦着了。 大概心里也在无语,准是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依旧被软轿送回了三生馆,待得晃悠到了,也已经时近傍晚了。 果然,她被项合南请走了,邺无渊知道,不过他没去和郡王府,而是在这里等她呢。 进了门,阮泱泱就把拐递给了小棠,又接过她手里的寒玉盒,慢慢的挪到软榻前。 两个小丫头各自忙碌,倒水的倒水,去取点心的取点心。 坐在软榻上,阮泱泱歪头看他,他也正在看她、。 他就那样的眼神儿,她也习惯了,并不在意。 笑了笑,她随后把手里的寒玉盒递给了他。 “什么?”她们交接他自然看到了,只是并没有想过这东西是给自己的。 “借花献佛。”他接过,她就松了手,并且往后挪了挪,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着。 拿在手里,入手极是凉气。邺无渊抿起的唇微弯,并不是因为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物件,而是因为她送给自己的。 “打开啊!送你的不是这盒子,是里面的东西,这盒子我得还给人家的。”他也不动弹,就看着那寒玉盒。 抬眼看她,邺无渊随后抬手把寒玉盒打开,看见了里面的东西,他的眸子果然一震。 微微探头凑近,“你认识吧?知道这是啥。” “断离草。”果然,邺无渊认识那棵断离草。 阮泱泱点点头,“说是吃了百毒不惧。那颗是碧崖果,记得我之前制香吧,有一种香就加了这玩意儿,说延年益寿。我就想啊,若是这玩意儿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还添在香里干嘛,直接吃了不更好?” 看着她,那真是一种会把她刻进瞳孔里的眼神儿,“魏小墨给你的?” “嗯。”她倒是没否认,去了一趟和郡王府,除了她,想必也没人会给她这种东西了。 “给你的,必然是要你吃了,也免得日后再看热闹时误伤了自己。这就是断离草,生服,克毒之效极为强劲。”拿出那棵草,嫩黄的,捏在手里真是十分脆弱。可谁又想得到,这么小小的一棵草,可不止价值连城,甚至再多的钱财也是遍寻不着。 “我若是想吃,她给我的时候我就吃了。我就觉着,我体质这般特殊,还是不要乱吃东西的好,谁又知道吃了之后会不会起反作用。当然了,你若不吃,我就拿它去制香。”阮泱泱也没非得和他你让我我让你,尽管她拿回来,就是想给他吃的。 如他这种职业,这东西给他吃是最好的。 看她说完,邺无渊真的笑了,笑的特别好看。 被他笑的一愣怔,阮泱泱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力保自己神台清明。 “快吃。你吃完了,我就找点儿毒药来做个试验,看看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一棵草而已,好像很了不得。 这世界就是没什么可以分析成分的仪器啥的,若是有,她肯定不会把这棵草给任何人,得好好分析分析里头都有什么。 盯着她的眼睛,她真是一副在等着做实验的样子。 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就把那棵断离草给吃了。 “什么味儿的?”她问,真的挺好奇的。 看得到他喉结一动,是咽下去了,随后微微摇头,“没任何味道。” 略显失望,这么神奇之物,应当味道也与众不同才对。 “把这个吃了,我觉得这个味道应该不错。”碧崖果红的要滴血似得,在那白色的寒玉盒里,又被绿叶裹着,真真水灵好看。 “或许,可以叫诸葛闲过来看看,若你能吃,吃了它也好。”忽然想起这茬儿来,邺无渊有点儿后悔。 “那还不如让我拿来制香了。”她不吃,延年益寿啥的她不太相信。但,邺无渊总受伤流血的,他吃了补补血也行啊。 “那就制香吧。”他说,还真纵容她。 哽住,阮泱泱还真没想他会这么说。 缓缓的咬住下唇,她盯着他看,“我真怕自己吃了会不舒服。” 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她那么一咬,他心都跟着一抖,不疼么? 不过,她好像还真的不疼,随着松开,嘴唇上的牙印儿立即鼓起恢复原状,更是无比水润。 没有再说什么,邺无渊拿起那小小的果子,看了看,他就咬了一口。 正好咬掉了一半儿,果然有鲜红的汁流了出来,这果子中间连果核都没有。 “甜。”他吃了,然后说味道。 阮泱泱向后躲了躲,心有纠结。 “留着制香吧。”他把剩下半个重新放回了寒玉盒里,不吃了。 那果汁还在往下流,汩汩的,不惜命的那种流,都流到了绿叶上,看样子是保存不住了。 “我要是吃完了不舒服,就想个法子给我催吐。”说着,她快速拿起来,趁着汁流完前,一口吃了。 还真挺好吃的,甜的,软软的,没啥特别的味儿。 靠在那里,阮泱泱看着邺无渊,他也在看着她,虽都不说话,但其实都在想一个事儿,等着她有不舒服的反应呢。 琢磨着吧,阮泱泱又忽然琢磨起另外一件事儿来,要真是她过敏了,谁又能知道她到底是对那果子过敏,还是对邺无渊的口水过敏? 这关键时刻,都有点儿不分彼此了,他咬了一口,剩下的她就吃了,此行为不妥。 可,又想起她梦游那事儿来,她不是啥都干过了嘛,要过敏那时候就过敏了。 有过实践了,如若此次过敏,就是碧崖果的锅了,与邺无渊不相干。 他们俩坐在那儿都不动不语的,进进出出的小棠和小梨把一切都置办好了,燃了灯火,又将少年送到门口的晚膳端了进来。 不过,即便如此,那软榻上的两个人跟坐定似得,还是没动。 过去了将近两刻钟,阮泱泱深吸口气,微微摇头,“目前没什么不舒服。” 邺无渊看起来也放心了,“那就好,用饭吧。” 是啊,短时间内,阮泱泱的确是没什么不舒服的。用完了晚膳,她就按捺不住,再次去赌场大显身手。 她要去玩乐,自然没人拦着她,怎么高兴怎么玩儿呗。 她来赌场,保大爷必然保驾护航,身后又随着小棠和小梨,还有四个负责保护她的亲卫,她这阵势比来这里玩乐的客人还要大。 由此可见,还真不是她服务于他们,明明是他们在服务她。 今儿这一桌的客人质量更不错,阮泱泱心里头知道这大部分都是和郡王指派过来的,所以是又有素质又懂得幽默。 若不是旁边有个保大爷做对比,她还真会被吹捧的误以为自己手法通神了,这群人太能吹捧了。 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客人是个年轻男子,虽然不知他在这阳州城是个什么身份,不过瞧那一身衣服,和坐在那儿的姿态,笑起来的样子,就知道出身不错。在这阳州城里,应当很有来头。 他应该是经常玩儿,但也完全是找乐子,这今晚,此人摆明了更是寻欢作乐外加哄阮泱泱玩儿。单手撑着头,他慢悠悠的下注,笑看着她,其实有很多次,他下注下的都挺准的。 被猜准的次数多了,阮泱泱自然是不满意,但凡她稍有不满意,那男子必然胡乱一气下注,摆明了故意为之。 弄那么一出,阮泱泱就笑了,这是专门来哄自己玩儿的,虽不知他是谁,但和这人玩儿挺有意思的。 看到她笑了,那男子就也笑,之后继续仔细斟酌着下注,认真起来,也是迷人的很。 不同的人才能吸引人的视线,阮泱泱还真注意到他了,定住骰盅之后,她就会转眼盯着他看,倒是想瞧瞧他如何下注。 已月过中天,赌场里正是激烈之时,战得正酣。 在赌桌上杀的眼睛都红了的赌徒吵嚷喧闹,唯独这边还算安静的进行。 手停下,阮泱泱又去看那男子,他果然在斟酌琢磨,较为谨慎。 她就盯着他看,从而认为他此时的琢磨都是在假装,这人厉害着呢,这骰盅里的点数,在她停下时,他就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蓦地,她忽然觉得天灵到眉心那里一阵儿凉,似乎是皮肉里有什么东西由上至下的蔓延下来,最后由着眉心处,直接通到了鼻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红色的血就沿着她的鼻子滴滴答答的落在了赌桌上衣袖上。 是那男子以及桌上的人被吓了一跳,她这才低头去看,继而抬手用食指勾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一旁的保大爷,还有身后的两个丫头及护卫真真是都被吓着了。 她立即被扶着离开赌桌旁,拿手帕的,出主意叫她仰头的,又有人叫小梨和小棠按她耳后某个穴位的。 阮泱泱就站在那里仰着头,口鼻处盖着手帕,一动不动,哪想那手帕很快就被浸透了,血根本止不住。 这下子,周遭的人更被吓得不行,亲卫赶紧护着她快速离开,这一张赌桌四周的人都站起来了,全部盯着他们走远。 被架着往外走,走出赌场门口,这堵在鼻子下面的手帕就再次被血给浸满了。 小梨赶紧给撤下来,慌慌张张的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帕子再次给捂上,仅仅这短短片刻,那血就沿着阮泱泱的下巴滴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这忽然之间怎么会这样,倒是阮泱泱在短暂的不解之后,就明白了些,估计跟那半颗碧崖果有关。 如此说来,真是大补之物,仅仅半颗,其实才多大啊,连她拇指的指腹都及不上。 也幸亏只吃了半颗,这若是整颗都被她给吃了,真不知会造成啥后果,没准儿得七窍都跟着喷血。 就这么一路的挪回了房间,除却还算淡定的阮泱泱,其他人真被她吓得够呛。 流鼻血也不是没见过,可谁见过这么流鼻血的?简直跟喷泉似得。 回到房间,她一直仰着头,被两个丫头架着坐在软榻上,还仰着头。 她的脸蛋儿上,下巴,脖颈,还有衣服,手指上都沾了血。本就白的如同牛乳一般,用这红一沾,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负伤了呢。 “凉水来了。”亲卫快步的冲进来,端了一盆刚刚从水井里打出来的水。说是凉水,其实也没多凉。 小棠麻利的浸湿了手巾,就折叠好覆在了阮泱泱的脑门儿上,又洗了另外一个给她擦。 小梨撤开了捂在她口鼻处的帕子,就清楚的看到两道血线沿着她的鼻子流了出来,还是止不住。 “别急,我还好。”自己接过小棠给她擦拭的手巾,掩在鼻子上,她一边闷闷的说。主要是不疼,又知道可能是因为吃了那半颗碧崖果惹的祸,所以她还算淡定。 “小姐,你别说话。”她嘴唇上下巴上都是血,这么一说话,看着真是惨。 阮泱泱果然不说话了,就那么捂着,其实自己有感觉,这血还没停。 那眉心处一阵一阵凉丝丝的,在朝着鼻子处蔓延,估摸着,待得这感觉没有了,这血也就停了。 数个人围着她忙碌,手巾也换了一拨又一拨,那盆水都成了红色的了。 终于,邺无渊趟着夜色回来了,他真是急匆匆得到消息就返回来了。从他返回到现在,起码过去将近两刻钟了,哪想回来还看到阮泱泱血不停。 他脸色极差,不过显然在路上大概也琢磨通了,哪会无缘无故的流鼻血,大概就是因为傍晚时吃了那碧崖果导致的。 他也吃了,但他没任何不适,追根究底还是阮泱泱身体不好,猛然吃了如此大补之物,就变成这样了。 站在她身侧,一手托着她后脑,另一手接过小梨刚刚洗好的手巾,趁着口鼻上原本罩着的那个撤下来,他又快速的捂在了上面。 阮泱泱就那么眨着眼睛看他,她精神挺不错的,流了这么多血,她也没觉得咋样。这也是头一回,她知道人流鼻血可以流这么多。 “我说我不吃,你非让我吃。”她声音闷闷的,一直在靠嘴呼吸,声音自然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是,不该让你吃的。”邺无渊真的十分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凭啥只我一人流血?老天不开眼。”他瞧着真是无比的好,她越看越觉得气,这情绪一上来,眉心处更是跟着一抽搐。之后,就明显觉得两股热流汹涌的顺着鼻子流出来,她眯起眼睛,一只手抬起,死死地扣住邺无渊的手腕。 托着手巾的手都感觉到了血才有的热气,邺无渊皱起眉峰,怎么还越来越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1、作孽 同样吃了半颗碧崖果,阮泱泱鼻血不止,邺无渊却是面不改色。 甚至,从阮泱泱这个视角来看,他的脸色可不要太好,说是红润有光泽也不为过。 她的鼻血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呢?一直到诸葛闲匆匆赶来。 说人家是神医不为过,人家见她这流血如泉涌倒是也面不改色,只是捏出几根银针来,在她天灵至眉心间扎了几针,之后就不流血了。 邺无渊坚持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把手巾给撤开,她精致的小鼻子上嘴巴上下巴上都是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哪儿喝了血刚回来呢。 接过小棠递来的干净湿手巾,给她擦拭,也不知是因为血染的,还是他擦得太用力,血都擦干净了,她那鼻子嘴巴还红红的。 调整着呼吸,不过呼吸之间仍旧闻得到血味儿,一股难以言说的味儿,让她有些嫌弃。 亲卫退了下去,顺便把之前染血的东西都给收走了,窗子都开着,一时间这里的血味儿倒是淡了。 诸葛闲认真的给阮泱泱切了脉,发现她这脉搏跳的是真有劲儿,也很快。 不过,她看着倒是还好,尤其是流了那么多血,此时也不见不适。 “阮小姐到底是吃了何物?想来必是大补之物,只是,太过凶猛了。所幸吃的不多,否则,今日这血可能不会这么容易止住。”诸葛闲放开手,边说又边摇头,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就那么匆忙的吃了。 “是碧崖果。”阮泱泱没吱声,邺无渊倒是如实说了。“她只吃了半颗,那东西本来也没有多大。今晚这般流血,不知还会不会反复?”他接着问,主要是太过担心。 “碧崖果?好歹我这个大夫就在城里,你们得了如此好物,就不能让我也见识见识。而且,也能给你们个更安全的食用法子。”诸葛闲有点儿可惜,可惜自己没见着。能够当即就吃了,必然是新鲜的,这新鲜的多难得啊。 阮泱泱眨了眨眼睛,随后看向邺无渊,他果然是点点头,“是啊,太过匆忙,忘了这事儿了。” “将军放心,阮小姐应当不会再流鼻血了。只不过,这些日子的饮食可得忌着些。无论大补还是温补之物都不要吃了,口味隐隐刺激辛辣的也不要吃,譬如这湘南地里产的最好吃的玉薯,小姜,仙草芽,都不能再吃了。”诸葛闲一字一句,他这大夫也是真的尽心尽力,根据阮泱泱特殊的体质,她不能吃的都告诉她了。 小棠和小梨站在一边仔细听着,听完也跟着点头,大补温补之类的食物,阮泱泱本来也不爱吃。 就是刚刚说的那些,湘南特产的青菜。 “小姜吃不吃的倒是无所谓,我家小姐本来就不吃姜,闻到味儿都不舒服。只是仙草芽和玉薯,这两天小姐可爱吃了。”小棠小声嘟囔,有点儿可惜,那两样她们俩也爱吃。这三生馆里的厨子做的特别好,连庄园里厨子都比不上三生馆的厨子做的。 “是啊,素菜能那么好吃,真是少见。”小梨也点头,看着阮泱泱,又不由几分心疼。 小棠暴露出阮泱泱不吃姜,她倒是也没在意,心里只是也跟着可惜不能吃那两样素菜了。看起来就像是寻常果腹之物吧,可真的很好吃,听三生馆的少年说,湘南很多妇女为了给孩子下奶,专门用玉薯煮粥用仙草芽炖鱼汤,效果特别好。 邺无渊转眼看向她,瞧着她鼻子嘴巴还红红的样子,“既然不喜欢吃姜,早早告诉我便是,下次不许再骗我了。”她不吃,他又没亲眼看着她吃下去,她肯定是给倒了。 他忽然提起这茬儿,阮泱泱还真是一尴尬,“那东西就不是人吃的,我倒到花盆儿里了。结果你也看到了,把好好的一盆花儿给毒死了,幸亏我没喝。” “胡扯。”邺无渊无言以对,轻斥了一声,微微摇头,又坐在了她身边。 阮泱泱斜睨了他一眼,也不由弯起了嘴角来。 “你不喜的东西,就如实的说。难不成,你还担心说出来了我不允,还会强硬的塞进你嘴里不成?”他问她,其实心里头又有那么一点儿难以言说。这些年阮泱泱一直住在他家中,他了解她的点点滴滴。就是因为这看似了解,如今看来,也只是‘看似’而已。 她有许多事情,许多习惯,他根本就一无所知。 “难不成不会?”阮泱泱十分怀疑,她就是担心她拒绝,他会把那碗姜汤塞她嘴里,所以才费心骗他。 邺无渊真是被她气的…… 看着她,他叹了口气,“再有下回,我就真塞你嘴里去。” 阮泱泱不由笑,算了,也是看出来他没那么狠的心。早知如此,她上回就死赖着不喝了,窗台上那盆花也不会被毒死了,白白送了性命。 “生服碧崖果,不知味道如何?”诸葛闲果然还是好奇,作为一个大夫,如此珍奇之物,若是给他以药用…… 就看得出诸葛闲是在可惜,阮泱泱嘴角动了动,随后扭头又看向邺无渊,“我本来想用来制香的,但又觉得,如此珍贵之物,制香太过可惜,还不如吃了更延年益寿。也幸亏没有整颗都吃了,将军代我分担了半颗。也由此,算是给这碧崖果正名了,不是它有问题,而是我有问题。明明吃了同样的分量,偏偏我这样,实在是我无福消受。” “延年益寿言过其实,不过,此等难得之物,习武之人服食更有好处。”诸葛闲轻轻点头。 “看吧,你非要我吃?”阮泱泱立即扭头,说是找背锅的也不为过。 邺无渊微微颌首,他还是在承认错误,的确不该让她那么轻易就吃了,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 仰头,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被银针扎过,现在这么一摸还有点儿疼。 也亏得诸葛闲下针比较快,没让她疼的时间太久。 “还疼?”一看她动作,邺无渊就问道。 “有一点儿。”闭了闭眼睛,这会儿呼吸还是觉得有血味儿,不好闻。 “这几日阮小姐好好休息,别再昼伏夜出了,伤身体。”诸葛闲起身,一边嘱咐道。 “多谢诸葛先生。”这段时日,总是这样,急匆匆的就把他给叫来,每回都是她出问题。 诸葛闲摇了摇头,就提着药箱走开了。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阮小姐,下回再得到什么珍稀之物,记得先让在下瞻仰瞻仰。” 阮泱泱笑笑,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缓缓的蜷起身体,阮泱泱寻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接过小棠递来的手巾,又按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邺无渊坐在她身边,看她那样,也转了下身体面对她,同时抬手把那手巾接过,“能看得到针孔,不过,很快就会愈合的。一会儿临睡前把那药擦了,是诸葛闲专门给你配制的,知道你伤了不容易痊愈。”较之别人,她明显脆弱许多。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谨慎些才行。 也任他给自己敷额头,这水不凉,其实敷着也没什么作用,就是图一心理安慰。 眨着眼睛,手巾就在她脑门儿上,显得她眼睛特别亮。 小鼻子还红红的,这会儿瞧出来了,不是血染的,就是被擦的。 流了那么多血,她这会儿精神看起来倒是挺不错。 “你一下子吃了两样东西,就真没有一点儿感觉?”盯着邺无渊看,距离自己近,她看他看的很清楚。这小子白白净净的,好的不得了似得。 垂眸,对上她的眼睛,邺无渊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不甘来。 不甘于他没一点儿感觉,他应该也难受,这样她这会儿心里才舒服。 “有,很热。”他说,像是在哄她。 热? 眼睛转了一圈,阮泱泱明显在仔细打量琢磨他,但可惜的是,在他身上可没看出热来。反而他自身带着一股冷气,她瞧他凉快着呢。 微微噘嘴,她不信,也觉得他在敷衍她。 好歹她如此大方的把那么难得的东西给他吃了,就不能有诚意的敷衍她?不孝! 视线垂落,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她的红唇上。她是真不知道对于他来说,盯着她此时的模样,会让他心生何种飓浪。那根本就不是涟漪,次次看,次次皆是飓浪。 “热,不是你所感受的那种热。就像是儿时习武,不懂掌控,一旦过火了,就不得不泡在冷水里。”他说,一边撤下了手巾,视线却仍旧还在她的红唇上。 眨了眨眼睛,阮泱泱再次揉了揉眉心,去看他的眼睛,这才发觉这厮眼神儿不对。 抿唇,她想了想,“我看你现在就应该被泡在冷水里清醒清醒。” 她这样说,邺无渊还真没生气,只是垂下眼睛看向别处,耳朵根莫名有些红。 一看他那鬼样子,阮泱泱就觉得自己作孽,她又想起他说她梦游时干过的事儿了。 好嘛,她两辈子的勇猛可能都集中到那次梦游里了。 羞愧是羞愧,但心理以及本性之中的那点儿下流冒出来,她就又真觉得可惜,什么滋味儿她都没记忆,她比冤大头还冤大头。 这若不是辈分有差,不合时宜,她真想好好盘问盘问他,当初啥感觉。不能情景重置,总得让她听听对方的思想总结吧。 想着想着,她眉头皱起来,又无意识的开始咬指甲。 心里头真有点儿压抑不住的烦躁,纠结,莫名其妙。 说起来,这坏犊子比魏小墨那小妖精难缠,同样都是‘精怪’,可魏小墨那种天地凝萃的精怪有时脑筋不清楚啊。 可眼前这个可不一样,会正经,会使坏,会发火,会冷淡,就是不会糊涂。 靠在那儿琢磨着,阮泱泱真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眼睛闭上的,右手还反手搭在唇前呢,她也都不知道了。 小棠和小梨已经把里外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刚刚一番折腾,弄得乱七八糟的。 待得俩人重新打水又拿回来一叠新手巾时,就发现阮泱泱已经睡着了。 她就那么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而邺无渊就坐在她旁边,就那样看着她,跟块石头似得。 两个小丫头不敢吱声,呼吸都不敢太用劲儿,悄悄地把东西归位,就挪到了内室门口站着。 软榻上,邺无渊看着她,就觉得她这会儿睡着了还有点儿不甘心气鼓鼓呢。 半晌后,他缓缓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哪敢施力,只是轻轻的握住,然后一点点拿下来。 果然,嘴还噘着呢,就是不高兴。 捏着她的手,但也仅限于此了,没再有其他动作,只是在看她。 内室门口,小梨和小棠俩人悄悄地探头,像做贼一样。 看到了他握着她的手,俩人又小心的收回脑袋,真是连喘气儿都小心翼翼。 两双眼睛对视,各自眼睛里皆是相同的语言,看吧看吧,之前的猜测就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 天都亮了,邺无渊才离开。 他把阮泱泱抱回了房间,这期间,他好像真的没瞧见房间里还有那两个丫头似得,似乎也不担心她们俩会看到什么,甚至会在阮泱泱面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走了,两个丫头才得以休息。正好阮泱泱睡了,她们俩小声的蛐蛐说话也不用担心她会听到。 两个丫头商量了一下,最后发现,将军的威严胜过了她们对阮泱泱的忠心。尽管他临走时也没说一个字儿,可,摆明了她们若多嘴,必然遭惩罚。总的来说,就是闭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吃了那么难得的大补之物,虽是流了好多好多的鼻血,可阮泱泱觉得,这东西还真挺管用。 她睡了一觉醒来,啥事没有,还挺生龙活虎的。 这若寻常之时,流了那么多血,第二天还想下床,绝对妄想。 可这回真不一样,她一切如常,仔细照镜子一瞧,脸色也不错。算不上白里透红吧,可白的也挺健康的。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那玩意儿若是经得起保存,每天嘬一口,强身健体效果必然显著。 她这流了个鼻血,动静闹得却非常大。其实早上她睡下没多久,和郡王府那边就来人了。 来来回回的,和郡王府的人来了好几趟,总算是等到她醒过来,也见着她了。 她这鼻血真算得上惊天动地了,这前来看望的居然是和郡王妃那幼弟,还有她身边的大丫鬟。 坐在软榻上,看着进来的人,阮泱泱是有那么一点点诧异的,和郡王妃的幼弟是谁呀?不就是昨晚上在赌场陪她玩儿的那个年轻男子嘛。 昨儿穿的还算金光闪闪,今儿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一身长衫,就是个书生打扮嘛。 这马长岐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年轻,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他在湘南那就是个极有名的人,不只是因为他是和郡王的小舅子,他非常有文采,在读书这方面,他打小就是个传奇。 人都说他是神童,小小年纪时就和家中请来的老先生盘道,结果老先生都不是他对手,那伶牙俐齿的劲儿,厉害着呢。 马长岐进来了,先是给阮泱泱拱手作揖,之后真有那么点儿心有余悸的小心去看阮泱泱的脸,显然他的视线大多停在她鼻子上。 看着这人,当时就是他去香城又是赔罪又是干嘛的,这必是个能说会道的。 想想昨晚在赌场,他陪自己玩儿,倒也的确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最起码昨儿她还真没看出来他会是和郡王妃的那个幼弟。 “马公子请坐。”开口,阮泱泱示意坐下再说。 “小姑姑无碍便好,这昨日,可吓着在下了。您就这么看着在下,看着看着,鼻血就止不住了,现在想想,也仍是心有余悸。”马长岐说着,无论表情还是语气,真的是被吓着的样子。只不过,再仔细研究一下他的话,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什么叫做看着看着他,她就鼻血不止? “昨日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谁想到就会导致鼻血如此汹涌,说来也惭愧。不过,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往后,不该碰的东西,还真是不能碰。”阮泱泱轻声细语的,她好好扮演小姑姑时,无论语气或是表情,绝对是和煦端雅到极致,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就算她现在穿着一身男装。 只不过,她的回话完全是针对马长岐那一番‘看着看着他,就流鼻血’的言论,饶是他是天仙,也不至于瞅着他就流鼻血吧。 马长岐轻笑,是真的因为阮泱泱的话笑了。昨晚在赌场,她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个享受玩乐的女人。在玩乐之时,全情投入,好似脑子里除了玩乐,也容不下别的。 可今儿,就真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虽娇柔又漂亮,可言谈举止,自有出身将门的干脆果决,这果然不是个只贪图享乐的小女子。 “多有得罪,还望小姑姑海涵。听说了小姑姑一直在这三生馆的赌场与保大爷学手艺,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就乔装打扮了一番。谁想到,昨晚会发生这种意外,回去之后,在下一直觉得不亲眼来看看小姑姑无碍,实在过不去心里这一关。便央求了长姐,定要亲眼来看望小姑姑,同时也是赔罪。”说着,他再次站起身,又给她拱手作揖。 “马公子不必赔罪,反倒是这些日子,和郡王一直忧心我在这三生馆会碰见什么委屈,派了不少人过来陪我玩儿。都如马公子一般睿智而幽默,我玩的很开心,在赌场里都忘了自己的脚还疼痛的事儿了。”不得不说,这三番五次的去赌场,在她那赌桌上的玩家,可是一次比一次有素质有头脑。 阮泱泱点破这事儿,马长岐就笑了,“其实这都是在下长姐的主意,她也实在担心会有一些不识好歹的人冲撞了小姑姑。” “有劳和郡王妃了,她很是温柔,见着了今日的马公子,倒是忽然觉得,姐弟一脉相承,有很多相似之处。书香门第,源远流长,名不虚传。”和郡王妃和这马长岐都蛮有气质的,但阮泱泱没见过马长印,不知那人是什么样子。 “小姑姑过奖了。不过想来小姑姑见过合南,这合南啊,与家兄那是对镜相照。这书香门第,可并非都是读书人。”马长岐这言语可以说坦诚了。 阮泱泱不由笑,别看这马长岐举手投足有那么点儿不正经,但这人骨子里,还是看不上那些武夫,内心里属于读书人的傲娇,一直沁到了头发丝儿里。 “待得小姑姑的脚能自如走动了,不如去在下那园子里瞧瞧去?就在城南三里外,去年新嫁枝儿的小香梨即将成熟,还不知是什么味儿。小姑姑如若赏光,可愿第一个试试?”说起这个,马长岐那真是诚心相邀,又有一种特骄傲的样子,好像那园子是他的什么儿女,如今可是给他争光。 说起果园,阮泱泱就不由想起进入湘南时一路所见,她当时就挺好奇的。再又听了邺无渊给她说的那些,想把一个果园侍弄好,如此不容易。 再看这马长岐骄傲的样子,想来他的园子很不一般。 “好。”十分痛快的就答应了,搞得马长岐还一愣。 这答应了马长岐去他的园子里玩儿,邺无渊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只是私下里派亲卫去联系了马长岐,在阮泱泱去之前,务必清空园子四周一切长翅膀的活物。 “这几日,拂羽公子那边可有什么新进展?”说完了去马长岐果园的事儿,阮泱泱就问起了正事。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那离开阳州城的白弦怎么样了。 “拂羽的人跟着白弦,他去了小阳城。”邺无渊回答她,看得出她若是不问,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小阳城?说起来,这两座城之间,好似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乳白的汤,这汤的颜色和她的皮肤差不了多少。 邺无渊抬手,把她能吃的菜都堆叠在她面前,不能吃的全部撤到自己这边来。 “我记得在盛都的时候,吕长山跟我说过,这东夷不是皇帝称大,而是墨府。这墨府掌管东夷所有的兵权,皇帝似乎被架空了一样。如今墨府当家的,是少将军。你在盛都时,和东夷的白门有过数次交锋。那么,眼下在这湘南暗地里作怪的,是那墨府还是白门?”虽说知道是东夷的人在闹腾,可到底是哪一个呢? “看似白门在活动,但实则,也必然有墨府参与其中。不过,这里到底是大卫,不是他们那一亩三分地。”邺无渊放下银箸,声音很淡,面色也很淡。 轻轻点头,看邺无渊这么轻描淡写又很自信,她觉得目前的形势,他可能都掌控了。 别看他好似每天晚膳都会回来和她一同用,好像很清闲,但实则也就每天这一点时间能见着他。其余时间,他或许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忙。 很快就到了去马长岐的园子‘观赏’的日子,正好赶了个大晴天。这个时候,盛都已经是冬天了,这湘南却湿热的让人觉得喘气都困难。 这种天气,实为阮泱泱之大忌,她最讨厌了。 被软轿抬着,她坐在里面不住的摇扇子,真热。 队伍很长,最前面是骑马而行的亲卫。 还有原本说任她自己去玩儿,结果一大早莫名其妙返回三生馆最后也跟来了的邺无渊。 阮泱泱觉得这家伙大概是一夜都没休息,这有了空闲不休息,也要同行,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不过谁又能管得着他?跟着就跟着呗。再说,有他在,要更威风些。 还未出城,就碰见了等在这儿许久的马长岐,大概也是没想到邺无渊会出现,快速的从自己的骏马上跳下来,迎上前。 邺无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称叨扰了。当然了,他这句叨扰可没什么诚意。 马长岐带路,出了城,朝着他那园子而去。因为有一个软轿在,无论如何这速度也快不起来,慢慢悠悠,连遛马都算不上。 但总共三里路,也没多远,在路上也没花太多时间。 这马长岐的园子不算太大,位于一座山下,一条河从上游下来,正好横在他的园子前。修了一座桥,直通园子,这小桥流水的,当成风景区都合格。 此时,在园子里伺候的人都出来了,就站在园子门口候着。 软轿停下,阮泱泱收起扇子走出来,她今日换了一身素雅的长裙,脚上穿着那从盛都远道带来的绣鞋。没拄拐,但也看得出走路不是很方便,那只受伤的脚不敢吃力。 她出来,小棠就过来扶住了她一只胳膊。 慢慢的环顾了一圈,阮泱泱不由的点头,在这儿就瞧见那篱笆里头成熟和未成熟的果子了。即便是未成熟的,也是累累挂在枝头上,瞧着就心里舒坦。 “将军,小姑姑,咱们请吧。”马长岐是真骄傲,即便因为有邺无渊在场他好像还收敛着,但还是掩不住。 邺无渊单手负后,他瞧着吧,好像真没啥兴趣。要说他这种人,就不适合凑热闹,因为很扫兴。 “这些人,是专门侍弄你这园子的?”和邺无渊并肩前行,她慢慢腾腾,他也配合。 马长岐在另一侧陪着走,一边点头,“没错,这里有祖上就干这行的,经验丰富。” 看得出,这就是专业人才了。 往里走,根本没走多远就被树木包围了。这园子门口的树不算是太稀奇,与外围的篱笆作用差不多,虽不用太仔细的侍弄,可人家却是十分争气,这果子结的,枝头都要压断了。 马长岐介绍,说这外围的果子成熟了,到时摘下来就尽数酿酒了,因为吃着没什么意思。 沿着石砖铺就的路往深处走,很快沿途就出现了半人高的栅栏,栅栏内围着的是柿子树。 这柿子树长得高大,柿子也结的不少,奇怪的就是,这柿子树的树干惨不忍睹,每一棵都那样,就像被当成了拴马桩似得,没一棵树的树皮是好的。 阮泱泱停下脚步,就盯着那些柿子树看,邺无渊也站在她身边不走了。 “马公子,这些树是生病了么?”但,这些树干的痕迹,可不像是因为生病,就像是人为的。 马长岐走过来,随后就笑了。 “小姑姑有所不知,咱们阳州城的读书人那是多如牛毛。但,能出人头地又有几个?这学业上不如意,心中郁结,无处发泄,大有人在。可大部分读书人,那是手无缚鸡之力,别说与人起冲突,见着了狗都吓得够呛。于是乎,我这一片柿子林,就是专为这些心中郁结的读书人准备的。来了这儿,就使劲儿踹,踹树。踹下来多少柿子,都归他们,想吃就吃,想扛走就扛走,在下不取一文。”马长岐介绍,那语气当真豪迈。 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儿,阮泱泱真笑了。看了邺无渊一眼,她笑道:“马公子在湘南读书人之中,必然大名鼎鼎。” “小姑姑过奖了,只是同为读书人,了解他们心中烦闷罢了。诶,小姑姑若有兴趣,也可以试试啊。不过,咱不踹这柿子树,咱去那边,那边的果树都归小姑姑了。小姑姑想踹就踹,踹下多少果子,都算在下的。”马长岐伸臂一指,那深处的树都相当宝贝。 阮泱泱轻轻摇头,“我这脚还没好呢。”再说,她没事儿踹树干嘛?她心里又没郁结。 继续往深处走,马长岐走在前,阮泱泱和邺无渊走在后。 并肩而行,邺无渊不时的看一眼她的脚,她现在有些故意一瘸一拐,不过,不能吃力倒也是真的,她怕疼。 “可觉得养园子有意思?若是感兴趣,我们也在这湘南盘个园子下来。侍弄树,没事儿再踹几脚。”邺无渊低声问道,有着清淡的笑意在里头。 “踹树有什么意思?谁惹着我了我就踹谁,不是更解气。”再说,树那么硬,她才不踹呢,这脚好不容易恢复成现在这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2、害人能不高兴嘛 园子里的小香梨,去年新嫁枝儿,今年就有成熟果,而且,味道还真挺不错。 这第一个品尝的人,可不是阮泱泱。算得上吃一堑长一智,尽管也知道这梨子吃了还不至于流鼻血,但又担心不好吃,她可不出丑? 于是,其他人都吃了,又叫小梨和小棠尝了尝,她这才吃。 果肉相当绵软,梨汁丰厚,皮又特别薄,真是不错。 这本来就养园子的人,吃起这些东西来,那花样儿可是繁多。 而且,越是侍弄这些东西有经验的人,那做法儿就特别多。当即,就在这园子里摆起了‘宴席’,马长岐是要把手底下这些人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 靠着山下的地方有房子有亭子,房子是侍弄园子的人住的,亭子那就是闲坐的。 此时,园子里的那些人在亭子下用小香梨做吃的,当场就能配出酒来。还能就着肉吃,调出酸酸辣辣的汁子来,这吃法有些野,但某些方面来说又的确是雅。 阮泱泱靠在亭子边缘的栏杆上,看着远处那来回搬运果子的人,一回直接搬两大筐。 两个大筐装的满满的,然后摞到了一起,他就那么抬着。大筐都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好像每日都这样来回走,已经十分习惯了,不去看路也走的特别快。 两刻钟吧,这个人往返了三四次,阮泱泱都不禁开始轻轻摇头,别看这人长得瘦,还真有膀子力气呢。 因为她一直靠在这儿动也不动的瞧着一处,以至于其他人也开始看过来,刚刚还在闲谈呢,这会儿也不谈了。 亭子里安静下来,只有下面在做事的人忙碌的声音。 淡淡的酒香飘过鼻端,阮泱泱深吸口气,这才收回视线。 往别处一看,就对上了邺无渊的眼睛,他就坐在她半米开外处,他盯她时间最久。 又看了看马长岐,阮泱泱笑笑,“马公子,在你这里做事,是如何给工钱啊?” “这具体如何给工钱,在下还真不清楚。那位,范叔,是我家中的管家,一切都是他在处理。”亭子下,做事的人一旁,一直有个中年人站在那里,那就是马长岐家中的管家。 “那边有个人,做事真是不惜力。我觉得,就搬运工这一职,他一人承担这一个园子,也完全能胜任。待得何时我若有兴致,也在湘南盘个园子下来,马公子可得割爱,把这人让给我,这人绝不会偷懒。”阮泱泱看了好半晌,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 马长岐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也往那边看。只一会儿,那个人又抬着两个大筐出现在视线当中,大步而行,又看不见前路,但绝不畏缩。 就见他呼呼的走过去,马长岐也乐了,“这人啊,在下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唉,小姑姑若有心养个园子,在下这里的人但凡能用上,都送去给小姑姑效力都成。” “听马公子这么一说,似乎这人还有点儿故事,说来听听。”是否养园子这事儿,再说。主要是,受不住这湘南的天气。 “这人啊,叫德德。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反正他也不怎么说话,问他名字,他就说德德。具体这是否是他名字,倒也不清楚,反正都这么叫他,他也知道这是在唤他。这人呢,是我家管家从东夷回来的路上捡着的,当时已经出了关口,就在林边发现的他。捡回他的时候,他可比现在要傻的多,懵懵懂懂,似乎一片空白一无所知。当时看他穿的衣物,倒也不应该是个无家可归之人。管家把他带回来,又找了大夫给他看病,没看出他生了病或是受了伤。只是后来,在城里偶遇了一位僧人,这僧人说,他可能是被施了祝由术。”马长岐介绍,正因为这个德德经历奇怪,所以他才会打听仔细。若换了这园子里的旁人,他哪儿会知道其过往。 “祝由术?”阮泱泱缓缓的皱眉,应当就是催眠吧。 催眠这个东西,深谙其道的话,那就玄之又玄了。再说,每个人的定力不同,有容易受催眠影响的,但也有不容易的。 心志坚定之人,是不会被这种东西影响的。 “这东西说来就悬了,似乎几十年前,咱大卫也有这方面的高人。只不过,聚众闹事,怂恿百姓,最后惹怒了先帝。现在,估计很难再找着了。不过看样子,或许东夷那边还有。”马长岐小声说,反正亲眼见了德德现在的样子,也就不得不信那些东西的威力了。 “军营之中有熟谙祝由术的师傅,那时两国交战,死伤无数。有诸多兵士伤势极重,断去肢体保命也比比皆是。这个时候,祝由术便派上了用场,会让这些痛苦至极的伤者更配合军医。当然了,其实也没那么玄乎,还是要以药物辅佐。毕竟某些可以减轻疼痛的药用了太多,反而会伤了人的脑子。”邺无渊缓缓开口,他真的就像十分平淡的在叙述一件事。可不像马长岐讲事情时添加一些自己的情绪在里头,反而让人不由得怀疑真实性。 阮泱泱歪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是真大,这话若是别人说,她的信任肯定是会打折扣。但,这些都出自邺无渊的口,她就真的相信了。 “那,你军营之中那些会祝由术的师傅可有这么厉害?把人催眠的一无所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接着问,她好奇是真好奇。但说实话,她并不是特别相信催眠会这么厉害。 果然,邺无渊微微摇头,“即便配合药物,也不会让人失了所有。”人看起来是脆弱,刀剑之类的东西就能结束了性命。但其实,从另一些方面来说,又是特别强硬。 阮泱泱轻轻颌首,还是邺无渊理性。 “将军,小姑姑,不如你们近距离看看德德?”马长岐不觉得自己所说是夸大,因为德德就是那个情形。 邺无渊没反对,阮泱泱也点头,这边马长岐就叫管家把德德叫来。 没过片刻,那德德就来了。 他穿着普通的布衣,并没有多强壮,年近不惑吧,但捯饬的挺干净的。 走近,看他也看的愈发清楚,这德德的脸以及整体的神态,并不是糊里糊涂,反而还挺精神的。 就是那双眼睛显得有点儿单纯,像个刚刚了解成年世界不久的少年,但他外貌又的的确确近不惑了。 站在亭子下,他站在那儿,看到了亭子里的人,他显得吧,有点儿局促和害羞。 阮泱泱歪头盯着站在亭子下的人,从他的表情以及此时站在那里两手相握又偷偷抠手指的样子来看,他的神智,情态,就像个一点点在长大的孩子。 “德德。”马长岐唤他,带着笑。 亭子下的德德立即点头,然后就笑了。笑的有点儿憨,但又挺开心的,可是他笑不出声,唤他名字也不见他出声。 “今儿活干得好,晚饭时给你添一碗驴肉。”马长岐接着说,德德笑的更开心了。 “他喜欢吃驴肉。”阮泱泱不眨眼的观察德德,他一听到驴肉,笑的是高兴。 “嗯,特别爱吃。不过,别的肉他也吃的开心,唯独听到看到驴肉会笑成这样。”马长岐笑着说,这德德也算有意思,他真从管家那儿听来了不少。 阮泱泱真的有不少疑惑,她看这德德,倒也不像是先天就智商低下。天生智力低下的人,会在某些地方窥见些端倪。 梨汁酿,各种食物尽数做好了,一样一样的被呈进了亭子里。 阮泱泱分别看了看,也不由的点头,别看就是在这园子里匆匆忙忙的做出来的,但是做的真不错,十分精致。 马长岐要阮泱泱和邺无渊赶紧尝尝,这些东西,吃就是吃个新鲜。 那德德还站在亭子下,眼睛在往这桌子上瞟吧,但又挺克制的,并不是那种馋的流口水的架势。 阮泱泱瞧见了,便笑着摇头,之后叫小棠分出来一些,给亭子下的德德送了过去。 德德果然开心了,可又很懂礼貌的,先朝着小棠点点头,这才接过。 阮泱泱在亭子里看着,这德德吃东西的时候可不是狼吞虎咽,反而在细嚼慢咽的,仪态还挺好。 由此看得出,他之前的教养是十分好的,这必然不是小家小户能养的出来的。 在马长岐这园子里逛荡了许久,阮泱泱又多次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德德,看他干活,来回的搬运大筐,一点儿也不惜力。 这干活倒是真的实实在在,他也没什么心机,累的流汗了就自己默默擦擦,之后接着干。 不过,这园子里的人对他倒是挺好的,最起码没有看他傻,一个劲儿的欺负他。 摇着扇子,阮泱泱缓缓的朝着小路那边走,邺无渊和马长岐已经等在那儿了。 “马公子,你这园子真是不错。待得我这脚彻底好利索了,我可还要再来讨教。”走过来,她收起了扇子,之后就被邺无渊拽到了小路上。 “随时恭候。小姑姑能喜欢在下这园子,也是在下的荣幸。”马长岐连连点头。 邺无渊松了手,又侧目看她,天气太热了,她鼻尖都沁出了汗来。 “三日后去和郡王府赴宴,事情一过,你若真感兴趣,可以请马公子好好给你讲讲如何养园子。”他低声道,听着那语调没起伏没感情吧,可又真的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纵容。 阮泱泱立即点头,“那就真的要叨扰马公子了。”这话接的也算是天衣无缝了。 邺无渊的意思很明显,这湘南的事情没结束,自然短时间内不能离开。和郡王要设宴赔罪,赔完了罪,还在这儿不走岂不是奇怪?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她‘上场’了,如何骄纵,如何肆意,想干啥干啥,拖得邺无渊也没办法。 这样一来,说不准还得在湘南停留多久呢。 反正,她心里清楚,这坏犊子一开口,她就知道该怎么配合。 当然了,这是正事。可细想想,就算邺无渊要干的不是人事儿,她也还是会配合。无论如何,她和他属同气连枝,不好听的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干人事,没准儿她还会帮忙,让这‘不是人事儿’更完美些。 邺无渊是不知阮泱泱这心中最深处的想法,如若知道,那…… 慢慢的往外走,后面亲卫还提着几个精美的篮子,里面是新鲜的果子。 出了园子,和马长岐道别,阮泱泱就坐进了软轿里。 软轿的窗帘是掀开的,她坐好了,无意间往外一看,便瞧见了马长岐跟在邺无渊身后,朝着马儿那边走。 马长岐在说话,可不似一直以来笑容满面的样子,此时真是显得小心翼翼,还特别谨慎。 声音很小,明明距离不算太远,可是阮泱泱什么都听不到。 有马儿和亲卫等人挡着,阮泱泱也只来得及一瞥,就也见不到什么了。 刚刚在园子里,她和小棠小梨在管家的带领下逛了很久,那时邺无渊和马长岐单独待在一处。 很快的,队伍出发,过了小桥,返城。 软轿晃晃悠悠,靠坐在里面的阮泱泱摇着扇子,一边思忖着那马长岐的目的。 马长印是他的兄长,和郡王妃是他的长姐。其实可以这么说,他们马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这形势,在湘南来说,他们马家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毕竟这湘南唯一的皇亲国戚,可是和郡王。 若是在这这种‘政治风向’上出现了问题,不仅和郡王会受牵连,他们马家可就全完了。 目前为止,尚无法得知马长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邺无渊必然在调查,可他又不说,她也只是在某些问题上配合他而已。 和郡王安排许久的‘赔罪宴席’终于要开始了,这也正好是阮泱泱见魏小墨的七日后。时间就是这么赶巧,也注定这一日会发生许多的事情。 洗漱梳妆,阮泱泱可是许久没穿的这么正式又规矩了。这其实就是将军府小姑姑平日里的装束,端雅大方,素净却又明媚。素净的是她的装扮,明媚的是她的眉眼。 软轿早就候在院子里了,时辰差不多了,阮泱泱才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走出去。 现在不拄拐了,走路虽不瘸的那么厉害吧,但隐隐的看她好像还是不太自在似得。 坐进了软轿,之后一路朝着和郡王府而去。 阮泱泱是先到了和郡王府,这和郡王说要郑重的赔罪,还真不是说说而已,他已经准备多时了。 可以说,从邺无渊答应来湘南时,他就在准备了,谁又知道一直拖到了今日。 而阮泱泱也终于见着了这和郡王,没想到的是,除了有些胖胖的外,其实长得挺周正的。一瞧,这年轻的时候,也必是一表人才。 不过,能从眼神以及言语之中判断出这人有那么点儿胆小怕事。当然了,往好听了说,也叫谨慎。他知道邺无渊如今的地位,自从大卫和东夷停战后,这东疆的兵权还在他手里,皇上并未收回。又被封为镇国大将军,身份地位,岂是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可比的。 与和郡王和郡王妃客气的你来我往,说那些客套话场面话,阮泱泱自是从来不落下风。 未见项合南,和郡王妃说,一会儿项合南与马长印一同过来,这几日她就跑到军营去了。 今日马长印会来?正好阮泱泱也想见见这个马长印。 设宴在这郡王府的水榭,水榭是真大,遥遥对面那可就是这府里的果园,果园后就是紫荆苑,魏小墨现在住的地方。 水波粼粼,有风吹过时,那湖面真是好看。 不远处岸边还有小舟,但凡有兴致,都可以泛舟湖上。 当然了,阮泱泱是没有这种兴趣的,因为太热了。被这么热的太阳晒着,还要累哈哈的泛舟?没事儿找事儿。 在水榭里坐下来,与和郡王妃闲谈了几句,便瞥见了廊桥那边,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 那真是妖气横行,神鬼皆避,不是魏小墨是谁。 她真真是得天独厚,瞧见她,就会让人生出一股对老天的不满来,怎么就会创造出一个这样的人?实在偏心。 她出现,那路走的真是睥睨众生。当然了,这也是在看到阮泱泱之前。 看到了阮泱泱,她一改满脸不屑,快步的过来了。 和郡王看来是真的特别着迷于她,见着她过来,那眼睛里的痴迷,根本不掩饰的。 和郡王妃倒是面色不变,坐在阮泱泱身边,看着魏小墨到来,她表情一如既往。 进了水榭,魏小墨直接跳到了阮泱泱另一侧,噗通跪坐下去,然后就抱住了她的手臂,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 “泱姐姐,说七日就七日。你今日来,是为了陪你那大侄儿,还是来应我的约?”她一副非要知道阮泱泱今日来这儿的真实想法,愣是像争风吃醋似得。 阮泱泱微微侧颈,之后把她挎着自己的手给扯下去,“我应和郡王与郡王妃的邀请而来。” 哼了一声,魏小墨盯着阮泱泱瞧,那妖瞳真是具有穿透力,但凡换个人被她这样看,非得红脸不可。 “算了。不管你应谁的约,一会儿跟我走。”魏小墨才不管那么许多,又抱住她手臂,黏黏糊糊的。也多亏了阮泱泱是个女子,否则这坐在一旁的和郡王还真下不了这个台。 阮泱泱就那么歪着头看她,这小妖精今天真是打算要‘大闹天宫’了,她这会儿真好奇,这得罪她的到底是谁。 也没说答应还是没答应,之后阮泱泱也不再理会她,继续与和郡王妃闲话。 要说郡王妃出身名门,那必然是气度有佳,行为举止,还真不是那种胡作非为不管天不管地的小妖精可比的。 和郡王那言谈也很和气,主要是透着小心翼翼,又不时的会被魏小墨那小妖精引起分心。 小妖精却是根本懒得搭理和郡王,甚至有时视线对在一处,她就特别嚣张的冲人家翻白眼儿,极其没素质。 终于,等来了邺无渊。 是这郡王府的人匆匆跑到水榭来通知和郡王,说是邺无渊到了。这边和郡王匆匆起身,和郡王妃也站了起来,闹得阮泱泱也不得不起身。 和郡王是亲自出去迎接的,水榭里阮泱泱和和郡王妃站着,魏小墨因为阮泱泱起身,她也不得不跟着起身。不过,从她不耐烦的神色中就看得出来,她极其瞧不上这场面。 很快的,那一行人就出现在了水榭廊桥外,和郡王走在邺无渊身边,边走边说话。而邺无渊另一侧,则是一个身形高壮,行路时甚至在生风的中年男人,这应当就是湘南总兵马长印了。 再后面,随行的是马长岐和项合南。诚如马长岐所说,这马长印和项合南还真有点儿像,可是与和郡王妃还有马长岐就相差太多了。 看着他们走过来,阮泱泱的视线自然多停留在马长印身上多一些,这个人眉目间有凶相,可见项合南所说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人脾气不太好。 穿着长袍,但是那衣料贴在他身上,完全看得到他鼓起来的臂膀,前胸后背亦是十分结实。他与邺无渊走在一处,从视觉上来看,他可比邺无渊宽大了一个码子。 就是被这么一衬托,阮泱泱忽然发觉,邺无渊其实挺‘单薄’的。 进了水榭,各自落座,那上座自然是邺无渊的。作为长辈,阮泱泱也被簇拥到了上座旁,身边即是和郡王妃。 魏小墨那小妖精就跟个鼻涕虫一样,再说其实本来这场合她就不该待在这儿,可谁叫这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审时度势和有脸有皮。她就赖坐在阮泱泱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小尾巴。 和郡王招她过去,她理都不理,弄得和郡王也几分尴尬。 项合南气的忍不住偷偷瞪她,可她就是不理,甚至都当你们不存在,你有什么办法? 客人在这儿,再说当初又是因为这小妖精才和邺无渊发生了误会,和郡王与郡王妃还真是什么都说不出。 倒是马长印和马长岐这兄弟俩都当看不见那小妖精似得,特别是马长印,他一直在与邺无渊说话,说的是这湘南兵马守卫的事情。 湘南还算平静,唯独有些蛮地冒出来些贼人,大多是从别处跑来的,做一些打劫抢掠的勾当。做完就跑进深山里躲着,想找他们都找不着。 抓这些人,的确是要耗费些力气,马长印没少在这上面花费时间。 他们在交谈,阮泱泱听着,不时的与郡王妃说上几句话。 宴席开始前,和郡王当真是郑重的给邺无渊赔罪,而且十分爷们儿的没有将魏小墨牵扯其中,只是说自己十分糊涂,明知边关重地,还派了人去乱行。 也亏得邺无渊没有将此事上禀给皇上,否则,他可就真得时隔多年再被皇上点名了。 距离盛都那么远,好像是天高皇帝远似得,可就越是这样,就越怕呀。 不知其他人作何感想,反正在阮泱泱看来,和郡王是充分了解皇上的。她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年纪轻轻,就能掌控如此天下,那必然不是个草包。 再看和郡王这态度,这当今皇上,想必手段了得。 今日这场赔罪宴,还的确是有诚意,摆在桌上的菜品,虽算不上什么极其珍贵的山珍海味,可是做法精致,在盛都,在边关都是见不着的。 邺无渊不饮酒,便以茶代替。那和郡王还真是实在,自己的杯子里一直是酒。最初还是后面的侍从给斟酒,之后他就自己开始给自己倒,次次都倒满,每回都一饮而尽。 马长印酒量也不错,和郡王是他姐夫,他也代为敬了数杯酒。 邺无渊这个人,不了解他的,可以这么说,很无趣。 他从不说那些看似场面又客气的废话,冷淡的神色,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简直绝了。 如果他不是将军,而是个文官,就他这个样子,早被贬到乡下去了。 邺无渊不喜欢那些歌舞之类找乐子的项目,所以今日也没安排。说实话,就是这样,场子真有点儿干。可是明知邺无渊不爱好那些,和郡王还真真是不敢乱安排。 “时辰差不多了,泱姐姐,咱们走吧。”魏小墨忽然发声。 这个小妖精一直没出声,她就跟隐身了似得,一直坐在阮泱泱的身后。 忽然间的出声,还把另一侧的和郡王妃吓了一跳。 扭头看向她,阮泱泱又瞧了瞧水榭外,这会儿应当是刚过晌午。 “出府?”问她,阮泱泱这会儿,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的疑惑。 “嗯。”魏小墨点头,之后先站起身。 这会儿站起来了,他高于众人,那股子妖气就冒出来了。 而且,她当真是没把这里其他人放在眼里,那种不屑一顾,众生如蝼蚁,她看都懒得看。 唯独被她当做人的,也就是阮泱泱了。若不是因为阮泱泱,恐怕她也根本不会坐在这里这么久。 “好。”话落,阮泱泱扭头看向邺无渊,正好他也在看她。 “我去瞧热闹,瞧完了就回来。”她说,倒是摆出了长辈的姿态,但是一心想找乐子,又哪是长辈所为? 邺无渊轻轻颌首,还真没阻拦她,“早去早回,小心些。”简而言之,看热闹可以,别又伤了自己。 点头,阮泱泱随后就起身了。 那边马长岐也跟着站了起来,“不如这样吧,我护送小姑姑出府,届时再把她接回来,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 邺无渊扫了他一眼,答应了。 但实则,又怎么会需要马长岐保护,阮泱泱离开,那可是跟了一大票人。 他们跟着阮泱泱,阮泱泱跟着魏小墨,顺着这郡王府的某个侧门,出了府。 这侧门是平时府里运送杂物,运送食材等等马车都能进出的门,从这儿出来,是一条幽深的巷子。 魏小墨抱着阮泱泱的手臂,她长得高吧,非得故意的弯腰低头,一副弄臣的狗腿模样,真是让跟在后面的马长岐大开眼界。 这小妖精两回住进了郡王府,马长岐也不是没见过她,那股子不同于常人的妖气,一般人消受不了。 而且在马长岐看来,他那姐夫也是降不住她,就算自己是郡王,皇亲国戚,贵公侯爵,可降不住就是降不住。 眼看着这会儿魏小墨和阮泱泱一同走,简直好得不得了的样子。若不是他当初就因为这小妖精闹出的破烂事儿亲自去了香城,还真会误以为这俩人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呢。 走出了这条巷子,就开始朝着某一条热闹的长街而去。阮泱泱身后跟随着小棠和小梨两个丫头,还有七八个亲卫,这全都是保护她的。 马长岐也在其中,但说真的,他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谈什么保护不保护的,说是凑热闹不为过。 再说,原本就是在郡王府的宴席当中,魏小墨这不省心的非要拉着人家出来,这主人家没一个跟着,那是失礼。 魏小墨好像很熟悉这城里的路,绕过了几条街,终于到了一家酒楼前。 在这门口前停下,她先仰头看了看,好像在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 阮泱泱歪头盯着她看,也就是刚刚在郡王府的时候,她觉得,这小妖精可不是单枪匹马,她手底下肯定有不少人供她差遣。 而此时此刻,她更认定了这种猜测。 没走错,就是这家酒楼,魏小墨搀着阮泱泱走进去,跟搀着老佛爷一样。 她这会儿是真高兴,马上要害人了,能不高兴么。 进了这酒楼就往二楼走,一行人上楼,本来该引路的小二都被挤到了后面,略显迷糊的瞅着这一群人。好在认出了马长岐,这才明白这是从哪儿来的贵客。 上楼,魏小墨明显是瞅了一圈儿,通过方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雅间,之后就拽着阮泱泱进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3、我们才是一家人 进了雅间,魏小墨这小妖精首先就奔着窗边冲过去了。 窗子原本开了一扇,她把另一扇也推开,之后招手要阮泱泱过去。 缓步的走过来,魏小墨抓着她手臂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另一手伸直遥遥一指,“泱姐姐,快看,我的战车。” 距离这酒楼四条街之外的一片较为高档的民居,那些宅子错落有致,修葺的十分好。 果然,在那条较为宽敞的街巷里,魏小墨的‘战车’正在其中慢慢悠悠的‘走’呢。 这战车太高了,在这酒楼的二楼,看得到那战车上头竖起来的两个‘大炮筒’。都朝着一侧延伸着,端口呈大喇叭状。 那战车下部分是什么模样窥见不到,可是根据它在走,不知是魏小墨用了那些齿轮以推进,还是用马儿拉拽着。 这玩意儿做的真够威风,好在不是在闹市街头,否则非得引起大面积围观。 马长岐也晃悠到了窗边,微微探头看,他眉毛也跟着挑起来了。 这魏小墨整日在和郡王府‘鬼搞’,他自然也听说了。可是那紫荆苑别人也进不去,就连和郡王妃都不知道这小妖精在鼓捣啥,更何况他了。 如今,他算是知道这小妖精鼓捣出来的是什么了,居然这么大? 缓缓地,遥遥的看着那战车停了,正对着一个挺宽大的民宅。 阮泱泱缓缓眯起眼睛,看来,那得罪魏小墨的人,就住在这里。 她是看着窗外,没注意到后面那些亲卫微微变了的脸色,互相对视,想说些什么,又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下一刻,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战车上的大炮筒开始在上升,必然是那下方有什么东西在运作。 大炮筒下方那东西阮泱泱也见过,跟个坦克似得,特别大。 这会儿,都跟着缓缓升起来,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停了。 大炮筒的高度已经超过了那民宅的大门院墙,而且此时,民宅里头的人好像是听到了动静,大门有打开。 只不过在酒楼这里看不清楚,那战车挡着呢。 魏小墨这会儿真是开心,她抓着阮泱泱的手臂在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艳辣至绝。 别看她记仇,但是她能忍啊。为了害人,她什么苦都能吃,还能‘闭门造车’,这种精神无人能企及。 这雅间里的人都聚集在窗口附近,并且都在盯着那战车。 好像等了一会儿,其实也就是片刻,那高高扬起来的大炮筒就忽然之间喷溅出两股黄色的液体,并且是带着砰的两声,就像过年放炮仗似得。 那黄色的液体粘稠有度,可是经过了十分精心的调配,添加了独家发明,那粘性,那难清洗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战车上的大炮筒可不只是发射了两股,明显发出去一股之后在蓄力,几个眨眼间,又喷出两股来。 方向对的准,高度找的好,尽数都喷溅进了那民宅里。不过,可能是因为那大炮筒的喇叭状端口,这喷溅出去之时还是呈天女散花之势,紧邻的民宅也受了池鱼之殃。 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战车喷溅出几回后,酒楼这边儿闻着味儿了。 阮泱泱第一时间屏息,扭头看向身边得意洋洋的小妖精,“你太恶心了!”这屎尿味儿,绝了! 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屎尿?这是搜集了满城人的吧。 魏小墨是真的在笑,妖瞳都成了两条勾魂的细线,“被暗算,我险些被七八个男人扒光了衣裳。若不是我随身带着一些药,恐怕真就遭毒手了。泱姐姐,你说我这样报复,是不是已经很厚道了。” 她忽然这样说,阮泱泱一诧,如果她所言为真,那这样报复一下,确实算厚道了。 屎尿味儿真是冲天,那战车喷溅了有五六次,之后它就自动的像遭受了什么重击似得,直接原地解体。 此时此刻,那边几条巷子,方圆两三百米内的民居里的人都跑出来了,那个骂呀! 这臭味儿,别看没风,可是蔓延的速度超绝。眼下这酒楼已经被冲击了,每一口呼吸之间,都是那味儿。 阮泱泱受不了了,后退,赶紧叫人关窗户。 这回了头,看到了那些亲卫的表情,她才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 转眼看向魏小墨,她可真真是一脸满足,满足于自己的发明,满足于今日的报复。尽管这报复,可是牵连了许多无辜之人,可她那是根本不在乎。 “那暗算你的人是谁呀?”坐下,可也呼吸不得,小心翼翼,关窗子也来不及了,这屋子里太臭了! 魏小墨转到她身边坐下,身子前倾,又要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阮泱泱一躲,还在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那股子严厉又上来了。这是她针对不听话的学生专属眼神,既严厉,又透着看穿一切,叫他们别想着投机取巧。 与此同时,仍旧站在窗边,不知何时拿出一个帕子捂住口鼻的马长岐。还有站在阮泱泱身后的小棠和小梨,更有那几个亲卫,都在盯着她。 那眼神儿,摆明了抗拒从严,坦白可能也从严。 “泱姐姐,你这是猜出来了,还问我。”她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再说她也挺有理的,毕竟是别人先暗算的她。 阮泱泱哼了一声,“你和旁人的恩怨,也不关我事。只不过,太没功德心了,我要被你熏死了。”从亲卫的眼神儿里,她就明白那被屎尿炮轰的民宅里是谁了,拂羽。 魏小墨说拂羽暗算她,应当不是撒谎,毕竟那拂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记仇着呢。 估摸着上回在小阳城,魏小墨忽然不见了,也不是她自己走的,更不是被和郡王弄走的。想那时在客栈里,她就住在自己隔壁。楼上楼下还有那么多亲卫在,旁人想带走她,除了自己人,也没别的可能了。 你来我往,越搞越大。 她这么说,魏小墨就又笑了。不可谓不得意的扫了一眼站在那边的亲卫们,“泱姐姐,你没心没肺起来,真好看。” 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阮泱泱懒得废话。主要是,她即便有心,又怎么管呢?拂羽又不是她什么人,魏小墨更不是她什么人,他们俩争斗,她看个热闹,挺好的。 “臭死了,我要窒息了。我看这半座城都得臭上几天,希望老天来一场大雨吧。”站起身,阮泱泱受不了了,太熏人了,她觉得自己脑仁儿都要炸了。 “下了雨也没什么用,那些东西,我可在里面添了不少作料。粘在身上,粘在墙上地面上,想清洗极其难。”跟着走,魏小墨那才得意呢。 阮泱泱扫了她一眼,觉得她得意的过早了。干出这等‘大事’,已经属于恐怖袭击了,等着官府逮她吧。 往楼下走,不止这楼下,街上也都是人。吵嚷的不得了,那可都是脏话,都在骂人。 骂那个搞臭了空气的家伙,又骂那边得罪人的‘事主’。现在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呢,这边大街上就传的乱七八糟,怎么说的都有。 抬手捂着口鼻,这街上的味儿更浓,毕竟才距离那边四条街,太近了。 匆匆的前行,穿过街上的人群,自然是朝着和郡王府的方向走。 街上人多,速度自然要慢下来,才转过两条街,好不容易这空气中的臭味儿淡了点儿,就迎上了两个亲卫。 大概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着阮泱泱,愣了一下,就赶紧停步。 “你们去哪儿?”阮泱泱还以为是知晓了拂羽出事儿,他们要去协助的。 哪想,那两个亲卫对视了一眼,随后摇头,“阮小姐,属下是去接诸葛先生的。” “为什么?”接诸葛闲?一般来说,接诸葛闲,所代表的就是有人病了或是伤了。 “是这样,马总兵与将军切磋,擅用兵器,伤了将军。”另一个亲卫声音要更厉一些,显然很生气。 一听这话,阮泱泱眉头就皱起来了,“伤的如何?” “属下离开时还在流血。”接着回话,脸色也跟着更难看起来。 “现在人呢?”还在郡王府不成。 “已经返回三生馆了。属下接了诸葛先生,也要返回三生馆。郡王府那里留了人,本想待阮小姐回去后再把你接回去的。”亲卫语速快,但交代的十分清楚。 “你们快去吧。”侧身让开,阮泱泱眼睛一转,视线就落在了马长岐身上。 马长岐跟在后面,还用手帕捂着口鼻呢。听着这事儿,他也是一愣。还没回过神儿呢,这就对上了阮泱泱不怎么太善良的视线,他就更一顿了。 看着他,阮泱泱忽的弯起眉眼,“马公子,原来马总兵的功夫这么好呀?” 缓缓的放下拿着帕子的手,马长岐微微摇头,“小姑姑也知道,在下读书人,哪懂他功夫如何。” “嗯,这话倒是在理,毕竟我也不会分辨旁人的功夫到底有多好。但是,我家亲卫的功夫特别好,马公子今日就试试。”话落,她给了亲卫一个眼神儿。 亲卫那是秒懂,两个人立即大步过去,跟擒住鸡崽子似得,就把马长岐给制住了。 “小姑姑,你这是……这与在下何干啊?”马长岐冤枉极了。这他兄长和邺无渊切磋,伤着人的也是他兄长,又不是他! 阮泱泱却依旧在笑,那眼睛黑黑白白极为分明,真是好看。 只不过,她说出口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 “我知道与你不相干啊。可是,谁让伤人的是你兄长呢。伤了我家的人,不管是因为我家的人有多不知礼,有多讨人厌,被伤着了,我就得讨个说法。我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打不过马总兵。所以,我手里拎着一张牌,也不为过吧。委屈马公子了,马总兵今日傍晚前不去三生馆给我家伤了的人跪地磕头赔罪,你可就要遭罪了。”明媚的脸,说出完全不讲道理的话。甚至,她连其中细节都没弄清楚,她就决定要这样做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亲卫擒着冤枉的马长岐,随着她一同返回三生馆。 魏小墨慢悠悠的跟在后头,双臂环胸,这会儿,她可再没有那一身轻松和得意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可没忘了刚刚在酒楼里时,她那没心没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可谁又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就亲眼瞧着她如何护短了。毫不讲理,一意孤行,骄横放肆,胆大包天。 一路返回三生馆,路太长,完全步行,她脚踝都开始难受起来了。 不过,倒是也一直没放慢速度。 穿过小院儿,跟随邺无渊去郡王府的亲卫都在,见她回来了,也尽数让路。 进了房间,她一脚刚踏过门槛,就咻的又转过身去了。 跟在她后头的小棠和小梨也迅速后退,尽管没瞧见啥,可阮泱泱忽然止步,可想里头可能是不太方便。 的确是不太方便,邺无渊就坐在软榻上,肩背挺得直,坚不可摧的样子,但上半身的衣服都解了。 后肩那里有血,因为血在往下流,以至于他半边后背和后腰处都是血。 “诸葛先生应当很快就来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趴在那儿等着吗?”背对房间,虽只一瞥,她却瞧清楚了他坐在那儿的姿势,跟摆什么造型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坐姿端正,就能给他加学分呢。 “进来给我擦一擦血,我擦不到。”房间里的人开口,听着声音好像还可以。 阮泱泱皱着眉头,扫了眼前一圈儿。嘿,这些亲卫,都转脸看别处,好像除了她都不会干这活儿似得。 “打点水进来。”她说了一声,之后就转身进了房间。 小棠小梨站在外头没动弹,倒是亲卫们开动了,这会儿真听话。 走近,阮泱泱微微偏头,一眼就看到了他伤着的肩背处,一条斜着的伤口,划得还挺深呢。 一指长,因为血一直在往下流,这会儿他后腰处的衣料都湿了。 看着他这伤口,阮泱泱就觉得疼。 除却这伤口之外,他这身上真是‘多姿多彩’,大大小小的伤疤,各种形状。 她就那么看着他,邺无渊也在仰头看她,他脸色尚好,并没有因为受伤流血而有什么影响。 亲卫很快打了水进来,阮泱泱过去洗了手巾,这才转过来给他擦后背上的血。 微微侧身,邺无渊任她给擦拭,他的确是没有马长印壮,可却绝对的结实。每一块肉都跟石头似得,硬邦邦。 脊背到腰间的弧度,真真是诱人,能刺伤人的眼睛。 清洗了一下手巾,水盆里的水都变了颜色。 继续给他擦,他还不吱声,阮泱泱深吸口气,“那马长印呢?” 她这语气,听起来好像还平和,但隐隐压着,显然生气呢。 邺无渊唇角微弯,“切磋而已,是我技不如人。” 阮泱泱很想骂他一句放屁,这会儿给她表演光明磊落呢? “亲卫说了,寻常切磋,没准许用兵器。他忽然用兵器,又伤了你后背,摆明了是暗算。那么想当英雄好汉,请问暗算这一招算什么?”看他那伤口处的皮肉随着她擦拭到附近就绽开的样子,她手指头都开始疼了。 “你没在那儿,猜的还挺准。”邺无渊继续道,听他好像真无所谓似得。 扔了手巾,阮泱泱看了看自己手上沾到的血,她就觉得全身都疼。 缓缓转过身,邺无渊去看她,她果然是噘着嘴呢。 就那么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看他,真有点儿睥睨之意。 “你把马长岐给扣了?”他听到外头的动静了,马长岐说话的声音。 “嗯。今天傍晚前马长印不过来跪下给你赔罪,我就把马长岐的手剁下来一只给和郡王送去。”她就那么睥睨的盯着他,嘴还噘着的在说,语气却强硬的很,透着一抹毒。 见她说完,邺无渊真笑了,而且笑的特别开心。 他这人就不能笑,笑起来时是真好看。 阮泱泱愣了一下,回神儿之后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邺无渊,你到底在搞什么?”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因为他太奇怪了。 他就是个坏犊子,怎么可能如此大方,被刺伤了还无所谓。 被她喊名字,邺无渊弯起的嘴角还真落不下来了,他盯着她看,那眼神儿…… 就在这时,门口处,诸葛闲提着药箱进来了。 本来还挺着急的,可谁想到这进来就看到邺无渊在笑,诸葛闲都不可抑制的诧异了片刻。能瞧见邺无渊笑,多不容易啊! 转身躲开些,阮泱泱看着诸葛闲过来,寻思着邺无渊那伤口必然得缝合。 放下药箱,诸葛闲先看了看邺无渊的脸色,又看了看他后肩的伤口,之后表情也轻松了些,“伤的不重,更没涉及要害,不出半月,必然愈合如初。” 愈合的再好也不会如初,否则他那一身伤疤是哪儿来的? 邺无渊的唇角仍旧在弯着,他配合的微微偏身,却非要歪着头瞅阮泱泱。 对上他眼睛,阮泱泱就一顿,没什么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转身走出去了。 院子里,马长岐可还被亲卫擒着呢,看到阮泱泱出来,他那一脸冤枉更甚了。 给了亲卫个眼神儿,他们就缓缓放手,马长岐总算站直了。 “小姑姑,将军伤的如何?”虽被冤枉,可伤人的是他兄长,他总是不能不闻不问。 “死不了,马总兵可能要失望了。”笑,弯起眉眼,她这会儿笑的可好看了。 “小姑姑,这其中,可能有误会。”说这话时,马长岐摆明了没那么有底气。 “有没有误会,马总兵亲自来一趟,就清楚了。不过,在这之前,马公子就得留在这儿了。我觉得马公子十分有趣,在这赌场又能陪我玩儿,正巧无聊,马公子也就别走了。”阮泱泱走进亭子里坐下,马长岐跟在她身后,那真是一脸复杂。 “小姑姑,您说要在下留在这儿,陪着玩儿,在下都应。只是,能容在下见一见将军吗?”马长岐是真有事儿。 笑看着他,阮泱泱微微摇头,“我家那受了欺负的人还得养伤呢,刚刚诸葛先生说了,起码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马长岐更无奈了,深吸口气,随后在阮泱泱旁边坐下,“小姑姑,在下就与你说实话,在下的确有事曾与将军私下商议过。” 就猜到他们私下谈过某些事,具体为何她不知。 不过,就算他马长岐是个‘好人’,不代表不会被他兄长马长印牵罪。作为邺无渊唯一的长辈,她不讨公道,那么这里的谁都不合适。 再说了,邺无渊是谁?那是镇国大将军,和东夷交战多年,命有多贵这些人明白吗? 今日伤在一个小小总兵的手下,岂又不是羞辱? 由此一想,他马长印过来跪地赔罪都不够。 “马公子也不必说了,你与将军私下商谈之事,他虽不曾告诉我,但我想,肯定特别没劲。若是较为有趣,他必然早在第一时间就说给我听了。”她还在笑,就是平时她说话时的样子,可这出口的话是真不能听。 马长岐都无奈了,在赌场时她一个样儿,之后见了她,她又一个样儿。可这会儿,这不讲道理到蛮横,却偏偏又笑着说,真是能活生生的逼出心里头的魔来。 “是这样的,在下也在几个月前发现兄长有些奇怪,我曾见着宋三鑫带着几个明显不是咱们大卫的人,去了兄长家里。后来我就一直在查,可是,我又岂能查的清楚。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所以,我就拜托了将军。”马长岐焦急的说着,也不管她想听不想听。 “你把这事儿告诉了将军,请问对你对你兄长,甚至对和郡王有什么好处呢?”阮泱泱看着他,问这话时,她还在笑呢。 “小姑姑,在下是大卫人,祖上名望,如今一家荣华,无不是帝王恩赐。大卫与东夷刚刚停战,打了这么多年,水火不容。这种时候,若是与东夷人私下来往,甚至……这当然不成。”湘南好似天高皇帝远,可一旦……那么,所有有牵扯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那姐夫在这湘南可称尊贵无比,纵观湘南各地的官员,哪个见了他不小心翼翼,谄媚无比。 可,何时见过他无比猖狂?但凡提起那天家最高的那位,他哪次不是谨慎谨慎再谨慎。 除了他,他们这些人谁又见过皇上?正是因为他见过,他这般谨慎小心,才更说明那帝王是什么手段。 看着马长岐的眼睛,阮泱泱是真没想到他心中会有这种想法。 换位思考,阮泱泱觉得若是安在她自己身上,尽管明知是错事,还是会相帮。 或许,从本质上来说,她就是个歪的厉害的人。 “这件事,和郡王可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阮泱泱只是在盯着马长岐看。他这会儿真是急了,被擒住时,他都没这么激动。 摇头,“我没告诉任何人。自从将军答应来了湘南,我就觉得,这事儿可能不好。后来,你们来了阳州城,又不住庄园非得到这儿来,我就想,将军八成是知道了。”马长岐身体前倾,搁置在桌子上的手也是握紧的,足以得见他的焦急和恳切。 “那么,你告诉了将军此事,是想让他如何做?”马长岐此举,可称大义灭亲了。 “我想求将军,彻查清此事后,一定要向皇上请求,留我兄长一命。”这就是马长岐所求。 若论谁能在皇上跟前说话,他那姐夫都比不过邺无渊。马长岐仔细思量过,邺无渊人已经到湘南了,恐怕他哥的事情捂不住。既然如此,他就先祈求得先机。 轻轻地点头,“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能走。你兄长今日伤了将军,或许也是觉察出什么了,这便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马长岐长叹口气,“所以,我也着急想去我哥那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他那儿有什么消息,我能第一时间来向将军禀报,这也是之前在城外园子里时,我答应过将军的。” “稍等一下吧,待我问过了将军再说。”算是松口了吧,但她还坐在那儿不动,她这所谓的去问问,也不知打算什么时候问。 把马长岐给磨得,他是真没招儿。这么多年,他也的确是见识过各种人,他现今觉得,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眼前这一尊。 真真是等了好半晌,瞧见亲卫开始从房间里往外撤水盆等等物品了,阮泱泱这边才缓缓起身。 马长岐就立即跟着,他也是很想看看邺无渊伤成啥样了啊,这若是真伤的很重…… 往房间走,到了门口,她先那么歪头张望了下,瞧着那坐在软榻上的人已经穿上了中衣,她这才迈步走进去。 没得到准许,马长岐就只得在门口那儿站着,但好在是瞧见了邺无渊,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儿。 诸葛闲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邺无渊身着中衣,还是之前那屹立不催的姿势。 阮泱泱进来,他就转眼看过来了,虽没有再笑了吧,可那眼睛却是分明很柔和,证明心情不错。 “还疼不疼?”阮泱泱第一个关心的就是个问题,因为她怕疼啊。他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伤,好好的皮肉被豁开,疼死了。 “你擦拭时倒是不疼,被诸葛闲穿针引线,反倒开始疼了。”邺无渊开口,轻描淡写吧,可听得阮泱泱不由蹙眉。穿针引线?听着就疼。 收拾自己药箱的诸葛闲扭过头看了一眼邺无渊,却还真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这还真真就是用完即抛的命。 “那马长岐要见你。”视线过多的落在他后肩那处,穿着中衣,但也能看得到下面的纱布。所幸是不流血了,不然这一身白色的中衣算是白穿了。 “你不是要把他的手剁下来给和郡王送去么?”邺无渊又笑了,问这事儿,好像还真想瞧瞧她要咋把人家手剁下来。 阮泱泱那眉头蹙的更紧,“我现在说正事儿呢。”在软榻上坐下,她又瞄了几眼他后肩。这人还有心思笑,看样子是真不觉得疼。不过,可能也是习惯了,身上那么多的伤疤,大大小小的,如今对于疼痛怕是没那么敏感了。 “再等等吧。”邺无渊总算是回答她了,他并不着急。 看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阮泱泱似乎就明白了些什么,“看来,你已经接受了他的投诚。” “不,你若仍旧想剁下他的手,我不阻拦。”微微摇头,他好像还真想看似得。 扫了一眼在那边已收拾完药箱的诸葛闲,阮泱泱略有那么几分严厉的又盯上了邺无渊。完全一副要教训小辈的模样,毕竟他这反常的表现实在很……没规矩。 “刚刚在城里看到什么热闹了?”面对她这种眼神儿,邺无渊倒是恍若未见,只是又问起了别的。 说起这个,阮泱泱也神色一变,“估计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拂羽被屎尿冲天炮给轰了,还不知道啥样呢。 再说,好像自从回了三生馆,她就没见着魏小墨。不对,是在路上碰到了亲卫,得知邺无渊被马长印给伤了,她着急赶回来,就没再注意魏小墨。 好在这边三生馆距离‘事发地’很远,这边儿倒是没闻着什么味儿。但又可能是心理作用,偶尔的,似乎呼吸之间好像又真的闻着那味儿了。 魏小墨个作孽的混账,她就是个正正宗宗搅屎棍,关键是做完了‘好事’她就不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4、邺家的人了不起 在这三生馆之中,似乎根本不知这外头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过,亲卫来来往往的,摆明了是有事的。 只不过,阮泱泱懒得问询,毕竟她今儿因为邺无渊被伤着了而‘气急’,到头来好似很多余。 这坏犊子保准儿是万事心里头都有数,其实哪轮得着她跟着着急? 夜幕落下,这三生馆还是很热闹的。阮泱泱就在内室里头,斜倚在床边,看书。 小棠和小梨陪着她,也不出去,因为这外头的人来来回回的,邺无渊也一直在,她们可不敢出去碍眼。 琉灯都放在了床头小几上,使得这一处光线很明亮,阮泱泱看书也不至于太累。 至于被她擒回来的马长岐,他也没走,邺无渊真顺她的意,就把人给‘扣’下了。 马长岐无奈啊,这阮泱泱摆明了就是个看似端庄知礼实则蛮横霸道的货,可就是这样也有人给她撑腰,她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你说你有什么辙? 不过,好在是邺无渊淡淡的对他说,自己所言,那便是言出必行。他若信任,那么就不必焦急。 既然他如此说了,马长岐心里头的焦急真隐隐的归于平静了,剩下的,也就是无奈了。 他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院子里头的亭子里待着呢。 看着邺无渊的人进进出出,马长岐心里头就在想啊,这原本是湘南,和东疆那是隔着远。 可正因为看似如此,眼下这邺无渊到了此处,这地儿好像就真的变成他的了。 由此可见,这天下皇权,那天上的人看似高高在上,不触这凡尘。但实则,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那天上的人信任谁,便将生杀大权交到谁的手里头,纵使任意横行,可哪一项权利不是天上的人给的呢? 蓦地,这小院儿里再次进来一行人,那穿着气度是真少见,同时脸色也不怎么好。 从亭子前走过,马长岐吸了吸鼻子,这怎么,一股难以言说的味儿呢? 没错,这来的一行人正是拂羽。 他真真是要气的爆炸了,眼角眉梢间无不是阴沉与毒气,绝对猜得到,此时此刻若魏小墨忽然出现,他什么都会抛到脑后,非要把她弄死不可。 他可真是遭了大罪了,被喷了一身屎尿不说,清洗啊,谁想到这么难洗? 在城里包下了个汤池,他和手底下的人都洗掉了一层皮,那味儿还是无处不在。 而且,虽是花了大价钱包下汤池,可也把人家汤池的东家伙计膈应的不行不行了。从他们进去到他们出来,那眼神儿,这么多年拂羽可曾遭遇过如此嫌恶的眼神儿? 洗的他都觉得自己是那剃毛待开膛的猪了,可这身上还是一股味儿。原本手底下的人还想着把衣服熏的香一点儿,可这一臭一香的混合一处,那也没比屎尿味儿好到哪里去。 这一路走,头发皮肉里好似都在散发着那股味儿,拂羽自己都闻得到,更何况旁人了。 进了房间,明亮的灯火下,他的脸色就显得更难看了。 邺无渊已经听说了,所以看他此时的模样,倒也没有太多诧异。 他仍旧是一身中衣,刚刚喝了诸葛闲煎的药,薄唇湿润,更有几许艳红。 “大事当前,别的事情拖延些时日也不无不可。”看着走近的拂羽,邺无渊开口说道。 “主子放心,属下不会耽误大事的。一会儿属下便出城,荣遗已抵达小阳城。这个时辰,钟非也必然已经启程了。”拂羽声音还算稳定,尽管仍旧是很阴沉。不过,诚如他所说,大事就是大事,决不能误了。 “这么多年来,与东夷争斗。往往再天衣无缝的计划,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纰漏。此次,我也绝不相信会万无一失,做好准备。”邺无渊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总是保持着一个姿势,他也的确累了。 “正因为每次都有纰漏,主子后来不是最擅长计中计嘛。相信此次,主子也是一切照旧。对了,属下这马上就要出城了,能不能准许属下见一见阮小姐?”拂羽这会儿脸色好了些,但眼底的阴沉真是丝毫不少。 他要见阮泱泱,邺无渊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也没拒绝,“泱儿。”他唤了一声,这外室和内室也只隔了一扇屏风而已,她听得到。 没得到回应。当然了,每次他唤泱儿,也都得不到她的回应。 片刻后,屏风处先走出了小棠和小梨两个丫头,随后,阮泱泱走出来了。 她已换了一身衣裙,长发也简单的捆在脑后,可见她刚刚是已经歇下了。 这走出来,拂羽身上的味儿就更大了些,即使门窗开着,也吹不散这味儿。 再加上湿热,阮泱泱更一时觉得有些窒息感。 “拂羽公子。”她弯起红唇,还是那样从容有度的笑,是那张属于小姑姑的面具。 拂羽也拱手作揖,礼节到位。看着阮泱泱走近,又很明显在屏息的样子,他也笑了。 “听说今日,阮小姐是与那魏小墨一同亲眼见证在下被‘袭击’。那么,那之后,魏小墨去了哪儿?阮小姐回答之前,先闻一闻在下这满身的味儿,再看看受了伤的将军。”拂羽问,他要知道的就是这事儿,也希望她的回答能有‘良心’点儿。 阮泱泱小心的呼吸,哪儿有那闻他身上味儿的勇气。不过,说看邺无渊,她倒是真看了一眼,他也在看她,似乎心情不错。而且,他也没打算管她要如何回答拂羽。她想说,亦或是不想说,都随她。 “我在路上得知了将军被伤,就焦急的赶回来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没再注意过她。但我想,她应该不会再回和郡王府了。”简而言之,她也不知道。 “这么说,阮小姐也不知她躲到哪儿去了?”拂羽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太相信。真是想不到,阮泱泱居然能和魏小墨这么好,一同去看他如何被袭击,还是魏小墨一心邀请。他虽不认为自己和阮泱泱有什么交情,但好歹他是邺无渊手底下的人吧,拐着几道弯也算自己人,她就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吃亏? 摇头,“事实上,我与魏小墨的交情,还没达到拂羽公子想象的那种程度。这么说吧,如若今日是拂羽公子带着我,一同看这般有趣的恐怖袭击,我也会欣然赴约的。”简而言之,之所以答应魏小墨,是因为她玩的有意思。 拂羽无言以对了,点了点头,“多谢阮小姐。”话落,又向邺无渊示意了下,便转身离开了。 他人走了,那味儿却没散,阮泱泱赶紧叫小棠和小梨把所有的门窗都大大敞开,否则今晚就不用活了。 看着她拿着帕子捂着口鼻,露出来的眼睛满是嫌弃,邺无渊的视线一直追随,“在看热闹的时候,你就知道那遭殃了的是拂羽,当时为什么没把魏小墨给捆了?” 这算什么鬼问题? “我没把她捆了,你们都觉得不正常是么?原因我刚刚已经说了。”扭过头去看他,阮泱泱撤开帕子,但仍旧在不停的扇着,想把空气中那股味儿给扇光。 “就是想看热闹。”邺无渊看着她接着说。她这已经不是心枯了,是枯的厉害。凉薄,无情,任何一个冰冷至极的词语都及不上,其实就是心里头什么都没有。 点头,“毕竟难得一见嘛。魏小墨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造出那战车,也不知是怎么个运作方法,还安了两个大炮筒。我第一回瞧见就想着,这玩意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始终都在好奇。今日终于出场了,我自然想看清楚。威力无边,任务完成之后自动解体,不让任何人占了她的便宜。”就这种歹毒又小气的心思,阮泱泱都恨得牙痒。若是把那战车清理干净了,没准儿能研究出来魏小墨是怎么造出来的。 但她可不给任何人机会,干得漂亮! 在软榻上坐下,阮泱泱倒是也没什么遮掩的说道。或许是因为邺无渊从未在她找乐子这件事上有过不好的言语,所以,她说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有时,你也可以把我受伤或是遇袭看做另一种乐趣,便也不会心焦心急了。”他侧颈看她,如此说道。 “你说什么呢?”微微眯起眼睛,这又说的是什么话。 “没什么。”轻轻摇头,邺无渊盯着她看,灯火之中,她白皙的都在反光。 阮泱泱不认为他憋了什么好屁,“将军自是不一样,你是我大侄儿啊!” 邺无渊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回去休息吧。” 话落,他就转过脸去不看她了。 阮泱泱弯着眉眼笑笑,这不尊老的大有人在,有些年纪小,通过疏导教育就可以了。但有些人,必须得给他点儿教训。让他知道知道,长辈就是长辈,岂容乱想? 不尊老不重道,是要遭报应的。 这一晚,这外头的人都没有休息。 阮泱泱睡在内室,小棠和小梨两个丫头也跟着这般将就了一晚,待得翌日醒来,这外面的人还真真是不曾休息。两相对比,倒是她们主仆三人最没心没肺似得。 不过,说没心没肺也着实过分了些,毕竟阮泱泱洗漱更衣后出来,没见着邺无渊,还真有点儿着急了的样子。 “人呢?一夜不休息,真当自己铁打的不成?”软榻旁散落了不少的信件,可见之前人还是在这儿的。 小棠和小梨摇摇头,她们俩又哪里知道。 朝着软榻走过去,那些信件有的是展开的,有的又是放在信封里的。随着走近,那信纸上的字都看清楚了。 不过,阮泱泱还真没去看那信里是什么内容,好歹算是人家隐私吧,而且肯定都是邺无渊的公事。 “将军。”身后小棠和小梨忽然发声,阮泱泱也转头看过去,邺无渊是从门外走进来的。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哪还是昨天那只穿着中衣裹着纱布的可怜样儿。 一看他身上的衣服,阮泱泱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今天不疼了?你喝药了么?” 邺无渊走过来,步子倒也不是太快,“不疼了,药也喝过了。”回答她,他一边手极快的将软榻上的信收了起来。 看他那动作,阮泱泱又转开了眼睛,“慢慢来,我没看。”她还不至于那么猥琐的去看人家的信。 收拾好,邺无渊也直起了身体,看他那动作以及神色,背后的伤应当真不阻碍他行动了。不知真是恢复的太快,还是他能忍,或是习惯了,根本不在乎那疼痛。 看了看她,“你若想看,也没人会拦你。”说着,他还真把手里的信往前递一递,真大方。 阮泱泱摇头,她不看。 她不看,邺无渊也收回了手,转身将整理好的信件放在了桌子上。 在软榻上坐下,阮泱泱看着他的后背,瞧他那一举一动,“这一晚你们都没休息,不知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这两日你先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待着。外面,有些乱,马长印出逃了。”邺无渊淡淡回答道。 这么一听,阮泱泱还真一愣,“昨日在和郡王府,看来,你和他也不只是切磋而已。”她不在场,但肯定有事发生。 转过身来,邺无渊的神色,是的的确确的深不可测,这也是往时的他,也是真正的他。 “我挑明了已抓住他与东夷人私下往来的证据,他自是不认。这整个湘南十二城的布防图被盗走了,如此失责,他却一直在力压掩饰此事。我给了一晚的时间,但很显然,他选择了破釜沉舟。”在她身边坐下,邺无渊一字一句,又冷冰冰的。 布防图被盗走了? 一听这话,阮泱泱是有疑惑的。 只不过,一时间,她还真钻研不透这疑惑。 深吸口气,阮泱泱点头,“好,我待在这儿不出去,你也小心些。” 侧目看着她,邺无渊的眼睛好似忽然间变得特别深。 “不会再受伤了。”他说,随后慢慢的抬手。 阮泱泱的眼睛随着他的手而动,眼见着他的手落到了她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跟着眯起眼睛,他这动作很轻,好像也担心把她给弄坏了似得。 呼吸间闻得到他身上的味儿,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他拍了两下,就收手了,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走出去,阮泱泱觉得,他有点儿像落荒而逃。 依旧眯着眼睛,这个东西,他先动手,他又先逃跑了,反倒弄得好像她如何了似得。 小棠和小梨立在一侧,她们俩全程目睹,只是此刻,都垂下了眼睛,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缓缓的靠在了软榻上,阮泱泱一手撑着旁边的扶手,手指头不由自主的递到了嘴边儿,开始啃。 两个小丫头微微歪头看着阮泱泱,好半晌,小棠才开口,“小姐,既然这两天不能出去,闷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想一想,做些什么消磨时间吧。” 听见了小棠的话,阮泱泱也没什么反应,就在那儿默默地啃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眯成了两条极媚的线。 见她不吭声,她们俩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做起了事情来。 邺无渊出去了,留下了六个亲卫,还有那在院子里不得走的马长岐。 阮泱泱真的在房间里闷了一上午,这外头是什么情形她不清楚,但之后出了这院子,她不想知道也就都知道了。 换了一身男装,从房间里出来。亭子里的马长岐一见她出来,就立即迎了过来。 他一直都待在这儿,虽是没人看守他,可摆明了他若真走出这院子,恐怕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一脸焦急吧,又真忍下来了,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儿,跟坐牢似得。 “小姑姑,你这是要出去?”能出去自然好,他也想知道眼下城里情况如何了。 他手底下的人想混进三生馆倒是容易,可进不来这里啊。这些亲卫,可别看他们好似专门在围着阮泱泱转,但哪个眼睛不好使。 “转转,闷得慌。”阮泱泱笑笑,眉眼那个明媚,那个善解人意。 这若是初识,马长岐肯定会被她给骗了。可现在,真不会被她的脸所蒙蔽。 点点头,跟着她走,亲卫跟随。 晃悠着,三生馆很大,这下午时分,还没正式开门营业,遇不到客人。 不过,三生馆里的下人在做事,各处的收拾洒扫,忙忙碌碌。 从廊桥上下来,空气几分闷热,路边的花草倒是生机勃勃。一小片假山,平日里这假山可不是什么观赏之地,不少那喝多了的素质低下的客人顺路的就往这里跑,上吐下泻的在此解决,恶心死人。 可人家是客人,咋样做谁又能说啥。只是苦了这些下人,每天都得来这儿收拾整理。 正好路过,正好有下人在那假山群里头收拾呢,边做事边闲话,声音不算太大,可也足以让经过的人听得到。 这一听,阮泱泱就停下了,身后跟着的人也都停下了,寂静无声。 听见了呀,阮泱泱就挑高了眉毛,红唇却跟着噘起来了。听着啥了?听见他们说邺无渊坏话了呗。 说是这从东夷过来的大将军来湘南没怀好意,这才来了半个多月,就开始祸害人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湘南总兵马长印,逼得马长印现在不知所踪不说,而且眼下把这阳州城都给封了,谁也不许出城,实在霸道。 又说昨儿西城那边屎尿袭击,就是邺无渊的手笔,目的为啥?啥也不为,就是祸害人! 又说邺无渊为啥这样做?因为他相中了和郡王家的合南小姐,和郡王不同意,他就气急了。 这些人,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敢猜,什么屎盆子都往邺无渊身上扣。 缘何这样,其实阮泱泱理解,因为他们来自东疆,属于外地人呀。 马长岐跟在后面听着,也是脸如菜色。可他也明白,那些小老百姓就愿意这样胡说八道,他们又不懂内情,就图个嘴上痛快呗。 可是,这会儿正好被阮泱泱给听到了,他真是有点儿发愁。 听那假山里头的下人说完,阮泱泱就转身往回走。 其他人跟着,马长岐不住的想去看她脸色,但又瞧不清楚。 返回了小院儿,她也没进屋,就直接进了亭子里坐着。 “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城里的百姓,是不是现在都如此议论我们?”看向亲卫,她说道。 “是。”亲卫立即领命,一人便迅速的离开了。 马长岐坐在另一处,不时的看一眼阮泱泱,“小姑姑,这平头小百姓啊,就喜欢乱嚼舌头,瞎扯东加长西家短,你别放在心上。” 眸子一转,她看向马长岐,缓缓点头,“我知道啊,关于人性,我了解的可比你深刻。”正是因为深刻,她才更想知道眼下城里在怎么传。 亲卫出去打听,阮泱泱就坐在亭子里等,一动不动,连水都不喝。 马长岐是真的佩服她,同时更觉得这姑奶奶难伺候,别看她此时稳稳当当的样子,可保证她脑子里头没计划好事儿。 一直等到了傍晚,亲卫回来了。 进了亭子,便走到阮泱泱身边,微微俯身,距离稍远一些,声音压得低,不过每个字都进入了她的耳朵里。 马长岐是想听啊,可是他和阮泱泱差不多,手无缚鸡之力,耳力自然没那么好,听不到。 面色平静,毫无变化,从她的脸上,真看不出她都听到了啥。 亲卫说完就直起了身体。 “准备纸墨,多准备些,送到房间里去。”说完,阮泱泱就起了身,回房间了。 小棠和小梨跟着,马长岐想了想也跟上,幸亏亲卫也没拦着他。 夜幕降临,晚膳都送来了,马长岐坐在外间的桌边用饭,一边往内室那边瞄。 可有一扇屏风挡着,他也看不见。 晚膳都送进内室了,灯火通明,但里面始终也没什么声音。 她要了纸墨,显然是准备写什么,那么多纸,马长岐倒是真猜不透她要写什么。 那两个小丫头也始终都在里头,除了接晚膳时出来一趟,再也没动静。 用过了晚膳,马长岐就坐在桌边等着,他焦急啊。但凡此时他的人能来一趟,让他知道知道外头的形势,他也不至于如此焦躁不安。 内室里,阮泱泱伏在桌边,真真是奋笔疾书。 小棠和小梨分别坐在两个对角,她们也拿着笔在纸上刷刷的写,是照着阮泱泱写出的‘范文’誊写。 而一旁的椅子上,已经放置了一摞完成的纸张,每一张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做起事情来,阮泱泱是十分认真的,提笔写字,于她来说并不难。而且,她的字写的相当不错。 那时老夫人去世,接连几日抄经书,皆是她亲手完成。 晚膳也没用,摆在那边都凉了。 这一整晚,阮泱泱当真是伏案彻夜,小棠和小梨誊写又整理,待得天都亮了,摞在那边椅子还有横榻上的‘成品’,多达四五百张。 反手揉着自己的后颈,阮泱泱站在那里活动着身体,僵硬无比,但心情却是极好。 浪费了这么多的纸墨,可看到成果那是当真高兴。 “搬出去吧,叫亲卫赶紧散出去。”转身往窗边走,她舒展着身体,略微用力,某些骨节就在响。 两个丫头也累的够呛,不过也是真高兴,看到成果高兴了呗。 往外搬运,亲卫都在外面呢,一一接过,那边等了一夜的马长岐也赶紧跑了过来。 眼看着他们交接,他歪头往那纸上看,可没人理会他。 直至交接时,掉下来一页纸,他立即去接。接到了手里就转身躲到一边,小棠想抢都没抢回来。 不过,看了就看了,小棠也没再管。 亲卫接了就走了,那执行力是无敌的,根本不用阮泱泱操心。 这边,马长岐看完了那张纸上的内容,好嘛,鼻子都要气歪了。 拎着那张纸,手在抖啊,快步冲到内室门口,又不敢闯进去,“小姑姑,你这是羞辱,如此编排,毁我兄长名声,你……” 纸上写的啥?写的就是马夫人在大隐寺的那点事儿呗。 阮泱泱笔下那就是一个故事,完完全全以第三视角来叙述,不夸张,可也当真是如亲眼所见一般。 “我可不是编排,难不成你以为我和昨日那些说瞎话的人在一个水平线上?这是我亲眼所见,就在小阳城外的大隐寺。那上头被下药了的高僧也确有其人,我都敢写出他的名字,你真以为我是胡乱编造的?来自东夷的高僧,原本受邀到大隐寺讲经,这事儿千真万确,不信你就去查。这位高僧在东夷算得上国宝吧,也在盛都的崇国寺讲过经,我认识他。”从内室出来,阮泱泱步步紧逼,说话时也在笑,反而逼得马长岐一个劲儿后退。 “我可做不出编故事害人的事情来,所写字字是真。今天可以给你个机会,你去见见你那大嫂,问问她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或者,你也可以去问问大隐寺的住持,问问他是不是你大嫂的帮凶。”她音调温和,也并非咄咄逼人。 马长岐拿着那张纸,表情可想而知。阮泱泱说的如此笃定,可见真不是瞎编排的。 坐在了椅子上,马长岐深深地吸口气,“看来,你们到了湘南,还真做了不少事。”小阳城,大隐寺,再到这阳州城。 阮泱泱不可置否,看着两个丫头把早膳送了过来,她也悠然在桌边落座。 可以说她坏心眼儿,总的来说,就是坏心眼儿无疑了。可,这也是被逼的,谁让这城里的人说邺无渊坏话呢。 他们的确是外地人,可即便是想在这湘南兴风作浪,那前提也得是你们自身不干净啊。 平民百姓不是就喜欢八卦嘛,那她就好好的让他们乐乐。 阮泱泱这一招,的确是非常有效,那些故事开始在城内流传,本因为不得出城而有些惶惶的百姓,这回反倒因为这事儿而‘娱乐’起来了。 八卦啊,尤其是下流的八卦,传播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人们都喜欢这种带颜色的故事,甚至,通过口口相传时,会人为的往里面添加些作料。以至于仅仅是一天过去,待得到了傍晚,那些故事就变得更为丰富了。 在三生馆内,阮泱泱听亲卫说那些被‘改编’了的八卦,面带笑容的喝茶。黄是黄了点儿,但也充分说明了劳苦大众在想象力这方面的无限潜力。甚至一时之间,她都觉得自己想象力匮乏,技不如人。 若把这笔杆子都递到他们手中,这故事串联起来,没准儿能‘流芳百世’呢。 反观马长岐,他真是被气的……鼻孔都粗了。 不过,这不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嘛。昨儿阮泱泱听到那些人编排辱骂邺无渊,今儿就轮到他马家了,这轮流转的多快呀。 摆弄着手里的青釉茶杯,阮泱泱歪头看着气鼓鼓的马长岐,“别气了,说起来,这事儿是我不厚道了。此次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将这事儿捅出来,毕竟和我没什么干系。事已出,如今也满城皆知了,恰巧你兄长又外逃,他也管不得自己家中事。这样吧,你去找和郡王妃,长姐如母,这事儿交给她处理最合适。” “小姑姑这会儿打算放我出去了?”马长岐没啥好气,这女人才坏呢。她把这见不得人的事儿宣扬的满城皆知,这会儿又来安慰他,他真是…… “当然。马公子这么知礼又幽默,我很欣赏的。这外头乱,你抛头露面的恐怕也不太方便。我叫亲卫送你过去,快马加鞭。”阮泱泱笑的才好看,可在马长岐那儿来看,却是真气人,可又拿她没招儿。 摆明了她如何胡作非为,邺无渊都纵容。你说,这让他能怎么办?好,邺家的人了不起,一个赛一个的坏,惹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5、忙着呢 马长岐到后来还是接受了阮泱泱给他出的主意,他兄长家的事情,他不好出面处理,但和郡王妃可以啊。 她毕竟是长姐,长姐如母,并非说说而已,她完全做的了主。 阮泱泱还真是十分好心关心的派了两个亲卫护送马长岐去了和郡王府,这若是和她不熟悉,还真会感谢她如此热心肠。 实际上…… 亲卫送马长岐去了和郡王府,人家可没走,还一直跟着他。看起来跟保镖似得,但实际上又跟看押没什么区别。 马长岐无奈啊,只得任那两个亲卫跟着。随着他进了和郡王府,这里的一切风声都逃不过他们俩的耳朵。 而三生馆里,阮泱泱一边在剪花,一边在享受‘果实’呢。 这城里的百姓啊,真是被‘憋出’病来了,她那散播出去的故事,被添加的,越来越辣耳朵。 亲卫禀报,也是实话实说,听到了什么,他们就如何通报叙述。 小棠和小梨是真有点儿听不下去了,传的太离谱了,明明之前她们誊写出来的版本很‘单纯’的。就事写事而已,哪有那些带颜色的东西。 谁想到仅仅两天而已,好家伙,都成了什么样儿了。 阮泱泱却是发自内心的体会着什么叫做谣言猛如虎,若非忽然爆出这种故事来冲击了这阳州城,说不定被妖魔化的就是邺无渊了。 而且,民众的想象力真是无限的,阮泱泱十分佩服。 他们能将马夫人仅仅只是喜欢这种禁忌刺激的香艳之事,发展到如今马夫人被臭鼬精怪附身,不找出家的干净男子jia合她就会现原形。 奇幻,妖邪,香艳,人shu,所有要素都齐全了。 并且如今已经可以编绘成一本极为引人的的故事,再炒作炒作,估计就能编成剧本开拍了。 没准儿,票房还不错呢。 捏着剪刀,她细白的手还算有力。另一手拿着石竹花,开的正好,她一根一根的拿起来,小心的剪掉根茎。 剪得位置都有精准的估测,不能因为亲卫搬进来一大桶,她就随便乱剪,毕竟如若废了,也是挺可惜的,开的这么好。 听亲卫禀报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辛苦了,都休息吧。” 亲卫退下,这边她手上还不停。 小棠和小梨在桌子边剪纸呢,好几种纸,最厚的牛皮纸,裁剪都不容易。 除此之外,还有银灰色的彩纸,彩绸的带子一大把,都置放在桌子上,铺了一整张桌。 阮泱泱剪了一大把石竹花,稍稍看了看数量,之后又开始剪细细的绿竹。 她这是在做什么?无聊呗。 亲卫从外面回来,可能也是担心她无聊,毕竟因为这两日城里不同寻常,来三生馆玩乐的人也少了。 所以,就告诉她这一路返回的见闻,正好遇到城中那培植花草的园子用马车运货,那车上的花开的好啊,那个艳。 阮泱泱有了兴致,亲卫立即出去了。很快的,就买回来一大桶石竹花,细细的绿竹是从这三生馆的花园里头摘回来的。 又倒腾了些纸,大家一起忙活呗,消磨时间。 剪下几根绿竹,又精心修了下,让这几根绿竹看起来没那么繁茂和毛躁。 都完成,她这才放下剪刀,“把纸给我。” 小棠立即把裁剪好的牛皮纸和银灰色的彩纸拿过来,阮泱泱接过,看了看这两张纸,银灰色的彩纸较窄些,铺在了下面。 牛皮纸置于上方,要那银灰色的彩纸从牛皮纸的‘腰间’护着,遮盖住下半部。 调整了几下,她这才开始将那些剪好的石竹花绿竹拿起来,调整,移位,她做的慢悠悠,但又真的很认真。 小梨和小棠站在旁边看着,她就这么拿着一大捧花,恬淡而认真,其实此刻可以说,人比花娇。 好不容易调整的她满意了,这才置放在牛皮纸上。牛皮纸厚,但这种原色好啊,一点儿也不会抢了这些花朵的风头,反而起了衬托作用。 将纸卷起,这一捧花也是不小,阮泱泱有那么点儿费劲儿。先把牛皮纸卷起来,又把几支花重新调整了下位置,之后再次把牛皮纸紧了紧,卷扎实了。 小棠和小梨早就把那些绸带捧在手里了,一人手里托着几根,颜色不一,谁也不知道阮泱泱要用什么颜色。 把作为‘腰封’的银灰色彩纸也开始卷起来,让它自然的皱起,衬托着牛皮纸一样。 卷结实了,这才看向两个丫头手里的绸带,抽了一条水绿色的,这才一圈一圈的开始缠卷。 她的确是做了一束花,做的仔细又认真。 缠好了,她就那么抱在怀里,又仔细的打量了几下,“还成,比想象中的好看。” “小姐,不放在水里养着,用不了一天,它就枯了。”小梨在欣赏,小棠却是说出现实问题。 “此花束是送人之用,这般相赠,收花的人想如何养便如何养。但送人之时是决不能泡在水里送的,那多寒碜。”再说,她此时就是用此消磨时间呢。若真想泡在水里养着,从亲卫拿回来,她一动不动就好了,因为原本就在水桶里泡着啊。 “小姐,你要送谁啊?”小棠接着问,很想知道谁如此幸运,得她花了这么大的时间和精力。 “送你。”阮泱泱笑,她只是解释一下此行为的意义,什么送谁不送谁的。 将那束花放在软榻的桌子上,阮泱泱慢慢的整理被她剪下来的花枝,小棠和小梨立即接手。 她们俩做事干脆利落,阮泱泱也就空闲了下来,刚刚一直捏着剪刀的手都红了,尤其是中指的指背,估摸着再握的长久些,这皮就要磨破了。 天儿有点儿闷热,看起来好像又要下雨了。这个季节,其实湘南的雨不似春夏那时如此盛,但也绝对比盛都等北方之地要频繁的多。说来就来,那才是突然呢。 天缓缓的阴沉了下来,还没到傍晚呢,这天色就暗了,让人生出一种太阳被吞噬了的错觉。 估计是要一场大雨,看天空就看得出来了。 三生馆的下人在忙碌,这院子里的亲卫也撤到了可以避雨的地方,但仍旧是警醒的。 站在内室窗口那儿看了一会儿,这雨要下来之前的闷热一般人受不了,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了起来。 好似有人在空气中喷洒了一些粘稠剂,让它们飘进了人的鼻子里之后,简直就把鼻子和喉咙肺子都给黏起来了似得。 “小姐,关窗子吧,雨马上要落下来了。”小棠和小梨从外进来,两个丫头已经在这段时间把吃的用的都给拿进来了,毕竟谁也不知这雨会下多久。若是忽然需要,想出去都不容易走。 “嗯。”点点头,阮泱泱离开窗边,回到了床上。 窗子一关,这屋子里就更暗了。所幸小梨赶紧把琉灯给点燃了,此时此刻,更像是已经入夜了似得。 “这几天的作息又回归正常,天色一暗下来,我就开始犯困。”坐在床边,阮泱泱微微摇头。 “这种天气,再加上城里的形势,今日来这里玩儿的也不会有多少。小姐就休息吧,上回鼻血喷涌止不住,诸葛先生可嘱咐了,还是得好好休息,不能再昼伏夜出了。”小棠劝慰,倒是真几分刁丫头的样子。 阮泱泱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就是把两条腿挪到了床上,倚靠着床柱,开始听外头的声音。 雨终于落下来了,刚一落下来那就是急骤无比,敲打的这房些什么好。 脚下一动,他无声的绕过屏风,扫了一眼那趴在桌子上酣睡的两个小丫头,之后视线便落在了那靠坐在床边的人身上。 她就那么睡在那儿,太危险了,如若一个不稳,便会从上头摔下来。 脚下无声,他出现在这房间里,好似和这房间里的静谧融为一体,又好似他本来就在这房间里,忽然出现一点儿都不突兀。 走到床边,他垂眸看着她,想想这几天她在这里做出的‘大事’,他抿起的唇也跟着扬了起来。 这城里的百姓在胡言乱语,说一些不着边的话,当然了,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对付这些人这些事,有时根本就不需要如何动脑,甚至只需要铁蹄从眼前而过,他们就自动闭嘴了,再也不敢瞎说。 可谁想到,这次有人看不过去了,第一时间就给予了反击,并且效果十分好。 她做了啥,邺无渊都知道,如此维护,单单想想,他就…… 是真的没想到,十分意外,但,真的很高兴。 微微俯身,他凑近了看她一会儿。果然是睡得沉,热热的呼吸,她畏热,眼下这门窗都关着,房间里也闷热,她还能睡得如此熟,也实属不易了。 一手顺着她后颈穿过去,另一手托住她腿弯,小心的将她抱起来。 她是真的柔软,如同一滩水,任由他如何摆弄。 把她放回了床上,许是真的因为忽然之间舒坦了,她就那么一翻滚,趴伏在那儿了。 发丝也铺到了她的脸上,随着呼吸,发丝也在颤动。 单手撑在床上,邺无渊就那么俯身看着她,缓缓的抬起另一只手,将铺到了她脸上的发丝挑开,撩到一旁。 露出脸来,趴在那儿的人又动了动,也不知怎的,似乎是睡梦,又似乎是醒了。迷迷瞪瞪,眼睛掀开了些,也不知看没看到悬在近处的人,她就笑了笑,眼睛又闭上了。 这小脸儿,笑的娇憨娇憨的,谁知道有没有看到他。可邺无渊就觉得她是看见自己了,正是因为看见自己了,才会这样憨憨的笑着又闭上了眼睛。 安心呗,因为看到了他,安心,潜意识里就放松下去,这会儿睡得更香了。 一手落在她的脸上,以食指的指背轻轻地沿着她的脸颊滑下来,细腻而温热,再伴上热乎乎的呼吸,他的眼睛都不知何时跟着柔和成了一滩水。 外面的大雨似乎小了些,雷声也不再那么吓人。邺无渊俯身在床边,就那么细细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直起身体。 没有立即出去,反而是走到了窗边,打开了一扇窗子。 因为下雨,还有风,吹进来的空气比往时真是凉爽许多。只打开这么一扇,又不会正吹着床,又的确能让睡在床上的人舒坦些。 站在原处还稍稍观察了下,邺无渊这才又静静地走出房间。似乎,他好像一直都没注意到趴在桌子上的小棠和小梨,就像她们俩一时间隐形了一样。 更别说,注意到那打开的窗子吹进来的风会正好吹到她们俩。 其实细想一番,与其说阮泱泱心枯,枯到吓人,但此时此刻,他是不是也是另外一种心枯? 大概真是因为下雨降温,阮泱泱这一晚睡得真是很不错。趴伏在床上,这一晚她也没再动弹。 直至醒来时,天都亮了,她也趴伏的时间太久,半边身子都僵了。 翻过身来,继续躺在那儿,头却歪着,小棠和小梨已经醒了,只不过瞧这两个丫头好像不太舒坦,很疲累的样子。 “小姐,你醒了?将军回来了。”看到阮泱泱醒了,两个小丫头也过来了,一人扶她起床,另一人取衣服。 坐起来,她微微的晃了晃脑袋,活动一下脖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反正天还没亮,我们俩被雨声吵得醒了,走出去就发现将军回来了。”小棠摇头,具体时间她们哪里知道。 不过,她们俩醒来时发现这屋子窗子是打开的,明明昨晚因为下雨她们把门窗都关上了,八成是将军回来打开的。 长舒口气,下床,更衣,洗漱,不紧不慢的做着这一切。 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不过太阳仍旧没有出来,透过打开的窗子能闻得到外面带着雨水味道的空气,还挺好闻的。 昨儿的雨这么大,阮泱泱倒是好奇起一件事情来,魏小墨那屎尿冲天炮添加了东西进去,粘性更强。不知雨下的这么大,又下了这么久,那些屎尿被冲刷的如何了。 一大早的脑子里就开始研究屎尿,以至于在走出内室一眼看到摆在桌子上的早膳时,她都没了兴趣。 眸子一转,就对上了坐在软榻上邺无渊的脸,那么稍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嗯,看起来挺不错的,应当没受伤或是吃亏。 朝着他走过去,他的视线也一直追着她。 “我的花为什么吊在那儿?”视线越过他,就瞧见了她昨天做的那花束吊在窗棂上,就吊在中间,好像在极力的展示它有多美似得。 闻言,邺无渊回头看了一眼,“我想,应当要它站着。只是,放置花瓶之中,又实在破坏了你的一番包扎。所以,挂在那儿最为合适。” 这种回答,想想也的确是除了他,再没别人了。 “你开心就好。”阮泱泱点了点头,就是可怜了她的花。本来离了水也新鲜不了多久,这会儿吊在窗棂上,可能熬不过两个时辰了。 “马长岐一早回来了,将见了他长姐说的每一句话都重复了一遍,并且要完完整整的通传给你,要听么?”看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邺无渊问道。 想了想,阮泱泱摇头,“捡重要的说吧。”隐隐的有那么点儿不耐烦样儿。其实她是心里头清楚,肯定没什么有意思的,再说也猜得到他们姐弟都说啥。 邺无渊轻轻点了点头,还真给她传上话了,“和郡王妃暂时将马夫人接到了郡王府,决定待擒住了马长印之后,再让他自己做决定。” “你们没抓着马长印?”扭头去看他,还以为折腾了好几天不见人影,找着他了呢。 微微摇头,表示没有。 阮泱泱不免几分失望,但转念一想,她心底里的某些疑惑,实际上还没有彻底解开。 由此,再看邺无渊,她就觉着这坏犊子没准儿还憋着什么招儿呢。 “马长印出了这种事,和郡王府那边怎么样了?”那可都是马长印的亲戚啊。 “和郡王自是清楚该怎么做,无需我教他。”或许和郡王看起来是有点儿胆小,作为皇亲国戚来说,好像还有点儿窝囊。但实则,他却很聪明,尽管他没见过皇上多少次,可却是深知帝王心。 就如最初他的家卫跑到了边关去,被他逮着了,派人给送回来,就把他吓得够呛,一定要亲自赔罪。 当然了,和郡王如此惧怕,正是因为知道皇上对他邺无渊的信任。同时,又抱着一种很多人都会产生的心思,与他拉近了关系,就是与皇上拉近了关系。 轻轻点头,这和郡王一家没闹腾,有些出乎所料,毕竟这里算是他们的地盘了。 但想一想,他们想闹腾,也得闹腾的起来才行啊。就算是皇亲国戚,还挂着国姓呢,可邺无渊是谁呀,兵权大军在手,敢惹他那是不要命了。 “你回来了,这‘禁足令’是不是就解除了?”微微歪头,这几天都没出去,昨晚又下了一场雨,感觉温度都降下来了些。 “想出去了?”她其实也是能闷得住,具体来说,是能闹腾,又能清闲。 “那束花你也看到了,昨天亲卫回来说,这城里侍弄花草的人很有一手。他们看到了运货的车,上面都是花,可好看了。”她笑着说,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 看着她笑憨憨,邺无渊也随着微微弯起了薄唇,“那么,你是想养花,还是想卖花?” “卖花?挺有意思,试试呗。”说起卖花,她还真来了兴致。 邺无渊没拒绝,看得出,她是在这儿待得烦了。 说做就做,当天下午,便全部撤离了三生馆,直接在城中的育香堂‘落户’。 这育香堂就是亲卫买石竹花的那家园子在城中的铺子,这铺子里都是侍弄的极好的花草,通长的店铺,两侧都是花架,靠着墙一直到高处,每一格都不一样。 可,正是因为这不同品种,却又生机勃勃,鲜艳四射,空气中泛着一股花草独有的气味儿,和三生馆那纸醉金迷形成了天和地的差距。 到了这里,小梨和小棠两个小丫头就撒欢儿了,在店里扑腾,来来回回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店里留下来的两个小伙计跟着她们俩,一个劲儿的给介绍,热情不已。 店铺后面就是一个偌大的后院,房间各个不同,院中还有一个水井,更有一个可移动的密封架子,里头装着的可都是各种花肥药料。水井旁摆放着各种浇水工具,大的小的,各不相同。本来院子很大,可就是堆积这些东西,愣是营造出了很拥挤的局面来。 如今后院的各个房间都被清理了,变成了可供人休息的地方。 并不知邺无渊是如何‘征用’这里的,反正这里的东家挺高兴的,将不少难伺候的花草给拉走了,临走时还表示如若他们喜欢,把这些花草留下来也可以。 阮泱泱坐在水井旁研究那些浇水用的水壶,不接触这一行自然是不会了解,如今却才知道,养个花可比之前预想的难多了。 每一种花的性情都不一样,不说其他,单说浇水。有的就得细水长流的浇,若是真豪迈的喷下去,它们就死定了。 有的则是每日定量,超过一丝丝,花根就会腐烂,多娇气。 一个一个的拿起来看,阮泱泱仔细的不得了。她不远处,有个人蹲在那儿,满身的怨气儿没处发。不是别人,是马长岐。 马长岐是服了这女人,这就是佛经中那役使恶鬼,谄诱他人,驱役己用。尤其貌若天仙,娇软无害,却是真真的口蜜腹剑,心都是黑的。 他就不知道自己为啥被她盯上了,他长得很像个奴仆吗? 好不容易邺无渊回来了,雨停了他赶紧离开郡王府回了三生馆,正好她还没起身呢。 他将在郡王府所发生的一切向邺无渊禀报,并且真的是极为‘真诚’的恳求,恳求邺无渊管管自己那姑姑。他这般配合,这般无辜,把他当成囚犯一直押着,细想想多没天理啊。他都大义灭亲了,一心忠诚,以国家为重,岂能如此沦落? 当时邺无渊也准许他回家了,他也终于是逃离‘魔爪’了。谁想到回自己家还没待到傍晚呢,这命令就来了,然后他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为啥?因为这位姑奶奶说,他养园子养的那样好,侍弄花草肯定也很有一套。 好嘛,他如今又要在这里做伙计了。 不理会马长岐那怨气冲天,阮泱泱倒是兴致不错,拿着一个壶嘴特别细的水壶,拎起来左看右看,然后就朝着他扬了扬下颌,“马公子,你看这水壶,居然是银铸的。如今被当成一个给花浇水的器物,和这些木头铁器都扔在一起,可见再珍贵,在这里就是个浇花儿的。” 你说她是不是个恶鬼?专挑那扎他心的话说。他在湘南好歹是个传说,神童,才子,到了这儿,就成了给她浇花儿的了。 “小姑姑,您放心。这些个水壶,在下保证用最快的时间打听清楚,都是浇哪几种花的,绝不会弄错。”有怨气儿,但态度还不错,免得这姑奶奶再给自己出难题。 看他那认命的样子,阮泱泱就笑起来了,“马公子,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马长岐真是无语至极,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小姑姑哪是恶人,在您这儿,我们就是小鬼儿。” 知道他有多不乐意,但没办法呀,谁让他是马长印的弟弟呢。他长姐又是和郡王妃,多值钱的一张牌,她可得留在身边。 谁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她觉得,就得捞一张‘人票儿’在手里头,这样她才放心。 这也就是看中他手无缚鸡之力了,若是项合南是个柔弱的小姑娘,阮泱泱肯定会向她下手的。谁让人家有功夫,她这也算‘欺软怕硬’了吧。 可她不在乎,说她欺软怕硬又如何,本来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马长岐是认命的给她干活,阮泱泱就在水井边儿坐着,其他人也都各忙各的。 她倒是胆子大,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是真不怕马长岐一时气堵心头,把她推到井里去。 “天色暗下来了,你也别在这儿坐着了,回房间吧。”邺无渊出现,在她身旁停下,一边垂眸看着她。 仰头去看他,阮泱泱摇头,“这里凉爽些,大概是因为这个水井吧。” 邺无渊也看了一眼,水井幽深,蓦一个角度,能够看得到井里的水反射着院子里亮起的灯火。 “若是事情顺利,新年之前我们就能回香城去。”他俯下身来,直接坐在了井边。 阮泱泱是坐在小马扎上,他即便坐下来也比她高出一些。她扭头看他,“不回盛都么?” “你想回去了?”他问。 “离开这么久,府里也不知什么情况了。再说,估计这些时日,请伐柯人上门的不会少。你别瞪眼,我没说你,说的是二房的。二房的年纪也到了,当时老夫人去世,说一切都让我做主,说明她老人家信得过我。这如今,二房那儿寻良婿也不是太容易,毕竟不能太过简单了,我还是想得找个匹配的上我们家门的,不能叫二房委屈了。所以,我得回去斟酌挑选,忙着呢。”说着,她又开始无意识的噘嘴,是不满意眼前这个,麻烦的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6、辈分不能乱 府里的正事,她记得清清楚楚呢,并且一直在琢磨。 离了盛都,她就把罩在身上的那层伪装给脱下去了,想着玩乐,一切按心情而来。 这一旦提起了府里的事情,她就又变成了那个小姑姑,操心是真的,谨慎也是真的。 她虽说对二房那里没有太好的观感,更别提有交情了,也不太苟同二房这么多年在将军府里生活却还难改身上那股子下层人的习性。可是,如今将军府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这荣光是邺无渊在战场上浴血拼杀挣回来的。 二房再不济,那也是老将军的血脉,可能在邺无渊看来二房那母女俩与府里的下人没啥区别,可到底还是有区别。 给琳小姐寻夫家,真真是不能太随便,否则丢的可是邺无渊的脸。 “想了那么许多,你可是有人选了?”坐在水井边缘,邺无渊就那么低头看着她,两手随意的撑在身体两侧。 “有几个。通政使齐大人的长子,据说沉迷诗书,性子不错,房里头只有年少时家里给安排的两个通房丫头,再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有夏天詹士府刚刚提上来的李少詹士,为人挺低调的,也算年轻有为了。至今未婚,身边只有个妾。”她这脑袋瓜子,可记着不少事儿呢。 邺无渊就那么看着她,眉尾都随之扬了起来,“没想到,你为二房想的如此周到。” “我哪儿认识那么多的大人物,是吕长山,他给我搜集来的。或许挑选姑娘他没什么优势,但他是男人,让他去挑选男人,还是很靠谱的。”再说,吕长山本来品性也不错,能被他挑出来的认为还不错的,那就肯定是不错了。 “你所说的这两个人选,一个是三品大员家的长子,一个是新晋四品官员,所在的詹士府可是之前皇上做太子时的心腹衙门。你觉得,二房配得上么?”邺无渊是一针见血,虽说他不经常回家,但二房那里什么品性,他一清二楚。 “配不上我也要她配得上。现如今,她决不能去给人家做小,我不同意。真要给人家做了小,你这脸可没地儿放了。琳小姐多受她娘影响,所幸年纪小,或许骨子里的东西无法剔除,但扒她一层皮,我还是做得到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真是严厉,那里头分明就是她不同意,他就别想做主。 以前她还曾说邺无渊才是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可眼下,她无意识中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邺无渊轻轻地点头,好像十分受教似得,问,“那你打算到时如何教导她?那二房十分能闹腾。” “想制裁她们还不容易,断了她们的银子,叫她们往东绝不敢往西。”阮泱泱不以为意,她好歹也在将军府待了四年多了。摸准府里每一个人的妖筋,她还是做得到的。 “好,这事儿你来办吧。”再说,他本来也没想管这事儿。 “回去之后,我找几个靠谱的嬷嬷和先生,好好教教她。藏在骨子里的我也管不着,可面上却不能出一点岔子,别说丢脸你丢不起,我也丢不起。”老夫人是最在意将军府脸面的,失了脸面,堪比要了性命。 “你亲自教导也不无不可,虽不可能学你十成十,学个三四分,就够她糊弄一辈子了。”他接着说,听语气好像是赞赏。 可阮泱泱听着不对劲儿了,俩人坐得近,她抬手就在他膝上砸了一下。没把他怎样,反倒震得她手指头要断了似得。 恨恨的甩了下手,她是依旧眼神不善。坏犊子,拐着弯儿的骂她呢。她是表里不一,但这么多年她也没叫府里的人瞧出来一星半点儿。 抓住她还在甩的手,握住,一边轻轻地捏,“夸赞你呢,别气。” 屁的夸赞,鬼才信他的话。不冷不热的盯着他,那小脸儿上是摆明了她在生气。 邺无渊也看她,手却还托着她的手在轻轻地捏,他手指修长有力,但因为之前的‘伤害’,他现在真真是柔柔的,力道拿捏的十分好,生怕再把她给弄坏了。 两个人就坐在这水井边儿上,院子里的灯火不算太明亮,但来往进出的人们还是能看得到他们俩。 只是这么一看,谁都得说出般配两个字来,因为实在是般配。 一个坐得稍高些,一个坐得稍矮些,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似乎,这周边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自动隔绝。 马长岐拎着两个水壶,一个木制的,一个铜制的。和小棠小梨从店铺的后门出来,就瞧见井边的那两个人,之后就自动的止步了。 小棠和小梨那是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儿,对视一眼,偷偷坏笑。 倒是马长岐有那么点儿愣,但好歹脑子也不是摆设,这若是瞧不出点与众不同的气氛来,他那两只眼睛就白长了。 真真没想到啊,出乎意料,绝对的出乎意料。 只是,辈分不行啊。 但转念一想,他知道阮泱泱的来历,她和邺家没血缘关系。 三个人,站在那里,各自心有想法,但又谁都没出声。 只不过,他们看到的,其实也有些片面,甚至是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所影响。 真正坐在井边,享受此刻的,怕也只是邺无渊。因为,阮泱泱正眼神儿十分不善横他呢。 把自己手抽出来,还是有点儿疼,他那膝盖跟大石头似得。 冲着光亮看了看,细白柔软的手没怎样,没肿胀没骨折的,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还疼?”他问,挺真心实意的,毕竟知道她受不得疼,骨子里十分娇气。 “不疼了。往后,得在你身上贴标签,哪个地方属于残害人的利器,哪个地方禁止靠近,免得旁人受无妄之灾。”坚硬的咧。 “害他人自是眼睛都不会眨,不会害你就是了。”他回答,嘴那个溜。 阮泱泱嘴角动了动,看着他的眼睛也变为一种审视,他这舌头,八成经过了特意的‘修剪’,该会说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客气。 甩着自己的手,阮泱泱就那么盯着他,她这眼神儿,其实毒钻的厉害。毕竟有过多年与猴崽子们斗智斗勇的经验,眼睛上的功夫那是经过历练的。 只不过,邺无渊是真的淡定,甚至这会儿发觉,她黑漆漆的瞳孔里,倒映出院子里的光火,特像某一年他在深山里见过的特大又罕见的流萤。 那种流萤,只要抓住两只,就能做灯笼了,照亮一间小屋子不成问题。 “将军。”蓦地,亲卫的声音传来,也打破这水井边的寂静。 邺无渊微微侧颈看过去,亲卫的确是有事禀报。 “快回去休息吧。”他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阮泱泱。 那只手挥挥,阮泱泱跟赶苍蝇似得,“快过去吧,正事要紧,我还得琢磨琢磨卖花呢。”说的好像卖花真是什么大事业似得。 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便快步离开了。 他这走了,那边的人才过来,小棠和小梨跟阮泱泱汇报从小伙计那里学来的养花技巧,她们俩打算明天早上就开始亲手倒腾。 阮泱泱不反对,她们开心自然是好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马长岐弯着腰,把那些水壶归纳起来,大的小的,各种材质,分门别类的,做的倒是麻利。 那两个小丫头又去那木制的柜子里去翻看那些花肥药料,有一些是要融在水里,浇花的时候用的。有的则得拌在土里,十分讲究。 “小姑姑,刚刚前面闭门,搬进来一个大陶瓷盆,里头养着一株花根。那小伙计说,明天就可以给那花根分株了。在下刚刚看了看,那花根上冒出不少的小芽儿来,要分株另培植的就是那小芽儿。数一数,这一次能分出十几盆花来。听说那花根可是大功臣,两三年了,卖出去几百盆她的子子孙孙。诶,也不对,这虽是一茬又一茬,但也都算是它所生,是子女才对。花不走人道,但辈分也不能乱不是?”马长岐开口说道,语气轻松,尽管还稍有怨气。 只不过,这话茬儿,就有点儿不太对了。 阮泱泱转眼看过去,马长岐就低下头摆弄那些水壶,还挺认真样儿。 “子女儿孙虽是一家,但的确,你所言有礼,辈分不能乱。”盯着他看,阮泱泱就那么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想到还真是顺应他的话,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马长岐愣了下,这才抬眼看向她,“小姑姑不愧是小姑姑。”整日面对着如此男儿,看起来真没丝毫动摇的意思。他那外甥女,他可是知道的,见着了人家,就动心思了。奈何,如今局面搞成这样,想都不要想了。 “你这赞扬可不怎么动听。既然明日要移植花根,这活儿,咱俩便包了。看看,是谁移植的花根,成活率高。 ”阮泱泱站起身,在这儿坐了好久,后背都开始僵硬了。 “可有赏罚?”马长岐一听,眼睛都跟着睁大了几分。这若是有机可乘,他想早点儿摆脱这‘恶鬼’,可不能再在这儿给当奴隶了。 “赏罚?你若赢了,到时随你来去自如。”就知道他心里在想啥,阮泱泱也满足他。 马长岐连连点头,他同意。看来今晚不得休息,他得去找那两个小伙计,偷师。 没有再说什么,阮泱泱就转身回了房间,两个小丫头跟在后头。 能和这么多的花草同处一地,两个丫头是真的非常开心,可比在三生馆时闹腾多了。 “小姐,我看马公子是想赶紧逃离咱们。这若是真被他瞎猫撞了死老鼠,他不是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小棠还是较为刁钻些,想的多。 “他今晚必定去找那两个小伙计偷经验。”她第一句话刚落下,小棠就急了,转身就要出门。 “别急,让他偷师呗。明日早些起来,你们去找那两个小伙计,不用说太多,就问问他们如何叫那些分株的小芽儿活不成就行了。”阮泱泱坐在床边,十分自在淡然,她一点儿都不急。 一听,小棠也定下来了,点点头,“听小姐的。”一般来说,这么多年,她们还没见过谁能斗得过阮泱泱。即便有时在明面上是被占了便宜,但之后都能找回来。 大概真是与花草相处,小棠和小梨是睡得真安逸,倒是阮泱泱的鼻子不是太舒服。 一早醒来,她就盘膝坐在床上,单手捂着鼻子。她觉得是这些生机勃勃的花草味道太重了,以至于她这身体就开始抗议了。 估计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难缠’的人了,或许待得百年之后,可以贡献给医学狂热者,好生的研究研究,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她不舒服,就指派两个丫头把这屋子里的花草都搬出去,她不能再和它们长时间的密闭在同一个房间内了。 两个丫头是手脚利落,很快将这房间里除了人之外活着的东西都搬出去了,门窗打开,更换空气。 洗漱完毕,阮泱泱又坐到了桌边,早膳已经摆好了。 小梨在给她布菜,小棠则从外面走进来,一手提着茶壶,另一手捏着一个纸包。 到了阮泱泱身边,放下茶壶,晃了晃另一只手,“小姐,成了。这是药,不用太多,一丝丝,必保他今日分株的花根都烂成泥。” 阮泱泱点头,“交给你们俩了。” 要偷偷摸摸的做这种事,两个丫头还真都挺开心。主要是马长岐这人挺有意思,不情不愿,一股怨气,就想让人欺负他。 看他怨气更重,肯定会更开心。 慢慢悠悠的用了早膳,阮泱泱单手拿着帕子捂着口鼻,便离开房间前往前头的店铺了。、 眼下已经开门了,花草繁茂,两个小伙计正在侍弄它们。 极其精心,手也特别巧特别轻,好似生怕将那些娇贵的家伙弄坏了。 而马长岐早就蹲在门口了,也不管街上来往的人往他身上看,他就蹲在那儿瞅着大陶瓷盆里的花根。陶瓷盆里都是土,那花根埋在里头,而生出的小芽儿则是破土冒出来了,嫩黄的,十分新鲜。乍一看,像湘南人吃的小姜。 脚旁边,则是十几个最普通的陶盆,不算大,是为这些小芽儿准备的。它们离开了大花根,就得先在这些陶盆里头缓缓。待得成活了,再移植到别处去。 阮泱泱出来,马长岐就立即扭头去看她,见她拿着帕子捂着口鼻,好像不太舒服似得。 “小姑姑这是……”生病了?老天开眼。 “你要失望了,我只是鼻子不太舒服。”放下帕子,她好好的呢。主要是要经过这店铺,通长的,花草太多,她不想闻。 马长岐哽了哽,没吱声。这个恶鬼,斗不过。 “开始吧。”阮泱泱今日穿了一身十分朴素的长裙,就是因为知道要弄这些泥土。拎着裙子,坐在小梨放到她身后的小凳子上,一边卷起袖口。 马长岐就蹲着,他也不在乎形象了,反正是想赢她,而且还是挺有信心的。 各自拿着铲子和小刀,铲子用来往小陶盆里盛土,小刀是用来削花根上的小芽儿。 分株出来的小芽儿用的土都是拌过花肥的,小棠和小梨蹲在一旁帮忙把土从袋子里倒出来,直接倒在地上,再随他们两个人自己支配。 都挺认真,而且,阮泱泱也没特意向那两个小伙计讨教,她完全是照着马长岐来的。 看他拿什么他就拿什么,看他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马长岐自然也发觉了,正是因为此,他就更有点儿生气了。他是真当回事儿了,向那两个小伙计讨教到半夜。 她可倒好,完全不在乎,现学现卖,你说气人不气人。 马长岐觉得,这若是整日跟着她,非得被气的英年早逝不可。 只不过转念一想,他说啥都得赶紧逃离这‘恶鬼’,真被她看上了,要他一直随身伺候,他可伺候不起。 两个人也不吱声,做的极其认真,就在这店铺的大门口,好像也不管会不会阻了路耽误了生意。 来往的人,都不由的看,他们或许不认识阮泱泱,但认识马长岐啊。 如今马长印出了这事儿,不知所踪,连总兵府都被封了。这会儿,马长岐在这儿挖土种花的,倒真是让人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人就站在远处不走了,好像非要看看是咋回事儿。 不过不管咋回事儿,那跟马长岐一块做事的女人是真漂亮,穿的普通,不坠首饰,却还是漂亮的出奇。 两个人忙碌着,看起来是各自做各自的,但实际上是真的在‘比赛’。 当然了,胜负心最重的那肯定是马长岐。阮泱泱完全是跟他学,如何将割下来的小芽儿埋在装了半满的小陶盆里,之后再淋水。 这淋水也有讲究,不能淋得太多,只要上面润湿一层便可。 阮泱泱那一举一动,就跟抄袭同桌试卷似得,可招人烦了。 马长岐自然是被她弄得心烦气躁,可又说不得什么,他只差背过身去,挡住她的视线。 “唉,成了。看起来是个简单的活儿,哪想这么累。”甩着手上的泥土,阮泱泱一边叹道,真跟那农夫劳作一天似得。 马长岐看了看她身边摆着的那些,其实她做的挺好的,尽管完全是照搬他,可一点儿不差。 “小姑姑有兴趣,就去我那园子。近些日子,园子里的一些树又准备嫁新枝儿了。小姑姑去玩玩,保准儿一天下来,回家之后睡得梦都不会做。”他蹲的实在累了,也不管身上的长衫有多干净,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给你做事儿给我多少钱啊?总是不能像糊弄德德那样,给碗驴肉就成。”阮泱泱笑看着他,说实话,她就是这样笑盈盈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似得,瞧着多明媚多纯善。 可,马长岐不觉得,只觉得她是字字陷阱。 刚要说话,没想到就有人来了,他们俩阻在店门口,人家也走不过去,就直接在他们身旁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花?”声音很好听,文质彬彬的。 闻言,阮泱泱和马长岐俩人同时扭头看过去,站在那儿的是一个年轻公子。一身茶白的长衫,墨发完整的束起,露出一张十分隽秀的脸。更出彩的是他的眼睛,颜色很深,可是很温和。 他此时在笑着,问的是他们俩刚刚分割出来的那些小芽儿。 马长岐稍仔细的打量了下,确认这人不是阳州城的,从未见过。 “这是凤眼香,以花根分株,根扎实了,特别好养。栽在院子里,只需一年,您家的院子就满了。”马长岐回答,也没站起来,毕竟他心情不是特别好。 倒是阮泱泱的视线从这个男人的脸一直滑到他的脚,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随后,视线落在了他身后,后面站着四个穿着极其普通劲装的男人,很明显是家卫一类的。 只不过,普通的家卫她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家卫她也见过。 这四个……不太寻常。 站起身,阮泱泱面带微笑,“公子有需要可以进店,这里的花草还是很齐全的。” 她说话,那男人就看过来了,还是一样满目温和。他往店里看了看,之后又看向了阮泱泱,“姑娘是这里的主人?” 摇头,“我们只是借住在此。我家人前些日子伤着了,他倒是不甚在意,似乎也习惯了。我却很怕疼,根据自己的经验,觉得身体不舒坦,身处一个较为宜人的环境里,心里头也会舒坦。心里头舒坦了,身体不是会更快就好了么。”她笑着说,语调不急不缓,又温温柔柔的,特别好听。 马长岐坐在那儿仰脸看她,第一时间就觉得她是想干坏事儿。 “姑娘此话有理。”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倒是赞同了她的话。 “公子请。”侧开身让路,她此举算不得热情,但的确是十分有礼,从容又温柔。 男人还真举步走进去了,身后随着的那四个人没跟着,却始终站在那儿,跟门神似得。 阮泱泱也跟了进去,马长岐想了想,也起身跟上了。 进了店铺,那男人双手负后,漫步而行,沿着右侧花架走,每盆花他都瞧瞧,好像挺新鲜似的。 阮泱泱就跟在他身后,在他视线停留过长的花草时,她都会介绍一下。 马长岐跟在阮泱泱身后,他就奇了,她怎么知道的?明明昨儿到这儿来,她一直在后头研究那些水壶来着。 从右侧花架又转到了左侧花架,阮泱泱偶尔的还说几句,那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她,笑问道:“姑娘说不是这里的主人,却了解颇多。” 阮泱泱摇头,随后看向身后的马长岐,“是马公子了解的多,讲给我听的。他家有一个园子,各种果树,对这些不会说话的生命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刚刚我们在外面给花根分株,一直是我在学他,我哪儿会呀。” 马长岐是真觉得奇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面上也一片坦然,“小姑姑过奖了。” “马公子?”那男人重复了一下,却还是十分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意味。 “在下马长岐。”马长岐立即拱手问礼,文人的姿态还是有的。 那男人也拱手示意了下,“闻名不如见面,马公子的大名,的确曾听过。” “不敢不敢,儿时的确是较同龄人有些天分。随着年岁大了,也不如以前了。”马长岐微微摇头,很是谦虚。 男人只是笑笑,随后转身看向花架,“这盆花,我买了。” 他看上的,是一株山茶,白色的小小的花朵,散发着茉莉茶的清香。其实,它在这花架上,挺不起眼的。 阮泱泱点点头,给马长岐个眼色叫他给拿下来。 男人给了钱,单手托着那小小的花盆,就离开了。外面的四个人一直紧紧跟随着他,很快就消失在长街上。 “小姑姑,你缘何说谎啊?”站在门口,马长岐十分不解。忽然间这般‘吹捧’他,若不是他昨儿真在这儿临时学习了一番,肯定接不住她这谎啊。 “我是说谎么?难不成,这里头的花草,你一个都不认识?”阮泱泱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一哽,“我是认识,昨儿都打听清楚了。可是,小姑姑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些花草的?”刚刚她跟人家一个个介绍,可不是随口胡编。 “就是听了那么几耳朵罢了。你若是觉得我‘说谎’多事,我现在就追上去跟人家解释一番?”转身往里走,她又拿出帕子捂在了口鼻上,刚刚被熏得鼻子又痒了。 “那倒是不用。只是这人……不是阳州城的。依我看,他未必是湘南人,从别处过来的。”跟着阮泱泱走,马长岐微微皱眉。这个时间段,到阳州城的生人,都有点儿可疑。 然后,再仔细想想阮泱泱跟那个男人说的所有的话,就更觉得奇怪了。 “小姑姑,你是不是认识那人啊?”走到了后院,又跟着她移到了水井旁。 “不认识。”直接在水井旁的水桶里洗手,阮泱泱否认。 “那……”她跟那人说的话,不符合她真性情不说,更和假情假意时也不一样。 “那什么那?我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起身,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就转身走开了。 马长岐还是不解,阮泱泱做事,除了享乐,那可都不是闲极无聊,她才坏呢。 可刚刚,可不像是使坏,但根据他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另有目的。 走回房间,接过小梨递过来的手巾擦干净手,又接过小棠送来的水杯喝了口水。 视线盯着一处,一瞧她就是在琢磨什么呢。 “小姐,想什么呢?刚刚那客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啊?”小棠歪头看她,小声的问道。刚刚马长岐说的话她们都听到了,再想想那人,好像真的不像是湘南人。 回神儿,阮泱泱随后摇头,“没什么。” 真没什么?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阮泱泱不认识那男人,这是真的。 但是,一直跟着他的那四个人,那步态,那表情,那气势,她见过呀! 看到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 老夫人去世的时候,宫里来了不少人送赙礼。其中最重的是皇上身边的冯公公亲自送来的赙礼,不仅礼重,人地位也重。 冯公公是宫中司礼监主管大公公,皇上的贴身服侍,可称第一内官。多少权贵高官见着他都得弯腰客气,尽管人家是个阉人,可受皇上信任,就是这么牛。 当时,冯公公来到将军府,祭奠了老夫人,又与阮泱泱说了几句话。而且,他身后可一直有人跟随,那都是大内侍卫,正经的穿着罩甲,号称皇上手底下的第一把刀。 正因为如此隆重,当时身着丧服的阮泱泱还特意分别的与那些大内侍卫问礼致谢,她真真切切的观察过他们。 受过统一严苛的训练,所以,他们是相似的。 正因为相似,她才一眼就认出来。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判断,那四个人,肯定是大内侍卫。 如果他们是大内侍卫,又在保护那一个年轻男人,那…… 她曾听老夫人说过觐见皇上的事儿,说皇上很温和,当然了,仅仅是看起来温和。 所以,她有九成的把握,那个男人,就是当今天子。 如今湘南这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微服私访,虽以前从未听说过他会做这种事儿,可也并不蹊跷。 “将军回来了,赶紧过来告诉我,我要见他。”放下茶杯,阮泱泱说了一声,就转身走回了床边。 小棠点了点头,虽不知阮泱泱在想什么,可摆明了她心里的事儿不同寻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7、皆是人设 反正是没人知道阮泱泱心里头想什么,随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指挥,众人也只是听命,心里头还不是琢磨不明白咋回事儿。 阮泱泱的命令其实很简单,不只是其他人,还包括她自己在内。 其实此次来湘南,带了不少随身之物。衣服啊,首饰啊,贴身之物,小棠和小梨安排的妥妥当当,毕竟两个丫头跟着阮泱泱两年多了,对于她生活上的习惯她们很了解。 这会儿,两个丫头开始拾掇,把那些料子珍贵的裙子都收了起来,一件一件,好生的折叠。 这样好的料子,阮泱泱穿着也舒坦,不管是这外裙,还是她的贴身衣物,无不是很贵的料子,太粗糙,她穿着不舒服。 “小姐,这中衣可万万不能再收起来了。这两套你随意买来应急的中衣,穿上之后就不舒服。若是想穿着朴素,外裙朴素就成了,中衣可不能马虎。”小棠是真为她着想,很怕她会不舒服。 盘膝坐在床边的阮泱泱看着她们俩,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那些个看起来料子就不怎样的都挂在外头,我之后就穿这些衣裙了。你们俩也得换,好料子不能穿了。若是没有,再去买几身。”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之后点头,阮泱泱说的话,自然是得听的。 “做事就得有做事的样子,既然是借住在这里,尽心的帮人家做事也是应该的。好鞋子都收起来,也不能再穿了。”她继续说,两个丫头继续点头答应。 把贵重的衣服都收拾打包放好,又把那些看起来就很粗糙的衣物等等放在了外头。 两个丫头收拾完毕,倒是忙活的一头汗。 她这样属于故作朴素了,尽管她也并不是有多奢侈。 看她们收拾完,阮泱泱再次用眼睛检查了一遍,还是较为满意的,就是要这样。 饭菜什么的,也不要特别精致了。因为阮泱泱的命令,这午膳就真的十分简单清淡。 马长岐也跟着吃了一肚子的‘草’,虽是不太明白这‘恶鬼’的深意,但折腾了一上午他也不是没看见,必然是有原由。 待得下午邺无渊返回,从店铺后的小巷,沿着后门进来,便从留在这里的亲卫那儿得到了所有消息。 眼下阮泱泱就在前面店铺里呢,带着她那两个小丫头,还有此时已经沦为她奴仆的马长岐。 人家好歹一文人,在湘南也算赫赫有名的才子,在她这儿真被当成了牲口使。 邺无渊进来便看到了正在往花架上搬花盆的马长岐,白色的长衫已经成‘彩色’的了。长衫的前摆塞进了腰带里,累的满脸都是汗,可见做事儿做了不是一会半会儿了。 而阮泱泱则是脸上系着一条纱巾,捂住了口鼻,正蹲在右侧的花架下给一盆绿植剪枝叶呢。 那两个小丫头也在忙碌,随着那两个小伙计在搬花,这时候阳光从西侧的窗子照进来。这时候就得来回搬动了,有一些不能被太阳照到,有一些则需要阳光,其实一早已经搬过一轮了,只是那时候阳光是从东侧的窗子照射进来的。 只是看了一眼那些人,邺无渊便朝着阮泱泱走了过去。 看到了出现在花盆对面的锦靴和袍子下摆,阮泱泱随后抬头,纱巾遮住了口鼻,只露出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回来了。”她说,之后可能在笑,因为眼睛微微弯了起来,那里头好像住着两只小星星。 “脸怎么了?”她这模样,邺无渊可不认为是好玩儿,肯定是哪儿不舒坦了。 “脸没怎么,是这里花草太多,熏得慌。”她说完,就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事儿。别说,她是没做,但是眼下做的十分好。 绿植长得太‘放肆’了,不修剪一下,实在是难看。 她一手转着花盆,一边检查哪个地方不行,之后就下剪子,快准狠,没有犹豫。 “既然闻着不舒坦,就不要再做这些了。或者,搬出去做。”没必要待在这里,岂不是越来越难受? “有些花草是不能出去见风的,被风一吹,花叶就枯了。这铺子呢,是特别装修的,前后的门,这两边的窗户,还有上头的窗子,哪个时辰打开哪个时辰关闭,都有规矩。”她在那儿说,一边最后检查了下,合格了。 放下剪子,她两手就抓住了花盆两侧,打算把它抬起来。 这一盆绿植可不小,花盆也大,里面都是土,她想拿起来得多费劲儿。 邺无渊立即俯身接过来,在他手里真是轻轻松松,“放哪儿?” 伸手一指花架二层,“那儿。” 邺无渊转身就把绿植放在了那儿,不要太轻松。 阮泱泱站起来,蹲的时间久了,这忽然起身还有点儿晕。 一看她那样子,邺无渊眉头都皱起来了,抓住她的手腕,托着她。看她站在那儿眨了眨眼睛,后又舒了口气,他这才拽着她往外走。 不得不跟着,一直被他拽着回了后院,又把她拖到了水井边,最后按在了小马扎上坐了下来。 探手把她脸上的纱巾给摘了下来,稍稍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让他放心的是,的确是没什么不妥。 “洗手,实在不舒服把脸也洗了。往后,你就不要再去前面了。喜欢什么,叫他们搬来就是。枯了便枯了,原本便是闲暇打趣之物,岂能比人娇贵?”就那么站在那儿训斥,他语气的确挺严肃的。 阮泱泱仰脸看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是把她当成他下属了,这说一不二的劲儿。 “这个时候,我不能娇贵。我若娇贵,恐怕会给你惹麻烦。”她略小声的说,而且神色十分认真。 “给我惹麻烦?”几不可微的扬眉,他倒是盼着她来麻烦他呢。 轻轻点了点头,阮泱泱扫了一眼四周,之后朝着他勾了勾手,叫他近一些,她说这话不能叫旁人听了去。 她可是鲜少这样,这往时不挥手撵人都大幸了,还有朝他勾手指的时候。 抿起的唇微微松下来,他如昨日那样,就在水井边儿坐了下来。这一回,可比昨晚距离近得多,他的袍摆就贴在她腰间的衣料上,一时彼此不分似得。 仰脸看他,阮泱泱的神色真是十分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是一片谨慎,“今天店里来了个客人,我不认识他,但是,跟在他身后随行保护的人,我倒是挺熟悉那股气势。虽然不能十成十的确认,可我想,那人,八成是宫里的那位。” 她声音不大,坐在那儿又微微的前倾身体,是想保证自己说的话他能够听得清楚。 一时间,她看起来就好像要伏在邺无渊的膝上似得,仰着脸,多乖巧多娇憨。 低头看她,邺无渊还真没因为她的话而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眼睛就在她的脸上,他多认真的在看她啊! “我说的你听到了么?”他也不回答,瞧他那眼神儿吧,虽算不上死亡凝视,可也让她莫名瘆的慌。 不是她乱想,她有一瞬就觉着,他那眼神儿……像是要把她吃了! “皇上秘密来到湘南,此事的确没人知道。我也是晌午时见到了他,他上午来到此处,是来寻我的。”终于,他回答了,一手却是落在了她的头上,顺毛的摸了摸。又问,“没吓着你吧?不过,你这眼睛倒是真好用。”真没想到,她居然猜到了。 一听真是宫里那位,而且上午来这儿就是寻邺无渊的,那么摆明了说,他们在湘南的一举一动,其实那位都知晓。 如此一想,阮泱泱真有一种寒芒刺背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如何的在折腾,却始终都被他抓在手里头,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因为发觉那是皇上,你才开始这般冒风险忙碌,也不管会不会伤了自己的身体。”她好像也没注意到他落在她头上的手,一脸小纠结,他继续摸她的发,声音也低低的。 “伤了身体算什么?多亏我今天为了做事穿的特朴素。我若是穿金戴银的,正好被他看到了,岂不是会定你个不务正业的罪名?明明到这湘南是有正事,偏偏大老远的把我也带来胡作非为。最初在三生馆那玩乐的场子住着,整日胡闹,这会儿又跑到这里来。你又不是喜欢玩乐的性子,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是我在兴风作浪。你还偏偏如此纵容,罪过更大。”她小声嘟囔,思虑真多,但不可谓无比周全。 她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邺无渊,以及将军府和阮家的颜面。都是可以上阵杀敌,甚至为国捐躯,偏偏她在玩乐,罪过不? “嗯,罪过真大。”邺无渊微微点头,真顺着她说。 他不给她排解不说,还非得顺着,阮泱泱眉头一皱,同时也发现了他在摸自己头。 抬手把他的手打开,她微微直起身体,眼神和小脸儿都严肃起来,同时又发觉自己‘地势’较矮,他居高临下,在气势上被他占了上风。 遂,她直接起身,反倒把邺无渊搞得一愣。抬头看她,又真的隐隐想笑。 “所以,我才要决定更改人设。勤劳,俭朴,胆小怕事,心地善良。你笑什么?这还不是为了你。”她十分严肃的在说这事儿,声音是不大,但表情绝对真挚。谁想到她还说完呢,他就在那儿笑,笑的那个好看,让人想拍死他。 邺无渊轻轻颌首,“我明白你的意思,担心我会被皇上怪责。思虑的很周全,是我都不曾想到的。”边说,他眼睛里可都是笑。顺应她的说法和想法,但看他那笑,分明只是为了哄她而已。 “无论如何,我是不想你因为我而惹麻烦,甚至坏了名声。老夫人在世时,极其在意这个。将军府的脸面是靠命挣来的,我胡作非为,总是会连累了你。”之前享乐,没有任何压力。这忽然间,她发觉他们可能一直被盯着,就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冷意来。 就那么仰头看着她,自己说着那些话,脸上真是几分后悔样儿。 “是拿命挣来的,但挣来了,用它做什么呢?”邺无渊也没动,好像真的挺认真的在问她这个问题,请她解答。 阮泱泱想了想,她当然认为挣来了天下无敌的名誉和权利,接下来就是享乐的。可是,这和老夫人的价值观不符,她岂能这样说? “继续保持,谨言慎行,光宗耀祖。”她说,口不对心只有自己知道。当然了,她也没少做口不对心的事儿,毕竟心里头惦记着老夫人,她对自己好,不报答她心不安。 “错,就是为了家人胡作非为而不被惩处。”他直言她是错的,大错特错。 他这样说,真是叫阮泱泱意外。这是个古人呀,他自己用命挣来的一切,难道自己不是最珍视的?或者,他完全可以用这个自己去胡作非为的,毕竟也是他应得的。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阮泱泱在他面前,以一种十分特别的心情沉默了。 这古人真的好奇怪,他有特别之处她知道,可万万没想到,这躯体里头,竟然会这样特别。这不叫舍己为人,暂时称为任性吧。知道他不是什么三观正的好少年,歪起来着实让人想不到他会歪到哪里去。 看她不吱声,邺无渊也站起了身,他微微垂眸瞧着她的小脸儿。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他抬手落在她小脑袋一侧,拍了拍,“勤劳节俭,心地善良,你不一直这样吗?府里,盛都中听说过你的人,都知道的。” 皱着眉头看他,阮泱泱真是满脸嫌弃,“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良心不会痛吗?”掀开他的手,她还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勤劳节俭心地善良这种名号了?盛都中听说过她的人,大概只是会说她秀外慧中,端雅知礼,毕竟她在将军府一直都这样的。 若不是此次随着邺无渊离开盛都,她会一直保持的,心里头那点‘小下流’哪会如此泛滥不可收。 被打开了手,邺无渊也只是如常的负回了身后,继续垂眸看她,“良心多少钱一斤?” 一听这话,阮泱泱就笑了。 “是不值钱。”只不过,这不值钱被他问出来,真是好笑。知道他是个坏犊子,坏得很。 邺无渊也不由微微弯起薄唇,还是想抬手摸她,但是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又控制住了。 “你若觉着安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别再那铺子里做事了,真伤着了自己,到时你必然得吃药。”这一点来说,邺无渊摸她的筋摸得是准,她不喜欢吃药,那苦的不行的药汤,她怎么可能喜欢。 “不读书不看报,你懂什么?作秀也是要付出的,仅凭一张嘴说说谁不会?”淡淡的嗤了一声,是嗤他没见识。 转身又重新坐回了小马扎上,阮泱泱已经计划好了,必然得保持这个勤俭勤劳的人设。就算刚刚邺无渊的话说的很轻松,他也不在乎她是否胡作非为,但她又怎么可能会再放纵? 单单想想,这头上有‘天眼’在盯着,全身的汗毛就都竖起来了。 她坐下,邺无渊也再次坐在了水井边儿上,这两个人好像特别‘钟情’于这里。 那边在发扬阮泱泱‘勤俭勤劳’一直在做事的人偶然瞥见了她在后院偷懒,又是生出一股怨气儿来,可是又能怎样呢? 她是最会用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这一招,马长岐自己也琢磨了一下,从过了晌午她就跑到前头去做事,那个亲力亲为,虚心请教的,肯定是有事儿。 她身边那两个小丫头更是麻利,完全是将她们主子的话当圣旨一样。想想人家两个小丫头都跟着又运土又搬花的,他一个男人总不能抱怨吧。 于是乎,还能怎样,跟着干呗。 这会儿人家俩坐在水井边儿说悄悄话,他也听不着,心里头惦记着他哥那事儿呢,可又不能真去邺无渊那儿去问。 转念一想,他就留在这儿也没啥,不论如何,有啥大事,邺无渊应当是不会向阮泱泱隐瞒,他在这儿能第一时间都知晓。 在邺无渊面前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同时也是告知他,不要给她捣乱。他继续做自己的事儿,注意安全,她在这儿给他‘维护颜面’,定要尽力的挽回前些时日一直在三生馆找乐子的荒糜。 邺无渊十分领她的情,说来说去,绕不过她想维护他的心,他高兴呀! 看她在那儿皱着眉头发愁可能会被人时时盯着,他就特想拍拍她,她是真不知道,她这模样就像有无数的国事民生在等着她处理似得,憨的咧。 “对了,拂羽公子回来了么?”蓦地,阮泱泱忽然问起了拂羽。 “嗯。”她不会平白无故的问起拂羽,邺无渊其实也猜得出她为啥要问起他。不过,他也没想隐瞒,她问了他就回,不问他也不会主动说。 “上回他出城前,可是被魏小墨戏耍了一番,气的不得了。这回来了,肯定得找那小妖精,找着了吗?”微微歪着头,这都过去多少天了,魏小墨那小妖精好像忽然间又蒸发了似得。 “没找到。”拂羽必然得找啊,可,就是没找着。 闻言,她又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琢磨什么,又似乎在小纠结。 “其实吧,我觉得拂羽想找她不容易。这魏小墨,身后肯定有人,而且还不少。她之前会在和郡王府待着,是因为她正好要寻个地儿造车报复拂羽。和郡王那儿正好给了她个方便,她就没走。事情做完了,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除非她想出现。 “嗯。为了她,拂羽可花了大力气。也由此,都要把金陵翻过来了,也没寻到什么。所以,她未必是金陵人,或许只是曾在金陵长久的停留过。”邺无渊说道,谈起魏小墨,他也没有任何贬低性的语言,就事论事似得。 “人精啊,只要感兴趣的,路过哪个地方都会收获颇丰,那叫做雁过拔毛。想知道她来自何处,背景如何,还是得她自己愿意说。当然了,她若不说,除非是真有难言之隐,不然就是大有隐患了。”其实阮泱泱也知道他心里所想,任何一个忽然间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人,都不得信。 这脑子清楚的,哪怕魏小墨那套玩乐她真喜欢,但该清醒的时候仍旧清醒,也没有尽数被蒙蔽。 “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站起来,她叹口气。说实话,除了维护邺无渊之外,她还真没心思去管其他人。 想问问拂羽有没有寻到魏小墨的影子,其实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她的背景。 她这种态度可称没心没肺了,不过,深得邺无渊的心。 微微仰头看她,她这一身朴素,其实他不太喜欢她这样。她就该穿着最好的绫罗绸缎,坠着最华贵之物,但即便就算是天下最好的佩戴在她身上,其实也夺不去她的光辉。 她要去做事,真是非得做足了‘勤俭勤劳’,难受也要做,拦不住。 把丝绢重新系在脸上遮住口鼻,她就又走了。邺无渊看着她,几不可微的摇头,她想做什么,他还能拦着她不成? 只不过,真伤了身体,到了非要喝药的地步,她若不喝,他非得给她灌下去不可。也正好叫她一次长记性,想做什么,都不能不把身体当回事儿。 回了前头,她继续修剪别的绿植,剪子在手,十分利落。 小棠在给一旁那盆宽叶绿植喷水,叶子每日喷水,再轻轻擦拭,那宽大的叶子就像被打了蜡似得,才亮。 “小姐,你若不适,就别再弄了。不然去外面坐着给土拌花肥,总不至于口鼻难忍。”小棠劝她,其实主要是刚刚她从后门出去了趟,隐隐的听见了邺无渊说话。 “那花肥更难闻,我情愿被花香熏着。”花肥不知是什么沤的,有的难闻到爆炸,就跟魏小墨弄出来那屎尿冲天炮差不多。 听阮泱泱这小声嘟囔,小棠忍不住笑,之后又摇头,“小姐这样做事,非得穿的这样朴素,兴许将军会心疼。” 手里的剪子一顿,阮泱泱扭头看过来,看的小棠也愣住了。 “我是说,将军可能会觉得,有损他颜面。毕竟,小姐是家人。”改口,改的那个快。 “再胡说八道,我手里这剪子可能就奔你嘴去了。”收回视线,她继续修剪花枝,语气不冷不热。 小棠顿了顿,“是,再也不胡说了。”认错。 同时又觉着,如果她和小梨的想法都没错,有一天捅破了,不知得闹腾成什么样儿。 摆明了阮泱泱是固执的,可,谁说将军不是固执的呢? 她是真的尽职人设,真真的在店铺里忙碌到傍晚,这才从后门出来。 晚膳都准备好了,就是她之前所命令的,粗茶淡饭,毫不奢侈。 洗了手,又换掉了身上的脏衣服,候在门外来传命令的亲卫才将口令送到了小梨那儿。是叫阮泱泱过去隔壁用饭,省了多余的碗盘,一同用饭,这倒是也算发扬她的勤俭节约了吧。 换上的还是一身朴素的衣裙,料子只能说是不至于让她感觉犹如针扎,但若说舒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点儿都不舒服。 所幸中衣还是舒坦的,不至于让她太过难熬。 隔壁,饭菜都准备好了,邺无渊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到了她过来,他这才起身。 走到桌边,阮泱泱先看了看菜色,真的像什么上头领导来视察一样,一道菜一道菜的看过去。 “满意么?”邺无渊也歪头看她,她现在可不就是这里的领导,不说旁人,他也得听她的呀,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 “嗯。如此清淡,有利排毒。当然了,我是无所谓的,毕竟我也挺喜欢吃素。将军就当偶尔改善口味吧,出了这个门,打个野食什么的,也没人管得着。”她边说边笑,说的话真真是有点儿难听。 邺无渊果然也不是很爱听,微微皱眉,“家有美餐,谁又去吃野食?”说着,他一边坐下来。 阮泱泱若是个傻子,就肯定不会琢磨他这话里的深意了。 奈何,她不是傻子啊,他这样一说,她肯定会琢磨。 在对面坐下,她看了他一眼,这若不是要吃饭了,她必然会开始啃指甲,心焦啊! 今儿小棠说了那么一句话,她真是心里头咯噔一声。 连身边的小丫头都看出不对劲儿来,难道不是说明邺无渊真有那种心思? 莫不是真因为她梦游时‘勇猛无敌’,勾的这坏犊子心潮涌动。如此说来,这第一步迈错的其实是她。 她当然不想承认是自己出错,可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说真的,她也算活了这么多年了,不管是自己的专业还是看尽身边人,这事关男女情爱,大多结局不咋地。 那么多因情生恨甚至闹出人命的经典案例比比皆是,那些人的心理也十分清楚,得不到,占有欲,不甘心,继而生恨,同归于尽。 案例看过太多了,让人对此心生绝望。 再加之身边,往往初始有多甜蜜,后期决裂就有多撕心,一个个活生生的例子,让她对此没有任何的期待值。 转到现如今情境下,她心里头就更难了,毕竟她自己的情况要更复杂,她是他姑姑呀! 就算没血缘关系,可她毕竟整整四年多里敬老夫人为嫂子,那张口闭口的嫂子不是白叫的,就是同一辈分。 再言,她心理年龄大啊,肯定比眼前这小子年长,所以,她把他看成大侄儿,在心理这一层面还真没有过任何的纠结不适,就把他当大侄儿了。 不过,此时若真说起来,好像最初是她做的不对。可是,她当时又知道些什么,她毫无知觉好不好? 当然了,这个时候她就尽力的摒弃掉心里头那点‘可惜’,把自己摆在道德的高位,全然不承认自己曾经冒出来的丝丝下流。 心里头有事儿,用饭也没滋没味,邺无渊坐在她对面,看的最清楚啊。 说实话,这些饭菜真的不好吃,但她偏要如此,就只能顺着她。 现如今看,她也发觉这些饭菜不好吃了,难以下咽。 琢磨着,阮泱泱眼睛一动,就和邺无渊的眼睛对上了。 他这种‘盯着看’的样子也不稀奇,毕竟他总这样。从最开始回到将军府,她和他还不太熟的时候,就发觉他这样儿。 她认为他就是被职位和环境所影响,瞅谁都这样,他属于条件反射的就想分析对方,甚至试图用眼神儿镇压,以达到恐吓的目的。 可这会儿,她看着他的眼睛,就和以前完全不是同一种想法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尘世翻转,天塌地陷,众生皆灭,唯佛独立。饿殍遍野之时,祂拯救苍生,动一动手,默念经文,一切又都重归原貌。醒来后,我就想,之前崇国寺的大和尚也说我有慧根,如今梦里又与佛相见,看来我是真有慧根。”语调缓慢悠扬,她就像在讲故事似得,又每个字都极其清晰,让对面的人听得清楚。 邺无渊看着她,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 “拂羽儿时就住在大嵩寺,极其聪明,但凡他习过的经文,无不倒背如流。那时,寺里的师父也赞他有慧根,甚至生过劝他受戒修行,他极其有悟性,难得一见。结果可想而知,他在大嵩寺跟随武僧习武,十二岁那年,他就自己跑下山,破了五戒,再也回不去了。”他淡淡道,说的是拂羽不为人知的过去。 没错,拂羽其实是个孤儿,年纪小小时四处流浪,最后在寺庙里过活。十二岁跑出来,凭着在寺里习得的一身功夫,被当时老将军手底下的止玄先生看中了,就带回去教导,并安排在了邺无渊的身边。 他这话说的绝啊,阮泱泱还真无话可说了。邺无渊这一段话指出了她和拂羽同样的问题,有慧根,可也架不住心里头不安分啊。拂羽是留恋声色,她是贪享玩乐,可不就一个性质。在这面前,慧根算个屁呀。 得,摆明了,她又没忽悠成,这坏犊子脑子转的才快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8、八卦的力量 花草铺子如同周边其他的铺子一样,每日都在正常之中。无论是店里的那两个伙计,还是阮泱泱,每天都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修剪,照料,来回搬弄,每一天都得重复很多次。 这里看似平静,实则这城中已经暗流涌动。 马长岐是‘心甘情愿’的做阮泱泱的劳力,每天跟着她侍弄花草,他对自己的园子都没这么上心。 不过,要说做劳力,但收获也肯定是有的。这三天,邺无渊都没有回来,除了留在这儿负责保护阮泱泱的亲卫,其他人都没有回来过。 由此可见,八成是事情有了大进展,马长岐这心啊,跟着焦。 但,总的来说,就在这儿守着是十分正确的,肯定会比在别处更快的得到消息。 阮泱泱侍弄那些花草,她做的真是挺认真的,整日用纱巾捂着口鼻,不时的也喷嚏连连,可也没说就不干了,仍旧是有滋有味儿。 马长岐每次都在她喷嚏连连的时候‘怂恿’她去自己的园子,这个季节在那儿做事,整日闻果香,必保不会让她一个劲儿打喷嚏。 阮泱泱就笑盈盈的说,想让她给他做劳力,可得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别说她给自己估价太高,就是估价便宜了,邺无渊也不让啊。 马长岐没招儿啊,想在口舌上占点便宜,都成功不了。她就像一条虫子似得,十分清楚他在盘算什么,他在这儿任劳任怨的,可不就是在等邺无渊嘛。 穿着布裙,腰间还系着一个围裙,阮泱泱就蹲在铺子门口从一个花盆里挖土。这花盆里的花移植到更大的盆里去了,这个盆就空出来了。还有不少土,她在往外清。 手里拿着个小铲子,一下一下的,说真的,她瞧着就没什么力气,那铲子小的可怜,每次只能铲出一点儿土来,倒是这亲力亲为的劲儿十分了得,一看就十分认真。 白白的脸,因为一直在做事,皮肤底下氤氲着一层桃红,额角还有那么一丝薄汗。几根发丝也黏在额角上,她是真的很卖力气。 “姑娘,这种活儿,实在不该你一个姑娘家做。”蓦地,一道声音从脑袋后传来,阮泱泱的手就轻轻地一顿。 转头看过去,对上那张隽秀的脸,温和的眼睛,她也不由的弯起眉眼,“公子有礼了。不知上次公子拿回去的那盆山茶可还好?花香依旧吧。” 走过来,正面对着阮泱泱,又看了看她在清理的那个大花盆,“还好,放在室内,真是满室生香。”别看只是小小的一株,可是那香气。山茶生出的茉莉花香,与正常的茉莉香又不同,十分特别。 “那就好,此种山茶特别培植,花谢了,很快就会再次聚苞开放。有不少人专门买回去放在室内,打开柜子就放置在柜子边,这样满柜子的衣物都被熏得香香的,比熏香好用。”她笑着说,说的也完全是真的,的确比熏香好用。 轻轻颌首,这花的妙用,不去刻意了解它,还真是不清楚。 就在这时,马长岐又抱着一个花盆从铺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不远处,还站着四个家卫模样的人,那样子一看就功夫高超。 “马公子。”男人见了他,笑着拱手问礼。 马长岐也赶紧把手里的花盆放下,还礼,“上次匆匆一别,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李。”他笑道,这姓氏倒也普普通通。 “李公子。”马长岐再次拱手,尽管是一身的泥土,脏不兮兮的,但这一举手一投足,一瞧就是个文人。 继续清理花盆,阮泱泱实则满心满脑在琢磨这位帝王今日忽然又莅临此处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和邺无渊见过面了,该知道的事儿,想必都知道了。即便是安排了‘天眼’在盯着这里,那么这儿发生什么事儿他都应该知道的,还偏偏过来,目的为何? 这身居高位的人,心理难测,不太好猜。 马长岐到底是个文人,读过的诗书可以以车计数,所以与这位‘李公子’相谈。从这里的花草,谈到已作古的文人各自的喜好,从而写出来的名篇,他是张口就来。 看得出,李公子对此很是赞赏,这作古的名人那么多,留下来的遗作也是千千万。每个人的兴趣爱好都不同,前期后期也大有差异。这马长岐就像曾跟在他们屁股后头都亲眼瞧见了似得,如数家珍,哪个他都能说出一二。 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相谈,阮泱泱清理完了花盆,交给小棠和小梨接过去抬进铺子里。 拍着手上的土,阮泱泱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二人交谈,马长岐这几天是憋得够呛,毕竟这里也没人和他‘谈古论今’啊。 可能真是说的志趣相投,马长岐邀请李公子进去稍坐一叙,喝口这铺子里自制的花茶。 李公子也没拒绝,就跟着进了铺子。 阮泱泱也慢步的跟进去,看着那李公子的背影,她觉着,他或许是专门来试探的。没准儿是试探马长岐,毕竟他可是马长印的弟弟。 马长岐真带着李公子去了后院,也没进哪个屋子,直接在水井边摆了桌椅,他亲自烧水煮茶,很像回事儿。 阮泱泱在铺子里剪花枝,某些花开了几日,趁它枯萎之前剪下来,可以有多种用途。 其中,卖给城中的香料商就是一大收入,这里的花质量特别好。 做成香料,都是上品,极贵的。 小棠和小梨进进出出,每次从后院回来,都会特意绕到阮泱泱身边,向她禀报一下马长岐和那李公子在做什么。 其实就是在对坐喝茶谈天,好像还真挺投机的,通过两个小丫头的描述,聊得挺愉快的。 阮泱泱不语,认真的做事,她剪下来的花,无不清理的干干净净再放到篮子里。 那两个人真的聊了许久,大概可能是人家李公子还有事儿,就告辞了。 阮泱泱亦是从容有礼的颌首示意,马长岐倒是一直把他送出去。 待得马长岐从外面回来,阮泱泱已经不在铺子里了,一直走到后院儿,她已经坐到水井边那小马扎上了。 正在洗手,不时的咳嗽一下,好像不太舒服。 “小姑姑,你这是……”走过来,马长岐微微俯身看她的脸,倒是也没什么变化。 “就是鼻子不舒服,我不想喷嚏连连,眼泪都会飚出来,所以就用咳嗽压制。”洗完了手,她就坐在那儿,两条手臂搁在膝盖上垂着,等待自然晾干。 她这道理也是神奇,当然了,她一直都这样,也不稀奇。 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马长岐看,她这个模样,真是迷媚。明明一身朴素,无丝毫饰物点缀,可正因为这样,她那模样就更勾人了。 一对上她那眼睛,马长岐就长叹口气,直接拖过另外一个小马扎,在对面坐下。 “您也别这样看着我,这就交待,别急。”她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是让他说一说和那个李公子谈什么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阮泱泱轻轻颌首,还那个姿势,倒是表情变了,一副等他交待的样子。 “说实话,我之所以客客气气,无非是因为小姑姑对他客客气气。这人是谁,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湘南人,从外面来的。这个时候,从外面来的,得小姑姑如此谨慎客气,不一般。”他说,猜测均属正确。 阮泱泱点头。 一看她肯定,马长岐就更有说的劲儿了,“上回这人出现,小姑姑还在他面前夸赞我。我想了想,此举为善意,所以今日必当不隐瞒一丝。” “那就赶紧说。”铺垫了一大堆。 马长岐想了想,“我觉得这个李公子,对小姑姑有意思。” “再放无用之气,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自讨苦吃。”她笑盈盈,边说边轻轻甩着手上的水珠。 “我说的是真的,他一直在跟我打听你。不对,应该说,他在打听我和小姑姑你,是不是有一腿。”马长岐正色,他又不是傻子,一来二去的肯定猜得出来呀。 “我是疯了么?你手无缚鸡之力,恐怕连我都打不过,我会和你有一腿。”若长了眼睛,就瞧得出他们之间除却‘主仆’,就没别的关系了。 被人身攻击,马长岐也不是很高兴,“小姑姑就算真有这个意思,在下也不敢啊!还不得被打死。” “不用别人下手,我马上就要拿你练手了。赶紧说。”净是些无用之屁。 “他在打探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之后又询问你婚配否?有心上人否?性情如何,有何特别之处。小姑姑想想,这不通常都是有了心仪之人才会做的事情嘛。不说别人,我那姐夫就没少干这事儿。”这种事例,他见得可太多了。 阮泱泱缓缓的眯起眼睛,听马长岐这一番话,恐怕他猜的也没错。 只是,为什么呢? 他必然知道她是谁,家底祖上几代都清清楚楚,现居将军府。但凡他想知道什么,那还不是扒的明明白白,哪用得着在马长岐这儿打听。 也或许,他就是知道她是谁,又见马长岐始终在她这里,好奇吧? 难不成,这位皇上这么三八吗? 一瞬间啊,英明神武手眼通天,在阮泱泱这里瞬间垮塌。如何身居高位,也是凡人一个,十分八卦。 这次,阮泱泱的猜测真的没有错,某个一直被认为坐在天上的人,这次,纯属为了满足八卦之心。 若非某个人在他面前直表心有所属,此生唯她不娶。 如此一想,不如给他一道赐婚旨意成就好事,他却拒绝,非得说要人家自己说愿意。 你说这事儿多让人好奇? 在边关,在战场,数次命都要搭进去。他若想要何奖赏,还不是都能给他。 奈何他只求一件,为他这心上人的兄长追封;其二就是,再有他人来求旨与他婚配,一概驳回,这就是他所求。 简直是不可想象,项蠡是真就想瞧瞧,这到底哪儿特别啊,迷成这样? 嗯,缘何迷成这样,怕是当事人都不清楚。 当晚,店铺还没闭门呢,这大街上就忽然间的有官兵一队又一队的匆匆而过,好似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使得街上的人都不由得退避开。 心下惶惶是肯定的,前些日子出了马长印的事儿,这城门就封闭了两日,不得进出。 眼看这几日好像又恢复正常,忽然间又这样,可不叫人心慌慌。 站在店铺门口,阮泱泱和马长岐看着刚刚匆匆队列跑过去的官兵,“这些兵,不是你哥手底下的那种。” “不是,这就是官府的兵。”马长岐微微摇头,这些兵战斗力不行,管一管城中秩序还可以。 官府的兵这样来来回回的,说真的,寻常百姓可能会有些心慌。但在阮泱泱看来,很像是和她用的一样的招数,就是作假造势。 她要造的是自己的人设,而这些官兵,看样子是想制造出一种‘我已经注意到你了,识相的就赶紧躲好了,被抓住可有好果子吃’的氛围。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两拨官兵从这街上过去,营造出来的那种气氛,真是慌的很。 这若是街上有什么碍事的,他们非得全部都得给踹飞了不可。 “成了,别看了,哪儿有事儿,咱们这儿都不会有事儿。”马长岐自然是认为邺无渊必然把阮泱泱保护的好好的,谁敢来这个地方捣乱。 只不过,有时你这么想,事情的发展,可能就背道而驰了。 这一整晚,官兵都到处乱窜,跟闹了灾似得,连阮泱泱这耳力不怎么好的都听到了。 翌日,这城里的生意就不怎么好做了,因为很多店铺都没有开门。只是这条街,沿街的商铺就关闭了一半儿,街上更是没有多少人,冷冷清清的。 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阮泱泱又回来了,跟那两个小伙计说,前门关上,生意也不做了。 闷在后院,几个人围着水井刷水壶,甭管什么材质的全部都刷一遍,泡的阮泱泱的手指头都皱了。 她说要立个勤劳俭朴的人设,她就真的在执行。你说这会儿又没人看,前门都关着,她也非要这样。 不过,手里头忙活着,时间的确是过得快,这一天又熬过去了,邺无渊还是没回来。 反正城里是人心惶惶,就跟来了什么大灾难了似得,夜里头安静的狗都不叫,唯有官兵窜来窜去的声响。 学着沿街的店铺关了门,却不代表不会有人找上门。第三天的傍晚,这后院里晚膳都准备好了,前面的门却被敲响了。 还在铺子里忙活的马长岐距离门最近,他就过去了。只那么一看,没想到居然是那位李公子,就开了门。 这若是换了另外两个伙计,这个时候,可能还真不会给开门。 当然了,如若不给开门,可能这接下来的事儿真不会发生。 “李公子?”迎着人进来,马长岐还真是很意外。 “马公子。”李公子笑容气度依旧,只不过今日,他是独自前来,那一直随行保护他的四个家卫却是不见了踪影。 人进来了,马长岐把门关上了,还是不太清楚他怎么来了这里,他只是拱了拱手,“近些日子城里不太平,我住的客栈被官兵一通查,将我们这些住客都赶出来了。谁知道这一路来,多少个酒楼客栈都关门,正好路过这里,便冒昧敲门了。” “原来如此。李公子请,正好到了晚膳时辰,不急,填了肚子再行打算。”马长岐自然是不能赶他走,但是又没说把他留下,毕竟他说了也不算。 “多谢。”李公子道谢,便举步朝着后院走。他可不是正好路过这儿,就是一路走走停停,小心再小心的潜到这儿来的。 这位忽然出现,可晓得阮泱泱心中多生波澜,保护他的大内侍卫也没跟着,这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第一时间,她先吩咐留守在这儿的亲卫多加小心,前门后门都盯着点儿。 贸然来此,李公子看起来很自在,当然了,不知道他是谁的,可能会觉得这人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又有那么点儿奇怪,太过坦然了些。 知道他身份的阮泱泱却不那么认为,在这个世界,他可一直被奉为天下之主,哪儿不是他的呀,人家自然坦然。 邀请他用晚膳,瞧见这粗茶淡饭的,他确实是有些意外。 很明显这晚膳早就做好了,并不是因为他到来而刻意匆匆现做的,可见这里的人平时就这样吃。 阮泱泱这会儿算是品尝到了‘胜利果实’,本来最初的设想就是做给他看,毕竟她一直认为有‘天眼’。这会儿,让他自己亲眼瞧见了,心中得意可想而知。 马长岐与他同坐,边聊边用饭,这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小院儿里亮了两盏灯笼,不似往时灯火通明的,一是因为这些日子城里不平静,别处都黑乎乎的,这里哪敢弄得那么亮。 再加上今日这位忽然到来,阮泱泱就觉得趁机会发扬节俭风格,让他瞧瞧他们有多节省。 阮泱泱自是不会与那位同桌,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小棠和小梨站在一边儿,偶尔的,能听到另一侧门窗敞开的房间里,传出马长岐说话的声音。 填饱了肚子,阮泱泱就坐在桌边喝水,她心里不平静啊。 这位如今都跑到这儿来了,也不知邺无渊在哪儿。 连续四五天不见人影,她真的有点儿担心他。倒不是担心他事情办不好,最担心的是他可能会受伤,她怕疼啊,就觉得皮开肉绽最为痛苦。事情办不好,还可以补救,皮开肉绽了,除了针线,谁也弥补不了。 还在琢磨呢,也不知怎的,阮泱泱眼皮就忽然一跳,之后,院子里的灯笼突然就灭了。 窗子是开着的,自然一眼就瞧见了,阮泱泱抬头顺着窗子看出去,下一刻便低声吩咐小棠和小梨把屋子里的烛火熄了。 两个丫头动作快,立时吹熄了烛火,这房间黑暗下来。 也就在同时,一些咻咻的破空之声响起,隔壁就响起马长岐吓了一跳的惊呼。 亲卫的速度是真快,院子里黑乎乎的吧,但是完全能看得到他们集结一处并且发现了‘敌方’目标,迅速的予以反击。 小棠和小梨也是一惊,不过好歹两个丫头是有三脚猫的,挪移脚步将阮泱泱护在后头,眼睛不眨的盯着窗外的院子。 “你们俩,别急着护着我。想法子出去,看看那李公子怎么样了?”听到了马长岐惊呼了一声,之后就没动静了,她有点儿担心。当然了,担心的不是马长岐,是那位。 他若是在这儿怎么着了,倒霉的可是邺无渊。 “小姐?”小棠不解,如此时刻,怎能分开。 “别说了,咱们一块过去。”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人家那夜视眼,行动起来不便不说,还极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目标。 伏低身体,两个丫头分别在两侧护着她,三个人一同往门口挪。 外面打起来了,但不是在院子里,是在房子上。 瓦片碎裂,稀里哗啦的,院子里还有其他几个亲卫在做最后一道防御,兵器在手,那是坚决不移。 门打开了一条缝,小棠先探身出去了,之后把阮泱泱拽出来,最后是小梨。 三个人伏低贴着门边而行,挪向隔壁,隔壁的灯火也早都灭了,但门窗开着,想进去也容易。 躲过飞来的碎瓦残砾,终于挪到了隔壁门口,“马长岐。”她小小的喊了一声,有点儿急。 “在呢在呢。”马长岐立即有回应,而且他就在门口那儿。 听着了阮泱泱的声音,他探出身体往外爬,同样是手无缚鸡之力,俩人其实半斤八两。不过,到底男女有别,阮泱泱这样倒是没啥,可说情有可原。换到了马长岐身上,就显得有点儿窝囊了。 “小姑姑,快进来,这伙人来者不善。”他探出个脑袋,关键时刻还算有良心。 “有备而来,这房间也安全不了。你,卯足劲儿把李公子护好,你死了他都不能掉一根汗毛。”小声的吩咐,又一边抓紧了小棠捏着她腰侧的手,她们俩也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而且那铺子上头的房,那边马长岐一听就明白了,阳州城到底是他的地盘,他了解。 从这条巷子退出来,就开始往民居的方向跑,项蠡此时倒真像是被胁迫着的。 也就是他们转到民居那一片时,花草铺子那边的房子是彻底坍塌了。并且,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一群人,行动有素,逼得那些突袭的黑衣人不得不退。 城中的某些街巷也有打斗,或是追逐,如若此时能俯瞰整个阳州城的话,这偌大的城池,其实没有一处是安生的。 好似所有黑暗的都被翻了出来,陈列于这星辰之下。 浴血而归,邺无渊慢了柯醉玥一步抵达花草铺子。没错,逼退那些搞突袭的黑衣人的,正是柯醉玥。 房子全塌了,简直犹如废墟,所有被精心侍弄的花草无一幸免,更别说隐隐的还能看到人被埋在里头的踪影。 抵达此处,邺无渊便要冲进去找人,却是被一直留守在此处刚刚迎敌而负伤的亲卫拦住了。 “将军,阮小姐和马公子带着那位傍晚忽然来到此处的李公子从后门离开了,没伤着。”亲卫话说完,就直接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邺无渊的脸色是真不好看,这城中安全之地他给项蠡安排了许多,一处待不了,他可以去另一处,且都安排了人在保护他。谁想到他就偏偏跑这儿来了? 他是帝王,保护他,助他基业稳固也是臣子本分。可是,这也不代表他这个帝王可以任性的把他更想保护的人拖到危险之中。 真的,这若不是从小相识,感情根基深厚,邺无渊真会怀疑他‘心存不轨’。 晕迷的亲卫被抬走,邺无渊立即派人赶紧去找他们。只不过,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一直留守在铺子里的亲卫,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开始一个个晕迷倒下,人事不省。 一身肃冷的柯醉玥立即去检查,挨个的看了看,她面色也不是太好,“主子,好像中毒了。” 一听此言,邺无渊的下颌也咬紧了,“赶紧去把诸葛闲接来。不急,之前在院子的水井里下了药,就是为了预防他们可能会遭到算计才做的防备。”而且,那药是诸葛闲制出来的,是仿得断离草。 这主意是邺无渊想的,正因为他吃了断离草,才会忽然担心起来,担心阮泱泱会遭遇到这些。心下不安,诸葛闲可是数天没睡觉,制出了这种解毒药。效果肯定比不得断离草,可也能做些防范。 前后短短不过一刻钟,本以为会很快的找到他们,谁想到,诸葛闲都过来了,还是没找到那几个人。 这会儿邺无渊真着急了,立即带人去找,沿着后面的巷子走,完全是按照阮泱泱的思路,猜测着她会走哪条路。 项蠡不了解这里,马长岐了解可是他听从阮泱泱的,那么,做主的肯定是她。 她极其聪明,这段时间在这里,必然了解四周每一处。 其实这一刻邺无渊真的跟钻进她心眼儿里似得,他们之前逃出来的路线就是这条,没有分毫差错。 并且,逃出来的可不只是他们几个武功不济的,还有两个亲卫呢。 一直转到了巷子胡同跟蜘蛛样的民居里时,邺无渊这才无法再确定他们会走哪一条,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极其幽深,不见尽头似得。 分散人马去找,邺无渊真的有那么一瞬冷汗都下来了,虽不是阮泱泱一个人,可心里头还是有点儿不安,甚至害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89、见鬼了不是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脑子里头转悠着这句充满了想象力的诗句,同时又觉得脑袋里头在轰鸣似得,一直在叫,就跟在里面安了一台拖拉机。 她此时还真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晕晕沉沉,好像整个人都在飘飘荡荡的。 想动一下手指头吧,也没什么力气调动,浑身上下,她觉得就是酥了。 这种体验着实不好,她一个劲儿的动眼珠,就是想尽快的睁开眼睛,想知道自己是咋回事儿。 真真是好不容易啊,眼皮受自己控制,微微掀开了那么一丝,光亮也进入了视线内。 那点儿光晕刺眼的很,刺得眼睛都在疼。好像眼睛睁开了,听觉也逐渐恢复,她听见了一些不太吉祥的声音,也是她最讨厌和害怕的声音。 鸡! 意识到附近有鸡,阮泱泱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这可比头上话都困难。 那两个亲卫也在附近,在跳进来这里之后,他们俩真是第一时间就把阮泱泱放到了最里面,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要保护她。 其余人,真是随意那么一放,所以马长岐和项蠡才是那个造型。 亲卫醒来,真是无比着急,同时身体又力不从心,便发出声音一个劲儿的要跟阮泱泱说话。 “阮小姐,先走。”他们不赞同阮泱泱继续留在这里,赶紧出去,寻自己人。 “天亮了,估计也没什么事儿了。”阮泱泱轻轻摇头,这个时候让她自己走,她是走不了的。首先是没力气,再来就是想从这仓房出去,就得从鸡群那边过去,她可不敢走。 想起鸡,她就去瞄它们,瞧它们歪着头小眼睛一动一动,白眼皮跟着一翻一翻,她就汗毛倒竖。 “小姐,你的头……”小棠醒了,一眼就看到了阮泱泱的脑门儿都破了。血沿着她的额角往下流,虽没有流太多,可是那周边都紫了。 小棠的小气音阮泱泱也听到了,她略艰难的翻过自己的手看了看手心,的确是有血,她刚刚摸着了。 “没事儿。”鸡太吓人了,以至于她连疼都忽略了。 陆续的都醒了过来,项蠡也醒了,虽是情况不怎么好,但他倒是镇定。 必然了,人家大风大浪大事的,什么没见过。 想起身离开,可是各个力不从心,亲卫着急,可真是着急也没用。 就在这时,那边的鸡开始咕咕叫,开始乱走,这边几个人都看了过去。 显而易见,它们是听见了什么动静,才会开始躁动起来。 全部都往仓房大门的方向看,下一刻,亲卫就看向了阮泱泱身后栅栏的方向,有人影出现在栅栏外不远处。 各自噤声,连呼吸都竭力的屏住,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出现的人是谁。是敌是友,还是寻常的过路人。 他们安静,鸡群的咕咕声就更清晰了,阮泱泱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本就怕这些玩意儿,谁又想到有一天还会和它们同处一片天地,距离这么近。 也多亏她一直在控制着自己,否则,真的会尖叫起来,它们太吓人了。 外面的人终于挪到了栅栏边缘,他们也是听到了这里的鸡乱叫一气,才会过来瞧瞧。 这可好,越过一人高的栅栏往里头一瞧,便瞧见了横七竖八躲在这里的人。 “找到了,在这儿。”大喊一声,随后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往仓房里跳,彻底把这里的鸡给吓着了。 真真的鸡飞狗跳,阮泱泱立时缩成一团,她是真怕了那些鸡。眼见着它们飞起来,她就觉得它们会跳到自己头上来。 作孽的母鸡们乱飞一气,叫的惨绝人寰,真把这家的主人给招来了。 所幸这个时候,寻人的亲卫都进来了。 蓦地,缩在那儿的阮泱泱被抱住,略着急的声音也在她耳朵边响起,“没事了,咱们走。”是邺无渊。 头都不敢抬,软绵绵的被他圈在怀中,他的声音占据了上风,把那些鸡暴躁的叫声给压下去了。 整个儿被抱起来,真的是以极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知道她怕鸡。 翻出了栅栏,又走了一段路,远离那里,邺无渊才停下来。 低头往怀里看,她双臂还交叉的抱着自己,脑门儿撞破了,脸也煞白,岂是一个可怜? “泱儿,没事了,那些鸡没追来,睁开眼睛。”他抱着她耸耸,想让她睁开眼睛。 “我知道。”发出极小的声音,她自然知道远离那些鸡了,身体也在逐渐的放松。 她回话,声音虽不大,但耳朵和脑子是正常的,邺无渊也稍稍放心了些。 蹲下,单膝触地,把她托在自己腿上,另一手则放开,拿出了一个瓷瓶来。 “张嘴。”瓷瓶凑到她嘴边儿。 阮泱泱还真是听话,张嘴,他就把瓷瓶里的药倒进她嘴里一粒,“咽下去。” 顺从的咽下去,鬼知道这是啥,但他总是不会害她,他让她吃她就吃。 一股药味儿,难吃的跟屎一样。阮泱泱皱着眉头,可是又想,自己也没吃过屎,这玩意儿估计也不一定有屎难吃。 都这会儿了,她脑子里头还转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头疼不疼?”邺无渊不敢碰,她最怕疼了。倒是这回稀奇,没眼泪稀里哗啦的,估计是被鸡吓着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皇上。”她缓缓睁开眼睛,这会儿也是真觉得疼了,开始泪眼婆娑。 邺无渊扭头往那边看了看,“出来了。” 这条小巷都是人,从别的街巷赶过来的柯醉玥也带了一大票人马。见着项蠡被抬出来,她便迅速的走了过来,也不管他无比虚弱,她径直的单膝跪地,“护驾不利,请圣上责罚。” 她这话一出,周遭的人都跟着单膝跪地,小棠和小梨自是难掩惊讶,谁想到这位李公子居然是皇上? 一直跟在他旁边的马长岐心中一叹,果然如此。不过,还是跟着跪下去,又满脸‘惊讶’。 这边,阮泱泱扭着头往那边看,也摆出一张‘惊讶脸’来,这会儿真看出来马长岐跟在她身边都被影响成啥样了,无比戏精。 原本抱着她还皱眉呢,邺无渊一看她那样儿,真弯起了薄唇。 起身,抱着她走过去,也没放下她,“圣上,吃了解毒药,就恢复力气了。”话落,示意亲卫赶紧把药送过去。 项蠡被扶着,真真是浑身无力,不过他真是挺淡定的,“无事。多亏了你怀里这阮小姐还有马公子协助保护,有惊无险。” 阮泱泱和马长岐还保持‘惊讶脸’,俩人这回真是一模一样,复制粘贴似得。 亲卫给项蠡喂了药,其他人也一并都给了,也似乎真是心理作用,吃了药,真就觉得身体有力气多了。 “人搜到了么?”站着,项蠡顺着气儿,一边问道。 “眼线的确是不少,扑了个空。不过,可以确定,他就在阳州城里。”邺无渊回答,声音低沉,可是极其笃定。 阮泱泱自是不知他们说的是谁,这会儿惊讶脸也摆的差不多了,她就又开始注意自己的额头了,真的挺疼的。 泪眼婆娑,又一边抓着邺无渊的衣襟让他把自己放下。 “疼了?”邺无渊低头看她,真是着急又心疼的样子。 那边项蠡就看他,还带着笑意,八卦样儿。 “我没事儿。”继续推搡他,她挣扎着往地上跳。可又没啥力气,她就像虫子似得一拱一拱。 邺无渊是稳稳托着她,此地不宜久留,她额头伤了,其他人还没恢复,赶紧回去休息才是。 走不了的被扶着抬着,只有阮泱泱自个儿被抱着,她是真不自在,脑门儿又疼,满脸不乐意。 迅速的离开这片民居,城中的风声依旧是很紧,看看沿街紧闭的店铺就知道了。 “还疼么?”邺无渊抱着她,不时的低头看她一眼。 “能忍住。你们在找谁啊?”两只手就放在腹部纠在一起,抵抗疼痛,忍着不去摸脑门儿。 “东夷墨府的那位少将军,墨楠奚。”邺无渊如实相告,这一次闹得这样大,正是因为墨楠奚来了湘南。 东夷少将军?这个人物,从最初听说的时候,给她的印象就是极其难搞。没想到,如今已经跑到这里来了。 “你见过他么?”瞅着他弧线极美的下颌,阮泱泱接着问。 “没有。”微微摇头,这个墨楠奚极其低调,行踪隐秘。停战前夕,打过那么多次,他也从未出现过。但邺无渊肯定,他必然在战场上,或者在附近窥视。 “那如何得知他来了湘南?”她还问,仍旧在眯着眼睛看他。 垂眸,对上她的眼睛,不过下一刻还是被她额头上的伤处给吸引走了,“我的线报一向准确。” 还是那样看他,“马长印。”忽然的,她就小声说了这个名字。 邺无渊还真一诧,“这么聪明?” 小小的哼了一声,弯起的嘴角有那么一丝不屑,“从听说你答应了马长岐,到时留马长印一条命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按你的脾气,怎么可能会答应他这种事。唯一的解释就是,马长印为你所用了。在郡王府,大庭广众之下,他伤了你,无非就是为接下来的出逃寻个最完美的理由。”小声的嘟囔,她一是不想太大声,二是实在没力气。 脑门儿伤了,但也不影响脑子运作。 薄唇微扬,“他出逃了,湘南兵权不在,但是也仍旧大有用处。在这整个湘南,没有比他更了解这里了。所有城池的布放,地形地势,城中设施,他无一不了解。”所以,他不是总兵,想要拉拢他的人也不会放手。 邺无渊所言有理,阮泱泱也认证,“不过,先别告诉马长岐。” “为什么?”他问,还有那么点儿不太开心似得。 “我喜欢他给我做狗腿呗。”原因还不简单。 只不过,听到这个答案,邺无渊也不是很开心。她所有的‘喜欢’,他都可以满足,但不包括人。 “昨夜是不是吓坏了?”又看到了她的脑门儿,不流血了,可破开的地方有些严重,导致周边都红肿了起来。 “没有。我除了体力不济之外,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主要是那位在,我就担心他会被怎样,毕竟昨晚摆明了是冲他来的。来的人太多了,虽说看不清,可我就觉得房子上都是人。所以,就赶紧架着他跑了。诶,你说他是不是见识过太多的腥风血雨,所以波澜不惊了。我昨晚和马长岐拖着他走,他还有心思看人家拼死搏斗?”小声的吐槽那个被扶着走在最前的人。 “他会些花拳绣腿,在宫中与大内侍卫比划,每次他都赢。心里头不舒坦,估计是想大败一次。”邺无渊给她解惑。不了解项蠡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他心中会有这些想法,偏幼稚,很无聊。 “独孤求败呗!”阮泱泱哼了一声,这就是‘不知疾苦’,真哪天被人逮到机会,揍他一顿,他就知道疼痛有多难忍了。 独孤求败!邺无渊一听,真笑了。她的确是有无数的新鲜词儿,听起来又极其刺耳,一听就不是好话。 “所以,你这头上,是为了保护他才伤着的?”他接着问,自然想知道她怎么伤的。 “不是。我一睁开眼,那鸡就在我眼前,我吓得跳起来,头就撞到垂下来的木头上了。”她小声的说当时的状况,自然也是不想被别人听到。 原来如此。 知道她怕鸡,怕的要死。 “不过,只要你不声张,我这伤就是为了救驾受得。”她又忽然开口,说的话让人发笑又无奈。 垂眸看她,邺无渊微微颌首,“嗯,我不声张。” 一路返回了最近的酒楼,这酒楼已然就是‘据点儿’。 阮泱泱直接被抱到了楼上去,诸葛闲也在这里,可不正忙着给此次受伤的人治疗。 受伤的可不只是留守在阮泱泱身边的那些亲卫,昨晚的行动覆盖面很广。 其实如此说来,不只是邺无渊掌握了墨楠奚在湘南的线索,对方不是也知道了项蠡在这里嘛。否则,为什么昨晚会突袭至花草铺子呢? 在床边坐下,阮泱泱的确没啥力气,身体朝着一边歪,邺无渊单手托着她的头,一直让她靠在了床柱上。 “诸葛闲马上过来,再等等。”看她那样子,怏怏的。不过好在这一路她都在和自己说话,头脑清晰,也让他稍稍放心了些。 无论如何,是找回来了,没有把她弄丢了。 “不着急,一切不是都得以皇上为先!”这个道理,阮泱泱很懂。他到了这儿,所有人不都得围着他转。 邺无渊站在那儿,双手负后,就像监视器似得。 “你不用站这儿守着我,帮我去看看那两个丫头,估计吓得够呛。”得知那位李公子如此‘来历不凡’,可不得吓着。 “放心吧,岂能亏待了她们。”不过,他一直守在这儿也的确不行,他必然得去见项蠡。 叫她听话等着,他就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靠着床柱,阮泱泱就那么瞅着门口,房门开着,但凡从门口路过的她都看得到。 片刻后,一个人慢慢的挪腾到她门口,没力气吧,还跟做贼似得,非得左右都瞧瞧,之后才走进来。 “这里所有的人,除了我和你都耳力极好,你小心翼翼也没用。有话说。”有气无力,两手撑着床沿,这若是没有支撑,她真就一头栽下去了。 马长岐也一样,就像拉肚子拉到虚脱了似得,一直挪到了床附近,直接坐在了地上,撑不住了。吃了药,他也没觉得好太多。 “小姑姑之前就认出了那位?”他小声问,不免长吁短叹。想一想头一回这李公子出现,阮泱泱就在他面前说自己好话,昨晚又告诉他想留兄长一命,就舍命保护他。这会儿马长岐一琢磨,又真觉得阮泱泱恶中有善。 “我认出了他身后的大内侍卫。”小小声的回答,算是解了他心里的疑惑。 “到底是在天子脚下,认出了下人,就认出了正主。刚刚回来的路上,圣上还在赞我昨日搭救,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担忧他受伤害。”其实,这若不是阮泱泱‘命令’他,他又哪会做那种事。 “得咬死了咱们拖拽着他逃命是为了免于伤及无辜,否则之前的做戏岂不成了笑话。”得见天子,马长岐明显是不淡定。处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湘南,和身在盛都的人是没法比的。 “明白。”马长岐点头,随后又道:“这种‘无意之中’的救驾,希望到时能救我兄长。”他还惦记这事儿呢,的确在心里是道坎。 阮泱泱没接这茬儿,倒是忽然道:“那铺子也被毁了,接下来的事情没完。我看,不如去你城外的园子住吧,那地儿大,也安全些,比城里安全。” “好。”想也没想的答应,马长岐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真成了阮泱泱狗腿子了。 不过,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无意识之中,就唯她马首是瞻了。 今天,可把诸葛闲给忙坏了,阮泱泱见到他时,他头上都沁出薄汗了。 邺无渊是和他一同过来的,见到马长岐在这儿,他也没说什么,但其实吧,能看出他不是太高兴。 而作为狗腿子,马长岐也是安静,起身挪腾着离开了,一会儿就轮到他被治疗了,他回楼下等着去了。 诸葛闲当先就给阮泱泱处理脑门儿,她这皮娇肉嫩,又怕疼的,诸葛闲首先就给她上了些止痛的东西。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诸葛闲这才开始动手。 她那一下跳起来太狠了,撞得也十分结实,除了破开的地方,周遭都肿起来了。 处理好,擦了药,诸葛闲就拿出纱布要把她脑袋缠上。 泪眼婆娑的,阮泱泱就躲,“太丑了,不要。”在脑袋上缠一圈儿,活像戴孝似得,丑。 “不包扎上也没见得多美,再说还未结痂,容易落进去脏东西,缠。”这会儿邺无渊真不顺着她了。旋身坐在她旁边,一把抱住她,把她两只手挟的紧,示意诸葛闲动手。 阮泱泱挣,可也没啥力气,根本挣脱不开。 诸葛闲清淡的眉眼间带着笑意,真痛快麻利的上手往她头上缠。 作为一位医术了得的名医,人家本身的审美还是不错的。只缠了一圈,又在伤口上压了一块不大的纱布,就完事儿了。 虽说谁一看都知道她脑壳破了,倒也真不难看,哪像她想象的跟戴孝一样。 又给她诊了脉,着实没任何大碍,中了毒,但吃了解毒药,身体无力的症状也在缓解。 完事,诸葛闲提着药箱走了,还有不少人等着他去瞧呢。 邺无渊这会儿才放开她,她是真不高兴,噘着嘴,脑袋上缠着纱布,也不知怎的显得她脸蛋儿都鼓起来,像小肥猪。 她这样儿,真想让人咬她一口,最好在脸蛋儿上留个牙印儿。 “带你来湘南,本想让你出来转转,四处都瞧瞧。却不想,三番两次的受伤。”他说,这倒是真心话。 “你又不是能掐会算,能算得出我会受伤。”再说,哪次不是意外?今儿若不是那鸡,她哪会被撞伤。 她不太高兴吧,说出来的话却真还不是埋怨,反而让人心里舒坦。 “休息一会儿。”他起身,然后蹲在她面前,把她的靴子给脱了下来,动作很轻。 垂眸看他,说实话,就这么看他蹲在自己面前,阮泱泱的心还真的被刺了一下。 他衣服也没换,身上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血腥气,杀过人之后的味儿。可是这会儿,他就这样给自己脱鞋,别说血腥气,甚至一点儿坚硬都没有。 到底是相处的时日太久,又明白他可能是对自己有点儿其他的小心思,虽说是起于她梦游时的胡作非为吧,可她真真的就好像心头被扎了一下。 托着她的双腿,放到了床上,又搬弄她躺下,“饭菜和药准备好了,再叫你起来。” “我要去马长岐城外的园子里去住,城里太危险了。”她盯着他,说。 “好。”他略有停顿,之后就答应了。 他离开了,走时把窗子都打开,房门合上,这一切好像做的十分得心应手。 阮泱泱躺在床上,心里头真燥起来了,就跟那热锅边儿上乱爬的蚂蚁一样一样的。 往时她焦躁,程度还没这么深,她还有时间啃指甲琢磨。 这会儿,她都不知咋琢磨了,因为根本没多余的脑力来琢磨了。 但凡脑子里回想起他蹲在面前给自己脱鞋那样子,她的心就一刺,是不是见鬼了,她就觉着他那样儿特撩人特可爱。 深吸口气,她以极快的速度把那些画面剔除掉,开始默念清心咒,又开始想老夫人。 好半晌,她才觉得好多了,心里清净了。 挪腾着侧起身,面朝床里侧,合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吧。 只是,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嘴一直噘着,真真是对自己不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0、不乐意,谁都不成 也不知怎的,项蠡在这儿的消息传到了和郡王那里。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府里老老实实做‘乖宝宝’的和郡王携着郡王妃还有一直被关在府里不得出去的项合南来了。 是低调前来,府里的下人抬着极其朴素的软轿,一家三口,这进了酒楼看到了正坐在里面一桌,与邺无渊说话的项蠡,那真是惊惧啊,扑通就跪在地上了。 其实这个时候,项蠡和邺无渊的确在说他暴露踪迹的事儿,左侧一桌,阮泱泱这伤员和马长岐在用饭。 马长岐一心二用,一边听着那边他们在说话,一边不时的看一看阮泱泱,摆明了是心里头不稳定急于想从他这‘主子’这里得到一些安抚。 他的安定感来自于一个小女子,他如今也没觉得丢人。 阮泱泱呢,则是在心里头暗暗的后悔刚刚所言语,因为项蠡还真真的认为她心地善良,护驾有功,再说都因此受伤了,要赏赐她,问她要啥。 阮泱泱第一时间就想说,赶紧给邺无渊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给他赐婚,她也大事了结了。 只不过,她就觉得邺无渊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就在那儿淡淡的看着她,然后那在心里头冒出来的话,就自动的吞咽了回去。 她十分‘发扬风格’,说一切都是应该做的,即便那日不是皇上在那儿,换了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她都会带着他一同跑路的,所以就不要赏赐了。 这会儿后悔啊! 应该要点儿啥的,再不济,要点儿真金白银也行啊。 正后悔着呢,和郡王一家就来了。进了门就跪那儿,真是扑通扑通的磕头啊,都听着响儿了。 脑壳上,项蠡在这儿就真的挺让人压抑的。 甭管邺无渊跟他有多熟,从小到大的交情,这么多年又一直给他卖命,和东夷交战。可,无论如何这些都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情谊,与他们旁人又有多大的干系。 或者邺无渊有时直言直语无所谓,但旁人可不行。帝王的脑子,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 尽管在邺无渊那儿听说到的帝王,有点儿幼稚,她自己瞧见的,他也的确有点儿三八。但此时此刻,再看和郡王,就深深意识到,无论他摆出多二的一面来,帝王就是帝王。 马长岐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还是得赶紧走,别的不说,他就担心在皇上面前晃得时间久了,再露出什么让他看不惯的尾巴出来,可不就瞎了之前的‘救驾之功’? 那边好似在叙旧似得,这边马长岐就悄悄起身离开去准备了。 郡王妃自然是看到了他,不过此时此刻,也不能叫他。转念一想,如今他跟在阮泱泱身边,也并非是坏事。无论如何,邺无渊在皇上面前地位重,而阮泱泱又是他小姑姑,这么一想,可不就等同于和皇上关系近? 微微转身,阮泱泱看向邺无渊,他一直正襟危坐,那腰板才直呢。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也看了过来,她话时都一样。 他这种姿态,可不似和郡王那样小心翼翼,更是让人觉得他与皇上关系近,近的很。 项蠡还真是眉尾一扬,“阮小姐曾说马公子对那些不会言语的生命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如此一说,实在让人好奇,他那园子是何模样。” 话都说到这儿了,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阮泱泱保持着微笑,也不说话。倒是邺无渊几不可微的叹口气,“圣上亲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此话有理。”项蠡开心了,笑的极其文气,他本就清隽,真跟个书生似得。 马长岐知道皇上也要去他那园子,真是喜忧皆有。市侩来想,他那自娱自乐的园子都接过圣驾,往后的价值可是不可估量。担忧的是,他哪伺候的起皇上? 没办法,皇上要去,谁还能拦着不是,他兴冲冲的,真跟出来游玩一样。昨儿还刚被袭击了呢,他好像也没当回事儿。 酒楼外在整队,所有集聚在阳州城的大内侍卫都出现了,他们和邺无渊的亲卫不一样,站在一处很容易看出差别来。 站在柜台处,阮泱泱瞧着已经走出酒楼的项蠡还有和郡王。和郡王站的稍后,又微微的弯腰,正在说着什么。 “这皇上莫不真是跑出来玩儿的?”阮泱泱觉得,没准儿他是在宫里憋疯了。好不容易出来,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他都不在乎。 “他看什么都新奇罢了,在宫中,无论他要什么,捧到他跟前儿的都无比完美。有时看多了完美的,不完美的反倒更讨他喜欢。”邺无渊低声说,视线是落在她头上的,被纱布缠着,真是孱弱。 “嗯,明白。”这么一说,她倒是了解项蠡的心理。 “前年他悄悄的去了边关,适逢钟非带领一千人马突袭东夷小岗山的布防。他骑马跟在后头,观战观的手指头都抽筋了。”兴奋的呗。 这种事大概只有邺无渊知道,而且,也真是让人生出一股原来如此的惊叹。他与项蠡,关系可并非只君臣。 阮泱泱不由笑,听他这般音调无波的讲这种事,他的语气可比讲的事情好笑多了。 “开心了?”看她笑,邺无渊的面色也柔和了几许。 一听这话,阮泱泱就不由的噘嘴,“我一直都挺开心的。” “从下楼开始就鼓着脸,像小肥猪似得,哪儿开心?”邺无渊压低了声音,不过那语调真是好听。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像小肥猪,她横着眼睛盯他,“我决定一会儿就去皇上那儿讨赏赐。” 她一说这种话,邺无渊也不高兴了,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这世上,没人能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这就是宣告了,告诉她别妄想了,他不乐意,谁都不成。 真的是很让人无奈,瞅着他眼睛,阮泱泱随后缓缓的扭过头去,去看柜台后陈列的酒。 心头又是一扎,哪儿哪儿都怪怪的,她默默地开始在心里念清心咒。 看她扭过头去,邺无渊也是不由叹气。他如若知道此时她的心理活动,因为他都在念清心咒了,哪还会叹气?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没有看他,阮泱泱往外走,软轿都已备好。 坐进了软轿里,小棠和小梨都跟着,下一刻队伍就启程了。 真真是浩浩荡荡,再加上此时城里没多少人走动,气氛紧张,这队伍就更扎眼了。 阮泱泱就觉得,如果此时有人专门盯着项蠡,这不他去哪儿都暴露在敌人的眼睛底下了? 队伍向着城外行进,大内侍卫与亲卫护驾,和郡王也跟随着,这队伍真长。 城门是关闭的,但队伍还未到,原本关闭的城门就打开了。 一直十分顺畅的出了城,软轿里晃晃悠悠,从软轿的窗子往外看,倒也没觉得这外面和以前有什么变化。 城里气氛紧张,这外面的一切都如旧。 眼看着快新年了吧,这湘南山清水秀的,和盛都真是大不相同。 很顺利的抵达了马长岐的园子,园子里的人提前得了信儿,此时都在园子外跪着呢。 软轿一路的抬进了园子内,沿着硕果累累小路走,不得不说,此时就这么瞧着外头,都觉得心情舒畅。 马长岐个心里头不定的,从项蠡说要来他这园子开始,他就琢磨着该如何安排。可是,又觉得怎样安排都不行。 一路来心焦,想不出个对策。 他这也算是‘奴性’了,这个时候不去找他姐夫,进了园子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来找阮泱泱了,让她帮忙拿主意呗。 从软轿里下来,阮泱泱看了一眼最前方已经从软轿里下来,正在观赏树上结的果子的项蠡,身旁还有和郡王陪着,看样子这地儿他挺喜欢。 “也无需太过小心翼翼,如我们上次来,你想出来的那些花招就行。出门在外,如何招待自是也比不上他那宫里,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最为得利。你这园子里这么多的果子,各有各的吃法,各有各的玩法,你就尽情展示出来,让他每日瞧新鲜就成了。”只要不涉及家国大事,其实挺好哄的。 马长岐十分认真的听着,不由点头,记在心里头,同时又在开始计划,怎样伺候好。 其实就如同阮泱泱所说,哄项蠡玩儿,真不用太麻烦,但凡他没见过的,他都新奇。 有些方面,其实他和阮泱泱挺像的,譬如看见了那德德,他也感兴趣。 马长岐就给他讲德德的事儿,项蠡听得也十分认真。 阮泱泱就想啊,马长岐可以把德德开发成一个‘项目’,听他的故事收一份钱,想近距离看看他,再收一份钱,和他交流,更得掏钱。 在亭子下的一个小马扎上坐着,阮泱泱看着园子里的人在做果子酒,无需发酵的酒,做出来就能喝。 小棠和小梨站在一侧,也在看,毕竟挺好玩儿的。而且,那果汁一出来,味儿是真好闻,空气都是甜的,甚至吸引了不少的小飞虫过来。 看到了小飞虫,他们就在四周放上了一些新鲜的草,刚刚割下来的,断口处在流汁,味儿飘出来,就熏跑了那些小飞虫。 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么神奇。 天色暗下来,这周边开始挂灯笼,果子酒也做好了,项蠡终于回来了。 马长岐与和郡王一直陪着,这会儿倒瞧出了马长岐有点儿文人风骨,不似和郡王那般小心谨慎,都刻在脸上了。 他过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儿,阮泱泱也站了起来。 项蠡压压手,示意继续,他走过来,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这玩意儿小,猛一坐在上头还摇晃,他就笑。 阮泱泱也坐了下来,旁边和郡王马长岐陪坐,灯火明亮,周遭果树飘香,远处山峦茂盛,除了那些人做事的声响外,什么都没有,太宁静了。 “这德德是中了祝由术,要说祝由术,宫中倒是有一位高手。”还想着德德呢,他一说,阮泱泱也扭头看过去了。 和郡王接连是是,他也说不出别的了。 “听将军说,军中也有精通祝由术的人,不过都是有兵士受了严重的伤,需要切割掉他们的肢体时,避免他们太过疼痛才会用上祝由术。”阮泱泱接话,她也是真有点儿好奇。 项蠡微微颌首,“没错,加以药物,的确是能让深陷痛苦的人精神恍惚,军医才得以顺利的进行治疗。当然,这是正面所用,若用此作恶,遗祸无穷。” “那不知宫中的那位高手,到底有多厉害?”在宫中养着,阮泱泱觉得,一是有备无患,二可能就是他感兴趣。 “的确不得了。曾有意欲篡权者,被施了祝由术,不止供述了自己大大小小的罪行,之后更是自此不言不语,形同魂骨抽离,形容枯槁,死相凄惨。”项蠡说着,和郡王听得最认真了。 阮泱泱真是质疑他话语中的真实性,可又无法怼他。 “无渊真是任何琐事都说与阮小姐听。不过也是,寻常时,他身边也没什么人可说话。这如今更是只有阮小姐一个亲人了。”看着阮泱泱,项蠡叹道。他眼光温和,语气也很轻,其实听着真没有什么压力。 “不,将军嘴可严,能一个字儿概括总结,他绝不说两个字儿。是我没什么见识,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知道,他不得不说给我听。”摇头,阮泱泱在维护邺无渊的时候,基本上都不需要思考。 当然了,她最多的是不想,邺无渊迎来的麻烦是由她引起的。 一听这话,项蠡笑眯眯的。阮泱泱就觉得他这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天下貌似就没有他不喜欢看的热闹。 天下之大,各有各的性情。 魏小墨那种妖精是玩儿的精,感兴趣的就钻进去玩儿,玩儿的透透的。 她与魏小墨相似,想钻研的就投入进去,十头牛拉不回来。 邺无渊不玩儿,可他纵容,她如何玩儿,他都在旁边瞧着,不手痒,心里宽。 眼前这位,就是过眼瘾了,满足眼睛为头一条。 果子酒做好,自然是先敬给项蠡。他先看了看,之后大内侍卫先端过去喝了一口。 这也是正常程序,都了解。 阮泱泱捧着那果子酒闻了闻,这东西她不太敢喝。自己的身体太特殊了,再加上此时脑壳也破了,哪儿敢喝酒,闻闻味道也就是了。 闻够了,递给了小棠,叫她们俩尝尝。 项蠡也品尝了下,大赞不错,也不知怎的,他说起宫中的藏酒,其中有一种就与这果子酒的味道类似。 回忆起年少时,他曾与邺无渊,还有那位现如今掌管刑狱司的钟大人私下里饮酒,喝的就是那种酒。 当时不曾饮过其他的酒,那种没什么滋味儿的酒把他们三个人灌得酩酊大醉,邺无渊和钟大人都会功夫,差点把他太子府给拆了。 他在说这些事情,旁人自是不敢插嘴或是打断。 阮泱泱也听着,觉得凭借邺无渊的心性,他喝多了一次,估计从此后就会练酒量。 还真是没见过他喝酒。 项蠡所知那真是多,而且杂。从说完果子酒,又说起其他的酒,无不是宫中珍藏佳酿,寻常难得一见。 又说道其他品种的酒,天南海北,他都知道。最特别的要属崇国寺佛爷座下的苦酒,入口真是苦的,咽下去又无比的辣,余味很酸。酸辣苦皆有,唯独没有甜。 说起了寺庙,就又转到了高僧的身上,项蠡说此次秘密前往湘南,在来到阳州城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位特别的僧人。 一听僧人,阮泱泱就眉头一动,再一听项蠡的形容,可不就是那位从大隐寺跑出来的元息嘛。 眼睛一动,就和马长岐对上了,他也知道是谁了,他大嫂相中的那个,还使坏下药,险些把人给糟蹋了。 他脸色难看,同时也没想到那元息高僧会跑到阳州城来。多亏了眼下他那大嫂被关在郡王府呢,若不然他在城里出现,还不得被抓走? “皇上在城中何处见着了那位高僧?”阮泱泱询问道。 “回青街的一家客栈前,一个乞丐死在了客栈旁,他握着那乞丐的手,在超度。”项蠡之所以印象深刻,正是因为那个画面。 阮泱泱轻轻点头,“这位高僧,应当就是刚刚入秋时,在盛都崇国寺讲经的那位高僧,来自东夷。” 这个项蠡倒是不知,“东夷。” 晚膳准备好了,就在亭子里用,阮泱泱要喝药,就先回了住处。 项蠡那儿有和郡王作陪,马长岐绕了个圈,就跑到了阮泱泱这儿来了。 “小姑姑,那和尚在城里,不如咱们……”他真是深思熟虑,心里头又有点儿邪性。就觉得那得长成啥样,能让他那大嫂不惜给人家下药,都要那啥。 “你是打算只瞧一瞧,还是扣起来给你大嫂送去,让她圆满啊?”喝着能把人苦死的药,阮泱泱嘴上不饶人。 马长岐啧了一声,“我就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儿。不行的话,就把他赶出阳州城。再说,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偏往阳州城来。逃出去了,他不躲得远远地,还送到门口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跑到阳州城做什么呢?现在这个风口,但凡有个东夷来的,都得重视。”也不知邺无渊那儿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元息。 “我先派人进城探探。”马长岐是心里头别扭,想想他大嫂做的那些事,荒唐吧。他哥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这种羞辱也着实无法忍受。 觊觎出家人,头上没有一根毛,得长成啥样,让他大嫂不顾一切的。 “好。”阮泱泱点头,这个她同意。想想那日在大隐寺后,元息多狼狈的逃走,他没回东夷他自己的地盘儿,偏偏跑到了阳州城,多奇怪。 马长岐自己手底下的人就是阳州城里土生土长的了,在城中行走自是方便,又熟悉地形,占据天时地利。 很快的,翌日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呢,打探的人就回来了。 得到了消息,马长岐就坐不住了,跑到阮泱泱这儿来了。 站在门外等着,阮泱泱还没起身呢。 洗漱,更衣,全部收拾妥当了,她才从房间走出来。 “太阳还没出来,你就跑到我门口来候着。这若不是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我和你还真说不清楚了。”凑巧这附近正好有个喜欢看八卦的皇帝,可热闹了。 “小姑姑,我派进城打探的人回来了,他们真找着了那元息。他就住在鸿升客栈,眼下城里客栈酒楼不许收客,那元息就住在鸿升客栈的后院里。”马长岐小声的汇报,他是真不知道他此时的样子就跟阮泱泱的小跟班儿似得,啥都跟她汇报。 “店主虔诚,收留高僧,这也说得通。”仅凭这一点,无法说明什么。 “是,也兴许是这个道理。只是,你猜还瞧见谁了?”马长岐微微眯起眼睛,他显然情绪不太稳定。 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 “魏小墨。”他说出这个名字,又长长的出口气,“魏小墨说不见就不见了,谁也找不着她,谁想到她就在城里呢。说真的,她来历成谜,谁也不知道她来自何方。如今她也在那儿,这就说明,她和元息可能认识。元息来自东夷,那魏小墨……” 看着他,阮泱泱轻轻地颌首,“他们俩是认识,我知道。” “那……”马长岐更糊涂了。 “这种时候,他们这样,确实很值得怀疑。其实吧,我之前对魏小墨的来历出处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她就是个搅屎棍,任性而为。这回,我真想瞧瞧,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最初,魏小墨捉弄元息,就像是和他有仇似得。后来在大隐寺,元息问起魏小墨,又不像是仇人的样子。如今阳州城这形势,他们又藏在了一起,就像蛰伏着。 一个如同得道了的高僧圣人,一个天生活妖,如何想也是不同路,可事实上,却真有不知原由的牵连。 做了决定,阮泱泱就和马长岐就要亲眼去看看那一圣一妖。当然了,他们两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独来独往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所以,须得带着亲卫才行。 项蠡在这儿,得避开他,不然阮泱泱觉得,他肯定得跟着凑热闹。 借着园子里丰收的由头,项蠡在大内侍卫的随行中去看收果子了,这边阮泱泱换了一身男装,就和马长岐从园子后山那边绕出去了。 跟随着的亲卫也是无奈,不过他们谨慎,这边阮泱泱下了命令,他们那边就着人去通知邺无渊了。 其实阮泱泱也清楚,他们必然得向邺无渊报告,她也无所谓,本就不是想背着他做啥。 进了城,有马长岐这个当地人的带领,很快就到了那鸿升客栈附近。 鸿升客栈已经闭门歇业了,在外真看不出什么来。 根据马长岐手底下的人汇报上来的,亲卫很快就掌握了这客栈后院的情况,紧邻后面的巷子,虽是四通八达,但条条狭窄,但凡出入,无法做到严密隐藏。 在其中一条巷子落脚,亲卫便离开了,靠着某家民居的墙,阮泱泱一身男装,长发也束的格外整齐。就是脑门儿上红肿一大块,破开的地方也结痂了,有失风度。 马长岐站在她一旁,也是眉头紧锁。 寂静无声,很快的,亲卫回来了,并且面色并不是太好。 看向他们,阮泱泱也不由得皱起眉头,额头上那一大块跟着一抽,扯的疼。 “如何?”见他们这脸色,似乎不顺利。 “阮小姐,不见元息,但魏小墨在。”亲卫回话,声音很沉。 “怎么可能?这周边我可都放了人。”马长岐不信,他做事还是很周全的,他毕竟了解阳州城,在哪个地方安排人守着,轻而易举。 “魏小墨做什么呢?”阮泱泱接着问道。 “她在玩儿。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蝉,全在窗子上趴着,她也不知鼓捣了些什么,粘那些蝉戏耍。”正是因为这小妖精诡异,让人捉摸不透,亲卫瞧见了,更是无比谨慎。同时又觉得该把她抓了,从香城一直到这湘南,她每次出现,都让人觉得奇诡。 “她一向如此,哪回不是神神叨叨的。”马长岐对魏小墨没好印象,那就是个成了精的,他都怀疑她是不是个真妖精。 “走。”阮泱泱决定光明正大的去会会她。 “阮小姐……”亲卫不是很赞同,谁又知道魏小墨那儿会有什么。 “你们都跟着,不是已经通知将军了吗?这里到底是阳州城,她又能折腾出什么来。”她举步往那边走,其他人自然都跟着。 到了那客栈后院的后门处,亲卫直接把门给撬开了,闯了进去。 只有四五间房,魏小墨就在其中一间,其实一眼就看得到。 那房间的窗子开着,但是又扣着一层细铁丝编成的细网窗纱,窗纱内里趴着好多的蝉,那个小妖精就在屋子里粘蝉玩儿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1、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进了院子,亲卫是真的很谨慎,因为他们冲进来动静也挺大,可是魏小墨没反应,这客栈里也没其他人冒出来。 亲卫一直逼近到那屋子前,魏小墨就站在窗子里,她分明看得到,可就是不搭理,更像没看见。 她只沉迷于她此时的游戏,特别认真。 阮泱泱走过去,看到那在铁网上爬的蝉,又影影绰绰的看到里面魏小墨在拿什么东西粘,忽然间也好奇了起来。 仔细的想看她拿个什么东西在粘,但是也看不清楚,手里头应该是举着一根棍,那根棍的话,就是妖瞳亮晶晶,那个勾人。 转眼看向她,阮泱泱扯了扯唇角,“你们出去,把门关上。” 亲卫和马长岐都在门口呢,如狼似虎的盯着魏小墨,俨然已经把她当成阶级敌人了。 不过,阮泱泱发话了,他们再觉得不成,也没办法,还是退了出去,房门也关上了。 好在窗子开着呢,里头有啥动静,亲卫都听得到。 继续拿着竹棍粘铁丝网上的蝉,阮泱泱也没说话,魏小墨就站在她身边儿,静静地看着她。 妖瞳是平静的,可就是因为平静,才愈发显得奇诡莫测。 又粘了一只,拿到近处看看,阮泱泱不由笑,觉得挺有意思。 “我就觉得你是搅屎棍,哪儿哪儿都能凑一脚。你若不回答,可能这回就真得认为你是故意为之了。但凡被我觉得你是故意为之,今儿你就走不出这里了,甭管你有多少妖招,都走不出去。”她接着说,还在笑盈盈的。 脑门儿上的伤是有些让她没有威仪,倒是配上她说的话,真就几分孱弱的严厉。 魏小墨还是不吱声,反而更歪头去看她,阮泱泱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竹棍,等着上头刚刚沾了水的面筋能变干一些,再接着粘蝉。 缓缓的扭过头去看她,阮泱泱的眼睛过多的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下滑,一点一点的,直至她的脚下。 视线复又重新返回,一点点的游走到她的脸上,再下滑,最后停留在她的下巴处。 阮泱泱的视线其实没什么杀伤力,她就是在看她而已,一点点的看。 蓦地,她忽然伸出手,纤细的五指张开,目标就是她的脖子。 魏小墨到底是会些功夫的,更快速的抓住了她的手,同时上半身微微向后让,看着她笑起来。 手被抓住,阮泱泱也不气恼,看着她似笑非笑,“不让我摸?既然不让我摸,那不知你有没有胆子张嘴说句话?” 魏小墨抬起另外一只手,抓住顺着窗台上钻出某个铁丝网网眼的绳子,轻轻的往回一抽,原本打开的窗子就关上了。 门窗皆关闭,外面的人自然着急,都贴在了门口,蓄势待发。 不过,并没有听到阮泱泱的任何声音,甚至可以说除了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头,魏小墨抓着阮泱泱的手走到了桌边坐下,她一甩裙子,就坐在对面,盯着她看,妖瞳闪烁。 “还有另外一种选择,我可以脱光衣服,你看个清楚啊。”终于张口了,只是这张了口,可就真真是‘天翻地覆,阴阳颠倒’了。因为,这声音哪还是以前那魏小墨清魅的声音,分明是个男人。 声调载着惬意和得意,算不得多低沉,可是犹如丝竹,又挺温柔的。 阮泱泱拿着竹棍,其实听到他声音的那刻起,也不知怎地,心里头反倒是冒出果然如此的感慨来。 犹记得在小阳城,他学着自己穿了男装,那风采,的确比得过女装。 其实更可以这么说,他是男是女,其实都不太重要。无论是男还是女,他都是一枚妖祸,天地熔萃,真真只可天收的那一种。 见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魏小墨笑容更大,他刚刚说话也没多大声音,仅限于她听得到而已。 手肘撑在桌沿,又用手反撑着额角,歪头看她,就想瞧瞧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你之前,怎么把喉结藏起来的?”她摸过他喉咙的,平滑的跟女人无异。有的女人可能还会长出一点点喉结来呢,他却一点儿都没有。 魏小墨不正面回答,另一手扯开了今日较高的衣领,露出了他修长的脖颈。 这会儿,他的确是有喉结的,随着他吞咽,喉结也在上下滑动,挺好看的。 脖颈左侧,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阮泱泱微微歪头仔细看,那胎记就像两瓣红唇,好像被谁亲了一口似得。 这胎记长得,真别致。 以前她自是看到过他的脖颈,他也露出来,但是不曾看到过这胎记,应当是用什么法子给盖住了。 收回视线,他也放下了手,衣领再次盖住脖子,他还笑眯眯的看她。 “泱姐姐,要不要我脱光了给你看看?”她也不惊慌,更没啥意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跟有两颗星星似得,就是贼亮。 “怎么,难不成你身上其他部件真和别人不一样?”挑眉,如若这样,她看看倒也没损失。 “你还真是想着法儿的占我便宜。这么多年,数不清的人想扒了我衣裳,可谁也没成功啊。我想,这将后来,能成功的,也估计只有泱姐姐你了。”她要真扒,他还真不拦着。 似笑非笑,“你若真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我就瞧瞧。若是没有,那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我今儿来也不是和你讨论这个的,你是男是女,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问你,元息呢?”明明昨晚马长岐的人还瞧见他了,今儿就不见了,不是奇怪? “从一开始,我就觉着,泱姐姐你这无情的样子,和我真是绝配。可这会儿,听你这么说,我咋忽然心情这糟糕?”另一手捂在胸口,他还真摆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来,可脸上笑嘻嘻的,妖的很,哪儿来的痛苦。 “今日我会来,你就得在心里做好准备,必然得交代了元息。”有些事情的确是能糊涂就糊涂,可是眼下,真糊涂不得。 阳州城这样的情况,马长印为此都不惜假意倒戈,项蠡如今也在这里,那晚还遭到了袭击。 林林总总,掺和一处了,那点儿共同玩乐的小交情也就真真的败下阵来了。 这一切,都建立在这其上,看吧,阮泱泱根本就没把魏小墨这性别什么的放在其中。 他隐瞒,非得扮成女的,也不是在见到自己之后才冒出的想法,他显然一直如此。 兴许是为了某种目的,兴许就是纯粹个人爱好,她现在也不想问。 “我和元息,并非你想象的那种关系。老子看不上他,天生的圣人?无非胡扯罢了。糊弄糊弄那些凡人也就算了,谁让那些人的眼睛都是白长的呢。从生下来,就被尊为圣人,老子不服气,非要坏了他道行。”魏小墨边说边笑,那个妖,凡人所不能及。 他这一番话,看得出是发自真心,他就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不然在大隐寺那一回,他是做了啥?是真想坏了元息道行。 只是,从他这些话中又得出了另外的信息,他们很早就认识了,甚至可以追溯至儿时。 “那他去哪儿了?”她也不问别的,只是问元息在哪儿。 “不知道,谁又会去关心他去哪儿。”魏小墨懒懒的,盯着阮泱泱看,配上他温柔的声音,真有点儿妖精念咒的意思。 只不过,那也得定力不行的人才会被他的念咒给糊弄住,阮泱泱却是在研究他,也在研究那元息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若有生命危险,你会出手相救么?”蓦地,阮泱泱问道。 魏小墨的眼尾氤氲着勾人的艳魅,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盯着谁,再眨下眼睛,就能轻易的把人的魂儿勾走,任他吞了或是撕扯,都无力再挣脱了。 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魏小墨撑着头,他其实所有的动作和表情神态都与以前没差别。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是妖,这种妖,真是不分男女。 在心里认为他是个女人,那就是女人。可认为他是个男人,那就是男人。 “为何这么问?”他温柔道。 “我认为你会相救。”因为在大隐寺碰到元息的那一次,他看到了她,就问魏小墨在哪儿。那个时候,元息的情况不太好,他需要援手。他在那个时候找魏小墨,就是想找他协助自己。 元息会这样做,那么就是笃定魏小墨会帮他,不管之前魏小墨是否害他要坏他道行。 魏小墨没回答,只是在笑看着阮泱泱,妖瞳亮的,又有点儿像魔怔了似得。 “我最近想回道观里去炼丹。上回在道观里整天翻白眼儿给人算命,实在没劲。还是炼丹有意思,我得试试。你想不想试试身手?”他忽然又说起了别的,并且真是兴冲冲,整个人都亮了一样。 炼丹? 阮泱泱微微挑眉,“丹药之中重金属占大比重,也就是超标,玩玩可以,不建议你吃。虽说你百毒不侵,但那东西,和寻常的毒不太一样。”她还真回答。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丹药的种类那可多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古书上皆有记载。等着,给你本书。”说着,他就跳起来,真挺兴冲冲的,从床里头翻出一本书来,很旧。 返回,把书递给阮泱泱,叫她仔细瞧瞧。 接过书,阮泱泱翻看,还真是古书,这玩意儿得有百年以上了。 炼丹倒是和制香有异曲同工之妙,阮泱泱看了看,还真来了兴致。 魏小墨歪头看她,身体前倾,完全是他以前那个样子,不曾有任何的改变。 “献了媚,也不代表今日你能完好无损的从这里离开。你不知元息什么时候不见了,我想他必然是闻到了风声。这种闻到了不安就消失的行径,可以说是不打自招了。你与一个这样说不清楚身份的人躲在一处,是无法做到单纯无辜的。”眼睛盯着书,十分有兴致吧,但也不耽误她直说眼下的情况。 “只要泱姐姐你不说非要留我,我就能走。”魏小墨还是那个样子,真真很开心的。 抬眼去看他,这小妖精是有些逃跑的功夫,身上还尽藏一些有毒的玩意儿。 断离草虽是无法做到让每个人都吃一棵,不过,诸葛闲那里真是制了不少提前预防的解毒药。不是那种发觉中招了才能吃的解毒药,而是可以提前预防的,防患于未然。 阮泱泱斜眼看他,就显得她的破脑壳更扎眼,她实在太白皙了,此时她这小脸儿实在可用半江瑟瑟半江红来形容。 “从你进来我就想问你了,你是被打了,还是撞到哪儿了?你那么心疼你那大侄儿,他也应该挺心疼你才是。吃了这等亏,不给你讨回来,那可实在不孝。”魏小墨盯着她脑门儿,甚至还想伸出手指去捅。 身体微微向后避开些,阮泱泱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你打听他干嘛?” “一看你这样不由分说就维护他的样子,我真觉得不顺眼。你明明应该和我一样的,谁人生死,与我何干。他这样,太招人恨,不知得有多少人背地里恨他。我就想,若要报复他,其实也不复杂,娶你就行了。娶了你,自动上升辈分,非得每日叫他磕头不可。”说着这话,魏小墨那妖瞳里真真都是艳毒,他那变态的小心眼儿里,就是这样想的。 “嗯,所以,我打算寻个不太正经的寺庙出家。可以拒绝这些心怀不轨的人,还可以整日偷偷玩乐。”轻轻颌首,叫他死心吧,那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这世上大概没人能说出这种话来,偏偏她能想出来说出来,而且丝毫不违和,似乎这世上还真真只有她能说得出做得到。 “你若寻到那种寺庙,记得通知我,我也去出家。”魏小墨笑眯眯的,看她不太善良的眼神儿,他又接着问,“你脑门儿到底怎么弄的?”他还是想知道。 “撞门框上了。”合上手里的书,她站起身,一甩头,整齐束在后的长发甩了下,如若忽略那破脑壳,还是十分帅气的。 也跟着站起来,魏小墨毫不掩饰的笑,“蠢。” 冷哼了一声,阮泱泱过于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随后转身就往房门那儿走。 魏小墨跟着,他是真不怕外面有不少人围着,也没把自己当成瓮中之鳖。 打开了房门,一直站在外面的亲卫还有马长岐都紧张了起来。马长岐或许是耳力不行没听到他们在里头说啥,可亲卫听到了呀,并且知道了这魏小墨就是个男的。 他现在穿着一身女装,可在亲卫眼中,这就是个妖怪,居心叵测的妖怪。 拿着那本书,阮泱泱当先走出来,她也没看亲卫,更没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反正,她什么都不说,他们能抓到魏小墨那是他们本领,抓不住他的话,那也怨不得谁。 她此时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的,她看了这本炼丹的古书,心中痒痒。 和魏小墨玩乐,算得上志同道合。再说,她其实信他刚刚所言,他不知道元息去哪儿了。 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魏小墨,天地凝萃的搅屎棍一枚,他才不会为了谁的利益去费尽心思,他只想玩乐。 出来了,亲卫真的是蓄势待发,阮泱泱没有眼色没有命令,那么就说明她不管。毕竟也跟随她这么久了,她的想法,他们还是有些了解的。 走出来几步后,阮泱泱就停下了,也就在这时,魏小墨忽的一跃而起,亲卫也不做任何的迟疑,随即就追了上去。 他们就跟安插了翅膀一样,跃到了房他从生下来就是一副圣人的样子。 作为一枚天生的妖精,他不服气,其实可以理解。如此圣光普照,如若毁了,必然很有意思。 “得在城里寻他了。眼下想出城可不容易,城门守得紧,外面也有巡逻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躲在城里某个地方,想找着他可得花费大工夫。”马长岐皱着眉头,开始在脑子里计算自己手底下的伙计有多少了,非得把这满城都搜一遍不可。 从蜘蛛爪子一样的街巷中转出来,刚迈出去两步,阮泱泱和马长岐就止步了。 看着迎面出现的人,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看到了她和马长岐两个人,真是舒了口气。 要说这世上有谁走路能及得上邺无渊一般自带风声,估计是寻不出来了。他朝着她走过来,真的有点儿急,他袍角都在拂动。 到了她面前,带来的那股风,让阮泱泱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来,睫毛都在动。 微微仰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真有那么片刻是愣怔的,下一刻她就开始在脑子里念清心咒。 其实吧,心里头也不由琢磨着,按理说,魏小墨那皮相更能让人失去清醒。只是在最初会觉得有点迷眼吧,这时候倒也完全免疫了。 可邺无渊这家伙却有点儿反其道而行了。 她在那儿念清心咒,邺无渊反倒上上下下的把她看了一遍。得到了亲卫送过来的消息,他就赶过来了。 瞧她眯着眼睛,脑壳坏了吧,也难掩那股子慵媚,又像没睡醒似得。 眼睛一转,看向了马长岐,“人呢?” “跑了。”马长岐伸手往后头那边房子上一通乱指,谁又知道魏小墨往哪儿跑,他们往哪儿追了。 邺无渊面色自然不好,眼下这城里可以说风声鹤唳,魏小墨和元息藏得如此深,就算没问题也得扣押起来调查清楚。 也无需邺无渊下命令,跟随而来的亲卫自动的分散出去。那两个人能一直躲在这种地方,必然是有人协助。 再次垂眸看向站在眼前的人,她还那表情呢,像魂游了似得。 “泱儿?”看她那样子,邺无渊也皱起了眉头,声音却是放轻了。她的脑门儿也没包扎,结痂还红肿的伤口就那么露着,可怜又迷糊。 “嗯。”回应,证明她清醒着。把眼睛转开,她又好像在琢磨着什么,使得邺无渊不得不偏头追着她的眼睛。 “这是什么?”看到了她手里的书,邺无渊自然得询问。虽他不至于会上手抢过来检查,但如若可以,他肯定会得检查检查的。 “教人炼丹的。”回答,她随后把手里的古书递给他。 邺无渊接过来,真以极快的速度全部都翻了一遍,就好似这里头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得。 阮泱泱看着他的动作,觉得他这样小心谨慎挺好笑的,草木皆兵。 都翻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邺无渊把书合上,又还给了她。 阮泱泱接过,“我见了魏小墨,他和那元息之前应该一直都躲在那客栈后院。昨晚马公子的人还看到了元息在那儿,但我们刚刚过去,元息已经不见了。他必然是察觉到了,所以才会这么快就离开了。” 邺无渊轻轻颌首,“如此就贸然前来,还是过于鲁莽了。即便是抱着看戏的心,但当下城内情况你也知道,往后安全了,再看热闹吧。” 其实仔细听来,邺无渊的话还是带着商量的口气的。 若是细细探究,他就是不想让她不开心。 马长岐站在一边儿,也算是见识到这位镇国大将军的‘温柔’了,怕是这世上除了阮泱泱,也没人能享。 “主要是好奇,他们两个为什么会躲藏在同一处。虽说没瞧见那元息,也不知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但今日也算解了某些疑惑了。”她接着说,还歪起了头。其实这会儿才猛然想起,魏小墨曾抱着邺无渊的大腿,说要给他做小。 这种事魏小墨没少做,总要给人家做小。那时好像觉得他是故意的,这会儿再想想,说不准也就是故意为了好玩儿呗。 也或许,与他真正的成长经历有什么关系。 邺无渊不动声色,就那么看着她,很明显在等着她接着往下说呢。 马长岐识趣的离开一些,尽管他也想知道,今日阮泱泱到底有什么发现,和魏小墨都说了啥。 站在门外的时候,那些亲卫的脸色一会儿一变,唯独他是什么都没听着。 “今儿,我算知道那魏小墨是男是女了。显然的,如果拂羽公子还有和郡王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被恶心死的。”尤其拂羽曾被算计了一次,下了夜霜草,在幻境里和‘魏小墨’胡扯八扯,跟真真发生过似得。 所以这个时候,真的是知道无欲则刚的优势来了,眼前这坏犊子不曾动过任何心,所以他就不会因此而被恶心到。 但凡那些动过心的,可就糟喽! 邺无渊的眉头一动,倒是没有太诧异。 其实和阮泱泱一样,在小阳城见到魏小墨穿上男装的时候,他的心里头,就生了怀疑。 之后,拂羽把人扣了,自然也是想第一时间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可惜,又被跑了。 这一次,答案从阮泱泱的嘴里说出来,果然如此。 看着她,邺无渊沉默了会儿,随后点点头,“回去吧。”说完,他转身先走了。 阮泱泱拿着古书也跟着走,刚走出去两三步,走在前面那个家伙忽然又转过身来,一步逼到她面前。正好她抬脚迈步,险些踩到他。 略踉跄的后退了下,稳住自己,她仰脸看他,“怎么了?” “魏小墨他是个男人,你作何感想?”他问,‘毫无感情’。 谁又想到他会突然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阮泱泱的确是有些愣。 眨了眨眼睛,她摇头,“我能作何感想?再说,我为什么要因此而作何感想?他是男是女,是妖怪还是人类,都不足以让我为此费神。” “那你这兴冲冲的是为了什么?”他接着问,真的是有点儿压不住了。 她瞧见了他就开始出神,眯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说起魏小墨来,倒是笑了。尽管,她言语之中好似是因为能够看到拂羽和和郡王的笑话而开心,可他就是不想见她开心。 魏小墨此行径,一直欺瞒她,将自己打扮成个女人整天在她身边黏黏糊糊。邺无渊想想魏小墨那些行径,贱兮兮总伸出来的爪子,不把他抽筋剥皮都便宜了他。 “因为这本书呗,我要去道观炼丹。”举起手里的书,阮泱泱真的在笑。其实吧,此时她也并非是没心没肺的只因为这本古书在笑,还因为邺无渊此时的小样儿,气鼓鼓的。 他那天还说她气鼓鼓的像小肥猪,就应该拿面镜子给他照照,他现在才像小肥猪呢。 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书,邺无渊叹了口气,“你要和魏小墨去道观炼丹?” “你要是乐意,你跟我去炼丹也行啊。我给你炼一味刀枪不入的丹药,免得你以后受伤流血。”她笑盈盈的说,很有诚意。 本心情不爽吧,她偏偏忽然来这么一句。 邺无渊紧抿的唇角动了动,下一刻真忍不住笑了。抓住她的手,也不考虑自己会不会唐突了她,反正就紧紧抓着。 “成,待这里的事儿都解决了,我带你去道观炼丹。”同意了,这回,他还非得带着她去不可,只他和她,就他们两个人。 被他扯着,阮泱泱自然是挣,可又挣不脱。 抬腿去踹他,人家不为所动,非得扯着她走。 马长岐靠着墙边站着,几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人从自己眼前拉拉扯扯的过去。好像,某些事情,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2、哪个不要命的 姿态不雅,举动不雅,不合乎规矩,甚至算得上冒犯唐突。 此时此刻,这些东西又好像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阮泱泱边走边给扯着她的人送飞踹,她相较于一般女子要高一些,腿也长。那么飞踹出去,再加上那个人也不躲,她次次都踹个准,他又无知无觉的。 “成何体统!放手放手。”小声的斥责,她真是要把自己的手挣出来不可。尽管这光天化日之下街巷里也没啥人,可马长岐跟在后头呢,他也是个人啊! “如你所愿,把你送到城外,你又能偷偷的潜回城中。既如此,也别回去了,今儿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邺无渊心里头也是有那么一点儿被气着了,索性这会儿手都抓住了,他脑子一热,不放了。 “我是你跟班还是你保姆呀?不行,我要出城,我出来都是偷偷的,皇上不知道。我要偷偷再潜回去,免得破坏了我老实巴交的形象。邺无渊,你个没大没小的,放手。”又用力的踹了他一脚,这厮愣是没感觉似得。 马长岐跟在后头可看的清楚,嘴角一直撇着,拉拉扯扯的,实在有碍观瞻。 可是,他插不上嘴啊,这里哪有他说话的地方。 扯着她绕出这条街巷,又进入了另外一条,邺无渊的步子其实不快,也算是在配合身后的人。 阮泱泱却是真的生气又发狠,连连踢他,又往外挣自己的手,折腾的都流汗了。 “我告诉你,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我要出城,我要回园子里研究德德。”挣了半天没结果,反而挣的她手指头疼。松了些力气,她开始说别的,转移话题还不是她长项,并且真摆出一脸气愤和认真来。 “德德有什么好研究的?你不是要炼丹吗?”邺无渊接茬就说,她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儿了。 “炼丹是去道观里做的事情,这儿也没炼丹炉,我拿什么炼?我就是想研究德德,放开放开。”挣不出她也不挣了,上前一步,和他并肩同行,又歪头盯着他。她眼神儿是真严厉,又满满都是正气,就是破脑壳有失威风。 邺无渊也侧目看她,“你是想知道他如何中了祝由术,又想知道,祝由术到底是个什么。”她也并非是为了搪塞他,她什么性子他现在自然摸清楚了些,好奇心那个旺盛,极具钻研精神。 “你军中是有祝由术高人,可我不没见过嘛。皇上见着了德德,也挺感兴趣的,他说宫中也有祝由术大师,厉害着呢。不过,听他说完那些话,我就觉得……”说着说着,她又噤声了。 “觉得如何?”显然话没说完,邺无渊就那么牵着她边走边看她,想听听她什么见解。 扭头看他,阮泱泱声音压低,“觉得他在吹牛。说那些事儿,摆明了吓唬人,可把和郡王吓坏了。这若换了别人,我非怼他不可。” 邺无渊唇角扬了扬,“宫中的确是养了这么个人,若说如何高手也算不上,与军中的差不了多少。会在宫中养着,无非也就是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阮泱泱边慢步走边看他,她在猜测着目的是不是和她想象的一样。过于想知道,她也靠近了几分,又仰着脸,满脸求知。 微微朝着她俯下身体,距离她更近了,“宫中每日都会发生各种事情,有很多都需要隐藏起来不想被他知道。偏偏,他就一定要知道,甭管多小的事儿,他都要了解。所以,有那样一个人在,御膳房丢了几块肉,都瞒不过他。” 他声音很低,也是为了确保这些话不会被别人听到了。 走在后的马长岐只是能看得到这两个人忽然肩并肩凑近了细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阮泱泱一副就知如此的模样,“猜到了。挺无聊的,不过也理解,毕竟事业压力太大,不寻点儿别的兴趣爱好缓解压力,早晚变态。”当然了,看项蠡现在,已经稍稍有点儿变态了。 邺无渊看她那略略不屑的小样儿,缓缓的移动着手指,最后与她十指相扣,他偏偏要和她这样。 “所以说来,给德德下祝由术的人肯定要更厉害,比宫中的,还有你军中的都厉害。我回去要再研究研究他,看看他现在脑子里面什么样儿了。”这里就是没有什么仪器,若是能仔细的给德德检查检查,就能知道那祝由术是如何操作的。既然是要使用药物,必然是较为厉害的,可能伤了脑子。 看她真挺认真的样子,邺无渊这次倒是没不允许,更没有说什么。且眼下,他扣着她的手,心思也的确不在那些言语上头了。 “说准了到时候你带我去道观里炼丹的。不过,我还是得问问,你知道哪个地方的道观比较靠谱么?”可别随随便便的糊弄她。 如果这种玩乐之事找魏小墨的话,那必然会寻个良地,从硬件到软件皆极好的地儿,才不会糊弄呢。 玩乐嘛,自然得极致才行,否则玩的也没意思。 “巧了,我认识一位观主,他是金陵那里十分有威望的道长。他的道观坐落在烟霞山,听说修道的人在那里坐忘,离境升仙事半功倍。”邺无渊接着就说,那真是连思考都没有。 若说这大卫各处各地谁最熟悉,可能项蠡都及不上邺无渊。 听他说完,阮泱泱就点了点头,“你这一开口,就证明你不是瞎说。还知道离境坐忘呢,不是糊弄人。” 薄唇微弯,那弧度是真的开心。这种事情,他听过也就算了,谁又想到有一天,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得到她的肯定。 “你也不是因为只看了看一本炼丹的古书而就心血来潮,之前也有过了解。”她其实也是知道些的。 “之前去崇国寺敬香的时候,有一位大和尚跟我说起过这大卫的佛寺与道观,同为出家之人,那位大和尚内心里隐隐的羡慕那些道士。不为别的,他们经常有来往,那些道士的头发保养的可好了,大和尚嫉妒。”说起这个,阮泱泱就笑。别看是出家人,可在意起这些来,特别幼稚。 邺无渊也笑,她那时常常往崇国寺跑,都是代母亲去的。 在盛都,在府里,可能很无聊。尤其是现在知道她骨子里喜欢玩乐,那时一板一眼,在母亲随时可看的到的地方,可不得好好的箍着自己,就怕忘形了。 这一次把她带出来,尽管出了不少的意外,但仔细想想,其实做的是对的。不然的话,在盛都,他得花费多久才能摸得清她骨子里的那些小秘密。 扭头看他,正好对上了他的笑脸,阮泱泱愣了愣,忽然发觉她和他还牵着手呢。 低头一看,不得了,还十指紧扣,她眼睛瞬时就瞪大了。 正好此时邺无渊比较放松,她猛力一甩手,就把他给甩开了。 一手拿着书,双臂环胸,这是彻底的阻绝他再朝自己伸爪子。 前一刻还笑着呢,下一刻就‘高贵冷艳’起来,邺无渊边走边看她,倒是真没在意,笑意已经浮上了眼睛。 绷着脸,她也不说话了,实话还不行,想想都烦得很。 马长岐自然听阮泱泱的,从园子后山那边绕过去,有点难走。而且走山里那一段路的时候,阮泱泱还有点儿一惊一乍的,因为山里有鸟。 不是那种野鸡似得大鸟,是麻雀之类的小鸟,忽然间扑棱棱的,就把她给吓一跳。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她身手矫健来了,躲得那个快,咻的一下就靠在了树干上,警惕的睁大眼睛。毫不怀疑,此时若是给她一把剑,她都能挥舞出花来,那是真怕。 马长岐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恍然一件事,阮泱泱可能是害怕鸟。 想想他们第一次来自己这园子,邺无渊就给传了个话儿,叫他把园子周围长翅膀的都给赶走。 那时候倒没想过他们之中可能有人怕,以为只是嫌弃或是怕影响心情罢了。 终于一路返回了园子里,跟做贼似得,不过好在这里是马长岐的地盘,不至于太慌忙慌张。 返回了住处,小棠和小梨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可算回来了。 “皇上派人来找过了?”换衣服,她一边把那本书放在床上,打算做睡前读物。 “嗯,皇上在看德德做事,觉得有意思,想叫小姐也过去瞧瞧。没办法,我们就对来人说小姐肚子疼,待缓一缓就过去。”小棠在旁边帮忙更衣,一边回答道。 “什么时候过来寻我的?”这项蠡,真是有兴致。 “一个半时辰了。”小梨回答,时间计算的准。 “没事儿,作为一个拥有数个媳妇儿的男人,他会了解女人肚子疼所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阮泱泱微微点了点头,换好了衣服,又重新整理了一下长发,就去面圣了。 皇上召见,换了谁都得连滚带爬的赶紧滚过去,她这会儿也走的快,故意让自己气喘吁吁的,显出万分焦急来。 她到的时候,马长岐已经在那儿候命了,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出现,那理由找的更好,他说自己去院子周边打鸟去了。 也是绝了,他那管家在最初为马长岐撒谎的时候就说他到园子周边去检查,查看安全问题,连带着打鸟,怕它们糟蹋了园子里成熟的果子,影响了皇上兴致。 项蠡瞧着是极为大方,阮泱泱过来‘请罪’,他也只是压了压手,就坐在小马扎上看不远处来来回回做事的德德。 今儿德德不是做搬运工作,是在爬树摘果子。挑选的都是成熟的极好的果子,他很会挑的,各个合乎标准,都无需园子里其他人去检查。 从这会儿看,就能知道德德这个人有着很好的审美,甚至头脑挺聪明的。 他的这种种行为,和他内向不语憨头憨脑的个性又极不相符,就会让人生出一股可惜了的惋叹来。如若他正常着,说不准大有作为呢。 阮泱泱站在一边儿看了会儿,觉得累,她就索性蹲那儿看。 她此时那个认真的状态,和项蠡很像。但,也有些许的不同,项蠡是属于那种看热闹,阮泱泱则是在琢磨。 说实话,可能除了那两个人极为近身的人能淡然处之,任何人瞧见这场面,都会觉得万分诡异。不只是场面诡异,更诡异的是那两个人。 他们真的不知德德挨个爬树的摘果子有什么可看的,即便不是德德做这个工作,换做任何一个人,也都是这样做的啊。程序相同,也都会这样认真,这种场景每天都在园子里上演,有啥可看的? 当然了,谁又敢质疑什么呢,连和郡王还不是乖乖的站在一侧陪着。 和郡王没得到项蠡的允许说要他回去,他就在这儿陪着,就是这么听话。 马长岐却是不觉得如何了,毕竟,他也知道阮泱泱奇怪。脑子和别人长得不一样,心眼儿坏的时候贼坏,忽然间善良起来也是让人招架不住,极擅长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她那么奇怪的人,和魏小墨那种妖孽都能玩到一处去,蹲在这儿和皇上一同看德德爬树摘果子也就算做正常的了。 真真是蹲着看了大半天,下午了,今日的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德德也从树上下来了。 他动作还是蛮利落的,不过也大概是因为经常做吧,攒足了经验。 也就是这时,阮泱泱起身,扶着小梨的手稍稍缓了一会儿,之后就朝着德德走过去了。 项蠡坐在小马扎上没动,看着阮泱泱走过去,和那个德德说话。 德德话不多,更多的时候就是在笑。当然了,如果要他说话,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边的人都没动,其实,主要是因为项蠡不动,其他人哪里敢动。 好半晌,他们这边都看到德德开口了,距离有点儿远,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可是他真的开口了,就是表情有些懵懂和羞涩。 之后,就又看到德德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好像还真的在很认真的听阮泱泱说话。 这种情形很少见,连和德德较为亲近的庄园管家都有点儿意外。 园子里其他的下人在做事,唯独阮泱泱和德德站在树下说着话,德德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内向羞涩的像个小少年。 一行人赶在太阳要落山时进了园子,从进来就知道项蠡他们没有在山下住处,而是在这边看热闹,并且看了一天了,午膳都不吃,执着的要命。 一路走,路过守卫严密的大内侍卫,但凡他们在,项蠡就在此处。 亲卫跟在邺无渊身边,小声的向他汇报这一天里园子中的情况,待他见到了项蠡,还有阮泱泱时,也已经掌握了这里所有的情况。 拱手,微微俯首,“圣上。” “回来了!”项蠡看了看他,随后站起身,一旁和郡王立即上前来扶他。 “已扣押了从东夷来的那位元息高僧,他在城中为死去的乞丐超度。根据其他的乞丐供述,这些日子,经常能见到这位元息高僧出入在那些破街,他可以称得上明目张胆了。近来城中风声紧,破街那一片的烟馆小赌场皆关闭,除了那些乞丐,也没其他人再见过他了。”邺无渊沉稳且快速的向项蠡上禀了这些事情,其实如此一说来,这元息除了不知怎的从那客栈后院消失之外,他的一切行踪举动也无法判定他就是有问题。 可邺无渊不管那些,他寻到了元息,就把他给扣了,谁让他和魏小墨有不清不楚的关联呢。 “你觉得他有问题,他必然有问题。不过这样一种人,以高僧为遮掩,想必不好对付。此次他们知道朕在湘南,不惜暴露也要动手,那不如就把他送到这儿来。有时候,还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项蠡的语调很轻松,把自己当饵,他真是连眼睛都不眨,更别说害怕了。 轻轻松松,清隽的样子,无比文秀温和。 “太危险了,不能将圣上置于危险之地。”邺无渊微微摇头,不同意。 “你是担心朕危险啊,还是担心你的阮小姐危险啊。湘南被如此渗透,养了那么多东夷的人,此次已到此处,不一网打尽,还等着他们春暖还僵?放心吧,你的阮小姐聪明着呢。除了你的阮小姐,此次搭进去多少人,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项蠡笑着,就像那时和马长岐谈诗书古人一样,轻松着呢。 可,他是帝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儿,那都是重如山。 在旁边听着的和郡王还有马长岐真在那一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惊胆战,搭进去多少人都无所谓?这湘南,到底出了多大的问题? 邺无渊缓缓的转眼看向那边的阮泱泱,她已经和德德说完话了,正抬手轻轻地拍他的手臂。 德德略羞涩的笑着点点头,就转身走开了。 阮泱泱转过身来,那一瞬间的表情有点儿难解。之后,她看到了邺无渊,表情就更难解了。 走过来,她缓缓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到了近处,能看得出项蠡和邺无渊刚刚在说什么,从他们俩脸上窥见不出什么,但从旁人脸上可看的分明。 “阮小姐与那德德说了些什么?朕上午与他说话,奈何他只笑,也不回答。刚刚瞧他,是开口说话了。”项蠡问道,还是很感兴趣的。 阮泱泱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是说话了。” “阮小姐是否方便透露一下?”项蠡双手负后,他还是那八卦样儿,什么都想知道。 其他人也看着她,连那管家也是,毕竟他和德德最熟。 眼睛转了下,又和邺无渊的眼睛对上了,她先舒了口气,“其实,他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在测试他。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一个独独在德德身上的现象。我在问某些不咸不淡的问题时,他会较为顺从,但明显没有思考,点头或摇头,笑容始终都在。譬如,吃什么,喝什么,这些简单至极的问话。但是,当我问一些需要进行逻辑思考的问题时,他会很抗拒,情绪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焦躁,这就说明他是会思考的,只是无法思考不能思考。因为一旦思考了,他的身体会比他的大脑先一步做出反抗,让他很难受。”她不急不缓的说着,使得所有人都在盯着她,而且听得还十分认真。 她的言语方式是有点儿奇怪,但是,却很容易让人认真仔细的听,也会跟着她的话进行思考,为什么呢? 邺无渊缓步的走到她身边,一边垂眸看她,她这会儿洋洋洒洒的,并且一副看他们如此认真的听她说话,她也很满意的样子。 “我认为,施在德德身上的祝由术,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能思考,他以前必然十分聪敏。能够这样加害一个人,是忌惮他的聪敏。不如他聪慧,但是内心十分歹毒。我想,如若可以试着一点点的让他动脑,进行逻辑思考,或许,会逆转也说不定。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毕竟我没见过会祝由术的高手,也不曾见过他们如何施法。又觉得不能轻易尝试,德德的大脑很脆弱。”微微摇头,在这种没有精密医学仪器的情况下,她可不敢‘招惹’一个大脑坏掉的人。好不容易德德现在能做一些机械的事情,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再弄得更糟糕可咋办。 “还有么?”听她说完,项蠡接着问,这会儿也是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思路以及言语,很奇特。 “我想,在一个人身上施祝由术,除了药物,就是语言引导了。对于心理脆弱的人,很容易上套,会顺着那些语言思考,从而才会陷进去。如若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不顺着思考,尽力让自己心理坚定,或许就不会中招了。”当然了,她更想说,那就是催眠术。 “猜得对,朕见过他们对人施祝由术,除了药物,就是话语了。”项蠡是见过的,当然了,那些人每个的拿手都不一样,不是师从一人,路数也不一样。 “那不知,第一步是不是都叫人摒弃杂念,放松身心?”阮泱泱挑起了眉头,破脑壳都跟着动了下,疼不疼的她也不在乎了。 项蠡又一诧,之后就笑,“又猜对了。”的确是如此,清洗灵台,摒消杂念,调整呼吸,压弱丹田。 邺无渊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这都猜到了?” 看了他一眼,阮泱泱倒是也无惊无喜。但仔细一想,能够让一个人放松身体的话,那人不配合,就只能是用药了。 如今想来,断离草真是个好东西。 只可惜,魏小墨给她的那一棵,都给邺无渊了。当时,她摘下来一点点给自己吃好了。 于是,她就又不由的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在看她呢。 四目相对,瞧她那不太善良的小眼神儿,邺无渊还真没介意,反而薄唇微弯,心情不错。 “阮小姐有此见解,待回了盛都,便叫你见一见养在宫里的那位,若能破了他的祝由术,往后宫里也不必再养着他了。”说的一套又一套的,看得出她蹲在一边儿跟着他盯着那德德不是做戏,还真是在动脑子琢磨。 一听能见会祝由术的高人,阮泱泱真同意,她真想见见这个世界的催眠大师是什么样儿的。 往回走,园子里已经开始陆续的掌灯了。和邺无渊并肩走在后面,谁又敢跑到项蠡前面去走呢。 和郡王真真是个‘陪客’的天才,稍慢项蠡那么一步,边走边说话,用十足的诚心诚意表达自己这么多年在湘南多低调。 恐怕这么些日子,这种类似的话和郡王没少说,腹稿那叫一个溜,张嘴就来。 阮泱泱倒是没去听和郡王说啥,还在琢磨着催眠术的事情呢。 “额头还疼不疼?一整天慌慌张张,连涂药都忘了吧。”走在她身边,邺无渊侧目看她,真的是心不在焉样儿。明明最怕疼吧,好像这回长勇气了似得,连眼泪都没掉。 “嗯?哦,是忘了。”回神儿,阮泱泱盯着他看了看,之后才点头,是忘了擦药了。 “一会儿回去先把药擦了,总是不能落了疤。”看着她那脑门儿,还红肿着,一点儿都没见好。诸葛闲说她但凡伤了,痊愈会较常人慢许多,她倒是好像听过就忘了。 “落了疤也没什么,我倒觉得挺英武的。将军你不是也一样,满身伤疤,那都是战绩,军功章。”当然了,她这伤若是落疤,可就没那么光荣了,毕竟是为了躲鸡。 不过,只要邺无渊不说,那她这就也算‘军功章’了,‘救驾’嘛。 “你倒是过目不忘。”邺无渊睨她,那一时刻他的眼神儿还真有点儿似笑非笑的意思。 “我又不是故意去看的,还不是那时为了给你擦血。只不过,若真有一天用伤疤评军功时,你可得把脖子一侧的牙印遮好了,毁你英明。”他脖颈一侧的疤真的是牙印。在营地他穿盔甲给她看的时候就瞄见了,那天他光着上半身,她给他擦后背的血,就看的更清楚了。 随着她说完,邺无渊的眼神儿就变得意味深长了,“那也是救人时落下了,某个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抱着我不撒手不说,在我脸上脖子上乱咬一气。唯独此处咬的最重,皮开肉绽,落了疤也不足为奇。” 还有这种事? 阮泱泱倒是稀奇了,他这是救了哪个不要命的,居然还带咬人的? 歪头去看他,他还瞅着她呢。 对上他的眼睛,阮泱泱心里头咯噔一声,他这眼神儿‘暗语’很明显啊,这某个人说的是她? 她可不记得曾发生过这种丑事。再说,他这种挥挥手就能把她扔到十米开外的力道,她能近他身?开玩笑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3、拿他没招儿了 诸葛闲特制的药,的确是相当不错,是专门根据阮泱泱的体质配的。 当然了,费心费神的特地配制这种药,肯定不是诸葛闲主动揽下的,人家是神医,又极其敬业,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 完全是因为某个人的yin威,诸葛闲不得不‘屈服’,也所幸人家从会走路开始就专注此项,所以并没有太为难。 乖乖的坐在桌边,仰着脸,闭着眼睛,任小梨小心的给她的额头涂药。 不只是那已经结痂的伤处,还有周边红肿起来的皮肉,全部涂抹了一遍。 她长得白皙,细皮嫩肉的,眼下这伤被涂了药,愣是独立在脑门儿一处油光水滑的,看着就更可怜。 小梨几分心疼的轻轻地吹,很想问问阮泱泱疼不疼。 小棠站在一边儿瞧着,更觉得自己脑门子也跟着疼了起来。幸好这两天阮泱泱没吵着疼,否则伤在这处,还真不知怎么给她缓解疼痛。 “小姐,你想什么呢?”小梨擦完了药,就看到闭着眼睛的阮泱泱红唇微弯,看样子心情不错。 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着烛火的清亮,更像两颗星辰藏在她眼眸深处。 “我在想到时去烟霞山的道观里炼丹呢。这炼丹啊,听起来真是神秘,可今儿看了看那古书,却觉得跟制香也差不多。之前小打小闹的有制香的经验,这炼丹啊,我也不怵。”说着,她一边起身朝着床走过去,拿回来的那本书就放在原位不曾被移动过。 脱下鞋子盘膝坐在床上,她拿起那本书,小棠立即把烛火都移到近处来,免得阮泱泱伤了眼睛。 “小姐做何事都极其认真,而且没有失败的时候。炼丹,也必定不在话下。”接茬儿就说,这奉承可是真心实意,听不出一点儿虚假来。 “嗯,这话我爱听。”点了点头,阮泱泱笑盈盈的,是真的挺开心的。 “那小姐,去烟霞山,我们能跟着吗?那是道观啊。”小棠弯着眼睛询问。 “这得听将军安排了,他说要带我去,他认识那儿的观主。能不能再带更多的人,我不清楚。不过我想,我毕竟是去做正事的,哪能还随身带着人伺候?太不敬业了。”她微微摇头,玩乐就玩乐嘛,还跟着人随身伺候也说不过去。 正事?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也只有阮泱泱自己觉得是正事儿吧。估计在邺无渊看来,都是陪着她玩儿。 不过,谁又敢说她做的不是正事呢?毕竟,她说啥就是啥呗。 将军都不反驳,其他人谁插得上嘴。 盘膝坐在那里看书,腰背挺直,这看书的时候,态度是极其端正的。 小棠和小梨就坐在旁边儿陪着她,一切都无比寂静。 她们在屋子里自然是不清楚,也就是这个黑夜,一位化莲成圣的高僧,被押到了园子里。 一夜过去,园子里的清晨空气极其清新。在园子里做事的伙计们早早的就起来了,他们这一大早的,最先做的就是去园子周边赶鸟。 此时,也不全然是因为担心那些鸟儿会扰了项蠡的清净,更多的是马长岐的‘孝心’,阮泱泱怕鸟呗。 起床,洗漱,更衣,给额头的伤擦药。一系列做完后,便走出了小竹阁,站在廊下活动身体。 朴素的长裙,若是不去看她的样貌和身材,只是看她这一身打扮,真的会以为她就是住在这山下的普通民女。 不过,也仅仅是这一身衣裙像而已,阮泱泱即便是不住在将军府里,她也不会被认为是个民女。 明媚无暇,骨子里又娇软的很,精神层面极为丰富,便是心枯,也会有数不清的人想争着娇养。 这不,一大早的,便有‘争着’娇养她的人来了。 邺无渊要赶回城中,临走时,还是不太放心她脑门儿上的伤,特意过来看看。 她若是没起身,便也算了,没想到她也起的这般早,还在那儿左扭扭又转转,娇憨憨的。 “早。”看着邺无渊走过来,这树木成列,硕果累累,共同给一个帅哥做陪衬,可想这帅哥得帅成什么样儿。 不得不说,一大早的看到这种‘景色’,还是相当愉悦的。 阮泱泱也弯起眉眼,和他打招呼。 瞧她笑眯眯的,摆明了心情不错,走到廊下,邺无渊停在那里,双手负后,微微仰头看她。 阮泱泱也站在廊檐下微微低头看他,知道他在观察她脑门儿上的伤口,她一早起来也照镜子看过了,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可还疼?”他问,还是关心她疼不疼,毕竟最怕疼了。 “涂药的时候有些疼,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微微摇头,不疼就万事大吉。 “过来些,我仔细看看。”他扬了扬下颌,算不得命令的语气吧,但也是让人拒绝不得,毕竟他是真的关心。 看了看他,阮泱泱也缓缓的把双手负后身后去,向前一步,抵着半人高的围廊,微微俯身,让他看个清楚。 她这先把双手放到后面的举动,有点儿那么吃一堑长一智的意思。不能不识好人心吧,他关心,她接受。但是,坚决不给他任何会模糊两个人关系的机会。 其实,他还是坐落在金字塔的话,明明中间隔着一条围廊吧,却又好像什么都没阻隔,近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们俩只是匆匆瞥了下,就快步的进了竹阁,进来后还在偷笑来着。 可谁想到,阮泱泱这回来了,就突然很沉重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她不能背负,也无法背负。 看她这个样子,再想想她刚刚在外面的样子,就怪让人心里头难受的。 “你们觉得,我真出家怎么样?”往餐桌走,阮泱泱神情也变了,很轻松的问道。 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真都不敢回答她这个问题。 “怎么不说话?诶,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吕长山跟我说过,他这做生意山南海北的走,身边雇佣了那么多的人,就缺个能让他放心的大管家。不如,我去给他做大管家吧,他之前欠我的钱还没还呢。”用饭,她看起来一切如旧,就像随意聊天似得,声音柔柔的,好听的很。 小棠眼睛一转,“小姐,你不是要去炼丹吗?我和小梨还想着,能不能吃着小姐你炼的丹药呢,美容驻颜的丹药。” “是啊是啊,谁不想永葆青春。”小梨立即接口。 转眼看向她们俩,阮泱泱缓缓的眨了眨眼睛,“你们俩啊,这也算是贴身佞臣了。我原本准备做点儿有利于人类和谐的大事吧,你们俩非得怂恿我不务正业。永葆青春是吧,努力努力,没准儿还真成了呢。”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又偷偷的笑。这会儿是阮泱泱自己说不务正业的,可不是她们俩说的。明明昨晚还说自己做的是正事,原来自己心里头可清楚了呢。 白日里无事,只要项蠡不‘召见’,阮泱泱就能在自己的住处一直不出去。 这也所幸是在外面,一切从简吧,无需每日例行的去给项蠡叩拜请安。 阮泱泱也祈祷,再回了盛都,不要再见到项蠡,这若见着了,不三拜九叩,肯定会被视为大不敬。 关于德德,阮泱泱其实还是想再和他交流交流的,想用一些十分简单的逻辑思维游戏什么的,试探一下他的大脑。 不过,又真的担心把他脆弱的大脑给弄坏了。 再说项蠡在这儿,他最爱看热闹,她一有动作,他肯定凑热闹来。 算了。 她不出去,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来找她,尤其是不自觉的就成了她狗腿子的马长岐。 倒也不是因为他没主见,重要的是眼下这主见他也不敢随意的拿,住在这儿的是帝王。但凡换个其他人,即便是他姐夫,他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想想他大哥出了那种事儿,按理说族内的人都得被牵连。他此时却还能安安稳稳的,想来不也是托了阮泱泱的福。 站在廊下,窗子开着,下一刻就看到阮泱泱在窗里坐了下来,手里还拿着那本古书。 “说吧,又怎么了?”看着马长岐,阮泱泱不由问道。 “小姑姑,你还在琢磨炼丹呢?”一看到她手里的书,马长岐不由问道。 “是啊,我还在想金陵的烟霞山什么样儿呢,估计是个灵地。”笑看着他,阮泱泱说着这事儿,她是真的挺感兴趣的。更重要的是,邺无渊说起烟霞山时那语气,不像是乱说,她就更期待了。 “烟霞山的确是修道之人趋之若鹜之地,除了那里的道观,听说山中还有不少奇绝之处被向往那里的修道之人给占了,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待得下一波修道之人去了,之前在里面的道士早就飞升了。”马长岐点头,这话更是让阮泱泱升起了极大的兴趣。 “这飞升是真飞升?”笑盈盈,普通凡人懂得什么飞升不飞升的。 “那谁知道,都那么说。”马长岐摇头,他可不懂。 “挺有意思。”她轻轻颌首,更期盼了。 “小姑姑想去,也得这湘南的事儿了了吧。我觉着,好像不远了。”他叹口气,轻声道。 “说。”就猜到他是要来传什么信儿了。 马长岐微微上前,身体已经抵在了围廊上,隔着一段距离,他压低了声音,“昨晚有个人被押到这里了。” 看着马长岐那表情,阮泱泱瞬时猜到是谁,“元息高僧。” “嗯。眼下,就关在皇上那儿呢。”马长岐点了点头,这句声音更小了。 关到了项蠡那儿? “还未确定有没有威胁呢,就把人关到自己附近,不太安全。”轻轻蹙眉,她不是很赞同这种做法。 不过,由此可见,这项蠡真是个有点儿疯狂的人。这旁人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会遇到什么危险,他却是怎样疯狂怎样做。 “是啊。”重要的是,他还没见着那元息长什么样儿呢,非得去瞧瞧不可。 一瞧他那样子,心里头摆明了冒出一股邪气。 阮泱泱笑了笑,“想去看看?” 马长岐点头,确实。 “走吧。”想去见见元息,并非什么难事儿。当然了,对于马长岐来说,的确是不容易。 带着马长岐去见元息,自然得先过项蠡那一关。 项蠡还真是能自找乐子,今儿他没去看德德,反而是在廊檐下斗蛐蛐呢。 蛐蛐不知从哪儿逮来的,眼下就放在一个大瓷碗里,蛐蛐不是什么好品种,就是房子夹缝之中最普通的那种。 他拿着一根草棍儿拨弄着,像在给它们助威似得,真真像个街头混子,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阮泱泱和马长岐过来,项蠡笑容依旧,叫他们平身无需这般,之后就让他们过来瞧这两个斗架的蛐蛐。 走过来围观,马长岐轻轻点头,说起了以前的文人观看斗蛐蛐时的事儿。有的写成了故事,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趣儿。 项蠡听得高兴,这种闲散逗趣的事儿,他都感兴趣。 阮泱泱站在一边看着,也是静笑不语,这项蠡骨子里的疯,寻常人还真招架不住。 瞧瞧四周那些大内侍卫就知道了,用上了十成十的警戒,估计此时飞过一只虫子,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寻到它的身影,估测出它的威胁力,在心中计划出数种杀了它的法子。 “皇上可闻到了香火味儿?这味儿飘在空中,两只蛐蛐闻了,都失去斗志了。”那大碗里头的两个蛐蛐摆明了是不太想斗,这个季节又不是它们躁动的时节,也根本没什么心思为了争抢雌性而大打出手。 一听这话,项蠡就停了手里头的草棍儿,不再逗弄那两只可怜的蛐蛐。它们本来也不是专门培养出来斗殴的,的确是不会。 “知道了?人就在那屋子里呢,好奇就去瞧瞧。”他就知道她什么意思。这小丫头说起拐弯抹角的话来,还真不像其他人那样小心翼翼或是奉承,仔细一想,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阮泱泱笑盈盈,“这位元息高僧不太喜欢别人看他,因为他自知自己样貌不凡。不过,我又觉得他此行径实在配不上得道高僧这几个字。看穿,看淡,皮囊反而是最为浅薄的存在。他那时在崇国寺讲经,我恰巧听到的那一次,这位高僧便在讲皮囊好恶,原是无常的道理。只是,那底下听他讲经的无不是妇人,都在看他的脸。他很厌恶,这就说明,他自己也没做到,普度众生,不是很好笑。” 项蠡看着她,马长岐也在看着她,听她笑盈盈又语气柔柔的讲这些,一时间,她倒是好像看破红尘了似得。 也算了解多时了,点点滴滴,项蠡看在眼中,也算清楚了为啥某个人就跟被下咒了似得,神魂颠倒的。 的确是个了不得的姑娘,什么她都能讲出来,头头是道,就没她不懂的。 大卫这么大,权贵高门的女子那么多,千千万,可若真找出个这样的……项蠡仔细想想,还真找不出来。 “那,在下去瞧瞧?”马长岐是按捺不住了,他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高僧?他那时派出去打探的人,看到了元息,回来仔细的说与他听时都掩饰不住那股子压抑不住的崇敬,就跟瞧见了寺庙里的佛爷活过来了似得。 阮泱泱微微扬了扬下颌,让他尽管去看,项蠡还真不是太在意。 马长岐朝着项蠡躬了躬身,之后就过去了,明明心里头一股邪性在,偏偏往那房门紧闭的房间走时,脚步也无意识的放轻了,就好像担心会扰了人家清净似得。 终于走到了窗下,站在那儿,马长岐想了想,缓缓的偏头,隔着窗子的镂空往里面看。 他这偷窥的样子真没什么风度可言。 窗子的镂空还是很大的,毕竟这湘南一向湿热。 他看到了房间里面的人,看到的瞬间,眼睛真的一顿。 那个一身青衣的人就盘膝坐在床上,青霜白雪,不染纤尘。虽眼下是坐在床上,可就觉着他好像是坐在莲花座上。被托着,那周身上下,散着一股子柔和的光芒,圣光普照,不过如此了。 他垂着眼睛,静谧而祥和,脱离于这红尘,他是从天上来的,普度众生。 若是他能开口说话,吐出的必然是和雅梵音,也肯定悦耳至极。 就在马长岐还在震撼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膝盖被踹了一下。回神儿,往旁边看,阮泱泱正双臂环胸的看着他呢。 她微微歪头,似笑非笑,“别跪啊。”他刚刚可是真明显一副要跪下匍匐的,是他么?”完全和阮泱泱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啊。 阮泱泱向前一步,也侧头顺着窗子的镂空处往里看了看,之后如常的收回视线,“就是他。” 看阮泱泱那根本没有变化的脸色,马长岐又不确定的再次看了看屋子里的元息。再次看到,他还是觉得心里头一震,这世上有这样的人? 肯定没有,这就是佛门里出来的,即便是瞎了,也感受得到他那一身圣光。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活了二十五六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这样的,真没见过。 “所以啊,你和那些被他外貌蛊惑了的妇人没什么区别。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给了他一副这样的皮相,骗尽天下人。”不止女人会被骗,男人也一样。 马长岐微微皱眉,似乎也发觉自己有点儿肤浅了,被那元息的外形蛊惑了。 还想再看看,可是又不想看。 “姑娘此言,又何不是一种偏见呢?因为惧怕,恶意中伤,以换取在他人面前的高人一等。”房间里忽然传来声音,是元息在说话。他声音真好听,让人听着就不由生出一股宁静平和来,就好似无论江河奔腾,高山垮塌,听到这声音都会平静下来。 真没想到元息会说话,马长岐一愣,项蠡也有了兴味儿。 向前走几步,他要看看阮泱泱的表情。她说了那么多,无一不是在贬低元息,这会儿人家正主开口了,说的有道理。 不过,阮泱泱表情还真一如既往,笑盈盈的,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藏了两颗星星,亮的很。 额头上的伤,也不掩她此时的光华。 “高僧所言大错特错,同时也正确无比。错的是,高僧不该把自己放在与我一样的水平线上评论,因为您是高僧,我不是呀。对的是,正因为我不是高僧,所以才会生出惧怕,会出口伤人,还会享受高人一等。”她笑着说,嘿,有道理不是? 项蠡在笑,这也算歪理邪说了,又真是让人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来。她如此干脆利落的就承认自己是个平凡人,甚至也承认了自己就是在恶意中伤他,你还拿她没招儿。 元息没有接话,阮泱泱却也没得意,还是那样笑。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高僧是得道高僧,自是不打诳语。我很想知道,高僧有没有收妖的打算?魏小墨是真真的想坏了高僧的道行,高僧可否想过先下手为强啊。”她接着问,其实打探的无不是他和魏小墨的关系罢了。 他们必然在儿时就相识,所以魏小墨才会知道他以前的模样。以前,就是个‘圣人’啊。 “姑娘可有收妖的打算?”元息出声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高僧这是在窥探我们凡人的隐私吗?我没那个金刚钻,也就不揽那瓷器活儿了。”她笑笑,之后看向马长岐,他好像还在元息的‘美貌’冲击下,心里头纠结复杂着呢。 转身,就对上了项蠡的眼睛。 项蠡先转身离开,阮泱泱也跟了上去。 走到了远处,项蠡才先停了下来,“一来一往,阮小姐可是察觉出什么了?” “元息清楚魏小墨的一切,魏小墨也清楚他的。他们两个人,互相的知根知底。元息是信任魏小墨的,魏小墨……也不会害了他。只不过,想坏元息道行,这也是真的,无非就是想破坏他罢了。若真发生了要命的事情,这俩人绝对抱团。”这便是问题所在了,他们都是东夷人,这即是项蠡所不能忍。 只不过,帝王的不能忍,还是很温和的,最起码看起来是温和的。 “这些东夷人啊,真是能闹腾。好好的和尚不念经,瞎参合。”他双手负后,一派文气温和。 没有再说什么,阮泱泱认为,这个元息,并不单纯。尽管,他的外貌能骗很多很多人,可是,骗不了她。 但如若要她仔细的去说元息到底哪个地方不单纯,她却是不能轻易的断言。她或许可以在邺无渊那里随口胡说,张嘴就来,但就这种牵扯着两国之间的,她是真不能乱说。 天气也不知怎的变得闷热,阮泱泱在晌午时流了些汗,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沾染了伤处。本来结痂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是因为有点儿痒痒,她无意的那么抬手一碰,指甲就刮破了结痂的一处,沁出的汗流进去,刺痛的让她瞬时就‘精神抖擞’。 距离眼睛太近了,又因着闷热让她喘不过气来心情不爽,这眼泪真是说下来就下来了。 原本靠在床上,她一下子坐起身,泪眼婆娑,倒是把站在窗口望天的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赶紧过来围着她,又是擦汗又是要涂药,阮泱泱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由她们俩忙活,她这眼泪也跟不要钱似得顺着紧闭的眼睛往下落。 她对自己也是极其服气,这眼泪说来就来,她若是去参加戏精的诞生,一路过关斩将不成问题。 两个丫头折腾了许久,又都是轻手轻脚的,真真不敢过于用力,毕竟她这眼泪流的吓人。 好在最后是止住了眼泪,不过她也没睁眼,轻轻地呼吸着,空气都是黏的,大雨来临的前兆。 对于湘南人来说,大雨突如其来根本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只是园子里的人在忙碌的把一些品相好的可以落枝的果子摘了下来,以免被大雨给摧毁了。 外面在忙碌,不过速度再快,也及不上大雨降下来的速度。 很快的,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小棠和小梨两个丫头又跑到窗前去看雨。 这里造的房子,为了避免下雨时会吹进窗子,所以才在外围造了一圈围廊。围廊上头,那房檐延伸出去,可不就避免了雨水被吹进来。 两个丫头站在窗口看雨,一点儿也不受影响。眼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雨点砸下来,落在地上,很快地上就形成了小溪流。 她们俩说着在盛都时见过的最大的雨,又各自回忆起家乡的雨水来,小声的嘀嘀咕咕。 其实即便她们声音再大一些,也吵不到谁,因为比她们俩更吵的大雨始终不停,她们的声音早被淹没了。 阮泱泱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最后撑不住了又歪着身子躺下了。 空气潮湿,黏黏糊糊,她不舒服。 畏热,这种时候就更觉得不耐了,心里烦得很。 她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月事要来了,一直不太稳定,有时迟有时早,可谁又能奈它何呢。 迷迷糊糊的,听着雨声,她慵懒愈甚。 这雨啊,一直在下,傍晚了,原本晴天时太阳必然还在天上呢,这会儿因为下雨,倒是跟黑天了似得。 园子里的人想掌灯都不得行,走不出去,雨下的太大了。 两个小丫头亮了烛火,这个时辰该去置办晚膳了吧,可是想往外走都不容易。她们俩拿着伞,走出房间站在廊下张望,真是迈不出步子去。这一脚下去,非得没过鞋子不可。 不过,这事儿还真不用她们俩操心,天色彻底暗下来时,亲卫来送晚膳了。 也没撑伞,就提着扣得严丝合缝的食盒过来了,一身的雨水一直走到了廊下,把食盒交给了两个小丫头。 “对了,小姐不太舒服,许是因为闷热,晌午时又把头上的伤口弄破了,疼得很。之前诸葛先生拿过一瓶可以给小姐止痛的药膏,但是在城里铺子时都被压在废墟里了。我们想知道,如何再弄一点儿那个药膏,也免得小姐疼的直流眼泪。”亲卫转身要走时,小棠开口求问,她也是真不想阮泱泱疼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样子,太可怜了。 亲卫一诧,随后就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又冒雨离开了。 有了亲卫这一点头,小棠就放心了,即便天上下刀子,也肯定会给弄来的。 嗯,不止是药来了,这一听说阮泱泱不舒服,本就‘求着’想让她麻烦自己的人也来了。 外面黑漆漆的,这房间里的烛火就更显得幽幽了。 晚膳没吃几口,阮泱泱盘膝坐在床上,她倒是跟那些道士似得,要离境坐忘。 邺无渊忽然冒雨到来,小棠和小梨也一诧。下一刻就默契的对视一眼,偷笑。 给将军请安,之后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退出房间,不敢明目张胆的走远吧,却也真是要避开的样子。 她们俩是不想深究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当下的热闹最好看嘛。 盘膝坐在床上的人看着走过来的人,他应当是撑伞了,脸和上半身都挺干净的。唯独袍子下摆湿了,可见外面的雨有多大。 “擦些药。”走近,邺无渊第一时间就仔细的看她额头上的伤口,果然能看出结痂边缘有破坏过的痕迹。 “嗯。”没拒绝,她伸手,要把药膏拿过去。 邺无渊又岂能给她,就站在她面前,单手把小小的铁盒拧开,“这药膏虽止痛,但常用也不好。过了今晚若不疼了,明日就不许再擦了。” 能止痛,谁还管得了那么许多? 因为疼,再加上空气粘稠,她脑子就晕乎乎,要罢工一样。 看着他用无名指沾了些药膏,朝着她脑门儿伸过来,她也索性闭上眼睛。 他动作是真轻,反而搔的她有点儿痒。 “你特意冒雨赶回来给我送药的?”阮泱泱忽然问道。他一大早的就离开了,她还劝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来着。 “说你不舒服,我自然得亲眼看看。”邺无渊说,他是真的很认真在给她涂药,无比认真。 “邺无渊,你就没听过一句话,叫做上赶着不是买卖。越这样,越不值钱。不如,你从此刻开始,试试矜持冷艳又高贵怎么样?说不准有大收获。”她闭着眼睛说,如若她能睁开眼睛,就能瞧见她眼眸深处那不死心的试探了。 视线从她的伤口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 邺无渊表情不变,其实他此刻就很矜贵,冷淡漠然。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喜欢上赶着吧。”他如此说,没什么温度。 眼睛一睁,对上他,“那叫犯贱!” “嗯。”盯着她的眼睛,他极其镇定的嗯了一声,赞同她的话。 阮泱泱缓缓的咬住嘴唇,哎呦嘿,她还拿他没招儿了呢?这都接得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4、猫招狗招 涂抹了那种可以止痛的药膏,她这额头还真缓缓地舒服了下来。 那药膏里也不知是不是添加了薄荷,这会儿,她只觉得涂抹过的地方凉丝丝的。 转着眼睛,有那么一瞬,她又觉得这种感觉跟轮胎漏气有的一拼,就差兹兹的发出声音了。 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稀里哗啦的,这竹阁好像都要被震碎了。 邺无渊坐在一边,他自己拖过来的椅子,就那么腰背挺直。 阮泱泱觉得,若是有什么坐姿评比的项目,他肯定次次夺冠。 “见着元息了。”他问她,若不是坐得近,雨声肯定把他说话的声音盖下去了。 看着他,阮泱泱真有点儿迷惑,她刚刚话都说的那么难听了,他好像也很无所谓。 这人啊,难搞。 “嗯,见着了。”他知道也不奇怪,发生在这园子里的事情,他必然件件都知道。 他薄唇微微勾起一些弧度,好像还在等着她继续说似得。 “不过,我也只是站在屋子外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罢了。倒是马长岐见着了人家被惊得要跪了,倒是让我想起了在盛都崇国寺时,元息坐于净坛讲经的场面。盛都的人也十分虔诚,那些妇人每每去了崇国寺,真是从头到尾都肃穆不已。元息的出现,打乱了这种肃穆,妇人们趋之若鹜。马长岐见了人家之后的反应,与那些妇人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相似的是,他也被迷惑了,不同的是,他早就知道元息长得好,但没想到长得那样好。由此证明,不管是之前素不相识的,还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待见得真颜,沦陷成了定律。美貌定律,人间大杀器是也。”边说,她一边摇头,颇为感叹的样子。 邺无渊看着她,她是不知道她现在就跟个老夫子一样,颇为痛心自己的狗腿子居然没躲过那种定律。 “听说你因此而与元息辩论,并且辩的他无话可说。”邺无渊轻轻颌首,他这种没什么诚意的语调吧,说出来这种话还挺好听。 “倒是没那么神,并且他也算不得什么得道高僧。当然了,这还是得从哪个方面来看,在我认知里的得道高僧肯定不是他那个样子的。可转念一想,或许是我思想和眼界都太过狭窄了,毕竟佛法无边嘛。”她是真会和自己辩论,而且仔细一琢磨,真有道理。 “所以,接下来你到底是炼丹还是要钻研佛法?”她但凡对什么感兴趣,那就会钻进去。可以说现在他对她了解更多了,也深知她脾性,同时也会继续纵容。毕竟,他想让她开心。 “炼丹啊。马长岐说烟霞山那里地势奇绝,有一些地方被修道之人给占了,进去了就不会再出来。因为,他们在那里飞升了。”正是因为马长岐这么一说,阮泱泱更感兴趣了,想去瞧瞧。 打扰别人飞升的事儿她做不出来,在外瞧瞧长长见识也是可以的。 “嗯,的确是有这回事。”这个邺无渊也略有耳闻。 “这飞升也不知是怎么飞法儿?以前,听说过天雷滚滚,之后就在山中发现一些长得奇大无比的动物被劈死的尸体。就有人说,这些动物其实是在渡劫,可惜渡劫失败。”想起这些事儿,她还真笑起来了,如今想想,可不就是和那所谓的道士飞升有异曲同工之妙嘛。 “那渡劫失败之后呢?”邺无渊跟着问,随着他话音落下,外面就响起了清脆的炸雷声,伴随着一道凄白的闪电。 两个人同时往外看去,这雷声震得人耳膜发麻,继而身上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渡劫失败,可能就得从头再来了吧。”阮泱泱缓缓地叹道,修炼不易啊。 “有一年在东度关口的深山里,发现了一条浑身通黑的巨蟒。在深山里,其实蟒很常见,但那么大的却的确是头一次见着。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挂在一棵古树上,那巨大的头跟街边那种大锅一般大。皮开肉绽,又焦黑焦糊,就是被雷劈死的。”邺无渊说起以前见过的事情,打小就跟着老将军在边关,其实他见过的怪事才多呢。 “然后呢?”一听这个,阮泱泱眼睛也跟着睁大,就那么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 “当时进山,是为了开山采石。之后在那古树周围发现了巨蟒的巢穴,一个狭窄的山洞,四周山壁因为它经常的来往出入,被磨得无比光滑。那时就觉得,这巨蟒的行动有些诡异,外面大雨倾盆,炸雷不断,它的巢穴就在附近,缘何不躲进巢穴反而非要挂在古树上呢?它应当在古树上就被炸雷劈死了,但是除了它之外,那古树不曾被毁损分毫。”他就像在讲恐怖故事,他的语调又不是那种会让人深入其境的,反而阮泱泱就喜欢这样。 说的太引人入胜,就有点儿假了。他面无表情,声调不急不缓,有点儿淡漠,就是在回忆。 听他这么一说,这巨蟒的行动确实诡异,难不成,真是特意的爬出去等天雷,渡劫? “到时可得问问烟霞山的道士,在那个地方,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怪事。劈动物都不算什么了,在那儿,要劈的也该是人。”渡劫嘛,人和动物应当一样,岂能厚此薄彼。 见她沉浸其中,邺无渊又说起了他认识的那个观主,绝对是偶然相识。那观主年纪不小了,不过身轻体健,比寻常正值壮年的男子都健朗。 阮泱泱听得认真,邺无渊从小就在外,见多识广。 其实,他看起来平时好似话不多,但若真要他说,根本不会冷场,毕竟,他真的知道的非常多。 外面雨声不断,不时的亮起凄白的闪电,雷声也时大时小。 听着雨声,又听着邺无渊说话,阮泱泱精神力十分集中。 不知不觉的,阮泱泱倚靠着床柱,微微歪着头,她的视线在邺无渊的脸上。 鬼使神差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去看他的唇,真好看。 她用脑子里仅剩的‘正义’去压制她回想幻境里头,和鸭鸭亲热的画面,那感觉,那热度,其实幻境里头是鸭鸭,但实际上是她在强迫邺无渊。 在幻境之中的感觉,其实不该作数的,毕竟那时无论精神和感官都受到了影响,一切都是不准确的。 由此,她之后才会数次的生起可惜之意。做都做了,居然不记得是啥真切的感觉?多冤啊! 她明显思想已经出走了,邺无渊也不再说话了,雨声还在继续,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好似蒙上了一层水色。 看着她,邺无渊的心脏真的在那片刻有阵狠狠地动荡,很想把她抱到怀里来。 上一回抓她的手,可以说是这么长久以来,他头一回有点儿失去理智。他不想唐突她,更不想吓着她。 她也确确实实的在反抗在挣扎,足以证明她不愿意。 所以,即便此时此刻,他很想再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可是,手指上却好像压着什么,让他动弹不得。 “风雨无情,你说这外头的果子不会被这场大雨都糟蹋了吧?”蓦地,那个出神的人回神儿了,还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就吱溜的下床,跑到了窗边去往外看。 邺无渊一直看她的行动,片刻后,他才起身也走到了她身边,“品相最好的果子已经在前几天都落枝了,这剩下的,糟蹋了便糟蹋了,毕竟也不会再出品相好的。” “这你也知道?杂学家啊。”阮泱泱双臂环胸,真是扭头略好奇的瞅了他一眼,她说什么他都能接上。 邺无渊却是好像根本不知道阮泱泱在夸他一样,面色如旧。但凡她感兴趣的,他哪个不去了解一番,但又不敢尽情扬洒,毕竟她很可能会生气。 那时她学掷骰子,还没学会,他只是想帮忙,可不就把她惹烦了。 她若烦了,真是当即就翻脸,特别无情。 “其实啊,我这人特别无知。正是因为无知,才会瞧见了新鲜的就想弄明白。可是呢,弄清楚了,就又觉得无聊,不过如此。简单概括,我这就属于喜新厌旧了。如我这样的人,在这世上会被极其唾弃。所以,为了自保,就一直端着,伪装,让自己看起来特好特懂事儿。其实啊,都是假的。”她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幕,就在那儿柔柔的说,像是自言自语,可是这自言自语完全是在贬低自己。 她和这湘南的天气真有点儿像,阴晴不定,根本就防不住她下一刻做出什么来。 “皇上儿时养过一只黑猫,通体纯黑,一双眼睛却是绿色的,尤其灯火下会发出绿光来,如同野兽。这只黑猫极其无礼,心情不好时见着了谁都会抓一把,皇上也被它抓伤过。当时跟在身边的公公吓坏了,要把这胆大包天的黑猫宰了,扒皮示众。大概真是那公公的杀意太明显,黑猫也感觉到了危险,它极其聪明的又溜到了皇上脚下献媚。皇上当时觉得,养这黑猫就跟熬鹰一样,得熬着,得耗着。直到耗得油尽灯枯,行将就木,才知到底值不值。”邺无渊边说边看她鼓起了脸,气嘟嘟的,小肥猪样儿。 就知道她什么意思,防不胜防的给他来这招儿,说些暗暗的让他止步的话。 阮泱泱的确是那个意思,她觉着,或许是这坏犊子被自己迷惑了,觉得她特好,特美,特招人喜欢。 那肯定是一种错觉,自己把自己的眼睛给蒙蔽了,就心甘情愿的看自己想看的,不好的负面的自动看不见。 所以,让他睁开眼睛为最好。他不冷不热的吧,她神经也能正常点儿,不然真是动不动的就也跟着跑偏,谁让美色迷人呢。 可谁想到,他居然来这么一段儿,让她无话可说吧。又觉得他在骂她,拿她跟黑猫比,拿熬鹰那招儿熬她呢? “休息吧,你这脑门儿让我想起了某一年营地里炸了窝的马蜂,因为它们,训练有素的军马都乱了。躲避马蜂的攻击,但仍旧有一匹刚刚训练好的战马躲避不及,就马蜂给蛰了,正好蛰在了它的眼睛上方。随后,便肿胀起来,毛发都遮盖不住。涂了药,泛着油光,可怜兮兮,又十分好笑。”盯着她脑门儿,邺无渊就那样不急不缓的说,可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本就有点儿气鼓鼓,他还偏偏火上浇油。 阮泱泱抬腿就给了他一脚,“没大没小,怎么跟你姑姑说话呢?” 挨了一脚,邺无渊不为所动,却是在看她生气的脸,下一刻就笑了。 抬手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所言皆为真,绝无半句虚假。” 可去你的吧! 阮泱泱扣住他手腕,扯着他,一边飞腿踹他,让他想躲也躲不了。 当然了,邺无渊也的确没躲,任由她扯着自己,气鼓鼓的实施暴力。 接连踹了好几下,她才停下,不是解气了,而是累了。 抬眼瞪视他,他还笑呢,笑的那个好看。 早就说过,这人风采堪比日月同辉,这般一笑,可不更撩人儿。 “笑什么笑?再笑掰掉你大牙。回去休息吧,往后有事没事儿都别来打扰我。不孝顺,小心遭雷劈。”推他,他挪了一步,却又停下了,她怎么可能比得过他的力气。 再推了两下没反应,她也不推了,放了手,爱干嘛干嘛,她还能把他如何了? 她放手,他却是顺势抓住了她收回去的手,握紧,指头又缠绕,像是做过了无数遍,一下子就把她的手给缠住了。 垂眸看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阮泱泱倒是有那么片刻的愣怔。 缠着她的手,邺无渊终是觉得这回离开不会再在心里升腾起遗憾了。自上次十指紧扣,他还真就是在心里头演示过了无数次。 “下回再有这种事儿发生,我肯定带你第一时间去看看,也让你知道,我没骗你。山里的马蜂,可毒了。”他握着她的手,声音略轻,和别时说话大不一样。 “当然了,肯定你更好看些。”他又补了一句,之后就放开了她的手离开了。 外面大雨在继续,他走到围廊下拿了伞,冒着雨走了。 阮泱泱站在竹阁里,她觉得自己这是被这犊子给调戏了。 别说,这调戏还挺别具一格,充分表明了他的内心吧,还透着点儿小纯洁。 眼睛一转,阮泱泱又觉得自己脑子是进水了,还思虑他什么调戏套路呢,这是她目前该琢磨的事儿么? 一直站在外间的小梨和小棠进来了,俩人表情如常,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做自己手头上该做的事儿,她们俩悄悄地偷瞥阮泱泱,却发现她好像什么都没瞧见似得,也没什么心思,又回到床边看那本炼丹的古书了。 要说阮泱泱奇怪吧,也不算奇怪。可,就是这不奇怪才让人觉得不妥,毕竟刚刚他们俩拉拉扯扯的,是真的。 都不吱声,又不禁想暗暗猜测一下她心里头在想啥,但,看不出来。 阮泱泱看起来极其平静,眼睛一直在动,浏览古书上的内容。不时的动手翻篇,动作很轻。 其实啊,她现在什么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头冒出无数的想法来,就跟开了闸一样。 ‘正义’且‘道德’的想法是,开诚布公的与他谈谈,让他深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舍己为人’的想法是,她干脆出家,或是把自己划成大花脸,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邪恶’又‘下流’的想法是,他反正长得那么好看,身条顺溜,体格不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 神魔在纠缠,不止缠了她的脑子,连她的灵魂都快被缠住了。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又一个梦,梦里的画面简直没法儿看。 待得睁开眼,她就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不出的慵媚来。 显而易见,她还真在思考‘上吊’这个主意的可行性来。 “还有那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争风吃醋的。因为争风吃醋吵嚷打架的,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像这种事,我姐夫那家里就没少过。之前我姐根本不管,就是想看我那姐夫如何调停,也想看他焦头烂额。不过近两年,她倒是生了脾气,大概也是因为合南长大了,不想让她也跟着生气吧,那府里头倒是清净了下来。”若不是忽然冒出来个魏小墨,他那姐夫在近几年也算个干净人了。 谁想到冒出来个魏小墨,他就跟着魔了似得。要说也是报应吧,人家魏小墨是个男的。 这事儿他还没来得及去说呢,到时非得好好地吓吓他。 听他说完,阮泱泱也兀自琢磨着,哭?她也哭过啊。上次扭了脚,可不是泪落的天昏地暗,邺无渊也没烦啊。莫不是,哭的少了?天天哭才成。 争风吃醋?就算这是个招儿,可也得有个能争风吃醋的目标啊。 鸡飞狗跳……眼下邺无渊忙正事,她自是不能拖后腿,再说皇上还在这儿呢。 “还有别的吗?”她接着问,这些个男人其实也麻烦的很,心思千回百转,而且极易善变。 “有啊,丑,肥,臭。自作多情,粗野庸俗,无礼鄙陋。”马长岐就差扳手指了,要说厌恶什么样子的女人,凭他这从小到大阅人无数,可不能说出一大堆来。 无论是像这般简单直接的说,还是弯弯绕绕迂回的说,他都能说出一车来。 微微歪头看着他,阮泱泱有那么片刻的无力。 “小姑姑,你这愁容不展的,到底怎么了?”一夜之间,也不知她遇到啥了。 拿着书,她叹了口气,随后扭头看向站在那边的两个小丫头,“你们俩过来。” 两个丫头得令,立即的跑了过来,排排站,等待指示。 “在将军府这么多年了,见过老夫人掌家的风姿,也见过二房的小家子气。你们俩说说,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让男人觉得厌烦至极,不想理会。”问过了男人,这回也该问问女人了。 这两个丫头也算聪明伶俐,应当会有答案。 对视一眼,两个丫头想了想,小棠先开了口,“女子嘛,若不端庄,不知礼,或是不知廉耻,那不就讨人嫌嘛。” “身有异味,长皱纹,有白发,邋里邋遢。”小梨也接口,她的方面和小棠完全不一样。 看着她们俩,阮泱泱就那么静静的,没人知道她在想啥。 片刻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廉耻?”这个好像还不错。 小梨说的没被‘采纳’,她还有一丢丢不开心。倒是马长岐在那边笑,谁人不长皱纹不长白发啊?不说女子,男人也长啊。 若这个都能算上,那只能说明那男人实在烂。 “不知廉耻,想要不知廉耻,好像也不太容易。最浅显的,得有个可以相对着不知廉耻的人啊。”如此一想,难度系数又上升了。 那三个人都看着她,各自意味不明。 眸子一转,她再次看向马长岐。 马长岐在那一瞬是有直觉的,不好。 “小姑姑,我这身单力薄的,您看……”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我就算找,也得找个抗揍的啊。”皮厚,血厚,不然,容易出人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5、脑子进水了 被关起来的元息高僧,瞧着真像入定成佛了似得,他连水都不喝,每日送进去的东西,怎样送进去的又怎样拿出来的。 项蠡倒是不着急,他一副十分心大的样子,又好像无所事事,真跟小混混一样。 不过,即便是小混混,那也是个温和有文化的小混混。 他在这园子四周转了一大圈儿,之后就开始指出四周泄水渠的某些问题。 人家是帝王,往时关于这种事情哪里会让他操心,也就只有某地水患之类的事情才会呈报到他那里去。 马长岐支楞着耳朵听,又有几分诚惶诚恐,得皇上亲自指点,他这园子能不扬名? 围观园子里的伙计照料前段时间嫁新枝儿的果树,项蠡还是饶有兴趣。 马长岐与和郡王跟着,没过多久,有大内侍卫快步过来,附耳在项蠡身边小声说了什么。 而项蠡也的确是面色一变,虽不是什么巨变,可也是让马长岐与和郡王察觉到了,莫不是出事儿了? 随后,项蠡便笑着告诉和郡王与马长岐,他要出去一趟。大内侍卫重重护卫,当即就离开了园子。 姐夫和小舅子俩人面面相觑,毕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啥。 这姐夫大概是想说些什么,小舅子却是根本不想听,他现在有事儿必然得去找阮泱泱,作为一个不知不觉就成了的狗腿子,他可是相当自觉。 没在山下的竹阁找到她,小棠和小梨也不在,又四处找了找,还是园子里的伙计告诉他,瞧见阮泱泱往‘禁区’那边走了。 禁区是哪儿?自然是皇上的住处,不管是这园子里的人,还是保护阮泱泱的亲卫,谁没事儿或是不得召见,也不敢往这边走啊。 马长岐赶过去,大内侍卫早就都随着项蠡离开了,眼下守在这里的是亲卫。有亲卫在,就证明阮泱泱的确也在这儿。 果然,看到了阮泱泱,她就站在元息高僧所在的那个房间外,不同于往时,她双臂环胸,一条腿向前,微微弯曲,还在抖腿。 她这造型,可不就是逼良为娼的流氓嘛,这又是怎么了? 小棠和小梨站在后头,也是满脸的无奈,倒是亲卫恍若未见。似乎对于他们来说,阮泱泱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稀奇。 “小姑姑?”走过来,马长岐不明所以。阮泱泱这两日颇为奇怪,虽说她奇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连着两天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又举动怪异,可不就奇怪嘛。 眼睛一斜,阮泱泱看向马长岐,那条腿还在抖动呢。 居高临下,她哼了一声,“你觉着我就这样堵在人家一高僧门口,满眼淫邪,是不是特别不知廉耻?” “啊?”马长岐是蒙圈的,她这又说什么呢? 稍稍观察了一下她,举动是挺流氓的,但满眼淫邪?没看出来。 “还差点儿。”虽不知道阮泱泱目的为何,但马长岐觉得她总不至于和他那嫂子一样,相中人家一和尚了。 一听这话,她先是轻嗤了一声,之后就放下了双臂,又收回了腿。 泄气了一样,她微微摇头,“我就是没那想法,对谁都没有,做戏都做不出来。”活了这么多年,细想想,她的确是对谁都没生出过那种意思,没劲。 迄今为止,好像还真就邺无渊算个意外。自从知道了她在幻境梦游时强迫过人家,心里头那股子下流邪性萌芽了一样,以至于那晚盯着他的唇看,她就有点儿…… “小姑姑是打算学我那嫂子?”马长岐微微摇头,元息高僧那样子……亵佛啊。 “唉。”叹口气,好似一言难尽。 “皇上出去了,带走了所有的大内侍卫。也不知出什么事儿了,反正看他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尽管这里没有大内侍卫,他也是不得不小心说话。 “城内情况不明,估计你再派人回去,可能都出不来了。”说着,她眸子一转,又看了那房间一眼。 马长岐也自知如此,心里头又觉着不安稳,毕竟也是担心他哥。 站在那儿想了想,阮泱泱随后扫了小棠一眼。小棠当即明白,走过来,就把房门给推开了。 其实门窗都能打开,但元息却是真一动不动的,好像对于出来并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想法,既来之则安之。 门打开,也一眼看到了盘膝坐在床上的人,只是这一眼,他真像是被莲花宝座托着,神圣不可侵。马长岐那时忽然生出的想,在目光触及他时,心里头就自动的生出敬畏来。 而恶鬼好像完全摒弃掉了这些,她看不到什么圣光,更别说会敬畏了。 马长岐觉得,若是可以,恶鬼肯定会把高僧的皮给扒了,研究个通透。 嗯,当然了,恶鬼还没那么恶,她不会扒他的皮,但她会做别的。 蓦地,阮泱泱忽然倾身,脸直接凑到了元息的颈项一侧,贴的十分近,只差毫厘就蹭到了人家。 她微微深吸口气,明显是在闻什么。 忽然之举,把马长岐吓了一跳,而那个被闻气味儿的人却依然不动,只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如此近的距离,又如此叫人想入非非的姿势举动,两个当事人没有如何,反倒是马长岐微微抬着双手,一副想随时把阮泱泱拽回来的样子。 深深嗅了嗅,阮泱泱脸又一转,近距离的看元息。 他的侧脸,耳朵,脖颈,青色的头皮都进入视线当中。 她看的,是他的脖颈,这么近的距离,连细腻的汗毛都看得到。 就那么僵持了好半晌,元息睁开眼目视前方,呼吸始终保持无比清浅。 缓缓的站直身体,阮泱泱又退回了原位。也是这时,元息才转动眼睛,与阮泱泱四目相对。 看着对方,高僧与恶鬼泾渭分明。若说此时,谁得气势更占据上风,那非高僧无疑。 只不过,恶鬼可不是好对付的,在恶里面,她绝对是第一。高僧的圣,又岂能胜过。 对视了半晌,两个人却是一个字都没说,阮泱泱先转身离开了。 马长岐跟上,临走时仍不忘再看一眼元息,他还是那样,没有任何的举动。 出了房间,小棠和小梨合力把房门给关上了,这里再次成了一个牢笼。 只是,项蠡不在,这牢笼其实也并不牢固,毕竟也没有大内侍卫再看守了。 站在阳光下,阮泱泱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双手已经放下来了,她盯着一处眼眸深沉,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马长岐好奇啊,可看样子她也不想说似得。 两个丫头就只是默默地跟在阮泱泱身后,无论她做什么,她们俩都跟随。 慢步的往外走,阮泱泱一直也不出声,其他人跟随,除却亲卫外,包括小棠和小梨其实都在暗暗琢磨,阮泱泱到底在想什么。 “你派人去城里宣扬宣扬,就说某个得道高僧被邺无渊的小姑姑折磨的要死不活,即将归天了。”蓦地,阮泱泱开口,那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马长岐特意歪头看了看她的脸色,其实还好,没什么表情。 “好。”答应了,不管她到底想什么呢,可他这‘奴性’让他也根本不想去琢磨,第一时间就答应了。 马长岐办事利落,当然了,这派出去的人可能进了城就出不来了,但也不在乎,毕竟是为了‘宣扬噩耗’嘛。 好在是马长岐动作快,他派出去的人没出去多久,这园子就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军马给包围了。 起先马长岐是吓了一跳,阮泱泱坐在竹阁廊下喝茶,淡淡的看了一眼着急忙慌的马长岐,淡淡道:“我家将军手底下兵马有多少你知道么?大卫一半的军队都在他手里,没他允许,哪儿的军马敢围到这儿来。” 一听这话,马长岐一拍脑门儿,可不是嘛。 “这么说,这不是拘禁,是保护啊。看来,城里出大事了。”眼睛一转,他这心又提起来了。为啥提起,担心他哥呗。 虽是如今借着阮泱泱和邺无渊这大树好乘凉,他们也答应会在皇上面前保他哥一命。可到了这会儿,仍旧是不免担忧。 “别晃了,坐下。”她本就有些烦躁,脑子里头一直在转悠着某些事,马长岐像被烫了蹄子似得走来走去,更烦了。 马长岐靠在围栏上,也是不平静,心里头一直猫爪一样。 他们心里是不平静,但这园子里可是异常平静。大批军马围住了园子,水泄不通。别说人,即便是飞鸟也穿行不得。 园子里的伙计得了马长岐的命令,也不出来做事了,只是都汇聚在关着元息那竹阁的附近守着。大内侍卫不在,亲卫又只负责保护阮泱泱,所以暂时他们就充当了看守。 静,静的一直朝着西边走的太阳都悄无声息的。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城中大肆戒严,军马进城,某些暗暗潜入城中的人,如同瓮中之鳖。 如此形势,他们还会潜入城中,必然是有目的。而且,是不得不入城,即便是进来了,无法再出去,他们也不得不进来。 因为,墨楠奚被困在了城中。 各方面的人马,全部汇聚在了阳州城中,一座古老而又宽广的城池,像是被打翻了一样。 平民百姓躲在家中,哪个还敢出来?连养的家犬都不敢作声,最多呜咽几声,可也呜咽的极为委屈。 夜幕降临,夜空高远漆黑,那些来自亿万年才传过来的光辉洒在夜空之上,星星点点,沉默的注视着这夜空下的一切。 城外园子里,亦是安静的恍若无人,阮泱泱这期间一直坐在廊下。喝茶,看书,夜色暗下来,她就撑着下巴看夜空,那双眼睛的光辉可比天上的星辰。 马长岐也在不远处,他也不想走动,这个时候,好像就跟在阮泱泱身边,能镇定些。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晚膳也只是吃了几口而已,阮泱泱和马长岐根本就是动也不动,居然就这么熬过了一晚。 翌日,天终于放亮了,昨晚西落的太阳从东边跳出来,半个天空都是红色的。 缓缓的抬头看向天上红色的朝霞,阮泱泱若有似无的长舒了口气,“这一晚,怕是血流成河啊。” 马长岐也站起身,那么坐一夜,他全身上下都僵硬了。 可也顾不得这些不适,也跟着往天上看,又因为听了阮泱泱的话,“朝霞如血,的确不是什么好预示。” 朝霞特别的红,那红映的大地都微微变了颜色,还有人们的脸。 此时他们站在这里,各自的脸也的确成了红色的。 “小姐,休息休息吧。”他们就在这外头待了一晚,小棠和小梨在屋子里趴着桌子睡着了。 “去打听打听,元息这一晚都做什么了。”站起身,舒展着筋骨,某些骨节发出脆响,以示抗议。 小棠立即离开,小跑着不见了踪影。 “这几天那元息也什么都没做,就跟坐化了一样。”马长岐微微摇头,反正他是看不懂那元息到底怎么回事儿。只是用最寻常的想法来揣度,那他就是高僧啊,身处何地,都能不动如山。 阮泱泱却微微摇头,“没那么简单。” 小棠很快回来了,这一晚园子里的伙计都换班的在那儿守着。元息这整晚都没有移动过,盘膝入定,就像马长岐说的,跟坐化了差不多。 阮泱泱听了,也只是沉默。 一直快到晌午,这被军马死死围住的园子才算来了人。来的是和郡王府的人,项合南亲自随队过来,队伍中有人抬着软轿,是来接阮泱泱和马长岐回城的。 项合南一身劲装,飒的很。尤其是一整晚都在战斗,身上还残留着一股子血味儿。 见着了项合南,马长岐也第一时间快步迎了过去,“合南,城里情况怎么样了?” 虽是脸上有些疲累之色,不过项合南还是笑了,“小舅舅,咱们回城吧,正好见见大舅舅。” “大哥?他怎么样?”一听马长印,马长岐是真有点儿惊,莫不是……已经被扣押起来了。 “大舅舅没事。这其中啊,很复杂,待得回了城,您亲自去问问。”项合南很轻松,同时又很欣慰似得,她从小就敬重的长辈,没有让她看错。 马长岐也是长舒口气,虽是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周折,但只是看项合南这般放松,他也没那么焦躁了。 转身朝着阮泱泱快步走过去,“小姑姑,咱们回城吧。” 轻轻颌首,又看向项合南,“合南小姐,只是接我与马公子进城么?” “是啊。”项合南点头,还有别人么? 如此看来,元息还得被关在这里。 随着项合南离开,坐进了软轿,被一路抬着,离开了园子。 他们走了,这园子依旧还被军马围着,飞鸟不过。 一路朝着城里走,官道上什么都没有,远处的那座城池也极为沉寂,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项合南虽是一直在城中跟着战斗来着,不过,她也是一直在外围,与昨晚入城的军队合力杀了两个小贼罢了。具体事宜,她自然是不清楚,但有一点她是亲眼所见,她敬重的大舅舅没有背叛,更没有与东夷同流合污。因为,她看到了马长印与邺无渊手底下的副将始终同进同出。 队伍进城了,静悄悄的,除却无处不在的军马外,根本就看不到寻常百姓的身影。 软轿一直被抬着朝着和郡王府而去,此时的郡王府外亦是重兵把守,到处可见身着盔甲的兵士,冷硬的刺眼。 说实话,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马长岐是有那么点儿虚的。这若是敌人,他可不一个眨眼间就被弄死了,必然死的极惨。 软轿直接被抬进了郡王府,待得落轿,阮泱泱走出来,那边马长岐早就和郡王妃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 郡王妃也有那么一点儿激动,她知道的应当是比项合南多一些,抓着马长岐的手,姐弟情深。 马长印回来了,如今也终于是正名了,能不激动嘛。 阮泱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许久,郡王妃心情才平复些,就快步走了过来。 笑盈盈,端雅无双,一夜没休息,她眼睛都微微有些发红,可却是不掩风姿。 “想必是将军的命令吧,叫合南小姐将我接到府里,劳烦郡王妃了。”阮泱泱的态度从始至终,客气又从容。 “小姑姑说的哪里话?长岐那园子太过荒漏,这些日子小姑姑也受苦了。快,咱们进去歇歇。”扶着阮泱泱往大厅走,郡王妃今日的话特别多,看得出真是心情激动。 郡王府里也没别人,除了驻守的军马外,也就他们这几个人。别说邺无渊了,连和郡王都没影子,摆明了不在府中。 用了饭,郡王妃也看出了阮泱泱有些疲累,便主张她去休息。 而阮泱泱直接就挑了之前魏小墨在这里时住的紫荆苑,郡王妃也同意了。 紫荆苑如今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哪还有魏小墨住在这里时弄得跟垃圾场似得模样。他就是在这儿造出了那辆战车,如今想想,好似还在昨日。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沉默不语,小棠和小梨站在她身后也不吱声。 沉默了许久,她这才进了房间。 这些日子在城外园子里,清洗什么的也不方便,这到了郡王府,不用阮泱泱说,两个丫头就做了主张。 洗了个澡,一夜没睡,泡的阮泱泱骨头都软了。 她真是从未觉得自己的骨头会这么软,只是在热水里泡了一通,她连路都不会走了。 任由两个丫头给她擦擦抹抹的,她眼睛不知何时闭上,睡着了。 昏昏沉沉,直至小腹胀痛,她醒过来,才恍然自己为啥这样累,每个月都来拜访的‘那位’来了。 一直都不是特别准时,尤其是离开盛都之后,那更是摸不准它的规律。 披散着头发,阮泱泱盘膝坐在床上,摆明了还在琢磨事儿呢,眼睛盯着一处动也不动。 从昨天开始,她就这样,应当说是见了元息之后她就这样了。 小棠和小梨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倒了热水,送到她手里,她也接着。 “若不是小姐本来就难猜,我真怀疑,她是不是被那元息高僧给下咒了。”小棠小声的嘟囔,主要是看阮泱泱那模样太不自在了。尤其此时她披散着头发,唇色微微发白,就更有点儿糟糕了。 小梨也微微摇头,反正谁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夜幕降临,郡王府陆续掌灯,这紫荆苑更是极为明亮,院子里墙边种的茶树都看得分明。 也或许是晚上了,人也回来了,这府里除了兵马,大内侍卫,充满煞气的亲卫外,还有下人在忙碌。来来回回,弓腰噤声,大气都不敢出,因为都知道了,御驾在此。 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紫荆苑,在房门口出入的小棠就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身请安。 小梨闻声也立即过来,屈膝低头,待得人从面前过去,这才退了出去。 邺无渊回来后特意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服,洗掉那一身血味儿,才过来。 他自然知道她晌午就被接过来了,郡王府的条件,自是比城外的园子好得多。 绕过了半矗立在床外侧的象牙屏风,一眼就看到了她披头散发的坐在那里发呆。乱发包裹着小脸儿,这般一看,真有点儿病恹恹的。 几不可微的皱眉,走近了,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水杯。她就那么托着,一动不动的。 “怎么了?”他问,一边微微俯身,想更看清楚些她的脸。 听到声音,阮泱泱回神儿,抬头,就对上了邺无渊的眼睛。同时,也看到了他颊边的一抹红痕,细细的,像是被什么极细的鞭梢抽过一样。 “你被伤着了。”看到了,她就出声问,其实昨晚她就在想,城里情况不明,也担心他会受伤。 “没事,算不得伤。”这又算什么伤,不痛不痒。 这般看她的脸,她好像真有点儿不适,连嘴唇都失了原本的艳红。 “真不舒服?”抬手,指尖穿过她额角的发丝,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上,倒是不热。 他这一触碰,阮泱泱才恍然他什么意思,从醒来折腾完开始她就坐在这儿一动不动,也没捯饬自己,乱七八糟的。 微微向后躲避,阮泱泱摇头,“我没事,就是刚刚睡醒,脑子有点儿迟钝。对了,城里情况怎么样了?那墨楠奚,可抓着了?” 闻言,邺无渊放下手,眸子也几不可微的眯起了下,“被杀的那个,怕也不是墨楠奚。” “你是说,这次来到湘南的那位墨府少将军,是假的?”倒是也有可能,邺无渊不是还说,之前那么多次和东夷大战,那墨楠奚都没出现过嘛。极为神秘,一直在隐藏自己,不露面。 “真的必然来了。”微微摇头,这个信息,是绝对真实的。 “城内如此情况,大军包围,他除非真的是藏到了土里,否则怎能躲得过。”自进城后,看到了那些兵马,也就清楚了此次这里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就能看得出邺无渊他们下了多大的心力。 只是,这样了都没能逮住那墨楠奚,他到底怎么逃出去的? “不过,除了墨楠奚之外,其余所有的都没能逃出生天。将近八年的经营,如今已全部斩草除根。”他接着说,脚下一动,就直接坐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他姿势是放松的,两条长腿也因为放松而显得更长了,袍子在灯火下泛着如水的光泽,那料子必然很舒服。 “八年?也真是煞费苦心了。湘南富裕,地理位置也不错,接金陵,接东疆。通往盛都,更是一马平川,没有阻拦。”这是个好地方,东夷人盯着这儿,也不意外。 说着,她一边抬起一手,五指顺着额头的发滑进去,把散到脸颊两侧的长发一下子都顺到了脑后。 仅仅一个随意的动作,她又眉眼微垂,发丝翻飞,少了些笑盈盈,反而一时冷艳无比。 邺无渊也眸子一动,待得她转眼看过来时,他瞧着更放松了。 本来还想问问那些东夷人的情况呢,一对上邺无渊的眼睛,阮泱泱就愣怔了下,冷不丁的就想起来马长岐还有小棠小梨跟她说过的话。 无理取闹?哭天抢地?不知廉耻? 一招又一招的冒出来,她反倒不知用哪一招了。 而且,身体有些微疲累,脑子也跟不上,一时让她更有点儿烦躁。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阮泱泱觉得何必那么费劲,她就当着他面抠完脚又挖鼻孔,看他恶心不恶心。 可是,这种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的事儿,她做不出来。 眼睛微眯,小腹胀痛,脑子慢,稀里糊涂。反正就是这种情况下,阮泱泱也在之后觉得她这会儿应当是被什么附体了,才会扯开了盖在腿上的薄毯,然后把一条腿伸出来,又拉起了裙子和中裤,露出了她莹白的小脚。 说:“我染上脚气了,洗了八百遍,还臭的很,你闻着了么?” 邺无渊即便是对她露出脚这种行为,短时间的在脑子里做出了无数种幻想来,也绝对没想到她到头来会说这种话。 极其缓慢的眨了下眼睛,邺无渊就垂眸看着她的脚,灯火下白的透粉。 她这是发疯了吧?她要是天天都这么疯就好了! 他也不吱声,反而瞅着她的脚眼睛都不眨的。 阮泱泱刷的把脚收回去,后知后觉自己真是蠢的可以。大姨妈造访,智商都跟着下降了?什么烂招儿! 视线又回到了她的脸上,自然瞧见了她的气恼,嘴也噘起来。 抿起的唇缓缓的弯起些许,那角度也相当愉悦了。 微微歪头,双臂环胸,邺无渊就那么盯着她看,“没闻着,不然你再拿出来散散味道?” 去瞪视他,她这是反被调戏了,一瞧这犊子笑的跟朵花似得,她就更觉得脑子发麻了。 “我是脑子进水了,但你能不能正常点儿?”是她的错,首战即败。 “尽量。不过,这也得看你发疯的程度,疯的太厉害,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如同上回你梦游似得,神仙也招架不住。”他不急不缓的说着,话语却真真是让人上火。 好嘛,做了一回‘大事’,就真被他给‘胁迫’了,提起这茬儿,她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一股热气冲到了脑子里,她有一种要吐血的错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6、蛇打七寸 如此愚蠢行径,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尤其是那坏犊子还在笑,摆明了十分开心,她心里头就更不痛快了。 黑白分明的眼睛都隐隐的有点儿红了,不是委屈,更不是什么气愤,而是被自己蠢的。 小腹胀呼呼,脑子也胀呼呼,好似里头都充了气儿一样,更想用手压一压,把那些多余的气都挤出去。 猛地,她一把将手里托着的水杯朝着邺无渊砸过去,是真的没收丝毫的力气。 这若换了旁人,即便是马长岐,也肯定会被砸个正着。可,她砸的是邺无渊了,除非他特意不动,否则她怎么可能砸中。 轻松的抬手,在那水杯抵达面门前时,就把他给抓住了。 并且,里面的水都没有溢出来半分,落到他手里的瞬间,杯子里的水就平静了。 站直身体,转手把水杯放在了小几上,他再看阮泱泱,她已经翻倒在床上,并且把那薄毯盖到了头上,一副别去惹她的样子。 长发像缎子一般从薄被下露出来,倒是光着的脚露在外,顾着上头不顾着下头。 “本想叫你去用膳,今日晚膳丰富。不过,你不舒坦就歇着吧,一会儿叫人将晚膳送来。一定得用一些再睡觉,不然睡着了也不舒坦。”他站在床边说,音调不疾不徐,可还是带着笑意的。 阮泱泱也不吭声,就跟没听到似得。 “往后别总想着污蔑自己,哪有给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不过,你即便是真臭了,也不是没办法,诸葛闲什么病都能治。”他接着说,语调里的笑意就更明显了。 阮泱泱自是不爱听,蒙着被子往床里侧拱了拱,就差在脑袋上竖起一面旗,上头写着叫他赶紧滚蛋。 忍不住,邺无渊微微俯身,一手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头,“额头的伤还没痊愈呢,别乱拱。” 烦躁的很,又真是不想再和他说话,阮泱泱不动了,也不吭声。 见她老实了,邺无渊才又拍了拍她的头,这才离开。 果然,他走了没片刻,就有丫鬟来送晚膳了。今日的晚膳确实丰富,单单素菜也做的花样繁多。 阮泱泱能食用的荤食,再加上不少的素菜,每一样一小盘,她只是每一样都品尝一口,也能吃饱了。 身体不佳,精神状态不佳,她也只是简单的吃了些,便不再动了。 小棠和小梨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这样恹恹的,可邺无渊不知道,他是真的以为她身体又不舒坦了。所以,待阮泱泱用过了晚膳没多久,诸葛闲就提着药箱来了。 小梨来禀报,窝在床上的阮泱泱还一愣,随后就明白了,“叫诸葛先生回去吧,我这‘病’他还能治啊?迂回的告诉他因由,免得没法儿回去交差。”扯过薄毯盖在腿上,若是不叫诸葛闲知道她因为啥不舒服,邺无渊肯定没完没了。 好好的睡了一夜,再次醒来,精神头倒是好点儿了。 小腹只是胀而已,不再疼了。 不过,这今早的早膳有那么点儿补,她本就不喜欢这东西吧,可这明显是给她这个‘病中人’准备的,不吃也得吃。 “小姐,刚刚瞧见柯姑娘了,还有拂羽公子,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公子,都在郡王府呢。”小棠接过瓷盅,一边说道。 “也不知城中情况如何了。”他们都在这郡王府里,没有出去,看来情况是稳定了。 “小姐若身子舒坦了,也出去转转,问一问柯姑娘不就知道了。”小棠觉得阮泱泱想知道啥,肯定有无数人排队向她禀报。 微微颌首,今日头脑清醒了,身上的骨头也硬了,的确想出去转转。 同时也好奇城中的情况,东夷在湘南多年的经营一举被清洗,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又抓了多少人。 还是穿着一身朴素的裙子,长发挽起,却是不坠任何珍贵的饰物。 走出紫荆苑,缓步的走上廊桥,远远地就看到了水榭那边有不少人。 瞧见了大内侍卫,可想是项蠡在那儿,没有再往前走,阮泱泱就靠着廊桥,往那边的园子里看。 郡王府里有一个园子,不大,可比不得马长岐的园子。 不过,这里到底是郡王府,侍弄园子的人都是精英,自然伺候的极好。 那果树长得才好,前几日的大雨,也根本没把这些果树怎样。 小梨和小棠站在一边儿陪着她,不时的有小厮和丫鬟路过,无不停下屈膝给阮泱泱请安,再悄无声息的退走离开,各个极懂规矩。 阮泱泱明显又出神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柯醉玥的身影出现在廊桥下,跟在她后面的还有马长岐。 马长岐一身白衫,真真是个文雅书生,因着心情好,脸上带着笑。 他在和柯醉玥说话,只不过柯醉玥一如既往身上有杀气,和不熟的人也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属,柯醉玥此时的样子,跟邺无渊是真像。 走上来,柯醉玥先看了看阮泱泱出神的脸,随后才开口,“阮小姐。” 回神,阮泱泱看向柯醉玥,笑了,“柯姑娘,这次没受伤吧?” “没受伤,叫阮小姐担忧了。”阮泱泱那怕疼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上回扭脚之事,大家都知道。所以,她开场就问她受没受伤,柯醉玥也明白她的意思。 “那就好。昨日我看将军的脸都被划伤了,可见那两日城中战斗激烈。也不知今日城里情况如何了,能出府去看看吗?”他们都聚在郡王府,水榭里好像还挺热闹的,再看柯醉玥的神情,城中应当是稳定了。 “自然可以。将军可不就是担心阮小姐无聊,特意叫我过来陪你。”当然了,也跟过来的这位马公子是不请自来。 “走。”说走就走。 一同顺着廊桥的台阶往下走,阮泱泱路过马长岐时看了他一眼,这狗腿子有那么点儿怨色,摆明了是有话说。 也没搭理他,只是和柯醉玥并肩同行,离开了郡王府。 身后随行着七八个亲卫,自然是负责保护阮泱泱的安全。 这出了郡王府,走在城中,才发现这今日城中好似都恢复了原貌。 百姓来来往往,沿街的商铺也大都开门了,似乎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似得,前几日的危机,紧张到连狗都不叫的氛围,都不见了。 “那些人,都杀了?”走着,阮泱泱忽然问道。 “没有,有一部分人,是在城中的一个酒楼里抓出来的。眼下,还不能确定他们都是平民百姓,尽管他们自己都声称自己是百姓。”柯醉玥微微摇头,那些人的确是外地的,并非阳州城生人。 那段日子阳州城戒严,外地的人大都离开了,但也有许多没离开了。那些外地人其实不止那一个酒楼里有藏着的,别处也不少。一些小客栈,小烟馆,小赌馆,给些钱,东家就藏他们。 “过去看看?”阮泱泱倒是想去瞧瞧。 柯醉玥立即答应,反正在没调查清楚之前,自然是不得放过他们。 而且,若不是皇上在这儿,按照邺无渊的脾气,可能就把那些人都给咔嚓了。宁杀错,不放过。 目前那些人就被关押在酒楼里,外面有军马围着,谁也逃不出去。 柯醉玥行路时,那真是无比飒爽。 马长岐原本跟在后头,眼看她们俩也不说话了,他就上前几步,跟在了阮泱泱一侧。 “小姑姑,你可骗的我好惨?我哥回来了,并且他也没背叛,那是他与将军做的一出戏,为的就是麻痹敌人。”压低了声音,他可生气可委屈了。邺无渊不与他说真实情况情有可原,可阮泱泱居然拿这个骗他?他跟个奴隶似得跟在她后头,想想就憋气。 “我可不知道,我也是昨日合南小姐说马总兵回来了,才想明白其中原由。不过,这的确说明马总兵是条汉子,合南小姐从小的敬重没有错。更说明,我家将军慧眼识人,看得出马总兵骨子里对皇上的忠诚,对大卫的忠诚。多好的事儿,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似得?”阮泱泱声调柔柔的,好像没什么力气。可这一句一句的,跟针差不多,给马长岐扎的够呛。 理都被她给占了,他还无话可说。好似再跟她辩驳几句,就显得自己看不得大哥好似得。 “就是不知马夫人那儿怎么样了?她那事儿,马总兵已经知道了吧。”接着问,也不是什么好话。这事儿若不是她当初捅出去,怕是直至今日马长印都不知道呢,人家表面也仍旧是和谐夫妻。 马长岐也真不知该说些啥,若说阮泱泱坏,把他嫂子那事儿弄得满城皆知,的确是有点儿不地道。可,想一想,她若是知道了又不说,也更坏了些。 “大哥已经知道了,不过,还不知如何处理呢,毕竟皇上还在呢。”家里的这些丑事,怎能让皇上知道污了眼睛。 “马总兵这次立了大功,往后再想娶什么样的夫人都娶得到。不过,怎么说呢,马总兵可能也的确是事业心太重了吧,马夫人寂寥,也并非不可理解。唯一的‘不可饶恕’就是,和出家人扯到一起,在大卫哪个地方都不能容。”所以,如若马长印能放一马的话,马夫人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些。 “小姑姑当初满城宣扬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心软。”马长岐吐槽,她这会儿装好人,太假了点儿。 阮泱泱只是笑,她可没心软,就是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来估测罢了。 到了酒楼,这酒楼外围,甚至半条街都是兵马。城里的百姓才不会来这儿,就显得这条街更寂静了。 他们到来,兵马让路,顺利的进了酒楼。、 酒楼里才安静呢,掌柜的和伙计都被控制起来了,而那些人则被关押在后院。 通过厨房的后门,进入后院,就瞧见了那些人。 男女都有,二十几个,穿着各异。大概是灰头土脸的人太多了,以至于这一看到他们,就觉得脏兮兮的。 视线一转,快速的从每个人的身上掠过。有的坐在房檐底下,有的蹲在角落,反正每个人之间都有些距离,不曾靠的太近。 这也是看守在这里的兵马严厉要求的,不允许他们靠近,或是交头接耳的说话。甚至,一直在盯着他们,以防他们互相之间对视,用眼神传递。 站在那儿,一一的看他们,每个人都落入她的眼睛之中。 下一刻,她再重头开始,再次观察每个人。 她很安静,眼睛更沉静,黑白分明,却好似能穿透一切。 一共来来回回的看了五次,蓦地,她抬手,纤细的食指落在了某个人身上。 随着她伸手一指,柯醉玥立即给守在这里的兵士一个眼神儿,兵士当下就过去拿人。 然而,她指的可不止一个,手指横向挪移,又指了一个,接下来又一个。 随着她的手指,兵士拿人,这会儿那些人才有些惊慌起来。 被抓起来的人挣扎又喊冤的,一时间这后院闹腾不已。 手落下,一共抓起来八九个,他们挣扎也是不管用,兵士死死扣着,就像小鸡仔似得。 阮泱泱的忽然之举是有点儿莫名的,最起码马长岐是有点儿不解。被她点到的人应当是有问题,可她怎么看出来的?而且为啥柯醉玥问都不问,就那么信任。她指点了,她就拿人? 人都被拿走了,余下的人免不了战战兢兢,可又连叫唤一声都不敢,各自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 他们这个时候的模样就像人牙子手里的奴隶似得,等待着被贩卖,被挑选,害怕至极,心惊胆战。 阮泱泱没有离开,反而还站在那儿盯着那些人呢。 马长岐那一瞬间都觉得她挺吓人的,尤其是那些人瑟瑟发抖的,她瞧着就更吓人了。 明明长得那么美,今儿格外柔柔弱弱的,可到底恶鬼就是恶鬼。 柯醉玥也不吱声,好似无论接下来阮泱泱做什么,她都能听之任之。 也不知怎的,阮泱泱忽然迈步,慢慢的朝着其中一个人走过去。 柯醉玥跟随,还有亲卫,他们似乎保证的就是阮泱泱的安全。 她走向的是一个蹲在墙根底下的女子面前,这女子很瘦小,蹲在那儿缩着,更是缩成了一团,像一只流浪猫。 站在那儿,阮泱泱垂眸看着她,视线数次的从她身上扫过,随后她也蹲下了。 歪头看她一会儿,之后就强硬的把她的手拽了出来。 那女子也没什么力气,被阮泱泱把手扯出去,她更往墙角缩,惧怕的不得了。 看向她的手,很细小,手上不少茧子。 看着她的手,阮泱泱倒是微微皱眉,之后就放开她了。 起身,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窝在那儿缩着的女人,就转身走了。 其他人也跟随,走出了酒楼。 走到酒楼外停下,阮泱泱又扭头往里看了一眼,明显脸上是有一些不解的。 “阮小姐,到底怎么了?”柯醉玥这时才开口询问。 “就是那女人有些奇怪,不过看她的手,倒也是个劳苦人。”摇摇头,她也肯定会有失误时。 “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放了他们,关在这里也出不去。是否有问题,早晚会露馅的。”柯醉玥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 轻轻颌首,这才慢步的又往长街上走,出了这条街,又四处皆是寻常,不由让人觉得,重回人间似得。 在城里转了转,真是因为疲累,再加上没什么精神头,也没再往远处走,回了郡王府。 郡王府依旧重兵把守,进了府里,便迎面碰上了马长印,还有他手底下的参将,宋三鑫。 看到这两个人,阮泱泱的眉毛就动了下,要说这俩人真算是‘难兄难弟’。一个是夫人专门去佛门和和尚扯,另一个是妾室和亲戚偷,难不成真因为是好兄弟,连命运都如此相同。 马长印认识柯醉玥,也见过阮泱泱,当即便过来见礼。 他弟弟也在这些日子里跟随着阮泱泱手底下做事,这些昨日都听说了。 马长印还是那威猛的样子,不过,他看起来还是和第一回见着他时差不多。大概真是因为骨子里的高傲,乍一看他的确有些咄咄逼人相。 宋三鑫和马长印有点儿像,不过,相较于来说,苍老了一些。 这宋三鑫身体有旧疾,最初来阳州城时就知道了,或许是因为这旧疾吧。 柯醉玥只是轻轻地颌首,阮泱泱亦是笑盈盈的点头,只有马长岐上前,与自己兄长说话,同时也交代自己刚刚是陪着小姑姑出去散心了。 要说马长岐这样子,的确是有那么点儿丢人,低声下气,给人做奴才似得。 不过,马长印也没说啥,只是叮嘱马长岐好好招待阮泱泱。 告辞,看着那两个人离开,阮泱泱的视线也一直跟着。 说实话,现在马长岐一看阮泱泱这种眼神儿他心里头都直打鼓。 “小姑姑,您这是又看见什么了?”他问,同时转着方向,阻隔她的视线。 转眼看向他,一瞧他那表情,阮泱泱就笑了,“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兄长不成?按理说,你哥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我却瞧着他明显有些黯然。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夫人吧。没看出来,你哥对她还有挺深的感情呢。”这看别人,她是会看的。把其他人当做案例,当做课题,她研究的可明白了。 轮到自己……那就废了。 她说这种话,马长岐也真是没招儿。明明那事儿她捅出去的,这会儿的语气又很真诚。 唉,恶鬼啊! 齐聚这郡王府,阮泱泱今日也见到了邺无渊身边的另外两个人,一文一武,那在东疆可是大大有名。 荣遗公子,乍一看病歪歪的,脸白的,映衬的嘴唇血红血红的,一看就是身体不好。 他可是脑子极为聪明,行军布阵,再经验丰富的军师谋士,都未必是他对手。 而且此人极为心狠手辣,从他眼睛里的那股子漠视众生就看得出来。 阮泱泱认为此人年少时的过往必然十分惊心。 另一个,那就是从小一直跟在邺无渊身边的了。 之前邺无渊还不是将军时,就跟在他身边,号称第一亲卫,钟非。 如今,钟非也是驻守一关的大将军了,武功高强,人长得极高。 虽说是初次见面,不过很显然,和第一次见着拂羽与柯醉玥一样,这荣遗和钟非都认识她。 还真是很认真的和她见礼,客客气气的。 此次,项蠡真是对荣遗大加赞赏,因为在湘南布兵,以及各种引蛇出洞的计划,皆出自他手。 而且,还把墨楠奚给引了出来。如此一个神秘人物,从来都神秘至极,甚至不出东夷。没想到,这一次都把他给勾出来了,可见荣遗这本事。 虽说最后杀了的那个,他们都断定是假的墨楠奚,可这已经十分不易了。 想想一个像生活在暗夜之下的老鼠一样的人,有一天被引出来了,又数次的把他给困住,可见他也并非是什么神鬼角色。 这迎面碰着了帝王,自是不能说走就走啊,随着同走,一边听项蠡与邺无渊说话。 柯醉玥小声的与荣遗说了几句什么,荣遗就朝阮泱泱看了过来。他那脸特别白,嘴唇又特别红,衬得眼睛黑漆漆的,像两口枯井似得。 感受到了视线,阮泱泱也看了过去,对上荣遗的眼睛,她笑意依旧。 “之前便听闻阮小姐眼力非凡,倒是将军不曾言语过分毫。如今看来,将军也的确是爱极了,不想阮小姐跟着劳神分毫。”这荣遗张嘴就如此直接,还真把什么场面都接得住的阮泱泱给吓着了。 脸上的笑有那么一瞬间是真僵硬,到底是军师啊,靠脑子杀人,招数都如此不同。 看着阮泱泱微微变得脸色,荣遗笑了,邺无渊磨磨唧唧他又岂会不知道?他们往时通信,在年少之时,邺无渊的名号那就是无尽,对应他的名字。 四年前,就改了,慕泱。 他们又不是瞎子和傻子,每每通信,慕泱那俩字儿都跟像是在他们跟前炫耀似得,炫耀他心有所属,有了心爱的姑娘,可不碍眼的很。 如今,终于见着正主了,之前又听拂羽絮叨那么多,荣遗可了解情况了。 直来直往,他认为与这样的小女子就不能迂回,越迂回她越躲,就得直接。 “荣遗公子说笑了,将军孝心可嘉,我这也算是借了老夫人的福。”她笑容回归,声调柔柔的说着,真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 孝心可嘉,这等同于一棒子把人给打死了。 荣遗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邺无渊,也不知他听没听到。这若听着了,心不得碎成一片片的? “说起这孝心来,在下倒是想起了嘉敏公主。这嘉敏公主的驸马,可是大名鼎鼎的源公子,才华出众。源公子的父亲称先帝为皇叔,血脉高贵无比。按理说,这源公子的确也是得称嘉敏公主一声姑姑才是。哪知这世上的情缘就是如此,嘉敏公主与源公子在宫宴上一见钟情,继而结为连理,此经多年,恩爱有加。如今说起,那也绝对是一段佳话啊。而且,嘉敏公主还真笑称过驸马‘孝心可嘉’,每日为她洗面画眉,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洋洋洒洒,他声音还不小,走在前头的人肯定都听得到。 阮泱泱暗暗叹气,这荣遗真绝了,说皇室之人,他也不见胆怯,由此可见说的都是真的。 可阮泱泱在盛都这么多年,她还真不曾听说过嘉敏公主和源公子这码子事儿。 “荣遗在说嘉敏?她是能闹腾,如今在北方,冬日里可快活,整天赏雪。就是苦了驸马了,身子骨差了些,还得陪着她疯。”项蠡开口,这嘉敏是他姐姐,他可不最了解情况嘛。 “小人当年在盛都见过驸马风采,一见难忘。后来更听说驸马与嘉敏公主的姻缘佳话,更是感慨非常。”荣遗也立即答话,其他人都跟着停了下来。 看项蠡那笑的温和的样子,这事儿就是真的了。 阮泱泱站在那里微微垂眸,荣遗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只不过,她心里头不爽快也是真的,邺无渊这人,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是怎样,这岂不是弄得众人皆知? 转念一想,没准儿也不是他说的或是表现明显,拂羽那舌头还短吗? 稍稍看了一眼就站在柯醉玥一旁的拂羽,他可不笑的正开心嘛。 深吸口气,莫名有一种身陷囹圄之感,她这岂不真成了‘为老不尊’了? 默默苦恼着,她也不听他们说什么了,步子慢腾腾,她挪到了后头去,也免得有人和她说话。 这应该是头一回吧,人家短短几句话把她搞得沉默了,更像是有些抑郁了似得。 “小姑姑,你没事吧?”从出了郡王府到刚刚回来,她那眼睛都跟藏了一把刀似得。这会儿,真‘偃旗息鼓’了,马长岐还有点儿于心不忍似得。 走在她身后一些,小声问道。 “我有什么事儿?”阮泱泱也不看他,就那么微微垂眸瞅着地面,可不就有事的样儿。 “没事就好。”马长岐叹口气,这会儿也算见识了那位荣遗公子的厉害,三言两语,就捅破了某些事儿。 其实吧,大家都不是瞎子,马长岐也看得出来。 可阮泱泱实打实的是和邺无渊的父母一个辈分,那阮正大将军与已过世的老将军是结拜兄弟,都知道啊。 可谁想,荣遗公子多厉害,直接搬出了嘉敏公主和驸马来,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了。 再说,人家那嘉敏公主和驸马,可能还真有点儿血缘关系呢。 项蠡是累了,要歇息。众人一直步行至他暂住的院子外,恭送他回去休息。 站在远处,见项蠡离开,众人也各自的转身说话,阮泱泱才松口气。 拂羽是真的能说会道,与和郡王谈天,山南海北的啥都能说。 而且,两个人还有个共同的经历,都和魏小墨牵扯过。如今俩人都知道那妖精实际是个男儿身,可不更能‘聊到一处去’? 原想默默地转身回紫荆苑去,她也有些疲累。 却不想,邺无渊就那么在众人视线之中靠近了她身边,“累了?”他问,没任何掩饰,一如既往的声调。 扭头去看他,本想控制自己,但还是没控制住眼珠子,瞪视,之后送给他一个白眼儿。 气恼,又莫名的就不想掩饰,她不痛快,她也不想让他痛快了。 受了个白眼儿,邺无渊还真稍愣了下,随后也就明白了。 这后头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不回头也感觉得到,一个个的,可不就在看热闹嘛。 “生气了?不过,荣遗所言千真万确,并非谎言。”现在,邺无渊猜她,还是猜得准的。 边走,阮泱泱边咬唇,“怎么,将军现在是和荣遗公子同伙,合力来对付我了?”嘿,这话说出来,她就觉得自己跟白痴一样。这不正中之前马长岐给出的招儿了嘛,无理取闹! 邺无渊动了动嘴角,就听到后头有人在暗暗的笑。 “怎么可能,我自然是与你同伙。”邺无渊微微摇头,又回头扫了一眼,警告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连柯醉玥都在抿唇笑,更何况其他人。 齐聚一处,可是不容易,邺无渊这暗慕了四年,此笑话怎么可能不看? “谁与你同伙,光明大道任我走,与你同伙,岂不上了贼船。”怼人时,她也真是利落。反正都开始‘无理取闹’了,她也不在乎了。 “与我同伙,怎么就上了贼船了?”随着她走,倒是与后头那些人拉开了些距离。当然了,他们想听,也自然是听得到,哪个耳朵都伶俐的很。 “好,你不是贼船,我是贼船,离我远点儿。”小声嘟囔,说完她就噘嘴,是真的气恼了。 “那我就登你的贼船。”他笑着说,也是真的被阮泱泱这会儿的样子逗笑了,她何时这样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7、情深不寿 你说邺无渊这个人吧,瞧着真是高岭之花。淡漠,又自带一股冷锋,那是从千军万马之间杀出来才会有的气势。 可是,这顺嘴跟她说起不着调的话来,也真是面不改色,嘴巴溜得很。 阮泱泱不想跟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着调,奈何他就跟着她,像甩不掉了似得,谁知道他要干嘛。 终于是把后头那些人都甩开了,后面只有小梨和小棠跟随,阮泱泱都走的额头沁出汗来了。 扭头又去看他,他这会儿微微垂眸跟着,阳光就在头上,照在他身上,莫名嫩的咧! 愣是让阮泱泱心内不由生出一种作孽感,她三叉神经好痛。 她皱眉,邺无渊转眼便看到了,“额头又疼了?”她脑门儿还红紫着呢,像个烙印似得,这么多天过去了,除却那结痂的伤口,周边就没恢复的迹象。 “是看你就头疼。”让他认清楚,他才是祸源。 这种话,听起来真的跟打情骂俏没区别。当然了,阮泱泱在说出口时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可在邺无渊听来,就是这个意思。 皱着眉头,又暗暗噘嘴,气鼓鼓的吧,小肥猪样儿。 “那怎么办?不如叫诸葛闲开一服治头疼的药挂在我身上?看见了我头疼,你再看一看头疼药。”他说,好像给出了个好主意似得。 阮泱泱这会儿真无话可说,个坏犊子,绝了! 不想让她头疼,他滚蛋不就得了?还在身上挂一副药,她脑子得病的多严重才会看他又看药的。 心气不顺,身体也不舒服,慢腾腾的往紫荆苑走,邺无渊也一直配合着她的步伐。 她以前在这个特殊时期,倒是也没这么难过。可能是近期在这湘南来回折腾的,再加上她本来畏热,这里潮乎乎的,这一次才会这么难捱。 这会儿才是真真的觉得做男人爽利,哪用得着每个月受此等折磨。 想着此事,她又扭头去看邺无渊,嘿,这家伙还在看她呢。 他就这眼神儿,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从他回盛都时,他就这样看人,哦,看她。 最初认为是死亡凝视,起初是不太舒服吧,但也习惯了。 他这么瞧,她也觉得没所谓。 可是,这会儿对上他眼睛,她真是没来由的一股气儿。 停下脚步,也转身面对他,也不眨眼的盯着他,完全就是在学他的视线。 她忽然这样,邺无渊自是也跟着停下了。微微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还有气嘟嘟的脸,他抿起的唇也小小的控制着微扬。 “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荣遗说的话不开心了?不是一向最会躲嘛,还会找无数个理由。但凡你找出的理由,无坚不摧,谁也撼动不了分毫。”他低声的说着,每句话说的都是真实的,她可不就这样的吗。 “邺无渊,我不是给自己找理由,是给你找理由。该退则退,不然,我咬死你。”最后一句咬牙切齿,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邺无渊却在此时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拽了过来,不由分说,更可以说此时有些失去理智,就把她扣在了自己怀里。 “咬吧。”他就低头盯着她,说。 对上他的眼睛,阮泱泱十分确定这一刻他这种‘死亡凝视’之中的语言,恨不得吃了她。 咄咄逼人,恍若两把枪,黑洞洞的,只要她一个不乐意,那两个枪管就得朝她开枪了。 双手抵在他胸前,她此时真是不敢动,邺无渊富有攻击力她自然知道,可是往时他的攻击力都是在别处,对待敌人。 可在她面前,还真不曾有过。 即便是有时两个人几次言语不和气,算得上针锋相对吧,可他也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儿。 缓缓地收紧手指,也抓住了他的衣襟,她连呼吸也不知何时都静止了一样。 后面,小棠和小梨早在邺无渊把阮泱泱扯到他怀里的时候就转过去了,背对着,甚至连听都不敢听。 他的呼吸吹在她脸上,跟他的眼睛一样,富有攻击力。 因此,她就更不能呼吸。似乎但凡闻到了他的气息,她也就彻底的败下阵去了。 “大庭广众,你真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不知廉耻么?”她小声的问,脸上不再气嘟嘟的,可却又是真的挺冷淡的。 “你觉得,和我同处一处,甚至过分亲密,会让你遭受如此骂名么?”邺无渊也问她,像是要让她好好想想。打了那么多年仗,多少次险些丧命。从死亡边缘数次擦肩而过的人,又岂会去在意那些东西? 若不是因为她在意,也担心她会害怕,他又怎能一直在忍耐? “嗯。”她答应,她就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对女人不公平,任何一个事情发生,首先受到指责的必然是女人。 尤其是邺无渊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少年成名,日月同辉。在所有人的意识当中,和他在一起的,必然也是天之骄女,身份地位不会差他分毫。 她呢?孤女一枚。人人都觉得,她若不是得老将军和老夫人收留,说不定早就死在街头了。 这就是事实,她认得清,从始至终没有忘记过。 她的思想不属于这个世界,可是,她眼下就生活在这里,真真切切。 拥有下流的想法,是一直都在自己心里头,偶尔的冒出来,她也在想法子压制下去。 可若真摊到台面上来讲的话,她就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剖析所有的利弊,之后做出判断。 那么,刚刚短短一瞬,她就有结果了,坚决不成。 是有嘉敏公主和驸马的佳话在,可人家是谁啊?是普通百姓吗?人家是皇室之人,高高在上,想怎样就怎样。 轮到平民百姓,就有一万条的差评,哪还有什么佳话在? 她就是那么坚定,眼睛里都不见一点点的动摇。或许也可以说,她就是心枯,任凭你用多大的劲儿,也钻不进她心里去。 邺无渊脑子里升腾起的那些冲动,的确在她的眼神和表情中,缓缓的冷了下去。 圈在她背后的双手,缓缓的放开了。 阮泱泱也在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深深地吸了口气,憋死她了。 没有再说什么,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要说毫无感觉,不可能。阮泱泱也心知,她就是被美色所迷了。 只是,美色嘛,这玩意儿最肤浅了。她对待那些肤浅的东西,轻而易举。 她相信,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心里头那点儿对邺无渊生出来的小下流给一脚踹到九天云外去,再也不想。 小棠和小梨跟着回了紫荆苑,两个丫头不知该说些啥,可是不说话又真的有点儿别扭。 而且,她们俩同时都觉得,刚刚将军独自站在那儿望着阮泱泱离开的样子……真可怜! 这回了紫荆苑,阮泱泱好像真没事儿人似得,收拾了一番,她就坐回床上开始看那本炼丹的古书。 两个丫头不时的从附近走过,又不免仔细的观察观察她,真平静,和将军的可怜,天地之差。 她们一直觉得,这世上最无情的莫过于男人了,不管是年轻的男人,还是年迈的男人,那无情起来,杀了都不解恨。 可这会儿,又觉得世上最无情莫过于阮泱泱了,简直心硬到无以复加,估计刀剑都伤不了。 阮泱泱这一平静,就是接连三天,她三天都没出紫荆苑,甚至连房间都没踏出过。 三天过去,她身体也舒坦了,而且那本古书也看完了。 站在房间当中,沐浴过后,通身轻松。散着香气的长发挽起,朴素的长裙,腰身纤细,凹凸有致。 脸庞是明媚的,眼眸恍若藏有星辰。唯独额头上一块红紫,因为白皙,这里就更吓人了些。 “小姐,今日府中设宴,刚刚郡王妃派人过来,邀小姐申时过去呢。”小棠从外头回来,因为马上新年,这府里头热闹着呢。 “设宴?估计是皇上要回盛都了。”红唇微弯,她一猜就猜得到为啥设宴。 “那咱们呢?”小梨站在一边赶紧问。 “咱们?那得听将军安排了。”阮泱泱如常回答,说到将军时,也没见她语气或是表情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就好像她把那天的事儿给忘了。 小梨看了小棠一眼,之后点头,“咱们若是也回盛都,日夜行路,估计来得及在新年时到盛都。” “将军应当不会这就回盛都吧?无论柯姑娘还是那位荣遗公子,还有钟非将军,可都在这儿了。就算走,也得是回香城。”小棠接着说。 “不对呀,将军答应了小姐要去金陵烟霞山的。”小梨猛然想起这事儿,这几日阮泱泱都把那本炼丹古书给看完了。 任凭她们俩说,阮泱泱始终都面带微笑,像是在认真的倾听,又像是没听。 活动好了脖子,她又开始活动自己的手臂,真像是固定了许久似得,这会儿猛一下活动起来,骨节都发出了嘁哧咔嚓的脆响。 “如果真去烟霞山的话,那咱们俩也不知能不能跟去?在道观里过年,倒是从未有过。”两个丫头接着讨论,又真的很有期待感。无论是在道观里,还是在香城,她们都觉得新鲜。 阮泱泱兀自活动着身体,就真的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若不是她身体在动,那一时真让人怀疑她像个假人。 如此郑重的设宴,阮泱泱又怎么可能不去? 还未到申时,便离开了紫荆苑,朝着水榭而去。 这是三天以来,她头一次走出这院子,一切都未变,但实际上因为要新年了,这府里洒扫一新,挂上了红色的喜庆之物,可不就让人觉得焕然一新。 踏上廊桥,沿着台阶往下走,这府里的小厮和丫鬟在来来往往的忙碌着,而且,还看到了柯醉玥站在廊桥下,双臂环胸,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看到了柯醉玥,阮泱泱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必然是在等她。 “柯姑娘。”走下来,阮泱泱笑着唤了一声,柯醉玥也放下了双臂,转过身看她。 踏下最后一个台阶,阮泱泱笑盈盈,“在等我?” “今日设宴,这种场合极其无聊。我想,也只能与阮小姐搭伴,作陪才不会无趣。”柯醉玥说着,她脸上的无聊也不遮掩。 估计是因为项蠡在,他们才不得不来作陪,阮泱泱也理解。 轻轻颌首,随后两个人并肩而行,一同朝着水榭走去。 向柯醉玥询问起城中的情况,尤其是那日去的酒楼,那些人怎么样了,特别是那个女子。 “都在,短时间内无法自证清白,谁也出不去。”柯醉玥言语简洁。 不过,阮泱泱却觉得,他们是在等项蠡离开呢。 虽说项蠡也不是什么满腹仁义之人,帝王的心何其狠。只是,当下也算众目睽睽了,宁杀错不放过的事儿他不能做。 等着他离开,之后也就任他们做了,帝王看不见,知道了也可以当做不知道。 阮泱泱想着,到时再去瞧瞧,毕竟她始终心存疑惑,不去弄清楚了,心里头也不舒坦。 站在水榭外的木桥上,微微垂眸往水里看,这水真是清澈。下面游动的鱼都看的清楚,一条条的,那体态,在鱼中算得上超模了。 双臂撑在扶手上,阮泱泱就那么微微弯身往下看,瞧着心情很是不错。 “记得阮小姐不能吃鱼,诸葛闲都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以前也见着过不能吃水产的人,不过那些人是吃了之后浑身上下冒出红疙瘩来。阮小姐吃了鱼,却是跟喝醉酒一样。”柯醉玥想起这事儿,也觉得神奇。 “嗯。这一口鱼肉,于我来说跟烈酒没什么区别。其实,真吃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也都不记得。倒是之后再听别人说,觉得特别不可思议。”阮泱泱也轻轻颌首,额头上的红紫随着她弯起眉眼,衬得她更是娇弱兮兮。 “诸葛闲倒是一直在钻研,只不过,我看短时间内,得不出什么结果来。”虽说诸葛闲医术非凡,可是,人看似脆弱,好似简简单单一个脑袋一个身体再加四肢,但实际上非常复杂。 “能得出结果固然好,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得不出呢,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吃水产,不吃也就不吃了。唯一费心的就是,总是得小心翼翼,否则说不准哪一日吞了一口,可就闹笑话了。”尽管从别人那儿听来,她误食了鱼肉后,好似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儿。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的,一众人簇拥着项蠡来了。 尽管在外,面圣之时,自然还是要请安。 俯首屈膝,阮泱泱不同于柯醉玥,她作为下属,单膝跪地。即便是臣服的姿势,也仍旧是飒爽无比。 项蠡心情十分不错,叫她们起身,又笑称几日不见阮泱泱,还以为她冬眠了。 阮泱泱也只是笑盈盈,他说她冬眠了,她就冬眠了呗,还能反驳他不成? 往水榭里走,阮泱泱和柯醉玥走在后面。目不斜视,可以说,除了项蠡外,她也没看任何人。 当然了,眼角余光还是瞥到了的,和郡王,马长印,邺无渊,以及他手底下的那几号大名鼎鼎的人物。 进入水榭,各自落座,阮泱泱和柯醉玥坐在了左侧,也就是邺无渊这一边。当然了,他就在项蠡的下手处,对面是和郡王。 和郡王之下,就是马长印和马长岐两兄弟,郡王妃与项合南都不在。 对于将门出身的人来说,不拘小节,此时便可窥见。今日宴席,可是郡王妃一手张罗,连请阮泱泱都是她派人过去的。结果这宴席开始,却没有她一席之地。 其实,之前阮泱泱认为自己就是一微不足道的孤女,倒也的确是有些妄自菲薄了。 阮正的大名,虽不能说是如雷贯耳。但他与老将军是结义兄弟,当年又豁出性命去护重伤的老将军突出重围。桩桩件件,那都是叫人敬佩的。 更别说,之后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而之后,香城城破,阮家尽数被杀。也可以这么说,阮家的命都奉献给了大卫。 项蠡在与和郡王说话,他始终是那清隽又温和的样子,在听和郡王说话时,面带笑意,特别让人生好感。 当然了,如果真对他这幅面孔生好感,那可真是太蠢了。帝王就是孤高的,高高在上,一团火贴上去,都得瞬间灭了。 阮泱泱只用了些青菜,便放下了玉箸,听了一会儿项蠡说话,就与柯醉玥小声的交谈了起来。 这期间,她当真好似眼睛里谁也没有,其实邺无渊向她投过来的眼神儿,还有拂羽和荣遗在看了她几眼之后小声低语,她都瞥见了。 微微垂眸,正好看到了柯醉玥放下杯子的手,其实这也不是阮泱泱第一次看到她的手,只是这会儿,她忽然瞧见了,视线就固定在上面了。 柯醉玥将手收回去,阮泱泱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并扯到了自己面前。 她这一动作,还真把柯醉玥吓了一跳,“阮小姐,怎么了?” 抓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抓住她的手指,让她把手展开,阮泱泱仔细的一寸寸盯着看。 柯醉玥习武之人,从小就在习武,长年累月,她的手上是有茧子的。只是,并非整个手掌都是茧子,因为她使用的兵器,茧子的分布是有规律和特点的。 她也不回答,柯醉玥也不敢把手收回去,只是任她抓着看着,自己也不知,这手到底怎么了。 她们两个人在这儿好像独成了一片天地,不过,但凡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又岂会看不到。 荣遗的眼睛恍若枯井,他看着这边,过多的研究了一下阮泱泱当下认真又迷惑的模样,之后缓缓摇头,“咱们将军都比不上小玥的一只手。” 拂羽听着了就笑,这么多年生生死死,他没觉得邺无渊有过任何愁苦之时。可这回,真愁得不得了,蓦一时好像魂儿都没了。 有句话说得好,情深不寿啊! 也就在这时,一直抓着柯醉玥的手观察的阮泱泱忽然站了起来。 突然之举,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邺无渊也在同时跟着站起来了。 她眉头微蹙,眼睛也在动,之后又看向柯醉玥,“柯姑娘,咱们出去一趟?” 柯醉玥的确是被她惊着了,闻言,她站起身,“皇上,将军,属下陪阮小姐出府一趟?” 项蠡饶有兴味,扫了一眼邺无渊,之后颌首,“好。” 什么话都没再说,阮泱泱迅速的离席,柯醉玥也快步跟上。 没人知道这忽然间是咋回事儿,邺无渊显然是不太安心,不过,看着亲卫跟了上去,他也坐下来了。 “喝一杯,静心。”项蠡眉眼含笑,劝邺无渊喝酒。 邺无渊缓了缓,之后举杯,真一口干了。 这边,阮泱泱和柯醉玥出府,真的是用极快的速度朝着之前那酒楼而去。 目的地是那酒楼,柯醉玥也明白了,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天色已经转暗了,转过了几条街,柯醉玥和亲卫就听到了动静,各自脸色一变。 “阮小姐,先别过去。”柯醉玥抓住了很着急的阮泱泱,后面的亲卫则快速的冲了出去。 站在街头转角处,往酒楼的方向看,这条街只有几家店铺前掌了灯,以至于光线十分不明。 阮泱泱其实根本就看不清楚,可是,乱糟糟的人影还有打斗的声音,却是看得到听得到。 这条街有不少兵马在守着,如今打斗起来,动静大得很。 出事儿了! “那个女人,找那个女人。”阮泱泱皱着眉头,终于说话,她的确就是冲着那个女人来的。 “阮小姐,你先别着急。那个女人,你觉得,她到底有什么问题?”柯醉玥其实是不太理解的。 “她的手,的确是有许多的硬茧,像是做了许多的苦差事。可是,我今日发现,她手上的硬茧,和柯姑娘你手上的异曲同工。还有就是,最初我看到她就觉得奇怪,她缩在那里恍似十分惧怕,可抖得太厉害了,更似伪装之下的战战兢兢。她脏兮兮的,身上却有一股香味儿。还有她的脖子,有一块太白了。”阮泱泱开口说,她发现的所有东西都不连贯,一处又一处,可在她眼里,那都是不合常理。 “脖子上,有一块太白了?”柯醉玥不太明白,这又怎么了。 阮泱泱缓缓的咬唇,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前方,那里头藏了许多的事儿。 “我要去马长岐的园子见元息。”她又开口,却又是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元息? “好。”柯醉玥颌首,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转身就要走,阮泱泱瞧着真是急,柯醉玥跟随。 拐出这条街口,就迎面碰到了匆匆从郡王府出来的人,这是得着这边儿出事的信儿了。 迎面相遇,这会儿荣遗可真真是要再仔细瞧瞧这阮泱泱了,她着急的从郡王府出来,拉着柯醉玥,原是要来这儿。 这般碰着,邺无渊自是也明白了阮泱泱跑出来的目的,可这会儿见她蹙着眉,满腹心事的样子,可见她还有事儿。 她也不看他,被阻住了去路,她就停下,也不知脑子里头在想啥。 索性,直接问柯醉玥。 柯醉玥也没隐瞒,说了阮泱泱要去城外马长岐的园子里见元息的事儿。 深吸口气,邺无渊也没问她为什么,只是将城里的事交给了荣遗与钟非二人,就单手扯过了阮泱泱的手腕,带着她快速离开。 直接把她扔到了马背上,邺无渊纵身跃上,把她护在身前,打马出城。 侧坐着,她一手抓着邺无渊的衣袖,一手紧握着。 她不吱声,邺无渊也不问,快马顺着清净的街道前行,速度极快。 邺无渊想出城,即便是城门关了,那也得给他重新开启。 出城,天色更暗,暗的让阮泱泱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我要去找元息认证一件事,得了结果,我再告诉你。”因为漆黑,她更抓紧了邺无渊的衣袖。她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但很确定他能听得到。 “好。”她终于开口,而且也表明不会对他隐瞒。几天没见着她,这会儿倒是心里平静了。她一如既往,还是维护他。 快马加鞭,很快的,便抵达了马长岐的园子。 这里仍旧有军马驻扎,证明元息确实还被关在此处。 马儿从守着的军马之间穿过,直接进了园子,直至被果树包围,这才缓缓停下。 邺无渊先跳了下来,之后去接她。 阮泱泱有些心急,更多的是脑子里在转悠着事情,身体上的控制就有些失灵。 脚落地,她不稳,就朝前扑了过去。 邺无渊立即伸出另外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脚下一动站到了她面前,她也砸在了他怀里。 拥住她,这身体上的感觉好似又回到了三天前,他有些冲动,那股冲动也像挣脱了牢笼的猛兽。 而这会儿,那猛兽再次出笼,或许是因为在郡王府喝了的那杯酒,只一瞬,他脑子都炸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098、情深不寿(二更) 许是黑暗,许是酒意,许是她此时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的双手。 大概有千万种理由吧,邺无渊圈在她后背的双臂,收紧。 迫使阮泱泱也不得不又向前挪腾了下,一瞬时,她觉得喘不过气了。 太昏暗了,她也看不见他的眼睛,更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却知道他能够紧紧的锁着她,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 黑暗带来的压迫感,根本就不及他,他的压迫感更重,让她连呼吸都停了。 那一瞬间,她有点儿明白他要做什么。在脑子里头快速的设立了多种呵斥制止他的话,但哪一句好似都不合适。 她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周遭的声音也全都听不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邺无渊的呼吸上,他呼吸好重,自己的耳膜像是被什么砂纸在磨砺一样。 好似感觉和他僵持了许久,但实际上,也就几个呼吸之间。 放置在她后背的一只手挪到她后脑掌住,压向自己,他也在同时刻低头,不顾她的抗拒,严丝合缝的罩住了她的唇。 阮泱泱从来没有这般奋力挣扎过,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扔到了岸上的鱼,失去了水,她拼死折腾啊,奈何无济于事。 她这条鱼不止干涸的缺水,甚至连想试试人类的呼吸都不行了,她呼吸不了,唇和舌尽数被占据。 这王八蛋,真啃啊! 越挣扎越疼,从头到脚都在疼,为了自己生命安全,她还是不挣扎的好。 索性不动,任由他跟个小野兽似得,那呼吸粗重,她耳膜都坏掉了。 如此近的距离,不止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他的心跳声。这人英武,心跳声也格外的响亮,堪比他此时粗重的呼吸。 头被掌着,脸高高的扬起,她嘴唇好痛,舌头也疼,下巴更疼,脖颈要断了一般。 当然了,自从她不挣扎之后,倒是也在其中感受到了些……乐趣。 这人好热,她的确是畏热,不喜欢,可这会儿,却真热的有些让人心旌动摇。 他虽是有些控制不住轻重吧,把她当成什么猎物在啃一样,可,不可否认的是,极尽热情,失控了。 一动不动,她也算是把自己当成‘工具人’。 逐渐的,那个失控的人的确是平静了下来,却没有撤开,只是贴着她的口鼻,任凭呼吸依旧杂乱无章。 他睁开了眼睛在看她,她却是闭着眼睛,小小的呼吸,睫毛也在跟着颤动不止。 娇软而柔嫩,这就是她,从头到脚,皆是如此。 掌在她后脑的手缓缓的落在了她的侧颈上,拇指沿着她的脸颊游移,邺无渊仍旧贴着她的唇峰,“你就不能回应我一下么?” 他那么小声的说,声线有些哑,听着又有点儿低声下气的。 她不会,回应个屁! 当然了,她可能也是忘了,在幻境梦游时,怎样对待那鸭鸭的,咋个不会。 她不吱声,还闭着眼睛,在邺无渊看来,就是不想理会他的样子。 抚着她的脸,他不死心的又盯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缓缓退开了些,也放开了她的脸。 得到自由,阮泱泱在心里头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设,之后睁开了眼睛。 其实,如若仔细的看,能瞧得见她眼底深处的动摇。 只不过,这会儿邺无渊看到的更多的是她肿起来的唇,更像是不开心而噘嘴。 “你冷静冷静吧。”她说,撂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走了。 邺无渊没跟上去,看着她顺着果树之间的小路越走越远,他不由的深呼吸。 想将那股连理智都压不住的冲动再压制下去,可是,无能为力,他真是冷静不下。 唇齿间还留着她的味儿,已经彻底把他的酒气盖下去了。让他冲动的不是酒,而是她。 双手负后,邺无渊站在原地微微垂眸,遮盖住眼睛,更是想让自己再静一静。 其实细想想,哪一次他见了她之前,没有整顿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平静呢? 但这会儿,仔细想想从最初相见到现在,明明是她多次‘冲动’。从最开始,她就以一个让他忘不掉的方式,钻进了他的心里。 那时或许年少,可,正因为年少,他也才会飞蛾扑火般,扎了进去。 蓦然间,黑漆漆的果园后山处,猛地跳跃起火光,随之而来的,还有砰砰的炸响声。 邺无渊睁眼,下一刻便跃离原地,她去那边儿了。 炸响接连而起,连绵至整座后山,树木被炸飞,泥土飞扬,火药味儿和土腥味儿像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让人连呼吸都都烧了起来。 山下果园那些精美的竹阁,接连在一起的房子,火光冲天。最先炸起来的,其实就是关押元息的那一排竹阁。 原本守在这里的人马损失不少,躲过的也在陆续后退,火势太大了。 而且,此时此刻,后山还在发出炸响呢,这一片山都被炸平了。 抵达此处,邺无渊的眼睛也好似被火光映成了红色,他连停留都没有,便朝着那火光冲天的竹阁冲了进去。 这偌大的园子,园子后面连绵的山,飞鸟惊离,火光冲天。原本驻守此处的军马还在第一时间意欲灭火呢,哪想这火势如此之猛,哪能熄灭? 夜空都好似被照亮了一般,阳州城城楼上的守兵都看到了这一片着起火来,立即鸣鼓吹号,整座城都被吵醒了。 只不过,这场火注定难以扑灭,火药之势尤为迅猛,东夷白门特有,自是威力无边。 整座山被烧了,马长岐的园子也被烧了,同时被烧的,还有某些人的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以长为尊 番一:四年前 炽夏正盛,炎热,血腥,空中有热流在流动,远远望去,天地间所有的事物恍似都被蒸熟了一般。 东疆裕品关,军事要塞,屯兵两万,这里号称血液与躯体铸成的关口。 东夷墨府的狮骑战斗力强盛,似乎知道驻扎在裕品关的是大卫征夷大将军的独子,将近半年来,狮骑着了魔一样的在此打转。也不管这三番两次折损多少人马,半点儿便宜没占到。 军帐简单,身着盔甲的兵士来来往往,不时的有快马出营回营,炽热的温度也根本形成不了任何障碍。 蓦地,信兵快马回营。勒马停下后,信兵也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身体撑不住,双脚落地险些趴下来个狗吃屎。 但眼下已顾及不上那么许多,信兵快步的奔着主帐而去。 还未到主帐前,一个极高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这是少将军身边的第一近卫,钟非。 “何事?”一见信兵那着急忙慌的样子,钟非也皱起了眉头,问道。 信兵快速的将怀中的快报递给钟非,“香城……香城失守了。” 闻言,钟非接过快报,就转身进了军帐。 不消片刻,钟非与一身银甲的少年从军帐里快步走出来,那边号角声也在同时响起。 两百人的先锋队集结,是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出营。战马飞奔,尘烟和进了流动的热气之中,旋旋消失不见。 香城失守,满目疮痍,这座小城不大,但却处在边关要地。 还未抵达,便一眼看到了那已被攻破的城门,多处坍塌的城墙。 钟非在骂脏话,邺无渊也听得到,少年初成,沉稳和冷静却是超越年龄的。 银甲覆身,炽烈的阳光下,那银甲极其刺眼。 没做任何停留,队伍进城,先锋队各个精英,跟随着邺无渊战斗过上百次,无需浪费口舌下命令,进了城,便自动成队形,开始搜索。 他们搜索,搜的不是百姓,而是敌人。 这座小城,被大肆的掠夺,屠杀,废墟一般,却是几步就能遇见一具死于惊恐下的尸体。 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差别的屠杀,但凡入眼的活物,都没逃过一死。 钟非是愤怒的,怒的那高壮的身体恍似都着了火一样。 他带着一小队人马去了另外一条街,走远了,还能听得到他的叫骂声。 邺无渊却是依旧沉静,这种场面,这么多年来,已不稀奇了。 这便是战争,流血死亡是日常。流血死亡的,不只是兵将,还有平民。 就如他们也曾闯进过东夷边关的村镇,留下的,也是同样的屠杀。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两国在‘互赠礼物’。 骑于战马之上,马蹄踏过地上的尸体,邺无渊直视前方,未曾垂眸看过一眼。 废墟一样的小城,血红和残砾,腥臭味儿和土地蒸腾起的热气搅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战马还在悠然的走,这城里发生过再惨的事情,好似都入不了它的眼。亦如它的主人那般,冷静,又冷漠。 蓦地,邺无渊眉头一动,下一刻便勒住了马,他直视前方,但耳朵却在听着后方。 剑眉入鬓,那双一直漠然的眼眸也浮起了淡淡的杀意,反手扣住挂在马背一侧的利剑上,抓住缰绳的手也微微施力。战马挪动四蹄,调转方向。 转了过来,邺无渊也抬眼看向发声的地方,出乎意料的,他眼睛里的杀意在褪去。 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姑娘,出现在二十米开外的某条街巷的出口。 她抓着墙边,踉踉跄跄,踩到了一具尸体,她后退,又险些跌倒。 眼睛睁得很大,可是,又好像……看不见。 她的鞋子,裙摆,披风下摆,身上某些地方,都是血。 打马,朝着那边走,距离近了一些,她好像也听到了动静。 身体立即靠在了墙上,脸也转了过来,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似乎是想极力的看清楚他。 相距五六米时,邺无渊勒停了马,他翻身跃下,身上的银甲碰撞,发出了些脆响。 也不知是怎么了,那姑娘忽然踉跄的迈出两步,之后就朝着他跑了过来。 白色的披风白色的衣裙在翻飞,她跑的极为不稳,长发也随之飘摇。 她的眼睛,应当是看不清楚,可是,却真是拼了性命一般的跑向他。 无论周边还是背后,全部都是死的,满目疮痍,血腥而残忍。唯独她是活的,娇怜美丽,虚弱又顽强。 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她跑过来,好艰难好艰难。 数次踩到了横在地上的尸体,破碎的残砾,她都要摔倒。可似乎,就因为看到了他,知道他站在这里,所以极其顽强的支撑住了自己。 邺无渊一直没有动,甚至后知后觉的,他发现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只是在看着她,废墟和血腥远去,视线里只有她。 终于,她到了近前,他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询问,她就硬生生的,死命的扑到了自己怀里。 他身上的银甲好硬的,可是,她却恍若未觉,那纤细的双臂抱住了他,脸也贴在了胸前的护甲上,孱孱发抖,却又极其顽强,抓住了就不松手。 她这一下子用力过猛,偏偏还撞得邺无渊也向后退了一步。 垂眸看着抱住自己就不撒手的人,邺无渊的唇终于动了动,“姑娘?” 他这么一唤,那抱着他的人也不知怎么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像念咒语似得。整个人却缩起来了,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挤,非要挤进他身体里似得。 可他覆盖着一身银甲,坚硬无比,她又怎么能挤进来?反而撞得她疼。 抬起双手扣在她肩膀上,想再说些什么让她平静下来,她却是根本听不到似得。往他怀里挤,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几乎要贴在他的银甲上看了。 而她的手,也不知何时顺着他身侧银甲拼接的缝隙抠了进去,死死地抓着。 也是在这时,邺无渊明白了些什么,她是看到了他这一身银甲,才会扑过来,她认识这种银甲。 她一直在小声的胡言乱语,叽里咕噜的,偶尔夹杂几句他能听得懂的字,可是又不知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不要命的往他身上撞,邺无渊也被撞得又后退了几步,他原本放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也抬起来了,实在不知该放在何处。 废墟血腥之中,他这英武的少年将军,恍似被绑架了一样。绑架他的只是个被吓坏了的小女子,他却素手无策。 蓦地,长街那边传来快马声,战马奔跑起来时,铁蹄触地,发出的声音极其响亮特别。 邺无渊抬眼看过去,却不想一直抱着他的人吓得够呛,她手指头还抠在银甲的缝隙中,整个人却顺着他右侧往后钻。 抬起手臂,任由她钻到了自己身后,躲到了后头,又严丝合缝的贴到了他身上。她那抠在铁甲里的手指头都被磨破皮了,但她摆明了毫无所觉。 一个小队快马抵达近前,勒马停下,兵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军,抓到了一伙没来得及撤离的蛮子,钟卫已把人带到南城门了。”兵士也看到了邺无渊身后多出来的那个女子,不过并没有再多看,幸存的百姓罢了。 “好。”微微颌首,邺无渊自是也不会在城中停留。 要转身上马,一直贴在他身后的人却更加用力的抱他,甚至一条腿都抬了起来往他腿上绕,分明就是不想要他把她扔下。 卡在那儿,邺无渊努力的回头看她,她的脸紧贴在自己的银甲上,他也看不清楚。 僵持了片刻,实在无法,他总是不能把她甩出去,毕竟如此娇弱。 蓦地,他反手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臂,微微扯开一些,把她的手指从银甲的拼接缝隙之中抽了出来,他也随即快速转身。 正好她不安的挣扎着再次抱他,他也转了过来,迎面的,他又被紧紧抱住了。 任她如同树藤一般的缠着自己,他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上,托着她走向自己的战马。 翻身上去,把她置于身前,本想让她侧过身去好好坐着,哪想落到了马背上她就开始不安。 恍若猴子似得,双手双脚缠在他身上,死死地缠住。这期间,她嘴里一直在嘟囔着什么,根本听不懂。 长发散乱,半包住她的脸,另一侧脸则紧紧地贴在他的银甲上,手指从他肩膀处的拼接处抠进去。她所有的安全感,都来源于他这一身盔甲。 身体微微向后,邺无渊是有些微躲避的,只是她缠的实在紧,马背上又只有这么小小的一片空间,他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近在咫尺,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儿,沾染在身上的血味儿,还有她惧怕的气息,因为她一直在颤抖。 她的眼睛始终在睁大,即便此时,还是如此。这般近距离的看,也发现了她眼睛里不同寻常的红,看样子像是受伤了。 她应当是看不太清楚,但却也能视物,由此才会在此时此刻,还尽力的睁大眼看他身上的银甲。 单手环着她,微微扬起下颌,任她的脑袋挤到自己的下颌,她的发丝搔的他痒痒的。 打马离开,踏着废墟和尸体,快速的朝着城门而去。 战马一下子载着两个人,却也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 香城的南城门亦是被毁了,城墙城壁无数坍塌之处,不过这个时候,炽烈的太阳下,这些已经不算什么了。 一小队东夷的兵士,大概十几个人,如今全部被羁押在破败的城门口,已经砍了一半儿了。 鲜血喷溅出去老远,天气再热,负责砍人的也是冒汗不止。大概也只有他们,才清楚,杀人也是这般索然无味,甚至累。 一个一个的砍,可不浪费力气。这若是砍下一刀,所有人头都落地了,可不轻松愉快。 接连在砍人,战马飞奔此处,砍人仍旧在继续。 手起刀落,再加上人的惨叫,鲜血的喷溅,浓浓的血腥气和热气搅和在一处。 所有人对此场面均可以做到无动于衷,毕竟他们可以说是每日如此,手上有多少人命已计算不清。 唯独一直缠在邺无渊身上的女人好似看到了什么,忽然间开始挣扎起来,似乎是要从马背上栽下去。 邺无渊立时扣紧了她的背,同时低头去看她,也就在这时,她应当是发现挣脱不得,就又猛地冲了上来。 她一口咬在他脸上,牙尖嘴利,疼的邺无渊皱眉。 下一刻,她又转移目标,咬他脸侧颌骨,又转移,是下巴;嘴唇,鼻子,无一幸免。 略僵了下,邺无渊之后趁着她松口换目标时微微朝着一侧扭头,而颈项也暴露出大部分来。 她就好像看的特别清楚似得,直接就一口咬住了他颈侧微下的部位,这回咬住就不放了。 这牙是真尖利,邺无渊的唇角都不由随着抽搐了下,不过,他接下来也没其他动作了。 就任那个失去控制被吓坏了的姑娘咬他,也任她手脚四肢重新紧紧地缠在他身上。 那边,钟非已经不看砍人了,盯着马背上邺无渊搂着一姑娘……他想了想,“这附近的营地有安置百姓的地方,把她送去?” 邺无渊单手扯着缰绳,又略显困难的低头去看还在咬他的人,“算了,她应当是被吓坏了。那营地里的军医可没时间给这些百姓看病,把她带回去吧。” 钟非倒是没说什么,那边东夷的蛮子都已人头落地,他们也该出城了。 各自上马,出城,铁蹄踏着地上还未干涸的鲜血,在地面上留下很长的一段血印。 许是因为战马在飞奔,许是因为她咬了那么久,被咬的人也没把她怎样,缓缓地,她把牙齿给松了。 而邺无渊那被咬的地方,皮开肉绽的,血浸湿了衣领。 她还是在死死地抠着他银甲的拼接缝隙处,染了血的嘴唇又开始小声嘟囔,说的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的。 当然了,如若有人能够听得懂的话,就会知道她此时在说的,是一篇从语言学角度设计分析心理的教案。 战马在路上飞驰,尘烟飞扬,很快的,便瞧见了迎面而来的大批兵马。 其实不稀奇,这香城失守,必然会有军队过来,他们只是更早一些而已。 迎面相遇,勒马停下,邺无渊与钟非均有些意外,因为这带领兵马过来的,居然是老将军手下的亲卫,同时也是他的副将,覃屿。 见到了邺无渊,覃屿勒马停下,自然第一时间也看到了缠在他身上的一个女子。 覃屿就那么微微侧头看了看,却是脸色一变,抖着缰绳,快速的靠拢至邺无渊身边。 “少将军,这姑娘……”他说,还一直在试图仔细看清那姑娘的脸。 邺无渊眸子一动,观察了下覃屿的脸色,又微微垂眸看了看仍在用劲儿往他身上挤的人,“城内幸存的百姓。” “这是泱泱啊?真是泱泱。将军得知香城城破,急的不得了,这阮正将军的家人都在城里呢。这就是,这就是阮正将军的妹妹。泱泱?泱泱?”覃屿伸手想去碰一碰她,哪想她只顾着往邺无渊身上挤,根本没听到覃屿说的话。 闻言,邺无渊倒是真一诧,阮正他当然认得,他有个年纪相差很多的妹妹,他也听说过。 却不想……原来就是她么? 这会儿,他倒是低头想仔细的瞧瞧她了。只露出一半的脸来,可细嫩娇美的很,和阮正长得可不像。 “她应当是受了惊吓,我原本也想把她带回营地叫军医瞧瞧的。”收回视线,邺无渊的声调依旧镇定。即便,此时此刻,他身上挂着一个姑娘。 “好,少将军,您赶紧带着泱泱去将军那儿,将军见了人,也不会那么心急了。至于这阮家其他人,我进城去找。”覃屿是真有点儿急,阮正是将军的结义兄弟,这么多年来将军每年都会去阮家几次。发生了这事儿,将军心急如焚。 “好。”颌首,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带领小队给覃屿带来的兵马让路,错开而行,他直奔蔚山大营。 也是到了蔚山大营,见着了父亲,邺无渊认证了这个跟树藤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姑娘的确是阮正的妹妹,阮泱泱。 当然了,这知道了她是谁,父亲以及父亲身边的贴身近卫都见过她,可是,她谁也不认。 从马背上下来开始,她就紧紧地抱着他,手指头卡在他银甲的拼接缝隙里,这一路来,她手指都磨破皮了。 因为在路上一直把脸贴在他胸前的甲片上,也磨得通红,可她毫无所觉似得。 无法把她扔下去,邺无渊只得抱着她,无数双眼睛之下,他把她抱进了营帐。 俩人这造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英武威严的父亲真是着急,又舍不得叫人强硬的把他们俩分开,只是叫人快些把军医找来。 站在那儿,邺无渊单手覆在阮泱泱的背上,她实在瘦弱,又软的不得了。轻轻地拍着,不熟练,不过觉着这样能安抚一下她。 也是在这时,他明白了阮泱泱为何看见他就会朝他奔过来,因为他身上的银甲,与父亲的是一样的。 她必然是认识父亲,也见过他身上的银甲。眼下视物不清,却也瞧见了这银甲的颜色。 等待军医的空当,父亲在周边转来转去,真是鲜少看到他如此着急又没辙的样子。 同时,也在这期间,知道了这姑娘短短十几年的过往。 一直在生病,身体的病,心里头的病。前些日子才想不开自尽,还没死成,倒是伤了眼睛。 可邺无渊觉着,她不像是个会寻死的人,在香城中遇见她,她奔向自己用尽全力跑过来,那就是不想死啊! 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他又问了一个决定这姑娘以后道路的问题,香城城破,她家里人可能都没性命了,往后把她安置到哪儿呢? 父亲也是有几分忧伤,结义兄弟的家人,可能都死了,只剩下这一个了。 未等父亲想好,他接着说,不如把人送到盛都家里去。那里远离边关,远离战事,即便东疆失守,东夷的军队想打到盛都去也没那么容易,那里最安全。 闻言,父亲就点头同意了,的确,盛都最安全。 军医来了,可是想把二人分开,还真不容易。军医试图先给她切脉,再查看一下身体状况,可她真是拼了命的挣扎。脸埋在邺无渊的颈侧,双手双脚缠着他,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 邺无渊被她挣扎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实在没法,他直接退到了帐内的木床边坐下,“先用些让她情绪稳下来的药,之后再检查身体。”她一直这般处在惊吓的亢奋之中,也真是担心承受不住。 军医拿了药,趁她微微歪头将口鼻挪出来呼吸时,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自然是想往外吐,不过邺无渊的手倒是快,只用一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阻住了她往外吐。 药效很快,她扒在他身上,脑袋埋在他颈侧,嘴里小声的嘟嘟囔囔,随后,就听不到了。 身体逐渐变得更软了,邺无渊放置在她背后的手还在轻拍,另一手却抓住她的手臂,一点点的从自己的肩上拿了下来。 她手指都破了,就为了死死抓住他的盔甲,细皮嫩肉的,极其可怜。 军医协助,总算是把人从邺无渊的身上给挪下来了。 身上少了个‘挂件’,邺无渊也不由的长舒口气。这会儿再看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乖的很。 军医好生的检查了一番,也确定她是被吓着了,并且吓得不轻。而且之前,身体虚弱,眼睛还未痊愈,这种情况下,发生了香城城破的事。或许,也知道了家里人都被屠杀了,一时间心里头撑不住了。 只是他把阮泱泱送到蔚山大营这里短短半天的时间,在其他关口大营的几位将军也匆匆赶回来了。他们都是父亲的结义兄弟,也是阮正的兄弟。 皆得知了香城的事,知道了阮家只剩下了唯一的妹妹,全部赶了回来。 夜幕降临,邺无渊坐在帐中,任匆匆赶来的诸葛闲给他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这伤口看起来实在是‘不光彩’,一口牙印,瞎子也看得出是被咬的。当然了,牙印可不止这一处,再往他脸上看,那可真是排排队列。 只不过,那些也只是红了而已,并没见血。 诸葛闲十分娴熟的处理着,涂药,也不见这邺无渊动弹一下。 稍稍瞥了他一眼,谁想他面色轻松,隐隐的,还带着些许笑意。 “这么多年,终于有女人敢对你下嘴了,这么愉悦?”看似不怎么感兴趣的问,其实就是在调侃他。冲锋陷阵,伤了无数回了,哪回都能称作军功,可这一口女人牙印算什么?算不算丑闻? “是啊,不止敢对我下嘴,还缠抱了大半天不放。”邺无渊接着说,表情倒是没变。实际上,他眼下回想的,还是在城中,她朝着他跑过来的画面。 “得趣儿了?”诸葛闲还问,一副医者关心众生的模样。 “我就是想知道,待她清醒了,回想起自己做过的这些,会如何羞愧。”此时,他眼睛里真浮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来。 只不过,他想错了,这个叫做阮泱泱的姑娘,真是太奇怪了。 她昏昏沉沉的在帐中睡了几天,待邺无渊从别处又来到蔚山大营时,她才是刚刚醒来没多久。 而且,她就那么坐在床上,微微发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好像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到其他人说话。 他还穿着那日的银甲呢,这回,她好像真的没看见。 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理,像傻了,可军医和诸葛闲都查看过,没傻! 趁着父亲没在帐中,他越过正为她切脉的诸葛闲,伸手在她挥了下,她眼睛都不眨的。 又不死心的反手以食指指背的骨节敲了敲自己身上的银甲,发出略显厚重的声响,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只可惜,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呆坐那里,像个假人儿。 “别浪费力气了,她这是惊吓过度,且得时间缓过来呢。这营地里也不适合养病,趁早把她送回盛都去。人到了你家,跑也跑不了。”诸葛闲起身,老先生似得说道。 邺无渊扫了他一眼,沉了音调,“不要胡说八道。” 诸葛闲真是想笑,边收拾药箱边幽幽道:“既如此,那不如把人送到我老家去。族里亲戚哪家都有大夫,最会给人调理身体了,少将军觉得如何?” “你们家的大夫,比御医还神?”淡淡回怼,明知诸葛闲不服气御医,但又不能明目张胆的鄙视人家。 “认识了这么多年,今日才知,将军不入武行,做言官也必然能大展宏图。”提着药箱,诸葛闲说完就走,被气着了。 邺无渊没再吱声,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呆坐在床上的人,也不得不避嫌离开了军帐。 见了她这一次之后几天,她就被送回盛都了,住进了他的家。 距离如此遥远,可关于她的事儿,他都知道。 知道她恢复了,并且,本来就是个极其聪明又知礼的姑娘,母亲很喜欢她。 知道她曾被二房看不起,笑她是从乡下来的,她根本就没所谓,却真把他给气着了。 又知她开始帮助母亲治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服气。 家中何事,她都能处理的极好,母亲也好似终于歇了下来,有人代她分担了。 唯一有问题的是,她唤母亲为大嫂,这辈分…… 战场厮杀,刀剑无眼,每时每刻,所有人的头上都恍似悬着一把剑,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他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也是在这期间才发现,每每收到了盛都送来的信件,看到了她的情况,他真是难得的轻松了下来。 他想,他是爱慕她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从香城城破那日,她踏过流着血的尸体和碎石瓦砾,满目疮痍的废墟成了她的背景,朝着自己跑过来的时候,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时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099、圆天山人(二更) 春末夏初,天高日朗。 这个时节,北方最畅快,那清爽之气,从头皮到脚后跟,没有一处不舒坦。 当然了,金陵的气候也十分好,若是这擦肩而过的漂亮姑娘们身上不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羊肉膻味,马长岐就觉得更完美了。 不过,不管这来来往往的姑娘们身上带着什么味儿,这里总归是比湘南要舒坦。 这个时节的湘南,雨才多,一天下个七八场,就像老天嫁了闺女似得,没完没了的掉眼泪。 来了金陵,自是舒坦,小风徐徐的吹着,舒爽的很。 尤其是来到了烟霞山,站在这山下往上一看。嘿,马长岐就觉着,在湘南困着,他现在看哪儿的山都高。 不过,这烟霞山的确是高,太他妈高了。葱郁的山间,一条石头凿出来的阶梯通向高处隐隐不见,全靠着两条腿往上走,待到了上头,他这两条腿就废了。 站在山下运气,跟随他来的伙计们却已经开始往山上走了。 带来的伙计共有二百余人,全部抬着真金白银,绫罗绸缎,俱为货真价实之物。 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聘礼的呢。可实际上,这真是马长岐的一片‘孝心’,他是为超度而来的。 回想三个多月前的事儿,他这心里头就一抖,继而鼻子也不太舒坦。 那一场火药袭击,不止他的园子被夷为平地,同时被……还有那个恶鬼。 元息所在的竹阁都被烧成了灰烬,什么都没找出来。 都那样了,找不找出来什么,也摆明了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连马长岐都觉得,她是真的没了性命,可唯独邺无渊不信。 没有找出尸体,那么她就是没有死。 连皇上都不再劝他,只是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之后,邺无渊便开始在湘南进行了大肆的搜查搜索,而且,手段很残忍。 那段时间,马长岐都觉得邺无渊把整个湘南的和尚都给得罪了,因为他全都给抓了。 反正这事儿马长岐是管不了,他把自己被夷为平地的园子给重新修整了一番,不似之前的模样,是完全重建成了阮泱泱说过的。 她那时说,她若是有个园子,要如何如何。因为她说过,他记着呢。 这一个多月来,马长岐再也没见邺无渊,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人都不见了。 他就寻思着,得做点啥,不然心里头实在不畅。 这个时候,他真是确认自己是奴性不改了。被恶鬼给操纵的,这得了自由吧,心里头还总不乐意呢? 贱骨头就贱骨头吧,他就想起了那时阮泱泱说过,处理完了湘南的事,她要来金陵烟霞山的道观里炼丹。 她想做却没做成的事儿,马长岐一拍巴掌,定了,就这儿吧。 提前与这道观的观主联系,他就要在这儿为她超度,砸多少钱都乐意。 于是乎,今日抵达烟霞山。 唉,从湘南到金陵,也算是跋山涉水,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一身白衫,马长岐就是个书生模样,往山上走,两侧树木葱郁,偶尔呼吸间,能闻得到一股不同于寺庙的燃香味儿,好闻。 累了,他就停下,拿着扇子给自己扇扇。歇够了,就接着往山上走,烟霞山太高了。 烟霞山上的道观名曰真元观,观主在这金陵是为高人,道号凌玄子。 要说这凌玄子,成名始于年少。听说他从小便整日的在药王殿中坐忘,谁也弄不走,得了药王垂爱,他真有一手奇妙医术。 在金陵,那多少看不起大夫的穷苦百姓爬上这烟霞山去真元观找凌玄子,他不收诊费,只取一半药费,为人看病,且都说药到病除,十分厉害。 后来,这有钱人也来请他去看病,他也不拒绝。只不过,给有钱人看病他是收费的,但收来的诊费药费,又都给了穷苦人。总的来说,传说里他是个大善人,而且就是那种最终会成仙的人。 马长岐管不了那么许多,反正这次真元观收了他不少钱,不把这超度的事儿给办好,他铁定不干。 再说,他其实也是秘密进行此事。这若是被邺无渊知道,他在那头还找人,自己在这边都给人超度了,还不得杀过来? 累的马长岐要吐血了,终于看到了真元观的牌楼。这道观建在山,她怎么在这儿呢? 道士还要说什么,却见圆天一抬手,还是以那种睥睨的眼神儿盯着马长岐,却缓缓开口,“你是我大侄儿?”好像,她确实有个大侄儿。只不过,那大侄儿长什么样儿,叫什么名字,她想不起来了。 马长岐哑然,她这是……全都不记得了? 山巅药炉,青烟袅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儿和药味儿在空气中飘着,很好闻。 不远处,那偌大的炼丹炉,真是大。 这玩意儿,估计有年头了,古物,相当值钱。 马长岐盘膝坐在距离炼丹炉最远的地方,就那么不眨眼的盯着围着炼丹炉转悠的阮泱泱,心下五味杂陈。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里的道士说,圆天师叔是三个月前来的,是凌玄真人把她带回来的。到了真元观,便告知众人这位是他师妹,道号圆天。 之后,这圆天就在山巅炼丹,每日寅时坐忘。一个时辰过后,她就会下山来用饭,再回到山巅。 这里俨然就是她的天地啊,想想那时她说要来烟霞山的道观炼丹,没想到,她还真来了。 关于她具体的情况,凌玄真人又是如何把她当做了师妹,领回来,这里的道士都不知道。看来,这事儿得去问凌玄真人才是。 不过,发现了阮泱泱,马长岐自然是不能遮掩着。第一时间吩咐管家,赶紧给那些人传信儿吧,都找疯了。 不过说来也是觉得邺无渊这人神奇,他认定了阮泱泱还活着,嘿,她还真活着。 只是,再看看阮泱泱当下的状态,她这活着,也真挺难搞,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呀,谁也不认识。 终于,那边圆天做完了手头的事儿,好像也这会儿才想起来马长岐,转眼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眼睛,马长岐心里头难言,脸上却笑了起来,“小姑姑。” 微微皱眉,圆天摆明了在仔细打量他,那眼神儿,让马长岐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近来变丑了,以至于让她这么不满意。 穿着灰不拉几的道袍,头发全盘在发顶,这道士的打扮其实不好看,但她看起来真不太一样。 朝着这边走过来,到了马长岐旁边,伸腿把那绣着红丝祥云的蒲团踢过来,盘膝坐下。 她这一系列动作极其利落,又带有难以言说的任性,盘膝坐下,她肩背挺直,这会儿真有点儿道骨之相。当然了,从她身上,看不出什么仙风来,不屑一顾倒是真的,对谁都是不屑。 “偶尔的吧,我的确是能记起一些事情,只不过具体的人和事,却记不清楚。我好像是有个大侄儿,谁想到,这大侄儿……这么老。你比我年长吧,我这辈分也忒大了些。”审视马长岐,她不是很满意。 马长岐真不知该说些啥,你大侄儿是谁呀?你大侄儿是镇国大将军,我这手无缚鸡之力能比得上吗? 刚要说什么,却又听她开口了,“算了,外貌皮相无不是父母给予,过多挑剔,实为不妥。我之前隐隐的,一直有感觉,觉着这炼丹啊,就是为了你。嗯,如今一看,确实如此,身子骨这么弱,是得吃些强身健体的丹药。待这一炉成了,就给你吃,无法让你返老还童,怎么也得肾气充足,多生几窝娃娃。”她对这大侄儿是不太满意,不过,想想自己啥事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给他炼丹补身体呢,想来之前他们俩是相依为命。 即是相依为命,她不管他,谁管他啊! 马长岐真是……真是无话可说。 谁是你大侄儿?谁身子骨弱?谁肾气不足? 他都要吼出来了,可再看看她那睥睨不屑又不得不关心他的眼神儿,又全吞下去了。 当下不了解她到底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儿,他还真是不能乱言。 “诶?你说我姓阮,可你姓马呀,你真是我大侄儿?”蓦地,她又想起了这个,问道。 马长岐嘴巴动了动,他怎么说呀?、 可下一刻,她却好像不太想知道这事儿的答案了,因为外边的青烟比刚刚浓了些。 她起身,就走了出去,站于那袅袅青烟之中,她瞧着极不真实,真恍若要升仙了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0、你是我前男友吧 马长岐将寻到了阮泱泱的消息一散出去,四面八方皆往金陵而来。 当然了,处在烟霞山中的人,却是根本不知那外头成啥样了,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沉浸其中,自己‘亲大侄儿’来了,也没见得有多热情。 其实,若是能够看得到她的内心,也就明白她为啥对这些平凡众生爱理不理,甚至不屑一顾了。 她的脑子里,时常会闪现一些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之物,广厦,霓虹,飞天,甚至登月。 这些东西,在此世界之中怎会有? 而她执着于炼丹,想必也是为了升仙,毕竟连凌玄真人都在向往呢。 想想只有她能窥见得到的世界,再加上无师自通的炼丹古法,她可不就是即将要升仙的人? 她一个仙人,和那些凡人岂能一样?每日服食些仙丹,坐忘之时,她就会游到虚境,看着那不存于这世界的广厦万千,快活着呢。 由此,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却了所有的前尘,她也没觉得如何。 对于一个要升仙的人来说,前尘过往,甚至自己到底是谁,也是没所谓的,不必深究。 炼丹不易,最后几天,她须得时时看守,觉都不睡。 不过,她很是沉迷,不睡觉她也撑得住。只是人哪里有不睡觉的,仅仅两天,马长岐就觉得她明显见瘦,脸颊都微微凹下去了。 作为‘大侄儿’,他自然得相劝。好嘛,他这一劝,换来的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狗屁骂,把他训斥的狗血喷头,他再也不吱声了。 她是真把他当成大侄儿了,训斥爽快了,又告诉他不要阻挠她大业。待她得道,他这大侄儿外加家里的猪猪狗狗,可不都跟着升天了? 这是骂人话吧?马长岐也无法反驳,她现在太奇怪了。 以前好歹也是拐着弯儿骂人,现在是荤素不忌张嘴就来,把他贬的就是凡人中的凡人。 若不是马长岐确定自己就是他爹娘生的,他还真会被骂的怀疑人生。 奴性啊奴性,仔细想想,可不就自找的嘛。 这最先赶来的,不是邺无渊,而是吕长山。 自从阮泱泱出事,吕长山就赶到了湘南,由此他也和马长岐认识了。 吕长山和邺无渊的反应是一样的,没找到尸体,就说明人没事。 由此,他就开始用自己的力量找。他是经商的,大卫各地都有一些商铺,认识的人也多,三个多月,不曾放弃过。 接到消息时,吕长山正好就在金陵境内,可不速度最快。 阮泱泱不下山,就在山巅的宫庙药炉里炼丹,到了真元观,吕长山不做任何停留的上山来。 上了山,见到了蹲在药炉外的马长岐,仅仅四五天的时间,马长岐就多了一股子‘孙子样儿’,掩都掩不住。 见了马长岐,也见到了在药炉的阮泱泱。吕长山认识她五年了,哪会认错,这就是她。 短短从山下到山上的这段路,他就差不多知道了阮泱泱当下的情况,她不记得之前的事了,行为性格也和以前不同,变得很奇怪。 所以,吕长山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只不过,碰着了阮泱泱,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也还是会受到些冲击。 她看到了吕长山,就是不认识,也没兴趣去认识。 淡淡一瞥,那就是藐视众生的眼神儿,除了她这个要升仙的,其他的沾染着浓浓的凡尘味儿。她都不用说话,那表情就十分明显,别打扰她,凡人速速退避。 吕长山也到底是生意人,再加上之前走的和阮泱泱近,了解她更多一些。 他笑容依旧,当然了,因为终于寻到了她,看到她活着,没缺胳膊没少腿,也是真高兴。 “在下姓吕名长山,以前,咱们是很好的朋友,相识五年之久。而且,在下还欠阮小姐你很多钱呢。有一年在下经营不利,银钱周转不开,是阮小姐慷慨解囊。”吕长山说着,不疾不徐,他长得相较于马长岐可是老实巴交的多,自然也得人信任。 一听钱,圆天的眉头终是蹙了下,“多少钱?” “当时阮小姐将自己的私房钱两千两白银都给了在下,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珠玉首饰,折合银钱,大约三千五百两左右。后来,在下境况好转些,要还给阮小姐,可阮小姐却说,自己用不着那么多钱,就放在在下这里,适当的生些利息。两年多了,便是生利息,也生出了不少。”吕长山说,事关银钱,他说的可清楚了。 这么一听,的确是不少。可是,她现在也不需要钱。 视线一转看向马长岐,“你姑姑也算是个有钱人,得了,便宜你这大侄儿了。吕公子,你把欠我的钱交给他就行了。”说完,她转身又进了药炉,虽是没要钱,不过也算认识了吕长山,并确认了他所说,以前是朋友,否则也不会一下子借给他那么多钱。 马长岐倒没想降了辈分成了她大侄儿,还能得这种好处。 转眼看向吕长山,还未说话呢,倒是人家先开口了,“马公子确定要接手这笔钱?”他笑问,也没丝毫咄咄逼人或是不乐意。好似只要马长岐说要接手,他就给他。 这话问到坎儿上了,马长岐想了想,摇头,邺无渊可马上要来了! 若是被他知道,他占了阮泱泱的便宜,不知得脸黑成什么样儿。 凌晨寅时一到,圆天便准时的起床,坐忘。 马长岐这算奴性吧,明知她就在山巅宫庙,又不会忽然消失不见。可在邺无渊来之前,他不放心,这几天一直就守在这宫庙里。 寅时,天最黑的时候,那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在距离药炉不远的院子里坐下,望着阮泱泱所住的房间,这会儿说他是狗腿子,一点儿不为过。 吕长山昨晚就得知了阮泱泱现在的作息,这黑咕隆咚的,他也起身了。 也挪到了院子里,就在马长岐身边坐了下来,等着寅时一过,阮泱泱从里头出来。 “也不知将军哪日能到?”马长岐叹了口气,又一想,邺无渊即便来了这事儿也不好办,她不认识他了呀。想把她弄走,不容易。 “今日便差不多。”吕长山回道。 “这将军,这些时日到底去哪儿了?”马长岐不了解,他也没什么资格去问,只是之前一直在湘南,一个多月前忽然就不见了。 “去了东夷。”吕长山却是知道。 “东夷?那将军可能是认为,小姑姑忽然不见,是东夷那帮人所为。可眼下,小姑姑在金陵,这又怎么说?”马长岐也不知该如何判断。 “你那园子被夷为平地的那晚,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她单独去找了元息,之后,和元息一同不见了。按理说,可不就是元息把她带走的。元息来自东夷,可能身份不简单,将军的调查方向是无误的。可如今她在这儿,三个月前就来了,也就是说,她在阳州城消失了没几日,就到了烟霞山。有很多种可能,或许是被谁送来的,也或许,是她自己找来的。”吕长山轻声的说着,相较于马长岐,他更为了解阮泱泱,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 “那天,她忽然就要出府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直至今日,也不知她当时出去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在想再问她,更问不出来了,她都忘了。”她出去是和柯醉玥一同的。后来,宴席进行中,收到了城里一个关押那些可疑人员的酒楼出事儿了的消息,邺无渊他们就都匆匆出府了。 再之后,就听说他园子出事儿了,她也跟着出事了。 “也或许,正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才惹来了这种祸事。”吕长山双手交握,声音压得也低。 两个人静静地等着,终于,天黑逐渐的褪去,天边现出丝丝的鱼肚白。 而那坐忘的人,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还是一身灰不拉几的道袍,头发整整齐齐的全部盘在发是懒得理会,愿意跟着就跟着呗,她还能锯断他双腿啊。 一路回了山巅,她进了药炉,那人倒是挺有眼力的,就站在门口,没再跟进来。 她做她的事儿,他看他的,互不打扰。 马长岐不知何时过来了,先拖过来一个蒲团,示意邺无渊坐下看。阮泱泱在药炉里待着,那可是会很久,除了吃饭,她也不出去。 邺无渊坐了下来,马长岐则坐在另一侧,小声的跟他汇报这几天的事儿。 包括阮泱泱把他当成了她大侄儿,又惦记着给他炼强身健体的丹药,又要吕长山把欠她的钱给他,一一都交代了。 这一说,可想邺无渊心里什么味儿。 她不知为何全然不记得之前所有的事,甚至把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还记着自己有个‘大侄儿’。那时,她是说过,要来道观炼丹,给他炼一些丹药。 马长岐之前不敢刺激她,所以也没反驳这些。这回邺无渊来了,他的意思是,不如告诉她,他不是她大侄儿,另有其人。 邺无渊却一顿,之后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先不说,再看看她。 而且,诸葛闲已经往这边赶了,总是得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会都忘了? 圆天在忙碌自己的事情,看起来真是外头天塌了都不关她事儿的样子。 不过,她也注意了一下那边,自己那大侄儿和那男人挺亲近,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双手沾了些灰尘,她脚下一转往门口走,坐在那边的男人就忽的跟着起身了。 圆天瞄了他一眼,也没怎么搭理,就走出去了。 他跟着,那模样就好像怕她跑了似得。 昨儿来的是欠她钱,这人这会儿的模样,倒像是她欠他钱似得。 院子里有个大水桶,里头是小道士从山下挑来的水。 她要洗手,走到大水桶前,要把盖在上头沉重的木头盖子挪开。 手刚碰上去,那木头盖子就被拿走了,正好里面有木瓢。 那帮她把盖子拿走的人又舀了一瓢水,之后走到她身边。 看了看他,圆天蹲下,他也在她旁边蹲下来。轻轻地悬倒木瓢,里头的清水一点点的流出来,圆天顺势在下方洗手。 她的手细白,不过,因为一直在这药炉上做事,两只手的食指上都有些红红的印记,被磨得。 起初有些疼,之后也没感觉了,估计再过一些时日,就会变成茧子了。 她洗手,那个协助的人也在看着她的手,她手腕下方沾了些灰,她自己没瞧见。他就伸出另外一只手,接了些水,去擦她的手腕。 看着他的手,圆天有那么片刻的愣怔,任他几根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洗。另一手倒水,她手腕一阵凉爽,可被他握住的地方,还是热乎乎的,这人真热。 洗干净了,邺无渊起身,把木瓢放回木桶,又把沉重的盖子盖上,这些事儿做的可好了。 圆天站起身,提着两只湿湿的手,这回轮到她盯着他看了。 转身面对她,看了看她的脸,又垂眸看向了她湿着的手。 邺无渊也没想那么多,抓住她的双手就放到了自己的腹部,正面反面的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干净了。 圆天盯着他瞅,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好像钩子似得。不过,其中又是夹杂着一些不解的。 她没躲,也没走,邺无渊便索性抓着她的手不放了。 青烟袅袅,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挺好闻的。 “你……是我前男友吧。”蓦地,圆天开口,她说的话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这回,轮到邺无渊愣了,因为一时间,他没有太明白她的意思。 圆天却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拿出来,背在身后。她微微歪头看他,以一种打量猪肉的眼神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最后那神色也不是太清晰,因为也看不懂她到底得出什么结论了。 “过去的便过去了,过往云烟,执著于此,不可谓画地为牢。你我既有前尘缘分,想必也是命运眷顾。既已分道扬镳,我也是迟早会升仙之人,你也放下吧。”她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邺无渊站在原地惊苦交加。 那边,圆天转过身就暗暗骂脏话了。 她认定了那家伙就是她前任,她眼光是不错,找了个巨帅的男人。为啥认定他和她之间是那样的关系呢?因为一大早在山下遇见他就抱她啊。一直跟着她,那眼神儿,那表情。再加上刚刚想也不想的就抓她手,丝毫不见避讳,可想以前没少做。 只有男女那种关系,才会这样啊。 但又为啥觉得他们分开了呢?还不是因为他盯着她看时偶尔冒出来的愧疚的眼神儿。再看看他那张脸皮,可不只是简单的招桃花,估摸着桃花都得排了几座城了。 愧疚?那必然就是劈腿了,否则愧疚个啥? 走到药炉门口,马长岐还站在那儿呢。她停下,以一种严厉至极的眼神儿盯着他,“你,马上把那人弄走。我是你姑姑,你是我大侄儿,咱们相依为命,胜过世上任何人。这时候,你胳膊肘往外拐,把他弄来干嘛?我告诉你,再发生这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领人来的事儿,我就扒光你的皮。” 马长岐抬手摸了摸后脑勺,他多无辜啊! 瞅了瞅站在那边的邺无渊,摆明了他想听都能听到啊,脸色晦暗难明。 收回脑袋,马长岐压低了声音,“小姑姑,你认出他是谁了?” “没认出来,但我知道他和我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和我有一腿?我和他……按理说,长得这么好,我也不会太放过,恐怕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不过,俱已是过往之事,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连。一个劈了腿,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我是一点儿都不会留恋的。我明白你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让我想起以前的事罢了,才把这些我之前认识的人都弄来了。大侄儿啊,姑姑领你这一片孝心。只不过,于我来说,想不想的起来根本就是无所谓。我眼下要做的事,炼丹药给你补身,身体补好了,你就去娶媳妇儿生娃,将咱们家发扬光大。从此后呢,也别再来找我,你找也找不到了。”最后说完,她就进了药炉,接着炼丹去了。 他再来找她,当然是找不着,她已经升仙了。 去往那广厦万千之所,那里才是她的天地,极乐无穷。 马长岐站在那儿踌躇不定,又扭头去看邺无渊,她认为她和他之间是男女关系,不再把他当大侄儿了。可是,她又觉得他不忠。一时之间,马长岐不知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1、你是我前男友吧(二更) 前男友? 她的用词,邺无渊眼下的确是明明白白了,是为何意。 解释,是必然要解释的。 只不过,却不是去纠正她,认错了人。而是要向她解释,他不曾不忠过。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坐在药炉门口的蒲团上,邺无渊始终就是在那儿,看着她在药炉里忙碌。 她穿着宽松的灰色的道袍,头发都盘在发的话又非常之认真有理,沉迷于修道之人,大概就是她这样。 邺无渊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弯起了抿着的唇,“你记起来我们以前都做过了什么?那些胡扯的事儿,我一直以为你是不愿意的。” 这话有些模棱两可,某种层面上来说,那也达不到胡扯的高度。 她微微扬起下颌,双手负后,双眼满是鄙视你们这些凡人的不屑。 “那时愿意不愿意不敢说,毕竟我也不记得了。但,你长成这样,我认为应当也不会有不愿意之理。只是,过去了便过去了,这世间最无忧,莫过于不老不死,不入轮回,永生不灭。你算是我修道路途上的一劫,渡了你这一劫,脱离人间桎梏,逍遥路途更近一层。既你盼我好,那便不要拖我后腿。待我得道升仙,必然佑你长命百岁前程无忧。若不然……”她话锋一转,眼神儿也变了。 听她跟布道似得嘚吧嘚,还颇有严厉。尤其是这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威胁之意明显。 邺无渊唇角抽了抽,“若不然呢?”把话说完,他想听听。 “若不然,我就给你下咒,咒你不能人道,子孙满堂。”她眼睛毒的咧,真跟刀子似得。 真狠! 翻个白眼儿走了,圆天就是要让他知难而退,赶紧滚蛋。 诸葛闲终于到了真元观,这烟霞山目前已经被重兵给围了。 观里的道士出入不得,虽算不上什么让人焦急之事吧,可这血腥气如此浓重的兵马就整日的在观里来来回回,多扰清净。 喜清净的道士是真的烦,不过一直在山巅宫庙里的人却是不知。她整日除了看到自己那前男友,或是自己大侄儿,再也没多余的人在眼前乱晃了,她依然清净。 她那炉丹药马上就可以开炉了,至此,她也不走动,整个人也显得有些兴奋。 谁也不理,懒得搭理,沉浸于自己的兴奋之中,谁也走不进她的眼睛里,包括自己那‘亲大侄儿’。 按时辰计算,她该在酉时过半,太阳落山之时开炉。所以,她也不走动了,就坐在药炉里等着。 该用的午膳也没用,晚膳她也不打算用了。服食了几粒红色的丹药,这是她自己炼的。 盘膝坐在红色绣线勾勒出的祥云蒲团上,她一身道袍,长发盘于头话,他还在看阮泱泱呢。 她的神态举止,就是个正常人,没傻,没痴,只是性格不太一样了,再加上沉迷于修道炼丹。说起来,其实这种情况,也并非说有多棘手。 “马长岐的园子里那个德德,便是被施了祝由术,痴傻的连话都说不清楚。那时,她曾对德德十分感兴趣,甚至了解之下,自己也得出了一套对抗祝由术的法子。她若是被人施了祝由术,那么目的,怕是不会仁慈的只是让她忘了某些事。说不定,也是恶毒的让她痴傻僵滞,任意宰割。可如今,她却是这个样子,我想,她必然是抵抗了。”邺无渊静静地一字一句,他的姑娘一直很聪明。 “待那几个人来了,仔细的给她查一查。但这东西,的确是玄妙。那几个家伙,不是我小看他们,未必会有法子。如若他们没把握,切不可叫他们尝试解缚,以免越搞越糟。”诸葛闲向来自信,对那些家伙,没信任。 邺无渊还未说话呢,那边盘膝坐于蒲团上的圆天忽然微微歪头,看向了他。 “前男友。”她唤了一声,叫的自然是邺无渊。 大概圣旨都没这么好用,邺无渊瞬时就跳起来了,看着她,等她再下旨呢。 “过来。”两个字。 那曾率领千军万马攻敌也能掌控所有的大将军,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的,快步朝她走了过去,听话的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2、凡人的美 到了近前,看她仰着头看自己,颇为费力。 邺无渊便直接蹲了下来,同她一般高,这样她能舒服的平视。 他这般听话,干脆利落的,倒是深得圆天山人的心。 再一次的,对自己之前的眼光更肯定。就算他品性真的不好,可这善解人意的小样子,的确是少见嘛。 由此,脸色好了些,脸上那抹对凡人的不屑,也淡了些。 “我有些重要的东西,是不是落在你那儿了?”她询问,语气也比之前要好些。 重要的东西? 邺无渊看着她,无论表情亦或是眼睛皆未有丝毫改变,脑海里却是在瞬间千回百转,猜测她所说的重要之物是什么?对她此时的脑子来说有多重要?并且能否用此‘重要之物’,要她妥协些什么。 “你全部的东西,都在我那儿。”他回答,音调是很轻的,又像是怕惊着她。 一听这话,圆天再次刷新了之前她所认为的他们之间发展的程度,莫不是…… “咱俩成婚了?”挑眉,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她若飞升,岂能还有凡间牵绊,不妥不妥。 邺无渊倒是真想在那时候点头来着,可她若是有天清醒了……会更为麻烦复杂。 “还没谈婚论嫁呢。不过,你一直住在我家,很多年了。”他所言,都是事实。算上他说的谈婚论嫁,他本来就觉着,迟早有一天。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近水楼台呗。 不然,到哪儿去找这么个大帅哥? 嗯,圆天觉着自己下手也算没‘轻重’,有时窝边草,吃了会相当麻烦,不好甩呀! 可,转念一想,看来她和她大侄儿也很不容易,尽管她从未问过大侄儿,他们俩之前具体的生活状况。但如今明白了,寄人篱下。 “我是不是有一些古书,在你那里?道家至宝,于你们这些……人来说,其实就是废品。你把那书还给我吧,其余的东西,值钱或不值钱的,我都不要了。”她说,很认真,同时语气也自然比之前更柔软了些。 邺无渊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凌玄子,随后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不过,你的书……应当不在家中。你不记得了,我们之前是在湘南阳州城分开的。在阳州城,你出了些事情,当时前几日你一直都带着那本书,每日都看。后来你不见了,你的书放到了哪里,我却是不记得了。你若是真想要,看来得回阳州城寻一寻了。” “阳州城?”圆天皱了皱眉,她是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虽你过目不忘,但那古书上必然还有诸多秘法。将之寻来,再深刻领会,于你只有益。”凌玄子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乍一听有一种肾虚的感觉。不过,他一直都这样说话,听习惯了,挺飘渺的。 圆天想了想,又看了看那蹲在她面前的前男友,“看来,我还非得下山一趟了。” 凌玄子若有似无的松了口气,再一看邺无渊,虽他没太大的表情变化,不过,显然他是高兴的,毕竟他是想把人给带走的。 “只不过,时日不对。五日后吧,五日后是为吉日,宜出行。”掐指一算,她就定下了出山的日子。说做就做,她一点儿都不含糊。 凌玄子也略微算了算,之后点头,同意。 “回湘南的话,路途遥远。骑马过于颠簸了,还是以车马出行吧。”邺无渊蹲在那儿看着她,不管是她在那儿掐算,还是说做就做的小样儿,都极好看。 被问到这个,圆天倒是哼了一声,“就说尔等凡人不要拖我后腿,待我飞升之日,御气而行,还要什么车要什么马?” 她说的可认真了,还特别不屑他提出的出行方式。 邺无渊微微歪头看她,不由得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眼睛里都是笑。怎么能这般娇憨呢?可爱的紧。 下颌微扬,略睥睨的看他,暗暗的嗤了一句勾人,但眼睛也没移开。好看的嘛,都喜欢看。尽管现在以她的道行,应当看穿这些下作的勾搭,可最后还是没管住眼睛。 终于到了时辰,要开炉了。 这个时候,她把人都赶出去了,谁也不许进来。 不过,再这之前,她倒是特意把马长岐给喊来了,不为别的,因为这一炉丹药,都是给她大侄儿补身的。 药炉的门被关上了,其他人都站在外头。 其实也没谁,前男友,大侄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诸葛闲。 邺无渊眼下自然是知道了那炼丹炉里的丹药是为谁特意而制,他站在那里,双手负后,不时的冷冷扫一眼马长岐。他都不用说话,就只是眼神儿一扫,马长岐就明白他什么心思。 还能什么心思,嫉妒呗! 马长岐就觉得,真嫉妒到无以复加,那就跟阮泱泱实话实说。告诉她,他马长岐不是她大侄儿,他邺无渊才是。 可是,邺无渊敢说么? 前尘一切都忘了,阮泱泱现在认为她和邺无渊之前是男女有情的关系,不再有辈分之差。这对于邺无渊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大好事了。 他是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告诉阮泱泱,他才是她残存记忆里的那个大侄儿。 其实转念一想,她阮泱泱惦记的,不还是他邺无渊嘛。 拐着几个弯儿细想想,邺无渊在这重新洗牌的时候,是占便宜的。无论她残存记忆里的那个,还是眼下把他当成前任的,他都占了大便宜嘛。 这会儿,阮泱泱特意把他这现任大侄儿叫来,要把补身的丹药给他,其实给的就是他邺无渊。 院子里只有两盏青色的灯笼,也不怎么亮,乍一看跟鬼火似得。 空气中飘着一股特别好闻的味儿,是从药炉里传出来的。 马长岐站在门口那儿,距离很近,作为现任大侄儿,他跑到这近处来站着,看起来也是顺理成章。 而作为前男友的,就得站在远处了,哪能随意靠前。 “别气了。她都糊涂成这样了,还记得自己有个大侄儿呢,什么好的都要给大侄儿,可不就是在惦记你。”诸葛闲看不过去了,劝慰。在他看来,邺无渊这会儿生气,也是在跟自己较劲生气。 邺无渊眉头动了动,反而皱的更紧了。 “是啊,都糊涂成这样了,还记着自己辈分大。”邺无渊也是没办法,就觉得她好像也特别喜欢给他当姑姑,占了个大辈分,可开心了。 “可现在她不觉着将军你之前是她情郎嘛。”诸葛闲清淡的脸,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觉着,事情忽然这样发展,也未尝不是好事。 说到这个,邺无渊的眉头却是舒展开了。 诸葛闲看了看他,缓缓摇头,估计他之前是从未想过,还会发生这种好事儿。 终于,药炉的大门打开了,小道仙儿出现在门口,只是朝站在台阶下的马长岐招了招手。其余的人,她好像都没瞧见似得。 马长岐立即踏着台阶走了过来,就见阮泱泱拿出两个一掌高的瓷瓶,放到了马长岐的手里。 接着,马长岐自然是连连感谢‘他姑姑’的辛劳。 这大侄儿还算懂事,圆天也较为满意。 她是累了,不过‘仙人’风范犹在。 拂了拂道袍,她看着马长岐,“每日服食两颗,切不可一次服食过多。强身健体,重要的是补足肾气。你呢,看样子现在也有些钱,娶媳妇儿生娃,这一切的一切,身体是为本钱。”长辈姿态,她训着话,字字真理似得。 马长岐也连连点头,心里头却真是哭笑不得。 她怎么就瞧着他肾气不足了? 再说了,没准儿在她残存的记忆里,她那‘亲大侄儿’才是肾气不足,直至现在都记着呢。 当然了,这种话也只敢在自己心里头说说了。 “天色晚了,这黑白颠倒,混乱阴阳,本就亏损身体。你当务之急,是要养好身体,去吧去吧。”训完话,她就挥挥手赶人。自己则从药炉里走出来,也准备休息了。 马长岐答应着,拿着那两个瓷瓶,沉甸甸的,可想里头有多少丹药。 圆天看也没看院子里站着的另外两个人,就兀自的走去大水桶边洗漱。 不管做什么,一切皆以干脆利落,随心所欲为主,也根本不在乎什么享受不享受的。 看她往那边走,邺无渊就跟过去了。那大水桶上头的盖子极其沉重,她来回挪来挪去,实在不方便。 那俩人都过去了,这边诸葛闲就走向了马长岐,讨要了两颗丹药。 这会儿吧,马长岐拿着这两瓶丹药,觉得有点儿烫手。 阮泱泱糊涂了,可他没有啊。他是不是她大侄儿,他心里头明白着呢。 刚刚就觉着,得把这丹药还给邺无渊,他‘姑姑’的一片情,自然得他受着。 诸葛闲要走了两粒,其余的马长岐要怎么处理,他显然不关心。 而那边,阮泱泱正蹲在水桶旁边洗脸呢。 邺无渊就蹲在她旁边,两手端着木盆,给她当活人支架。 这水是凉的,她也不怎么在乎,就那么洗脸,又喷溅的到处都是水,邺无渊的衣袖都湿了。 洗完,放手仰脸,邺无渊自动的把盆撤走。 也没擦脸的手巾,她就仰着脸在那儿,等待自然晾干。 她这模样吧,真是任意而为,全然不在乎。 其实如果更直白一些,那就是,爱咋咋地! 水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最后在下巴处汇聚,滴落。 她瘦了,下巴瞧着就更尖了些。 不过,好在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脸庞细腻的,如同牛乳。 看她在那儿等着晾干,邺无渊终是忍不住,抬手,用自己的衣袖在她脸上轻轻的擦。 这忽然被擦脸,圆天自是睁开了眼睛,不过下一刻又闭上了。 她不是很喜欢被人碰,只是,这会儿,她这前男友显然是在伺候她。 嗯,有心了。 “你要是这么喜欢我,干嘛劈腿?难道,外头的小妖精,比我更好看?”她忽然问道,正给她擦脸的邺无渊也不由一顿。 最后把她下巴上的水珠擦掉,邺无渊收回手,看着她,又叹口气,“我不曾对你不忠过。” “是么?”她不太相信。若不是对不起她,那他露出那愧疚之色代表的是什么? “五年了,全然都是你,也只有你。”这句话,他很认真的在说。以前,的确是无法说出口,可现在的确不一样了,在她的认知里,她和他之间没有辈分之差。 圆天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的,只是,他这样说话,借着幽幽的灯火又瞧见他那种有点儿伤心难过的表情,她倒是没有再继续‘刺激’他。 “我不记得我们之前到底怎么回事儿了,而且,我也不是很想记起来。我飞升大业在即,马上临近最后一步,切不可再被扰乱。既然你我有过如此一场,又分开的没有任何不快,我想,你应该是盼我好的。你长得这么帅,想跟你扯的姑娘,数都数不过来,你又何必在我这一棵歪脖树上挂着。”和凡人说话,真累。 “可我们根本没分开啊!是你忽然间不见了,不知所踪,被奸人所害。”邺无渊根本就不听她其他的话。 这就有点儿为难了,圆天看着他,这会儿他瞧着倒有点儿委屈了,好像真是她对不起他似得。 转念一想,又有点儿不乐意,她一得道之人,跟他在这儿扯什么儿女情长啊? 于是乎,她就有点儿烦躁了。 猛地站起身,是想训斥他一番的,哪想起的过猛,眼前倒是一片黑。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起来后在晃悠,邺无渊赶紧圈住她,紧紧盯着她的脸,“泱儿?” 缓了下,她才睁开眼睛,“没事。”今天除了一早进食外,中午和晚间都只是服食了丹药,体力有些不济。 “叫诸葛闲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他是个神医,医术高明。你以前,身体但凡有不适,都是他给你切脉配药。”邺无渊的声音也放低了不少,圈着她的后腰,他一边低头去看她的脸。她瘦了太多,这会儿瞧着脸色也不是太好。 “我一得道之人,哪还用大夫给我看病?再说,我没病。你离我太近了,速速退开,凡人之气,勾引不了我。”她竖起一只手,食指戳在了他的胸口,不耐烦又不屑的叫他退开。 “我这个凡人,可不止一次这样抱过你。抱过一次,和抱过三次四次,有什么区别么?已经沾染了,那便永远都带着我身上的味儿,洗不掉。”她又岂能戳的动他,她越这样,他的双手就越收紧了些。 嘿,他还跟她辩上了? 而且,忽然间的,她脑子里头,确实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 似乎,她的确是被拥住了,可拥住她的是谁,她也看不到。 拥着她的人,好大的力气,身上还挺香的。 猛然间的脑子里冒出这些,她忽然觉得额角上方某一处好疼,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眼睛立即就被水雾给遮住了,她原本戳着他胸口的手也跟着握紧,抵住他,身体僵硬。 “怎么了?”她忽然间又这样,邺无渊真被她吓着了。 单手托抱住她,另一手抚上她的脸,他拇指落在她眼睑下,她眼圈里的泪就滑下来了。 “我不说了,你不想我靠近你,我就离你远一些,好不好?”低头靠近她,唇也贴在了她的额角上,嘴上说着要他离远些他就走开,可身体还是在不由自主的靠近。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又很着急,钻进她耳朵里,她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耳朵怀孕。 说不出话来,但她也尽力的让自己不去仔细回想那闪过的画面。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她猛然间会回忆起什么,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头疼。 额角那里,在最初来到真元观的时候,是有些淤青的,就是受过伤。 所以,她不记得之前的事儿,她也没太觉得奇怪,可能就是额角那伤导致的呗。 调整着呼吸,身体软下来,她无力抵抗这前男友的禁锢。不过,他若松开了,她肯定得滑到地上去,她头疼的腿都软了。 “送我回房间。”撑着最后的力道说了一句,她就直接趴到他怀里了,好疼。 抱住她,邺无渊把她托起来,便转身快步的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阮泱泱的房间很朴素,极其干净,桌椅床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房间里也没掌灯,黑乎乎的。 不过,这对邺无渊来说,也不算什么障碍。 抱着她到了床边,轻轻地把她放下,她那一直抵在他胸前的手,也不知何时抓紧了他的衣襟。他把她放下了,她也没松开。 就那么俯身悬在她上方,邺无渊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她眼睫还湿湿的。以前,她只有在疼痛的时候,眼泪才会说来就来。 眼下,也不知道她哪儿疼。 一手落在她脸颊一侧,拇指轻轻地抚着她的额角,她曾受过伤的位置。 似乎真的因为他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抚,她也舒坦了些,表情没那么难受了。 “我不吃面条。”她囔囔的抱怨了一句,嘴也跟着噘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3、凡人的美(二更) 长夜宁静,山巅之上尤甚。这烟霞山当真是一个极其清净之所,透着一股脱离凡尘,若要观望别处,必然能窥得山鸟野兽等等,可在这山巅,却是什么都没有。 那药炉之中,自阮泱泱来到,可谓是日夜不曾熄过。那外丹之灵香,其实十分吸引那些鸟兽,可是又不敢太过接近。 这些日子,驻在烟霞山的兵马的确是将这座山头的里里外外都给围住了,不止如此,更是大肆搜索了一番。 就在这山巅后断崖下,那可不止发现了一两个动物的巢穴。再往下头,有树木遮挡之地,简直是密密麻麻。 也亏得她一直都在山巅,也不到处走,这若是看到了,非得被那些飞鸟给吓坏了。 侧躺在床边,其实半个身子都是悬空的,这床太窄了。 如今两个人挤在上头,为了让阮泱泱躺的舒适些,邺无渊便只能这样悬在床沿了。 不过,即便如此不适,他却也甘之如饴,这种事情,在以前哪会有? 他最多,也就只能是坐坐她的床罢了,与她头挨头,手缠手的躺在一处,简直如同做梦啊。 而现如今,他还真‘梦成真’了,并非是他趁人之危,而是她始终抓着他的衣襟不松开。 既如此,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其实,他若想走,自然是能轻而易举的扯开她的手,这点儿小力气算得上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他是自动忽略了自己还有这个‘技能’,她不松手,他就不走。 平躺在那儿,阮泱泱睡得其实不太安稳,蓦一时会皱起眉头,嘴里也会嘟囔一两句什么。 只不过,除了最开始那句她不吃面条之外,其余的,就听不清楚了。 静静地看着她,邺无渊的呼吸声几近于无,他不想吵到她睡觉,实际上他的呼吸本就非常清浅。 也不知何时,他也渐渐地合上了眼睛,手却无意识的覆在了她抓着他衣襟的手上,握住。 寅时一到,圆天便睁开了眼睛,其实脑子还没清醒,眼睛却是被她的生物钟强行撑开的。 屋子里是黑漆漆的,每日醒来都是这样,她也习惯了。 只不过,今日却是大有不同,因为,旁边很热。 她不喜欢热,这山巅之上尤为凉爽,她很是喜欢。 这会儿,身旁这热气啊,能把人给烘干。 自己的一只手也被那股热给罩住,她后知后觉的,就明白了咋回事儿,自己身边还躺个凡人。 是谁? 把手抽出来,她转过头往旁边看,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吸了吸鼻子,没太闻出来,她靠近几分,又吸鼻子嗅。 黑暗里,近在咫尺的地方,那个人笑了,“闻到什么了?” 一听这声音,圆天就知道是谁了,前男友! 不过想想也是,纵观来到这里的所有人,哪个能如此不知廉耻的跑到她床上来,她大侄儿都不敢。 唯一敢的,也就是这曾经和她有过不可描述之事的前男友了! “速速离开,本山人要坐忘了。”她也没觉得怎样,就是烦,主要打扰了她清早坐忘嘛。 邺无渊倒是没动,主要是她此时的样子实在娇憨。原本昨晚忽然间就趴在他怀里不动了,他也十分担心,可这会儿瞧她,应当是没事了。 他动也不动,黑乎乎的又看不见他什么样子,本就延误了坐忘的时辰,她索性也不和他争执了。 她现在的确还未得道,若得道,就他这等死皮赖脸的凡人,非得把他扔到丹炉里炼成丹药不可。 起身,盘膝而坐,双臂在身前画了个大圈儿,最后内向交叠于腿上,眼睛也随之合上了。 她做这一切相当之熟练,而且,真真一下子就变了。 这房间里暗无光辉,可她却好似自带光芒,没人知道真正的仙人是什么样子。可邺无渊此时看着她,觉得她就和观里壁画上那些腾云驾雾的小道仙儿没什么区别。 离境坐忘,清静无为,她进入状态很快,呼吸均匀而绵长,行气吐纳,她做的十分好。 邺无渊还是之前那个姿势,那样看着她,他瞧着也进入了某种状态,着迷了一般。 逐渐的,天色转亮了,幽暗的光顺着窗子投进来。 躺在床边的人大半悬空在外,堪堪只沾着一点边儿,但他是真稳。 而盘膝坐在床上的人,白皙而娇嫩,灰色的道袍也掩不住她的明媚娇柔。 时辰到了,那坐忘的人呼吸一变,几个吞吐间,她双手分开,之后反方向的在身前又画了个圈儿,重新落于腿上,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亮,她明显一身轻松,离境坐忘,于她来说,是一种调整自己的方式。 睁开眼睛,自然看到了那还躺在她眼前的前男友,她也没理会,只是从衣领里抽出一个黑绳,绳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细长瓷瓶。 打开,倒出两粒丹药,扔进了嘴里。 “你服食的丹药,与昨日开炉的丹药,有何不同?”他询问,状似无意,又很想知道。 “自是不同。给我大侄儿的丹药,是为了给他强身健体的。估计之前,他身体就不太好,我即便忘记了前事,却也还隐隐惦记着,觉得有这个事儿。他服食了那些丹药,身体必然越来越好,往后娶妻生子,益处多多。”她必然是想她大侄儿好的,不管他有多糟糕。 听她这些话吧,心里头真是滋味难明。知道她惦记的所谓的大侄儿其实是自己,可是在她心里,就没有那么半分男女之情,甚至还想她‘大侄儿’娶妻生子。 就如马长岐所想,邺无渊在这个时候,还真不敢承认,他才是她稀里糊涂的脑袋里,惦记着的那个大侄儿。 “时辰到了,本山人要下山。你,退。”手指头一动,跟驯兽似得。她每日早间的行动顺序都是如此,今日被耽搁了,她自是有些烦躁。 这会儿,邺无渊倒是真的很听话,起身,下床,简单的动作,帅的一比! 圆天过多的看了看他,随后才下床来,她没第一时间出门,反而走到了柜子前。 打开柜子,里面挂着另外几件道袍,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款式。即便她每日更换,其实在别人看来,都没啥区别。 她站在柜子前,背对着邺无渊,就开始脱衣服。 邺无渊是真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眸子一动,之后便定在了那里。 眼见她脱下了外面的道袍,扔到旁边的椅子上,又去解中衣。 她都没迟疑的,动作毫不含糊,中衣的带子扯开,向两侧一拉一拽,也掉下来了。 邺无渊只是看得到一片白,以及那柔韧又令人无法不遐想的曲线,随后他就转过了身去。 他耳朵根都红了,便是她现在脑子糊涂,也总是做一些让人出乎意料之事,可,不代表他也真的会和她一样糊里糊涂。 他如果真在这个时候毫无遮拦的看她,或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他都无法说服自己。 待得哪一日她忽然清醒了,岂不要恨他唾弃他。 那个换衣服的人稍稍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背影。 红唇弯了弯,圆天继续不疾不徐又任性的换衣服。重新换上了灰色的道袍,把盘在发顶的头发解开,再盘起,她看也不看那还在屋子里的人,就出去了。 一早,这外面的空气的确好,带着一股露水的味道,极其清新。 先站在院子里,深深的吐纳,焕然一新。 站在她身边的人侧目看她,太阳还未升起,她站在这里,却是比太阳还要明艳。 颊边落下一丝碎发,邺无渊看着她,缓缓地抬手,捏住了那丝碎发,绕到了她粉白的耳朵后。 “泱儿,咱们不求道升仙了好不好?我们成婚吧。”他声音放的很轻,又真的是把藏在心里头很久的话吐露了出来。有些殷切,小心翼翼,又慰然于终于说出口了。 那还在吐纳的人一顿,一口新鲜的空气着实把她给呛着了。 她咳嗽着,一边睁眼转头去看站在旁边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十分不可思议。 “古话的确是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说,古话也诚然不假。这样吧,我若得道,必然拉扯你一把。你安心等着,可别害我。”她是真真的害怕被拖后腿。今日坐忘,她神识升仙较之往时可清明不少。那才是仙境,各种不可思议之物,哪是这天地可比? 已到如此境界,再让她前功尽弃,抛却一切,除非她疯了。 看着她,邺无渊的眼眸动了动,下一刻,他只是伸手把她拽过来抱到了怀里,拥住。 微微低头,脸颊贴近了她粉白的耳朵,“别那样看着我,你若不愿,我绝不勉强你。只是,你得知道,这世上,与你相依为命的,是我。从始至终,都是我。”他能怎么办呢?她脑子糊涂的,任性又执拗。 拥着她轻轻地摇晃,圆天靠在他怀里,相依为命那四个字,倒是像把剑似得猛然插在她心头。一时间,挺难受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4、争宠 圆天认为自己是得道之人,即将飞升,只差那么一步。 对于凡人凡间事,她认为,与自己不相干。 只要不打扰自己飞升,便是周遭的凡人一个跟着一个的炸了,都和她没个毛的关系。 可是,忽然间的吧,她这心里头就不太舒坦了。 她试图去忽略,可,每每看到她那前男友……那股子不是滋味儿就像跗骨之蛆一样,慢慢的爬上来,啃咬她心里头那一丢丢的角落,啃得她这个难受。 于是,她索性不去看他。 嗯,不看就好了。 但凡他出现,她就转开视线,或者是干脆闭目打坐,不理不睬。 她这行为和态度,其实认真计较起来,真有点儿伤人。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之前一直分开,边关与盛都,距离遥远。后来,好不容易同处一处,她又把自己当长辈。 也算是经历了太多,反倒是她当下的态度,更像是情人之间的闹别扭,反而让邺无渊能接受。 因为定下要出山,圆天也停止了炼丹,那炼丹炉算是终于歇了下来。 由此,一直萦绕在烟霞山山巅处的淡淡青烟,逐渐的消失不见了。 没到出山的时日,圆天便在山巅的宫庙里坐忘。即便不是坐忘的时辰,她也情愿闭着眼睛往那儿一坐,眼不见为净。 倒是她那前男友,一如既往的,每日就在她不远处出没,偶尔的会离开山巅,但过不了多久他就又回来了。 她每天下山去用饭,也见着了不少人在这真元观里,虽说就穿着普通寻常的衣服,可身上那股子沾过血的味儿掩盖不了。 由此可见,她这前男友,是个人物。 关于此方面,她从未问过,没问过她那大侄儿,更没问过前男友本人。 他是谁,做什么的,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在坐忘入仙境的时候,她可学到了不少。在仙境当中,男女两人分开即代表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处理方式深得她心,可摆明了她这前男友领悟不到。 所以说,凡人就是凡人,总是想不开! 阳光洒在身上,她盘膝就坐在宫庙院子里最高处的地方,还是她那个红色绣线织就的祥云蒲团,灰色的道袍,花苞头。阳光下,白的像朵花,如何晒也是晒不黑。 反倒是因为阳光晒得时间久了,她热的脸颊微微发红,更是粉嫩。 邺无渊就坐在不远处,他也陪着她晒,她闭眼坐忘,他看着她。 两个人像是互不耽误,但又真的确是时时刻刻在一起。 时近晌午,马长岐来了。作为现任大侄儿,他对自己这‘唯一的长辈’极为尊敬,甚至可说谄媚。 大侄儿就是要比前男友更近一些,她打坐呢,马长岐过来了,唤了一声小姑姑,她就睁开了眼睛,而且没有生气。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马长岐的脸上仔细的转了一圈,似乎是在看他气色,但又像是在不满他的样貌。 马长岐现在也不跟她计较这个,蹲在她面前,让自己矮上那么一截,“小姑姑,我找来了几个人,他们虽说不修道,可在民间那也算得上高人。我把他们找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小姑姑能想起来一些之前的事儿。不用想起太多,想起你如何离开的湘南就行。你也知道,你忽然间不见了,我们有多着急。现在,找到你了,可越想心里头就越觉得有股气,把你弄丢了,可不能再来第二次了。”要说这做了小辈儿,还是占便宜的,只要死皮赖脸的,就没有不成功的。 圆天果然是不太高兴,不过眼睛一抬,就已经看到了马长岐找来的那几个人走进了宫庙里。 三个,年纪都不小了,一个胖两个瘦,长得……各自有各自的阴沉。 见她没有反对,马长岐也松了口气,看了邺无渊一眼,之后起身,示意那几个人过来。 那三个人走了过来,也知道此次的任务,在阮泱泱面前先各自的拱手作揖,算是见礼了。 阮泱泱也没有动作,就是眼神儿几分不屑的上上下下分别看了看他们。 那三个人,显然也没太在意她那种眼神儿,他们在观察她,完全是看病人的神态。 说实话,圆天很不喜欢他们这样看自己,这若是能伸手,估摸着就得把她给拆开观察了。 “山人可知无为道人?这无为道人道行极高,同门之人,无不认为他最后必然得道升仙,不死不灭。可后来,他历天劫,尸身全毁惨不忍睹,同门中人却认为那是仙蜕。山人觉得,那无为道人可是成功飞升成仙了?那被毁了的尸身,当真是仙蜕?”其中那胖胖的开口,他声音几许轻飘飘,不只是好听那么简单。 如若听他说话的人,神思不清明,真会被他的声音绕的飘飘悠悠。 圆天却是看着他,缓缓的皱起了眉头,“你说的人我没听说过,他升不升仙,我也不想知道。他人有修为,能得道,灭轮回,那是他本事。最后落得个形神具毁,那也是他道行不够。你问我问题,礼尚往来,你应当也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她问,眼神儿一如既往的不屑。她这样询问人家,摆明了就是想还击,可她也毫不掩饰。 估摸着这仨人也是没遇到过这样的,被施了祝由术,没说浑浑噩噩,稀里糊涂,还懂反击呢。 再看她那眼神儿,满是嫌弃和不屑,一副与你们这些凡人说话都降她品格的样子。 “您说。”那人微笑,声音一如既往。 “这骏马轻裘,挥斥方遒,是为年少轻狂。几位,必然已是过了这年少轻狂的年纪。已过不惑,这接下来,不知可有什么打算?”她这问题,就好像在问什么老友似得。当然了,如果不去看她富含攻击力的眼睛,肯定会以为她就是在和他们谈心呢。 “这……生老病死不可违抗,看天意而为。”回答,虽是稍稍略有停顿,不过,这也算是为了应对她现在的脾性,而最稳妥的回答了。 修道之人,认真说起来,其实与逆天无异。 毕竟,他们求的就是不入轮回,不死不灭。 可人家回答,就偏偏要看天意,岂不是故意唱反调。 不过,圆天的表情倒是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不冷不热,又几分鄙视不屑的样子。 “是啊,过了不惑,不止人生,自身的一切都在走下坡路了。所谓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连身上的零件都不再抬头了,可不唏嘘?只是,如本山人我,就不会有这种忧愁。清静无为,邑人以康,岂还会怨怼什么不惑,花甲,古稀,耄耋。我观中不乏走出迷途复返自然的同道,几位不信可以去看看。”她一字一句,乍一听还真是让人不由脑中一闪。 不过,这之后也就反应过来了,她这是给人洗脑呢?或是,给人布道,发扬道法? 看他们几个那表情,圆天哼了哼,之后眸子一转,看向了眼下坐在距离自己最远的前男友。 “过来。”她几分严厉,顺带着还瞪了一眼马长岐。 马长岐一诧,随即恍然,她这是看出来了!看出来这三个人不是他带来的,而是邺无渊带来的。 她的话真就是圣旨,邺无渊立即起身走了过来,最后也在她面前蹲下了。就如之前马长岐那样儿,比她矮上一截。 视线不由的向下,那眼神儿,自带睥睨,“你带来的吧。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脑子有病啊。” 邺无渊微微歪头看她,抿起的唇角也弯了起来,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观察力特别好。 由此可见,祝由术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聪慧,还是那么聪明。 “笑什么笑?”他不回答她,还笑。圆天眼睛一瞪,随手就在他肩头杵了一下。 被打,邺无渊也是纹丝不动,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伸手,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握住,“这么聪明?他们几位是大夫,是我想让你恢复记忆。无论如何,你得知道自己是谁呀。” “我是圆天山人,得道高人。你这凡人就不要再动心思了,否则待我日后飞升,绝不佑你。”她皱眉威胁,可这威胁的话当真是极为好笑。 邺无渊就那么看着她笑,连旁边马长岐都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待她飞升?马长岐是真想瞧瞧,她要怎么飞升?每每听她说这话,他都觉得特别好笑。类似于痴人说梦,可她又十分认真,不能当她的面反驳笑她,不然她就翻脸。 圆天十分烦躁,特别是看他笑,就好像自己说的话是什么笑话似得。 握着她的手,邺无渊微微的晃了晃,“别气,是我太心急了。你若不愿记起来,那就不记了,咱们可以重新开始。” 自己的手被晃着,他倒是跟哄孩子似得。 圆天别扭,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他又握紧了。 大庭广众之下,旁边还有别人,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有失她高人颜面。 看她别扭,邺无渊也还是没松手,只是扫了一眼马长岐,无需言语,意思明显。 马长岐立即领会,就带着那三个人要走。 “等等。”圆天扭头去看马长岐,真是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马长岐半个身子都扭过去了,被阮泱泱一句话,硬生生的定住了。 “你到底是谁大侄儿?不听我的,你倒是听他的!你是他狗腿子吗?有没有些志气,男子汉大丈夫,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爹娘在天之灵岂能安息?”她厉声呵斥,真的特别生气,眼睛都冒火了一样。 马长岐何其无辜啊,他卡在那儿,不知该说些啥。 他爹他娘?早登极乐了,还管他做不做狗腿子。 而且,他之前也给她做狗腿子的好不好?那时候,她怎么就没可怜可怜他早死的爹娘? “他也是与我一样的心思,想叫你记起来以前的事情。”邺无渊劝她,又摇晃着她的手。 “还说?我大侄儿是给你做小兵的吗!我们家人,纵使再没骨气,也不能任人像陀螺一样摆弄在手里。我告诉你,你再让他给你做狗腿子,我……我当即就把你扔到丹炉里去。”她真急了,反手捏住邺无渊的手,极其用力,掐的自己指节都泛白了。 邺无渊也不吱声,就那么看着她,这以往,她可是都这般维护他。 马长岐有些过意不去,虽说心里爽,但又不能真表现出来。 走过来一步,他轻咳了一声,“小姑姑,你是忘了,以前你为了他,还要剁了我的手呢。”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吧,谁想到有一天,邺无渊还会因为他而受训斥! 这心里头啊,爽! 倒是没想到还发生过这种事,圆天自然是恼的,自家人啥样都得护着,岂能联合外人欺负自家人? 再看邺无渊那不言语的样子,挺委屈的,闹得她心里头一阵不舒坦。 缓缓的调整了一下呼吸,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邺无渊又晃了晃她的手,“好,往后啊,我再也不吩咐他做事了。” 这认错真是快,闹得她心里头更不舒坦了。 “他是我亲人,又不是小孩子,就算没什么本事吧,可你瞧他也不像是天生就给人做狗腿子的吧。我若飞升,他也没什么亲人了,往后,你多多关照他一下。”她说,跟托孤似得。只不过,这个‘孤’,年岁有点儿大。 邺无渊轻轻点头,这也答应了。 马长岐却很不是滋味儿,更为邺无渊不是滋味儿。这以前,明明都是给他的关照和担忧,如今都给旁人了,他心里头肯定难过着呢。 这人啊,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马长岐带着那三个人离开了,邺无渊也坐在了她脚边,还是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捏着。 “我家中也仅有我一人了,父亲和母亲都去世了。这么多年,你就住在我家,我母亲很喜欢你。你代母亲处理许多家事,人人敬服。这使得我也十分轻松,自回到家中,从未因为家里事烦忧过。对了,父亲年轻时纳了一房妾室,那二房生了个女儿。如今,已到了待嫁的年纪,关于夫家该如何挑选,是你一直在张罗着,还叫我不要插手。如今你忘却了之前的事,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啊?”询问着,还是任她当家做主。 还有这事儿呢?阮泱泱皱了皱眉,“凡人婚嫁,与本山人何干?不过,既然你说,一直都是我在张罗,还不叫你插手,想必你之前也不了解情况。不了解你自己那妹妹是什么品性,也不了解该如何让她老老实实的给自家争脸面。算了,我若飞升,必然得在凡尘无牵扰,我善始善终吧。”其实心里头很为难呢,更多不乐意,可谁叫她心里头不舒坦。 这不是好事儿,可她必然得毫无牵挂,凡尘纷扰,能了则了。 邺无渊轻轻的点头,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膝上,轻轻的夹着她的手指,“那后日我们下山,先去湘南,找到了你的古书,我们回盛都?” “随你吧。”她哪知道盛都在哪儿。 她这会儿随意的任性,脑子里又好像在想别的,整个小脸儿都是心不在焉。 “凌玄真人说,在初次遇见你的时候,你人就在湘南与金陵的交界处。嘴里一直重复着一些古老的炼丹术,他询问了你很久,你才告诉他,要去烟霞山的道观。你还能记起来,那个时候,你遇到了什么?或是,在想着什么?”见她注意力不集中,邺无渊捏着她的手,略有几分小心的问道。 眨了眨眼睛,圆天回过神来,看向邺无渊。 她的眼睛里的确是闪过一些迷惑,她想不起来了。 能回忆起来的最早的事情,就是来到真元观的前一天,凌玄子说,她也不能没个名字。跟随他进道观的话,以一个信士的身份又不能来药炉炼丹,于是,就直接做主,代他已仙去的师父收她做了世外弟子,道号圆天。 再之前……她真想不起来了。 看她表情逐渐变得不太好,邺无渊立即收紧了她的手,“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只是,我要告诉你,在湘南的时候,我与你约定好了,待得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便带你来烟霞山的道观里炼丹。你一直记着这事儿呢,有时想起来就念叨念叨,迫不及待。你看,你是把我给忘了,可是,我们的约定你却一直都记着呢。” 听他这样说,圆天的确是没想到,原来,她会来烟霞山,不是心中求道升仙之愿,是因为和他的约定? “可能,你在我心里,真的挺重要的。”可惜的是,她不记得了。 虽她也不觉得太遗憾,可一看他的眼神儿,她莫名的还真升起一股遗憾之感来,她咋给忘了呢? 邺无渊笑了,把她的手放到自己下颌处,他轻轻的用下巴压在她手上,“反正,在以前,你可绝不会因为你那‘大侄儿’而骂我吼我。你也的确曾为了我,要剁掉他的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5、争宠(二更) 出山在即,驻在烟霞山的兵马也开始撤退。并非是大面积的离开,反而是全部换上了寻常衣物,分散成数队,必然是要确保下山回湘南的路上,再无差池。 对于这些人的严谨忙碌,圆天山人却是极为悠闲。不过就是出山而已,选了个吉日,那么必然是出师必有收获。 她要找回自己的古书,又得把之前没完成的事儿了了。凡人婚嫁,的确没什么意思,不过到底是自己之前包揽,善始善终也是需要的。 此次下山,也不知需要浪费多少时日才能了却尘间事。脑海中计算起这个吧,她心里头就有那么星星点点的不太痛快了,因为逐渐的焦急起来了。 焦急自己何时才能回来,如此灵地,她每每坐忘或是睡觉休息,神识都会飞升至仙境,离了这里,也不知还会不会再去仙境了。 她心中对仙境是向往的,同时也认为,自己就该在那个地方。那里对于她来说,如此熟悉,出现任何一个新奇的事物,她觉得她都了解或能驾驭。 飞升大业,她真是隐隐着急,向往之情,随着每次坐忘,就愈发迫切。 没在宫庙里坐着,因为眼下她那大侄儿正在给她收拾行礼呢。她也没啥,就是几身道袍,一些丹药,除此之外,她是真真的两袖只剩清风。 宫庙后山就是断崖,不少七扭八歪的大树,顺着石缝之中钻出来,朝着天空伸展着。 看,连这些家伙都知道奋然向上,朝天伸展,就更别说人了。 如若人安于尘世现状,那岂不是连这些树木都不如?形同咸鱼。 盘膝坐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身上,蓦一时风吹过,她颊边的发丝也在跟着拂动。 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断崖之外飞起的鸟儿,还有绵延出去很远的险峻山峦,接连天际,这烟霞山的风景,可谓奇绝。 “如此高处,一览众山小。不过,你坐得位置有些危险,不害怕么?”她那前男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不管到哪儿,他都能找着她。 也大概是习惯了,所以,圆天觉得无所谓了,他爱跟着就跟着呗,从他那眼神儿里就看得出,他是怕她不见了。 “这算什么一览众山小?到了天上往下看,那才叫一览众山小。别说山了,就是立着个巨人,也瞧着跟个蚂蚁似得。”圆天些微不屑,这些凡人啊,是没见过天上仙境。仙境之中,人人都能自由上天。巨鸟就是飞天利器,载着众仙,在云层之中悠游,好不快哉。 在她旁边坐下,歪头看她那往天上看的眼睛,她现在啊,是真想上天。 有鸟儿在断崖之上飞过,有一瞬距离他们很近,咻的飞过,那姿态很是倨傲。 邺无渊盯着她的脸看,却发现,她没有任何害怕的样子,现在,她连鸟儿都不怕了。 “看到那些长着翅膀家伙在你眼前飞来飞去,不害怕么?”他问她,毕竟之前,那些带翅膀的小小东西,对于她来说如同洪水猛兽。 “我为什么要怕它们?”转脸看过来,她就像在看傻子似得,认为他这就是没话找话。 “因为你以前,很害怕它们。即便是家养的鸡,也会吓得你大惊失色。”邺无渊很耐心的解释,在她那种眼神儿之下,他也依然很平和,声音不疾不徐。当然了,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看到这样的邺无渊。 盯着他看,圆天似乎不是很相信。只是,邺无渊说的的确是实话,在他脸上可看不出说谎的痕迹,由此可见,此事为真。 “我为何要怕?虽说,我现在也的确不太喜欢它们。”微微皱眉,她仔细想,为何会怕? 好似正因为她这般仔细的回想,更有几分强迫自己的意味,额角又开始疼了起来。 直起的脊背也跟着弯了下去,她抬起一手按在自己的额角处,头也低了下去。 “又疼了?”一见她此模样,邺无渊立即挪到她身边,一手环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捧住她的脸让她转过来。 似乎,只要让她回忆,她就会疼。 “不想了。那时还因为被它们吓着了,撞破了头。现在不怕了,是好事。”抓住她的手拿下来,他看了看她的额角,其实什么都没有,光洁白皙。 只不过,皮肉里头跟有针在扎一样,一下一下的,极其难受。 托着她的脸,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落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拍着,试图帮她缓解疼痛。 不再逼自己去回想,圆天的确是觉得额角的疼痛逐渐的消退了,可是,发生这种事,又的确让她觉得有些迷惑不解。 缘何回忆起之前的事儿就会疼?她这时候觉得,兴许也不只是因为头被撞破了。或许是发生了一些,让她并不想记着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呢? 这么一琢磨,额角又开始疼,她身体也不由得缩起,邺无渊更加紧实的拥住她,“不想了,不想了。” 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儿,蓦一时,真觉得挺熟悉的。 闭着眼睛,缩着身体,任他拥着自己。 断崖之上,风徐徐吹过,带着高处特有的气味儿。 邺无渊静静地拥着她,她就像一只极易受惊吓又十分脆弱的小动物,这种时候若是放开了她,这世上就真的再无她依靠之处了。 缓了好久,那针刺一样的疼痛才缓缓消失。 “以前,我肯定特喜欢闻你身上的味儿。”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就是他的衣襟。紫棠色的华袍,传上来他特有的温度,真热。 这热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味儿,他应当和刚刚出锅的大包子挺像的,散着热气,又带着香味儿,让人想咬一口。 邺无渊低头去看她,抿起的唇也弯了起来,“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你也不喜欢说自己的心里话。” “长成这样,那还不是从头到脚都是香的!觊觎你的女人肯定不少,想想我能把你泡到手,估计我手段了得。你呢,具体品性我不知,目前来看,尚好。”就那么仰头看他,还是那看猪肉的眼神儿,不过这回倒是没不屑。 她糊里糊涂的说这样的话,于邺无渊来说,真的让他哭笑不得,可又十分愉悦。 “尚好,那可能就是没达到最好。”嘴上这样回答,心里头却还真在想着,让她施展‘手段’呢。 这人,真是会说话。 小小的哼了一声,她推开他坐直身体,“能说会道,和你聊天的姑娘,估计都挺开心的。” 又忽然变脸,邺无渊收回手臂,歪头看着她,不由咬住下唇,眼睛里都是笑,无奈的笑。 “除了你,还真没有哪个姑娘敢和我说话。”她也是忘了,以前她日夜想着找姑娘跟他说话呢,为此焦躁的肝火上浮,火疖子都鼓出来了。 睨他一眼,她是不太相信的。什么除了你,其余人怎样怎样的话,皆为骗人,谁信谁傻子。 扬起下颌,她再次遥望远方,调整着呼吸,就是个小道仙儿。 邺无渊就那般看着她,断崖绝壁为背景,她独在他视线当中,如此鲜活。 不由再次想起之前那三个多月的寻找,他心里便一阵骇然,这种事情,决不能再有第二回了。 “你看,那边的绝壁之上,有一条蜿蜒而上的栈道,掩映在草木之中。顺着那栈道往上走,绝壁中段有一个山洞。那里头,便有我的同道中人。他们得了长生之道,最后渡劫,就会选择那里。我第一回看到的时候,就想着,在我最后渡劫时,也会选择那里。”她伸手一指,位置就在斜对面的绝壁之上。 的确是有不少修道的人最后会选择烟霞山,不只是斜对面的绝壁,但凡在这儿能看到的山峦断崖绝壁,都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在修道人的眼里,烟霞山这一片是为灵地,长生,不灭。 “要去看看吗?”邺无渊问道。因为这一次带她离开,他是绝对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不好走。”正是因为不好走,所以她从未想过先去瞧瞧。只想着,等最后时,再上去。 “我带着你,何处不能去?”站起身,邺无渊甩了甩身上的华袍,立于山巅,面对断崖,他那一刻颇有遗世独立之风。 圆天歪头去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片刻的飘忽,这样看他,真是有一股从骨子里升腾而上的熟悉感。而且,这会儿她可以肯定,自己以前和他必然很近,那种近,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唯有他们俩懂得的近。 “看什么呢?去不去?”垂眸,就对上了她那种难以言说的眼神儿,邺无渊不由笑。 这一笑,真是好看,让人成魔啊! “看你长得好看呗。招蜂引蝶,卖弄风情,你往后少对谁都笑嘻嘻的,不然我就在你脸上戳两个洞,扔到丹炉里去。”收回视线,她边起身边小声嘟囔,表情之嫌弃,言语之霸道。 只不过,她这会儿还真没认真思考自己为啥说那种话,反正就是那瞬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邺无渊却是字句都听得清楚,笑的更好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6、不着调的事 在断崖绝壁之间游走,对于邺无渊来说,的确是不算什么难事。 而这会儿,圆天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飞天遁地。 好嘛,在她认为的飞升成仙之后,即可做到的御气而行,她这前男友早就会啊! 他单臂搂着她,真是轻松的恍若无物,他就那么带着她顺着绝壁之间凿出来的栈道往上‘飞’。这栈道绝对危险,即使有的地方人为的弄了些木头遮挡着,可有可无。毕竟年头久了,有的都腐朽了,大概只要稍稍用些力气,就得碎成渣渣掉到下头去,碎尸万段。 可这些,于前男友来说,根本算不上问题。 他好似在‘飞’的时候都不看路的,脚下有什么都能给他做垫脚石。 飞来飞去,简直是纵横,她被带着,在多个绝壁之间来来回回,每一处山洞,他都带她逛了个遍。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后花园呢。 终于,他带着她‘飞’到了一处最高的山洞,就在那绝壁山巅的下头两丈多处。洞口有垂下来的藤蔓遮挡,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 那些藤蔓被他轻易的拨开,随着它们荡开,才会知道那些藤蔓有多沉重。 双脚落地,圆天轻轻地吁了口气,随后扭头看向身边的人,“你的眼睛是不是和野兽一样的?这么隐蔽,你也能发现。”语气里是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是嫉妒的。 “是通过那些挂在外面的藤蔓看出来的。”邺无渊解释,也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友好,不过他怎么可能和他计较。 暗暗的哼了一声,圆天仔细的看了看这山洞,没往深处走,因为深处黑漆漆的,只有这洞口附近有光。 不过,山洞里头挺干燥的,又没有啥异味。而且,如果往里走,肯定会发现一些,不该看见的。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飞升之后,遗留下来的那即为仙蜕。可都是那么说,仙蜕仙蜕,褪下了这肉胎凡体,之后如何,谁又亲眼看到了呢? 当然了,这是于外人来说,对于修道之人,可不就真正是仙蜕,真正的升了仙。 邺无渊其实这一路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阮泱泱,她好像也并没有太过激动,只是很寻常的看一看,观察观察,仅此而已。 她为啥不激动,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圆天观察了半晌,随后又扭头看向了邺无渊,她那道姑头十分整齐,拢在发那种任性十分随性,一切以自己为主,想怎样就怎样。所以,说翻脸就翻脸,邺无渊也没觉得怎样。 只要她不会忽然间头疼,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 走近她一些,微微歪头看她,却见她在那儿微微噘嘴又眯着眼睛,眉目间可都是纠结。 “到底怎么了?若真是我做了什么叫你不开心,你说出来便是。”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他可不都听着。那天因为她那‘大侄儿’吼他,他不是也都受着了。 脑子都乱成这样了,还惦记‘大侄儿’呢。他就觉得她特别‘可恨’,可是,又明知那‘大侄儿’是自己,恨也恨不起来了。 “这世上的凡人,低声下气,谄媚伏低的,估计也只有你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了。”她又看他,是真纠结,主要是没想好该如何做。总是不能毁了她的升仙正事,凡人之***,不足以让她毁了自身道行。 明明骂人吧,他又真生气不得。 叹口气,他轻轻点头,“不惹你厌烦,也算功德了。” “嘿,你了,湘南距离盛都可远,在路上得花不少时间。 终于到了山下,另一队人马已经等在山下了。骏马香车,一应俱全。当时她也没说准备如何行路,所以,都准备了。 停下,圆天第一眼就看到了此次准备这人马队伍的柯醉玥,她还是那模样,冷淡而飒爽,即便是有再多的女子,她也绝对是最亮眼的那个,第一眼就看得到她。 看着柯醉玥,圆天眯了眯眼睛,之后又转眼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邺无渊。 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邺无渊看过来,“怎么了?” “我怎么记着,有个人说他从来不与其他姑娘说话的。”她挑眉,一身灰不拉几的道袍也掩不住她的迷媚。 邺无渊有那么片刻的不解,是真不解,哪有其他姑娘? “小姑姑,那是柯姑娘,将军手底下最出色的一把刀,女中豪杰。你以前,与柯姑娘走的十分近。”马长岐明白了,纵观这里哪还有姑娘,可不就是柯醉玥嘛。 邺无渊也恍然,之后就笑,他还真忘了柯醉玥也算是其他姑娘了。或许,也可以这么说,他都忘了自己手底下那些人的性别了。 柯醉玥当属最无辜,不过,马长岐说完她就明白了。冷淡的脸也浮起掩不住的笑,想一想,如今将军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是么?”她还反问,丝毫不见羞色,这个时候就真能发现她的任性了。 “阮小姐,您还真忘了与属下的情谊。”柯醉玥其实前几日就在道观里,不过一直没有去山巅,阮泱泱自然没见着她。今日,可以说是初次见面了。 又看了看柯醉玥,圆天轻轻点了点头,“本山人道号圆天。” “圆天山人。”柯醉玥立即改口,她也忍不住笑。她也算认识阮泱泱许久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着她这样。 颌首,表示满意。 “走吧,看看你是坐车,还是骑马。之前,你跟着我学骑马,学的可快了。可能现在忘了,不过也无碍,若想骑马,我带着你便好。”抓着她的手往那边走,让她自己选择如何行路。 被他扯着,圆天边走边蹙眉,“本山人好歹也是一身道袍,与你共乘一骑成什么样子?诶,这匹马有灵气,我要它。”她一眼看到了一匹枣红马,被亲卫牵着,十分温顺。 邺无渊转眼一看,心下还真几分感慨,这匹马可不就是当初离开边关香城去往湘南时她骑得那匹,留着齐头帘。 别看她忘事儿了,可这喜好还真没变,就喜欢这齐头帘。 “得本山人指点,你脱离畜生道指日可待。观里的壁画上仙人骑驴,你若也有幸得道,本山人带你去看仙人乘鸟,腾云驾雾。”摸着枣红马的齐头帘,她很满意这匹马,就好像,曾认识似得。 看她那笑眯眯的模样,邺无渊倒是稍稍安心了些,离开这真元观,便再也不会让她回来了。他一直在想着,该如何让她心甘情愿的不再回来,毕竟如若强行阻止,肯定会适得其反。 当然了,他还是准备了数个计划的,用她现任大侄儿做威胁,或是直接在将军府给她建个宫观出来。各种法子,他必然是得无所不用其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7、不着调的事(二更) 骑上齐头帘的枣红马,圆天觉得自己能驾驭,尽管心里头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确定,可随着抓住了缰绳,那点儿不确定也就消散了。 弯起嘴角,圆天斜眼睨向站在下面的邺无渊,“怎么样?” “圆天山人有慧根,无师自通。”邺无渊眼睛里带着笑,真是配合着在夸赞她。 轻轻地哼了一声,被吹捧,自然是开心得意的。 “启程。”邺无渊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跃上了旁边的马背。 圆天瞅他,蓦地发觉,这人长得好,做啥事儿都挺帅。仔细想想,自己必然是没那么帅气的,估计爬上马背的姿势,还很狼狈呢。 队伍启程,离开烟霞山,圆天自然是不管从哪儿走,哪条路线,凡人俗事,她懒得管。 柯醉玥在前带队,骑马相当帅气,那份儿帅气不亚于男人,甚至比男人还更扎眼。 圆天走在后头,欣赏了好一阵儿,之后又扭头看向一直骑马走在她旁边的邺无渊。 “这么好看一姑娘,一直在你手底下做事,你就没有过其他的想法?”她很不解,在她看来,柯醉玥也绝对算得上个很有魅力的姑娘。 “出现在我面前的女人,我一定都要产生想法么?她初在我手底下做事时,才不过十二岁。而且,能在我手下的人,女人也已经不是女人了。”邺无渊轻叹口气,这会儿还要跟她解释这个,想想也是奇怪。 “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是吧?”她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其实,有许多的话是在仙游时学来的,但也有不是的,脱口而出,她也没觉得如何。毕竟,她本来也不是凡人。 邺无渊笑了,看她那微微扬着下巴的样子,孤傲是孤傲,娇憨也是娇憨。 队伍沿着山间路,最后上了官道,速度也快了起来。 齐头帘的枣红马跑起来,哒哒哒的那才快呢,和其他的战马不同,它跑得快是快,但颠簸的幅度特别小。 再看那些战马,四蹄简直要踏碎地面似得,特别慑人。这若是凡人被它们踩踏而过,估摸着得被踩踏成碎泥。 圆天自然不知道走的这条路是哪一条,通往湘南,其实这不是最快的路线。 而这条路,是邺无渊特意制定的,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当时凌玄子带着阮泱泱,就是从这条路回的烟霞山。 只不过很显然,圆天是根本不记得了,走这条路,她也没觉得眼熟或是怎样。 虽是没有熟悉感,但她也并不好奇,只是随意的看过去的景色,好似不入眼,似乎一切都不过如此。 邺无渊其实在路上有特意的观察过她,也看到了她的反应,一时,他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之前但凡要回忆起什么来,就会头疼,他也担心她会头疼。 可是,连她忘却前事后走的路,她都不记得了。 他现在倒是有些担忧,担忧她从此往后,不只是记不起来不说,会总忘事儿。 一直赶路,在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便下了官道。官道附近正好有个镇子,不算太大,在金陵,这样的小镇子特别的多。 进了镇子,镇上的街道也不是太好,众人也陆续的下马。 马儿被亲卫牵着,邺无渊也走到了阮泱泱身边,看了看她,面色尚好,她并不疲累。 不过,圆天似乎并不怎么想搭理他,也或许可以这么说,她不想搭理任何人。 只是在街道上走,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几分不屑,睥睨,甚至藐视。 倒也不是她此时的心情,只是,她习惯了这样,到哪儿都这样。 最终,在一个不算太大的客栈落脚了,其实这一队这么多人,这客栈根本就住不下。 缘何选这家,是因为当时凌玄真人带着阮泱泱回烟霞山时,前一天就是在这镇子落得脚。 他们到来时,这客栈已经有客人了,是两个途经此地的和尚。 就是普通的和尚,穿着普通的僧衣芒鞋,光头,还烫了戒疤。 进了客栈,圆天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坐在靠里的桌边用素斋的和尚。 她眯了眯眼睛,表情不是很好。 亲卫去和掌柜的交涉,又去看了房间,这边几个人则坐了下来。 坐在窗边,圆天往窗外看,邺无渊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也是担心她累着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待在真元观,从未如此长途跋涉过。 不过,邺无渊可能是忘了,这一直跋涉的,可是枣红马,她哪儿就长途跋涉了? 水她也没喝,依旧看着窗外、。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脸来,又去看那两个和尚。 那两个和尚其实很朴素,面前的素斋也不多,粗馒头,开水。 仅此而已,可比她这一身道袍的低调素净多了。 邺无渊坐在她对面,微微歪头看她,又顺着视线去看那两个和尚,心里头一动。 在阳州城马长岐那园子里,她最后是去找元息了。 而元息,就是个和尚。 如今,又重新见到了和尚,他不知她心里头在想什么。 下一刻,却见她扭头环顾,一眼看到了在柜台那儿的马长岐。 “大侄儿。”她喊了一声,那边马长岐立即扭头看过来。 没有再说话,她只是朝他扬了扬下颌,那就是一个指令,叫他赶紧滚过来。 马长岐是深谙她这行动指令,立即便跑了过来。说实话,他在他这‘姑姑’面前的,可比在邺无渊面前更狗腿。只不过,他自己可能没什么意识,而圆天也没觉得任何不妥,她大侄儿,不听她的听谁的? 见他过来,她头又歪了一下示意他坐下。 马长岐真听话,就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坐了下来,圆天也朝着他微微偏身,马长岐立即把腰弯下来更多,恭敬的等着他这‘姑姑’的新指令。 “看到那边的秃驴了么?”她说,眼神儿可冷。 马长岐扫了一眼,“看到了。”那可不进来就看到了。 “我告诉你,从此后,再看到和尚躲远点儿。他们啊,才是德行败坏,道貌岸然,打着慈悲为怀的名号,什么坏事儿都干。往后,你不准进寺庙,更不准与和尚来往,听到没有?”她说着,语气也严厉。 谁也没想她会忽然说这样的话。马长岐初初还以为,是因为她穿着道袍,是道家人,和人家佛门的和尚不对付,属于‘同行排斥’,才会这么诋毁。 不过,他看了一眼邺无渊,就发觉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她最后,是去找元息了。 他们直至现在还不知道,当时她找到元息后,发生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 今日,怕是她忘却前事之后,第一回见着和尚吧。这见着了,就如此大的敌意,没准儿,就是与元息有关。她不记着那个人了,也不记着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对他的那种敌意和排斥还在骨子里头。 马长岐点了点头,自然是谨遵他‘小姑姑’的教诲了。 只是见邺无渊明显变了的眼神儿,他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小姑姑,你又缘何知道那些和尚道德败坏?” “我就是知道。我告诉你的事情,还能有错不成?也就你是我大侄儿,你看我这般浪费口舌嘱托别人了吗?”他还质疑,她不高兴。 “没有错没有错,小姑姑说的,都没错。”马长岐赶紧应声,只是有那么点儿可怜邺无渊。她这但凡有‘好事’,想到的都是他这现任大侄儿。其实吧,想到的都是他邺无渊,可他又不能承认自己是‘大侄儿’,真是造孽。 很快的,那边的两个和尚用完了素斋,真是用的干干净净。起身从他们旁边经过,那黄色的僧袍,和脚上的芒鞋都挂着灰尘,可见是多风尘仆仆。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歹人,就是普通的和尚而已。 不过,在圆天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心里头就有那么一股对和尚的敌意。单单是看着他们那光头,就觉得特别刺眼。 她若是得道飞升,再见着和尚,非得把他们的秃头都凿了。 她愤愤的,是真的从心里头发出来的敌意。 邺无渊看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自己不知道咋回事儿,可他却猜得到啊。 由此,他更想知道,那晚她去找了元息之后发生了什么。同时,又十分后悔怨恨自己那一天失控,闹得不愉快,没有随着她一同过去。 当然了,这后悔,在三个多月来已经不止一次了。 “咱们这些人,没有会闲来无事的跑到寺庙里去。放心吧,没人会与和尚有交集。”邺无渊轻轻摇了摇头,这以前,谁没事儿往寺庙跑?谁在寺庙里给他求签祈福的?可不都是她! 这会儿啊,全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09、不认人(二更) 好嘛,这一觉睡得。原本在睡觉之前,圆天担忧纠结着,害怕自己再坐忘时会无法神识仙游。可,这个也不用担心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如往时的在寅时醒来。 待得睁开眼睛,天都亮了。 看着半开的窗子照射进来的晨起的阳光,算得上是灿烂的吧。可是,灿烂的让她并不愉快。 不眨眼睛的盯着窗口,盯着阳光,睡得有些浮肿起来的脸蛋儿鼓鼓的,这会儿倒是有了以前小肥猪的样儿。 邺无渊端着热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出去时,她保持着的造型。这期间,她动都没动过。 放好水盆,洗好手巾,走到床边,“怨我,没有及时的叫醒你。”她可不就是为了睡过头的事儿才这样的嘛。往时到了寅时,她自动的就睁开眼睛了。或许身体和精神都没苏醒,但习惯了,她就会准时的睁眼,爬起来盘膝坐忘。 其实,今日寅时时,他是醒了的。原本以为她也会醒来,可谁想她一直在睡。睡得特别香,一动不动,他都不忍心吵醒她。 不过,其实他也猜到了,待她醒来发现自己没有按时睁眼,错过了坐忘的时辰,非得生气不可。 可,他就觉着,想睡觉就得睡觉,尤其是对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去强迫自己,她就是该如此随心所欲。 任他拿过自己的手擦拭,圆天是郁闷。而且,她郁闷的一直都是自己,没有牵连其他人的意思。本来这坐忘仙游就是自己的事情,她没醒来,是她的问题。 可现在,邺无渊送上门来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她可不就顺坡下驴了。 眼睛一转,她盯着他看,小眼神儿那个不善,“既然你寅时明明已经醒了,为何不叫我?非得看我一败涂地。”无法仙游,可不就是一败涂地的前兆了。 “怨我怨我,下回再发现你睡过头了,我保证叫你。”邺无渊真顺着她认错,更主要的也是不想让她往死胡同里钻。她现在这糊涂脑子,真钻死胡同里了,想走出来估计也难。 “哼,还有下回?都怨你,这一整晚,我睡得一点儿都不好,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你ken我的画面。你好烦,往后离我远些。”她实话实说,睡梦里的确如此。而她会错过在寅时醒来,就是因为在梦里和他鬼扯鬼扯的。 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邺无渊看了看她懊恼的脸,薄唇也微微的弯了起来,“真的在梦里想我了?”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啊。别说了,烦。”斜眼瞪他,就觉得他脸上的笑特别坏,又十分得意开心,让她十分想在他脸上戳两个窟窿。 邺无渊果然不说话了,给她擦手,擦脸。弄完了,又拿出干净的道袍来,放在床边。 见她还那懊恼的样子,他又动手小心的给她把头发解开。睡了一夜,这头咱们这么多人,他们也不敢做什么。来来,咱们用早饭。”就是不想再让她纠结了,主要他太清楚她为啥要跟和尚过不去了。 “再遇到那些秃驴,可得小心些,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使坏。打着慈悲为怀的旗号,最会做坏事了。”她咬牙切齿的,只要想起那些光头,她就想给他们戳两个窟窿。 马长岐立即点头,“是是,可不最坏了。” 离开了这个小镇,算是平稳的度过了圆天下山之后的第一个日夜。这算是好情况,但也并不如意。都是她之前走过的路,她毫无熟悉感,这也就证明,再往回走,可能她都不会再记起来了。 可,她若真记起来了,邺无渊又担心她会像那时头痛。总的来说,他一直都提心吊胆的,这颗心放不下。 依旧还是沿着那时凌玄子带着阮泱泱回烟霞山的路线走,越来越靠近湘南地界了,空气也变得有些潮湿。 圆天很不喜欢这种温度,致使她开始想法子来让自己凉爽些。最好的法子就是,骑着马儿快跑,它速度起来了,吹在脸上的风也变得凉爽了起来。 这样她是凉爽了,但却把枣红马累的够呛,都流汗了。 她还算是有心的,有些心疼,不得不慢下速度,让它歇一歇,一会儿再跑。 “是不是真的很难受?”邺无渊也骑马到了她旁边儿,清楚的能看得到她鼻尖和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来。 “太热了,热的我觉得好烦。”一股烦躁被这湿热激出来,她就觉得在这马背上坐着都不稳。 “你原本便畏热,待找到了你的古书,我们就离开湘南。这个时节,盛都的气候是最好的。”回了盛都,那可就距离金陵烟霞山更远了。 “盛都有道观么?”她问,还顺势的抬手擦了一下鼻尖,擦掉了沁出来的汗珠。 “可以把将军府改成道观。”邺无渊顿了顿,好似就知道她会问这个,索性就把之前的设想说出来了。反正,是必须得让她在自己眼睛底下,决不能再放出去了。 “你就不怕你爹妈从地底下跳出来,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这种话也说的出来,圆天觉得,他可能是真疯了。 “他们早就把将军府交给你了,如何改如何建,还不是随你的心思。”想怎样就怎样,他还是能护她周全,让她随心的。 这倒是让圆天无话可说了。算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她才不管呢。反正,做完了自己的事儿,她就回真元观去。 真正进入了湘南,才会发觉之前体验的湿热根本不算什么,这个季节,对于圆天来说,湘南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凡人啊,在这世上就是受苦的,体验着每一种无法言说的煎熬。这也是为什么,众多道友一定要升仙的原因,仙境之中,哪有这些煎熬。 这个季节,湘南多雨,一天下来,得赶上四五场说来就来的雨。 而且,湘南的地势不占便宜,有时某些地方雨下的太大了,不管是山还是路,就会发生塌陷什么的,很吓人。 所幸官道是极为结实的,数次眼见着被大雨冲刷下去的泥土从官道两侧的防水沟里汩汩而走,带着不少的树枝草木,甚至还有已长势茂盛的庄稼时,就真会让人生出一股望而生畏之感。 或许每个人思考的都不一样,但圆天所思考的,那绝对是和其他人大相径庭。 她站在官道边缘,往下看,看着奔腾的洪流,黑黄的颜色,卷在其中的树枝草木,她就不由得皱起眉头,脑子里有那么一丝晕晕的。 好像……在大锅里煮面条啊,用筷子搅动,所有的面条和菜都在顺着一个方向转动,转的她好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0、你真的挺喜欢我的 后知后觉吧,她在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想煮面条的时候,心里头就跟着一惊。 可是,为啥惊呢?她仔细想想,好像又不知道为啥惊。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理不出道理来,这万事总有个因果吧,无因果之事,那就是傻事。 她总不至于,会白白的去犯傻。 琢磨的她觉得脑子里头又开始疼了,一种拧巴的疼,拧的真跟面条似得,都找不出一个头来。 其他人在整队,就只有她蹲在这官道边缘往下面看,勾着小脑袋。 邺无渊慢步的走过来,刚刚站在远处看她又探头又咬指甲的,他就有点儿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忽然脑子一抽,直接跳下去。 不过幸好,观察了一会儿,她没有跳下去的意思。 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微微歪头看她的脸,瞧她那小表情,眉头都纠结成一个死疙瘩了。 稍稍看了一会儿,邺无渊其实心里头也没什么底,毕竟无法穿透她现在的脑子。 顺着她的视线往官道下方看,这湘南的官道和别处是一样的,正因为多雨,所以才会在官道两侧挖出特别深特别宽的泄水沟,为的就是防止雨太大把官道冲垮。 “这是附近的山边被冲垮了,那些长在山边的树随着泥土一块垮塌了下来。这种情况,在湘南的春夏之际,每天都会发生。”也蹲在她旁边,学她吧,更是能看清楚她的脸。毕竟,他真的很想从她的脸上窥到她的脑海里。 圆天纠结的眉头动了一下,之后,又换了个纠结的造型。 “在真元观那么久,每次餐饭皆特意准备,倒是有一些信士来到观中,会给他们做其他的餐饭。听说过会给信士做面条,但我现在想想,我还从未见过面条呢。”她歪着头,就那么斜着眼睛往下看,一边嘟囔着。 面条? 这俩字儿,于邺无渊来说,有那么点儿惊,毕竟两次听到她在睡梦中嘟囔不吃面条。 所以,他从未提起过,甚至,这些日子即便落脚的话,也不会吃面条,俨然成了禁物。 “你想吃了么?”看了一眼泄水沟里流动的泥汤一样的水,不太明白她怎么瞧见这个,就想起面条来了,很像么? 圆天眨了眨眼睛,之后摇头,“倒也不是想吃,我就是想看看,怎么做的。” “你曾经,可是在我生辰时,特意给我做过长生面的。”想看看怎么做?她现在说这样的话,他心里不太好受。 还有这种事? 圆天皱起了眉头,“那我做的好吃么?” 瞧着她歪过头来看自己了,邺无渊抬手摸了摸她脑袋上的花苞,“好吃啊,除了……没放盐。” 动了动眸子,“这么草率的吗?”她还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但确实很好吃,我当时都吃了。”他的确是都吃了,一点儿没剩。 他心里的姑娘,为他所做,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在他看来,都是好的。 圆天抽了抽鼻子,“哼,给你毒药你都会吃。” “嗯。”只不过,在她决定会喂毒药给他吃的时候,她早就提前给他吃了断离草。 无言以对,说啥他都乐呵呵的,像个傻子。 “别愁了,想看煮面条,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待得停下落脚,就让你看个够。”起身,顺势把她也拽了起来,她蹲在这儿够久了,两条腿还要不要了。 站起来,被扯着往后走,她却还是又回头往那泄水沟最后看了一眼,这才回去。 继续启程赶路,因着不时的下雨,这返回阳州城的路就多拖了两日。 不过好在,还是有惊无险的到了阳州城。 其实阳州城没什么变化,除却城外那山,和以前那园子。 不过,对于圆天来说,都一样,因为她都不记得了。 进城之前,先在马长岐那园子附近停下了,特意的让她看了看。 之前园子后面的矮山早就成为平地了,之后马长岐在那废墟原地又重新修整出了个园子来,不如以前的面积大。 又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一些品性极好的果树,如今倒是打理的不错,其实也看不出之前被轰炸过的样子。 圆天只是淡淡的看了看,没啥感想,更没什么熟悉感。 这时候,别人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话,这若是哪句话不对,让她本就乱了的脑子更乱,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所以,能在她身边说话的只有邺无渊了,现任大侄儿是不敢靠前的。 “这园子就是你那大侄儿的产业。”邺无渊就骑马在她旁边,看了她一眼,说道。 圆天点了点头,随后几分不屑,“也不怎么样。你呀,身上到底有钱没钱?对了,吕长山欠我的钱给你了么?” 马长岐在远处看过来,先瞄了一眼邺无渊的脸色,他才点头,“给了。” “既然给了,那就拿着那些钱好好做事。这一个小园子估计都不够养你自己的,将来怎么养媳妇儿和娃儿?”她表示不满,觉得自己这大侄儿太不出息了,没野心。 马长岐只得连连称是,他哪有反驳的余地啊。 满意了,圆天收回视线,就扯了扯缰绳,继续往前走,没啥看的,她不看了。 邺无渊跟随在她身边,过多的注意了一下她的表情,“你是不记得了,你在失踪之前,去的最后的地方,就是这园子。” “我自己去的吗?”这回她倒是在意了一下,扭头去看他,询问。 “不,我与你同去的。”微微摇头,说起这句话时,能看得到他一闪而逝的愧疚。 “既然你和我在一起,那我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就凭他现在这跟得紧的架势,必然会盯紧她的。 “那日我惹得你不高兴了,所以,进园子的时候,是你先进去的。正因为此,之后每每想起,我都……。往后,即便闹出再大的不愉快,我也不会放任你一个人乱走的。”他说着,又把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一只拽着缰绳的手。 “那之后呢?”她接着问,对于他们俩闹出什么不愉快,她倒是不太想知道。因为,从这段时间,邺无渊的表现来看,估摸着她无理取闹的可能性比较大。 “之后,你走进了园子里,那山下有竹寮。你进去之后,竹寮就被火药点燃了,还有后山,被夷为平地。你就此不见了,我几乎将这附近方圆十几里都翻过来了,却还是没有找到丝毫关于你的踪迹。也就是在你失踪不见的七天后,凌玄子在湘南与金陵的交界发现了你。”继续轻声的跟她说着,讲述这些她忘记的事情。 圆天这时倒是听得认真了,似乎,隐隐的,到了这里,她就对她之前忘记的那些事情,产生了一丝兴趣。 “七八天,我就能从这儿走到湘南和金陵的交界?”交界在哪儿她自然知道,毕竟前些日子,可刚刚路过。 想想他们骑马而行,从交界处到阳州城都花了四五天的时间。如果她是自己走的,仅用两条腿,怎么可能。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当时就被带到了那附近。”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点点头,邺无渊说的极有可能。 “所以,可能会带我离开湘南的,是谁呢?”作怪的人,她可一直都不知道,甚至从未问过。 这是第一回,第一回询问。 邺无渊想了想,“是东夷的人。”他倒是没太敢说,她当时去见的人是个和尚。如若说了,怕是她自己就会联想起来,内心里对和尚的那股敌意,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说了这些,看起来她还是能承受的。可也不能一次说的太多,怕她会承受不住。 “那应当就是什么国家之间的仇恨了。诶,你招来的吧?我又不可能和那些人有什么来往恩怨。”眉头一皱,自然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想来想去,也不可能是她自己招来的吧。 邺无渊顿了顿,之后点头,“嗯。”实际上,绝对并非如此。她当时就是要去找元息,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可现在,也是无法去查探,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哼了一声,“因你遭祸,你的确得对我低三下四以赎罪。” 邺无渊轻轻地摇了摇头,也没反驳她这句话。 进了阳州城,没有去和郡王府,也没有去任何一个酒楼,反而直接来了三生馆。 这地方,算得上是‘老巢’了,毕竟在这儿可住了许久。 到了三生馆门前,看到了那些站在门口迎宾的俊美少年,也就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眉头皱起来,她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皆是睥睨。 看了看,她又扭头看向邺无渊,“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爱好呢?” 邺无渊深吸口气,随后就笑了,气笑的。 “不是我有这种爱好,是你之前喜欢这儿。我们来到阳州城,可是因着你这爱好,住在这里许久。”得让她明白,喜欢这种纸醉金迷之地的,是她,不是他。 “啊?”她真惊讶了,这是她绝对没想到的。 看她傻了的样子,邺无渊翻身从马背上跃下来,走到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给扶了下来。 站在三生馆前,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不止是看那风雪味儿满盈的门面,还有那些俊美的少年。她一身道袍的站在这儿,别提多突兀了。 “走吧,进去看看。如若不喜欢,我们再找别的地方落脚。”邺无渊抓着她的手,其实就是想带她故地重游,看看她能否想起些什么。 军中那三个会祝由术的家伙,还有诸葛闲,都赞成带着阮泱泱重走之前熟悉的路。 不管结果如何,总得先一样一样的试探下。 走进了三生馆,这地方,对于圆天来说,可真是陌生,同时又是新奇的。 尤其是看到那些来往的美少年们,她就更觉得有意思了。谁又想得到,在这种地方服侍的,都是好看的少年呢。 尽管她一向觉得,外貌嘛,最为肤浅了。可身处这个环境之中,那种想法也就没了,外貌很重要。这些好看的脸庞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可不心情舒畅嘛。 还是之前住过的那个院子,走进来了,圆天也缓缓停下了脚步。看了看院子里的亭子,又看了看那房子,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犹疑。 邺无渊抓着她的手,同时转头看她,“怎么了?” “这地方,还挺不错的。”她点了点头,表情也松弛了下来。 “你最喜欢这儿了,没事儿夜里就去赌场玩儿,你掷骰子很有一手的,由最有经验的老手教你,控场能力非凡。”牵着她往里走,邺无渊一边说道。现在啊,还真是有点儿想她以前那样子。没心没肺吧,可到底是健康的。 故地重游,他真担心她会忽然受到什么冲击,会不舒服。 不过,暂时来看,她是稳定的。 进了房间,各处转了转,无论是内室还是外间,她都挺满意的。毕竟这里头,没有什么风尘味儿,布置的都挺雅致的。 一身道袍,其实她在这里才格外的不搭调,但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意识,只是觉得满意了,就成了。 盘膝坐在了窗边的软榻上,她就看着亲卫来来往往,其实除了她,大家都挺忙的。 尤其是邺无渊,他原本每日都有许多事情处理的。这一路来,但凡停下,他必然都会在某一段时间集中处理事务,摆明了大忙人。 最闲的,就当属圆天了。可她却不觉如此,她盘膝坐在那儿,看着这些凡人来来去去不知忙些什么,她就觉得做凡人真累。 夜幕降临,外面又开始下雨了。下雨是常态,对于圆天来说,完全无干扰。 只不过,很快,就来干扰了。 来的是两个小姑娘,这进了房间之后,就开始哭啊。扑到她面前,一人扳住她一个膝盖,哭的咧,比外面下的雨还要汹涌。 圆天就那么坐在那儿,脸上的烦躁已经掩不住了,太吵了! 小棠和小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三个多月前忽然出事儿,那园子和后面的山都被夷为平地了,心底里根本就觉着……可能已经没命了。或者,即便活着,那么大的火,可能也不成模样了。 她们一直都待在和郡王府,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找到了阮泱泱,她完好无损的,只是忘记了之前的一切。 如今见着了,见她好好的,可不受到了冲击,真有一种庆幸老天垂帘之感。 她们俩攀着阮泱泱的膝盖边哭边喊小姐,眼泪噼里啪啦的,圆天觉得自己要被淹死了。 邺无渊手里拿着信,原本在处理事情的,只是这边声音太大,他也担心阮泱泱会被刺激到,不得不赶了过来。 “她们俩是你的贴身侍女,一直在你身边伺候着,与你感情深厚。你忽然失踪了,她们提心吊胆的,又害怕的很。如今你终于回来了,她们俩自是激动。”单手落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在那两个丫头哭号之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静,倒是让她逐渐的放松了下来。 又扭头看向那两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这会儿哭的过于激烈,导致双眼红红的,像两个核桃。嘴巴一抽一抽的,是有些可怜,像没娘的孩子。 “别哭了,即便是死了,也不过是皮肉没了而已。神识不灭,那便不是死。”她开口说话,只不过这安慰也不怎么样,听着更让人心酸。 小棠和小梨愣了愣,眼泪还在掉呢,她们的小姐,可不只是一点点奇怪。 “起来吧。”主要是这俩人一直攀着她膝盖,挺烦的。 邺无渊的手还搭在阮泱泱肩膀上,他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两个丫头,她们也看到了,之后抽抽噎噎的站起了身。 圆天拂了拂自己的道袍,又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邺无渊,“你不忙了?” 邺无渊手里拿着还未看完的信件,抖了抖,“最后一封了。” 他一抖信,圆天也看过去了,这以往,她从未看过他的信,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 只不过,这会儿她却是想看就看了,并且,一眼就看到了那信件的抬头。 伸手,她把他手里的信给拿了过来,邺无渊倒是有那么一瞬的想阻止,可最后还是任她了。 拿到手里,她也没看内容,只是在看那信件的抬头,“慕泱?”眨了眨眼睛,她又去看他,“这个泱,应当就是我了。” 被她看到这个秘密,邺无渊其实有那么点儿难为情的,这个秘密多少年了,身边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嗯。”点了点头,证实她的猜测。 又看了看手里的信,又抬头看向他,圆天缓缓的弯起了嘴角,“看来,你真的挺喜欢我的。”办正事通信,都用这种儿女情长的名字,也不怕别人说他英雄气短。 “这是好多好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你一直不知道罢了。”在她肩膀上的手落在了她脸蛋儿上,捏了捏,他的眼睛里,此时真能揉得出水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1、你真的挺喜欢我的(二更) 夜里的雨下的是真大,噼里啪啦的,打在房话笑眯眯,摆明了非得要她开心。 说起吃的,圆天皱眉,她的食物,是不能随意的。 只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眸子一转,垂眸看着小棠那张略憔悴的小脸儿,“我想看煮面条。” 这又是什么要求?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看煮面条?是看,不是吃。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好啊,那咱们这就去?”小梨点头,看煮面条也没啥,就煮给她看呗。 自然是说做就做,离开内室,看到的就是守在门口的亲卫,并没有邺无渊的身影。 圆天环顾了一圈,随着那两个小丫头走到门口,从亲卫手里接过黑色的大伞,“邺无渊呢?”她问。 “回山人,将军出去了,马上就回来。”亲卫回话,称呼都一样,山人。 这是她的要求,包括那两个小丫头。什么小姐小姐的,多俗。 没再管,举着大伞走出去,两个小丫头也撑伞跟在她身后,再后头,自然还有亲卫。 一路直奔这三生馆的厨房,不愧是阳州城最大的玩乐之地,厨房也是大的可以。 冷盘,热盘,糕点,等等。每一类都各有一席之地,互不干扰,在这厨房里做事的就多达二十几人。 他们一行人到来,厨房里的人都退到了一侧,由护卫护着,走到灶台边缘。 圆天自然是不会动手的,这些凡俗之物,她岂会碰触。 小棠和小梨两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之后就动手了。 一个做面条,另一个准备热水。本来还想问问阮泱泱想吃什么样的面条,可是一看她那表情,摆明了也不是想吃的意思,就是想看。 于是乎,不说话了,只低头做事。 站在一边儿,双臂环胸,圆天瞅着她们俩的动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好像,就只是没见过如何做面条煮面条,所以,要看,看的还挺认真。 亲卫护在她左右,这时候心里头可不也跟着打鼓。邺无渊出去了,虽是说马上就回,可偏偏就在他出去的时候,阮泱泱要来厨房,他们是真担心她忽然之间怎么着。 她就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准哪时候就见着火星了。 这若是炸了,大家可都别想完好无损。 小棠和小梨可麻利了,面条很快切好了,小梨的刀工没的说,毕竟是个做事极其仔细的丫头。 而那边,热水也开始翻滚了起来,小棠先在热水里添加了些佐料,之后这才开始煮面。 她们俩做的就是最家常的了,哪是以前阮泱泱为邺无渊做的长生面可比的。 毕竟,这回煮面主要的还是看,不是吃,那要看的人还站在一旁等着,自是怎么快怎么来了。 面条被小心的下到了滚开的水中,小梨手执一双较之平时所用要更长的筷子,在锅中缓缓地搅动。 面条顺着筷子使力的方向,也随之在锅中转,沸水和面条都在转。 不知何时,圆天缓缓的走近了些,她微微勾着头往那锅里看,看着看着,就又皱了眉。 小棠在旁边小心的看她的表情,在她皱眉时,便动了动嘴角,之后小声问,“山人,有什么不对么?” 咬唇,圆天就盯着锅里看,“是有点儿不对。” “哪儿不对?”小棠接着问,这若是说出哪里不对来,肯定立马就改啊,改成她觉得对的方式。 哪儿不对?圆天仔细的想了想,一时之间,却没说出来。 小梨搅动着面条,也不敢停下,只是时不时的看一看阮泱泱的表情。 “山人以前亲自下厨,为将军做过生辰的长生面。那时候的面,用料可丰富了,山人是不是想起来了?”小棠又接着问,她们自然是希望阮泱泱能够想起以前的事的。 圆天也没理她们,更好像没听着她们说话似得。 她在那儿看了好半天,锅里的面其实都熟了,并且煮过了时候,已经隐隐的有点儿黏糊起来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转眼看向别处,似乎是急于在这周围的灶台上寻找什么。 小棠和小梨侧开身体,眼睛也紧追着她的视线。最后,她看到了远处的厨案上摆放着许多早就洗好的青菜,整齐又有序的摆放在各个圆圆的竹筐之中。 圆天快步的走过去,那么多的菜,她站在那儿挨个的看,挨个的瞅,她那眼神儿都不由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要把那些菜盯出个窟窿来。 “山人,你要找什么?”小棠跟过来,看她着急,她也着急。 圆天却根本就没听到,她显得有些迷茫,但又很着急的在找。最后,随手抓起两把菜,就跑回了那边煮面的灶台前。 直接扔到了锅里,一边抢过小梨手里的长筷子搅。绿叶菜进了沸水可不很快就蔫了下来,听话的和黏糊的面条裹在了一起,随着搅动而在锅里转圈儿。 搅着搅着,她眉头却又皱起来了,因为不对。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不是这样的。 向后退了一步,抓着筷子的手也松了,小梨快速的接过来,看了看脸色变得卡白的阮泱泱,她又去锅里搅动。 锅里的面条和菜已经彻底的黏在了一起,眼下锅里已经不是面条了,就是一锅糊糊。 但是,她没说停,谁也不敢停啊。 还是小棠更机灵些,直接搬过来几个竹筐,都放在旁边,“山人,你是不是想往里头下菜啊,可是又不记得该下什么菜?那就这样,咱一样一样的都下去,你看看哪个对。” 话落,就开始一样一样的往锅里扔,小梨忙活着搅着,幸亏这锅很大,下了那么多的菜,几乎都看不见面糊了,都是各种颜色的菜。 圆天就站在边上看着,脸白的不见血色,唇都是白的。 挺拔的身影带着雨水快步的进来,邺无渊的确是匆匆赶回来的。进了厨房,不做任何停留的走到阮泱泱身边,低头一看她的脸,他心里头也咯噔了一声。 那时她就说要看煮面条,在路上一直没有尝试。今晚,尝试了,她果然是不对劲儿。 这煮面条……到底怎么了? “泱儿。”揽住她,他一身雨水,湿乎乎的。他想把她给弄走,不要再看了。可是,她动都不动一下,他把她半个身子揽在怀中,她也没知觉。 看着那已经几乎快满锅了的菜叶,她的眼睛倒是越睁越大,就像是在故意支撑,不让自己的眼睛合上。 这种行为,一看她就是在强迫自己,而且这个强迫她的不是别人,就是她本人。 她的脸白的真的吓人,眼睛又在努力的睁大,眼睛都开始变红了。 邺无渊迟疑了片刻,随后,当机立断的一掌拍在她颈侧,她眼睛一闭,就软软的倒在了他怀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2、又一轮怪圈 阮泱泱这一觉睡得十分不稳。 被邺无渊抱回房间,放到床上,她脸色仍旧是煞白一片。 小梨和小棠自然也是被吓坏了,谁想到邺无渊会选择直接把她给敲晕了。 去换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小梨和小棠在内室,把阮泱泱的鞋子道袍都脱了下来,又解开了她盘在头,阮泱泱如此模样,很让人震惊。 这若是在以前,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趴在邺无渊膝上的,那绝对是她做不出来的。而且,还趴的如此乖巧,懒洋洋。 “饿了么?”早膳放在了桌子上,那是属于圆天山人的特制膳食,素餐,可是每一样上头都好像镀了一层银箔。尤其是在远处看时,根本不像是凡尘之物。 这些饭菜的制作方法,可是特意从真元观请教来的。当然了,这请教,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嗯。”昨晚她就没吃饭。 扶着她坐起来,她那长发乱糟糟的,他顺势用手给她理顺了些。 也没在意他,她伸手从自己脖子里掏出黑绳,黑绳上坠着的还是那个细长的红色瓷瓶。 打开,从里头倒出两粒丹药来,扔进了嘴里。 看着她吃,邺无渊眉头动了下,“你这丹药,到底是有什么功效?”她给马长岐炼的,就真是强身健体的,补肾气,诸葛闲已经验证过了。 但是她自己吃的,却真没人动过,她现在这个糊涂的样子,真偷了她的东西被她给发现了,可不就等着‘找死’嘛。 “仙人方子,岂能告诉你?对了,我的古书呢。”把丹药咽了下去,她顺势要把瓷瓶给扣上。 邺无渊倒是微微倾身,一副很想尝尝她那丹药的样子,“那不知我若吃了,会不会像你一样可以仙游了?” 眉毛一挑,圆天倒是没想他还有这种好奇心呢。 又上下的仔细看了看他,随后打开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来,递给了他,“你试试吧。” 接过,邺无渊轻轻点头,又看着她笑了,真像得着一粒仙丹似得。 没再管他,重新把瓷瓶放回衣服里。双腿挪下床,还没弯腰呢,倒是身边的人先她一步,给她穿上了鞋。 他愿意伺候她呗,她就觉得他是骨子里对她的奴性,就想伺候她,拦都拦不住。 所以,也任他了。 穿上了鞋,她起身,走过去洗漱。 一身中衣,没穿道袍,披头散发,其实她这个样子极为不雅。 那时在真元观,她每日寅时起来坐忘后,都会换一身道袍,重新挽发,再出去的。 可今儿,她就真真不在乎了的模样。过去洗漱,洗漱的还算仔细,特别是把自己的手洗的那个干净。 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摆在眼前的餐饭,她也不似以往似得要先吐纳,反而是专心的看了看那些饭菜。 好半晌后,她才开口,“一会儿没事,你们俩煮面条吧。” 小棠和小梨对视了一眼,那下一刻就条件反射的去看邺无渊,这能不能煮,自然得听他的才行。昨儿,她们俩可不就‘惹祸’了嘛。 邺无渊倒是没太明显的反对,只不过,担心是肯定的了。 圆天倒是没再管他们,开始吃饭,饭菜的味道是合格的,她爱吃的口味儿。 “我昨晚做梦,其实一直都在煮面条。可是吧,梦里头煮的也都不对。那里头不止有面条,还有四五种以上的菜。绿色的,黄色的,好像,还有红色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长什么样儿那是肯定没看清楚。但可以肯定是个男人,好像还有一拃长的胡须,黑色的。我觉得,我在忘掉前事的时候,肯定遇到了什么可以说得上是难以抵抗的事情。”她边吃边说,条理是清晰的,语调淡漠,又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邺无渊已经在她开始说话时就坐在了她对面,他必须得看着她的脸,也必须得看着她的眼睛。 “不要琢磨了,你在梦里所见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不要强迫自己去想那些事情,会很容易掉进死胡同里出不来的。”她看似很淡漠,可实际上不就是在琢磨嘛,否则干嘛说这些。 抬眼看向他,圆天慢慢的眨眼睛,“有人害我,我总是不能假装不知道吧?以前,我一直都以为我之所以会忘记自己是谁,是因为我的头被撞破了。可现在看来,不是的。” 邺无渊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现在是想通透了,不再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可又好似,陷入了新一轮的怪圈里。 继续用饭,那用饭的姿态是极其秀气的,看着她吃,好像都想象得到,那饭菜有多香。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也会自己想法子的。其实,早上睁开眼睛看到你,我就想好了。即便再糟糕,不也是还有你呢嘛。我若真傻了,痴了,你就想办法把我处理了吧。我觉着,你总是不会让我太凄惨的。”她又说,还真是想的十分通透的样子。 她这种话,与交代后事无异,邺无渊也不由听得皱眉,“又说胡话。”她现在说的胡话,还不如最初相见时,她说那些听不懂的胡话,乱七八糟,但也比现在这样强的多。看似坚强,实则吧,有那么点儿悲观,又有一股非要琢磨出因果的劲儿来,一去不回头。 圆天不搭理,自己吃自己的。正是因为想通了某些事,所以之前执着的某些事,就可以暂时先松懈了。 梦境太过清晰,她认为那完全就是她看到的。一大锅面条,顺着一个方向在滚动,白的,绿的,黄的,红的。热气在朝着她的脸上扑,一股面香,还有一股,说不上是什么的香。 她一直在看着那锅面,期间,她试图移开眼睛看向那大锅的对面。 看到的,就是一缕一拃长的胡须,想看到脸,就不行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了。 她明白自己那个时候是在反抗的,虽是有些慌,但仍旧在十分稳定的自己激励自己。尽管前事已忘,可是,她自己当时的感觉,她还是清楚的,绝不会错。 有人在害她,还是有目的的,并非是因为邺无渊。 “你之前背锅了,朝你发脾气,不好意思。”说着,她把自己的筷子放了下去,之后将餐盘一转,推到了他面前。 餐盘里的饭菜她只吃了一些,并且只动了边缘,如今还是整整齐齐。 她这举动可是让人意外,邺无渊都没想到,还会得到她如此关照呢。 “吃吧,你手底下的人打听到的做法,那么你必然会知道这饭菜有多不容易做。吃,这补偿算潦草,待我弄明白了那面条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就亲自给你做一桌。而且,不会再像给你做长生面那次似得不放盐了,我肯定记得牢牢地。”说着,她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眉眼也弯了起来,被长发包围,娇艳明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3、又一轮怪圈(二更) 看煮面,圆天负责的就是看,其他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其他人。 这种事情,但凡谁见着了都会觉得无厘头,继而会猜测,这帮人是不是疯了? 不再去三生馆的厨房,这好好的院子成了煮面的场地。 两排木架设在了亭子里,亭子入口处一侧还架了一口不太大的锅,旁边是木炭,放入小小的炉子里,燃烧的倒是十分旺盛。 这便是煮面场了,好好一玩乐之地,被这烟火气笼罩着,哪还有什么欢雅可言。 穿着一身道袍,圆天已不知何时在亭子里坐下了。她倒是没到近处去,就坐在一侧的围栏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忙碌。 估摸着,是把所有现存的能吃的青菜类都给找来了,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全部都在那两个木架上,分别用一个一个小竹筐装着,整整齐齐。 不消片刻,亲卫又提来几个食盒,食盒沉重,外面还罩着一层霜,那下层是冰。 里头是各类切成不同形状的肉,山上的,家养的,水里的,都有。 小棠和小梨在忙碌着,她们俩从厨房回来,切好了那么多的面条。 都摆好了,煮面事业也要开始了,两个丫头先是询问了一下圆天,她点头同意了,这才开始。 看着她们,圆天倒真像是看热闹的。倚靠着身后的廊柱,她几分懒散吧,又极为平静。 一身灰不拉几的道袍,了几句什么。 小棠想想,起身走到阮泱泱身边,“山人,和郡王府的合南小姐来了。以前,山人与合南小姐还算相谈甚欢。合南小姐知道山人回来了,所以特意前来看望的。” 圆天又哪知道什么合南小姐是谁,只是眼神儿淡淡的看了看小棠,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没过片刻,一身红裙的项合南便大步走了进来,其实她还是以前那模样,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因为从小习武,走路自带风。 看着她走进亭子,圆天还是那双手撑着下巴的造型,只是眼睛微微向上,那里头清透而淡漠,完全就是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样子。 “小姑姑。”项合南走到近前,先拱手作揖,男儿姿态。 小姑姑?一听她叫自己小姑姑,圆天的眉毛倒是动了动,“嗯。”淡淡的应了一声,她眸子一转,继续看煮面。 项合南自是知道阮泱泱忘却了以前,也忘记了自己,她这会儿冷冷淡淡的,倒是也不意外。 在旁边坐下,项合南轻声的询问阮泱泱身体如何,毕竟通过她观察,觉得她应当没什么问题,看起来是健康的。 她问,圆天就答应,用最简短的话回答她。听着她一口一声叫着小姑姑,她就在心里头琢磨着,这姑娘是不是和她大侄儿很熟啊? 自己那大侄儿虽说并非有多优秀,多出挑吧,但也算尚可。倒是这姑娘一身的爽气,想必脾气也不小,这若成了,她那大侄儿肯定会挨欺负。 但又有话说,这夫妻之间怎么闹腾,都属于闺房之乐了。是苦是甜,人家夫妻自己明白,也用不着外人操心。 项合南还在说着她母亲准备了许多补身之物要给送来,给小姑姑补身子什么的,却是不知道,看似淡漠的这位却在脑子里头琢磨她和马长岐配不配呢! 人家二人是正经的甥舅关系,这若知道了,非得吐血不可。 就在项合南还说和郡王特意找来了在湘南极其有名的大夫时,邺无渊从外回来了。 项合南的眼睛可比圆天更快,咻的站起身,之后就快步的走出了亭子。 圆天的视线追随,在看到项合南与邺无渊走到一起时,她眉头皱了皱,连煮面也不看了。 邺无渊停了下来,双手负后,他一身华袍,挺拔又有气势。如若此时此刻,以一种单纯的视角去欣赏的话,他真的相当不错。 项合南一身红裙,英姿煞爽的,俩人站一块儿,还真挺养眼。 这若是以前的阮泱泱,必然会欣赏一阵儿的,没准儿还会盼着二人摩擦出些火花来。 只不过眼下,在圆天看来,就有点儿刺眼了。 项合南在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因为她在亭子里听不到。 说了几句,项合南还朝着亭子里的她看了过来,邺无渊也转脸看了她一眼,摆明了俩人说的话题跟她有关啊。 这她就更不乐意了,在说她,还不让她听到,鬼知道是在说她好话还是坏话? 双手仍撑着下颌,她微微眯起眼睛,脸蛋儿也鼓了起来,不高兴已经写满了整张脸。 但是,站在亭子下的那两个人还在说话,邺无渊面色淡漠的在听,项合南反而一直在小声的劝似得。 其实,项合南说的正是和郡王此次寻来的名医。而且,寻来了不止一位,还有两个在湘南民间较为有名气的土师傅。这土师傅,其实与那些会祝由术的人差不多,只不过人家在民间,不给官家做事,百姓都尊称土师傅。 和郡王是有心的,听马长岐说过那么三言两语,就开始在私下里找人了。 项合南是觉得可以让名医与土师傅都见见阮泱泱,她不愿意的话,偷偷的见见也可以,毕竟刚刚瞧她身体应当是健康的,问题是出在头脑里。 邺无渊不敢在阮泱泱身上冒险,行军打仗,哪里怕过?这是唯一的,他不敢让她冒险。 小梨和小棠把最后两碗面都煮出来了,圆天一眼都没看,就只盯着亭子下的那两个人,小眉头可是越来越皱。 “邺无渊!”蓦地,她忽然喊了一声,把亭子里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邺无渊自然是立即就转过脸来看她,只见她面色阴晴不定的朝他勾了勾手指头,没任何言语,这就是‘旨意’,叫他过去。 二话不说,邺无渊转身就快步进了亭子,绕过煮面的两个丫头,绕过桌椅,径直的走到她面前,“怎么了?”她可是很少这样忽然间的喊他。 微微仰脸看他,圆天慢慢的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看,又像是在故意吊着,让他着急似得。 亭子里外,都或多或少的看着这边,当下谁是‘祖宗’,那可不是人人心里早就晓得嘛。 不过,这位祖宗心思难猜,毕竟此时连邺无渊都猜不透。只是在琢磨她难解的眼神儿,又看着她缓缓站起来,一手扶着廊柱,一条腿抬高,踩在了刚刚坐着的栏杆上。 这多危险,邺无渊立即伸手去扶她。她却指了他一下,叫他老老实实站着不许动。 欲言又止,邺无渊只得收回了手,微微仰头看着她爬到了栏杆上站着,不明白她到底忽然间又怎么了。 一手扶着廊柱,圆天居高临下的看着邺无渊,看着看着,她猛地松开手,双腿一弯一跃,像一只灰色的大兔子,直接跳着朝他扑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4、就是任性 这一扑,颇有饿虎扑食之风姿。 她整个人扑到身上,邺无渊虽不明,可自然是条件反射的伸出双臂抱住了她。 只不过,她可真不只是这么一扑,双臂搂住他脖子,两条腿也自动的在他后腰处拧到一起,跟上了发条似得。 这造型,与猴子也没什么差异了,而且做的那才顺溜。 她也不管她那么猛地扑上来会不会吓到邺无渊,也不管她那过于强猛的一扑逼得邺无渊都不由后退一步,撑着稳住身体。 托着她,邺无渊那一瞬自然是不解的,很迷惑。只是条件反射的托抱着她,感受着她紧紧地圈着他的脖颈。那劲儿大的,他呼吸都有点儿困难了。 低着头,脸埋在他耳朵一侧,也不吱声,就这么抱着,非要挂他身上不可。 亭子内外的人看着他们俩,说实话,都被吓着了。 不说其他,就只单单按照阮泱泱以前的性子,她这个人,就做不出这种事。 邺无渊从迷惑不解中回过神来,稳住身体,同时又托着她晃了晃,“到底怎么了?” 微微侧颈,让她更舒适的窝在他耳朵边儿,她呼吸时吹的气儿,丝丝都钻进了他耳朵领子里。 圆天不吱声,她就是要这样,大庭广众,大张旗鼓,如此嚣张。 “是不是今天煮面没收获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再继续试,总是能试出来的。”托抱着她往亭子的边角处走,她那么一坨挂在他身上,也是轻飘飘的。 圆天一身道袍,她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不合适的,反正就是想这样。任他抱着走,她依旧把脸埋在他耳朵那里,不吭声。 托抱着她到了亭子最边角处,背对着亭子内外的其他人,邺无渊真像抱着个什么大熊一样,轻轻地摇晃了几下,“到底怎么了?你得说出来,我才能给你解决啊。”声音放的很轻,这种语调,是独属于她的。 “我腿疼。”她终于开口了,弱弱的,清晰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腿疼?我看看好不好。”微微侧颈想去看她,她却偏又把双臂给收紧了。这是死死箍着他呢,就不放松。 被她箍的动弹不得,邺无渊不由笑,哪有曾想得到有一天,还会被她这样紧紧抱着。 她这样,邺无渊倒是也明白了,她说自己腿疼就是个借口,原来就是想抱着自己。 很好啊,他也喜欢她这样抱着自己,全部的依赖。 两个人这样,其他人只是也不能一个劲儿的看。在稍稍惊奇,邺无渊抱着阮泱泱走到最远处时,他们也都移开了视线。 小棠和小梨也撤了火,退出了亭子。 此时唯有这两个人待在亭子里,只不过仅一个人站着,另一个是挂着的。 “我大侄儿呢?”那个埋在他耳边的人又说话了,不过问的是她那个现任大侄儿。 “你若想见他,叫他过来便是。”邺无渊现在也不会因为她‘疼爱’大侄儿心生嫉妒了,她想见,那就见。 “刚刚那个合南小姐认识我大侄儿,我也不知道他们关系如何,相处的怎么样。免得我总是想来想去的,所以,想当面看看他们俩配不配。”她头也不抬,绕在他后颈的手开始去摸他的头发。 一听这话,邺无渊真是有那么片刻的无言。她这糊涂脑袋,可怎么办好啊! “你那大侄儿不能与合南小姐在一起,即便在你看来他们很相配,那也是不能成的。”他轻声的说,这会儿又想笑,她这都想什么呢?是怎么就看出来项合南与马长岐相配了?或许,到底是血脉相连,他们长得有些相像,愣是让这脑袋糊涂的家伙看出夫妻相来了?、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邺无渊,你还管别人的姻缘呢?”他说完,她就咻的直起身体了。原本交叉在他颈后缠绕他头发的手也挪了过来,自动的落在了他的耳朵上,揪住。 两只耳朵都被揪着,虽圆天也没用力,可怎么瞧着也是一副要被严刑拷打的姿态。 微微扬起下颌,邺无渊看着她,这会儿算是看清楚她的表情了,是不太高兴的。 “不是我干扰别人的姻缘,我也不管这事儿。”任她捏着自己耳朵,她小手微凉,捏着他耳朵不算,手指又开始动了起来,把他的耳朵当成了什么棉花似得,一下一下要折起来了。 “哼,你可知,拆一桩姻缘,那罪过可大了。还是说,你相中了,想自留呢?”话音落下,她重重的折了一下他耳朵,恨不得把他弄成折耳兔似得。 邺无渊眉尾抽了抽,真是无奈啊! “什么我自留?你那大侄儿与项合南的母亲走得近,他还要称呼和郡王妃为姐姐呢。项合南,自然就唤你那大侄儿小舅舅。你还要给人家扯红线么?”为了她这乱了套的脑子,有些话,还是不能实说。最主要是,如若揭开了马长岐的真实身份,那么她必然会去找那‘真正的大侄儿’。他能变成她情郎,有多不容易。 “这又是什么辈分?那合南小姐就不能叫我小姑姑了,她得叫我姑奶奶才对。”圆天眉头一皱,那项合南管她叫小姑姑,可不就差辈了嘛。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邺无渊嘴角动了动,终是没忍住的笑了,“做长辈很好是不是。”就喜欢给人做长辈,以前非得做他姑姑,这会儿辈分也算的最清。 “嗯。”她承认,主要是还没人管她叫过姑奶奶呢。 邺无渊更是想笑,不过,仔细想想,这和她忽然蹦到自己身上,让他抱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那么看着她,任她揉捏自己的耳朵,邺无渊倒是有了个猜测。随着这个猜测在脑中出现,他倒是真的心头狠狠一动,“你是不是以为,我与项合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因为这个,就生气了?”托抱着她又晃了晃,能让她生气吃醋,真是不容易啊。 折他耳朵的动作一顿,圆天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她就手一放,一直环在他后腰的双腿也一松,作势要跳下去。 这会儿邺无渊岂能放了她?固定在她后腰的手用劲儿,抽出一手绕到自己腰侧,扶住她一条腿,不让她下去。 “不行,话没说清楚之前,不能下去。我还真不知道,你的腿还这么有力气?”一直缠在他身上,都没松过劲儿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放开我,你这凡人不许对本山人无理。”两手捏着他肩膀,她就要往下跳,可他劲儿才大呢,她跳了两跳都没成功。 “还不是你这山人先生扑我这个凡人的!项合南没有与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她父亲和郡王寻了大夫,说是名医,专门孝敬你的。我们有诸葛闲,不需要其他的名医,她刚刚在劝我,接受和郡王的一片心意。”抱着她转身,往台阶那里走,他一边小声的给她解释。 亭子外,亲卫已经退到了小院儿门口,小棠和小梨也陪着项合南在门口附近那儿站着说话。这期间,其实气氛一直都挺怪异的,只不过,怪异尴尬都是别人的,那制造怪异和尴尬的却根本没什么知觉。 他非要托抱着她走出亭子,圆天挣了几下也就不挣了,因为实在有损她高人颜面。 双手就搁置在他肩膀上,任他一手揽着她后腰,一手托着她一条腿,造型肯定特不雅观。圆天认为,她若颜面有损,必然是他的错。好像都忘了,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跳到人家身上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往后啊,别总因为这事儿生气,不确定的你可以先来问问我。我肯定对你说实话,绝不作假。”抱着她往房间走,他始终微微仰脸看她。虽说吧,挺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这生扑的劲儿,把他都给吓着了。 不过,也不能总是因为这个生气闹别扭,她得相信他才行啊。 “对本山人说假话,你会被下咒的。”她垂眸看他,不说其他,就是单纯的看他的脸,其实心情也挺好的。这人长得真好,尤其这会儿眉眼带着笑,可不更撩人。 “知道,山人早就警告过我了。”会咒他不能人道,儿女满堂,可不吓人。 哼了一声,任他把自己抱进房间。 这进了房间,她可不就不在意什么高人颜面了,挣扎的,跟一条活鱼似得。 邺无渊本想松开的,可一看她那样子,刚松了一些的手又收紧了。以前怎么也想不到,还能瞧见她这样子,可不新奇嘛。 任她挣扎扑腾,他是一直稳得很,托抱着她走进内室。 走到床边,他停下,看着还在扑腾挣扎的人,“真有劲儿。”由此可见,她身体没什么问题,都挺好的。 “放开我。你这个混账,实在不把本山人放在眼里。”听他夸她呢?笑的就没好意,她再用两手捏住他耳朵,非得把他折成折耳兔不可。 “嚣张。”任她折,邺无渊低低的叹了一声,便转身坐在了床上。 圆天直接坐在了他腿上,这造型可不怎么样。她噘着嘴,揪着他耳朵,和他那好像要吃人似得眼神儿对了一会儿,就自动败下阵来。 放开手,扭身从他腿上挪下来,翻到了床另一侧坐着。 这回邺无渊倒是没控制她,只是瞅她动作很快,又极其灵活的,心里也是高兴的。 翻到一边儿去坐着,自动的就盘膝了,圆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又看向他,他还盯着她看呢。是真高兴,眉眼间都是淡淡的笑意,他笑的时候,极其撩人。 微微皱眉,又微微抖了抖道袍,“过来些。” 又是这种指令,邺无渊岂有不听之理。立即朝着她倾身过来,她同时就抬手要去揪他的脸。他的手却更快一些,捉住了她使坏的手,又歪头在她脸蛋儿上快速的亲了下。 实在是难以自控,尤其是她噘着嘴,脸蛋儿也鼓鼓的,像个小肥猪。 这一下亲的重,不止发出了啾的一声,甚至把她的脸都亲的变形了。 直接用另一手在他身上捶了下,“小混蛋!”她这叱骂,跟撒娇也是没什么区别了。 挨了一拳,邺无渊不为所动,甚至还更高兴了。 保持着那个姿势歪头看她,邺无渊弯着薄唇,“嗯,只跟你混蛋。”话落,他还往前凑,圆天立即推他。 总算是把他推回去坐直了,她也向后挪了挪,“你就是欺负本山人对你和颜悦色呗!”哼,这叫挑软柿子捏。 “山人确定对我是和颜悦色?”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还和颜悦色呢!她只要不对他横眉冷眼的,他就很知足了。 “我不够和蔼么?其他人在我眼里,那就是凡人。你……身上带着本山人的味儿,比凡人高一点儿吧。”她上下衡量了一下,邺无渊又觉得自己变成了猪肉。不过,这回结果是好的,他这块猪肉好像涨价了。 嘴角抽了抽,邺无渊也算是对她服气,脑子糊涂吧,说的话却一套一套的,让人无法反驳。 “身上真有你的味儿?我觉得不够。”他作势抬起手臂嗅了嗅,觉得不够,转而就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那边拽。 “去你的吧。”他这一说话她就知道他要干嘛,立即给了他一脚,同时从床上跳了下去。 拂了拂自己的道袍,又顶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就转移阵地,不能和他在一起。 也不气恼,更别说不开心了,如今能得到娇嗔一瞪,他都觉得心里头发疼。以前他就觉着,这是个长久战。 自然是跟着的,跟出去,又不管她是否扭动挣扎,抓住了她的手。是她自己说的,他身上有她的味儿,那就得多沾些。 甩了两下甩不掉,圆天也懒得管他了。反正,他像个鼻涕虫似得粘着自己,或是对自己充满了奴性,她都习惯了。 而且,以往不觉得如何。只是今儿忽然发觉,若有一天他这样对别人,不再这样对她了,她真的会生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5、就是任性(二更) 生病之人,自是要求医问药,这是连几岁的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只不过,某些人显然是‘不懂’,甚至不屑。并且,此等行径,还有人给撑腰,协助,就差加油打气了。 不吃药,不治疗,专看煮面。 这可不就是任性的圆天山人嘛。 山人想做啥,那就做啥,谁也拦不住,更况且也没人敢拦。 将军还不是一味纵容,她要啥都能给弄来。 煮面的场地已经变了,由小院儿的亭子里,变成了三生馆大门口。层层亲卫看守,那外围围着闻风而来的百姓,还有一些乞丐。 为啥改变场地,还不是因为大家都吃不进去了! 最初还好,人多,煮出来自然有大家负责消化,倒是省了厨房里做饭菜了。 可是,人再多,再能吃,也架不住这一整天都在煮面啊。 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不得不换个地方,想必,有很多人愿意来吃面,协助消化。 这一点倒是对了,不说普通百姓,那些乞丐就虎视眈眈,可不就等着能分一杯羹呢嘛。 看热闹的在看热闹,做事的在做事,圆天山人则就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似乎并不融于其中似得。但实际上,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她表演的。 再身后,三生馆门口站着的是漂亮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那儿,可是让人大饱眼福。 煮面,那香气随着小风吹过来,圆天都闻得到。 眼下,只是通过气味儿,她就能知道对还是不对。在梦里看到的面条,还有闻到的气味儿,真的跟印到了灵魂里似得。 面条煮出来,不对,亲卫自动接走了。装面的是粗糙的土陶碗,虽碗不怎么样,可是面好啊。随风吹过,一闻,真香。 小棠和小梨,眼下可不是成了煮面达人。这都煮出来多少碗面了,可积攒了无数经验。 面在水里滚几滚时下肉最好,几时下菜最好,再翻滚几下出锅为宜,那可是熟记心中。 亲卫直接把面传递到了外围,都没用多说话,乞丐就上来抢了。 收回手,碗都不要了。 一碗面一碗面的送出去,每一碗都不同,菜肉各异,可是丰富。 他们在争,他们在抢,可都与圆天没啥关系。她就那么托着下巴看着煮面的锅,闻着气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皆是淡漠,脱离于凡人众生。 马长岐来时,是从围观的人群中硬生生挤进来的。亲卫可不搭理他,即便是有人瞧见了他挤得艰难,也根本没打算帮他。 身后随着两个伙计,马长岐边挤进来边暗暗骂脏话,这都是一群没心没肝的假人。若非他那小姑姑在这儿,估摸着他挤进来,他们就得给他扔出去。 跟在他身后的伙计各自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随着马长岐朝着坐在台阶上的人小跑过去。 自己这大侄儿几日不见,圆天倒是也没什么不满。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做什么都是心里有数的,不在她身前身后转悠,都是可以理解的。 瞧他极其狗腿的跑过来,圆天其实还是满意的,最起码见着了他姑姑,还知道要抱着什么态度,不赖不赖。 “小姑姑,今儿刚从车城送过来的荔枝,新鲜着呢,您赶紧尝尝鲜。”马长岐可不是空手来的,身后随着的两个伙计,可都是带着‘贡品’的。 搬过来一个食盒,就放在圆天手旁,打开盖子,一股凉气飘起来,那下层放着冰块降温,上层则摆放着成熟的荔枝。 这一颗颗的,圆的一模一样,红皮,可不熟的正正好好。 估计再多放上一日,可能就没这般滋味了,熟过了。 取出一颗,马长岐手指会剥,只是那么一捏,就裂开了。 里头的肉啊,看着真是好,水盈盈的,独属于荔枝的香味儿也来了。 圆天这会儿才有了兴趣,伸手接过,送到嘴边一捏,荔枝进了嘴,外壳则落到了脚下的台阶上。 “小姑姑,味道怎么样?”马长岐问,其实才自信呢,就因为好吃,才会给送过来。 “好吃。”吐出了核,极小,汁多,香甜,这荔枝是精品。 马长岐直接把食盒再往圆天手边推了推,那意思摆明了,好吃就吃,要多少有多少。 伸手去拿,圆天看起来漫不经心吧,但其实是开心的,否则哪会还再接着吃。 “世间珍果更无加,玉雪肌肤罩绛纱。”剥壳,她一边嘟囔。 “好诗好诗。”马长岐立即在旁边吹捧。 圆天瞄了他一眼,随后摇头,“写情写景,奈何不是我所作。” “那是哪位才子佳作?”他可不曾听过。 这句话算是闻到了点儿上了,圆天一愣,“是啊,谁写的?”她张口就来,好像本来她就会。而且,应当不止会这些,她还会更多呢。只是,这忽然间的让她想,又想不起来了。 一看她那表情,马长岐就暗叫一声不好,可别又陷进去了。 “不想了不想了,甭管谁作的,能让小姑姑记住,可见就是好诗。”赶紧剥荔枝,心里头其实吧,倒是有点儿想再继续和阮泱泱交流交流的期盼。不过,那也是之前的阮泱泱,即便是个恶鬼,可很明显是读过很多书的。之前没有探讨过太多,如今想想倒是遗憾。他就觉得,她的学识,有些另辟蹊径,与别人不同。 吃着荔枝,圆天一边皱眉头,继续去看煮面,这么一会儿,四周围观的乞丐都要被喂饱了。 她可不管这些,只是盯着煮面,又吃着荔枝。无论是眼睛还是嘴,眼下都有人伺候着,她可不就是一活祖宗。 但,这活祖宗没啥自觉,眼睛在看,嘴在吃,脑子里却还在计较着其他的。她就想知道自己为啥张口就来一些诗句,自己以前这么有文化? 又不是在仙游时学来的,毕竟在仙游时,所见所闻,她可都记着呢。 就那么琢磨着,看着,吃着,她和马长岐脚边儿,积攒了一堆的荔枝壳。 邺无渊回来,看到的就是如此,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 拾阶而上,也到了阮泱泱跟前,抓住她的手腕挪到自己这边儿来,张嘴把她手里已剥壳的荔枝夺了过去。 看向他,圆天倒是也没生气,只是他不松手,她有点儿不乐意了。 “别吃了,吃得太多,会上火的。”她这脚下都是壳,可见她吃了多少。 旁边,马长岐速度倒是快,将食盒给扣上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吃多了会上火?本山人的消化能力,与你们这些凡人能一样么。”高人就是高人,消化能力都是不同的。 “你一上火,就在脸上冒疖子,一碰就疼,疼的泪眼婆娑。今天不许吃了,明天再吃。”这回倒是不由她了,真上火了,难受的还是她。 噘嘴,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嘟囔了一句,“不吃就不吃。” 几不可微的摇头,邺无渊旋身在她旁边坐下,一边从衣服里拿出一本书来放到她手里,“你的古书,找到了。” 接过,圆天翻开来看了看,这上头的确都是炼丹秘法。而她之前在烟霞山炼丹,记在脑子里的那些秘法,可不都是这书里的嘛。 翻看了一会儿,她又把古书给合上了。 盯着小棠和小梨煮面,今儿切的面都煮的差不多了,可是喂饱了全城的乞丐。 邺无渊侧头看她,她每时的表情变化,他都得看清楚了才行。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都出了一碗面了,她才又转过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邺无渊,也倒映出了他的脸来,好似都刻在了她的眼睛里。而就在她这迷糊的自我世界里,她现在信得,也好似只有这个可以刻在她眼睛里的人了。 “当初这本书,我是从哪儿得来的?”之前,她是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毕竟,爱咋咋地,谁也别耽误她修仙。 可是,她现在思虑的多了,正因为忘记了,就好像想把每一件事都搞明白。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她都想知道。 这回,倒是轮到邺无渊哽住了。这本古书,是魏小墨给她的。 魏小墨…… 邺无渊可以确定他就是东夷人,而且,或许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那时男扮女装,刻意接近,目的不纯。 如今阮泱泱被东夷那帮人害成这样,必然有他魏小墨的‘功劳’在里面。 他不想让她记起来,从此以后,也不要再与魏小墨有任何的牵连。 “我也不知道。”微微摇头,邺无渊无法告诉她实情,但也不想编排出什么假话来骗她。所以,就只有这个回答了。 他不知,圆天倒是也没失望,只是略不屑的撇了撇嘴,原来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她还以为,以前但凡关于她的事情,他都知道呢。 把古书卷成一个圆筒状,一手拿着,拍打着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心。拍着拍着,她忽然眼睛一闪,“这本书,应当是谁送给我的。” 听着她忽然这一句,邺无渊眉头一动,紧盯着她的脸,不知她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6、有个和尚 圆天说,那本古书是有人送给她的,但是谁送给她的,她没有再说。就好像是说完了上一句,下一句她就给忘了。 她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让邺无渊提心吊胆多久,因为她的脑子里,一直都有一个小小的地方在思虑着某些事情,剩余的精神力也就是对付别的了,哪还有心思去研究邺无渊呢。 再说,他就像是自己专有的‘奴隶’,一直在她身边,不会害她,不会对她说谎,还有啥值得她去研究的嘛。 夜幕降临,回了三生馆,终于不用吃面条了,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气。 三生馆的厨房得以重新启动,也有了正常的饭菜。 圆天的饭菜自然是特制,并且,她晚上其实吃的不多。 剩下的,就由她的专属‘奴隶’来处理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俩之间已经形成了这种‘流水线’。她满意,他也挺乐意开心的。 “你每天都跟我一块吃这些,就没觉着自己的身体都被净化了?”俩人并肩坐着,圆天用饭还是秀气的,每样饭菜是换着吃的,不会因为某一样好吃,就专盯那一样。 “是啊,与山人越来越近了。”邺无渊顺着她说,即便他对吃的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可整日吃素,也是吃的有些…… 不过,自然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不好,并且还隐隐有些担忧。她总是这样吃,一点儿荤腥不沾,怕她身体会出问题。 “你身上沾着本山人的味儿,自然得向本山人靠拢。”圆天倒是没觉得意外,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总黏她身边,还不向她靠拢,那不等着挨训嘛。 邺无渊弯了弯唇角,她这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喜欢。 放下筷子,圆天不吃了,就转头看着邺无渊吃。 他这能把餐盘打扫干净的模样,她十分满意。 “我的古书找到了,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她问,这好像还是第一回主动关心起行程问题了。 “你觉得可以走了?何时启程,还不是你说了算。”歪头看了她一眼,邺无渊继续打扫。或许是因为他这些日子都与阮泱泱一同用饭,那些负责做饭的也给自动加量了。 “古书找到了,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而且,太热了。”热的她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这个邺无渊自然知道,他每晚都得进内室看看她,每次去看她,都能瞧得见她烦躁的翻来覆去,热的鼻尖都出汗了。 “好,那就尽快启程。不过,在路上,可无法让你再看煮面了。”还是得提前说好,免得她在路上忽然提要求,一时之间也弄不到这么多的料。 “那就待停下来了再看。我再仔细想想,那面到底是怎么煮的。”又钻了进去,她眼睛也跟着迷茫了起来,同时又特别的执拗,一定要搞明白。 “不要再想了,看你往里钻,我就心里没底。”抓住她一只手,邺无渊算是说出了心里话,他真怕她再怎样了。 “小瞧本山人。”瞧他那担忧的小眼神儿,圆天可不觉自己脆弱。再说,现在她有太多弄不明白的事情,她就特想弄明白。作为一个高人,岂能事事都糊涂。 握紧她的手,邺无渊也不再多说了,也还是不想她有太多的压力。这糊涂的脑子,本就不清楚,再给压力,也不知得成什么样儿。 一直这样神神精精的,只要健康,就任她了。 阮泱泱主动说要离开湘南,除此之外,她也没提别的要求。作为现任大侄儿,马长岐还特意去找了邺无渊。 最后决定,还是得要他跟随。万一哪天阮泱泱忽然又想起自己大侄儿来,这湘南距离盛都可远,他也无法及时赶过去。 马长岐真跟着,一真是骨子里迸发出来的狗腿欲,二就是,能去盛都啊。 在湘南,他算个人人都知道的人物。可盛都,谁知道他呀。 上一回,皇上亲临湘南,在不知圣上身份时,他可是跟皇上没少交流,天南海北,什么都聊。 好歹也算在皇上跟前混了个眼熟,他这回,说啥都得去盛都转悠转悠。 邺无渊也没特意将这事儿告诉阮泱泱,只是说了哪天启程,同路人都有谁,她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湘南多雨,仅仅在这儿停留的几天,就几乎每天都会下雨,一场与几场的区别而已。 空气都湿乎乎的,对于畏热的人来说,在这儿待着就是煎熬。 终于可以启程,和郡王的一片孝心没有用上,不过这临走时,倒是送上了不少诚意。 圆天可没兴趣看,只是淡淡的看了看与邺无渊说话的和郡王,还有他那郡王妃与女儿。 她期间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的,好奇于自己那大侄儿真跟和郡王妃关系不错。这会儿和郡王妃正在与她大侄儿说话,一副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可亲切了。 她就寻思着,自己那大侄儿不会是卖身了吧? 启程离开阳州城,开始返回盛都。 走的官道,此次队伍之中不止战马,还有几辆马车。主要是路途遥远,再加上不定时的下雨。落雨之时,怎么也得让阮泱泱有个避雨的所在。 其他人,那可能就是‘命不好’了,可没人会在乎会不会淋雨。 很快就路过了小阳城,小阳城外的大隐寺,山。 “扭脚?我怎么觉着,这里有个特别讨厌的和尚呢。”圆天皱眉,她又有点儿混乱了。 她这么一说,邺无渊心里头真咯噔一声。讨厌的和尚?除了那时被困在这里的元息,怕是也没别人了。 “算了,每个和尚都讨厌。”阮泱泱哼了一声,不再执拗,继续驾马前行。 随着她走,邺无渊一边看她的脸,又真担忧她忽然一心血来潮的,非要跑到大隐寺去。 就因为她那时在阳州城一通‘宣扬’,现在这大隐寺,都成了附近城里的妖魔鬼怪之处。这但凡谁路过,或是见着了大隐寺的和尚,可不好一通的辱骂。 “累了么?看那天边乌云渐近,一会儿必然会落雨。去马车里吧,免得一会儿淋雨。”她那两个小丫头都在马车里呢,她进了马车也有人看守,更不会无聊。 闻言,圆天转眼看过去,往天边看,可不真乌云来了。 这湘南的天儿就是这样,黑云说来就来,完全就是跟着风走的。 “若来雨了,你是不是没处避雨啊?”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她又想到了邺无渊会不会没处避雨。 她现在这脑子吧,真关心的时候,那的确是时时刻刻记挂着。 邺无渊歪头看她,不由笑,“淋几场雨,还不至于会淋坏了我。” “凡人,淋雨可不是好玩的。无根之水,最为伤人。”瞧他那乐呵的样子,圆天皱眉,似乎与他交流又遇到了瓶颈。这个人吧,蓦一时聪明蓦一时犯傻。 邺无渊轻轻颌首,“山人所言极是。” “少跟我说废话,好言相劝,你又敷衍了事。我不管了,你喜欢淋雨就淋吧。若是病了,可别抱怨,本山人也不会可怜你。”眼看着那片黑云以极快的速度飘过来,已经快要盖到头顶了。 圆天让马儿放慢速度,等着后面的马车上来,她要坐马车。 从金陵回湘南时,也遇到了几场雨,每次都是提前选好避雨的地方,不曾淋过雨。 可这回,显然是时间紧,非得要淋雨不可了。 她不喜欢这无根之水,打在身上弄得湿淋淋,可不最烦人。 “好好,听山人的。”他现在听谁的?她的话,完全比项蠡的圣旨更有重量。 见他态度如此良好,圆天总算满意了。等着马车停下,她也翻身下马。此时,黑云可就真上来了,冠盖头顶这一片,黑的吓人,简直马上要沉下来了似得。 站在车旁,邺无渊抓住了她的手,要扶着她上去。 她歪头看他,复又抬眼往天上看。黑云积压,悬在头顶,他站在身边握着她的手。这个画面,这个构图,好熟悉啊! 只不过,好像这个画面,握着她手站在她身边的不是邺无渊,而是一个和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7、有个和尚(二更) 握住她的手,托着她,等着她上车呢。 却忽然之间,她转过头来,就那么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迷茫,表情也愣愣的,好像忽然间的,她的思绪不知又陷入了哪里去。 慢慢的眨眼,视野里是清晰的,明明是邺无渊嘛。 可是,为何刚刚那一刹,分明在她旁边托着她的是个和尚。 握着她的手收紧些,邺无渊也贴近了她一些,“雨落下来了,快上去吧。” 被他的力气托上了马车,临进去前,她仍旧是回头又看了看天,真的有雨滴落在了脸上,凉丝丝的。 因为落雨,队伍也在迅速的换装,每匹马的马背上可都绑着蓑衣,这玩意儿虽是沉重,可防雨的确很有一套。 进了马车,圆天便坐在了正对着马车的横榻上,小梨和小棠为她整理了一下身旁身后,是让她能坐得舒服些。 随后,邺无渊进来,两个小丫头就退到了马车门口那里。所幸这马车够大,目前还容得下她们两个小丫头。 在她身边坐下,刚刚落座,就听到了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就是三个字,没良心。 还等着日后自己头脑清楚了再继续去修道,然后把他一脚踹了呢! 先不管她头脑清醒了之后还会不会惦记着修道的事儿,真清醒了,估计她还得给他当姑姑。 这两件事啊,她是想都别想了。 当然了,邺无渊的想法,没良心的圆天山人此时是猜不到的。她就觉得他对她底限特别低,她想干啥他都纵容,所以,她没啥压力,对他也是有极多的信任。 这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待得雨声停了,车窗打开,带着雨水的空气进了马车,可不沁人心脾。 圆天望着车外,一只手被邺无渊捏着,任由他一下一下的捏,这只手恍似不是自己的了。 对于这个较之其他凡人有区别的凡人,送给他一只手,还是可以的。 蓦地,窗口那里出现了亲卫骑马的身影,与马车同速,亲卫同时微微俯身,“将军,有线报。” 闻言,邺无渊捏着阮泱泱手指的手也跟着一顿,“我一会儿就回来。”话落,他就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出了马车。 队伍一直在前行,但对于邺无渊好似没有任何的妨碍,看着他走出了车门,然后就被挡住了。 外面的亲卫也驾马离开了车窗处。 “山人,若是累了,便闭眼小憩一会儿吧。”一直坐在门口的小棠开口,主要是觉着阮泱泱的脸色不太好。 “在阳州城的时候,邺无渊便每天都要出去几个时辰,除了留下来的亲卫之外,他每日出去都带着不少人。刚刚亲卫说有线报,他的手顿了下,心情似乎急转直下。你们俩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在忙什么呢?”主要是她之前根本就没有仔细的去琢磨过,所有的精神力,都在琢磨自己的事儿了。 这会儿,他忽然间不高兴了,她就想知道,他为啥不高兴了。 小棠和小梨对视了一眼,之后一同摇头,她们俩哪会知道将军的事儿。 淡淡的哼了一声,她对出了什么事儿并不感兴趣,只是觉着,惹着了邺无渊不开心,那就是通通该死。 这凡人是她的‘专属奴隶’,就算是不开心,那也得是她造成的才行。 简单直白,当下她就是此种心理。 下一刻,她起身,也走出马车。倒是想看看,到底哪个凡人胆子这么大给邺无渊添堵,她要给不知死活的凡人下咒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8、妖精下山了 走出马车,便瞧见了邺无渊站在马车下,刚刚的亲卫也站在他身边,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她忽然出现,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亲卫自动噤声了。 “怎么了?想骑马了。”邺无渊面对她,薄唇微微扬起些弧度,还是他面对她时特有的表情。 摇头,她迈步,邺无渊同时朝她伸出手。 握住他的手,她想也没想的就从车辕上往下跳,倒是惊得邺无渊立即抬起另一只手把她给抱住。 落入他怀中,他才稍稍松了些力道,让她双脚落地。 “往后不许跳,太高了,扭到了脚,有你受的。”说跳就跳,连个提前预告都没有。 圆天倒是满不在乎,“不是有你接着嘛。”反正她就知道他会接着她。 无话可说,邺无渊只得点头,可不就是有他接着嘛。 “往后我没有接着,你可不许跳。”叮嘱,主要是对她这糊涂的脑子不太信任。 “我傻呀?”这人,她有傻到那种程度吗? 这回,邺无渊彻底没话了。 见他不吱声,她就满意了。 转眼看向站在一边儿的亲卫,“你是不是又送来什么不太好的消息了?我就特想知道,你们每天得有多少不好的消息给邺无渊送来?” 亲卫哽住,即便是有不太好的消息,那也不是他制造的。他一负责传递的,招谁惹谁了? 她这不就是摆明了不讲道理嘛。 邺无渊失笑,抓紧了她的手,同时往自己怀里带,“算不得不好的消息,只是照例向我禀报而已。你也别生气,若是真有不好的事儿,我第一时间向你禀报,如何?” 他这脾气可以说是相当好了,当然了,也只是对她脾气好罢了。 圆天哼了哼,却是不太相信,“看见了么,我鼻子上面这俩黑溜溜的是什么?这不只是眼睛,而是一双慧眼。在阳州城你就整日的忙,可不只是给我找古书。”抬手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她语气不怎么样,皆是对凡人的蔑视。 邺无渊更是忍俊不禁了,“嗯,这慧眼很漂亮。” “少跟我瞎胡扯。我大侄儿说,你是个大将军,日理万机,东边那整个边关都是你的。我想,你若是边关有事,你就回去,没必要时时刻刻看守着我,非要跟我回盛都。没搞清楚那些破事之前,我是不会飞升的。”圆天自认为自己很讲道理的,她之前不关心这些,但现在想关心了。 邺无渊唇角在抽动,微微垂眸看她那小模样,他真的很想笑。 微微转身,他面对她,双臂轻轻地将她环住,“不是边关。在阳州城的时候,城里出现过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在调查他们,但是他们察觉到了,就退出了阳州城。我们启程上路,却发觉后头有人在跟着。拂羽一直跟在最后面,他刚刚派人过来,是告诉我,跟在我们后头的,就是当时出现在阳州城的那一伙人。” 缓缓的眨眼,“有人要害你?”只有这个解释了,不然为啥跟着他? 邺无渊想了想,随后轻轻颌首,“或许吧。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年来,想要杀我的人太多了,前提是,他们得有这个本事才行。”跟着他?未必。 或许是,发现了她,才会跟着。 “看来,你的人头挺值钱的。”身体微微向后,她仰脸看他,好像也是这会儿才发觉,他也挺不容易的。 这些时日,整天跟在自己身边,要他如何他就如何。以为他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吧,可她大侄儿说他手底下可是有十万以上的人马。那时听了没啥知觉,这会儿倒是深有所感了。 “你也有兴趣?”她这眼神儿,似乎他这块猪肉,比以前又涨价了。 “本山人要钱作甚?俗气。”皱眉轻嗤,她想了想,又道:“既然一直有人跟在后头,那就想法子一网打尽。每天一个劲儿的向你传递这种让人不愉快的消息,养着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是,山人所言极是。”邺无渊轻轻颌首,这会儿可不最听从她嘛。 见他态度不错,圆天也满意了。最后又扫了一眼刚刚传信儿来的亲卫,就转身上马车了。 邺无渊将她扶上去,见她进了马车,他才看向亲卫,“叫拂羽收网吧。” “是。”亲卫领命,快速上马,调转马头朝后奔去。 邺无渊则皱起了眉峰,虽说,他更想把那些人背后的主使吊出来。不过,如若‘有心’,栽了一拨人,也绝不会罢手。 既如此,这第一拨,就给收了。 当然了,这件事之后如何收场,圆天是不知道。只是再也没有亲卫在行路途中来向他报备什么,在圆天看来,他心情也一直没受影响,挺不错的,她也就不研究了。 终于离开了湘南境内,天彻底的变了。不会再有雨水说来就来,骑马飞奔,好不快哉。 齐头帘的枣红马是圆天专属,它是一匹极有灵性的马,非常得圆天喜爱。 也正是因为她喜爱,又惹得邺无渊几分‘醋意’。 为啥?因为她给那匹枣红马喂丹药。 喂得那才心甘情愿呢,可不似他当时想要一粒丹药,还得求。 那匹马吧,还真可能成精了,喂它丹药它就吃,那么小一粒,进了它嘴里它还嚼嚼,真像品着味儿了似得。 所以说,能得着她喜欢,得着她愿意,有时还真不是因为啥,就是因为她乐意。 距离盛都越来越近,这气候也越来越得圆天喜欢,不再那么潮乎乎的,她真是觉得舒畅。 倒是马长岐有些不太适应,主要都反应在了口鼻喉咙里,不时的咳嗽两声,很快就得到了他那便宜得来的姑姑的重视。 当然了,第一时间,她就认为他没有好好的每日服食丹药。继而又开始操心他身体这样脆弱,到时可怎么娶媳妇儿生娃? 最最主要的就是,他姑姑认为,他身体不好,肾气不足,很容易会遗传给孩子。这岂不是害了孩子?所以,他得抓紧了赶紧养身。 马长岐也是有苦说不出,咋就非得认为他肾气不足?他脸上就写着肾虚俩字儿么? 可又与她争执不得,毕竟旁边还有虎视眈眈一尊‘神’呢。胆敢反驳阮泱泱,估摸着他也就很难再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再说,他会咳嗽,主要是这北方的风有些干燥。他一直生活在湘南,已习惯了那里的气候,猛然间的,可不有些难受嘛。 于是乎,赶路归赶路,但凡停下,他就得喝药。 想偷偷倒掉都不行,因为他姑姑会盯着。 这就比较惊悚了,这么大年岁了,又让他想起了曾经年少时,被他爹娘盯着喝药的黑暗经历来。 但,在马长岐看来,就算是这等不愉快的事,也有人是羡慕的,那就是邺无渊。 他就寻思着,以前得多不容易啊,以至于现在啥啥他都羡慕。 距离盛都还有两天的路程,队伍反倒是不慌不忙起来。在下午时,正好路过了一座城,便直接下了官道,进城了。 若还是阮泱泱的话,她必然会记得吕长山在这里有不少的商行门面,最初她借给了他不少钱,正是助力他在盛都周边的城池稳定了地位。 进了城,可就热闹了,到底算是毗邻天子脚下,热闹的不同寻常。 连马长岐都觉得新鲜了,湘南再热闹再繁华,到底不是在天子脚底下。这还没到盛都呢,就是这般情景。到了盛都,不知得是什么样儿。 这大街上有表演绝活的班子,手艺人,挣得就是个糊口钱。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好多好多看热闹的人,但想必到时给钱的,也没几个。 骑马而过,即便是在外围,那看的也清楚。 自然是勒马停下看,圆天看着那往嘴里塞长剑的人,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这是真往喉咙里插呀。 那人都在呕了,但还在往下咽,顺着吞咽时的那股子力道,剑也在往下送。 周边围观的人叫好啊,可真是捧场。 “这种杂耍被称为下九流,只能在街头表演,赚这种拼命钱。不过,到底是南北有差异,湘南那些下九流,表演的可没这么生猛。”马长岐骑马在圆天身侧,瞧她看的入神,他不由说道。 “不过,还是有些技巧的。他们能确保不会伤到自己,经验丰富。”圆天微微摇头,说是赚拼命钱吧,但实际上,他们是专门做这个的,必然是从小就训练。之后,也就是每日重复重复再重复了,算不得拼命了。 马长岐点头,那倒是。再看过去,吞剑的人已经开始往外抽了。那么长的剑,真是从嗓子眼儿里拔出来的,马长岐看的都有点儿恶心了。 什么异物进了喉咙也不好受啊,那么长一把剑,可不口水直往外流,黏黏糊糊恶心巴拉的。 长剑全部抽出来,周边的人跟着拍掌叫好,有人托着个破盘子收钱了吧,叫好叫的最欢的那帮人开始闪躲了。 圆天看着,也不知哪儿戳中了她笑点,她就笑。弯着眉眼,真挺开心的。 难得开心,邺无渊就骑马在另一边,她喜欢看就看,只是没想到她现在会喜欢这种街头卖艺的表演。 “你看那几个人,他们绝对不是在表演。刚刚根本没怎么看不说,人家收钱收到他们面前,一下子就扔了一把碎银子。我觉着,他们好像是在偷偷看你。”圆天伸手一指,一边身体朝着邺无渊那边倾斜过去,就是在跟他说话。 周边听见的人,自是随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她所指的那几个人就站在靠近对街的位置,眼下身前已无人遮挡,他们就站在了最前面。 其实最初他们是被挤在后头的,主要是开始收钱了,前面的人就退开了,他们几人就站在了前排。 这会儿圆天伸手一指,可不看的个清楚,穿着非常普通。混杂在这些看热闹的平民百姓里,丝毫不扎眼。 只不过,这忽然间的一暴露,可不就被盯上了。 邺无渊也没说话,只是看了身边的亲卫一眼,他们就立即明白了。 驾马,开始绕着人群的外围,将这一圈儿都给围上了。 这边一动作,各个都骑马,其实动静还是挺大的。不只是看热闹的百姓发觉了,那几个人也发觉了。 根本就是没有太多的思考,那几个人转身就逃窜,推搡百姓,动静又大,一瞬间乱了套。 邺无渊牵着圆天手里枣红马的缰绳,拽着往街边挪了挪,那边亲卫已经开始追逐疯跑的那些人了。 圆天倒是也没如何,意外没有,惊吓也没有。只是看着亲卫们追出去,她微微皱眉,又扭头看向邺无渊,“再出门啊,你套上个盔甲什么的,把自己保护起来。” “我那盔甲,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穿。”手又动了下,枣红马彻底的贴到了他胯下的军马旁,她也到了他身边儿。 转而抓住她的手,这样紧抓着,心里才安定些。 “为啥?有仪式啊。”圆天觉得很无语,说的都是些啥。 邺无渊微微摇头,“是因为你说过,我穿着盔甲,便是日月同辉。如此招摇,自然少穿为妙,免得惹你不高兴。” “我还挺会夸人的。”上升到日月同辉的高度了!她又有些遗憾了,居然忘记他穿着盔甲是啥样了。 邺无渊紧了紧她的手,“傍晚了,咱们先去酒楼歇下吧。” “能追到那几个人么?”圆天还是比较关心的,毕竟她觉着,那几个人是冲着邺无渊来的,对他不怀好意。 “一会儿就有消息了。”邺无渊看起来是不急的,只不过,心里头的‘急’她是看不见的。 看他自信,圆天也没有再纠结。 一行车马朝着酒楼走,其实距离这里也没多远了。 到底是距离盛都非常近,酒楼的环境也很好。 踩着还带回旋的楼梯上去,圆天走在前,马长岐跟在后,有他这现任大侄儿在,小棠和小梨都排到后头去了。 虚扶着她上了二楼,马长岐挑选了一个位置不错的房间,窗户什么的都打开,小风吹进来,真是凉爽。 圆天很满意,满意之余,也不忘关心现任大侄儿的身体,嘱咐今晚的药必须得吃。 马长岐就知躲不过,‘姑姑沉重的爱’,还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他也想尽快的把这份‘爱’归回原主,他要承受不起了。 吃了颗丹药,圆天走到了窗边,风吹着真好。 她还是喜欢这种气候,金陵也蛮不错。 只是,她这会儿忽然想到,自己那大侄儿为啥在阳州城定下了呢? 这个问题,她之前好像没思考过。 难不成,真因为那和郡王妃? 有时间,她得好好询问询问,敢做伤风败俗的事儿,非得把他两条蹄子剁下来不可。 双肘撑在窗台上,她边想着那些事儿,边无意的往楼下看。 眼睛垂下去时,正好瞥见了这楼下街上的行人之中,有个一身白衫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那一身干净的衣服,也或许是因为他不似四周百姓的匆匆忙碌,更或者,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纯净的白衫也遮挡不住的妖气。 她低头,正好那个人也抬头。 看到他脸的第一眼,圆天就觉得额角一刺,仔细的盯着那人,她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什么山中的精怪跑出来了? 那个人其实没有停留,他抬头看她,脚下却还在走。很快的,他就从楼下走过,但还是在无法再看到楼上的人时,才收回了视线。 他已从楼下走过,圆天立即探身勾头去看,可是,已经不见了。 来来往往的人虽说很多,可大都灰头土脸的,那般干净的,即便人再多也是一眼就瞅得见。 额角的刺痛还在,圆天抬手按着,一边收回脑袋,脸上是迷惑的,同时也有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 妖精? 按理说,她一高人,看见妖怪有啥复杂的?她可以收妖啊。 只是,这妖怪……胆子还挺大,一直用眼睛在挑衅她。 还在酝酿着气儿呢,肩膀多了一只手,她转身就飞出去一脚。 所幸邺无渊反应快,偏身一躲,她飞出的那一脚踢了个空。 他有点儿诧异,她也在发愣,可能也不太理解自己为啥忽然间这么大的攻击力。 “怎么了?”看她那迷糊的样子,邺无渊抓住她的手,把她从窗边带离。顺便的,他也垂眸往楼下看了一眼,除了来来往往的百姓,亲卫已经在楼下占据了几处有利的位置。 可以这么说,这一路来,都是这样的。除了圆天不知道之外,每个人都知,每次停留,外围防护都如铁桶一般。 “我要捉妖。”任他牵着,她眼睛也在瞬间清明,然后就冒出这么一句来。 这又是哪根线搭错了? “如何捉妖,山人?”邺无渊嘴角抽了抽,一边牵着她往床边走。 “我能画符啊!凌玄子画的那些符,我都见过。世道不同了,山上的精怪都下山了,我刚刚就看到了一只。捉一只妖,可抵得上吃两炉丹药。”她嘟嘟囔囔的,也没发现邺无渊面色微变。 以前,她说起某个人时,通常都以妖精俩字儿代替。能被她称为精怪,那可不是谁都能获得的‘殊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19、妖精下山了(二更) 夜幕降临,酒楼的客房灯火很足,只开了一扇窗子,风徐徐的吹进来,吹得桌子上的黄纸也跟着拂动。 不过,片刻后就被镇纸压住了,黄纸上用朱砂画的看不懂的图案,可不就是符嘛。 圆天说她会画符,还真不是假话,她真的会画。 她见凌玄子画过,各种符,驱邪的,镇妖的,逃生的,保命的,林林总总。 又画出一张来,放下笔,她拿起符纸举起来,对着灯火的方向,那么仔细的看。 上下看了看,又吹了吹,上头的朱砂也干了。 她捏着那道符,先在手指之间转了两圈,随后扭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邺无渊。 他一直在这儿坐着陪着她,给她递黄纸,收符纸,有风在吹,他又拿镇纸压着,可不把她这些鬼画符当成宝贝了。 食指中指反向捏着那道符,她这手法真正是道家的,别看她在烟霞山三个多月一直在山巅炼丹,实际上凌玄子会的那一套,她也看来了个七七八八。但凡看到了,她都学会了。 捏着符,直接点在了邺无渊的眉心。 也亏得邺无渊没躲,毕竟,她速度再快,又岂会有邺无渊更快。 符落在眉心,邺无渊没动,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鼻息间都是朱砂的味儿。 听她又嘟囔了一句什么,之后才拿走那张符。她两只手十根手指转的那才快呢,符纸很快被折叠起来,折成了个铜钱大小的三角状。 折好,托于掌心,直接递到了邺无渊面前,“给你。” 接过,邺无渊看了看,“既然是专门为我画的,那必然不是驱邪符。这是……保平安的?”毕竟,她一路来,都挺在意他这颗头的。 “错。”回答错误,圆天笑了一声,略显得意。 拿起笔,继续画符。 不是保平安的,邺无渊还真有些不解了,那这又代表的是什么。 微微歪头看她,他又稍稍倾身靠近她一些,“那还得请山人赐教,这是什么符?”有一些,他是能看懂的。因为在最上方,会有一些字。在真元观里的时候,经常能见着。壁画,灵幡,灵旗。 可他到底不是道家弟子,更深奥的他也没见过。 “那是一张让我放心的符,长得那么好看,可不招蜂引蝶。此乃避花符,助你躲避桃花。”边说,她手上还不停,又一道符画出来,和那张所谓的避花符不一样。 邺无渊是无言以对的,桃花?他似乎和这个词儿也没什么缘分,她才是多虑了。 正无奈着呢,她新完工的那道符又贴在了他眉心上,嘟嘟囔囔又说了一句,才把符给揭走。 如同上次似得,折叠,不过这回可不是纯三角状,还多出来两个‘角’。 折叠好,再次托在掌心给了他,“此乃隐身符,搭配避花符共同使用,效果更好。”躲不过就隐身嘛,她考虑的多周到。 邺无渊接过,忍俊不禁,“真的会隐身?” “心诚则灵。”她也不说好使不好使,拿心诚搪塞,可不让人无语。 在街头上行走江湖的骗子就是这样骗人的,一切以心诚为令,好使或者不好使,都可以用心诚来解释。 她送的,甭管是个啥都得收起来啊。 将那两道符收起来,邺无渊又继续去看她,她又接着画起来了。 “这又是什么?”他问,这总不会还是送给他的吧。 “此乃化水符。”她微微挑眉,手上动作不停,行云流水。 邺无渊想了想,继而又歪头瞅她的脸,他自己都要贴到桌子上了,“山人能否以诚相告,你这符,是不是随意乱画的?” 画符的人手一顿,继而转眼去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笑,并且笑的还有点儿狡黠,“你猜呢。” 邺无渊抿起唇角,“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圆天淡淡的哼了一声,又拿起手里这张符递给了他,这回没直接贴到他眉心上。 接过来,邺无渊看了看上头的字符,他是真的一个都不认识。若说她是乱写乱画吧,可总体勾画一处,倒也挺有美感的,并非乱七八糟。 “这得横着看。”抓着他的手,让他把字符横过来。 邺无渊看了看,嗯,还是看不懂。 看他那满眼不解的样子,圆天十分高兴,就知道他看不懂。 就在这时,外面远空之中忽然响起了砰地一声巨响,桌边的两个人都不由眼睛一动,随后扭头看向了半开的窗子。 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得到远处的夜空一片金色,徐徐的洒下,半边夜空都亮了似得。 眼看着那些耀目的金色徐徐落下,很显然,这是烟火啊。 圆天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都打开了,正好第二波烟花炸起,亮彻夜空。 放烟火的地方,其实距离这里很远,可烟火太大了,以至于站在这边儿,圆天的脸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凡人如此大张旗鼓。”扭头看了一眼已走到她身边的邺无渊,凡人的节庆,她不太了解。也就更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了。 邺无渊看着在远处夜空炸起来的烟火,他的瞳眸也变成了金色的,却夹杂着难以忽视的冷光。 “并不是什么大日子。”他说,同时微微垂眸看向楼下。在那烟火第一回炸起来的时候,亲卫就已经出去了。 第三波烟火炸起,这回可不只是金色了,期间夹杂着些红色,金红辉映,确实漂亮。 而且,这烟火在夜空上炸起来时,并非是寻常的那种扇形的形状,反而像是个什么动物。只是,有点儿不伦不类,可能技艺始终没太掌握好,瞧着反倒好笑。 圆天看着,不由笑,“这是个啥?兔子?”可这兔子可太寒碜了,七扭八歪的,像是个被吞掉了一半的兔子。 邺无渊却是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那边夜空之中的烟火徐徐降落下去,夜空再次恢复了黑暗。 没有了,一切都寂静了,圆天倚在窗口,看着黑暗下来的夜空,她只觉得凡人无聊。 转身,她去桌边拿来了几张黄符。直接在窗口外面贴了几张,又念念叨叨的嘟囔了几句,真像驱邪的样儿。 “真是觉得城里有妖?”邺无渊问她,听起来他好似也在玩笑。 “没准儿啊,这城里不干净。”圆天摇了摇头,反正无缘无故的有人夜里放烟火,还搞得这么大动静,又不是节日,鬼知道是谁在鬼搞。 贴了符,她就好像放心了些,这会儿来看,兴许她画的这些驱邪的符,可能是真的,不是随便乱画的。 转身,她对外头也没啥兴趣了,继续坐在桌边鼓捣自己的符。 酒楼下的街道上,有亲卫快速而过的身影。有几人在路过这下面时停了下来,对着二楼窗口的邺无渊挥舞了几下手,那是一些最简洁的传递信息的手势。 邺无渊面色平静,不过,映着黑夜的眼睛却是一片冰寒。 果真是执着,栽了那么多人,还是把他给吊出来了。 转头去看坐在桌边的阮泱泱,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对外面的一切不感兴趣了。 试图引起这样的她的注意,怕是没那么容易,炸亮了半边天,也没什么用。 关上窗子,他也返身慢步的回到阮泱泱身边,低头看她,她还在拿着笔画符呢。真真是鬼画符,除却那些驱邪的可能是跟凌玄子学来的,其他的,邺无渊认定都是她自己瞎编的。 不过,她瞎编的也是以假乱真,根本看不出问题来。 她就是聪明啊,真真假假的,她糊弄起人来,那才是让人分不出真假来呢。 “这又是什么?”她又画出一张来,自己在那儿欣赏呢。邺无渊站在她旁边忍不住笑,问道。 “遁。”她说,就一个字儿。 信她个鬼!自己瞎画的,说的话听着却玄的很,骗人。 “山人真是天才。”这若是拿出去卖,能糊弄不少人。 较为得意,把这张符放到一边儿,她又开始提笔画,“你不去休息?” “今日进城时你也看到了,有人在这城里乱来,我哪能安睡?山人画了这么多的符,飞天遁地,斩妖除魔,哪一种都有。我觉得,还是在山人的庇佑下较为安全。”在她旁边坐下,他歪头看她,眼睛里可不有星星。 瞄他一眼,圆天就觉得他这样乖乖的特像什么小兽,很想挠挠他下巴,没准儿他会开心的立即满地打滚儿。 “随你。”圆天也没阻拦,想待在她身边就待着呗。 手肘撑在桌子上,以手撑着下颌,邺无渊就那么认真专心的看她。 “若忽然有一人,像是抓住了你的筋一样,做的每件事都能讨你开心,你会如何?”蓦地,他小声问道。 期间,有那么点儿……黯然。 圆天提着笔,又转头去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那只能说明,那人适合做奴才呗。只可惜,我身边有你个奴隶就够了,不需要奴才。”能讨主人欢心,可不奴才性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0、你的不喜欢可伤人了 圆天的黄符可是攒了一桌子,全部都出自她手,整个屋子飘着的都是朱砂味儿。 有一些符,看起来就是正正经经的符,带有道家的字符,都在真元观中见到过。 不过,有一大半儿……那就不知怎么回事儿了。 反正,从她嘴里得知,那这些符可厉害了。 飞天遁地,吹土扬沙,呼风唤雨,招雷引电,厉害到没边儿了。 如果这道家真有这么厉害,想必这天下早早都是他们的了,哪还用得着千军万马打天下。 不过,她说有那么厉害,那就有那么厉害呗,邺无渊还能跟她争? 只是听她胡扯,他也捧场,哄她开心呗。 他是无法搞那些玩乐的东西陪她玩儿,但是,他可以纵容啊。 半夜了,困倦不已,毕竟赶了一天的路。 圆天非得画最后一张符,要给邺无渊贴上。 看着她画完,鬼知道她画的是什么,反正可能是因为画了一晚上了,下笔更熟练了,一气呵成。 画完了,她举起来,吹了吹。上头的朱砂干了,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嘴里小声的嘟嘟囔囔了两句。 她这模样特专业,俨然就是个小道仙儿,还有点儿邪性。 她捏着黄符,眼睛一转,瞄过来,那眼神儿,让邺无渊觉得,真是把命给她都可以。 “这符啊,非得贴你身上不可。”走过来,她仰起脸,看着他,一边幽幽道。 语气说不上什么来,淡漠吧,不屑吧,睥睨吧,都有。但是,又有些理所当然,好像这符就得给他贴上,贴给别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人已经在床边落座了,邺无渊看着她走过来,脊背也挺直了。 “山人,在贴到我头上之前,我能否提前得知,这符是什么作用?”已经给了他一道避桃花的和隐身的,不知这又是什么。 邺无渊就觉着,她是把所有不可理喻的,都用在他身上了。 “这个,叫做‘不战而败’。”她说完,就把黄符点在了他眉心。 闭上眼睛,呼吸着朱砂的味儿,他默默地叹口气。 待得她把黄符拿走,他才睁开眼,“我是将军,不战而败,有些狠毒了。” “这是管你上不上战场的吗?睁开你的大眼睛瞧瞧,这是什么?”捏着黄符让他自己看。 邺无渊的视线落在那黄符上,朱砂在上面勾勒出一些看不懂的符文,还有一个较为奇特的图形。 他过于仔细的看了看那图形,之后他就笑了,并且笑的意味深长。 “你说你坏不坏?”他看向她,鬼知道她画了个那啥,虽不算是形神具备吧,但一瞧就知道是啥。 “怎么,难不成你没长?待你何时上战场,我肯定给你画一屋子百战百胜符。这个啊,你得拿着,也是为了不影响本山人我。”说着,就把符纸折叠起来,然后扔给了他。 邺无渊接过,真的是想笑,“我何时影响过山人?这段日子哪怕夜里同处一室,我不也是待在远处,哪敢近你身。”再说,他哪里会舍得吓到她。即便她现在脑子不清楚,可也不会唐突她啊。 “你这花枝招展的样子就是影响我了。”旋身在旁边坐下,她反手摸了摸后颈,好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做了什么大事业了呢。 转脸看她,她这会儿可以说是不讲道理吧,那股子属于姑娘才有的骄纵跋扈。当然了,也没人能得她这样,她也只在他面前这个样子了。 眼见着她往床里头挪,他忽然朝她倾身逼近。 过于突然,圆天也猛地向后退,或许正是因为她这忽然后退,激的邺无渊更朝她逼近了些。 她再次向后躲,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大概也是因为她这被吓得倒下,邺无渊眸子闪了闪,再次俯身,单手撑在她脸颊一侧,悬在了上方。 他一这样儿,圆天的双手立时就在脖子下合拢,手指结印,要发动攻击。 邺无渊眼睛一动,扫了一眼她的手,“确定只动几根手指就管用了?” “心诚则灵,试试呗。你要是从此后不能人道,可别怪我此时心狠手辣。”她就说他花枝招展的会影响她吧,瞧瞧这会儿,说变脸就变脸。 抿唇,邺无渊鼻息间呼出一口气,都热乎乎的。 俯身,靠近她,圆天都自动的不呼吸了,只是盯着他越来越近,她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皮肉也跟着发紧。 他终于贴近了,她也不由的闭上了眼睛,挡在脖子那儿的手也自动的松了。 不过,他没做什么,就是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很轻,又热热的。 待得他退离了她的额头,之后就抱着她,将她挪了挪位置,让她躺好。 又坐直身体,脱了她的鞋,这种事情真真像是做了无数次似得,顺手的很。 躺在那儿,圆天缓缓的睁开眼睛,其实她给他画的那什么‘不战而败’的符就是假的,好玩儿而已。也是为了警告他,别对她起什么‘歹心’,高人不可侵犯。 只是,这会儿只是亲了亲她额头,她就又觉得,这人真是小心到了一定境地。不给他机会的话,估计他是永远都不会过线。 她是真不记得以前她和他之间到底咋回事儿了,只是通过这段时日,她觉得,他以前也必定把她看的很重很重。 重到,超过了她此时所能估测的重量。 给她整理好,又灭了几盏灯,只留下一盏烛火,这房间里也变得幽暗了下来。 邺无渊照常的再次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即便这酒楼里空房许多,但今日,他绝对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宿在这房间里。 因为这城里,有妖。 躺在床上,圆天缓缓转头,模模糊糊的,看得到邺无渊那即便坐着也十分挺拔的身影。 他年纪不大,但那肩膀却好似能担着万座山,有着超越年龄的沉静,但同时又挺幼稚的。 复杂吧,也足够单纯,很吸引人。 对于自己以前能把这样的男人搞到手,圆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凭借的是啥呢?总是得有点儿优点的吧,总不至于就这一张脸?再说,她也没觉得这张脸绝色到哪里去。 若说绝色,今日看到的妖精绝对是上流。 盯着他看,他就坐在那儿,这一路来,其实他经常这样。最初,是那两个丫头要留在她身边,在夜里看守她。不过,他不放心。就好像,特别担心她会突然飞升了,消失不见。 她一直认为无所谓,他想看守就看守呗,反正他是骨子里有‘奴性’。 不过,现在还认为他这是‘奴性’的话,就又好像是在污蔑了他的这份心。 她现在琢磨吧,其实也是琢磨不出结果来,毕竟,这心里脑子里都缺了一块似得,就好像触及不到那么深。 无论什么,都隔着一层,这也致使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是个特没心没肺的人。 当然了,她这就是忘了以前了。毕竟在以前,她可是荣获了连拂羽都承认的,心最枯的女人,没心没肺这四个字都得落下风。 “邺无渊,你累不累?”蓦地,她忽然问道。声音不大,却还真是头一回问出这种带关心的话。 邺无渊转脸看过来,光线幽幽,但能看得到她略有些迷茫的眼睛。估计她又是想起了什么来,只是自己又琢磨不清楚。 按条件反射的话,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回答不累。 不过,看着她的眼睛,邺无渊却选择轻轻点了点头,“有一些,能撑住。” “那你过来躺着休息吧。”她这样说。 就知道刚刚没有会错意,她的确是在关心他。 只是迟疑了片刻,他就起身走过去了,几步路而已,他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旋身在床边坐下,他就那么看着她,她也在盯着他看,也不知在想啥。 只不过,以她当下的脑子和心性,还能够忽然关心起他来,这是不是说明,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并没有白费。 弯起薄唇,他转身躺下,只不过是躺了个半身而已,腿还落在床下。 “睡吧,我没事。以前还在打仗的时候,连续数天不睡觉不休息也是有的,已经习惯了。”一条手臂置于她头顶,像是要把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那你以前打仗,我在哪儿呢?”他也没贴着她,始终保持着距离,这让她很满意,所以她也始终一动未动。 “你在我家啊。就是因为你在我家,那时每年我都会想法子回盛都一趟。回家里去看一看你,有时也不需要说话,看一看就好了。”他声音压得低,以前,总觉得这些话,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口吧。 “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圆天觉得,好遥远啊。她不知道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又好像跟她没关系似得,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微微低头去看她,她窝在那里,好乖好乖的。 “那我呢?”她是什么样子的。 “你……你对我很客气。每次见我,都保持着同样一张笑脸。挑不出毛病吧,却能感觉得到,你距离我很远。远到,好像我此生都抓不住。”他那时回盛都,回家,都能见着她。 可是,见着她,得到的自然是她的客气有礼。真的有礼,张弛有度,从容不迫。母亲说阮家的家教可要比盛都那些所谓的权贵世家强了几倍不止,这盛都任何一个扬名的名门闺秀,可都比不过她。 将来要给她寻一个特别匹配的夫婿,可不止要家风严谨,人品也得上乘,否则就是糟践了这么好的姑娘。 听母亲一言一语的,好像连皇帝都配不上她。 他那时听了,心里真是焦躁。 每次回家,就得听母亲说这些,还得看她对自己客客气气。其实,每次回去吧,受到的都是煎熬。但不回去呢,又真真的惦记着。 “客气?那我就应该是不喜欢你。原来是这样啊!”是他先喜欢的她,并且喜欢了很久了。 有点儿不太敢想象,同时就更无解了,她到底是哪儿较为突出啊? “是啊,你的不喜欢,可伤人了。”如果她清醒了,希望能记住他这句话。另一手抬起,不由轻轻摸了摸她恬静的脸,说着话,她眼睛都闭上了。 “本山人往后尽量不伤你。”也只能是尽量,她也不知该咋做,能不伤到他。 邺无渊无声的笑了笑,落在她脸上的手轻轻地抚着,用拇指摩挲她的脸蛋儿,细皮嫩肉的。 相比较他带着硬茧的手,她可不嫩的吓人。 片刻后,她的呼吸就均匀了,睡着了。 低头看她,仔细的盯了一会儿,他也向下挪了挪,把她更严密的圈在自己怀中。 她身上的味道飘过来,就如她之前所说,让他身上也沾了她的味儿。 他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呼吸着她的味儿,即便是睡不上多久,也足够恢复体力了。 这一夜,城里也没有多安静。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在逃窜,有的逃窜不见,有的,则没有躲过搜捕。 不过,城中普通的百姓,怕是也不会知道这些。待得新的一天来临,他们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哪会知道前一晚城里发生了什么。 当然了,比城里的百姓还没心没肺的,那就当属圆天山人了。 她是被热醒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推那个散热的‘罪魁祸首’。邺无渊也醒了过来,随着她的推拒,他也在后退。本就下半身落在床外,这再往外退,毫无悬念的上半身也落出了床下。这若不是手脚麻利,就真摔在地上了。 站起身,他轻轻地呼出口气,再看那床上的人,满脸的厌烦,被热的。 “早晚得习惯,就当提前适应了。别翻滚了,静静躺一会儿就不热了。”她烦的不得了,就在那儿翻滚着往床里侧挪。 在床边坐下,去拉她的手,得来的就是她快速甩开,他太热了,连手都热的像是刚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 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邺无渊叹口气,“昨晚才说尽量不伤我,山人你是不是又忘了?” “早知道我就不说那句话了,甩一下你的手就成了伤你了?小气。”脸朝着床里侧,她小声嘟囔,很后悔似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1、你的不喜欢可伤人了(二更) 白日的城里阳光真是充足,也已经感受不到在睡梦里被热的受不得的烦躁了。 当然了,她这会儿也忘了被热的烦躁的时候了,只是捏着昨晚写的黄符一路走一路贴。高人所画之符,这酒楼能有幸被贴,那绝对是天大的幸运。 她可没觉得,自己这一大堆黄符,影响了人家酒楼的外貌形象。 下了楼,站在酒楼门口,她就那么左右的环顾,扫视。 别的不说,她所认为的妖气,她总觉得还是有的。 下了山的精怪,也不知会藏到哪里去? 当然了,这也只是稍微惦记了那么一下而已,再之后,她也不琢磨了。 小棠和小梨站在她身后,两个小丫头睡得好,哪似邺无渊。明明是大将军,是主子,却是比下人还劳累。 “小姑姑,昨晚有人放烟火你瞧见了吧。这烟火倒还真是与众不同,那形状……刻意为之?然后,他们就去城里搜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搜查出什么来。如果抓着人了,我倒是想瞧瞧,这不同于寻常的烟火形状,是如何做出来的?”马长岐也是见过好东西的,按理说烟火有什么特别的,可就是没见过这种意图改变烟火在半空炸开时的形状的。 昨儿那瞧着不太成功,可,隐约的还是能看得出。 听他这么一说,圆天才想起这事儿来,“烟火在空中炸开,出现的应该是个兔子。只可惜,不太成功,四不像。”她就觉着那是兔子,那个放烟火的人,就是要在天空上弄只兔子出来、。 “兔子?诶,倒是像。”马长岐眼睛一亮,可不是嘛。 看了一眼自己这傻侄子,圆天转身走进酒楼,早膳已经准备好了,那个陪吃的人也早就坐在了桌边,等着她呢。 吃饭这种事,可不就是凭她随性嘛,还不是她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而他能做的,就是等着呗。 “我大侄儿说亲卫昨晚去城里抓人了,抓到放烟火的人了么?”在桌边坐下,她看着他,边问边眨了下右眼。 冷不丁的忽然受到明目张胆的‘秋波’攻势,邺无渊倒愣了下,“抓住了几个。” “人呢?”她继续眨右眼,尽管从别处看不出什么挑逗来,可她这眨眼的动作,可不就是撩人儿嘛。 “杀了。”邺无渊继续盯着她的眼睛,回答她。并非是他赶尽杀绝,而是那些被抓住的,最终还是会自我了结。既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也能让自己心里头舒坦些。 “哦。”说杀了,她也没啥知觉,还是又冲着他眨了下右眼。 邺无渊真坐不住了,起身,单手托住她的下颌让她抬头,他隔着桌子居高临下,“是你昨晚特意给我贴了一张‘不战而败’符,坏家伙,你现在做什么呢?”一个劲儿的冲他眨眼,是不是真以为他是石头做的。 “怎么跟本山人说话呢?我眼睛不舒服,谁朝你眨眼了。”打开他的手,她自己的手爬到了眼睛上,非翻眼皮给他看。 她着实是有点儿不顾形象,但又十分娇憨,邺无渊也没直腰,就那么看着她自己翻开的眼皮,果然,上眼睑边缘冒出了一粒小疙瘩。虽是不大,像小米大小,白色的,可肯定是磨眼睛。 “上火了?”这回,怎么长到眼睛里去了? “肯定是被你热的。离本山人远点儿,速速退开,你这呼吸吹得我眼睛更痒了。”把他推开,圆天又眨了眨眼睛,之后拿筷子吃饭。 翻脸无情啊! 邺无渊的事情,圆天自然是不会多问。什么抓到了人,又杀了,她觉着他那么做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又不是什么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自己在做啥,自己心里清楚着呢。 倒是马长岐得知了这事儿,有那么点儿迷惑。为啥就给杀了?确定了一定是敌人吗? 难以理解,但又的确没什么资格问。 前往盛都,很快的,终于回到了这里。 于圆天来说,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对这里,她已没有一点印象了。 只是,这里的气候她很喜欢,即便是烈日当头,可迎面吹来的风却是清爽的,哪是湘南那种地方可比的。 倒也并非是见啥都新奇,一路往将军府走,小棠和小梨在她身边,不时的观察她,想通过她的表情和眼神,看看她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对于圆天来说,盛都在她眼睛里是一张新纸,最初什么都没有。随着她眼睛看到了什么,就往上面涂写了什么。 一直到了将军府,她仰头看着那威严的府门,还有此时在府门前候着的卫兵小厮等等人,这严阵以待的画面,又让她眼前忽然一阵恍惚。 恍惚的是环境,同时,好像还有一个什么人在眼前一闪而过。是个上了年纪的夫人,颇具威严风骨。 可是,那是谁呢?她从未见过。 “进去吧。”邺无渊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并且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身灰不拉几的道袍,长发都束在头,语气有些沮丧。 “没有,你什么都没做错。”摇头,邺无渊虽是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但否决就是对的。 “鬼才信。”进了那天权阁,看到了牌位,她就有一种犯错的感觉。不该她做的事,她给做了,致使一股愧疚难堪从她心底里就开始往上涌,她都要不能呼吸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2、他们是亲兄弟 瞧她那盯着自己幽怨又难堪的小眼神儿,邺无渊深吸口气,脚下一转站在她面前,同时抓住她的两只手,紧紧握住。 “你没做错事,如若真说做错了,那也是我。是我先‘心存不轨’,与你无关。”她忘记了前事,可似乎答应了母亲的事儿却没忘。这回来了,见到了母亲的牌位,就想起自己该在哪个位置了。 “鬼话。”看他那迫切的样子,就非得扭转她想法似得。他这么着急,可不就证明她说的是对的。 “信我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可骗过你?”把她的两只手抓到一起,他真的想钻进她脑子里去。 “骗没骗,我哪知道?毕竟,我大侄儿都听你的。”这周边就没一个人不听他的。 “怎么可能?连我都听你的,谁敢骗你。”他的确是有些迫切的让她相信。本来脑子就糊涂,陷入一件事之中时,很容易绕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才不信。”她还是不信,灰心丧气,同时又很平静。她已经认定了自己做了错事,可是,已经做了,无法改变了。 挣出自己的手,她叹了口气,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害怕。 邺无渊还要说什么,圆天却忽然又扭脸看他,“你转过去。” 不解,他又真的很急于看穿她的脑子,探知她的想法,就更不能转过去了。就好似,他这一转过去,她就消失不见了。 “转过去。”他不听话,她就推他。 不得已,邺无渊只得转过去。脊背挺拔,真真就是一棵青松,刚劲,永不会弯折。 邺无渊真不放心,背对着她,看不见她,他心里就开始打鼓。 那是一种让他心都悬起来的不安,就像眼睛被蒙住,接下来即将要挨揍一样。根本不知对手要从哪里开始下手,以至于全身都做好了准备,但同时又哪一处都没做好准备。 主要是她刚刚那语气太沮丧了,也太平静了。 就在他焦躁不安时,站在他身后的人忽然抱住了他。两只手从他腰两侧绕过来,于他腹部前交握一起。 而她,则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柔软,又无助。 垂眸看着交握在他腹部前的两只手,他缓缓抬手想握住。 “你别动。”她感觉到了,小小的呵斥了一声,邺无渊的手就又放下去了。 抱着他的腰,靠在他后背上,圆天这会儿可不只是沮丧那么简单了,整个人丧到爆。 其实从邺无渊转过身去时她脸色就变了,那种做错事的感觉排山倒海,她这回可以明确肯定,她就是做错事了,不是心血来潮,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且这个错事,绝对源于邺无渊,她应该是不能和他在一起鬼搞。 可是又看他的背影,即便不去看他的脸,她也知道他很不安,不安的方寸大乱。 所以,也不知咋了,她就觉得想抱抱他。在背后抱他,不去看他的脸。 错事已成,又能咋办呢?若说都是他的错,岂不是太欺负人了? 脸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的都是热乎乎,他真的好热,衣料都掩不住。 窄腰坚韧的咧,圆天觉得,这世上什么也折不断他的腰。 这人年纪不大吧,自从见到了他,他好像慢慢的,变成了一个‘老者’。因为是老者,所以无论面对什么事儿,都有着丰厚的经验。 甭管他做啥,她都觉得挺放心的。 她在背后抱着他,也不出声,他只能听得到她不太均匀的呼吸声,明显心绪也不太稳定。 她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多,比他都熟悉这个家,回到这里,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她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的准备。 “泱儿,无论出了什么事儿,都有我。你以前所在意的那些事,其实都不算什么。我以前不敢跟你说,总是觉得,你这么聪明哪会想不通呢?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你就是想不通。”或许,就是心枯吧,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觉着做一个‘长辈’很轻松,想做啥,指示指示就行了。做好了,有功劳,做不好,是长辈,没人会埋怨。多简单,多清净。 “你别说了。”她不想听他说这些话,那时还说什么,往后尽量不伤他呢。这会儿,她就觉着,他是被伤着了。 听她小声嘟囔,邺无渊原本心里还不安呢,却是又笑了。 娇憨憨,哼唧唧,像个小孩子。 “那山人现在想怎样?你或许不清楚,我们俩站在这里这样搂搂抱抱,很快整个府邸的人都会知道了。”当然了,她想一直这样表演,他也不反对。 “你闭嘴,走。”不想听他说话,她圈着他腰的两臂收紧,一边用膝盖顶他的腿,让他往前走。 这又是什么走路方式?不过,邺无渊也无法违逆她啊,走呗。 他往前走,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她就非抱着他的腰跟着走,也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腾。 她就像挂在了他身上似得,半张脸贴在他后背上,脸还是丧着的,沮丧难堪仍旧没有远离她。 尤其是在有下人或是卫兵路过时,她那种感受就更强烈了。 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是勒紧了邺无渊的腰,就好像是非要用这种方式去击退那股难堪。 以毒攻毒吧,明知会更不舒坦,可就越是要这样逼自己,她好像特别擅长这样对待自己。 邺无渊完全是任她,也不觉得丢脸或是怎样。 “你以前就住在这儿,这里啊,母亲没有给任何人,哪怕是二房的,也没资格住在这里。母亲十分喜欢你,你来了,就将你安置在了这儿。”到了玉衡阁,小棠和小梨早就回来了,于她们来说,这里才是‘战场’,毕竟生活了多年。 ‘挂’在他身后的人也不看,就还是那样贴着他,“嗯。不过我不想进去,我就想在府里转。” “好,那就转。”邺无渊微微摇头,还有什么不能满足她呢?还不是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继续带着她往外走,原本站在玉衡阁里的小棠和小梨静静地看着那离开的两个人,也是只能叹气。 回到了这里,有一种突然回到现实的感觉。可是,再看邺无渊和阮泱泱两个人,又觉得这哪里是现实啊,还是恍如梦境呢。因为在现实里,阮泱泱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邺无渊带着她,沿着将军府那极其简单的回廊往开阳阁的方向走,那是他住的地方,其实距离玉衡阁挺远的。 正是因为远,所以才更适合她当下提出的要‘走’的要求。 “咱们家在城郊还有一座庄园,虽说不太大,但也还算个不错的去处。不过,那儿养了许多的鸡,你还被那些鸡吓到过。”往前走,邺无渊一边说道。 “鸡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我不喜欢它们。”长翅膀的她都不喜欢,因为它们会飞,她不会。 “你到时若是想去庄园,就提前叫人把那些鸡都清出去。”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养一群那东西,她也不吃。 “我不去。”哪儿都不想去。 “好,那就不去。山人仔细看看这府里,你喜欢哪儿?若是有喜欢的地儿,就规划到你的麾下,都是你的,可好?”已经走进了开阳阁,亲卫守在门口。这开阳阁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白色的石头铺满了地面,看着相当荒芜了。 “我觉着,供奉老将军老夫人那小祠堂挺好。”她丧丧的说道。 邺无渊前行的脚步一顿,“你这不就是在折磨自己吗?非得逼着自己想起来是不是。即便你能想起些什么,也是不完整的。” “你别管。”她不乐意,厌烦呗,她本来就丧的够呛,他还给她念咒。 “我不管,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折磨自己。”谁知道她脑子里又拗到哪个地方去了?想把她拽回来,可难着呢。 圆天没吱声,随着他走进了屋子,这里真是冷清,除了门口有亲卫守着外,这里连个下人都没有。 “这里没人,纵观整座将军府,只有这里最清净,因为无人敢来。”倒像是那些想法子把姑娘往自己家带的坏男人,借口也一套一套的直击姑娘心。 圆天也不吱声,反正就是不放手。 邺无渊无法,不过幸好她没说不要待在这儿,就带着她进了内室。 内室里有一张软榻,他走过去坐下,她也跟着坐下了。 微微偏身,她就坐在他身后,脸还贴在他背上。两手在他身前交握,此时抱得更紧了些。 房间里安静的,除了他们俩的呼吸声,也没别的了。 这么安静,圆天的耳朵贴在他后背,听他的心跳声就更清晰了。 哪里又曾想过,有一天会见识到阮泱泱如此黏人的一面,即便是想过不少‘出格’的,可这样的又哪里敢想过。 一动不动,两个人都这样,恍若雕塑。 外面的天色都逐渐暗下来了,院子里掌了灯,屋子里却没人敢进来。 而也就是在天色暗下来之后,邺无渊发现一直从后面抱着他的人睡着了。 呼吸均匀了,一直圈在他腰腹上的手臂也松了劲儿。 微微低头,昏暗的光线中,他看着她的手,随后轻轻地握住。 果然是睡着了,手指软软的,任凭揉捏。 抓住她的手腕,他另一条手臂抬起,之后缓缓地转身。 感觉到趴在自己背上的人在往一侧滑,他就迅速的扭过身去,正好把要歪斜下去的人给抱到了怀里。 看着她那软塌塌又毫无防备的样子,其实仔细瞧的话,还依旧能在她眼角眉梢间瞧见掩不住的丧气。她是对自己丧气,难堪,同时又不太清楚那些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这整个人就拧巴的不成样子,想捞都捞不出来。 把她托抱在怀里,邺无渊低头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又笑了。 脑子糊涂也有糊涂的好,黏他黏的紧,想想她非抱着他不撒手的样儿,他就觉着,这应当是世上最甜蜜的事儿了。 把她横抱起来,邺无渊起身,缓步的朝着隔壁的卧房走。 这里完全就是他的私人领地,真真正正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侵入过。 把她放到了大床上,让她躺好,又去脱她的靴子。 两只细白的小脚露出来,他单手就一下子捏住两只,然后挪到床里侧去。 盛都不比湘南,夜里较之白天要更清爽些。他去寻了个较薄些的被子,盖在她腿上。 还在给她小心的整理呢,那个睡着了的人,也不知怎么了,眼睛又睁开了。 带着些许的困倦,她就那么看着微微悬在她身上的人,“忽然间的,有句话开始在我脑子里钻来钻去。我觉得,这就是我当初要死死记在脑子里,可是又被强迫忘记的一句话。他们是亲兄弟!” 她说话,话音落下后,眼角就有东西流出来了。不是眼泪,是红色的血,继而她就开始大喘气。 邺无渊真是被她吓着了,根本就没空闲去思考她说的话,一把揽住她的后颈,直接把她给扶了起来。 随着他的力气坐起身,圆天还在大喘气,不过眼睛却闭上了。 血沿着眼角往下滑,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红色的印记,颇为慑人。 “泱儿?”邺无渊唤她的名字,一边伸手去摸她的眼睛,他手指都在抖。 她却不知声了,只是在大口喘气,像是溺水了一般。 好在是,眼角只流下来那两道血线,之后,就没有了。 邺无渊仔细的盯着她看,一手还扣着她手腕脉门间。眼看着她呼吸逐渐的趋于平稳,然后人就朝着一边倒。 他又慌忙的接住她,让她躺下,又仔细盯了一会儿,这才迅速的起身出去。 没用上半个时辰,将军府的门槛就要被踏破了,成沓的太医往这儿赶,着急忙慌,任谁看了都以为将军府出了大事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3、他们是亲兄弟(二更) 将军府可不就是出事了嘛,小姑姑昏迷不醒,除了还在呼吸之外,她眼睛如何也是不睁开。 卧室里站了一圈儿的太医,这已折腾到了后半夜,法子也试过不少了,就是想叫人醒过来。不过,没什么用。 用气味儿强力刺激的某种气体放在她鼻子下,以为能刺激的她醒过来了吧,但是没作用。 之后,又用了其他的法子,还是无效。 由此,太医又决定用针灸的方式,刺最疼痛的穴位,兴许会激的她醒过来。 邺无渊最初自然是不同意,阮泱泱不止怕疼,而且,伤了又不容易好,在她身上下针,可不就是最大的伤害。 可是,她又不醒,邺无渊是真心焦。于是,艰难的决定给她扎一针,只扎一针。 一针刺下,那是最疼的地方,邺无渊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都有错觉她可能会疼的忽然跳起来。 可是,随着太医撤针,她也没醒,甚至眼睫都没动一下。 “泱儿?”唤她,可是根本就无济于事,没反应。 接下来,太医也不敢再用更激进的法子了,不只是因为她昏迷的奇怪,更严重的是镇国大将军的脸色,极其难看。 天色逐渐亮了,宫中又来人了。这回来的不是太医,而是皇上命大内侍卫亲自送过来的某个人。 对于太医来说,这个人就是皇上豢养的宠物,弄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糊弄人。也就是皇上四海包容,什么人都能留下,若要换了其他人,早就给解决了。 这个人,的确是养在宫里的,比军营里那些可傲娇的多。 不过,到了将军府,见了镇国大将军,那股子傲娇也是架不住了。毕竟,在征战沙场的大将军面前,啥傲娇都展示不出来了,自动憋回去了。 在宫里自然是不能叫土师傅,可也不会有人称呼这样的人为高人,叫一句先生,已经很给面子了。 邺无渊面色依旧,或者说,面对谁他都是这般模样,那股子冷锋已经化成了利刃,站在周边,都觉得会被割伤。 因为人在昏迷,这先生倒是也无法观察或是得出什么结论来。只是凭借自己的经验,小声的向邺无渊禀报。 “在下认为,阮小姐眼睛会流血,如今又昏迷,原因也只有一个,她一直在自己试图解缚,想挣脱祝由术对她的迷魇。这不容易,很容易会被魇的更深。不过,像阮小姐这样的,在下还真是第一次见。”可以换个词,很强。在他手底下,以及他见过的那么多,这种自己潜意识一直在往外挣的,却是根本就没有。 也或许,她是不是懂一些,比较浅层的,或者是之前在学如何施祝由术。 是啊,她糊里糊涂的,又执拗,脑子里想着的,也是东边不搭西边。 却也可能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一直在试图挣脱。 “她何时能醒来?”邺无渊现在,只关心这个。 “这个,在下就不敢断言了。”她之前到底是什么程度,给她施祝由术的人手段几何,他都不知道。“如果可以找到那个给阮小姐施祝由术的人,想要解缚,也就容易了。”毕竟,他们这一行,每一个的手段都不一样。 那个人,自然也是在寻找着呢。 “不过,在下又想,如若阮小姐一直在自我挣脱,有没有可能,当初在被施祝由术时,也出了差错?但,恕在下还有个猜测,在施祝由术时,这猎物若不配合,还在意图反抗攻击,也会对施术的那个人,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反正,若是碰上如阮泱泱这样的人,他是不敢轻易下手的。一旦被影响,谁也不知会被影响成什么样子。 “她如何能醒?”邺无渊却是根本没有那个耐性听他接着说这些,他只想知道,她何时能醒。 这么一问,对方倒是哽住了,这个,谁也说不准啊。 邺无渊的面色可想而知,他接下来没有再说一句话,却也是把这些人吓得不轻,因为这一时半刻的谁也走不了了。 摆明了的意思就是,昏迷着的那位祖宗若是不醒,谁也别走了。 这可不就是无妄之灾?可是,谁又敢说什么反对之言呢。 于邺无渊来说,她这样静静的躺着,还真不如她神神精精的要修道升仙,最起码那个时候她还是灵动的。 这会儿就这样躺着,要多乖有多乖,却又真的让他心里熬得疼痛不止。 天亮了,阳光顺着窗子照射进来,躺在床上的人也照到了阳光,暖融融的。她并不喜欢这种阳光照射,因为她畏热。但这会儿是真的没任何反对之语,少见的没躲太阳。 小棠和小梨端着清淡的甜汤进入开阳阁,这人昏迷不醒,但也不能不吃东西啊。唯一能吃的,怕是也只是这些流食了。 也只是在老夫人去世的时候,才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尽管对于盛都之中那么多的达官贵人而言,这些太医院的太医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可对两个丫头来说那就是大人物。 如今他们愁容不展的,也使得这两个丫头心里头更不舒坦。 卧室里,邺无渊依旧还靠坐在床边,见她们俩送来了甜汤,他也较为轻手轻脚的把阮泱泱扶了起来。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软的真像一滩水,把她揉捏成任何模样,她怕是都不会有怨言。 小棠小心的给阮泱泱喂汤,邺无渊单手环着她,另一手则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嘴。 喂了一勺下去,原本还很担心呢,但是这会儿发觉,阮泱泱其实是会吞咽的。 这是不是就说明,她并没有完全的昏死过去。 小棠和小梨都眼露惊喜,邺无渊却是面色更为复杂。若是如此,为什么还昏迷着醒不过来?用针刺最疼的穴位,她也毫无反应。 “将军,荣遗公子来了。”蓦地,卧室门口,亲卫的声音传来。 “叫他进来。”邺无渊仍旧环抱着怀中人,看着小棠给她喂食。 亲卫领命退下,不过片刻,荣遗便走了进来。 他也只是走进了卧室门口而已,没有再近,可也能看得到靠在邺无渊怀里的阮泱泱,完全就是昏迷了。 “她昏迷之前说,那两个人是亲兄弟。这必然就是当时在阳州城,她非要去找元息的原由。她当时对我说,待她确认了,就一定告诉我。虽是不知她到底是从何处得出的结论,但想必假不了。她所说的,我想就是元息和魏小墨。”邺无渊也没回头,只是微微垂眸看着阮泱泱,一边淡淡道。 荣遗面色也有些不太好,那个元息和魏小墨是亲兄弟?这一点,真是用破了他这个脑子,他也没想到啊! “可是,只是因为这个,阮小姐才被施了祝由术?那他们俩是亲兄弟这事儿,在东夷,怕是连提都不能提的一个大秘密了。”否则,也不至于啊。 在东夷,真正掌权的是谁?是墨府,可不是那傀儡般的帝王。 若真是因为阮泱泱知道了他们俩是亲兄弟就遭受此等对待,怕不是那两个人,和墨府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我也有此想法。所以,你要走一趟了。”邺无渊这时才转过脸来看他。 说真的,跟了邺无渊这么多年,荣遗还没见过他这么阴沉的表情。即使那时还在打仗,多少次境况艰险,但邺无渊始终都是镇静的。不止他自己镇静,他还能带动身边所有人都跟着镇静下来。那是一种天生的气魄,你看着他,就知道听他的准没错。 这会儿,他是真被激怒了,那种恨都不想压制了。 “我明白。诸葛闲马上就到,三日前我们在盛都见面,他研究那颗你从阮小姐那儿拿来的丹药,有了结果。那丹药,能让她平静。虽是她自己炼的,可我看过她那本炼丹的古书,也的确是书中的方子。可现在想想,她那时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记得炼丹的方子,可为何独独炼给自己吃的,是那种能让她平静下来的方子?”荣遗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将真元观可是从上到下每个人都调查了一遍,阮泱泱当时在山巅上炼丹,没人去过,更没人动过她的丹炉。 所以,一切都是她自己弄的。这是否说明,她潜意识里,也一直在调整自己的身体?这太奇怪了,如果猜测是真的,那这个姑娘,可真是不容小觑。 “她昨日,的确是没有服食丹药。”邺无渊微微皱眉,这才仔细的回想。从赶路到进入盛都,她的情绪有变,好像也忘了喂自己吃丹药的事儿了。 “待诸葛闲来了,叫他拿主意吧。或许,可以顺着阮小姐潜意识之中的想法去做,她很聪明,做的总归是对自己有益的。”荣遗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思考的,邺无渊显然现在已经不具备这个‘能力’了,他被影响的已经失去理智了,别看他现在这么平静,都是假象。 抓住阮泱泱的一只手,手指柔软的恍似能轻易的掰下来。 她的眉眼恬静柔顺,谁又能想得到,她一直都在抗争呢?连他都没察觉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4、戴了绿帽子的未婚妻 诸葛闲终于来了,这些日子,别看他没跟在这大队伍当中,可是手上忙活着的事儿,却是没一件是离开的了阮泱泱的。 当时邺无渊从她那儿讨要了一颗丹药,还不是派人加急的送到了他这里来,就是让他弄明白,阮泱泱吃的丹药到底是不是有益的。 他还在这段时间接触了不少玩弄祝由术的人,不止军营里的那几个,还有民间的各种土师傅。 作为一个家中世代皆行医的人来说,他们那些歪门邪道,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 可即便如此,还不是在这段时间整日钻研,把诸葛闲给熬得,他愣是觉着自己苍老许多。 提着药箱,进入开阳阁,路过了值守的亲卫,路过了被硬生生留在这里不准离开的太医,诸葛闲是清冷又孤高的。 进入卧室,总算是看到了邺无渊,他还坐在床边呢。那模样,诸葛闲觉得,他怕是一直守在那儿,哪儿都没去过。 叹口气,诸葛闲走过去,先将药箱放在地上,他这才自己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看向阮泱泱。 “将军也别急,有时出现些情况,总比一直无进展要好得多。”扣住了阮泱泱的手腕,诸葛闲一边劝道。 “情况你也都知道了,现在,只要告诉我,她什么时候能醒,废话少说。”邺无渊并不想听劝慰,劝慰这种东西,是最无用的。 “我所说又岂能是废话?阮小姐脉搏很稳,她可能也没吃什么东西,但跳动的相对来说,很有力量。”诸葛闲说着,又微微起身,拨开她的眼皮看,毕竟亲卫去找他时都说清楚了,阮泱泱昏迷之前眼睛流血来着。 不过这会儿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里很干净,并没有哪里破损或是还会流血的迹象。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承认那些玄之又玄的玩意儿的神奇了,她眼睛流血是邺无渊亲眼所见,后来都是他拿手巾给擦掉的,是真的流血了。 可这会儿,却是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如果说,将军想让阮小姐尽快醒过来,不计后果的话,或许可以试试给她服食丹药,就是她之前每日服食的那种。”诸葛闲提议,这法子较为冒险。那丹药,是会让她平静,可她现在可是足够‘平静’的了,再吃了丹药,谁也不知会怎样。 邺无渊看着她,眼眸深沉,很明显他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将军,这人啊,有时看到的比想象的要刚强的多。阮小姐会昏迷,但是看她如今,除了不醒之外,其他的情况都非常好,也未必就是坏事。或许,她就是想静一静。我带了一些药来,吊住人一条命绝对轻而易举。这样吧,给她三天时间,让她睡着。三天后,她不醒,我也想法子让她醒过来。”在他这行医的人看来,该给足够的时间,好让他来观察观察,毕竟她情况太复杂了。 邺无渊一只手落在了阮泱泱的额头上,手顺着她的发际落下去,又放在了她已铺陈到枕头上的长发。 她在十分安静的呼吸,又很是均匀,就像是在安睡。 静静地看着她,邺无渊缓缓的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战事未结束时,我觉得或许自己说不准哪一日便没了性命,或者重伤致残。在这种没有个稳定的时候,不能与她有什么牵扯,否则就是害了她。战事结束了,我和她似乎也可以开始了,谁又知道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怨我,不该将她带离盛都。这么多年,她一直好好的待在府里。是跟着我离开了盛都,才遇到的这些本不该她遇着的事儿。”他说着,眼睛又睁开了。他一直守在这里,脑子却是一刻都不曾停过。 “明珠啊,埋在深海之中,也有被捞出来见阳光的一天,这不是将军你把她圈在府里她就能一生安全无虞的事儿。”诸葛闲微微摇头,邺无渊太自责了,把所有都担在了自己的身上。 邺无渊不说话,只是抓着阮泱泱的手,不眨眼的盯着她看。 “这个药你拿着,阮小姐现在昏迷不醒,也不能喂她吃太多的东西,用这药吊着,保准她醒过来就生龙活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古朴的瓷瓶来,放到床边。 看了看邺无渊,也不理自己,他微微摇头,“阮小姐那丹药放在哪儿想必将军你也知道,若实在熬不住了,就喂给她两颗试试。”有时,也可以冒险,这怕的就是,他不敢冒险啊。 邺无渊依旧是没做好决定,诸葛闲也不再多说,他提着药箱离开卧室,却是就在开阳阁‘驻扎’下来了。 也不管那些还未离开的太医,他自己忙碌自己的,这就开始准备配药。 配什么药?配的就是那阮泱泱吃的丹药类似的药,但是又有改变,他那么多日的研究,可不是白白浪费光阴的。 终于,到了晌午,被困在这里的太医可以离开了。镇国大将军一句话,算是还这些在宫中效力多年的老太医一个自由了。 不过,宫中送来的那位却是被留下了,不是镇国大将军留下的,是诸葛闲留下的。 邺无渊始终都没有离开卧室,小棠和小梨不时的来往进出,跑腿儿成了她们的,贴身照顾阮泱泱,却是被他人承包了。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阮泱泱毫无起色,最开始昏迷时什么样子,她还是什么样子。 倒是宫中派人来了几趟,是奉圣上的旨意来看望阮泱泱的,可都没见着人。亲卫也来往的较为频繁,拂羽那边也情况较多。 夜幕降临,月亮悬在夜空,很大很大,真真就是白玉盘。 可谁也没心情去欣赏那圆月,开阳阁里药味儿冲天的,还不是诸葛闲鼓捣的那一摊。 邺无渊简单了吃了些东西,又换了一身衣服,就又回到了床边去。给还在昏睡的人喂了一颗药,她也照常的吞咽,就像真的有意识在吃东西一样。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焦,为何不醒? 他焦躁着,越焦躁就越显得躺在那儿的人极其闲散又没良心,因为他的心情,她完完全全是不知道的。 她挂在脖子上的那瓶丹药,他已经给拿下来了,真的是有好几次,他冲动的想给她喂食两颗,好在最后又稳住了自己的手。 他现在,真的是谁也顾不上了,无论是宫里的人,还是亲卫,哪一个他都没心情没空闲去理会。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里,盯着她,哪怕她有一丝丝的反应变化,他都不会放过。 天再次转亮,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开阳阁更浓郁的药味儿,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医馆呢。 诸葛闲配出来的药,说真的,不像是吃的,因为味儿太浓了。 浓的,诸葛闲自己都有点儿闻不下去了。他好歹是打小从记事起就开始耍弄这些药材,一身独有的药香。这回,感觉要全部被毁了。 又经过了一个白天,他这药总算是成了,并非是什么药汤,而是黏糊糊的膏状物。 装在白色的玉碗里,直接托进了卧室,也不管坐在床边的邺无渊那不太好的脸色,就直接放在了床头小几上。 甩了甩自己的袖子,诸葛闲看向邺无渊,“这药啊,就是用来闻的。阮小姐那丹药里用的最大量的药材,以及我这些时日钻研的成果,还有宫中那位先生‘热心’贡献的良方。我想,唤醒阮小姐,应当不成问题。前提是,关好门窗。” 邺无渊自是不会安心,瞅着那玉碗里的东西,再加上这难闻的味儿,他眉头皱的越紧。 诸葛闲却是根本不等他说话,自顾自转身走了,不忘吩咐站在门口的两个小丫头把门窗给关上。 没见邺无渊反对,两个小丫头可不赶紧行动。好嘛,这门窗一关,那药味儿散不出去了,全部在房间里氤氲着,真能活活把人给熏死。 邺无渊却是一直坐在床边也没动,就那么扭头瞅着她,担忧有,期盼有。 别看小小的一碗药,威力是真大,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很快就被烘的浓郁的让人头晕眼花。 邺无渊亦是感觉自己眼睛都开始发疼了,何为辣眼睛,此便是。 太阳逐渐的偏西,透过关起来的窗子,这卧室里温度也逐渐升高。 在这种难闻的气味儿里已经被熏了接近一个时辰了,邺无渊真觉得自己快要被熏得流泪了,却始终都在固执又执着的盯着床上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蓦地,他发觉她眼睫好似动了下。就在他微微俯身凑近她,想看的再清楚些时,她一只手缓缓的抬起来,手背在下,最后软软的搭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就那么搭着,颇为软媚。下一刻,她眉头也跟着蹙起来,咬唇。 尽管她这模样就是在难受,可却分明又都是迷媚,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迷媚。 邺无渊悬在她上头紧紧地盯着她,一只手也忍不住搭在她头,让咱们俩尽快成婚。不过,将军你是不乐意的,我觉着,你是在外面有人了。我去和小姑姑说清楚吧,总是不能让咱们二人都难堪。”她又说,一副极为懂事的样子,又像是在忍辱负重。 诸葛闲有点儿傻了,邺无渊更是啊,他就没明白,她脑子里的弦儿是怎么乱跳乱搭的。 “那姑娘是谁?小姑姑又是谁?”诸葛闲发问,原本略清冷的脸,挂了些笑意,是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儿。 “我……?小姑姑……?”她仔细的想了下,忽然发现,想不起来了。 眉头皱起来,脸色也变得不太好,邺无渊立即抓住了她的手。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你刚刚醒过来,不要再去想那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了。”邺无渊可真担心她会再昏迷,好声好气又极其小心的劝慰。 转眼去看他,阮泱泱慢慢的抽自己的手,那眼神儿……分明就是不太明白他忽然之间为啥这么关心自己? “我要我的刀。”她又重复,还很固执,非要不可。 邺无渊点点头,“好,我去叫丫鬟把刀拿回来。”话落,他起身,鬼知道她要什么样的刀。 “我还要一着,又去看她的眼睛,觉得她忽然间的又性情大变,是因为她之前眼睛流血吗? “公子在说什么?小姑姑做主要我与将军成婚,是因为我身家清白,家中亲人死于战乱,兄长为国捐躯。可怜我一人在这世上,之前一直居于道观,修道炼丹,无欲无求。小姑姑认为,我与将军十分般配,实则都是她一己之见。将军心里没有我,他在外必是有了喜欢的女子,我又何必鸠占鹊巢做了坏人?”她说完,就见邺无渊进来了。刀他没拿回来,因为外头正准备呢。不过,他还真拿回来了一顶‘绿帽子’,是杂耍唱戏的角儿戴的。之前老夫人还在世时,收了一整套《万花园》里所有角儿的衣服,黄姨都保存着。亲卫以最快的速度送了过来,绿的发亮。 他走到床边,还没伸手呢,阮泱泱就把他手里的绿帽子给夺过去了。在手里转了一圈,她啪的一下扣到了自己脑袋上。眼睛一转,里头恍若有刀子一般的盯着邺无渊,“我绝不耽误将军好事,您娶您的心上人,我自会去找小姑姑说清楚。” 嗯,这话说的真够‘善解人意’!只不过,要是真的善解人意,她往自己脑袋上扣绿帽子干嘛?这不就是骂人呢嘛! 诸葛闲真是觉得此生难见这场面,忍不住笑,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 微微转过头去,又瞄了一眼邺无渊那难以言说的表情,他就更觉得好笑了。 真好,这回她觉着自己个儿是他未婚妻了,不过是个戴了绿帽子的未婚妻! 这小绿帽本就是《万花园》里的丑角儿戴的,瓜皮小帽,绿油油的,可笑的很。 这会儿扣在她头上,长发散乱吧,脸又小小的。诶,那帽子扣她头上,还莫名的挺好看。 “泱儿,我在外面没有别的女人。”不管她脑子里头怎么搭错了,这事儿,邺无渊觉得还是要第一时间解释。 她听了,却显得不是那么太以为然,就顶着绿帽子要下床。 邺无渊立即去帮她,她就伸手推他,不要他帮忙。 被推搡到一边儿去,邺无渊眼看着她自己穿上鞋子,就起身往外走。力气不是太足,可,冲劲儿有,就跟她刚刚戴上绿帽子那挑衅的眼神儿一样,充满了攻击力。 诸葛闲走近一步,简单的与邺无渊说了几句话。他微微皱起眉峰,眼睛却始终盯着往外走的阮泱泱。 在道观里的事儿她没忘,可是又错搭的认为自己是家破人亡了,没处可去才在道观里待着的。 她自己的家庭情况,倒是说得对,家破人亡,仅剩她一人。可是,她又忘了自己是阮泱泱,这多神奇。 邺无渊长长的叹口气,“醒了就好。”所以,错乱就错乱吧。 诸葛闲轻轻颌首,“也不能说不是好事,之前的圆天山人认为将军曾是她的情郎。如今,已然成了未婚夫妻,进展喜人。” 邺无渊懒得搭理他这话茬,举步走出去,外面,小棠和小梨战战兢兢的站在桌边,正看着阮泱泱‘选刀’呢。 顶着瓜皮绿帽子,她站在桌边,瞅着刚刚摆在桌子上的十几把刀,微微皱眉。 这些刀是两个丫头刚刚接了邺无渊的命令,从开阳阁的另外一个房间里拿出来的,皆是他的藏品。各种刀,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可都是上品。 她站在那儿盯着看,最后相中了一把巴掌长的匕首。抓在手里,沉甸甸的。 邺无渊缓步走近,看着她拿着刀那表情,他忍不住轻声问,“你用这把刀……做什么了?”醒来就找刀,就更让他想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我记着,我用这把刀,扎进了一个人的腰侧。我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衣服是青色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她迷蒙着,回忆着。其实,只记得这些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5、戴了绿帽子的未婚妻(二更) 她此时所说的事情,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无法确认真假,毕竟,她脑子不太正常。 但,邺无渊却不那么认为,她说的事情,未必是胡说八道,有迹可循,也兴许是真实发生的。 她说她用这把匕首刺进了一个人的腰侧,她当时用的匕首,可能与这把类似,所以才会选择了这把。 那个被她刺到的人穿着青色的衣服,身上有香味儿,唯一想到的也就是身着青色僧衣,以及在那段时间可能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元息了。 她把元息给刺伤了? 第一时间,升腾而起的倒也不是为她的勇敢,反而是更深的不安和担忧,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冒险的刺了元息?她是个聪明的人,哪会去做置自己于绝境的事情。她那么做,可不就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看她握着匕首回忆又迷茫的模样,邺无渊缓缓抬手,想摸摸她的脸。 不过,她反应也是快,一下子就回过神,并且眼睛跟刀子似得盯着他伸过来的手。脑袋上的瓜皮绿帽子好似把她的眼睛也映衬的成了绿色的,总之就是不好惹。 收回手,邺无渊看着她,觉着,她好像变得特别富有攻击力。 是因为回忆起自己拿刀子捅人的画面?还是,因为没服食那丹药?毕竟丹药可以使她平静。 只不过此时,还真不敢喂她吃丹药。 见他老实了,阮泱泱的眼神儿才变得柔和了一些,只不过过。 极其清淡的饭菜送上来,阮泱泱也吃,不过,却是一手银箸一手匕首,她就不撒手。 小棠和小梨还想给她布菜,但又不敢随意的上手,谁知道她会不会忽然翻脸,给她们俩一人一刀。 她一共也没吃多少东西,大概是刚刚醒来的关系,喝了些粥,吃了些青菜,就放下银箸了。 拿着匕首,头道。 看了看小棠那小心又迫切的希望她相信的表情,她轻轻地颌首,“换衣服去。” 说走就走,她没什么力气吧,但蛮牛劲儿是真不减。 眼看着她带着那两个小丫头离开开阳阁,在走出大门时,她略微有停顿。挨个的看了看值守的亲卫,这才大步离开。 “将军,要筹备婚事?”诸葛闲走过来,清冷的面上带着笑意,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梦成真呢? “是她自己说不会后悔的。”她要嫁,他为什么不娶?就算哪一日她醒了,也来不及了,是她这会儿‘死活’要嫁给他的。 “恭喜将军。只是,在下对阮小姐拿刀子捅了哪个人,很感兴趣。”能逼得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刀子,当时不知什么情况。 “必然是元息。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荣遗已准备潜入东夷了。”双手负后,提起这个,他眸色也变冷。无论如何,最终还是得治好她,让她从迷魇中走出来。不然,她脑子总是乱跳乱搭,如此时这般有小聪明还好,若变成了德德那个样子,可怎么办? “按在下这些日子听来的,这祝由术,大卫与东夷并非一脉,路数有差。”这也就是为什么,宫中那位也不敢动手的原因。很容易会搞砸了,一旦搞砸了,他可能小命都不保。 “那就把东夷所有会祝由术的人都抓来,总会有法子的。”目视前方,邺无渊声线淡漠,言语似乎很轻,但如此说,就证明他已如此计划了。 夜幕降临,盛都的夜晚可是热闹,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一些在夜里还做生意的地方要更为热闹,喝了酒的人唱酒令,带着醉意还很好听。 阮泱泱独自沿着街边走,一手提着匕首,裙摆摇摇,娇柔而美丽。 只不过,她的眼神儿却很不友善,她就那么匀速的走,一直在看来来往往的人,分明是在找什么。 后面,跟着便衣亲卫,而在街对面,始终也有一个人跟她同速。一边走,一边穿过来往的人群在看着她。 从出府之后,她就这样了,没人能钻进她的脑子里去窥探她的想法,又无法禁锢住她,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随她了。 灯火时而明亮时而幽暗,她走进幽暗时,邺无渊当真是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她,脚下也不停,一直随着她同走。 不过,其实这时就会发现,她是十分谨慎的,尤其是走在光线不明亮的地方,她那戒备的状态,并不比习武之人差。 路过一家戏园子,那门口灯笼高挂,熙熙攘攘,里面敲锣打鼓哼哼呀呀的声音伴随着吵嚷声传出来,带着盛都夜里独有的纸醉金迷之色。 阮泱泱已经走过去了,但走出去几步之后就停下了,又开始后退。 一步步退到了戏园子门口,她扭头往里看,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小厮瞧见了她,虽是个姑娘,但看她穿着打扮就知不是寻常百姓,立即上前来招呼。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就进去了,对街的邺无渊也立即快步跟上去,这里人太多了。 阮泱泱会进来,不是因为人多,更不是因为这里头敲锣打鼓在唱戏,她是追着一个人进来的。 那是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子,个子不算高,羸弱瘦削,跟随着一个大脑袋大肚子的肥男先阮泱泱一步进了园子。 她跟进来,步子最初还算慢,随着越走越近,那个女子的后背以及挽起的长发也愈发清晰的看在眼里。她忽然之间冲过去,从后头一把抓住那女子的头发,硬生生把她拽过来,另一手的匕首就上去了,直直的抵在那女子的脖子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6、反正就两个选择呗 一把刀子直冲面门,那瘦削的女子可不被吓得疯狂尖叫,那声音冠盖云霄,简直把台上的敲锣打鼓声儿都给压下去了。 周边来往的客人无不往这边看,不少人也被吓了一跳,这哪儿来的狂徒胆子这么大,大庭广众就亮刀子?不过再仔细一看,诶?这狂徒好漂亮! 与那瘦弱女子一同的肥男自是也被惊着了,起初先看到刀子还后退了几步,再一看那持刀的人,是个美丽的姑娘,这肥男胆子也立即就大了。 上前来,就要去抓阮泱泱,“你这姑娘做什么?胆子这么大,手里拿着刀子,爷可要送你去官府了。”抓人家胳膊,就开始往上摸,摆明了占便宜。 就在这时,更有力的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肘,只是那么一撅,肥男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下一刻,一只脚飞来,他就被踹出去五米开外,狠狠地砸在地上,地板好像都在颤动。 而也就在这期间,把刀子逼到人家脖子跟前儿的人却松了手,阮泱泱把匕首收回袖口里,又看了看那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自阮泱泱松开手之后,她就跌坐在了地上,真是吓得腿都软了。大概也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会有人把刀子抵到她脖子前。 邺无渊把肥男给踹飞,轻而易举,那么个吨位,在他脚底下也就是一坨而已。 单臂环着阮泱泱的后背,收回腿,他抖了下华袍,又低头看向被自己护在臂弯下的人,见她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也稍稍放心了些。 戏园子的老板过来了,还有一帮子的打手。肥男爬起来,见着老板来了,立即就是大嚷着告状。 这肥男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可不认识老板嘛。 打手立即把这一圈儿都给围上了,老板也走了过来,肥男跟着,气的不行,脸上的肉都在颤。 “你们什么人在这儿动刀动枪?可知这个时辰城内禁军巡视,你们此等行径,被禁军带走,可没好果子吃。”盛都,天子脚下,能开个这么大的戏园子的,那都是‘背后有人’的,老板自然是会嚣张些。 邺无渊却是根本没理会,只顾着看他怀里的人,她好像一直在琢磨啥,又琢磨不明白似得。 肥男立即在老板耳边添油加醋,老板面色也自然不好,来他这园子里消遣的,自然大部分都知他‘后台’是谁。这么大胆的,不是本身身居高位,那就是外来的生模子。 给围在四周的打手使了个眼色,他们握紧了手里的棍棒就要动手、。 也就在同时,后头又冲进来一行人,没来得及动手的打手立即被卸掉了棍棒,继而被扣押跪地,连反抗都做不到。 “睁大你的狗眼,冒犯了不该冒犯的大人,别说你这戏园子,脑袋都难保。”便装的亲卫冲进来不止扣押了这里的打手,第一件事便是威胁警告老板,同时亮出了手里的兵器。长剑出鞘一截,那露出的剑身闪着寒光,可不慑人。 老板自是被吓一跳,刚刚猜测有误,的确是大人物,不是生模子。 态度立变,赶紧说好话,肥男也吓得早躲在了一边儿。跟着他的那个瘦弱女人好不容易爬到他身边去,他却又甩了两下,生怕惹麻烦似得。 这期间,邺无渊始终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试图伸手把阮泱泱手里的匕首给拿下来,也是怕她伤了自己。毕竟,最初她拿着匕首不撒手,也是没料到她真有胆子把刀抽出来要捅人。 他手都伸过去了,阮泱泱忽然发觉,转而就把手背到了身后,歪头去看他,“不许动。” 邺无渊顿了顿,只得收回手去,“既然已来了这儿,想不想看戏?” 那边戏台子上敲锣打鼓哼哼呀呀的都已经停了,自从这边闹腾起来开始,就停了。 里里外外,远处近处的都在围观,天子脚下,其实这种事儿并不多。达官贵人是遍地都是,可也没有哪个会这么嚣张。毕竟,说起来,盛都就这么大。有些事情,传的是很快的。 当然了,黑暗的事儿确实也不少,大都在暗地里进行着。身份越高的人,可是越把这暗地里的事儿玩的溜溜转。 “好啊。”她淡淡的环顾了一圈,就答应了。 她已答应,邺无渊自是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往里走,亲卫让路,老板愣了愣立即跟上去,亲自伺候。 邺无渊摆明了就是自家这女人脑子有毛病,但不管她做什么没道理的事情他都要纵着。你们可以觉得没天理,没王法,自己想法子去! 老板直接带路,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正对着戏台的一个半敞开式的雅间,观看戏台,那视野是最好的。 亲卫跟随,一大票人,原本二楼也有不少的客人,这会儿倒是没几个出来。 而且,也有不少城中的贵人们在这儿消遣,有人认出了邺无渊。在这个地方能看到镇国大将军?想想也是不可思议啊。 把他们送进了雅间,老板退出来,好在是做了这么许久的生意,认识的达官贵人也不少,自有‘好人’相告。这会儿,老板才得知那位的身份,可不真吓得够呛! 镇国大将军啊! 谁又能想得到,会在自己这种消遣玩乐之地,见到镇国大将军? 哪里管得到外人内心如何震撼汹涌,到了雅间,邺无渊牵着阮泱泱的手,安排她坐下。 这期间,她倒是都很听话,乖乖的坐下。匕首还藏在她袖口里呢,能看得到她一直在袖口里偷偷捏着。 往戏台上看,这戏台真高真大,那灯光还弄得特别好,在这个雅间里,看的是真清楚。 在她旁边坐下,邺无渊微微歪头看她,他自是有一肚子的问号,可还是在斟酌着该从何问起。 外面有说话声,下一刻,亲卫从外进来,送进来了茶点水果等等,还低声的询问了一句,雅间里唯一的那位‘祖宗’要听什么戏。 邺无渊微微摇头,随便什么戏,阮泱泱也不是个喜欢看这种戏的人。 亲卫退出去,雅间门被关上。 动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她手边,邺无渊又微微歪头去看她,“走了那么久,真的一点儿都不累?” 她不吱声,只是在盯着戏台看。而此时,戏台那边也得了信儿,继续敲锣打鼓唱起来,锵锵锵的鼓点,十分有节奏。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那个女人动刀子?”听着戏台上哼哼呀呀唱起来,她眉头一皱,果然不是她的菜。于是乎,她终于转过脸来,去看邺无渊。 “首先,我认为应当与我没有关系,我不认识她,从未见过。”邺无渊想了想,如此答道。 清楚的看到她撇嘴,随后她抬起空着的手拿起茶杯,看了看里头的茶水,“反正,她挺像一个人,可我又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我就知道,我得杀了她,不杀了她,我就觉着坐立难安。说不准,我会被害。” 她说这种话,真的让邺无渊有一种寒芒在背之感。 眸子一转,她的眼睛里真真隐现刀锋,“我就觉着,那要害我的女人,是不是你外面的情儿?你现在说实话,我就给她空位置。你要是不说,若真碰见了,我非给她一刀不可。反正最后,也是个你死我活。” 哪想又拐到他这儿来了,邺无渊多冤枉?他这辈子也只和这一个女性纠缠不清熬心费力斗智斗勇了,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女性。奈何,她不知啊,还总是忘,有啥办法? “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在外头没有别的女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他真是想在身后竖一面旗,写清楚他的过往,也免得她总怀疑他。、 再说,他真的有那么让她不放心?他对她的心,难道不是日月可鉴! 见他说的真诚,阮泱泱这才收回眼睛里的刀子,“有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想,必然是有人害我。谁又无缘无故的害我呢,利益相关,也不知我卷到了什么事件当中。与你没关系的话,那就是我自己的事儿了。我只记得,我一直在道观里生活,家破人亡无处可去,能惹着谁呢?”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所遇到之事,都是跟他有关系。毕竟,在她能想起来的过往中,也只有他是新进入人生的了。 和着戏台子上咿咿呀呀正在生离死别的戏目,她说这些话,真是无比可怜。 明明知道都是她脑子乱搭乱跳才凑出来的,可听着还是让他心里难受,她本不该遇到这些的。 另一只手挪到了桌子上,匕首也从袖口里露出一截来,“以后你不许碰我刀,这刀在我手上,我才觉得安全。谁若对我不轨,我就一刀子过去。捅过一次人,我觉着也没什么难的。”反正许多事情闹不明白,就挑她觉着最重要的来,其他想不清楚的,她也不花费那功夫去琢磨了。 轻轻颌首,邺无渊答应她了,不过,必然是有条件的。 “这刀子不止能伤了别人,掌握不好也会伤了你自己。你若信得过我,我教你该如何更利落的掌控它。不只能让你更快的出刀子,还不会伤到自己。”他说,是极为真诚的,因为他真担心她会伤着自己。 他就根本没想过,她若真捅了人,或是杀了人,会怎样。 潜意识里就是那想法,他家里的脑子有病,想咋样就咋样。 “好。”想了想,阮泱泱答应了,教她更熟练的掌握,也未尝不是好事。 她终于是听话了,邺无渊也安心了些。将茶点水果往她那边推了推,虽说她之前昏迷了两三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但从醒来就一直像蛮牛似得富有攻击力,体力消耗的必然厉害。 阮泱泱微微挪着眼睛瞟了下,就又去看他。 视线开始从他的脸开始,逐渐的向下,那眼睛充满了审视,似乎还在丈量着什么。 被她这样一看,心里不发毛是不可能的,不过吧,他还真希望她能仔细的看看他。就像……他喜欢看她一样。 看了一会儿,她身体微微转了下,单臂撑着桌子,歪头看他,“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这问题突然吧?当然了,她哪次说的话做的事不突然呢? 邺无渊微微垂眸,看了看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其实,不算远,大概中间还能站一个人。 没说话,他起身,把原本的椅子挪了下,再落座,这会儿果然更近了。他的膝盖,都碰着了她的腿。 “作为未婚夫妻,我认为,不止得在言语上走近些,身体和心灵也得接近才行。适当的身体接触,会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呈飞跃式的拉近。如若一方表现的疏离,或是不愿接近,那么就表明他不喜欢。也或者是,他喜欢男人。”眼睛盯着他,她就这样噼里啪啦的说,严肃,严厉,像是在上课。 戏台子上在哼哼呀呀的开始唱那一对儿男女主人公历经磨难终于在一起了,夫妻俩相敬如宾,羡煞众人。 邺无渊盯着她那严肃正经的鬼样子,薄唇缓缓地弯起来。他就是不能笑,真笑了,那就是‘杀人’利器。 “好,听你的。”他点头,之后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缠绕,她细白的手完全被扣住了。 他学的倒是快,阮泱泱瞅着他手,之后又瞅他,“你若是不想和我亲近,也不用太为难。”当成一个任务的话,那就没劲了。 什么话都没说,他手上施力,她立即被这股大力拽着站起身。转了一圈儿,她再次坐下,已然落在在他的腿上。 这操作倒是几分不可思议,坐在他腿上,阮泱泱扭头去看他,这回可不近在咫尺了嘛。 “我之前倒是想过要这样,又怕你生气。”一手圈着她的腰,细的,他一条手臂就能整个儿都圈上。 垂眸看他,距离近,看他眼睛就看的更清楚了。 他现在,好像真的挺开心的,配合着戏台子上那黏黏糊糊的敲锣打鼓,他这眼神儿就显得更浓郁了。 忽然间的,反倒是他这眼神儿把她给看的有点儿‘发虚’了。鬼知道咋回事儿,她就觉着一股热气涌上耳朵,继而蔓延整张脸。 不是她本意的,她缓缓的低下了头,耳朵根红了一片。 邺无渊盯着她看,那一瞬,他觉着,他真的能疯了,扑上去! 戏台子上的戏目,终于以圆满的结局结束了。 不少叫好的声儿从一楼二楼某些雅间里传出来,这些喜欢听曲儿听戏的人,可不是能在其中寻到最大的乐趣嘛。 不懂的人,那可别说乐趣了,啥都体会不到。 譬如占据了这位置最好的雅间的客人,那个把人家大腿当椅子的人已经自动的窝起来了,哪还有刚刚一套一套讲道理的样子。 邺无渊也不拦着她,只是圈在她腰间的手随着她的动作而缓缓施力,她最后真把脑袋抵在他肩膀上了。 无声的笑,鼻息间闻到的都是她身上的味儿。即便是有一天眼睛不好使看不到了,也不会丢了她。 又开始新戏目,不知是哪位客人点的,开场的声势就很盛大。 但是,已经打扰不到这两个人了。 邺无渊微微歪头去看窝在自己肩膀的人,他只能看得到她的下巴,喘气儿声也不大,更像是要把自己透明化。 “这个时候,你手里若是不拿着刀,就更好了。”她一只手可还握着匕首了。 拿着刀的手紧了紧,她没吱声。 “知道现在唱的这出戏是什么吗?”他继续和她说话,说别的,也是让她放松一下,知道她现在是害羞了。因为明明之前是她提出的‘亲近’,这会儿被架到了这份儿上,她又不好说拒绝。 “鬼知道他们唱的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别说给我听。”她声音闷闷的小小的,她才不想知道他们唱的啥呢。 “好,不说。不过,这接下来你真的打算一直寻人?人山人海,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你只要一直在我身边,真有人要害你,我豁出去性命,也会护你周全。”手落在她后背,轻轻地拍着,他一边身体微微向后,就是想看看她的脸。 “要害我的人是你呢?谁也不能信,只能信自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活的直起身体,说了一大串儿真理! 邺无渊哑然,他可不记得自己曾骗过她,那她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这种结论? “不过,你不是要娶我嘛?这事儿你就不打算办了?”她又想起这茬儿,超乎他想象的‘着急’。 “嗯,自然是要娶的。我曾以为,会等很久。不过,我想你得时刻的对自己说一句,你不会后悔。”盯着她的眼睛,覆在她后背的手也微微施力,就是让她看着他,不要躲避。 万一哪天她清醒了,可别后悔的做什么激进的事情。 “对我念魔咒呢?若说后悔,怕也是你。”他那眼神儿,特怕她会后悔。鬼知道他咋回事儿,她也没别的选择了。 不对,有选择,鱼死网破,你死我活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7、反正就两个选择呗(二更) 将军府真的开始筹备婚礼了,从上至下,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立即行动,干脆利落。 将军要成婚,对方是小姑姑! 若说起来吧,谁都会在第一时间觉得,差辈了吧? 不过,再一想小姑姑眼下的情况,她脑子糊涂着,和刚回来那天还不是一个糊涂法儿。之前还说昏迷就昏迷,身体情况也是不太好,这说不准哪一日……,都是有可能的嘛。 所以,将军此举,倒是多了那么些仁义之情。 嗯,可不止这些外人传,一直在宫里那位知晓了这个消息,第二天就派自己身边的公公送来了一道圣旨,他可是连成婚日期都给挑好了。 阮泱泱若这时是清醒的,真会给项蠡竖个大拇指,不愧是邺无渊的君,也不愧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绝了! 这道旨意,可真把邺无渊对她这个孤女的仁义情义渲染的登峰造极。 这下子,估摸着全城都知道她阮泱泱脑子有毛病了。她兄长为国捐躯,全家死于战火,仅剩她一人,可怜!她现在病了,更是无依,邺无渊当机立断要娶她,要照顾她今生今世,有情有义! 项蠡这圣旨,可是把他兄弟捧到了高处,估计现在全城的人都会知道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对同是沙场同僚的家人多有情义。不止这些年一直把人养在自己家中,还要用一生去照顾人家,将军夫人之位都舍得给人家。 哼,阮泱泱若清醒着,非得给他们每个人一个大白眼儿。 帝王狡诈,心眼儿多的跟藕眼儿一样,圣旨更是多的跟批发市场拿的货似得,说下就下! 邺无渊倒是真诚,接了圣旨,他也没给阮泱泱看,毕竟他清楚项蠡用意。 若有一天阮泱泱清醒了,在这圣旨渲染下,可不真是众口一致。 只不过,他仍旧有不满就是了,因为项蠡命宫中给择了个婚期,虽说是吉日,可却已是秋天,如今刚刚夏初,可不还得等上两三个月。 更主要的是,他担心阮泱泱不满意啊。 急于的想和他成亲,在她清醒时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如此任性恣意一回,他自是也想陪着她一同任性。 阮泱泱看了,倒是也没什么表示,有圣旨来,她都觉得挺意外的。但转念一想,大将军到底是大将军,成个婚连皇上都惊动了。 忙碌都是别人的,她只是要知道结果。结果是满意的,她也就不琢磨了。 玉衡阁,她就坐在大厅的软榻上,旁边是那把匕首,软榻外的小几上还放着那完,她眉头就皱起来了,转着眼睛看向她,又看向站在门口没进来的尚青,眼睛里是有刀锋的。 “你们什么意思?怂恿我驳将军的命令,你们谁会在其中得好处啊?”什么新房,什么婚礼,她一个都没参与过。邺无渊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呗,她忙着呢,哪有时间管那些。 小梨哽住,门口的尚青可不更哽住了,好心没好报啊! “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将军曾说,何事都要过问小姐的意思,尚青是领了大管家的命令过来,他们不敢擅自做主,这才来询问。”小梨立即解释,谁又想得到,阮泱泱这忽然间死心塌地的,活像是来了千军万马也分不开她和邺无渊。 “新房在哪里都成,我没意见。我和将军以后会是夫妻,是夫妻,自然住在一处。想让我开心,其实也很简单,把新房好好重修就行了。以后,不要再来问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我很忙。”皱着眉头,她不耐烦是真的。只不过,忙……就有待商榷了。看起来她好像在忧国忧民似得,但实则,她已经坐在这儿很久了,最多换过几个姿势罢了。 两个丫头和站在门口的尚青可不就是无可奈何嘛,真有清醒那一天,她肯定得后悔。 按照她的性子,估摸着得后悔的惊天动地,他们都不敢想那是什么画面。 她神里神经的话在这些和她亲近的人听来是无可奈何,但某个人,那可是非常愉悦的。 谁又知道玉衡阁的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是传到了邺无渊的耳朵里。 放下从边关送回来的快信,邺无渊抿起的薄唇也弯了起来,不知何时来到将军府的拂羽坐在旁边歪头看那信,脸上也挂着笑。 他笑的可不是眼睛看到的,而是耳朵听到的,“这心枯之人忽然热情起来,也是让主子招架不住是不是?”他坐旁边儿都听到了,可不是捡了个大乐子。 想一想这些年邺无渊的暗慕,再加上自己亲眼所见,想想便觉得老天之弄人手段高超。 反正,拂羽是服气了。 “虽明知这一切并非她本意,却也让人止不住的期盼起来。”是啊,他心里头一直都清楚,她现在所做一切,均不是本意。 “管那么许多作甚?阮小姐病了,主子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阮小姐,天地可鉴。”拂羽笑不可抑,圣旨都下了。即便阮泱泱清醒了,也无力回天了。 不得不说,还是皇上手段高,在湘南他亲眼所见,此次机会可谓难得,一把就将阮泱泱的后路给堵死了,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8、未婚夫妻 婚礼繁复,准备起来更是需要很多时间,所以宫里挑选出来的成婚吉日,还是很合理的。 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不至于让府里的人太焦急。 当然了,这若是换成了宫里,最起码得需要半年的时间做一切准备。 开阳阁被定为新房,重新装修,邺无渊也暂时换了休息的地方。 将军府其实还是很大的,主子又不是太多,想要换个住的地方那还不是容易。开阳阁旁便是摇光小筑,毗邻水榭,夏日里绝对是个好去处。或许有缺点,那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小了。 不过,邺无渊并没有住在摇光小筑,而是暂住在了玉衡阁旁的禄存小居,这里其实就是个书房,将军府大部分的藏书都在此。 如今邺无渊住在了这儿,可是把平日里洒扫这里的下人忙活够呛。那个整理啊,上下里外的整理,愣是在书房之中为邺无渊‘开辟’出一间卧房来。 这些事儿阮泱泱才不操心呢,这么大的府邸,人家偏偏跑到她隔壁来暂住,她也没去琢磨为啥。他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只要保证他睡房里是他自己一个人,没藏别的什么小姑娘小伙子的,就成了。 邺无渊若是知道她这种想法,估摸着也得被气笑,他如此想亲近她,她居然就这么不在意。 这几天,阮泱泱又想着出府来着,只不过,要出府就得一大堆人跟着,烦死了。 如果想轻松出门,带着邺无渊是最为清净的,因为只要有他跟着,那一大堆人就不必跟随了。 人家也忙,最起码比她忙。 禄存小居就在隔壁,她但凡走出了玉衡阁,可不就瞧见了。 有值守的亲卫,有来来往往看起来急匆匆的亲卫,还有那最近都住在将军府的诸葛闲,还有个一身金光闪闪,脑门儿上都刻着有钱俩字儿的暴发户,一身杀气的姑娘,她都见过。 他们见了她,那是无不停下脚步客气的见礼。奈何……她对他们兴趣不大。无需他们自我介绍,她也知道这都是邺无渊手底下的人,因为各个身上都有着他才独有的那种气韵。而且,杀过人的人,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夏日的盛都,雨水也不少,淅淅沥沥,总是一两日就来一场。 这个时节的雨是相当温柔的,比秋日里要好得多。秋日里的雨,淋了一场,可堪比受刑。 这雨稀里哗啦的,虽是不大吧,可湿气也是有的。再说,它到底是雨,又不是洗澡的水,站的久了哪受得了。 不过这个时候,小棠和小梨还真说不出啥来,只能撑着伞站在那儿,一同看着前头两米开外独自撑着一把白色的伞站在那儿的阮泱泱。 她非要站在这儿,就跟这儿等着邺无渊,固执的,超乎想象。 以前的阮泱泱才不会这样,这种天儿,她有再大的事儿也不会站在雨里。 两个小丫头也是觉得没办法,她似乎想要做什么,那就一定得做,谁也拦不住。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生出一种雨伞即将被击碎的错觉。 阮泱泱不觉得怎样,她就站在这儿,脚边的雨水落地时出现小小的喷溅,她裙摆一圈儿都潮湿了。 呼吸着,都是雨水的味儿,潮乎乎的,其实闻得久了,已经体会不到那种新鲜感了。 阮泱泱像没知觉似得,站在那儿等着,目视前方,眨眼的速度也十分慢。 终于,等着的人回来了。 邺无渊还不是跑过来的,回了将军府就听说阮泱泱一直在等他,还非要站在雨里等着,还真把他惊了一下。 伞都没举,他真真是快速的抵达阮泱泱面前,先看了看她的脸色,瞧着还好,也没有不高兴,最多有点儿不耐烦罢了。 “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下回不要自己站在这里等着,随便派个人去门房那里候着,我回府就肯定第一时间过来。”细细的雨水沿着他的眉峰往下流,眼睫亦是沾染,脸庞冷俊,眼神儿却是温柔的。 他也不在意自己正被雨水淋着,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微微仰头看他,阮泱泱缓缓的举高了手里的伞,最后把他也罩在了伞下。 这举动倒是一下子暖了邺无渊的心,他看着她,顺着眉峰落在眼睛里的雨水也不算什么了,只是弯起了薄唇。 “我想出府,你不跟着我,就得跟着一堆的尾巴,烦。你好像又挺忙,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出府。”她问,那语气吧,也没什么友好不友好的,反正还是有点儿不耐烦就是了。毕竟,她站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嘛。 原来就是为这事儿,邺无渊有点儿忍俊不禁,抬手,他欲拿过她手里的伞。她一直举得高,累。 哪想他手刚抬起来,阮泱泱就皱眉了,“你手上都是水,别碰我啊。”湿乎乎的,自从他到了面前,他身上的热气和着水汽就扑到了她脸上,让她生出一种他刚刚出浴的错觉来。 这忽然间的呵斥阻止,邺无渊也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的确是有雨水,湿湿的。 若要按照以往,他必然是特听她的话,放下手,也不碰她。 不过这会儿,他还真没放下。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后,就一把抓住了她撑伞的手,“嫌弃我?” “你这人……伞给你伞给你,放手。”湿湿的,他本身体温又高,这忽然抓上来,可不别扭嘛。 邺无渊才不松手,不止夺过了伞,另一手也上来了。浑身潮湿的,他就圈住了她的肩膀,非得让她试试他身上的湿气。 立即被被煴热了的雨水湿气包围,阮泱泱皱起眉头,烦的不得了,就开始推搡他,身体也在往外挣。 单手撑着伞,邺无渊圈着她就往禄存小居走,她很是不乐意这样走路,挣扎的像条活鱼。 “放开放开,我可拿着刀呢。”阮泱泱边挣扎边威胁,一个劲儿的往外扭,挣,就是逃不出他的臂弯。 邺无渊却是不为所动,非圈着她不可,笑看着她在自己臂弯里挣扎不出去,又气恼的脸蛋儿鼓鼓,瞪着眼睛的样子,就越是想继续逗弄她。 从进了禄存小居,一直到房门口,其实也没多少距离。 但这两个人却愣是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到了房门口,邺无渊放了手里的伞,直接把她拦腰抱了起来,‘掳’进了房间。 阮泱泱自然是不乐意,喊叫,不过那喊叫很快就被关上的房门隔绝了。 一直跟着到了禄存小居外的小棠和小梨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地举着伞离开了。不由得想起以前,这若是放在以前,哪会有这种情况。 禄存小居里都是书,即便是被收拾了一番,但进来之后看到的仍旧还是书。 进了房间,邺无渊两手圈着她腰就往上提,鬼知道咋回事儿,她边挣扎着又边顺着他的意两腿缠着挂在他腰间。 腿挂上去了,阮泱泱自己都愣了,这又是什么没颜面的造型? 刚想要挪下来,他一手就托到了她腿侧,微微仰头看着她,眉眼里可不都是笑。 之前在湘南,她自己蹦到他身上,非要这样挂在他身上。如今她忘了那一茬儿,倒是两条腿还有‘记忆’呢,可不高兴。 一对上他的笑眼,阮泱泱可不就更来气了,原本两手还在推他,这会儿直接溜到他肩上,分别揪住了他两只耳朵。 “放我下去。你满身都是雨水,脏死了。”捏他耳朵,看他不痛不痒还在笑,她手指一动,就把他耳朵折起来。 托抱着她,尤其看她此时气嘟嘟的,小肥猪样儿,邺无渊哪会还听她的话。 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托抱着她,真是无比轻松。 “你要出府做什么?站在那儿等了我这么久,想必是急事,说来我听听?”不理她话茬儿,说起了别的。若细听,他声音都带着笑。 “就是想出去,我心里不安。哎呀,你放我下去,我衣服都湿了。”用力的捏他耳朵,又去捏他脸,这人力气大的没边儿,她觉得他一下子就能把她扔出去。 她气的不行,邺无渊任她捏自己脸,原本想把她扔到床上去吧,一看她那样儿,他就不想放手了。 “求求我,兴许就放你下去了。”被她捏的脸都红了,他眼睛里依旧是笑,藏着星辰一般。 “谁求你?不嫌累你就抱着吧。”皱眉,她收回手,就松散的搭在他肩膀上,他不嫌累,她有啥办法。 “我还真不嫌累。”这话她倒是说对了,她这点儿重量,算什么累。 翻白眼儿,她不耐烦又倨傲的很,下巴微微上扬,看的邺无渊唇角更弯。 转身,他直接坐在了床上,衣袍还湿着,也不在意了。 他坐下,她可不就坐在他腿上了,抓着他肩膀的衣服稳固住自己,“反正我就是想出府,但是讨厌有那么多跟屁虫。你要是陪着就陪着,不陪的话,我就哪天自己溜出去。哼,我又不是犯人。” 个鬼样子,偏偏又撩人的很。邺无渊微微歪头,满眼都是笑的看她,又不由的咬唇,可不拿她没办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29、未婚夫妻(二更) 他一身湿乎乎,可不把她的衣裙也弄得湿乎乎。 总算是被放下了吧,她站在床边上下左右的看自己的衣服,又用手到处摸摸,可是老大不乐意。 被强行抱着,‘掳’进房间她也没啥意见,不乐意的就是把她衣服弄湿了呗。 邺无渊换了一身衣袍,他倒是还算讲究,没当着她面宽衣解带。 他在隔壁书房里换好了,湿发也重新束了起来,真有几分出浴的味道。他此时心情好,那双眼睛带着笑,就显得异常澄澈。藏着星辰,少年真是纯挚,就像刚刚下山的小兽。 他进来了,阮泱泱歪头看他,还真一愣。 刚刚坏的冒水儿,这会儿又纯的不得了,变化多端的男人。 不过,坏的冒水却也是好看的,长得真好。 “叫你的丫鬟送过来一套衣服,你换上?”瞧她还揪着自己衣裙呢,摆明了就是不开心,他弯起唇角,也伸手在她胳膊上摸了摸,料子湿了。 “不要。我话说完了,你斟酌斟酌吧。当然了,你斟酌出来的否定意见,我未必会接受。”意思简单明了,他若时间不充足不陪她出去,那她就自己出去,还会躲着那些‘尾巴’。 说完,她扬着下巴就要走,邺无渊抓住她的手,偏又把她拽到自己怀里。 从后头圈住她,他一边歪头看她,“这回不湿了吧?” 她也侧头去看他,这人高兴的,她觉着他都要笑成一朵花儿了。 “是不湿了。”可不不湿了嘛,还热得很呢,热的她不舒服,想赶紧挣脱出去。 他的体温,阮泱泱觉着,是拥有能把人灼伤的能力。 圈着她的双臂缓缓的收紧,他的确是很想把她时时刻刻的圈在自己怀中,又觉着,长在一起就更好了。 被勒着,后背贴在他怀里,热的,紧紧地。 即便她现在脑子糊涂着,可到底神经是敏感的,他这如火山喷发一样的情意,她到底还是感受到了。 由此,她就心里生出一种奇怪感来,他忽然间涌出这样的热情来,似乎是有些突兀。可是吧,又像是早就‘有所预谋’,只是她以前瞎,不曾注意过。 她有些迷茫,娇软又弱小的在他的怀中,邺无渊垂眸看着她,盯着她变红的耳朵,他也几分情不自禁。 缓缓低头,凑近她的耳畔,呼吸打在她耳朵颈侧,她就微微瑟缩,又躲不开。 蓦地,亲卫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门外传来,“将军,快信来了。拂羽公子也派人回来了,昨晚那些人在崇国寺聚头了。不过,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一上午,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 亲卫的声音沉稳而简洁,该禀报的事情,一口气全部说完。 阮泱泱自然也听到了,别的她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听到了崇国寺。 “崇国寺,寺庙,和尚。”她嘟囔着,连邺无渊贴在她耳边的唇也不在意了。 “嗯。”他仍旧贴着她的耳朵,视线却移到了她的侧脸,隐约的能看到她的眼睛。 “我想去看看。”也不知为啥,她就觉着得去看看,只有亲眼去看到了,心里才踏实。 “好。”邺无渊没有拒绝,她就像是心里长了草,否则也不会就因为想出府,能一直在雨里等着他。 自从湘南回来,这一路来,并非平静。 这其中一切拂羽是最为清楚的,他和那帮人斗了一路不说,回了盛都也没闲着,他们都跟到盛都来了。 抓了多少,杀了多少,数不清了。 奈何,这帮人就是死心塌地,非跟着不可。并且自到了盛都,隐藏的也深了,毕竟这盛都本来就大,繁华之地,三教九流之所,多的数不清。 若说这些人目的为何,那也是十分明确,因为摆明了他们也不隐藏,就是将军府。 其实,若是更仔细更确切的去说,目标是阮泱泱。 他们或许并不是想伤害她,可,若真给了他们机会,也必然会做出想不到的事儿来。 于是乎,拂羽就只能没完没了的和他们斗了。 在这盛都,那帮人‘地洞’无数,并且,人数也与日俱增,可见是每日都有新人进城。 他可是与柯醉玥配合着杀了不少,可人数愣是没减少。 昨晚那帮人又陆续的进了崇国寺,岂能逃得过拂羽的眼线,他也跟进去了。 那帮人的确是在崇国寺聚头了,就在善信所居的某个禅院里。本想一网打尽,只不过,通过观察,拂羽又断定这兴许就是个计,毕竟那些人聚头也没做什么事,谈话亦是寻常。 所以,拂羽终止了围剿计划,必然是要看看这帮家伙又打的什么主意。 并且,魏小墨曾在回盛都时的某座城中出现过,他和邺无渊的想法一样,这些人的主使,应当就是魏小墨。 说起来,他和魏小墨可是另有‘深仇大恨’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那就是一只可以到处挖洞的狗,逮他不容易。如今,他可能也在盛都,拂羽自是想把他也一并抓了。 阮泱泱想去崇国寺,如今那里都是拂羽和柯醉玥的人,在那儿聚头的都散了,邺无渊自是也同意带着她去。 她已忘了,自己在盛都的这些年,多少次的来这里。 傍晚时分,雨停了,太阳也从西山边冒出来,余晖万丈,可不喜人。 崇国寺的山门很高,在半山上。从马车上下来,阮泱泱抬头往上看,就那么抬头一瞅的瞬间,她就叹了口气,“这地儿我肯定来过。”虽说她并不记得自己啥时候来过。 “对。你以前曾多次来此,来这儿不为别的,给我祈福。”从后走过来,邺无渊抓她的手,这会儿可不做这些更得心应手了。 倒是没想她来这儿还是为这种事儿,动了动眉头,她又扭头去看他,“那你感动么?” “嗯。”弯起唇角,邺无渊轻轻地点了点头,当然是感动的。尽管他以前也知道,她都是代母亲来的,并非她本愿。可即便如此,他也开心。 没有再说什么,她举步往台阶上走,却又发觉她手还被他逮着呢。 大概是觉着拖着他累赘吧,她把他手甩掉,双臂环胸,快步的往台阶上走。 那速度还挺快,一步一步的,以前她哪会这么快的走路,多影响形象。 邺无渊没办法,只得一步跨过两个台阶去追她,她斜眼瞅着他追上来了,她两条腿倒腾的更快了。 搞得好像他在追她,她要亡命天涯似得,邺无渊边追边无声的笑。浸了温柔,满载冷锋的人亦可精致绝伦,纯幼良善。 很快就冲到了山门前,阮泱泱是有些气喘吁吁,一通快步的上来,累的够呛。 倒是邺无渊站在她身边,那是相当气定神闲,还在侧头看她,眸子里藏着小星星。 那两颗小星星,大概也只为她闪烁。 反手叉着腰,阮泱泱看了看山门里面恢弘又蕴满了祥和宁静的古寺,又扭过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气的翻白眼儿。 若不对比尚好,这一比较起来,她可不是凄惨无比。 后头站着随行的亲卫,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面色沉静,跟雕塑一样,唯独她苟延残喘,也是够了! “走吧。”看她喘的差不多了,邺无渊伸手,要去拉她。 阮泱泱则略不耐烦的挥了挥,然后自己往里走,那是一身骨气! 只不过,她这骨气在邺无渊看来就是娇憨了,两步跟上来,还是抓住了她的手。 五指一绕,与她十指相扣,他脚步加快了几分,这回阮泱泱想甩他都甩不掉了还得两腿快倒腾,才能跟得上他。 崇国寺本就很大,这个时辰也没有多少香客,很容易也就瞧见了寺里的僧人。 崇国寺的僧人穿着黄色的僧袍,普通的芒鞋,较之别的较为清苦的寺庙,他们看起来要更干净些。 阮泱泱都看到了,心里头倒是冒出一股恍然来,原来这里的僧人穿着的是黄色的僧衣。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为啥要在意这个?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呢,拂羽一行人迎面而至,她也回了神。 这俩人手牵手的,尽管其中某一个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可这也够拂羽笑几天了。 他以前就想啊,他主子太艰难了,何时能赢得美人心,这期限得拉的挺长。 谁又想得到,也没过多久,就能瞧见俩人这样,可不好笑。 “主子无需着急,阮小姐身娇体弱的,快要跌倒了。”主要是阮泱泱本身不耐烦,脚步又跟的费劲,看起来就有点儿踉跄。 “我觉得他是要拉我私奔。若不是我亲眼见着了圣旨,还真以为名正言顺的另有其人。”她立即就接话,反倒是和他牵着的手还在一起。这人手心都是硬茧,热乎乎的,无论掌心还是指骨都极其坚硬。她就觉着,他若是不想松开,她也甩不掉。再说,这么多人瞧着,她就莫名的觉得这样牵着很好。 “这若真另有其人,我家主子肯定拉着阮小姐你私奔,不管阮小姐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拂羽边笑边说,话里可都是邺无渊的真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0、轮到你一个妖精来反对 偌大的崇国寺,到了日落之时,更是清净的很。 僧人不知在哪里作晚课,木鱼有节奏的声音在回响,还有诵经的声音。 或许这诵经的声音在善信听来,必然是极为静心的。 可阮泱泱也不知怎么的,仔细的那么听了一会儿,她就觉得闹得很。 倒也不是针对这诵经声,她反而觉得那些僧人能够把诵经这种事做成这样,像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似得很牛。可是,又真的让她很闹心,莫名其妙的。 往供善信过夜的禅院那边走,距离那些诵经的声音倒是远了些,阮泱泱也终于能够集中精神,去听拂羽和邺无渊说话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大概就是被他们的声音给熏醉了,因为声音都很好听。 拂羽是那种有过一定阅历,见识过许多浮华,或许有过迷失,不过却依然回归本我。 邺无渊那就是从未迷失过的典型了,他一直都很清醒,沉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要什么。一个从不会犯糊涂的人,这样的人,不是环境的打磨,就是天生如此。 阮泱泱觉得,他这样的人,认定了什么,就会抓的死死地。若真放手,怕是会生出玉石俱焚之心。 由此,她的视线不由的落在了他们俩的手上。自从进了这崇国寺,他们俩就一直牵着手,他就没松开过。 他手真热,始终扣着她,和拂羽说着正事,但也不耽误他一直抓着她,似乎他挺喜欢这样的。 供善信居住的禅院是相当不错的,今日也有一些善信住在这儿,但不如昨日多。偶尔的看到燃着烛火的禅房,但没什么动静,能跑到这里来住着的,也必然是极为虔诚的,这种地方又岂能喧闹。 她歪头往禅院里看,脚步自然也拖慢了些,邺无渊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 “怎么了?”紧了紧手,同时问道。 “嗯?没怎么。住在这里倒是清净,和我以前在道观差不多。”由此来看,她是过惯了清净日子的,觉得这种清净很好。、 她所认为的自己家破人亡一直在道观里的回忆,在邺无渊想来,必然是错乱无比的。 或许,她自己认真仔细去想的话,也会混乱不已。就凭她到了崇国寺山下,忽然说出自己来过这儿,她就得琢磨许久许久,一直在道观,又什么时候来的这儿? 她脑子里的某些线,是错乱的。 正因为此,就不能让她去思考这些问题,他是真担心她这糊涂的脑子会进入死胡同。 另一手抬起,轻轻的捧了捧她的脸蛋儿,带着几许疼惜,“其实府里也清净,只是开始准备成婚事宜,这些日子有些吵闹了。以后就不会了,你这女主人叫他们都闭上嘴,谁也不敢说话了。” 仰脸看他,阮泱泱不由得噘了噘嘴,“难不成我和你成婚,就是为了指使你那一大家子人的呀?” “不,是为了指使我。”他立即改口,可不改的痛快改的溜。 站那边儿的拂羽听了就笑,他怎么就不知道他这主子这么会说话?甜言蜜语,张嘴就来,他都服气了。 说的人并非认为这是甜言蜜语,而是眼睛看着她,就想哄着她。 看着他,阮泱泱下一刻也笑了,她好像很久都没这样笑了,眉眼弯起来,软媚的很。 “指使你?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应该会很有意思。 把她往自己身前拽了拽,另一手又在她脸蛋儿上捏了捏,有可以占到便宜的事情时,她可积极了呢。 “今日宿在寺里的善信不多,已经这个时辰了,主子与阮小姐,不如就在此歇着吧?”拂羽开口悠悠道。别看他是和尚庙出身,对这寺庙什么的也有感情。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纯善之人,所谓合时宜或是不合时宜,他都见过,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禅院里有什么意思?刚刚路过一个较为偏僻的殿门,那里供奉的好像叫什么法王佛爷。那金身高悬,长得凶神恶煞,没太瞧清楚细节,我还要去看看。”主要是因为位置偏,路过时距离也不太近,她就往那里看,殿门开着,就瞧见那金身了。 第一眼看,真是吓一跳,可不只是凶神恶煞,是真的非常吓人。可就是因为吓人,她才要去看呢。 “好。”邺无渊自然答应,毕竟也算了解她真实的本性,她会喜欢去看那些奇怪的东西,也正常。 他答应了,她就高兴了,抓着他转身就往回走,他也任由她,跟着。 拂羽无奈的摇头,主子就喜欢这样的,有什么办法?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画面了。 来到了那法王佛爷的大殿,这个时辰门已经关了。不过,阮泱泱要进去,谁还拦得住。 终于进入了这殿里,也看到了那高悬的法王佛爷金身,他可不是如同其他殿里的佛爷似得坐着,而是悬在上头的。 那是一种飞起来马上就会冲到人头上的造型,再加上这金身做的非常大,足足是正常人的两倍宽大,视觉上就更吓人了。 就算是他不会突然活了扑下来,就挂不住掉下来的话,也会把下头的人都砸成肉泥。 这法王佛爷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金鞭,那金鞭也超级长,看着又极其沉重,这东西可不止能杀人。 走进来,殿内只燃着一盏海灯,昏昏暗暗,悬在上头的法王佛爷,眉目倒竖,虎目圆睁,真像在瞪视着闯进来的人。 阮泱泱仰头看,眼睛里有点儿迷惑,“这里应当是心里有罪的人才会来的地方,进了这里,就是赎罪。” “说得对。”邺无渊侧头看她,轻轻颌首,她脑子糊涂,其实也仍旧是聪明的。 传说这法王佛爷能看穿所有人藏在内心里的罪恶,但凡进入了他的道场,虔诚赎罪是唯一的出路。若心存侥幸,掩饰罪恶,将来可就得日日活在噩梦中了。 就那么仰头看着,阮泱泱忽的又笑了,“那我得好好问问他,我到底有什么罪恶了,我都忘了。邺无渊,你把那蒲团踢过来,我要坐着。”扭头去看他,她果真开始指使了。 邺无渊果真走过去,弯身把蒲团提起来,放在她身后。 “真要一直坐在这儿看着他?再说,你乃道家高人,真要信他的?”看着她坐下,邺无渊也甩了下袍摆蹲下了。 “我是糊涂着的,可是,我不觉得我之前无缘无故的回忆起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是假的。反正,我是拿刀子扎过人,又有仇人,说不准想害我,我是必然要反击的。反正,迟早得‘作恶’了,我就先忏悔着吧。”她想了想,又一边伸手去要抓他的手。 邺无渊自然是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手送上去,抓住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你若觉着自己作恶了,那就都算在我身上。杀的人太多了,已经不差那一条两条人命了。” 殿里只有他们俩,灯火又昏暗着,他这样看着她,又说这样的话,阮泱泱哪又能毫无感觉呢? “你过来点儿。”她盘膝坐那儿,无意识的姿态是有的,不穿道袍,她也像个仙儿。 “嗯?”邺无渊扬眉,自然是听话的朝她倾身,距离她近一些。 还在拉着他的手微微用劲儿,一下子就把邺无渊扯了过去。他还真是没防备,直接跪在了那里,单臂搂住她,险些把她给撞倒。 阮泱泱倒是稳得很,听他发出夸张的哎呦一声,她止不住笑,“叫的像个老头子。” 就着单膝跪在那儿的姿势,邺无渊也没再挪动,只是单臂圈着她的肩背,近距离的看着她,呼吸融在一处,“本来就比你年长。”她以前还非冒充他长辈,每次想起这个,他都想‘骂’她一顿,让她清醒清醒。 哼了一声,她另一手抬起,学他之前的样子捧住他的脸,又稍稍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瞅了一会儿。她觉着,他是在期待什么,又有点儿不太敢想的样子,小心翼翼,像个刚刚断奶的小兽。 歪头,她干脆且利落的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都亲到了隐藏在皮肤下的胡渣,扎的疼。 亲了一口,退开,她抿了抿唇,“有些人是需要人力送入轮回的,你就是那个送他们入轮回的人,没报应。” 看着她,听她说完,邺无渊就笑了。 覆在她肩背的手臂施力,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抱住。 “嗯,有理。”她说的,都有道理。 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阮泱泱仰着脸,这样正好能看到悬在上头的法王佛爷。 奇怪了不是?她咋觉得抬头往上看的瞬间,那法王佛爷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呢? 她就愣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法王佛爷的金身看,任由邺无渊把她抱在怀中,他的手在她的后背轻轻的移动,轻拍,她都没知觉了。 “这个时辰了,饿不饿?”他的手游移到她头发上,轻轻地抚摸。 “嗯。”她嗯了一声。 放开她,她也配合着,只是还在仰头往上看。 邺无渊亦抬头看了一眼,这么凶神恶煞的金身,旁人避之不及,也只有她会喜欢。不过,本身她就是个奇怪的小家伙。 “我叫人去取斋饭,吃么?”他继续问她。 她点头,同时又道:“我觉着,我可以在这儿忏悔,没准儿他真能告诉我答案。”好像,真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1、轮到你一个妖精来反对(二更) 法王佛爷手持金鞭,凶神恶煞,俯冲之势,那是格外慑人。 阮泱泱看的入迷,想她自称道家出身,对这佛寺的东西如此着迷,是不是不合理?对此,她现在好似也没有深究了。 邺无渊也站起身,双手负后,微微仰头看了一会儿那法王佛爷的金身,在他眼里,这也只是一尊泥塑而已。 除却做的样貌凶恶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亲卫取了斋饭回来了,偌大的托盘上,素菜三四种,还有清粥,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邺无渊接过来,亲自的放到那盘膝坐在蒲团上的人面前,她还仰脸儿往上看呢,那小表情可是相当认真。 “快吃吧,可以吃饱了再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也不反对,他索性就又接着摸了两下。 因为他的抚摸,她略懵懵的回神儿,收回视线,看向他,之后才看到了摆放在面前的饭菜,都送来了。 “嗯。”轻轻点头,拿起竹筷,又抬眼看他,“你吃不?” 邺无渊微微歪头看着她,“吃吧,我不饿。” 她怀疑他是铁做的,是不用吃饭的,因为她好像就没瞧见过他吃东西。 拿着粥碗,她捏着里头的小勺喝了一口,眼睛一转又看向他,忽的把手里的勺子转了个方向往他嘴里塞。 这操作倒是突然又新奇,毕竟,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还会亲自喂他饭吃。 真是自动的张嘴,顺着她的力道把粥给喝了,她不眨眼的盯着他,直至他咽下去了,她才轻轻地点头。 “怎么了,你这是担心里头有毒?”她那小眼神儿相当认真,似乎是看他咽下去了她才放心。 “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个真人,能吃东西,说明不是假人。”道理那是相当有的。 邺无渊无话可说,她觉着他是个假人,他还觉着她是假人呢。 蓦地,半开的殿门处露出个脑袋来,是刚刚走进法王殿的拂羽。 他只露出个脑袋来,也没再进来,“主子,荣遗那边儿可又来信了。”他没说是什么,只是从他那笑就看得出,似乎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进展。 托着碗,阮泱泱就那么盯着拂羽看,明明长得十分周正一人儿吧,非得笑的如此奸诈,好想拿鞋拍到他脸上去。 邺无渊眉头一动,他似乎心里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过倒也面上无波。 转过脸看着阮泱泱,她那小表情,一副被耽误用饭的不耐烦样儿。 “我马上回来。”吵到她用饭了,她可不不耐烦嘛。 “嗯。”应了一声,她继续用饭,邺无渊也最后看了看她,就起身走出去了。 殿门仍旧半开,外面有亲卫守着,她坐在这里头用饭,安静的,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咀嚼声。 尤其是咬到青菜的时候,咯吱咯吱的,还挺好听。 她自己边咀嚼边听着边笑,真的,此画面,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来看的话,都会觉得她可能真的精神不太好。 蓦地,除了她自己笑之外,她好像还听到了别的笑声。咀嚼的动作停在那儿,她也屏住了呼吸,那笑声没了,只余安静。 黑白分明的眼睛转着,看着半开的殿门往外看,这里昏暗,外头其实更昏暗,啥也看不到。 其实这种光线,这种环境,的确是有些诡异。 但阮泱泱本身就够‘诡异’的了,她也就不觉诡异了,甚至连个怕都没有。 似乎,除了自己心里头那股子没安全感之外,她啥也不怕。 的确,她的富有攻击力,表现在她的固执,除了自己不信别人。蛮牛一样,真要动手,那就是当机立断,也不会评估一下自己的杀伤力,就那么往前冲。 放下手里的碗和竹筷,她眨了眨眼睛,忽的抬头往上看,悬在上头的法王佛爷有一只眼睛可不翻起来了。 本就凶神恶煞的,这忽然间的一只眼睛翻起白眼儿来,真是丑到爆炸。 阮泱泱微微皱眉,更加仔细的盯着那翻起来的白眼儿,翻上去的眼球下睑边缘,出现了一溜空隙,黑黑的。 莫名的,她就觉着,那空隙后,还有另一只眼睛。是真的活生生的眼睛,不是这种用石头雕出来的。 站起身,跨过地上的托盘,她更是站在了那法王佛爷的脑袋底下,距离接近两米,他若是忽然间活过来,真真会扑下来的架势。 那翻起来的大眼球站在这个视角去看,更瘆人了。 她眯起眼睛使劲儿的瞅,更加确定那里头还有一只滴流乱转的眼珠子。 一只藏在袖口的匕首滑了出来,握在手里,她哼了一声,“真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就下来,既然这么能耐,那就给我解解惑。不然,我就把你砸了。” “把殿门关上,我就下来。”嘿,他还真说话了! 那声音就是从那只翻上去的眼睛里传出来的,还挺年轻,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邪乎来。 阮泱泱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一眼半开的殿门,之后就转身走了过去。 殿门是厚重的,她去给关上,还花费了一番力气。 亲卫就守在外头,她这忽然的把殿门给关上了,他们的确是有些不解。 只是,除了邺无渊,谁又敢闯进去? 殿门关上了,她也把匕首抽了出来。那匕首当初能被邺无渊收藏起来,就说明不是一把便宜货,无比锋利,薄刃闪光。 仰头看着悬起来的法王佛爷金身,片刻后,她就觉着那金身后背,靠近殿内穹话奇怪吧?因为阮泱泱根本就不明白他说的是啥。 只是,也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反对她和邺无渊成婚。 一听这话,她可不乐意了,手里的刀子一转,寒光闪闪,杀气也不少,“我和邺无渊长辈之命,天作之合,轮得到你一个妖精来反对?” “狗屁的长辈!你当初怎么说来着?诶,你不记得了是吧!好啊好啊,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老子给你的断离草,你不吃,去喂了邺无渊是不是?你若是吃了,还轮得到被人魇住?你瞅瞅你自己,糊里糊涂,什么都记不住,连老子也给忘了。这些日子,老子追的你惨,你那大侄儿护你护的跟铁桶似得。嘿,你用什么眼神儿瞅我呢?你忘了就情有可原了?狗屁!你当初要是乖乖的吃了断离草,还能有今天!”魏小墨可不气的要死,那股子幽怨,恨铁不成钢,他都要冒烟儿了。 但好歹还控制着自己的声调呢,他知道外头有人啊。也幸亏是殿门厚重,他还能出声说话。 阮泱泱可不就是用一种看傻子似得眼神儿?因为他太幽怨了,一步步逼近她,本就长得妖,妖的邪乎,这一幽怨起来,在阮泱泱看来就是莫名其妙,傻乎乎的。 “所以,你是我还在道门时认识的?”嗯,他像个妖精,她又在道门。按理说,她若见了他,肯定得想法子伏妖啊,咋还和他有交情了? “谁和你道门认识的?咱俩当初可是说好了要一起去道观里炼丹的,你看你忘了事儿,和我的道观炼丹之约还记着呢吧。你呀,从现在开始,仔细盯着我看,你都能把那杂毛神棍给反魇了,我就不信你自己醒不过来?”魏小墨真有点儿着急。自从在湘南那儿发现了她,他就潜回了大卫,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有能耐啊,给她施祝由术的杂毛邪性的很,谁又能想到,迷魇她的同时,她又在反抗,把那杂毛也给魇住了,魇的复杂魇的深。 他就觉着,她肯定能自己醒过来。邺无渊懂个屁啊,有他跟着捣乱,她永远也醒不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2、绿帽呼叫转移 盯着他看,这人无论是眉眼还是口鼻,那都是长得妖异绝伦。能生成这样,怎么也是想不通,到底怎么生出来的? 他父母,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这样的妖精来。 看了好半天,阮泱泱最终赏给了他一个白眼儿,“说了一大堆,没怎么听懂。你的意思无非就是说,我和你相识,可能,还有点儿见不得人事儿?我是不记得了,我的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有一点我听懂了,你知道我的脑子是怎么出问题的对不对?” 魏小墨真是气的不得了,最气的就是她把断离草给邺无渊吃了,他寻来给她的,就想她吃了以后,他们俩再折腾找乐子,如何胡闹她也受得住。再说,他也有那么几分未雨绸缪之意,是担心有人找她麻烦。 可是,她没吃! 只要吃了断离草,哪还会中那杂毛神棍的道儿?他那药,的确是难缠,除了断离草,别的解毒药根本不管用。 “见不得人的事儿?有啊!那可多了,咱俩之前的关系,哪是你那什么邺无渊比得上的!你瞧瞧刚刚你们俩,你还亲他,你以前是这样的人吗?”魏小墨说起这个可满眼满嘴的冷嘲热讽,相当之看不上。 他认为,他与阮泱泱算得上是一路人,这世上,就没人能够让他们软下筋骨来。虽是万事无非一句我乐意,可乐意也是分层次的,找乐子的那种我乐意,以及以自我为中心的我乐意。这其中,都不包括把自己奉给别人的我乐意。 瞧他那激动的,就差拿指头戳她脸了,阮泱泱也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我怀疑。 “我觉着他长得好看,就想亲他,与你何干?”多管闲事,她就喜欢,管得着嘛。 “那也得让他卑躬屈膝的伺候你!”魏小墨真要戳她了,手指头都竖起来了。 阮泱泱皱着眉头后退一步,盯着他那抬起的手,听他这话可不更迷糊,“我可能知道,我以前为啥和你有交情了,你真适合做小。” 魏小墨那手指头终于戳到她脑门儿上了,“哼,老子还等着与你戏耍天下呢,做什么小?反正,你得赶紧醒过来,就你这样子,被邺无渊看的死死地,哪还有去戏耍天下的机会?除非,我把你偷走。”说起来这最后一句,他眼睛就一亮。那真是一双妖瞳,陡然亮起来,让看着的人心都跟着一抖。 “我还等着成婚呢,不会跟你走。不过,你若是知道是谁害了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还有就是,有个人我想你应当会知道,一个女人,很瘦小,不过我想她一定十分阴戾。她貌似很喜欢穿着紫色的衣裙,她……想害我。”最后一句,阮泱泱的语气是肯定的。以前兴许还不会那么肯定,但,在看到了魏小墨微变的面色,她就肯定了。 她所说的人,魏小墨不止认识,兴许还很熟呢。 魏小墨的表情的确是变了,变得,有些难明。 在他的脸上,其实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情,他就算是什么炸毛,幽怨,眼泪噼里啪啦,都不会突兀。可唯独这难明的表情,他忽然间变得真实了。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儿,她的确是不想放过你。不过,她知道你和我……,所以……”话说了半截,他似乎不想多说。 阮泱泱觉着,他有些厌烦,同时又诸多的不屑。 “弄了半天,祸源是你。”也明白为啥邺无渊一问三不知了,根本不关他事儿嘛。 “错,祸源是,你这脑袋瓜儿太聪明了。同时,也太喜欢琢磨那些和你无关的事情。你就只想你那大侄儿,为了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不愧是我泱姐姐,一刀扎进元息的腰侧,你差点把他肾脏扎穿了。”那优越的下颌微扬,魏小墨说这话时也听不出是不是幸灾乐祸,反正也没生气。 捅人? 阮泱泱眼睛真跟着睁大了,她真捅人了。 只不过,没捅死! 低头,她看向一直握在手里的匕首,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有一瞬间她觉着自己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热热的,人的身体里属于血的温度蔓延其上,还在流动。 “看着我!你得醒过来,实在不行,老子带你去见见元息,他现在可还躲在自己那破庙里呢。你若和他不共戴天,那老子也和他不共戴天。还记得湘南那运屎尿的战车没?再搞一个,轰了他那破庙。”想什么就说什么,而且说起这个来,他是真来劲。 阮泱泱又哪里记得什么屎尿战车,只是看他那妖瞳发光的样子,她倒是猛然觉得挺眼熟。而且,她还很喜欢这种猛然乍现的坏,坏的正大光明,他就是想使坏,毫不掩饰。 由此,她还忽然间冒出好奇心来,真想看看他所谓的屎尿战车是什么样子的。 “走?”他头一歪,那就是玩心上来了,都忘了刚刚的幽怨气愤。 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确是长得像个妖精,连眼睛都和寻常人不一样。 只是这会儿,因为兴奋,他眼睛深处的那股子兴味儿,发自内心的开心,他就喜欢搞别人。 就在这时,关上的殿门忽然被从外打开,阮泱泱和魏小墨同时扭头看过去,进来的可不就是邺无渊,以及满眼阴沉和不阴不阳的拂羽。 亲卫的速度那是相当快,从殿门两侧掠进来,瞬间就将站在法王佛爷金身下的两个人给围住了。 相比较于拂羽的阴沉,邺无渊要沉稳的多,只不过,那股子冷锋迫人的确要更浓了,盯着魏小墨,但眼角的余光却在注视着阮泱泱。 她站在那儿,手里虽是握着刀,可却是没有什么要攻击的迹象。 亲卫将人给围上了,兵器出鞘,可不下一刻就要杀人见血了。 在两步开外时停下,邺无渊的视线沿着魏小墨那妖的邪乎的脸往下看,他一只手还抓着阮泱泱的衣袖呢。 刚刚他心血来潮的说要去搞元息,就抓住了阮泱泱的衣袖。 “泱儿,过来。”邺无渊开口,他没有先攻击或是威胁魏小墨,只是唤了一声阮泱泱。 看着邺无渊,阮泱泱缓慢的眨眼睛,之后又扭头看向魏小墨。 她看起来还是很平静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昏暗的光线,让她看起来也有些迷茫。 其实,她这个样子真的是无比的娇柔懵懂,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她可不就是脑子错乱嘛。无论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怕是也不会有人怪她。 嗯,旁人怎么想,她或许也不想去猜。但,他们也是甭想猜到她此刻所想。 她在想啥?她在想,自己以前这么有本事吗,要和邺无渊这大将军成婚不算,居然还和一个妖精‘鬼混’?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得出,他们俩可不止认识那么简单。也不知道,有没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斗过。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魏小墨松了手。 他在笑,笑的迷人眼。他这种可称‘圣’级别的妖精,杀神屠佛,真是根本不用刀子,用那张脸就可以了。 拂羽暗暗的骂了一句脏话,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脏话了。 当初他女人模样和自己虚与委蛇,又弄了夜霜草制造幻境,在以为他是女人时,他作为一个男人,那的确是飘飘欲仙。 拂羽也算阅人无数了,此种妖精,世上再无,仅此一个。 所以,更要杀了他! “无需那么麻烦,我跟你们走。”魏小墨一笑,妖异之中,还依稀的透出几分洒脱来。 阮泱泱瞅着他,觉着这人没好心眼儿。 拂羽也笑了一声,微微颌首,“请吧。” 看到拂羽,魏小墨那表情……可更值得深究了。就像是在故意恶心他似得,笑的那个迷人。 也没看阮泱泱,魏小墨转身就往殿外走。亲卫自是拢过去,包括拂羽在内,一并围着他出了殿门。 阮泱泱也瞅着,还在心里头计时呢。 果然,出了殿门没超过四五个呼吸,就听到了打斗声。 外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可这么大的动静,可想魏小墨此人本身实力多强。 她皱起眉头,还想着该不该去瞧瞧热闹,就只单纯的看看他能不能逃出去。逃不出去,估摸着得挨揍,还得被揍得挺惨。 “回家么?”她还歪头看呢,邺无渊走到她面前。自魏小墨出去,他始终在看着她。 回神儿,她去看他,少见的,她有点儿‘尴尬’。 这尴尬,始于她脑子里的乱琢磨,有一种‘被捉jian’的错觉。更主要的是,他太平静了,这会儿眼神儿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就显得她更不是个好东西了! 咋会这样呢?她搞不明白。 想了想,她摇头,“不然,你让我在这儿忏悔忏悔?” “你做错什么了,要忏悔。”邺无渊嘴角动了动,外头的动静逐渐远去,摆明了最擅长逃跑的魏小墨是突出重围了。不过,他也没理会。 “可能……得把放在我玉衡阁的绿帽子转送给你了吧。”她眼睛看向别处,自我影响控制的心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3、绿帽呼叫转移(二更) 尴尬,心虚,始于内心。 她这会儿的尴尬和心虚,都源于自己妄想。 当然了,她的妄想也并非是胡思乱想,毕竟从魏小墨那儿得来了他的‘言语实锤’。再加之,邺无渊他们冲进来,看到了魏小墨,那种深仇大恨之感,可想积怨已深。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首先,他来自东夷,而且,与东夷的一位法号元息的高僧,是亲兄弟。无论他说了些什么,你现在都不可尽信。”其实,他刚刚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魏小墨虽有在故意引导她的嫌疑。不过,却不得不说,那就是个没心肝的精怪。他所做的畜生事,非常得阮泱泱喜欢。最起码,以前她是喜欢的。 若深究其中因由,或许,来自于两个同样心枯的人,对于找乐子愉悦自己这件事的执着。 可也仅限于此。若说他们二人如何如何,他不管魏小墨,只是放在阮泱泱身上他就不信。 “他和那个被我捅了一刀的人是兄弟?”这个倒是叫阮泱泱几分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他当时说要带她去搞元息时那亮的不得了的眼神儿,也更几分确定,她八成和他交情不浅,都达到这种可以与她一同坏他亲兄弟的程度了。 “这个秘密还是你发现的。当初,似乎正是因为你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元息带走,继而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他轻声的说,那声音那语调,无一不是柔和。 她被害成这样,是因为她发现了魏小墨与一个她不记得了的和尚是亲兄弟? 思虑起这事儿来,她就又莫名的有些烦躁,觉着没那么简单。 后退,她又回到蒲团上坐下了,一只手无意识的挪到嘴边儿,开始啃指甲。 这个动作,是她以前焦躁的时候经常会做的,见她如此,邺无渊也眉头一动。 “荣遗潜入了东夷,刚刚他的快信送了回来,是五天以前,他寻到了元息的踪迹。在东夷北部,有一个不太大的寺庙,叫迦月寺,他就藏身在那里。这迦月寺守卫很多,山门关闭,守得可谓固若金汤。不过,似乎除了那些和尚之外,没再见过其他人出现。那个可能在当初迷魇了你的人,不在那里。”在她面前蹲下,这些事情他自是本来没打算跟她说的。 缓慢的眨着眼睛看他,“如果说,我是因为知道了他们两个人是兄弟的事情而被害成这样,那么,他们必然身份不凡。所以,他们在东夷,到底是什么人?” “或许,与东夷墨府有关系。”微微歪头,他看起来极其有耐心为她解惑。 啥东夷墨府不墨府的,现在阮泱泱哪还记得这些。只是看着他那模样,平静温柔的不得了。 “邺无渊,你不生气么?”很奇怪,他好像没什么情绪波动,除了刚刚看到魏小墨时,他冷冷的,有点儿杀气,也很快就消失了。 邺无渊一哽,他随后微微垂眸,“生气啊!” “真的?”身体前倾,勾头看他,她很是好奇的样子,非要看看他生气是啥样。 抬眼,对上她那表情,邺无渊也不由笑了,“你脑子糊涂着,我和你生气,岂不是会气死自己。” “你脑子才糊涂呢。反正,我要和你成婚,是必然不会和别人乱扯的,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以前咋样她不知道,但现在开始,她十分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这也无异于表忠心了吧,邺无渊的眼睛真的是亮着的,抓住了她的手,托在自己的掌心中,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指背手背,“待你清醒了,也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泱儿,我们今生,就这般牵着手走下去,可好?” 他这句话,阮泱泱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他明明这么说了吧,却好像看起来信心不大足的样子。有那么点儿,祈求的意味在里头。 这让她觉着,自己不是个好东西,难不成以前,她真跟那个魏小墨乱扯到没边儿了? 另一只手抬起来,伸展开,又动了动自己的肩膀,“过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见他只扬眉也不听话,她索性把被他握住的手用力向回收,愣是把他给扯到了自己怀里。 邺无渊直接跪在了那里,身体砸在她身上,她直接用手臂把他的脖子给圈住,那只手还掐在了他的后颈上,几分强硬的把他按在她肩膀上。 “我可能是在之前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儿,不记得了,也没办法。那个魏小墨,是个祸害,我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他。我说过的,我觉着有个女人要害我,这回找着源头了,魏小墨认识她。你若是把他抓住了,可得让他活着,总得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按着他,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 她这举动其实很明显,是想安抚他,也算得上是‘道歉’吧。 只不过,这道歉可以说没什么诚意了,因为人家完全是跪在她面前的。哪里是她给他道歉,分明就是人家在她面前赎罪。 “他有所隐瞒?”邺无渊倒是根本没在意跪在她面前又如何,这金贵的膝盖,也只有在她这儿一文不值了。 “他不说。反正,我看他也是忌惮的。”也不知,到底在忌惮什么。 这些事情,的确是有些像乱成一团的线,想要调整顺了不太容易。不过,一旦寻到了线头,想要理顺也就容易了。 放置在她腿侧的手缓缓的游移到她的后腰,一个用力,将她反抱到自己怀中。 身体前倾,她两只手都搭在了他肩膀上,微微向后仰着头看他,隐隐的,双下巴都要被她挤出来了。 这可不就是被惊着了嘛,谁想到这人这么突然,相比较起来,她刚刚那点儿力气跟逮猫似得。 “我们想知道的,总是会知道的。”他那么说了一句,随后便抱着她起身,离开这法王殿。 外面真黑啊,尤其是这法王殿附近,黑乎乎的,倒是与那凶神恶煞法王佛爷的诡异十分相配。 被他横抱在怀中,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襟,虽是黑暗的,但她也能瞧得见他的下颌。 这么在黑暗里看他,倒是让阮泱泱觉着,他的温柔应该只有她看得见。在这个时候,她看不清楚的地方,他其实也是黑暗的。 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魏小墨说,我当初把那个迷魇我的人给反魇了,那个人似乎现在也脑子不清不楚的。只不过,现在也不知那人是谁,更不知他藏身何处。否则的话,我见见他,同样都是脑子不清楚,或许,我就能清醒了呢。”她现在已经相信了,她的头脑不清楚是人为的。或许,需要些什么,才能让她清醒过来。 邺无渊垂眸看向她,果不其然,她的的确确是有这个本领。那时在湘南,她就对被施了祝由术的德德十分感兴趣。 那时,她自己也得出了一套方法来,暗地里,说不定怎么深入琢磨了。 “你想找他?若魏小墨所说属实,那个人也被魇住了,你们二人见面,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现在,我不敢让你冒险。”朝着禅院的方向走,他一边说道。声音很沉,他随着说,随着在斟酌。不谈如何能寻到那个人,也不谈潜入东夷的凶险性,他只是不想要阮泱泱冒险。 阮泱泱也略迟疑,“总得试试吧。我现在觉着,你每天面对着这样的我,也挺难的。”估计他都要疯了吧。 垂眸看了她一眼,邺无渊到了嘴边儿的话没说出口。 面对她这个样子,会心疼是真的。但,若真说起来,却又比以前好得多,毕竟和以前相比,她现在认为她与他有婚约,甚至有情,对于他来说真是恍若做梦。 他把她抱到了某个寂静的禅院,烛火都已燃起了,虽没有多亮堂,但这半夜里,这样的烛火的确是让人觉得有些困倦。 进了禅房,邺无渊直接把她放在了佛龛前的蒲团上,他自己也蹲在她面前,单膝触地。 “无论能不能抓到魏小墨,他所言,我都不会全然尽信。我们的人大批的潜入了东夷,这些事情迟早会查清楚的。你就别乱想了,好不好?”微微仰头看她,离开黑暗,他这会儿瞧着可纯真了。温柔也是真温柔,小心也是真小心,那种得来不易的谨慎,还有他自己都抑制不住的温柔,像刚刚断了奶的小兽。好似真让他离了她,他也就活不成了一样。 阮泱泱盯着他,心里头真是拧得慌,明明应该是一件会觉得开心的事儿,她就偏偏觉得愧的不得了。 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她把头枕在他肩上,脸朝外,视线正好落在了那佛龛里。 佛龛不大,供奉着一尊笑面佛爷,似乎正在笑看着她。 一看那笑面佛爷,她心里头更不舒坦了,圈着他脖子的双臂收紧,像是要把他给扼住,或是要让他长在她身上一样,这样也就不会莫名其妙的生愧了。 真是见鬼了,她猜测,以前在邺无渊也不知道的时候,她必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不然这涌出来的愧从何解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4、不曾变过 某些人大概是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祸害,四处树敌,继而早早的就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领。 魏小墨此人,在逃跑上,与他的长相成正比,得天独厚。 那么多人在围追堵截他,甚至寺里的武僧都悄无声息的出动了,守在可以出入寺里的各个出口,愣是没捉住他。 说他是泥鳅,大概都算是侮辱了他,他那应当算得上是泥鳅成精了。 其实他擅于逃跑,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在湘南还不是如此,城门紧闭,最终还不是没逮到他。 拂羽必然是气的不得了,他与魏小墨那是‘深仇大恨’,不可解。 倒是邺无渊很平静,因为他心里头十分清楚,只要阮泱泱在,魏小墨就不会走。 他还会寻机会再冒出来的,有时守株待兔也是相当管用的。 这个时辰,阮泱泱已经睡下了。她就躺在禅房的内室,房间很小,燃着一盏烛火,光线昏暗,她躺在那儿没多久就睡着了。 天边隐现亮色,邺无渊也进了内室。先将桌子上的烛火吹熄了,房间里暗了下来,但已经能从窗子透进一些晨曦之光了。 朦朦胧胧,却也不阻碍他的视线,他走到床边,垂眸看着趴伏在床上酣睡的人,这个时候把她给运走,估计她也醒不过来。 转身在床边坐下,靠着床柱,一边轻轻地把她一只放在脸侧的手拿了起来。 她手指头没什么力气的动了动,像是在抗议,但又没什么反抗的能力,就算了。 捏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手又覆在上面,轻松的把她的手给包住了。 靠坐在那儿,他也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崇国寺的晨钟如常响起,那声音回荡在山上山下,鸟儿们也扑棱棱的从林间飞出来,新的一天到来了。 不过,这声音也没吵醒睡在禅房里的人,后半夜才睡觉,阮泱泱能被吵醒才怪。 太阳都升起来了,门窗是关闭的,她逐渐的觉着热,鼻尖都开始冒汗了。 畏热,被热气包围,她就会很烦躁。 无意识的往较为凉爽的地方滚,奈何她根本就滚不出去,完全被热气所围拢。 试图往外滚,不知试了多少次,她是被这种如何也脱离不了的焦躁给烦醒的。 眼睛睁开一丝,便看到了眼前有‘一堵墙’,她不由皱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那堵墙’的确还存在。 下一刻再仔细看,哪里是什么墙,是衣服。 而且,她这会儿真的很不舒服,这脖子跟要断了似得,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她给扼住了,让她连动弹一下都十分困难。 “醒了?”‘那堵墙’说话了,接着,原本圈在她肩背的手落在了她的脸蛋儿上,轻轻地揉了揉,又去抚她的眼角。 阮泱泱闭眼睛,鬼知道他是不是在给她擦眼屎,他的无所顾忌已经到了一种难以攀登的高度,他真不嫌弃她! “你圈着我干嘛?我脖子都要断了。”抗议,她一边挣扎着往旁边挪,这脖子真是不敢动弹,落枕了似得。 单手托着她的后颈,听着她不满烦躁的大呼小叫,他一边轻轻摇头,“是你睡着睡着就往外翻滚,若不是我本就坐在这里,你就滚到床下去了。”之后,他索性就把她捞到了自己腿上,一手圈着她把她制住。 “鬼话!我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偏偏往你那大腿上爬的不成?我的脖子啊,要断了。”她趴在那儿不敢动弹,眼睛一边透过垂坠在眼前的碎发瞪视他。 微微倾身,凑近她,那只手又落在她头上轻抚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温度再次把她给环绕住,似乎她如何挣扎也逃不出去。 “这房间里若是能再放一个人,我肯定寻个来,守在这儿为我作证。到底是你睡不安稳,还是我在胡话骗你。”大概就是清早那一阵撞钟声把她给吵得,她才不断的翻滚,不然她其实一直睡得十分安稳。 “哼,信你的邪。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转告我,你想讨个二房?你信不信你的二房会死的很惨,血刺呼啦的死你跟前儿。”她哼了一声,才不惧怕呢。他敢讨,她就敢动刀子。 邺无渊低笑出声,发自内心的愉悦,笑的声音都是极其动听迷人的。 阮泱泱觉得耳朵都痒痒了,他那笑声从喉咙里震出来,低沉而又浑厚。明明有时瞧着跟个跟个刚断奶的小兽,这会儿听着笑声又充满了男人味儿。 这就是个魔,浑身上下,从内而外,充满魔性。 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又觉着根据两人的关系,他就是她的,她有啥不能看的? 由此,眼睛又睁开了,像在和自己斗气似得,不眨眼的盯着他看。 用手指把她眼前的碎发拨开,对上她的眼睛,这睡醒了便能瞧见她这模样,可不开心嘛。 手又重新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地揉着,“今日回家么?其实,在这寺中倒是也好。不能让你一个人睡,我便在这儿守着你。睁开眼了,就瞧见你了。” 他声音压得低,又是真的带着笑的,好听的,让阮泱泱觉得自己都要炸毛了。 “魏小墨呢?”她问,趴伏在那儿不动弹,只是盯着他看,心里头还在给自己做建设。这就是属于她的,她得盯着看,不止得盯着看,到时还得上手呢。 “跑了。”邺无渊如实相告,他回答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没想到,那魏小墨还挺有能耐。 微微噘嘴,“算了,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你不是也派人在东夷调查嘛,肯定能查出来。” “泱儿,你还是更愿意相信我,对不对?”摸着她头的手落在她额际,他低声问着,又微微低头靠近她几分,呼吸都打在了她的额头上。 “嗯。”那是必然的,她还是更相信他一些。 随着她答应了,他也轻轻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覆在那里,没有离开。 以前,她便是维护他,即便是打着长辈之名。 如今她糊涂错乱成这样,还是偏向他的,某些东西,其实没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5、不曾变过(二更) 被美色迷惑,浑身上下都炸了毛,阮泱泱真是自己给自己上了好一阵儿的课,才劝服她自己。 本来就是她的,所以,美成啥样,还不都是她专享。 仔细一想,她是不是就是那传说中的艳福不浅? 要和自己成婚的如此要人老命,还有个妖精缠着自己,天下绝色,都跑到她跟前儿来晃了。 不过,这可并非是什么福气,她可不觉着她有那个能驾驭的本领。最起码,她清楚自己当下是没那个本领。以前的自己有没有……那就不知道了。 崇国寺的香火是真的旺,从禅院出来,往大殿的方向走,很快就遇见了不少来寺中敬香的善信。 估摸着住在这附近的百姓或许每日都会过来,就当遛弯儿了。 阮泱泱现在也在遛弯儿,因为不急着回府,而邺无渊看起来,似乎也是暂时不想回去。 她乱晃,他就走在她后面不远处。不知亲卫在向他报备什么,声音压得低,耳朵再长一倍也听不着。 阮泱泱也没想听,走到某大殿外的一棵银杏树下,她停下脚步,歪头看着进入大殿敬香的善信,听着里头传出来的敲击木鱼声,还挺宁静的。 虽说她现在也知道自己是被人害了,脑子里一些地方不清不楚的,认为自己出自道门,这会儿也依然是如此。在心里头,自动的把佛寺和道门做对比,还是觉着道门更清净些。 若叫她一定要选择一个地方,她肯定会选道门。 蓦地想起魏小墨对她说,他和她之前有个道门之约,但实则这约定还未履约,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去呢。 可如今她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吧,可是却又偏偏觉得自己是从道观里出来的,这不是真的很奇怪么? 会不会,以前她真的和魏小墨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以至于头脑错乱成那样了,还把道观记在脑子里呢。 反正,思及此,她就莫名的觉着可能是对不起了邺无渊,不然心底里那愧,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她是从未想过,她的愧可能来自于以前的不能回应,还有或许从心底里开始背离了老夫人对她的信任。两种愧融在一起,才造就的她现如今这般纠葛迷乱。 “小姑姑?”蓦地,一道女声从旁边传来,阮泱泱也回了神。 扭头看过去,是一个年轻姑娘,无论穿着打扮还是那样貌,都看的出这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因为不认识,阮泱泱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就那么看着她,反而是让那原本还笑盈盈的姑娘小小的尴尬了起来。毕竟以前,将军府的小姑姑那是从容又温柔的。 如果阮泱泱能记起一星半点儿的话,肯定会认出这姑娘是谁的。那不正是她极力给邺无渊推荐过,也是在这崇国寺相遇,她认为人家腿还是挺长的,最后惹得邺无渊瞪她,那位徐詹士家的大小姐! “小姑姑,听闻小姑姑病了,一直还想过府拜访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小姑姑的身体看起来好多了。”徐大小姐恢复了笑意,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亲切。 阮泱泱还是不认识她,只不过,她一口一个的叫她小姑姑,她这耳朵可没废。 昨晚碰见的那个魏小墨,说了那么多的话,她也并非是有漏听。 他昨天便说你大侄儿如何如何,那说的可不就是邺无渊嘛。 可是,为什么? 今日,这忽然冒出来的姑娘又管她叫小姑姑,在她自己心里头的那个小姑姑是么?毕竟,将军府也只有一个小姑姑。 见阮泱泱不说话,徐大小姐站在那儿保持着笑意的确是几分尴尬的。 也正在这时,邺无渊过来了,只是看到了徐大小姐那尴尬的模样,他也就清楚怎么回事儿了。 脸色自然不太好,自从阮泱泱这回醒了,将军府上下已经严禁他们再唤她小姑姑,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姑姑。 可是,认识她的又何止将军府的人,还有旁人认识啊。 “将军、。”看到邺无渊,徐大小姐微微屈膝问安。尽管现在都知道镇国大将军要娶阮泱泱,似乎是差着辈分的,可是皇上都给下圣旨了,旁人又敢说些什么? 淡淡的应了一声,邺无渊便抓住了阮泱泱的手,看到了她不太好的脸色,转身离开了。 被他扯着走,阮泱泱也是听之任之,更具体的说,她像是没啥知觉,这会儿他把她给带到哪儿,她也没法儿抗议。 拉着她往清幽的地方走,两侧的银杏树长势旺盛,地上的青砖亦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两个人沿着走,阮泱泱始终没有出声。 邺无渊侧头看着她,片刻后才叹口气,“咱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我知道啊。”就算有血缘关系,他长成这模样,她觉着不下手也迟早会后悔至呕血。 谁又想到她是这回答,不得不说,她现在这错乱的脑子,似乎每次都能带给他一些惊喜。 “旁人的话,你根本不必记在心里。毕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继续说,他十指扣住她的手,一边歪头看她。 阮泱泱点头,她知道啊,她又不认识那姑娘。 眼睛一转,看到他歪头看自己,她也勾头去看他。 俩人跟比赛似得,比谁歪头歪的厉害。 最后,邺无渊先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之后把她勾到了自己的怀中。 她老老实实的靠着他,耳朵枕在他锁骨颈侧,似乎,她都能听得到他颈动脉跳动的声响。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阮泱泱也弯起了嘴角。邺无渊低头去看她,另一手抬起托着她的脸蛋儿,“笑什么呢?” “反正我是忘了之前的事儿,我若真和你并非已有婚约的关系,那现在却已经是有了。将错就错呗,我这种情况,也叫做不知者不罪了吧。”嗯,她此时是有几分窃喜的,窃喜自己是忘事儿了。正因为这脑子里错乱,她想要做啥都应她,连皇上都给下圣旨了,算不算的上因祸得福? 他这样的极品,就像种在园子里长得特别好的大白菜,若是被别的猪拱了,她觉着她必然会不痛快。 换了谁拱,可能,都不如自己去拱! 心里头这样想,属于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她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 “嗯。”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的这些话,真是动听。邺无渊搂着她,落在她脸蛋儿上的手也轻轻地摩挲着。她现在是如此想,就是不知待得清醒了会如何。 这个时候的情投意合,真的恍若镜中花水中月,因为不知何时,可能就散了。 拥紧她,邺无渊也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的耳际,眼睛也随着闭上了。 他真的不知道待她清醒了,这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被他勒的有点儿呼吸困难,阮泱泱眉头动了动,她还是觉着,他是不安的。 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这人看起来瘦,但实际上相当结实坚硬。 这般圈着他,她真是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他的结实。 手掌沿着他的后腰往上,倒不是有多轻浮,但也的确是让邺无渊条件反射的挺直了脊背。 稍稍放开些她,他一边低头去看她,“做什么呢?”压低了声音问,性感的咧! 仰脸去瞅他,抿唇,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会儿是贼亮,“轻薄你呗,没感受出来?” 直白火辣辣,她当真是不掩饰。 邺无渊嘴角动了动,没再吱声,俯下头,额头抵在了她肩膀上,无声的笑。 嘿,他这小样儿还真有几分任她宰割的意思。阮泱泱也挑起了眉毛来,还放在他后腰的手拍了拍,另一手可不就不客气了。 在崇国寺待了两天,真真是待得没意思了,这才离开返回将军府。 阮泱泱倒也不是没感觉,在崇国寺的这两天,邺无渊时时刻刻的跟着她,完全是何时何地都要让她在他的视线内。 知道他是被上一次魏小墨忽然出现被刺激到了,想想魏小墨是个啥样的人,他都能躲到法王佛爷的金身里去。 不过也是这个时候阮泱泱才知道,原来寺庙里的佛爷金身里面都是空的。 估计正常人也不会去研究这个,更不会胆大的跑到里头去躲着。 回了将军府,这里还在筹备婚礼事宜,忙碌也是真忙碌,尤其是开阳阁那边,要重修,动静大。 阮泱泱依旧是不去理会,在崇国寺遇到的人,对她说的话,对她内心的影响,她也一概的不去理会。 她觉着,得过且过也挺好的。唯一让她不舒坦的,也就是心里头的那点儿不安感,总觉着有人要害自己,这会让她做恶梦。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大概就是因为这不安感吧,她现在时时刻刻拿着匕首都已经不好使了。 而且,莫名其妙的,她每次都会在做恶梦醒来之后,觉得眼睛疼。 不是眼睛外缘或是表面疼,而是眼睛深处疼。 疼的时候她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忍着,等待着这疼痛过去。 也幸好,这疼痛不是很久,一刻钟左右吧,就开始缓缓的褪去了。 待到这疼痛褪走之时,她才得以喘口气,这疼痛太折磨人了。 这事儿,她也没跟别人说,她觉得,这应当就是被迷魇的后遗症吧。 也不知道,这最终会怎么样? 婚礼准备事宜,如今已经发展到开始定做婚服的阶段了。 定做婚服的,那都是宫里的人,皇上派过来的。 宫中的人做事极其严谨,丝毫不敢出差错,于是乎,从这最开始量身尺寸开始,就让阮泱泱觉着烦躁了。 从脖子到脚长,一个部位也没放过啊,全部量一遍。这种全身上下的尺寸都被掌握的感觉,真是不太好,更没安全感了。 鬼知道她心里头拐了几个弯儿的琢磨这些事儿,人家拿她尺寸可不就是为了裁衣,还能干啥? 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中,阮泱泱一直待在将军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她看起来是平静的吧,但实则,又像是在等着熬时间呢。 等什么?等婚期呗。 邺无渊也不离将军府,真真就是守着,就差拿一根绳把她给系在自己身上了。 荣遗最新的消息送回来了,这次送回来的消息,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正巧阮泱泱和邺无渊在一起,在禄存小居,她正琢磨着如何把马长岐刚刚孝敬来的地莓塞进邺无渊的嘴里呢。 这地莓长得太鲜艳了,又无比的多汁,那红色的汁能把嘴唇和舌头牙齿都给染成红色,厉害的不得了。 她吃了几颗,嘴唇可不鲜红欲滴,邺无渊就瞅着她的唇不眨眼睛。 一看他那眼神儿,她就轻嗤,想给他的唇也染个色。 这还没动手呢,荣遗的信就送来了。 说是快信,但毕竟距离远,在路上花费了五六天的时间。 邺无渊拆开了信,自然是第一时间要看看荣遗送回来了什么消息。 那信纸抬头,自然还是慕泱二字,站在他旁边,她也瞧见了。 看了看,她就弯了弯唇角,细白的两指捏着地莓,转到了他身后,一手从他颈侧绕过来,托住他的下巴抬起来,另一手就把地莓塞他嘴里去了。 邺无渊完全被迫的仰头,地莓进了嘴就破开了,甜腻的汁滑出来,可不就瞬间把嘴唇给染红了。 她就那么勾头从一边儿看他,非要看看他的嘴唇被染红是啥样的。长得好看,必然跟小姑娘似得。 邺无渊也是任凭她蹂躏,满足了她,他轻轻摇头,一边去看手里的信。 这信上的好消息,的确是个好消息,因为荣遗抓住了那个给阮泱泱施祝由术的人。在东夷的地盘上,凶险异常,荣遗这绝对是有本事。 抓住了这个人,邺无渊眸子也在瞬间变冷,此等人,即便是有用处,也得在利用完之后将他抽筋剥皮,否则难解他心头之恨。 不过,再往下看,他眉峰也不由皱了起来。因为,荣遗十分清楚且细致的向邺无渊汇报了那个人的情况,他已经疯彻骨了。 荣遗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人弄到手里头了,就直接剁掉了他一只脚。 只是,这人疯了,如此疼痛,他只唉唉的叫,最后竟然把自己被剁掉的脚捡起来把玩,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了。 还曾以为德德是被魇的很严重的,可这般比较起来,德德那算什么严重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6、一点点的疯 这美好之物,必然是足够吸引人的。更何况,本就心有觊觎,那可不是更看的明目张胆。 所以,他的表情有变化,盯着他看的人,必然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阮泱泱眉头一动,下一刻,她转着眼睛看向他手里的信,他却是已经把信纸给折起来了。 “我看看。”伸手夺过,她才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呢。 邺无渊的确是不太想让她知道,不过,和她抢夺那也是必然不能的。 看着她把信给拿走,他也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脸色。 舔了舔唇上沾染的已干涸了的地莓汁,即便如此,还是很甜。 咬着嘴唇,他的动作全然是无意的,不过,却生生的营造出一种极致撩人来。 看完了信的阮泱泱抬起头,可不一眼就瞧见了他那撩人的模样。 弯起嘴角,阮泱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反正,她就觉着,如果他也像魏小墨那样,不知得把多少人搞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 “迷魇我的那个人,已经彻底疯了。听魏小墨之前的意思,这人好似也没疯到这种程度。似乎,他是一点一点疯成这样的。”微微歪头,她还在盯着他呢,嘴上说着正事儿,眼神却是明目张胆。 邺无渊轻轻地颌首,“似乎是这样的。”最初荣遗抓到那个人时,他还会表现出惊恐来。可之后,剁掉了脚,除了唉唉叫之外,连惊恐也没有了。 “也不知,他再逐渐变疯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征兆?或者是,身体上出现一些什么特别的情况。”她捏着信,接着说,眼睛也一边在盯着他的脸看。 她会问这种话,让邺无渊心里头也跟着咯噔一声,他盯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看,“泱儿,你是不是近段时间,觉得身体有不适的地方?” 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她笑笑,随后点头,“做恶梦醒来的时候,眼睛会疼。” 抓住她的手,邺无渊站起身,扯着她,让她转了一圈,最后坐在了他坐过的椅子上。 把她按在那儿,他单手托着她的下颌,居高临下,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 他是真担忧,而且隐隐的有一种被吓着了的样子。 下巴被他掌着,她想挪动都挪动不了。阮泱泱皱了皱眉头,之后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别看了,隔着眼珠子呢,你能看到什么呀。除非,你把我眼睛挖出来,深入的研究一下里头到底怎么了。” 邺无渊的确是心焦,眼睛疼?他可没忘了那时她眼睛流血的事儿。 “在这儿等着。”抓着她的手使劲儿的握了握,他随后放开她,快步的走出了房间。 坐在那儿,阮泱泱撇了撇嘴,这事儿之前她没说,就是觉着但凡说了,邺无渊必然得着急。 看她算的多准,他这可不就着急了。 捏着地莓放进嘴里,慢慢的吃,另一手拿着那封信左看右看。这个荣遗真是事无巨细全部向邺无渊上报,并且,观察的仔细。 她虽是不认识这个荣遗是谁,但如今看来,必然是邺无渊手底下非常得力的人。 含着地莓,她又把手里的信给完整撑开,再次把这封信都看了一遍。 他们在抓到那个人的时候,还抓住了一个在他身边伺候的奴仆。他一直在被很好的保护着,身边服侍他的也不止那一个奴仆。 只是他们攻进去之后,那些人做鸟兽散,只有那个奴仆跑得慢,被逮住了。 如果他本人已经疯了,无法知道他之前的过往,但一直伺候他的奴仆肯定能知道啊。 荣遗或许会很心细,但是,他或许不会在意人身上发生的一点点不适,毕竟对于一个已经脑子不清楚甚至开始发疯的人来说,有个头疼脑热,也并非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 如果那个伺候他的人十分尽心,从他那儿就能得到答案。 没错,阮泱泱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要步入这个人的后尘了。那种不安感,做恶梦,噩梦醒来后眼睛就会疼。 种种迹象,没准儿她距离那种疯也不远了。 哪一天把自己的手脚也剁下来,然后当成了玩具。 很快的,邺无渊回来了,一同被他带回来的还有诸葛闲。 诸葛闲近些日子可忙了,在将军府后面,靠近水榭边的小屋里配药。但凡路过那儿的,无不被药味儿熏得不得了。 被拽来,他还背着一个更大了些的药箱。大概这些日子都没休息好,诸葛闲瞧着真是憔悴。 这也是知道他在配药,很忙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什么妖精给吸了精气神儿呢。 坐在那儿也不动,阮泱泱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她轻轻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信,一边仰起头,伸出手,等着接受检查。 她这模样除了乖巧娇憨,更有一股认命感。好似,她就知道是如此,疯不疯的,她也没什么所谓了。 “这些日子诸葛闲配制了许多药,更比过你之前服食的丹药。泱儿,从今天开始,你按时吃药好不好?兴许,就不会再做噩梦了。”站在另一侧,他抓着她的手。他说话时是平静的,可是他手背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歪头看他,自己另外一只手也被诸葛闲扣住了,她现在这样子,就像已经病入膏肓,要不行了。 动了动眉毛,随后她就笑了。 “我觉着,我还不至于一下子就也跟着疯了吧。成,我吃药,你叫我怎么吃我就怎么吃。不过,我想见一见这个人。不知见了他,我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来。”魏小墨出现的那天,他好似十分肯定她能自己醒过来。但如何操作,就不知道了,或许凭借的就是自己的意志力? 邺无渊眸子一动,随后看了一眼诸葛闲。 诸葛闲也在此时放开了阮泱泱的手腕,他轻轻的点头,“见一见也好。冒险,有时也并非是坏事。”需要的是刺激,但,也没准儿会刺激的更糟。 所以,他这些日子针对阮泱泱,可是没少配药。算得上未雨绸缪吧,各种情况都思考到了。 邺无渊同意了,阮泱泱歪头看他,一边弯起眉眼来。 她现在看起来是平和的,似乎无所畏惧。 但实则,她是害怕的,害怕自己也疯成那个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7、一点点的疯(二更) 决定要见一见那个人,邺无渊自然是满足她,没用上几天,便离开了盛都。 而如今还在东夷那边的人,也在开始往边关撤退,最终汇聚之地,初步定好的就是在边关。 离开盛都,是在夜里秘密出城的。 虽是邺无渊没有说为啥要选在夜里离开,但阮泱泱一猜也知道,就是不想被某些有心之人察觉到。 即便是没抓到魏小墨,但估摸着,他是没离开太远。 说不准在哪儿安排着眼线,时时刻刻的盯着将军府呢,但凡有点儿动静,他可能都会知道。 前往边关,这路途如若阮泱泱有记忆,必然会想起上一次离开盛都前往边关时,是什么模样的。 这一回,往边关走,她可上一次大不相同。 这不同就是,她好像又变了。 自从离开盛都之后,她每日都在吃药。这药本就是让她镇静情绪的,让她睡觉时也不会再做梦。 不做噩梦,眼睛就不会疼。 这药一日吃两次,早一次晚一次。 在吃了之后的三四个时辰里,她会很安静,话也不愿意多说,懒洋洋似得。 这便是这药的药效,在给阮泱泱吃以前,诸葛闲清楚的告知了吃了之后会怎样。所以,每每在药效期间,阮泱泱发蔫儿,邺无渊倒是还镇静。 只是这药效一过,他可就镇静不下来了。 脱离了药效,阮泱泱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会做那种无论她以前或是在忘却前事之后都不会做的事儿,那是相当主动,主动的邺无渊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她会赖在邺无渊的马背上不下来,非得和他共乘一骑。侧坐在他身前吧,她非要环着他的腰,靠在他身上,不时的摸他后背。 衣料本就不厚,她摸来摸去的,哪能没感觉。 当然了,可不止这一时的折磨,即便是傍晚时停下来休息了,在吃药之前,她就像被涂了强力胶。 不是扯他的手,就是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靠在他后背上。 她这个样子极其不正常,连诸葛闲都找不出因由来。又不由的怀疑她是不是情况又加重了,但她除了这种‘怪异’之外,言谈之类的倒是依旧条理清晰。 这种黏黏糊糊,会持续到她吃了晚间的药。吃了药,立即就平静了,发蔫儿,坐在一处,一动不动,连转眼睛都懒得动。 这时候,邺无渊就又不免有些担忧了,毕竟,之前还那么热情主动,这会儿又这样,大起大落的,可不不适应嘛。 小棠和小梨也是跟随的,二人除了照顾阮泱泱的日常,别的也插不上手。邺无渊根本就不给她们机会,夜里守着她,全部都是他。 数天的行路,终于到了东疆边关。此次并没有去香城,而是直接去了靠近东北方向的边陲小镇。 这小镇就紧邻漠关,曾经两国还在打仗时,这里是军事要地。那时这小镇里几乎没有平民百姓,都搬到别处去了。去年战事停了,百姓才陆陆续续的回来。 当然了,小镇里其实也没有多少百姓,一百家左右。倒是小镇里时时的都会有兵马,有时是歇在这里,有时是路过。 这次,队伍便进了这个小镇,在这镇中有当时还在打仗时专门供兵马停歇之地,更像是一个军营,只不过这军营是用真材实料的砖木垒起来的,不是军帐。 到了这里,正值傍晚,车马在极其宽敞的院子里停下来,房子都建在远处,这院子里能够同时容下几千的人马。 马车里,小棠和小梨走了出来,扭头往那边看,正好瞧见了邺无渊托抱着阮泱泱从马背上下来。 没错,到了下午那阵儿,就正值她药效刚过,整个人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她那时候是不会坐在马车里的,必然得和邺无渊待在一起。 至于做啥……就不是他们能看的了。就算他们一直都在前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他们俩敢表演,他们这些人也不敢看啊! 当然了,现在都清楚,阮泱泱是‘病了’嘛,而且这种情况或许并非是好事。所以,不管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大家都能理解,同时也不由几分担心。 从马背上下来,双脚落地,她就身体一扭。由着邺无渊身侧转到了他身后,那动作快的,跟个泥鳅似得。 邺无渊也不阻拦,她近段时间就喜欢这样。 转到了他后头,两条纤细柔软的手臂也从腰两侧绕了过来,她在后头抱住他,侧脸贴在他后背上,眼睛盯着一处。眸子黑白分明,但若细看,她是没什么焦距的,其实分明就是脑子里头有事儿。 邺无渊前行,一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她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就在那儿。 他走,她就跟着走,也不管周边的旁人,她更像是没看见。 距离吃晚间的药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自然是不能吃的太早了。 她这般兴奋主动,都是吃药之后才发生的,但相比较之前,她的确是不再作噩梦,眼睛也不会疼了。 因为药效而这样,诸葛闲认为问题不大,同时他也在不断的更改药方。 如今到了这儿,很快就能与荣遗会和,那个人也被一并带来,到时他就能更深入的去研究了。 带着她穿过偌大的院子,进入了房间,这边关要比盛都更为凉爽些,房子里亦然。那股子冷硬的气息,之前住在这里的都是男人,连个雌鸟都不曾出现过。 对这个地方邺无渊自是也熟悉,还在打仗的时候,他在这里停留过近半年。 漠关接壤东夷北部,当时荣遗潜入东夷就是在这里,也是在东夷北部发现了元息所在的寺庙迦月寺。如今他回来,必然也是要从这儿返回,漠关那里都已经做好了迎他回来的准备。 肯定是凶险的,根据探子还有拂羽的人在东夷调查送回来的消息看,自从那个人被荣遗抓了之后,东夷墨府出动了不少暗卫在追踪。 由此可见,那个人在墨府有多重要。同时,所有的一切都直指了东夷墨府。包括魏小墨和元息,都和墨府有关联。 像个无骨的虫子,靠着邺无渊,进了房间,她也没放手。 这会儿周遭无人了吧,她原本放在他腹部的一只手就开始乱动了。看吧,其实她也并非是眼里无物,她也知道在外面有人看,这般狂肆的举动不能在别人面前表演。 她一这样,邺无渊可不无奈。轻轻地吁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任她的手来来回回。 也亏得他能忍,不然真是被她传染的也跟着‘发疯’了。 “今晚想吃什么?这里的条件自然要比在路上好很多,漠关这儿有许多盛都都没有的东西,要不要尝试?”一只手绕过去,把她从自己的身后揽过来,一边问道。 近些日子,他对‘忍’有了新的认识。所以,被激的青筋浮凸的事情,倒是没再出现过。 即便犹如此时,对上她软绵绵的小眼神儿,他也能在心头狠跳之后,很快的平静下来。 “什么都可以!不过,你若是在选项里,我肯定选你。”她接着说,真的是直白到无敌。就好像,她真的垂涎已久,所以才会逮着机会就这般表白。 邺无渊垂眸看她,明明心里头清楚这并非是她真心实意的话吧,可还是忍不住笑。 抬手罩在她头上,他几许无奈的点头,“成婚之后,我就在选项里了,到时如何都随你。” 微微噘嘴,她好像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不是那么太满意。 所以,手就还在他腰侧,没拿下来。 “荣遗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一路上,她都没问过这个问题。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忘了这茬儿呢。其实她根本没忘,一直记着呢。 在路上问也没什么意义,到了这里,她才开口问。 “不超过三天。从东夷回来,并不容易,因为墨府的暗卫在追踪。”摸着她的头,任她在他身上如何,他也不管了。 “那个人不是已经疯到无可救药了吗,为何还要紧追不放呢?”阮泱泱觉得不可理喻。反正已经疯了,没啥用处了,她想要见那个人,无非就是想研究一下而已。 “即便那是一具尸体,被夺走,也是挑衅。”他们这种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挑衅了,必然还以十倍的反击。 阮泱泱点了点头,明白了。 “别担心,肯定会把人带回来的。”她是想清醒过来的,否则也不会配合着吃药,到了这里又开始询问。 “嗯。”应了一声,她看起来像是不想这事儿了似得,两只手该干嘛还接着干嘛。 邺无渊不阻止,她就有那么点儿得寸进尺的劲儿。 脑袋靠在他身上,她眼睛盯着房间一角,在计算着,如若见到了那个人,他的情况发展与自己是一样的,那么接下来,她可能真要去‘冒险’了。 她不想发疯,即便是没了性命,也不能死的那么难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8、还是玩乐 夜幕降临,小镇极为宁静,远空漆黑,恍如浓墨。 边关的夜空要更幽远更黑暗,带着一种让人喘不上气的压势,错觉之中,恍似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兵马停留之地,火把在跳跃,那火苗一闪一闪的,再加上卫兵不时的来来回回巡视,让人提心吊胆的,哪敢放松神经。 小棠和小梨用过了晚膳,又服侍阮泱泱洗漱,换了中衣,之后就退下,去隔壁休息了。 接下来,就不用她们伺候了,因为自有人等着伺候呢。 邺无渊进了房间,烛火幽幽的,房中飘散的是新鲜果子的甜香气,好闻的很。 这种时节的果子最是香甜,可比熏香要好用的多,放在屋子里,一整晚呼吸,第二天会觉着身体从内到外都泛着果香。 绕过小小的外厅,进入内室,便看到了靠坐在床上的阮泱泱。 嗯,吃过药了,她又陷入了另外的一个‘轮回’,安静的咧,都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天把她灵魂给抽走了,只剩下个躯壳了。 若细看,她连眨眼都是特别慢的,转眼睛也是懒散,更别提让她做别的了。 这个时候,把她扛走卖了,估摸着她连救命都懒得喊。 走到床边,邺无渊先歪头看了看她,她也没瞅他,不因为别的,就是懒而已。 旋身坐下,他又歪头凑近她几分,澄澈的眼眸带着笑,自然是想逗她开心。 她眼珠子缓缓的移动,大概花费了两三个呼吸,才转移到他脸上。 幅度十分小,甚至,不这么近距离的看他,都不会发现她笑了。 看到她笑了,邺无渊也跟着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笑时的呼吸都打在了她脸上,“累了就躺下休息,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 这一路来,都是这样的,每晚他都守在她床边,坐着,守着。 “没劲儿。”她懒懒的说道,不看她行为举止,听她说话那声音,就知道她是多有气无力。 “嗯,我知道。”自然是知道她什么状态什么感受,邺无渊的手沿着她的耳侧落在肩膀上,又沿着手臂最后抓住了她的手。 握紧,她手指头都是软的,根本无法配合不说,更像是被化骨绵掌拍过一样,骨头都是软的。 捏着她的手晃了晃,邺无渊不由拿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唇边。 看着他,阮泱泱真是不想说话,和傍晚那时‘兴奋激动’的模样可是天差地别。 他在轻轻地亲她的手指,热乎乎的,他是哪里都热乎乎的。天冷时尚可,这种时节,真的很热。 只不过,她现在连抗拒的心情都没有,因为不想说话。 就这么近距离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她也不反抗,也不说话,眨眼睛的速度都特别特别慢,特别像小乌龟。 只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说了她肯定会生气。 “躺下吧。”这么坐着也是累,邺无渊扶着她躺下,她全程配合,老老实实的。 躺在那里,乖乖的,她就斜着眼睛看他,估摸着是懒得把眼珠子转回去,又懒得眨眼,就保持着那个造型。 靠着床柱,邺无渊歪头看她,不由得笑,“总是这么斜着眼睛不累?转过去吧,然后把眼睛闭上休息。” “邺无渊,我要是疯了,你就动手把我杀了吧。”她懒洋洋的说,用着最懒散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最绝望的话。 “不会的,你不会疯了的。不许乱想,更不许有这个念头。”邺无渊皱起眉头,倾身靠近她,一条手臂搁置在她头顶,相当于将她半圈在怀中。 “你也别这样,这只是一个设想,提前做计划。若到时我真疯了,你也要节哀顺变,可别心慈手软。”她继续说,那眼神儿可不就是一副全部都想好了的模样。提前安置,也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抓紧了她的手,邺无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眼睛里都是拒绝,他自然是不想听她说这种话。而且,这种情况,他根本就不曾想过。 缓慢的转动眼睛去看他,他那眼神儿,真让她觉着有点儿心疼。 不过,总是得有这个考虑吧,毕竟,任何一种情况都可能发生。现如今,连诸葛闲都没什么把握的样子,吃这样的药,为了阻止噩梦,阻止眼睛疼,可她这样也不正常啊! 闭上眼睛,她轻轻地呼吸,他就在身边,身上的热气度过来,她觉着自己过了这一晚就要熟了。 只是,她不想再说话了,好累! 邺无渊也不再说话,就是那样盯着她看,其实,除了懒散之外,她别的都很好。 脸色红润,细细白白的,嘴唇也如两片桃花,她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迷媚而不自知,娇娇软软。 几近清晨,阮泱泱醒了。这不是因为睡好了才醒了,是因为经过了一夜,药效过了,自动的‘兴奋’起来,所以她就醒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床顶,这里的床可不是什么雕花象牙的,极其的简单,简单到可以说是简陋了。 转过脸,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靠着床柱的人,他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大概他也是知道自己体温高,她又畏热,所以,这些日子,每天清晨她先醒来时,都会看到他和自己拉开些距离。 就这么看着他,她慢慢的弯起了唇角,下一刻,就猛地起身,直接朝着他扑了过去。 邺无渊后半夜才睡着,这会儿自然是没醒。 没醒,就没设防,她这一下子扑上来,他眼睛都没睁开,手臂条件反射的抱住她,身体却被扑的朝着床外栽了过去。 直接砸在了地上,他眼睛也睁开了,却是抱紧了扑在他身上的人。 躺在地上,他沉沉的笑了一声,“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我的泱儿又活过来了。” 当真是生扑,样,能用得上的都用上了,生生的缠住,如何也不放。 “你真是太热了,烦死了。”她扒住人家不放,嘴上却还在嫌弃。尤其是这一大早的,刚刚醒过来,就更觉得热了。 邺无渊还是在笑,她觉得他热很不好,可是这股子热情却是不减。 这一大清早的,她是真不知道她这模样有多撩人。 他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她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这地上凉快,我多躺一会儿,待得我凉快了,你也不会觉得热了。”似乎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着躺在这地上真是舒坦。 “待你凉透了,我才能凉快,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她蹭啊蹭的,她这种主动,这种兴奋,完全就是毫无因由。 明明一大早的醒过来,身体的一半还在沉睡中没挣脱出来呢,她却是恍若脱缰的野马。 “那就躺着,咱们试试需要多长时间,好不好?”他问,一边沉沉的笑。 “好啊,那你就不许动,免得影响凉透了的速度。”她答应,两只手也顺着他的胸前爬到了他的脖子上。 十根指头像爬虫似得,沿着他的脖颈爬上他的脸,抓啊抓,捏啊捏。 邺无渊缓缓地调整呼吸,这种‘折磨’,想要忍住,真是太难了。 “今儿的天气应当会很好,你看窗子,真亮。昨晚临睡之前,我还听到了不少蝉鸣,一直在叫,有点儿吵人吧。我想,去粘它们。”她手上不停,嘴上却在说着别的事儿。 这种玩乐之事,倒是符合她以前的心性。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了,只是那时她没说,而邺无渊却也看出了些端倪来。 那时她刚刚吃了药,不想动弹,就靠在椅子上,盯着窗外看。 窗外正好有一棵不太高的树,树叶间挂着蝉,它们吱吱啦啦的叫,吵到受不了。 不过,她好像还是觉得有兴趣的,饶有兴味儿,一直在那儿坐着看了很久。 这会儿,不急于行路了,她就开始琢磨着如何玩儿了。 “要怎么粘?”他问,不知她脑子里有什么想法。 “我要面粉,在水里洗出面筋来。放在太阳下晒一会儿,面筋就会变得极具粘性。到时,百发百中,粘到谁就是谁,都躲不过。”她说,两只手又捏着他耳朵,折起来,好像非要把他耳朵给折叠在一起似得。 “你又怎么知道这种方法的?还是,我的泱儿本来就有寻欢作乐的天分?”邺无渊轻笑,这法子,如此复杂,就为了捉蝉,多好笑。 玩乐啊,还是改不了这玩乐的性子。 “反正是一个很有效的法子。一会儿用过了早膳,我就得吃药。吃过了药,就不想动弹,更别说出去了。你叫人把蝉捉了,放到这窗子上好不好?这样,我就能坐在这里粘它们了。”她一字一句的说,带着那种思及玩乐就冒出来的热情,像个燃烧起来的小太阳。 “好。”他都答应,什么都答应。 阮泱泱枕着他胸膛,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极其沉稳。 她轻轻地出了口气,他不知道的是,某个人,就是用小小的一只蝉,和她联系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39、还是玩乐(二更) 叫亲卫捉蝉,那其实就是一件跟张飞吃豆芽可称并列的事情,小菜一碟呀。 待阮泱泱过去了每日清早那才会有的兴奋劲儿,又开始安静起来,那些蝉也被送到了屋子里。 相信没个正常人会喜欢这种东西,窗子关着,它们就都聚集在窗户上,也爬不出去,就在那窗子上爬来爬去,发出那种让人烦躁不已的声音。 嗯,正常人不喜欢,但看起来阮泱泱还是挺喜欢的。她懒散的不得了,靠坐在椅子上,歪头看着那些急于逃跑出去的蝉。 这些蝉,就是在屋子后的树上抓来的,这屋子前面是院子,空旷的啥也没有。 后面,则是长得特别好的树,昨晚阮泱泱听到的蝉鸣,就是挂在树上的它们。 小棠和小梨蹲在一旁,正在洗面筋。 水被洗的已变成了清的了,面筋初初成型,想想她们这两个小丫头也算是做过不少事,但还没做过这种事呢。 一大坨面,洗出来一点点面筋,在水里还是十分柔软,手感还是相当不错的。 只不过,俩人抬头往那窗子上一看,心里头真是不太舒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终于把面筋洗好,托着拿出去,要放在太阳下晒一会儿,这样才能让面筋的粘性发挥到最大。 可算把那坨‘宝贝疙瘩’给弄好了,被太阳一晒,可不粘的要死。 小棠托着小碗儿,小梨拿着个长棍棍,一切准备好了,可以开始给阮泱泱玩儿了。 她是没什么劲儿,但看起来玩乐的心情还是有的。 小梨捏着一点点的面筋,粘在长棍棍的,它扑腾的自己一圈儿水都变红了。 两个小丫头还以为它流血了呢,可转念一想,就算蝉流血,也不会是红色的吧。 水变成了红色,也仅限一圈儿,之后那只蝉就不动弹了,死了! 阮泱泱微微斜着眼睛睨着,她自然是都看到了,而且,也没任何惊讶之色。 这蝉,会这样,她早就知道,因为她特意选的这只蝉,那些脚就是红色的。 很明显是被可以涂抹了什么,其实不止这一只,那些在窗子上爬的,里面大约还有七八只都是这样的。 在来的路上,她看到的那些挂在树上的蝉,有一些是正常的,有一些却是脚上挂红。 之后,这种事情又发生过,但凡听得到蝉鸣时,她只要认真的找一找看一看,都会瞧见的。 也就是在那时,她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画面,明明不是自己所为吧,但却觉着,她是在场的。 没看清那个沉迷于玩乐之中的人,可她就知道,那人一定是魏小墨,因为只有他才会那么无聊。 魏小墨一直都在追踪,没有离得太远。他是东夷人,不管是害她的侩子手,还是主使,亦或是祸患最初的导火索,都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若是自己真没救了,那就选择最冒险的那条路,毕竟,她不想死,也不想疯。 又重复着粘蝉,把那些在窗子上爬来爬去脚上染红的蝉一个一个的都给粘了下来,一盆水,都被它们的脚给染红了。 真的像血似得,不过,却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儿,算得上是异香,刚刚闻还好,多吸几次,真觉着有点儿恶心。 阮泱泱就那么斜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之后长叹口气,“拿走吧。” 小棠将水盆端走了,小梨则忍着鸡皮疙瘩去把窗子打开了。原本在窗子上爬来爬去的蝉就都跑了,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逃生,可不慌忙逃窜。 来到这小镇的第三日清早,一行人马趟着不甚清晰的晨色回来了。 钟非带领着大队人马出关相迎,护着荣遗一行人回来了,风尘仆仆,亦是杀气横生。 这个时辰,正好赶上‘兴奋’的阮泱泱活过来,得到消息,她就扣着邺无渊的手出来了。 由此,也终于算是见着了那个已不存在于她记忆中的人。而如果她记着的话,就会知道,那时,她与这个人有过多少交锋。 那交锋并非是身体冲突上的,也不是言语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这个人如今已然疯了,被剁掉了脚,可是若去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睛真像两个漩涡。漆黑无底,大概,深渊大概也就是这个颜色了。 扣着邺无渊的手,阮泱泱微微垂眸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头发胡须都黏在一起,散发着一股熏人的臭味儿。 大概是因为疯了,所以整个人瘦瘦巴巴,还在流口水。 抓着邺无渊,阮泱泱缓步的绕着那个人转了一圈儿,随后扭头去看他,“我应该是见过他,因为,这会儿见着了他,我就生出了一股想要杀了他的冲动。”那是一种由心底里冒出来的杀意,那种恨不得把他削成一片一片的恨意,分明是来的莫名其,因为她也不认识他。 可是,就这般冒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见过他,并且深有恩怨。 她扣着他的手不松,这会儿说话又往他身上倚靠,那真是一副离不得他的样子,真真是让邺无渊觉着,把命拿给她都行。 “必然是不会轻饶了他。只不过,诸葛闲还用得着他,暂时留他一条性命。”环住她肩膀,让她转过去面对着他,没必要再看那个疯傻的人。 是啊,那一看就是真的疯傻了,和寻常所见到的疯傻还不太一样。看一眼,就会让人觉着,这人之前必然心机深沉十分聪明。而……,以前有多聪明,此时就有多疯傻,陷得有多深。 这真的是刺痛了邺无渊的眼,因为他的姑娘,也是个很聪明的人。 两个人这样,反倒衬得周边风尘仆仆的人更辛苦了,荣遗本就看起来病恹恹的,这会儿一身风尘,瞅着就更像要病发了似得。红唇如血,脸白如纸。 “将军,应阮小姐的要求,这人的仆人也带回来了。这一路上,属下也盘问了不少,这位在之前没这么疯的时候,经常头疼。疼痛起来,肝胆欲裂,抱着头满地打滚儿。”荣遗开口,当邺无渊的命令下来时,他就猜到了些什么。所以,他盘问的极为仔细。 一听这话,窝在邺无渊臂弯里的人眸子一顿,但也仅限于此。 倒是邺无渊过多的看了看她的脸色,放在她后背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所以,每次头痛之后,他的疯就程度更深了是么?” “嗯,是这样。”荣遗也不拐弯抹角,眼下这些事情必须得明明确确的让他们知道。 “把他们俩都给诸葛闲送去。”邺无渊沉声道,手还在阮泱泱的后背轻拍着。 荣遗点了点头,随后叫人把两个拖起来,如同运送牲畜一样,给拖走了。 阮泱泱靠在邺无渊怀里,眼睛一直看着那两个被拖走的方向,她觉着,在诸葛闲那里,也得不到什么。 荣遗这一次回来,带回来许多关于东夷内部的情况,包括那个墨府,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楠奚。 要说这个墨楠奚也的确是真有意思,他从不露面,在东夷也是一样的。但凡出入,都坐着包围严密的马车。或者,是戴着纱帽,把脸遮挡的那个严实。 而据调查,墨楠奚的这个‘毛病’,从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有了。 那时,他还不是墨府的少将军,但行事乖张,做过的那些荒唐事,简直是数都数不过来。 荣遗就那么白着脸红着唇的讲述他调查来的这些,的确是写信都写不完的,因为太多了。 阮泱泱靠在邺无渊怀里,样的环着他,怎么也不放开似得。 说真的,荣遗其实是个心理素质十分好的人,给人千刀万剐他都能面不改色,可这会儿,他真觉得……不太舒服。 他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若不是这头发太长了,他觉着自己的头发都能炸起来。 太肉麻了! 尽管他是知道邺无渊一直爱慕人家,可这得到回应了,谁想到画面这样让人不适。 他忽然有一种,他在东夷冒险又卖命,却好像做错了什么的感觉。否则,为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了,要得到这样的‘惩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0、写手臂上就忘不掉了 荣遗的‘惩罚’其实也没坚持多久,因为很快的,阮泱泱就吃药了。 吃过药,她就进入了另外一个‘极端’,饶是之前也知晓些,如今瞧见了,荣遗还是颇为感慨。 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啊,一个热情如火,黏黏腻腻。一个慵懒迷媚,娇软无敌。 把自己清洗干净,荣遗看起来好多了,只不过,唇依旧是红,衬托的脸更白了。 他一直都是这幅生病了的模样,那双眼漆黑幽深,藏着的,可都是心机。 看着邺无渊从阮泱泱的房间出来,虽是满面沉定,不过荣遗看得出,他是在担忧焦躁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行军打仗,想隐藏情绪,还是轻而易举的。 “将军,阮小姐这是睡下了?诸葛闲的药果然厉害,吃了之后,前后差距甚大,根本不是一个人。不过,要我说,将军这也算是体会了一下冰火两极,倒也是福分。”并肩同行,朝着诸葛闲所在的地方走,荣遗一边笑道。 邺无渊微微摇头,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见他不吱声,荣遗却笑容依旧,“阮小姐如此热情,将军就没有撑不住的时候?反正婚期已定,板上钉钉,将军其实,也未必要墨守成规。”更重要的是,待得阮泱泱清醒了,反正事实已成,她也只能认命了。 当然了,他们都是站在了邺无渊的角度,不只是他荣遗,或是手底下的其他人,包括那下了圣旨给这件事抡上一大锤的项蠡,可不都是为了他邺无渊。 “她病了,我又岂会胡思乱想。”嗯,话是这么说。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擦枪走火?不会……他又不是木头。 荣遗轻轻颌首,“属下还是最钦佩将军。” 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一同往诸葛闲那儿走,那里杀猪似得叫声,还未接近就听到了。 诸葛闲其实是个医学狂热者,在两国还打仗时,他所有的研究都处在血腥之中,也没人觉得怎么样。如今,已经不打仗了,他这忽然间的又开始‘旧事重做’,可不就显得血腥变态了嘛。 也好歹是周边的人算见得多了,倒是也能做到见怪不怪。 那个疯傻的家伙被捆绑着,剥的一丝不挂,因为脚被砍掉了,乍一看,真的有点儿瘆人。 躺在木床上,他像待宰的羔羊,不过他自己却是不知道的。还是疯疯傻傻,好像是在嘟囔些什么,但是根本就听不清。 而发出杀猪般叫声的是他那个仆人,被吊起来,诸葛闲在拿他做研究呢。 邺无渊没有走进去,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的看着那个疯傻的人,那已经不成称之为人了。 “在东夷,会这种邪门歪道的人,似乎挺多的。不过,若说高手中的高手,却也都是浪得虚名而已。这个人,倒是有些真本事,不然的话,也不会被留在墨府。其实想想,倒是阮小姐超乎所想,能把这样一个高手给反魇成这个鬼样子。”荣遗双手背后,弯身站在木床边看了那疯疯傻傻的人一会儿,随后叹道。 那边,诸葛闲两手都是血的走过来,他面目淡然,这模样真像个魔鬼。 “这个人啊,其实也一直在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所以才会越陷越深。究其原因,就是他太懂了。阮小姐,看起来也是如此,虽说她现在看起来糊里糊涂,不过,她也的确一直在挣脱,这种情况可不太妙。”诸葛闲边洗手边说道,这些话,也是必然要让邺无渊听到的。 荣遗轻轻颌首,“所以,我想,不如再去一趟东夷,再寻一寻这方面的高手。或许,能让阮小姐醒过来。”东夷也是很大的,人口很多,想要找人,并不是那么容易。 “可以试试。不过,东夷人对咱们大卫人,可是无比防备,即便是找到了那样的高手,也不可轻易尝试。但,可以先把人抓着,送到我这儿来。实在不行,就全部都拆开,我把他们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筋脉都钻研一通。”诸葛闲觉着,他们这些人,很有意思。似乎,真拆开剖开了,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 荣遗笑看着诸葛闲,“神医,你知道这次为了逮这个家伙,我冒了多大的风险?你这三言两语,真当我只是去鸡窝里逮了只鸡?” “荣遗公子足智多谋,还不真就是探囊取物一般?”诸葛闲假意奉承,荣遗还真笑着接受了。 两个人在杀猪般的惨叫声中说说笑笑,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如此浓郁,他们两个人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 “尽快调查清楚,在东夷还有多少这样的高人。抓,都抓回来。”门口,邺无渊发话了。 那两个人也停止了说笑,都转过脸来看他。荣遗轻轻地点头,“领命。” “先行调查,不要着急动手。确认好了,我亲自去。”邺无渊继续道,他显然已经想好了。 “将军,阮小姐眼下的情况,可能离不了你。”诸葛闲劝他三思。 “在崇国寺那一日,魏小墨出现,他与泱儿说了许多话,我也听到了。吃了断离草的人,不会被这种下三滥的东西迷魇。我吃过断离草,那棵原本魏小墨要给泱儿吃的,她没吃,给了我。”邺无渊双手负后,一字一句,皆十分镇定。 “这么说,这魏小墨是早有准备啊。他是不是就估算着,会有人对阮小姐来这一手,就弄来一棵断离草给阮小姐送去。谁又想到,阮小姐居然把断离草给了将军。”荣遗捏着木床的一角,不得不说他本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自然会一贯的把所有人都往坏处里想。 邺无渊没有言语,诸葛闲倒是轻轻颌首,随后又道:“我们与魏小墨打交道不深,这唯一了解他的,估摸着也只有阮小姐,与拂羽了。” “把拂羽耍的团团转,让他吃了那么多次亏,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荣遗说这话时却是在笑,拂羽和魏小墨那档子事儿,可不成了他们之间的大笑话。 就在这时,亲卫快步的走了过来,“将军,小棠姑娘来禀报,说阮小姐在屋子里闷得慌,想出去转转。属下已经着人准备了软轿,这就准备抬着阮小姐去镇上转转。” 这倒是前几日不曾有过的,吃过了药,她懒散的连动一根手指头都不想,今日怎么忽然想出去转悠了? “好。”邺无渊自然是不能反对,不过,他却是必然得跟着。 软轿已经准备好了,阮泱泱也被小棠和小梨扶着,一点点挪出房间,最后坐进了软轿里。 这轿子里放置了不少的软枕,就是为了让她能够舒服的倚靠着。 闭着眼睛,她的确是没什么力气,连眨眼都觉得累。 蓦地,软轿旁的帘子被掀开,明明不大个窗子吧,那个人就那么把头钻进来了,他也不计较自己这姿势造型帅不帅的问题了。 都不用睁开眼睛,阮泱泱都闻着他的味儿了。 懒懒的扯着唇角,她慢慢的把眼睛掀开一点儿,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脸,帅的咧! “我要出去转转。”她说,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懒散的不得了。 “好。就是这镇上好玩儿的东西少之又少,你可能会有些失望。”他接着说,一只手也不知怎么的也伸进来了,托着她的脸蛋儿。 “你再伸进来一只手,这软轿就要被你挤破了。”明明那么帅一人,为啥非得做这种影响形象的事儿? 邺无渊也不由抿唇,她半眯着眼睛看他,懒洋洋的,她是不清楚自己那样子有多迷人,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还真再往前探了探,单手托着她的脸往自己这边一拉,嗯,够着了! 好半晌,邺无渊才从那软轿可怜的窗口退出去,下令出发。 卫兵抬着软轿离开这里,开始在镇子上‘兜风游览’。 这镇子的确是没什么可看的,之前打仗,这里属于军马驻扎之地,到处可见杀气横生。 不过,如今不打仗了,因为有些百姓又回来了,倒是也开了些铺子。 粮油,酒馆,纸墨,等等。不过,门脸都十分小,一看就是勉强糊口的买卖。 软轿一直在平稳的走,速度不快,窗子的帘子是掀开的,也是为了能够让里面的人清楚的看到外面的风景。 邺无渊就在外面随着走,不时的看一眼坐在轿子里的人,自从出来了,她就一只手支在嘴前。手心朝外,手背遮挡着嘴唇,半眯着眼睛,慵懒至极,又无比软媚。 以为她是不想动弹,不过,始终抬起一只手遮挡着自己的嘴,那个姿势也费力气啊。 不由得,他靠近了几分,低声问道:“是嘴唇,还是下巴不舒服?” 她半眯着的眼睛一动,慢慢的看向他,“嗯。”她回了一个音儿,代表的就是不舒服。 “慢一下。”邺无渊吩咐了一句,抬轿子的卫兵果然放慢了脚步。 而他也再次靠近窗子,“我看看。” “别看了,我这嘴唇肯定像是被炮仗炸过似得,没什么可看的。”她声音小小又慢慢的嘟囔,有点儿不太乐意,影响她形象了呗。 “真的?”哪会有那么严重,会像被炮仗炸过一样? 一只手伸进去,去抓她的手,他根本没用什么力气,毕竟也知道她娇软的禁不住太大的力道。无非也就是,被她迷得,疼她时会有些许失控。 她现在也躲不过,手被拿下去了,露出了遮挡的部位。 果然是……有些红肿了。不过,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反而更好看了。 “好着呢。下回啊,我随身带个镜子,照给你看。”邺无渊轻轻摇头,收回了手,也不让她再继续举着遮挡了,本就没力气,多累。 反正她是觉着不舒服,可能是肿了,才会遮挡一下。 稍稍抿了抿唇,似乎是尚好,她也就不费力气遮挡了。 只不过,瞧着他站在外面看她笑的样子,她又心里头一动。 “邺无渊,你长成这样,有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吗?会不会长得和你一样?”她问,还挺真诚的。 这个问题可就深远了,站在轿子外看她,“像你更好啊。” 他这接话接的太自然了,就像是他很早之前就这么想了,所以才会如此自如的回答。 阮泱泱也不由笑,“那我还真想给你生孩子,看看到时像你还是像我?这样吧,咱俩现在就找个地方,把这件事在我手臂上写下来,免得到时我忘了。” 邺无渊负在后的手握紧,随后点头,“好。前面就有个卖笔墨纸砚的小店,我们过去?” “墨?用墨写,那不是我洗次澡就没了。去寻个不会轻易被洗掉的东西,写在我手臂上。不然的话,纹刺在上头也行啊。”她就是怕她,会忘了! “嗯。”他明白她画外音,他心里头也的确是更不舒服了。不由再次想到被诸葛闲剥光了放在木床上那疯疯傻傻的家伙,已然不是个人了。 软轿在那家卖笔墨纸砚的小店前停下,阮泱泱没下去,只是坐在软轿里头等着。 邺无渊进去了很久,之后单手托着一个小盅,另一手提着极细的狼毫出来了。 抬腿跨过去,之后弯身也进了软轿。 软轿里本就没多大的空间,他进来了,一条腿还在外头呢。 如同以往似得,在她面前单膝触地,先将那小盅放在一旁,里头是褐黑色的液体,也不知是什么。 阮泱泱稍稍斜着眼睛睨了下,“不会被轻易洗掉吧。” “这是店里老板的妻子用来染发的,因为鬓边有白发,染一次,能维持四个月。所以,用这个给你写上,也能维持四个月。到时没了,咱们就再写一次,如何?”他捏着狼毫在小盅里沾了沾,一边低声道。 “嗯,不错。”她满意,一边缓慢的把自己衣袖扯起来一些。手臂细白,真可比上好的纸张。她就是要让邺无渊把字写在这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这样,她应该就不会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1、写在手臂上就忘不掉了(二更) 皇天后土在上,阮泱泱誓为邺无渊生儿育女,诚心炽然,天地可鉴,永不遗忘! 这便是写在阮泱泱手臂上的‘欠条’‘誓言’‘备忘录’,反正,说是什么都行,因为写完了她很满意。 写完了,邺无渊也觉着好笑,当然了,这必然是他所愿所想。以前,也只是他想想罢了,谁又想到,她会把它写在自己手臂上。 之后,又在这小镇上逛荡了许久,其实真没啥可看的,自从停战了,这小镇上的兵马也没有多少,毕竟有百姓回来了,来回兵马出入的,影响百姓生活。 “你对这儿还挺了解。”一直逛游到了小镇外,那千军万马踩踏出来的大道绵延出去很远很远。再远处,就是山了,更是接连天际一般。 “当年两国还在打仗,我就是在这里,与墨府声名赫赫的第一猛将交战。腹部受了伤,养了半个月。”所以,才会对这里十分熟悉。 “那位第一猛将如何了?”隔着窗子,她问他,声音不大,但肯定他能听到。 “喂了咱们大卫的秃鹰了吧。”他透过窗子看她,淡淡道。 不过,这也是向她报告当时的战况了,他是受了较为严重的伤,养了半个月才下床。但,他却把对手永远留在了这里。 阮泱泱动作十分不明显的点头,又较为缓慢的把手抬起来,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将军果然厉害。” 邺无渊几不可微的摇头,他不认为自己有多天下无敌,而是那个时候,不想死。 他有期盼,有信念,即便是那时多次伤的极重,他都在撑着。有那么一口气在,他就能坚持住。 软轿一路抬着返回,坐在轿子里的人就像个老太爷。不止一步路不用走,一旁还有镇国大将军陪走。 终于晃悠回了驻地,亲卫快步的过来,附耳对邺无渊说了些什么,他轻轻的颌首,随后转眼看向软轿里的人,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落轿,他也行动利落的跨过去,将软轿里的人抱出来,送回了房间。 这一觉睡到下午,醒来了,阮泱泱就自顾自的下了床,那行动才利落呢。 抬手把自己的长发重新捆绑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皱皱巴巴的裙子,也不由得叹气。 已没形象可言了。 “小姐,你醒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小梨和小棠听到了些动静,走进来,便看到阮泱泱自己站在衣柜那翻找。 她这会儿的精神头那是相当好,感觉那兴奋劲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将军呢?”她翻找出了衣服,转过身看到那两个小丫头,一边问道。 “将军出去了,带着一行亲卫,连钟非将军都跟着出去了,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小棠边回话边帮她解衣裙。 “诸葛闲那儿还忙着呢吧。”她配合着,一边说。瞧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真真是活过来了的模样。 “嗯,路过那儿,就闻得到血味儿。”小梨点点头,可不是正忙着呢嘛,特血腥。 以前怎么也没想到,救死扶伤的诸葛先生,会有那么吓人的时候。上午的时候,那里鬼哭狼嚎的,吓死人。 “我要去看看。”她眼睛亮着咧,换好了衣服,扭头就走,脚底下生风。 两个丫头赶紧跑着跟上去,没了邺无渊在,她们俩还真有点儿‘控制’不住她了。 一路直奔诸葛闲所在的地方,那儿可真是不同于上午的光景,这一进去,把小梨和小棠吓了一跳。 谁又想到他速度这么快,真把那疯傻了的人给剖开了。 门口连个帘子都没挡,但凡路过往这边看一眼,都会瞧得见。 诸葛闲全身上下罩着白色的长袍,两手都是血,就站在那木床边,也不知在研究啥,聚精会神。 两个丫头不适,进来瞧见这场面就退了出去。 倒是阮泱泱径直的走了进来,视线打从那被剖开到可以说极其血腥恶心的尸体上扫过,最后定在了那颗已经称不得是脑袋的脑袋上。 诸葛闲眼下在研究的可不就是这颗脑袋,血刺呼啦的,鬼知道他瞧见了啥。 “我若疯到了这种程度,会不会也躺在这里,被剖开啊。”阮泱泱问,诸葛闲抬头看她,却发现她眼睛亮晶晶的还在笑。 说真的,她这个样子,真有点儿瘆人。 明明话语可说是绝望吧,可却丝毫没瞧出她脸上有什么绝望,倒是特别的亢奋。 尤其那眼睛,贼亮贼亮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没她亮。 “阮小姐就这么不信任在下?之所以将这人剖开,是因为他即便活着,也问不出什么了。倒是这会儿剖开,我发现了些问题。这人的脑子,不太正常。”见她也不害怕,他索性就直言,伸手指点着他所认为的不正常的地方。 阮泱泱也斜着眼睛勾头看过去,可入眼的就是一片血刺呼啦,啥也看不清。 “拂羽公子来了么?”她还双臂环胸勾头往那儿瞅呢,嘴上一边问道。 “拂羽?应当是来了,不过这两日,没见着他。”诸葛闲一诧,举着沾满血的两只手,一边看着她。也知道她是白日的药效过了,才会这样。只是,之前一直‘折磨’邺无渊来着,他作为主治大夫,还没领教过她这难缠劲儿呢。 “既然他在这儿,那么我想见他,给他提供个可以报仇的机会。诸葛神医若是能联系他,就请他尽快过来,趁着我现在还能活动,我将十分好心的告知。待我吃了药,可能就没什么心情向他通风报信了。”她又勾头兴味盎然的看了看那血糊糊的尸体,就扭身走了。 诸葛闲看着她离开,好半晌才缓缓摇头,他配制出来的药,愣是把一个脑子不甚清白的人变成了个妖精,厉害不厉害? 到底是兄弟,诸葛闲还是够意思的,派人去寻了拂羽。 正巧的,他也就在小镇呢,刚刚从关口撤回来。熬了几天了,他没怎么睡,黑眼圈挂在脸上,愣像国宝似得。 阮泱泱能给他传话说报仇之事,那肯定是离不得魏小墨了,所以,拂羽才匆匆而来,觉也不睡了。 他过来时,太阳都已经垂到西山边了,邺无渊还没有回来。 见着了阮泱泱,她正站在小厅里来回走动呢,大概真是身上的劲儿没处使,供她‘折磨’的人也不在,就只能这样发泄了。 “我的姑奶奶,您还没吃药吧?没吃就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在下,逮着了人,在下必保第一时间先给您送来解恨。到时您玩够了,在下再收走。”这仇恨积聚的深,拂羽岂能就算了?上回在盛都崇国寺,被魏小墨那厮跑了,他就知道那小妖精必然得一直跟着阮泱泱。 可谁又想到,邺无渊看的那么紧,还是给他们机会联系上了? “现在发誓没什么用,能抓着人再说,走。”见他来了,她转身就冲了出来。路过拂羽,一把拽住他,扯着就往外走。 拂羽哪想到这会儿她这么有劲儿,被她扯着走,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 后头跟着亲卫,邺无渊不在,过了药效的阮泱泱可不就成了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谁能制得住她? 扯着拂羽绕到了房子后,这里都是树,虽算不得有多茂盛,但一直绵延出去。再远处还有那些矮树丛,稀稀拉拉。整个小镇,大概属这里最荒凉。 在树丛间穿过,很快的,阮泱泱就停了下来,仰头往树上看,如此天色,她眼睛也好像特别好使。 “看到了吗?挂在树上的长着红色脚脚的蝉。”伸手一指,她说道,那兴奋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捞着了什么宝贝。 拂羽也眯起眼睛去看,果然,有一些蝉的脚是红色的。 “走。”继续扯着他往深处走,又发现了不少挂在大树上的蝉长着红脚。 “这些东西,都是魏小墨的手笔?”拂羽也算是对这魏小墨服气,作为一个妖精,他招数真是多。这么一只小小的蝉,夏日里到处都是,谁又能想得到,他连这种东西都利用上了。 只是,红色的脚代表的是什么呢? “没错。”阮泱泱点头,继续扯着他往深处走,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这林子里光线更不好。明明不会武功,目力也不是太好,可这时候她那眼睛却堪比他们这些习武之人。 一路往深处走,已经走到了矮树茂盛处,这回,可不止发现挂在树上的蝉,连地上都有。 因为他们的到来,惊扰到了它们,有些飞起来,密密麻麻的,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拂羽伸手捉住一只,那么一瞧,这回红的可不只是脚脚了,翅膀都是红的。 明显是被染色的那种红,放到鼻子底下,还有有些异香,短时间内,他也闻不出是什么味儿。 没有再说什么话,拂羽只是抬手给了几个手势,后面跟着的人也立即散出去,这是要准备抓人了。他可以确定,这必然是魏小墨和阮泱泱之间的联系方式,这么多的蝉都在这儿,魏小墨可能也在附近。 阮泱泱也没吱声,只是接着往里头走,边走边观察,黑乎乎的,她也瞧得见。 拂羽跟着她,面上亦是一片肃冷。今日晌午时邺无渊离开了小镇,是因为小镇外冒出了大批的不明身份的人,巡逻兵发现了他们,这些人却是逃窜的比兔子都快。 从盛都到关口这一路来,都没有人跟随,忽然间的这些人又冒出来,必然是第一时间就认为与魏小墨分不开关系。 此时此刻,拂羽必然也第一时间将镇外乱窜的人与这里的情况联想到一起,“阮小姐,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啊!”停下脚步,他一手扣住了阮泱泱的手臂,转眼看向她,他怎么觉着,她是故意的呢! 阮泱泱扭头去看他,如此光线,她也能看得到他怀疑的眼神,“是不是调虎离山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魏小墨肯定在附近。那些翅膀也染红了的蝉,就是他的信号,是证明他已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她边说还边笑,眼睛亮的跟狼似得。拂羽更加扣紧了她的手臂,生怕她飞了。 此时,周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因为拂羽刚刚发出的手势,他们都散出去包抄了。 这个地方,其实仍旧还属于兵马驻扎之所,外围也是有巡逻的兵士的。仔细想想,魏小墨得有多大的胆子,居然都潜到这边儿来了。 “他到底是东夷人,行事可比你们便利的多。”她接着说,又要转身就走,拂羽哪能放她。 邺无渊不在,她可不就是活祖宗嘛。可是,正因为邺无渊不在,若是她有个闪失,那还了得。 所以,拂羽第一时间就做了决定,她若不听话,就把她给敲晕扛走。 另一只手都举起来了,却就在同时,阮泱泱身后的一片矮树丛里悉悉索索,一道影子真可以说是闪电之势忽然出现。这么快的速度,拂羽认为自己也做不到,这也是这么多次,他都抓不住魏小墨的原因。 这是一个天生的歪苗子,不学正道,歪门邪道却样样精通。习武也只学如何跑路,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抓的住他。 忽然出现,拂羽自然第一时间升起防御,阮泱泱却在同时挣开了自己的手臂,另一手正好被魏小墨给拽住,她整个人离地后移,眨眼间与拂羽拉开两米开外的距离。 下一刻就要揽着她走,毕竟逃跑对魏小墨来说,太轻松了,带着个人,那也是无比轻松。 “等一下等一下。拂羽公子,你别着急,也别追,你告诉邺无渊,让他记着这个,我也尽力不忘。”说着,她抬起自己的右臂晃了晃。赶在拂羽开口之前,又接着道:“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准备冒什么险,我觉着,他为了我可能把命丢了都不在乎。他在战场上那么多年,无数次遇险都活过来了,又岂能因我而死。正好有这么个冤大头在这儿,不利用一番那不是瞎了。我想活着,也不想疯,待我好了,就履行承诺。”话落,她又晃了晃右臂。 “你说谁是冤大头?”旁边,一身夜行衣的魏小墨不乐意了。 “显而易见,你呗。”扭头去看他,阮泱泱也不拐弯,说的就是他。 嗤笑一声,现在没时间和她拌嘴,今日机会乃天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2、大闹了天宫 逃跑是一个技术活儿,当一个得天独厚的精怪,曾把它当成一件正经事来做的,那就更无敌手了。 阮泱泱是一直觉着自己在飞,尽管她没长翅膀,但此时此刻,她就觉着她长翅膀了。 邺无渊曾说她以前怕鸡,怕长翅膀的东西。但她现在不怕,就是讨厌而已,因为它们能飞,她不能。 此时此刻,她觉着无所谓了,因为她这不也飞起来了嘛! 就是这飞,不怎么舒坦,代替‘翅膀’的那个人总是拐弯,或是忽然减速,她因为惯性也总是被甩出去。可是他手臂勒在她腰腹那儿,忽然一紧一紧的,勒的她都要吐了。 这小镇外围不少的巡逻兵,在这边出事时,就有烟火朝着天上喷出去,黑夜里,那烟火在天上炸开,可不十分显眼。 于是乎,这整个小镇以及七八里地之外的关口都闻风而动了。 或许,在所有人的预想中,魏小墨必然是要返回东夷的。只不过,妖精的想法又怎能与普通人一样,他可没往关口去,更没想就这么回东夷。 他是早就策划好路线的,当他执着起来的时候,想出来的招儿都是极致,逃跑路线多条。所以,他想要走,能拦住他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阮泱泱被晃得脑仁儿都散了,他速度慢下来,除了听到自己脑子里那种水拍岸的稀里哗啦声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些追兵,真的都给甩掉了! 魏小墨一身轻松,连个气喘都没有,他在逃跑这方面真的是绝! 双脚落地,阮泱泱有那么一瞬间的晃荡,抬手抓住旁边的一棵树,这才稳住了自己。 “接下来的路程,你能不能慢着点儿?我要吐了。”本来她就没吃东西,这会儿恶心的更难受了。 “你说你,为了你,我在这山里喂了多少天蚊子了?这会儿还不快走,等着被追上,可就没下回了。你那大侄儿,真跟狗似得,看你看的这个紧。若不是这回……反正算是给老子帮了忙,你那大侄儿被调出去了。这回机会你若是不抓着,往后我也不找你玩儿了。”魏小墨一身夜行衣,这个时候,山里更是黑的啥也看不见,他身上那独有的‘妖气’却是真的不容小觑。不用眼睛去看,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感受得到。 “谁找你玩儿?我得自救,他们去东夷太难了,来回折腾,不知丢了多少条性命。你就不一样了,天生的精怪,比常人多几条命。”最重要的是,她这心里头啊,咽不下这口气。 把她害成这样,不止是让她自己受罪,还拖累了一大堆的人。 眼看着邺无渊整日的守在她身边,包括荣遗,诸葛闲,拂羽等等人在内,冒险进入东夷,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甚至可能有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 而害她的人,侩子手已经被剖开了,可主使呢? 这主使显然魏小墨认识,并且,她之所以会被害,也有魏小墨和那个不曾谋过面的元息的‘功劳’。 她就想啊,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不为别的,她也得为自己出气啊。更何况,她也不想再看邺无渊为她拼了,他愁苦担忧,她怎么可能看不见。 正好这魏小墨始终跟着,她也不管以前自己跟他是什么关系,反正得出了这口恶气。 就算最后她结局也是疯傻,但也得在疯傻之前,好好的折腾折腾。 “物尽其用,老子还真成了冤大头了。”魏小墨可不来气嘛,居然说他是冤大头。 “你是个,妖里妖气的冤大头。不过,还算讲义气,想来你是想好怎么玩儿了,我也就跟着你了。但,我觉着,还是得尽快的再找个高人,最起码得比迷魇我的那个人再高深些才行。否则,你可能也不会和我玩儿多久了,待我疯傻了,可能会把自己的脚也剁下来把玩。”她是亢奋的,同时也在压制自己。因为在前几日,她试过没有吃药,之后一直在假装慵懒无力,太难了。 不吃药的时候,兴奋起来,全身的血都在急速奔流。 而且这会儿,她眼睛也特好使,依稀的能瞧得见魏小墨的眉眼。说真的,若不是之前在崇国寺见过他,眼下这会儿若是初次相见,她肯定会以为他是山上的什么东西修炼成精了。 “怕什么?有我在,还能叫泱姐姐你真疯傻了?跟我走,先带你回去见见元息。上次我说的事儿你还记得么,先去搞他,自回了大梁,他就躲在自己那破庙里。”说起元息,魏小墨有点儿咬牙切齿。 “你和元息是亲兄弟,我却是不太懂,你为何要与他过不去?”抓住他手臂,阮泱泱跟着他走,一边问。这个事儿,她现在是不清楚的。 “我们可不只是亲兄弟。”魏小墨扭头看了她一眼,她这会儿全忘了,也是让他头疼。那之前,他一个字儿没透露过,她却是全部都自己猜出来了,这会儿又全部都不知道了。 这话可就意味深长了,阮泱泱琢磨了那么一下,愈发觉得这事儿有意思了。 在山里头走,却是还挺好走的,尤其是跟着魏小墨。 简直就是他家后院儿似得,他盘的那个清楚,这乌漆墨黑的,他走的却是相当顺。 阮泱泱跟着他,边走边问他都有什么计划。嗯,这计划不是别的,就是如何搞元息那事儿。 她好似也十分感兴趣,继而特别来劲,在魏小墨说计划时,她也添油加醋,可把魏小墨乐坏了。 他本就是喜欢跟阮泱泱玩乐,以前大部分都是他提议,然后她觉着有意思,也会跟着玩儿。 谁又想到,她忘记了前事,连玩乐的胆子都大了,与他越来越合拍。 于是乎,两个人商定好了,离开大卫,进了大梁,便先去搞元息,别的事儿都放后头。 在对大梁这个国家的称呼上,这才看得出魏小墨就是大梁人。不似大卫人,对他们鄙称东夷,包括东夷的人,那都是夷人,蛮人。 阮泱泱一如既往的称呼东夷,魏小墨也没什么表示,他自己不那么说就是了。 也是这个时候,阮泱泱才发觉这小妖精有点儿意思,与众不同,可称独一无二。 离开大卫,魏小墨走的路线,那绝对是谁也想不到的。他不从北边走,而是选择了最南端,这最南端走的不是关口不是山路,而是水路。 那水路算得上奇绝了,蜿蜒且幽长,其中有很多段都是山底下的水路。低矮的地方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容得下小船堪堪经过。这个时候,人得直接趴在船上,否则就会被那些石头撞得头破血流。 看得出,这条路是魏小墨出入两国的专属路线,而且,他手底下的人还不少。当然了,并非是时时刻刻都在,好似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冒出来,他不需要了就不见了。 阮泱泱看起来是根本不感兴趣,她不再吃药,精神状态也一直处于较为兴奋的状态。每天睡不了多久,醒来就像打了鸡血。 不过,自从不吃药了,她但凡睡下时就又开始做恶梦了。醒来,眼睛会疼,疼上个两刻钟,自然恢复。 这些状况,她没有与魏小墨说,只是每日默默地记着,主要是记眼睛疼痛的时长。 终于,算是进了大梁了,大梁这个地儿……其实和大卫也没啥区别。 两国的人也没有长得不同的地方,当然了,若是细看,应当会有分别。可这个时候,阮泱泱自然没心思观察那些。 到了大梁,也不做别的,第一件事那自然是去找元息。他的迦月寺在北部,眼下在南部,从南往北走,还需要些时日。 也就是在这路上,碰到了些小麻烦。 这小麻烦,针对的还是阮泱泱。 也是在这个时候,阮泱泱才知晓,原来,她没疯傻,没死,甚至因为又和魏小墨重新联系了起来,会让某些人这么坐不住呢。 魏小墨也是生气的,在他的人忽然冒出来,向他禀报说是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生气归生气,他也没想着去硬刚,而是换路线。毕竟,他更熟悉这里,想换路线还不是分分钟。 他也是个陷入玩乐就无所顾忌的主,自是也没瞧见阮泱泱那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长的眼神儿。 换了路线,又好一通折腾,终于算是到了大梁的北部。 大梁的北部,明显要更粗犷些,气候更凉爽。 这个地方,也要更为奇诡些,因为,寺庙好多啊。大大小小,阮泱泱觉着,几乎是每座山头都有一个寺庙。 倒是魏小墨颇为不屑,在大卫时,他好像还没那么针对和尚。到了这北部,见着了寺庙就说贼窝,见着了和尚就说秃驴,反正没一句好话。 他还是要做屎尿战车去炮轰迦月寺,他手底下的人已经把材料给准备好了,必然是要自己动手的,乐趣也正是由此而生。 阮泱泱自然也要参与的,她在路上就提供了不少点子,这回二人协力,可不得造个战车二代来,势要彻底‘轰了’迦月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3、大闹了天宫(二更) 迦月寺就在旺达山上,那旺达山算得上是这一片的神山了,具体如何传说不得而知,反正因为那座旺达山,迦月寺也就跟着有点儿神了。 这迦月寺可不是哪个善信想上去就能上去的,此地规矩严明,每月开放一次,且只能是在山门处敬香,无法再入内。 此规矩可说严苛,这若是在大卫,必然会被认为寺中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不过,这大梁风土人情更特殊一些,这里的人对此信仰也特别执着,似乎没人有过怀疑。 制造屎尿战车的地方,就距离旺达山不远,周遭绿树成荫,在远处往这儿看,估计也只看得到绿树环绕,兴许还能瞧见一角屋檐。除此之外,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而远处旺达山在这里却是看的清楚,尤其是那山巅上一直在随风飘的长旗,应当是挂在最高的几棵树上的,又特别的长,在这远处瞧着,像是一条舞动的蛇。 偌大的院子里,各种上好的木料铁器等等堆成了小山,各种木工用具亦是一应俱全。 一个穿着绛紫华丽长裙的高挑身影姿势不太雅观的坐在地上,一脚蹬着一块长长的木料,手里挥舞着锯子。那木料上用笔画好了线路,如何锯,如何刨,都早有规划。 对面,一棵大树下,一身白衫的人坐在那儿,脸上手上的皮肤可以和那一身白衫媲美。尤其此时阳光从树影中投下来,几许斑驳,就更显得她白的反光了。 阮泱泱一身男装长衫,长发就束在发。但新仇,那就与阮泱泱分不开关系了。元息明知阮泱泱是他玩伴,正在兴头上呢,却偏偏要把她给带走。 他若不把她给带走,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而且,当初若不是那个人……,或许,阮泱泱也就没了性命。 她能猜出来他们之间的那些纠葛,那就是她聪明,还妄想着遮掩呢,多此一举。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能猜得出来。 “天生的圣人?我是忘记他什么样儿了,还真想瞧瞧这天生圣人是什么模样。你这主意不错,必然很有趣。”单是想想那画面,把一个圣人往地狱里头拽,有趣! “搞完这回,就破他身,坏他道行。”魏小墨眯起眼睛,那模样,坏的冒水儿! 阮泱泱则眉眼都是笑,就算她清醒不了多久,她也必然得祸害一拨! 那些巨大的齿轮都刷完了油,两个人忙活到接近半夜。 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回又一回,两条手臂都酸的。不过,精神状态还是极佳的,精神控制身体,阮泱泱觉着再熬下去,她也能撑得住。 去沐浴,她现在真跟个男人似得,沐浴洗澡也是战斗型的,那个快。 披散着潮湿的长发,换上了干净的长衫,走出浴室,站在门口,仰望星辰。 这夜里的风一吹,无比凉爽,爽的她手臂都不酸了。 深呼吸了好半晌,她才扭身离开,房屋都在树木的掩映遮盖之下,房间里烛火幽幽,四周蝉鸣夜莺叫。这地方啊,特像什么偶遇女鬼的地儿。 嗯,很快阮泱泱就瞧见‘女鬼’了。 大厅的门只开了半扇,走进去,就闻着了饭菜的香味儿,摆在桌子上,可见摆了有一会儿了。这都是魏小墨手底下的人送来的,何时送来的,那就不知道了,神出鬼没的。 再往旁边的内室走,那内室门口就高出一截,闲人免进,那是魏小墨的专属之处,整个房间都是地榻。窗子上挂着纱幔,这地榻跟一张大床似得,可不供他翻滚。 门也没关,门口上方放下来一扇纱幔,摆明了里头的人此时‘见不得人’。 站在那儿,阮泱泱也没再往里进,只是抬手把那挡在眼前的纱幔一撩,就看到了躺在地榻上,啥也没穿,四仰八叉,正在进行晾干事业的魏小墨。 这脱离了女裙,他又墨发铺陈,身底下紫色暗绣的被子,他这模样,就是个妖精! 此时此刻,那看的,和被看的,都波澜不惊。 魏小墨眼睛一转,睨着阮泱泱,见她也在打量自己,他红唇勾了勾,“怎么样?没见过这么完美的男人吧。” “呦,原来你真是男人啊。”阮泱泱此时倒是稍显意外了,原来在他自己心里,是把自己当男人的。 “废话,看不见么?”他斜着眼睛往自己身上瞄了瞄,那么显眼,看不见的吗? 阮泱泱也只是扬了扬眉,对此没什么太多的意见,她看到了啊,也就只是看到了! “你不会,真跟你那大侄儿,搅和在一起了吧。”咻的侧起身,他此时此刻,就跟穿着衣服一样自如坦然。什么羞赧,什么尴尬,什么不好意思,完全没有。 “关你屁事!”翻白眼儿,她和邺无渊……愿意怎样就怎样,又没碍着谁。 “你呀你,没有脸皮!当初是谁对我说,‘他是我大侄儿’。现在呢,忘了前事就脸皮都通通不要了,你这叫什么?为老不尊!”魏小墨指着她骂,白眼儿翻得比她撩人儿。 阮泱泱不言语,却仍旧是满脸的‘你拿我如何’的模样。最后扫了扫他那迎接‘天洗’的样子,她就转身离开了。 纱幔缓缓的坠下,‘妖物’重新被遮掩起来。 阮泱泱回到大厅用饭,没过片刻,魏小墨也出来了。 倒是还知道人和动物有区别,出了那个门儿,他就把衣服穿上了。但,就只一件袍子而已,松松垮垮的,反而比他刚刚那模样更妖邪。 在阮泱泱身边坐下,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歪头看她,似笑非笑。 “和你那侄子搅和有意思么?你是忘了以前咱俩在一块玩儿多开心。不然,咱俩试试?我还没试过呢。”他问,饶有兴味儿。 对不曾尝试过的东西突然有了些兴趣,眼睛也亮了。 他做事,可不就是看兴趣嘛。 斜着眼睛瞄了瞄他,阮泱泱边咀嚼边摇头,脸颊鼓鼓的。 “你什么意思?老子不比你那大侄儿长得美。”魏小墨颇为鄙视她那审美,又有点儿咽不下这口气,哽在喉咙那儿,这个不舒服。 “你不止长得美,想的也美。”阮泱泱轻轻颌首,他是长得美啊,可美有什么用? 想想邺无渊,她其实,也说不上来为啥就觉着他好。 可……就是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4、这个和尚,有意思 战车的齿轮安装是在魏小墨和阮泱泱都休息的时候完成的,翌日,待他们俩起身,齿轮安装已经全部完工了。 那些巨大的齿轮装上了,这玩意儿就是个巨怪啊,像变异了似得,人站在下面,真有点儿胆寒。 这玩意若是滚过来,得把人压成肉饼。 双臂环胸,阮泱泱绕着这玩意儿转了一圈儿,之后抬头往上看,魏小墨已经上去了。 要开始安装上部分了,这也是一个大工程,那些东西纯木工,特别大,往上搬运都有点儿费劲。 不过,魏小墨是有法子的,之前在大卫湘南和郡王府,他躲在紫荆苑里,自己攒这战车,除却弄齿轮的时候叫人来帮忙了,其他都是他自己捣腾的。 他有可以用来搬运的法子,绳子,旁边的大树,三绕两绕成了个粗糙的滑轮,轻松加愉快。 阮泱泱跟着搭手,她也是跃跃欲试,最后也上去了。 亲自攒捣这些东西,真是有意思,尤其是一点点成型,更因为要用这玩意儿害人,那心情就更好了。 这战车有一个巨大的‘腹部’,凿楔起来之后,严丝合缝,能装很多很多‘货’。 还有一个大炮筒,那是专门用来发射的,前端大喇叭的形状,一次洗能喷出去很多。 齿轮活动时,会挤压那‘腹部’最下层上移,因为压力,装好的‘货物’就会顺着那大喇叭喷出去。 这玩意儿是真精致,一天的时间,两个人忙活着,装好完工了,阮泱泱站在下面仰头看着,仍旧是赞叹不已。 害人,准备工作做到这种地步,可不更让人期待结果了。 接下来,就得往里头装‘货’了。只不过,这个工作魏小墨是不做的,虽是十分具有玩乐精神,可也有底限。 他之后,就是指挥,围观,找乐子! 阮泱泱是有些迫不及待了,睡醒了依然是眼睛疼,但能霍霍人了,她就觉着无所谓了。 战车组装好,很快就被运走了。 偌大的院子也被很快的清理干净,绿树成荫,在这树下乘凉,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到底那战车是个大家伙,运出了这里,阮泱泱估摸着就得被发现。所以,速战速决,不能拖沓。 “明日一早咱们就行动,别着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跑的和尚跑不了庙?”说完魏小墨就笑了,可不是笑的特开心,要害人了嘛。 这句话用在这儿还真应景,即便是屎尿轰不着元息,也得把他那老窝给轰了。 仰头往天上看,透过树影,能看得到丝丝缕缕的蓝天白云,还有散碎斑驳的阳光。 真是清爽,风也舒坦,阮泱泱忍不住的眯起眼睛。一直都跟打鸡血似得,这会儿难得平静下来。 不只是身体平静,连精神都平静下来了。 “你那大侄儿好似只是在大卫境内时还找你来着,自来了大梁,他怎么没动静了?”蓦地,魏小墨忽然道。 阮泱泱眼睫一动,“说明他听我的劝,乖乖在家等我呢呗。” 这话鬼才信,魏小墨扭过头来看她,下一刻身体朝着她这边倒,最后下巴搁置在了她的肩膀上,就那么瞅着她,亦如以前。 只不过,阮泱泱是忘了的,只是略嫌弃的抬了抬肩膀,他只搁了一个下巴也够沉重的。 “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乖乖的等你?说不准,是偷偷的潜了进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来了这里,得小心谨慎些才行,不然的话,可能会死的很惨。”魏小墨却不那么认为,他觉着有七八成的可能,邺无渊已经潜入大梁了。 “听话的才是乖孩子,如你这种,没朋友没亲人,必然从小到大都十分讨嫌。也就只有我善心大发跟你玩儿,结果就被你缠住了。漂亮姑娘,我说的对不对?”歪过头,她一边抬手罩住他脑门儿将他推开。妖里妖气,这般近在咫尺,她眼睛都要花了。 被推开,魏小墨身体摇晃了下,之后就是笑,“那咱们到时就瞧瞧,你的乖孩子到底听不听话?他若不听话,可别忘了你刚刚说的,他就是讨人嫌的孩子,你不许和他玩儿了。” 妖邪又幼稚,阮泱泱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儿,不再搭理他话茬儿。 魏小墨手底下的人做事十分麻利,反正不知他们‘货源’在何处,总之是那战车被装满了。 战车的行走,那是相当拉风的,因为最底部也有齿轮在运作,所过之处,真有寸草不生之势。 当然了,这些操作是轮不上魏小墨的,毕竟那玩意儿‘肚子’里装满了东西,味儿才大呢,受不了。 前往战场,魏小墨和阮泱泱躲得远,眼见着一行人护送着那战车朝着旺达山的方向走,两个人骑着马在后头遥遥的跟着,蓦一时风向不对,也还是能闻着味儿。 阮泱泱不时的抬手捂住口鼻,这味儿啊,闻着难受! 本来她就眼睛疼,被这味儿熏得,更觉得辣眼睛了。 通往迦月寺的石阶十分古旧,其实看得出,这是一座有年头的古刹了。 两个人骑马到了这山下,就没再往前走。反而是战车沿着另一侧较为平缓的地方开始往山上走,迦月寺里也有人出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出来的都是和尚,一身的青色僧衣,脑袋油光锃亮,一脸严阵以待又凶神恶煞,这些人可不太像和尚。 遥遥的看到了那些奔着战车过去的和尚,阮泱泱眯起了眼睛,这一身衣服,眼熟啊! 是了,唯独记着她好像杀过人似得那记忆片段,被她‘杀’的那个人,可不就是穿着这样颜色的衣服嘛。 那边护送战车的人也不是好对付的,那些和尚冲下山来阻挡,他们也有一部分人迎了上去。战车的前行却是没受到丝毫阻碍,真真是所向披靡,手腕粗的树都被压断了。 遥遥的,靠近太阳最近的那座山的山头上,也有一行人在默默的关注着旺达山迦月寺。 更有一人,眼圈泛热的瞧着那堪比蚂蚁一般大小骑在马背上优哉游哉的人,总算是寻着了! 他的眼睛里有火苗在跳,如若真能燃烧,也必然第一时间把那距离如此遥远的人先点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5、这个和尚,有意思(二更) 年年是好年,日日是好日,好事大家知,战车逼到山上去,只待屎尿喷发了。 其实,战车也没逼近迦月寺,距离寺里还有一段儿呢。 只是在一个缓坡停了下来,这个地点就可以了。 青衣僧人还在阻拦,魏小墨手底下的人跟他这个主子一样难缠,他们也不下杀手,就是在阻拦之时各自配合,像布阵似得,还真把那十几个僧人给绕在了圈儿里,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而负责战车的那几个人也是动作麻利,战车停了,便开始行动了。 原本竖在战车最上头的那喇叭状大炮筒升高,升高。这可比之前在湘南做的那一辆要更大一些,这炮筒也要更大更高。 在远处看,真会以为这是一个什么巨兽缓缓抬起了头来。 炮筒升高,喇叭状的口端对准的就是迦月寺。那一方不太大的古刹,幽幽祥和几十载,今日是要遭殃了! 随后,几个人又围着战车,把各个地方的闸拉下来,之后战车就开始发出嘁哧咔嚓的响声了。 多亏停留在这里时下方伸出了数根铁钎,深深地扎进了地里固定住了,否则,里头机括齿轮在运作,这战车根本不能平稳的待在这一处。 一切准备就绪,在山下骑着马优哉游哉的两个人也准备好看热闹了,忙活了那么多天,可不就为了等这一时刻嘛。 抽出一条丝帕来,遮挡住口鼻,于脑后打结。看乐子归看乐子,但味儿不好闻也是真的,不能熏着自己。 “瞧瞧那些秃驴,明知老子在这儿,就是没胆子下来。”魏小墨那是相当开心的,算这帮秃驴有自知之明。 黑白分明的眼睛过多的在那些僧人的身上停留了一阵儿,其实这些僧人看着是凶神恶煞,很生气是真的,但的确是没想杀人见血。 他们从出来开始,也一直就是在阻拦而已。 “那元息,是不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啊?”否则,这么大度的?魏小墨想要做的事儿,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要祸害元息,但他似乎并没有想撕破脸皮。 “对不起我的事儿?那多了,泱姐姐说的是哪一件啊!”魏小墨阴阳怪气。 阮泱泱也不再问,愈发觉得,亲兄弟能做到这种份儿上,那可还真是前世的冤孽。 砰! 猛然之间,半山之上战车发出巨响,那真真是恍若惊雷一般,估计这方圆三四里都听得到。 往半山上看去,只见一道黄色呈半月之势由这半空朝着迦月寺的方向冠盖而去,眨眼间落在寺中,又喷溅而起,在这山下都听得到那水花响动。 这味儿啊,铺天盖地而来,阮泱泱抓着缰绳,驱使着马儿退开,在这儿都十分危险。 紧接着,第二炮骤响,原本还在半山处僵持的那些人也匆匆忙忙的跑了下来。这种屎尿攻击,谁能受得住? 纵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也对付不了这个啊! 这一回,因为量大,里头混合屎尿的配制也做了些更改。方子自然是出自魏小墨的手,他可不就精通这些玩意儿。 边骑马跟着阮泱泱后退,他一边回头往半山上看,飞鸟惊离,吓得惨叫,屎尿冲天,臭味儿浓郁,他笑的可开心了。 “这回啊,旺达山上的草木肯定能得到最好的滋养,就是为了这些花花草草,我可是添了不少肥料。迦月寺可能就可怜了,下多少场雨也洗不掉。”特意往里添加了更多比例的粘稠之物,为的就是让这些屎尿变得更粘稠,粘在一处就洗不下来。 “想来你是对屎尿浓稠的配比十分了解,我真是佩服你。”随着说话,山上还砰砰的响呢。这回,那负责喷溅的高炮筒是可以转动,随意的选择方向的,极为先进。 “此战车始于百多年前,周国战乱时。那时这战车可不是用来装屎尿的,装的是火药。对垒开战,直接将它祭出,片甲不留。那时的战车比这小,都记载于古书之上。我闲来无事,研究研究,越造越大。”魏小墨得意洋洋,果然啊,他对什么感兴趣,想研究钻研什么,那绝对能做到最好。 这便是一个天生长歪了的妖精的生活方式,你不能说他是妖孽,因为隐隐的,你还会心生羡慕。 如此恣意随性,甚至可说任性,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关于屎尿啊,那就更来劲了。七八年前,我回了都城一些日子,金碧辉煌的,处处光鲜。老子十分看不上,嘿,就发现了这府里头啊,处理的屎尿可一直沿着地下挖出的涵洞流到两条街外,都在那儿集中处理。看似方便,免了府里的下人来回搬运之苦,可是也有缺处,每日须得大量的水冲洗。老子啊,就按照古方配制了一些粉剂,遇水而粘腻,甚至挂于某处用铲子都刮不掉。结果可想而知,那府里,屎尿翻涌,臭了半年。”他没具体说是哪个府邸,但那做了坏事之后的开心是真实的。 阮泱泱依旧用丝帕遮着脸,扭头看着他那开心的样子,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在笑。 她想,她是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会与这妖精有来往了,这就不是人,纯正的妖精。 百年难遇啊,能遇上还真可以说是运气了。 这一回战车里的‘货物’多的多,那负责喷溅的炮筒还能自己转,此时那周遭已经无人了,因为本来用过之后,这大家伙也会自动解体。 所以在最后,它可能是有点儿失灵,高炮筒没有章法的转起来,三百六十度的展示喷溅,遭殃的不只是迦月寺附近,一圈儿都惨遭祸害。 原本还在山下的人更是飞快的躲开,这若不是腿脚灵便,非得也跟着遭殃不可。 骑着马,更躲远了些,眼见着那高炮筒自己转悠着,最后又‘吐’出来几口,就偃旗息鼓了。 下一刻,战车自动解体,嘁哧咔嚓的,散碎,压得周边的树木尽数夭折。 太臭了,两个人骑马躲了这么远,还是能闻着。 不过,再往那迦月寺看,那就有意思了。 不管是迦月寺,还是通往迦月寺的石阶,亦或是周边的树木,无不挂着黄色粘稠之物,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味儿。 唯独山巅上的长旗还在随风飘,于周边的百姓来说,拥有神力的一处吉祥地,就被如此祸害了! “我估摸着那元息是不在这里了,没喷到他身上,还真挺遗憾。”不过,捣了他老巢,也够他气闷了。 再说,这动静这么大,用不了多久,估摸着整个北部都得知道了。 “哼,躲得过一回,躲不过二回。”破元息身这事儿,他势必得做,还得亲眼瞧着才行。 就在这时,魏小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朝着远处看,妖瞳也微微眯了起来,透着那么几股危险。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遥遥的远处,除了山就是山,接连天际,阳光炽烈,风也在吹,这充满了野性的风貌,还是很美的。 什么都没看到,她自然是收回了视线,而这个时候,却发现魏小墨已经转过头去,看向了后头。 后面除却一些薄田之外,就是被人工踩踏出来的山路,矮树茂密。但凡长在路边不碍事的,也没人会去动它们。 阮泱泱也顺着魏小墨的视线在瞧着,仅仅是片刻后,那儿就出现了人影。 仍旧是一行青色的僧衣,他们从小路走出来,果然是提前躲出去了。 那些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僧人,也不能引起阮泱泱的注意,因为,某个僧人真是恍若踩踏祥云而来。这,的的确确能称之为圣了。 即便不用去确认,阮泱泱也能肯定,这必然就是那个叫元息的和尚。 他真的和魏小墨是兄弟? 又扫了一眼面色不阴不阳的魏小墨,他是妖,那是圣,真不知他们爹妈是啥样的,能生出这样两个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却又都可称为极致的孩子来。 元息的面貌是干净且祥和的,可是眉目之间又都是凛然不可侵,犹如他这样的人,似乎但凡靠近了,那都是亵渎。 他自然也看到了魏小墨,以及魏小墨身边的阮泱泱。不过,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似乎早就料到会碰到他们。又或许,他们都是蝼蚁,他居于莲座之上,俯视众生,他们与这周遭的一草一物没啥区别。 这就让阮泱泱觉得很不爽了,果然是她曾经扎过一刀的人,这如今瞧见了,还是觉得不太顺眼。 而且,看到了他,她眼睛隐隐的有点疼。 魏小墨吹了一声满是挑衅的口哨,随后便抖了抖缰绳,驾马朝着元息奔过去了。 阮泱泱自然是跟随,到了近前,那些青衣僧人保护姿态明显的将元息护在了后面,阻隔了魏小墨靠近。他胯下的马都要怼在那些僧人的脸上了,他们也是不挪动,定要阻拦的。 魏小墨倒是也没有一定要马儿再往前,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元息,元息也在看着他。 一身的青衣,穿在他身上,和穿在别的僧人身上,那是不一样的。 真是生来就担得起这一个‘圣’字,他干净的不得了,那是一种即便将他扔到稀泥里,也仍旧干净的干干净净。 阮泱泱骑着马,慢一步的过来,她盯着元息看,一边把遮在脸上的丝帕扯下来,“圣僧,可敢让我瞧瞧你腰侧的伤愈合的怎么样了。” 微微眯着眼睛,主要是眼睛疼,不过配上她此时的表情和语气,就显得有那么点儿不太正经了。 元息看过来,那眼睛里真是什么都没有,又好似容纳了万千。可就偏偏是这模样,非得让信仰虔诚的人匍匐跪拜,这也是魏小墨最最讨厌的。 “愈合了,但,终究是疤痕难消。姑娘当时不是看过了?扎了我一刀,最后还是你亲手包扎。恶,你做了;善,也了了。”元息开口,他声音真好听,教化众生,必然都得听他的。 还有这茬儿? 阮泱泱自然是不记得了,既然能给他一刀,必然是想杀了他,为何最后还给他包扎了?完全属于脱裤子放屁嘛。 “呦,听这意思,你看过他了?与老子相比如何?与你那大侄儿相比又如何?”魏小墨可是不乐意了,扭头来看阮泱泱,一副她瞧了元息身体怎么没瞎的遗憾! “鬼知道!”阮泱泱轻轻地哼了一声,她又不记得了。 “若说因果,却也说得通。你一直梦寐之事,也算早就成了。”元息又转眼看魏小墨,他这话语,可意味深长啊。 魏小墨脸色自然是不好,明明今儿是来祸害元息的,捣了他老窝,必然是高兴的。可谁想到,这会儿又忽然被压制了一道。 阮泱泱也听明白了,就是魏小墨心心念念破元息身那事儿嘛。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都不记得的事儿,我是不会承认的。”拒绝,她不背这个锅。再说,看一眼算破什么身! “你这脸皮果然是厚了,提了裤子不认账的事做起来,脸不红气不喘。”魏小墨依然阴阳怪气。她看谁都行啊,怎么看都无所谓。可是,元息……不行! 阮泱泱都想踹他了,“少说废话!他挑拨离间你就上当,难怪这么多年坑他都没成功。走,今儿这事我还非得弄明白了。”说着,她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别看那些和尚拦在前头,这阮泱泱下来,气势汹汹的朝着元息走过去,他们还真没阻拦,就让她过去了。 魏小墨一瞧,脸色更加不善。 下一刻也翻身从马背上跃下来,踢开挡在前头的秃驴,也奔着元息去了。 他们两个人,算得上是一妖一鬼了,此时此刻又都没带着什么好意。 元息却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看着走过来的二人,那宁静自若的,更让那两个人想拍他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6、动了凡心了? 若说杀气,其实阮泱泱和魏小墨都没有多少,毕竟,本来也不是那浴血的人。 最多,也就是一个鬼里鬼气,一个妖里妖气罢了。 两个人冲到了元息跟前儿,大有一副俩人就把他给团团围住的架势。 但奈何,那个被‘围住’的人似乎并不以为意,十分淡然宁静,相信即便是他们俩用最恶心的法子对付他,类似于把脚趾头戳到他脸上,他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长得还是比她高的,到了跟前儿,阮泱泱也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这气势可能就弱了一截了。 元息也不得不微微垂眸,这么一垂眸,他就更显得居高临下。真恍似坐在莲座里,俯视众生。 这差距,阮泱泱可不有些不乐意,心里头失衡。 哼了一声,她一直藏在衣袖里的刀子无声的滑落到了手里头,眼睛眯起来,下一刻手就抬起来了,直奔他腹部。 这回,元息要更快了些,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那把匕首堪堪擦着他的衣衫。 失败了,阮泱泱倒是也没太失望,只是看着自己被拦截住的手,“啧啧,高僧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 “姑娘在我身上留下一个永难除去的伤疤,还想再留一个么?”扣着她的手,元息淡淡道。 听他说话,似乎一直都一个音调儿,不管面对的这个人,是对他有恶意的,还是持着善意的。 这就特别讨厌,魏小墨最讨厌这个了。 他一把将阮泱泱的手夺过来,又把她手里的匕首给拿走了,那么锋利,瞧她拿着那姿势都危险。别到头来,伤不到别人,先把自己给伤了! “听说元息高僧认识不少高人啊,想来见你,都得排号等着良辰吉日。不知,高僧可知你那些信徒的藏匿之地,说来听听。”魏小墨脸上的表情和嘴上说的那真不是一回事,明明是求问吧,那表情可睥睨嫌恶的很。 元息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了阮泱泱,魏小墨问这事儿,摆明了和她分不开关系。 只不过,这两个人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想从他这儿得到消息,态度不谦虚也就算了,还用屎尿轰了他的寺庙! 这若是换了别人,可不非得想法子报复他们不可,玩儿死他们。 淡淡的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元息没说话,转身,顺着来时路走了。 步法飘然,他就真的不像凡人。 若非亲眼看到,阮泱泱是绝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天生就这幅圣人模样,到底是给了老天多大的好处,才给他这样一个外表。 微微歪头看他清瘦的背影,那青色的僧衣轻轻拂动,无欲无求的。明明光头吧,又真真觉着这圣人模样就得光头,真长了头发,那岂不为祸人间。 魏小墨抬起手臂搭在她肩膀上,身体也朝着她那边倾斜,“跟着他走,假圣人。为了自己的圣人名声,他肯定帮忙。”边说边冷哼,魏小墨也是抓住了元息的脉。 “你确定,他找来的人,值得信?”随着走,阮泱泱是不信的。 “你得信你自己。你能反魇了一个,就能再反魇第二个,第三个。已经这样儿了,最糟还能糟到哪里去?”魏小墨却是想法反路子,但这反路子也并非没道理。 阮泱泱不知自己之前是如何反魇的那个人,可是,那人的结局她看到了,疯傻的,被诸葛闲给剖开了。 随着走,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小声的说话。就算不去听,也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走在最前的是元息,后面还跟着青衣僧人,他们俩好似以前就在这个队伍当中,一点儿都不觉着自己违和。 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明明刚刚把人家老巢给轰了,弄得屎尿冲天,臭味儿飘三里。 说魏小墨神奇,不如说元息要更神奇,他真就像个圣人似得,不跟这小妖精一般计较。 但,是否真不计较,那就只有元息自己知道了。 这附近,似乎每座山头上的寺庙都是元息的栖身之地,迦月寺‘废了’,他也另有住地。 就那么步行,好似在郊游,这青山绿水的,偶然间碰见元息,真的会吓一跳。这有信仰的,说不准就得立马匍匐跪拜,见着真佛了。 往山上走,这石阶小径,清幽的咧。 阮泱泱又不由想到留在自己记忆里的,在道门生活的那些日子,可不就有这种清幽小路,直通山上。而她就住在山上,每天都要在这种小路上走那么几次。 说起这个,魏小墨就嘟囔起他和她之前道门炼丹之约,就跟洗脑似得,来来回回的描述当时他们如何做的约定,他又如何把那本炼丹的古书送给了她。 这些都是真的,魏小墨没有撒谎,阮泱泱也看得出他没撒谎。 由此,她也觉得,自己当初真的很看重和他的约定,否则被迷魇成了这个样子,当初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道门的事儿呢。 也正是因为此,她觉着有点儿愧对邺无渊,一个能从他眼睛里就看得出,能为她豁出去一切的人,这般对不起他,她可真是没良心。 两个人边往山上走边叽叽咕咕,当然了,大部分时间是魏小墨在磨磨唧唧,重复着他们俩之前约定的事儿。又说起炼丹的事儿来,他对这个研究了很多,那是相当了解的。 阮泱泱也在听,同时也在想邺无渊。 反正,冒出的那种愧,真是折磨的她很不舒坦。 元息在前,距离他们也就五六个台阶,他们俩说的话,他尽数都听得到。 终于到了这一座古刹,很小,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就是个土地庙呢。 而且,这寺里也有僧人,穿着的也是青色的僧衣。 看到元息,他们无不停步退避,低着头,双手合十,不只是虔诚,甚至可说敬畏了。 阮泱泱自然是多看了几眼,或许,这北部众多的寺庙,都属于元息。 而那迦月寺,只是他其中一个停留较为长久的寺庙。 真是厉害啊,把寺庙都发展成一个连锁店了! 庙是小,但此时,妖风大啊! 吹来了魏小墨这一股妖风,想宁静那是不可能的。 小小的禅房,元息进来了,魏小墨就拉着阮泱泱也挤进来了。 佛龛前的蒲团上,元息坐下,那姿势是极为端正的,瞧他坐在那儿,都有着一股子的威严。 魏小墨却是不管那些,直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地榻上,顺道还把靴子给脱了。 天儿热,捂着时间久,他觉着难受。 靴子一脱,他自在了,阮泱泱却皱起了眉头。 “你一定要在这种小小的房间里释放毒气么?”洗干净了自我晾干也就得了,好在那时候是香的。 “嫌弃我?”魏小墨不乐意,他哪儿哪儿都是香喷喷的,不接受任何质疑。 无语,阮泱泱懒得和他争辩,只是挪到了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把窗子推开更大一些,翘起腿,占据这风口有利位置。 “姑娘可还记得那五日?”蓦地,元息忽然问道。他开口说话,就是和阮泱泱说,好像没看到魏小墨似得,完全把他当无物。 阮泱泱眉尾一动,“高僧觉着,我会记着么?”她若能记起来,现在会在这儿吗?肯定早就和邺无渊双宿双飞了,还搭理他们? “或者,你可以试着自己去想起来。”元息这话,说的可就意味深长了。 自己想? 只是稍稍动了些那念头,她这眼睛就更疼了,好像有针在扎自己似得。 “想不起来。不如,高僧提醒提醒我?”翘着腿,她又睨着他,那模样可是相当的居高临下。 元息倒是不气不恼,甚至可以说是平和宁静,“那五日,姑娘一直与我在一起。那五日,姑娘也的确是尽展聪慧,知道了更多。”看起来,他好像还挺欣赏她聪慧的样子的。 这不知是褒是贬的,听得阮泱泱可糊涂了。 从魏小墨那儿得来的信息是,她因为知道了太多,才会被元息给带走。从而,见到了那个她现在还觉着危险想杀了的女人,之后,被施祝由术,被迷魇。 可如今瞧着,似乎元息的口风和魏小墨的不太一样啊! “元息,你这算是动了凡心了?”魏小墨可是妖气的很,尤其此时此刻,他斜眼盯着元息,眼神儿可邪性了。 元息没理会他,“聪慧之人,往往前行之路,也较之常人短得多。不过,仍需慎行。” 又是一通不明不白的话,好像是在点拨她什么似得。 阮泱泱真有点儿迷糊了,因为眼睛疼,她就眯着眼睛,盯着元息看,琢磨着。 “我只知,心之所向,素履可往。高僧所言,不敢苟同。”他的话,她不信,她情愿去信魏小墨的。 魏小墨此时的眼神儿可危险了,和之前想搞元息时大不一样,那是一种被侵犯了最底线的表情,怕是以前,也不曾有过。 阮泱泱无意的扫了魏小墨一眼,她蓦地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这秃驴,这是故意激怒魏小墨呢吧?以报老巢被屎尿炮轰之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7、动了凡心了?(二更) 那什么五日,阮泱泱的确是不记得了,丝毫记不得。 她想仔细的回想一下,可是,但凡那么集中精神,她眼睛就疼的厉害。 眼睛一疼,她就变得更为焦躁了。 本来没吃药,她就一直跟打鸡血了似得,这一焦躁起来,可不就显得精神状态不稳定。 如若元息所言没有假,她倒是能听他说说那五日的事儿,只不过,她对他的信任少之又少,他即便此时说了,她也不会很相信。 再说,她觉着他现在就是在刻意的激怒魏小墨,以达到报仇的目的。 而利用她来激怒魏小墨,是个最轻松的选择了。 别看魏小墨这小妖精似乎和普罗大众不一样,可实际上,有些地方是相似的。 在他心里头,他和阮泱泱属于一路人,玩伴,甚至可说知己之类的。 元息那势头,摆明了就是要抢人的意思,甚至谈话还较为走心,他可不生气嘛! 太阳都偏西了,这三个人一直在这一个禅房里。 魏小墨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冒火花了,毫不怀疑,他很想动手,再把这寺庙给一把火烧了,连带着把元息也给烧了。 到了时辰,元息就自动的合目打坐,他手里有一串佛珠,匀速的在他手指间走动,看的时间久了,真有点儿发困。 阮泱泱就窝在窗边的椅子上,两条腿也挪上去了,踩着椅子。双臂搭在膝盖上,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 她这个模样,有那么几分自我保护的意思。其实更多的,是有些迷茫。 深深的清楚自己现在不能去强迫自己想那些事情,想了就会眼睛疼,但又想知道来龙去脉,包括那可能存在的大秘密。 这个秘密,不只是魏小墨和元息是亲兄弟这事儿,肯定还有别的。 眼下,这两个人就在她眼前,真真是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真是把脑细胞都耗光了,也猜不到他们俩是兄弟啊。 那她之前,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只手抬起来,撑着头,脑袋歪着,盯着他们两个。 魏小墨那妖瞳里一片艳毒,就算根本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也可以肯定没思忖好事。 除却元息在闭目打坐之外,这寺里其他和尚,似乎根本就不会做功课。 悄无声息,恍若不存在,除了偶尔风吹过的声响外,这里真是静的更有些诡异了。 一直在盯着他们俩看的人缓缓的直起了脊背,同时把双腿从椅子上放了下去。 她这忽然间动作起来,魏小墨自然朝她看了过来。他歪在那里,整个人极其的不正,也就是俗称的歪。可又歪的撩人,估摸着深山里真成了精的精怪都没法儿和他比。 起身,她朝着魏小墨走过去,他也眯起了眼睛。 瞧着阮泱泱到了他近前还没停下的架势,又弯身朝他伸手,他自然的朝她伸手。 不过,阮泱泱却是根本就没管他的手,而是直接把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手则推了一下他的头。 这一下子可极其不温柔,魏小墨被她推得不得不扭过头去,修长的脖颈也露了出来。 而她身体压得更低了,目标就是他的脖子。 她这一番动作,魏小墨瞬间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不过,他没动,就那么歪着头,任由她在自己的脖子上查看。 先仔细的看了看,之后,手指头爬上去,在他颈侧的某一处抠! 这抠是真抠,不太留情的那一种,她的指甲之前邺无渊经常给她修理,就是担心她不吃药时较为亢奋会抓伤自己。而这么长时间以来,可没人帮她修理了,长势相当可观。 她那么抠了几下,魏小墨没疼不说,反而指甲抠破了什么。就像是人的皮肤,被抠破翘起一点儿却又看着脆脆的。 捏住,一扯,被遮掩的部分就这么露了出来。 红色的胎记,红唇的形状,就像是被谁亲了一口似得。 阮泱泱把周边遮挡的那些东西都给扯掉了,这胎记就更清晰了。 说真的,如此形状的胎记,绝对是难得一见。这人像个妖精,是个极致的人,胎记也如此与众不同。 她都跪在了他腿间,就为了弄清楚他的胎记,如今得见,她也不由得弯起嘴角。 “我就觉着,你这里应该有点儿什么。”只是,想不起来了。她琢磨了有一会儿了,以至于琢磨的眼睛疼的她都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不过,这会儿猜测得到了认证,眼睛疼也无所谓了。 手还落在他颈侧的胎记上,阮泱泱扭头去看魏小墨的脸,他也在看着她笑。 唉!再来一次,她这不还是都知道了? 双臂一动,他就直接把她给环住了,“我的泱姐姐果然厉害。忘记了的事儿,眨眼间就又想起来了。当初啊,他们就是犯了一个大错误,只迷魇你有什么用?得把脑袋割下来才能永远的守住秘密。” “是啊,姐姐我就是没落到你这小妖精的手里。”阮泱泱哼了一声,又在他颈侧的胎记位置上拍了拍,就站起了身。 魏小墨自然的放开了双手,眼看着她站起来,就朝着元息走过去了。 元息仍旧是闭目,他只是盘坐在简单的蒲团上,可瞧着吧,就真真像是坐在莲座里。 就那么懒懒的看着阮泱泱逼近元息,知道她猜出了什么,魏小墨只是觉得好笑。这热闹他想看,元息若挣扎,他还会帮忙。 蹲下,阮泱泱歪头先看了看元息,他还闭着眼睛呢。这么近的距离看他,说实话,真有点儿那么惊心的意思。 不管他内里如何,这皮相,却是真真的能糊弄的了人。 谁也不知真正的成佛成圣的人是什么模样,无不是因为信仰而内心勾画。而他,就真真的是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担得起这个圣字。 他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好闻。 估摸着,这世上光头的,也只有他能这么好看了。若长了头发,必然是比不过此时。 阮泱泱也只是稍稍看了他一会儿而已,随后视线一转,便看向了他的颈侧。 青色的僧衣并不是高领的,他的喉结都露在外。 眯着眼睛盯着他的颈侧看,并不是与魏小墨在相同的位置,而是在另一侧。 那里的皮肤,这么近距离的看,是怪怪的。 她看到了,心里头也生出了一股‘对了对了’的感觉,她以前绝对看到过,这绝不是她第一次发现。 又扫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元息,阮泱泱动手。一手掐住他脖子,另一手就朝着那颈侧抓了过去。 指甲长,用力的那么一抓一挠,原本服帖在颈侧的那层假皮立即被撕扯开了。 和魏小墨那颈侧一模一样的胎记露了出来,呈被亲过的形状,只是若真把唇贴上去,就会发觉这也根本不是能被亲出来的,谁的嘴唇子有那么大那么宽? 看着这胎记,阮泱泱又觉着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她扭头看向魏小墨,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在等着她接下来的发现了。 也就在这时,一直闭目的元息忽然睁开了眼睛,抓住她扣着他喉咙的那只手的手腕,一扯,她朝着一侧倒下去,他则翻覆而上,直接将她摔在了一旁的地榻上。 他的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居高临下。他明明依旧面目宁静淡然,可就是有那么一股会让人窒息的压势来。一个圣,也要杀人了! 躺在那儿,阮泱泱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都能感受的到他吹在她脸上的呼吸。是热的,可也是凉的。 脖子被卡住,她呼吸不得,眼睛也疼的愈发厉害。 可是,一些画面却开始在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一幕一幕,她一时之间无法将之串联起来,可却也明白,必然是她经历过的。 盯着她逐渐涣散的眼睛,元息缓缓的收了力,放松到足以让她呼吸的力道,不过,她还真没呼吸,甚至都忘了呼吸这事儿了。 “可想起来了?你当日拆穿了我与魏小墨之间的关系时,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就是这样被他卡住了颈项,被制住,动弹不得。 “你们俩不只是兄弟,还是双胞胎兄弟。”她说话,因为长久的没呼吸,声音都变调儿了。 这一幕,好像是发生过,她记起了和此时差不多的画面。那个卡着她脖子的人,就是他! 魏小墨真笑了,身子一歪,他直接也倚在了阮泱泱身边。单手撑着头,又扫了一眼仍旧凌驾于阮泱泱之上的元息,“被她拆穿,高僧怎么就没直接掐死她呢,也免得发生接下来这么多不可控制之事!还是觉着,这么把一个姑娘放倒,看着她如此娇软无助,心里头开始痒的厉害?” 元息那只原本卡着阮泱泱脖颈的手彻底拿了下来,不过却撑在了她颈侧的地榻上,还真顺应着魏小墨的话,想仔细看看她似得。 “是啊,那日便发觉她虽是力不从心,却是聪明的很。如你一般将她禁锢在身边玩nng戏耍,应当很有意思。”元息淡淡说道,那个‘圣’有多耀目,此时的恶就有多惊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8、皆为败类 元息之语,是否真言不为所知。但,他真的成功的激怒了魏小墨。 那双妖瞳都要漫出毒来,他还斜倚在那儿,盯着元息,“高僧,你抢我的东西成习惯了吧。” 话音落下,他猛地起身,以前只看过他逃跑,哪瞧见过他主动攻击人。 速度也是非凡的快,原本还撑在阮泱泱身上的元息被他一下子扑到了地榻下,两个人眨眼间便缠斗了一处。 元息的功夫,也真是不可小觑,其实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人,也会与人交手厮杀。 这小小的禅房立时成了战场,两个人所过之处,桌椅无不遭殃。 而一直躺在地榻上的阮泱泱也不知何时蜷起了身体,面朝着一侧,又被散乱的头发给遮盖住,一时间根本看不见她的脸。 那两个人,估摸着真是前世便有着冤孽债,没有清算,以至于这一世成了双胞胎兄弟,还未成人形时便同处一处。 这等冤孽,怕真是天上地下也再难找出第二桩了。 阮泱泱此时却是根本也不想理会那两个人,即便真出了人命,两个人里死了一个,她也不会分过去丝毫关注。 因为,她眼睛好疼。疼痛逼得她恨不得把眼珠子给抠出来,或者是一刀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这种疼痛,没人能受得住,甚至疼的她都开始有点儿恶心了。 她还没有因为这疼痛而失去意识,所以,感觉得到眼睛里头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渗。 热乎乎的,她现在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她已经听不到那两个人在如何折腾了,就那么蜷缩着,窝着,一动不动。 双手握紧,指节都是白的。 也不知过去多久,一个人扑到了她这边来,把她半个身体都罩住了。 “泱姐姐?”是魏小墨,他的手把她的头发拨开,之后也看到了她的脸。 脸色极其苍白,但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睛。血线沿着她的眼角,划过鼻梁,和另一只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汇聚一处,在她脸枕着地榻那一片积聚一堆,碎发都被黏住了。 一看她这个样子,魏小墨显然也是不明所以的,毕竟他是没见过她眼睛流血的。 “元息,你给老子滚过来!你说,你是不是对她做什么了?”个秃驴,他没吃过断离草,可鬼把戏特别多。否则,也不会那么多次搞他都没成功。 两个人一番厮杀,魏小墨的鼻骨隐隐的都青了,如此优秀的鼻梁,印上那么一抹青,也是有些许可怜。 元息过来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僧衣,就还是那圣人之姿。 由此对比可见,魏小墨的的确确是逃跑的功夫练得更好。 元息的面色是淡漠的,在阮泱泱另一侧停下,随后俯身,单手扣住她肩膀让她转过来,也看到了她脸上的血。 而此时,阮泱泱已经不动弹了,闭着眼睛,脸色卡白,若不是还在呼吸,真以为她已经没性命了。 魏小墨皱着眉头盯着阮泱泱看,用手指勾了勾她眼角的血,还是热热的,可见还在往外渗。 元息此时,其实也是不解的,这种情况,他显然是没见过。 在旁边坐下,他微微倾身仔细的盯着阮泱泱的脸看了看,“她必然是想起了些什么。” “哼,怎么,你们那些破事儿,还真怕人家知道?”魏小墨冷哼一声,满满的嘲讽。 元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我与她互不相干,就像你与她互不相干一样。她是看你得了个乐趣,继而拦住了我,否则,这姑娘早就被我带回大梁了。正因为她知道你对这乐趣尚存,才会选择迷魇她。” “你们联手作孽,还是老子的错了?逮着老子不在的空当,你们还真是不会手下留情。我就想啊,非得带着她来搅和搅和你们,让你们都不得安生。”魏小墨眼里浸毒,是真真的毒。 “随你。”元息却是根本不在意,魏小墨做的荒唐事还少么? 抬手,修长带着檀香味儿的手朝着阮泱泱的眼睛伸过去,还没碰着呢,就被魏小墨一巴掌给挥走了。 “元息,老子警告你,别对我的东西打主意,没好处。你那迦月寺已经毁了,再不知收敛,老子毁了你的白门。”抢东西,这个事情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元息此时此刻,一直淡漠的脸上却是浮起了小小的笑意,几近于无。 可,这笑意出现在他这样的脸上,却真真的凌驾于魏小墨的妖上。 那是一种你根本就想象不到的,或许就觉着,他不会这样笑,毕竟一个‘圣’,岂会如此。 看到他如此,魏小墨却没丝毫的意外,真实的元息就是这样的。 他的毒,可是渗着阴和诈的,可,无论是毒,还是阴,亦或是诈,都是极致的。 魏小墨从不小看元息,每次搞他,其实心里头都有准备,可能又会失败。 这个人若是吃了亏,会怎么报复,那都是猜不准的。 最后扫了一眼元息,魏小墨俯下身,用手指抹了抹阮泱泱的脸,把那些血更是抹的到处都是。 都这样弄她了,她也没什么反应,魏小墨微微摇头,“她若是疯了,老子就给她个痛快的。” “许州柳林有个人叫朱瞻,七八年前,他曾经常出入都城,不少权贵的座上宾。如今虽已隐居,却也每年都会北上一次。你带着她去找他吧,而且,最好赶在她彻底疯掉之前。”元息淡淡道,看着魏小墨把阮泱泱的脸抹的血刺呼啦的,他能如此说,也是不想她会疯傻到无可救药。 那五日,她的确是不记得了。可他却记得啊,那五日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这个姑娘,也不只是能够跟魏小墨玩到一起去而已,她是站在一个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在看他们所有人。 就好似,她才是那个从九天之上飘下来的圣人,明明处于凡尘之中,却又游离于外。 这种人,就得把她拉到凡尘里来,滚过泥尘,心里才会舒坦。 这种想法,其实又岂止一人? 就如看魏小墨搞元息时,阮泱泱心里头的期待是一样的。 把一个圣从圣坛上拉下来,眼看着他堕入泥尘,可不爽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49、皆为败类(二更) 天色彻底暗下来,这隐藏在山中的寺庙也光线幽幽,如若不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儿,还真不会认为这是个寺庙,更像个鬼屋。 鬼屋里头住着千年老妖怪,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一种。 不知该称谁为千年老妖,但魏小墨绝对是个妖精。 尤其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辰,这种光线,猛然看到他,真会被惊得魂儿都飞了。 鼻梁青了一块,他也不甚在意,斜倚在禅房里的地榻上,光着脚,蓦一时的长腿伸出去,踢一踢躺在旁边的人,还昏睡着呢。 阮泱泱的脸已经被擦干净了,魏小墨还算是有心,把那些干涸的血都给擦了。 不过,到底是没做过伺候别人的事儿,她的眼睫仔细看,还能看得到血迹,都黏在了睫毛上。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都这个状态,躺在那儿也不动,呼吸虽是均匀,可也细细小小的。 这就是昏睡,反正没死,眼睛也不再流血了,魏小墨倒是也稍稍放心了些。 再说,他也不是很相信元息所言,流血未必不是好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堵不如疏嘛! 禅房的门被打开,元息从外面走了回来,一身青色的僧衣,他干干净净的,不染纤尘。 那两个占据了他禅房的人很是碍眼,这以往,谁又敢在他的禅房里待着。 魏小墨是连看他都不看,用眼角瞥都觉得嫌弃,污了自己的眼睛。 走到地榻上,元息还是要打坐的。 在蒲团上坐下,僧衣下摆落在周边,随后,他缓缓的看向就躺在他一侧的阮泱泱。 她就那么平躺着,两只手放置在身体两侧,手指头软的,一看便是没丝毫力气。 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却又皆为极致的双胞胎兄弟,一边一个,她独在中央。 不过,这一对双胞胎兄弟却真真就是冤孽,即便此时各自安静如鸡,可从那气氛就感觉得到,他们之间开战只需一个火花。 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除却各自在呼吸,以及慢速的眨眼,一切都恍若静止了一般。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个昏睡的人手指动了。软绵绵的,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可没力气,什么都抓不住。 一看她动了,魏小墨眼睛都跟着亮了,俯身更靠近,就差贴在她脸上了,仔细的盯着她。 “泱姐姐?”他叫她,跟叫魂儿似得。 闭着眼睛的人听到了,眼睛在动,可又睁不开。 “你瞧瞧你这眼睛,是不是睁不开了?可怜的。”伸出食指,去抹她的眼睫,粘在睫毛上的血都干涸了,随着他这么擦抹,她不适的皱眉头。 “使劲儿!哪就会睁不开了。”他像是在给她打气,手指头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两只手指都上去了,帮助她把眼皮给撑开。 阮泱泱的手终于抬起来了,用了最大的劲儿去呼他的手,可也如同拍苍蝇似得。 魏小墨在那儿笑,又勾住她的手指头晃了晃,“泱姐姐,快睁开眼睛瞧瞧?那秃驴就在旁边儿呢,心头不痛快,咱俩就一块弄死他。” 大概真是因为他太吵了,特别不适吧,她也努力的把眼睛给睁开了。 眼角还残留着些许的血,也让她觉着不舒坦,频繁的眨了几次眼睛,那些残留的血也顺着眼角被挤了出去。 魏小墨又用食指去抹,“可算是醒来了!” 他兀自的像个神经病不断说话,醒过来的人却是盯着他连眼睛都忘了眨。 似乎是发觉了她眼神儿不对,魏小墨也歪头挑眉,烛火幽幽的,他这模样可不更妖的邪性了。 “看什么呢?”这眼神儿,跟不认识他了似得。诶?不会真不认识他了吧? “从哪儿来的妖精。”她小小的嘟囔了一声,显然是不认识了。 魏小墨嘿呦了一声,这才抬头去看元息,“她这是又忘了!”好嘛,说忘就忘。 元息也一直在看着她,“一切都猜出来了,又忘记了。或许,在她彻底疯傻之前,会一直的陷入这轮回之中。”似乎,这就是她的执念。 “信你这秃驴的话?别听他的,老子肯定让你醒过来。”魏小墨又倾身凑近她,也不管她认识不认识他,他必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泱泱抬手推他,不耐烦是肯定的。 扭过头,她正好看到了坐在另一侧的元息,这一看,她还是不认识。 “你不捉妖,看我干嘛?赶紧把他收了,好烦。”扭着身体往元息那边躲,又一边特别不耐烦的让他‘收妖’。 这话若是对别人说也就罢了,偏偏是对元息说,魏小墨岂能乐意听? 眼看着她往元息那边拱,他伸手就把她给扯回来了,跟扯个小鸡似得,“往哪儿跑?你和谁亲近自己好好想想。” 阮泱泱是毫无挣扎反抗之力,被他给扯过去,她略不耐烦,弄得她不舒服呗。 倒是元息始终看着他们,她即便是脑袋又糊涂了,见着了魏小墨等同于初次相见,却也还是不同于任何普通人。 烦躁的撑着身体坐起来,阮泱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任凭魏小墨一个劲儿的拿手捅她后腰,她也不理会。 这眼睛是真不舒坦,脑子里也昏昏沉沉,这睁开眼就被一妖一圣围着,搁谁谁都受不了。 “我说,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那你自己是谁,还记得不?”见她这反常的样子,魏小墨也坐起身了,歪头看她,见她不理会,非得把她的脸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你个妖怪不回山洞里蹲着,跑出来就不怕被打死?我忙着呢。”打开他的手,阮泱泱不爱理会,烦躁由脸到心。 “嘿,你忙什么?”她好像真有事儿似得,眼神儿都有点儿不一样。 “忙什么?忙生孩子呗。”她直言不讳,可把魏小墨吓了一跳。 眼睛一垂就往她肚子上看,隔着衣服瘪瘪的,可谁知道那里头有啥? 她好像真的挺执着这事儿,坐在那儿自己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头,还挺焦躁的。 “你要生孩子,给谁生啊?”魏小墨接着问,眼睛还往她肚子上瞄,里面真有啥? 闻言,阮泱泱扭头上下的扫了他一圈儿,“肯定不是你。” “为啥不能是老子?”这话魏小墨不爱听了,这世上什么东西不能是他的? “你有那能力吗?”阮泱泱微微摇头,她的怀疑发自内心。 魏小墨真觉着被侮辱了,“你都亲眼见过的,你说老子有没有那个能力?”竖起食指和中指,真要戳进她眼睛里去了。 他说的这些话阮泱泱又岂听得明白,但也不是很在意,继续回过头来,又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懒得理会旁边这个要吃人似得妖精。 “你给她看看,她真有了?”魏小墨可不满脸不乐意,他们俩从大卫回来,也在一起很久了,他还真没发觉她除了脑子之外,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对。 元息伸出手来,抓住了阮泱泱的手臂,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挣脱,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拽过去了。 另一手两指扣在她手腕间,稍稍试探了下,他随后轻轻摇头,证实阮泱泱的肚子里除了入轮回的五谷杂粮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魏小墨舒了口气,之后那妖瞳里可都是嫌弃,“别做梦了,你那肚子里除了屎,没别的活物了。生孩子?给谁生?你说说,老子也听听。这人老子若是能找着,现在立马就把他弄来,送你被窝里去。” 阮泱泱又咻的扭头盯着他看,眼睛也不眨,是啊,给谁生呢?那个人,是谁呢? 瞧她那糊涂样儿,魏小墨翻了个白眼儿,“元息,那朱瞻必然与你关系匪浅。少说废话,她都这样了,还想着生孩子呢,赶紧带她去许州。”能不能让她清醒过来还是未知,但无论如何得试试啊。这不显而易见嘛,越来越糊涂了。 “我不出寺门。”元息淡淡道。 “哼,那今儿从外头走回来的那个是四脚王八?”魏小墨冷笑一声。 元息却是不理会他的污言秽语,毕竟说脏话,没人能比得过魏小墨,多脏的字儿他都说得出口。 “明儿就启程,别到时真想往肚子里塞东西,随便就逮个人抓被窝里去了。”魏小墨担心啊,看她那神经的样子,可能干得出来这事儿。 再说,她又不是丑八怪,那真想逮人往被窝拽,还不是勾勾手指头就成功了! 元息不语,不接魏小墨那话茬儿。 不过,阮泱泱却是听懂了。 她歪头看了看魏小墨,精怪似得,不值得信任。 再扭头看元息,嗯,光头上像有光圈儿似得,看起来还算可以。 “不行,我得跟你在一起。”她说,而且相当固执。好像元息若是敢拒绝,她就有胆子把他秃头给抓花了。 “为何?”元息此时倒是不解了。 “这妖怪若是吃了我怎么办?有你在,关键时刻可收妖。”此为关键,她眼睛里像有钩子,抓住了他,就不松开了。 拒绝不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0、要生个孩子呀 清清白白是一天,稀里糊涂也是一天。 反正,脑子再次糊涂的人,似乎又和之前不一样了,长时间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对其他的事物,已经没有那么专注了。 这是一种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精神状态,但凡是谁忽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认识周遭的人,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那不知得恐慌成什么样子。 但她不,这思路明显异于常人,疯劲儿更严重了。 她占据这元息的禅房,坚决不与那个妖精单独同处一处,似乎在她看来,还是头话。 无不是磨叨那些他们之前的过往,从最早一直到昨天刚刚干完的大事业,噼里啪啦一通倾倒。之后又连带着威胁一通,让她老老实实的记住了,不许再忘了。 阮泱泱就那么站着,任由他一只手臂环着她,一边叽叽咕咕,像念咒似得,非要把这些事儿都刻在她脑子里头。 就在这时,禅房的门打开,换过了一身僧衣的元息走了出来。 这自带‘圣’体质的高僧就是不一样,这一大早的,让人眼睛都跟着发光了。 魏小墨揽着阮泱泱转了一圈儿,正好看到了走出来的元息。 微微歪头,嘴巴更贴近了阮泱泱的耳朵,“他叫元息,是老子的亲兄弟,同胞而出,真真正正的同胞兄弟。”这回,他主动告诉她,免得她再费劲巴拉的猜猜猜。 他倒是要瞧瞧,她还会不会再眼睛流血昏睡过去。 魏小墨是不知道,自己这模样就像个贴身佞臣,独属于阮泱泱一人的贴身佞臣。 眼睛里带着毒的盯着元息,那毒漫出来绝对能把人腐蚀的骨头都化成水。 这一点,倒是足让阮泱泱意外,挑起眉尾,她稍稍歪头看了看魏小墨,又看了看宁静淡然的元息,真没看出来这俩人会是双胞兄弟,脚趾头想破了也猜不出来啊! “他除了叫元息,还有别的名字么?”她问道。 魏小墨扭过脸来看她,距离这么近,他的呼吸吹在她脸上,却吹不开她想知道答案的心。 “没有,他都不配有姓有名。”魏小墨哼了一声,直起身体,也放开了她。 闻言,阮泱泱再次轻轻点头,她左手揉了揉右手臂,这俩人都不是! 反正,也不知元息是怎么想的,昨晚明明说自己不出寺门,但今儿也出了。 离开这小小的寺庙,山下已经准备好了要启程上路的队伍,随行的都是青衣僧人,大约十几个。 全部都是元息的人,魏小墨对此没有任何的危机感,他就好像看不见那些人似得。 其实本来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元息的人,亦或是任何一方势力,全部将他围拢起来,他也不害怕。 他逃跑的功夫,那是天下无二。再说,即便真把他给抓住了,他也有别的法子逃生。 阮泱泱也镇定自若,她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自从问完了那两个人的名字之后,她就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了。 摆明了她在想什么事儿呢,可具体什么事儿,谁也抓不准啊。 元息出行,必乘马车。那驾车的马儿白的没一根杂毛,通体雪白,四蹄有力,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品种。 到了马车前,元息倒是没先上去。微微转身,他看向走过来的阮泱泱,随后伸出了一只手,示意扶她上去。 阮泱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之后就笑了。 也不知她笑什么,总之笑的有点儿神经,但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魏小墨站在一旁看着,似笑非笑,“你说,她要是真着急了,非要逮着高僧你和她生孩子,你是从还是不从啊?” 元息清淡的扫了他一眼,“她已确认过了,要和她生儿育女的那个男人,不在这儿。”说完,他便悠然的举步上了马车。 魏小墨眉头一动,这个,他倒是没想到。 一圣,一妖,加一鬼,启程离开了北部。 这一行队伍,算是比较扎眼,毕竟那前后随行的都是青衣僧人。 但,但凡走过路过,遇见了这队伍,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乘车马的看起来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无不避让开。 大梁是真的很大,单单北部就像是自成一国似得,与南部的风土人情大相径庭。野性是真野性,但虔诚也是真虔诚。僧人,在这北部是有着别样的地位的。 许州,属于北部靠南,与大梁都城大概也只有四五天的路程。 许州柳林,是个较为有名的地方,三面环水,唯有一面是山势险峻,毒蛇巨多。这么多年来,多少人葬身在那儿,已经数不清了。 以前住在柳林里的是一个神医,但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据说那神医最后死在毒蛇口下,具体咋回事儿那传说可多了。 不过,现如今柳林的主人是朱瞻,一个在许州当地颇有名的有钱人。 嗯,没错,就是有钱! 具体他是做什么的,如何发迹,可就没人能说上来了。 终于到了许州,想去柳林,还得一天的路程。已经傍晚了,便停留在了许州城内,明日再启程。 魏小墨这一路就跟学会了念咒似得,不管是在马车里,还是停下来休息时,无不时时刻刻都跟在阮泱泱身边。跟她重复的念叨他们俩之间发生的事儿,那些吃喝玩乐纸醉金迷的事儿。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极为有意思的,嗯,阮泱泱听着也觉得有意思。 这就是两个长歪了的苗子,一个歪的邪乎,一个歪的内敛。 当然了,他说的再多,也还是拦不住阮泱泱兀自想事儿,她就像有多少国事民生等着她处理似得,蓦一时那一脸的忧国忧民,魏小墨都替她累得慌! 下榻的地方是城内的一家酒楼,许州这个地方,处于南部北部之间,来往北上南下的人很多。所以,这酒楼客栈的生意就特别的好。 这个酒楼也不例外,客人不少。 不过,这一行是僧人,酒楼的东家是极其热情的。 客房只剩下一些不太好的房间,于是乎,东家主动的请他们住到后院去,那里一般时候是不接住客的。 僧人在大梁就是吃得开,似乎他们就没想过,有一些歹人把自己的头发剃了,穿着僧衣假装僧人,专门来作恶的话,他们怎么办? 阮泱泱是懒得理会那些,双臂环胸,站在酒楼门口,淡淡的环视着投宿这家酒楼的客人。 人不少,有往楼上走的,还有在楼下等着用饭的,还挺热闹。 魏小墨就站在她身边,一只手绕着她肩膀,身体歪斜着,跟没长骨头似得。 这一路他都这样,把他推开他下一刻还会黏过来,阮泱泱也再懒得理他了。 视线扫过几个分别坐在一楼等着用饭的人,她淡淡的收回视线。 这几个人,有点儿奇怪,她是不认识,但看起来,他们好像认识她,可又此时不能相认的样子。 奇奇怪怪,可,又能奇怪的过她身边这一对儿双胞胎兄弟? 她是脑子又糊涂了,可,她之前必然有预感,所以,在身上藏了许多纸条。 不止手臂上那擦不掉的她要给一个叫邺无渊的男人生孩子的备注,胸衣里,袖口里,都是纸条。在寺庙里她独自睡在内室里的那一晚,她就都翻出来了。这对儿双胞胎兄弟,一个妖的宁可天下不乱,一个假圣佛地位斐然。她位置明确,与那假圣佛可不是什么好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1、要生个孩子呀(二更) 僧人的优待,就好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这大梁,不管走到哪儿,皆是如此。 这酒楼整个后院而都给腾出来了,这儿其实也是客房,只不过人家酒楼老板一般时候根本不用这儿接住客。 阮泱泱对此,却不是那么太满意,当然了,似乎停留在哪儿她都不满意,就没有满意开心的时候。 人家酒楼里的厨子自动的给做的素餐,都不用吩咐的,而且素菜做的特别好。 阮泱泱吃了几口,便也不吃了,回了自己房间。 一番洗漱,把自己捯饬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脑子糊涂,个人卫生习惯还是相当好的。 披散着长发,她又坐在床上看自己胳膊上的字儿。这字儿的方位,明显是别人写的,那么写字的那个人,应当就是这个邺无渊了。 她要给他生孩子,估摸着之前也是担心自己会忘了,才特意的在手臂上把这事儿给记下来。 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 魏小墨就在隔壁,这个妖精,今天倒算是安静的,有时大半夜的也会和她絮絮叨叨。 不由又想起今天刚刚进入酒楼时看到的那几个人,微微眯起眼睛,她觉着,自己该去再看看的。 如若真的认识她,并且就是刻意等在这里的,那么,她只要过去了,那几个人必然会出现的。 想了想,她穿上鞋子,起身,走出房间。 院子里,还有青衣僧人在,虽是只有四个人,就坐在那儿,看起来好像是在乘凉似得。但,阮泱泱却是清楚的很,他们这是在值守呢。 这几日在路上,他们都这样,会轮班的守在外头,乍一看像是睡不着闲聊似得。 走出房间看到他们,阮泱泱的眉头也动了动,“渴了,想喝蜂蜜水,我去前头讨些蜂蜜。”她懒懒的说,又有点儿不太想跟他们报备,但又不得不报备的不耐烦。 那四个僧人看着她,反正她一直都神神精精的,身边还有个妖精护身,他们一般时候,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完,她就朝着酒楼的厨房后门走了过去,披头散发的,她这个形象其实极为不雅。可她是‘精神病’啊,谁还会在意这个。 进了厨房,这个时辰,还有打杂的在做卫生。洒水擦洗,卫生做的还是不错的。 阮泱泱忽然走进来,打杂的人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询问她需要什么。 “蜂蜜水。”她回了一句,就径直的穿过厨房,进了一楼。 这个时辰,一楼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掌柜的还在柜台后扒拉算盘。 阮泱泱进来,她扫了那掌柜的一样,也没任何言语,在靠近楼梯的桌旁坐下,就等着蜂蜜水呢。 酒楼生意,每日迎来送往,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 所以,见阮泱泱不想搭理任何人,掌柜的也没吱声,只是把最后几页账目算完,就把今日的收益和账目都收了起来,不能留在这里,自然得拿走。 很快的,那在厨房打杂的人把蜂蜜水给送来了,估摸着也是不太会弄,滚烫的开水冲泡的,把他自己也烫的龇牙咧嘴的。 水壶放在桌子上,阮泱泱用手指头碰了碰,果然烫得很。 抓着把手,往茶杯里倒了一杯,热气直冒,显然一时半会儿的是喝不上了。 烛火幽幽,大概这个时辰差不多都休息了,这一楼的烛火特别的幽暗。 嗯,这个时辰大概也只有阮泱泱这一个‘精神病’患者不去睡觉,坐在这里等着蜂蜜水晾凉。 柜台后的掌柜的把今日的收益装在小箱子里带走了,那还不是一副生怕丢掉一个铜板的模样,还是拿回去才放心。 掌柜的一走,这里就只剩下阮泱泱一个人了,还有厨房里在洒扫擦洗的打杂的。真的在刷洗,那声音,估摸着地砖都得被他擦掉一层皮。 就在这时,楼梯上闪出一道残影,悄无声息,眨眼间便挪移到了阮泱泱身后。 就是出现的那么突然,阮泱泱还在盯着茶杯里的蜂蜜水看呢,片刻后才觉着,自己这身后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因为,她后颈的汗毛竖起来了。 虽是如此,她却是也没惊动,只是缓缓的转过头去,先看到的就是一袭暗色的劲装。 同暗色的腰带,勒在腰间,把这人的身体分割的特别撩人。 视线再往上走,一点一点,终于落到了他的脸上。 诶,美男呢! 只不过,他这盯着她看的眼神儿有点儿……,好像特别的激动,又在压抑着,以至于乍一看他与那马上要来暴风雨似得,只需再来一点儿风,狂风暴雨就会狂涌而至。 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就这么一上一下的互相看着,谁都没说话。 二楼的楼梯口,另有二人无声的站在那儿,看着这楼下,在看着他们。 拂羽斜倚着,难得的穿了一身朴素,终于不再像个暴发户似得。 “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情情怯。”他啧啧的叹了一声,颇为感慨似得。 荣遗站在一边儿听了,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角,“依我看,阮小姐她是又忘了。”什么近情情怯,一看她就是忘了,记不得站在她跟前儿的是谁了。 拂羽挑眉,更加伏低身体往下瞅,好像非要瞅明白荣遗说的是不是真的。 终于,楼下那互相对视跟定住了似得两个人有了动静。 邺无渊终是先忍不住,伸手把她提起来,便抱到了怀中。 被他紧紧地拥住,这臂力,勒的阮泱泱皱眉。 下巴抵在他肩膀的位置,她仰起头,听着他逐渐浓重的呼吸,可见这人是逐渐激动。 “泱儿,你是不是又把我给忘了。”脸埋在她颈侧,嗅着独属于她的气味儿,邺无渊低声问道。 他这声音语调,真有点儿委屈,跟找不着家了似得。 阮泱泱缓慢的眨着眼睛,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握住了他腰间的衣料,“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抱着她的人微微直起身体,却也没退开太远,只是低头抵着她的额头,“你手臂上的字洗掉了么?我的名字不是就在上头。” 闻言,阮泱泱就笑了,“总算是找着这人了,我还以为,我得费多大的劲儿去找呢,你自己就蹦出来了。你房间在哪儿?”她一推他,又抓住他的手腕,之后就往楼梯那儿走。 这可不突然嘛,并且是非常之突然,邺无渊几分愣怔的被她拽着往楼上走,都忘了须得小心谨慎那茬儿了。 这一路来,他们都在跟踪,并且十分清楚元息以及魏小墨那两个人的能力,别看那一行队伍好似只有那十几个人,可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埋下的人就更多了。 今日,他们是先一步进入许州城的,乔装打扮的人手进了城内各个酒楼客栈。守株待兔这一招虽然笨,但的确是有成效。 蹲守在这个酒楼的人有了收获,他们在这儿停下来了。 入夜后,邺无渊等人陆续的赶来,都没敢从正门进入,甚至这酒楼的掌柜的,都不知道楼上的客房何时又多了一些客人。 他们那一行人就在后院,在某几间客房里都窥探得到。 拽着邺无渊上了二楼,路过拂羽和荣遗,阮泱泱是看也未看,摆明了就根本没把他们俩当人。 俩人靠着楼梯栏杆,视线追随着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的人,各自惊叹感慨不已。 这糊涂了的人,还真是越来越疯了,‘目中无人’到‘狂妄’的地步了。他们俩这么大目标,没瞧见么? 嗯,阮泱泱还真没瞧见,因为她现在脑子里就一件事儿,重大之事。 到了二楼,免得她乱闯闹出更大的动静,邺无渊终是回过神来。 把她牵引到了正确的房间,顺手把房门也关上了。 本欲开口告诉她,此地危险,不宜声响过大,可话都没说出口呢,她就扑上来了。 生扑!完全是这字面上的意思,热情的让人难以招架。 邺无渊不得不接住她,承着她毫无章法的‘狂轰滥炸’,一边单臂托抱着她往窗边走。 快速的把半开的那几扇窗子关上,这期间,她真是要把他给‘吞’了似得。 “泱儿……”得空时,他唤了她一声,可话都没出口呢,就又被截住了。 紧闭的房门外,拂羽和荣遗经过,稍稍停了一下,两个人对视一眼,满眼皆是同一句话,‘长见识了’! 谁又能想到,在这种四面危机的地方,还能发生这种事? 但想一想,这也未必是坏事,糊涂人的疯招儿,生米煮成熟饭更好了。 待清醒了,可就啥都来不及了。 便是神医诸葛闲在,他也配不出后悔药来呀! ------题外话------ 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2、满意哒 客房一间连着一间,好在是这一间两侧的都是自己人,有那么点儿声音,也不至于惊动旁人。 这样的客房,床也仅仅小小的一张,烛火就那么一盏,几近于无。 另一个娇软的人在床上窝着,小小的一团。 邺无渊圈着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缓和她的情绪。 她自出来后便没有再吃药,这情绪想必一直都比较亢奋。而这回见着她,她又把他给忘了,也不知在那他还没寻到她踪迹的时期,她都经历了什么。 “还好么?这般急匆匆的,这个地方,也不适合做那些啊。”他低头贴着她额头,小声的说着,说完又忍不住笑了。 热情难挡,他还真是差点儿就从了! 被她搅得,迟早得疯魔了! “生孩子呀,这事儿都写在手臂上了,必然是担心我会忘了。既然如此,不如速战速决。”窝在那儿的人看起来是娇软无比,跟个糯米团子似得任盘,可说起话来那真是干脆利落。就跟做什么任务似得,得赶紧完成,不能拖沓。 原来是因为这,邺无渊叹了口气,更加低头去看她的脸,“不着急,你记得这事儿就成了。我看看你的嘴?”说着,他一手滑到她下巴底下,抬起,非要瞧瞧。 她也没挣扎,抬起头来给他看,果然是肿了。 这回可怨不得邺无渊,大部分都是她自己造成的,用力过猛。 “我之前是自己非要和魏小墨走的对吧,那个元息,有秘密,深藏不露,我会和魏小墨走,大部分都是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反正,很重要。我还是得回去,那小妖精才黏糊呢,说不准就出来找我了。”说起这个,她眉头一皱。 “你不是都忘了么?”邺无渊此时倒有点儿糊涂了,难不成这回,她忘记了一些事,又还记得一些事? 抬眼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浸着水雾,之后,她缓慢的抬起一只手,怼到他面前。 “你看我衣袖。”她说。 邺无渊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袖口上,看了一下,之后就发现了端倪,这袖口里有夹层。 “你藏了什么东西?”他边问,边捏住袖口,略费力的把藏在里头的东西捏了出来。 阮泱泱也不吱声,任由他把里头的东西扯出来,是一个个卷起来的纸条。 卷的特别细,一看就是为了更好的藏起来。 一共有七八个,卷的十分细。 邺无渊微微撑起身体,把纸条打开,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 这纸条应当被打开过很多,以至于有的边缘都破开了。 那些小字,有的也较为模糊,但不耽误看。 这上头,写的是她下决心在彻底疯傻之前,必然要搞一搞那些害她的人。 上头记载着魏小墨等人,无不细致,与自己的关系,以及在东夷可能会有的身份地位等等。 她就是怕自己忘了,在与魏小墨走之前,把这些事情都写在了纸条上,藏在了衣服里头。 其中,还有一些是在与魏小墨来了东夷之后添加的,他们俩在路上时遇到的事情,有堵截。尽管后来避开了那堵截,但她当时猜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知道了魏小墨带着她来了东夷,才会出现这种堵截之事。 还有之后要去搞元息之前,魏小墨与元息是亲兄弟,但又非搞他不可,很大的可能是之前发生过无法挽回的事情。 而其中,那个施加方是元息,受害的是魏小墨,所以他才会如此怨恨,始终记仇。 将那些纸条一一打开看了一遍,邺无渊薄唇微弯,“准备的如此周全,我连埋怨的话都不好说出口了。”当时拂羽重复了她临走前说的话,他就知道她是蓄谋已久。 那时整天吃着药,吃完了就蔫蔫的,药性过了就亢奋不已,谁又想得到她居然还有时间谋划这些。 别看糊涂了,小脑瓜儿里主意多着呢,又聪明。 大概她也真是与魏小墨属同路中人,无声无息的联系了起来,他一点儿都没察觉。 长歪了的人,就天生有长歪了的路子,真是难防。 “你有什么可埋怨我的?我是被害的那个,总是不能疯傻到无可救药之时,仇人还逍遥着。就算无法以牙还牙,也必然要搞得他们人仰马翻。我得回去了,你……别跟的那么紧,不然就回去吧。我这上头都写的清楚呢,就是不想连累旁人,我自己解决。”说着,她就翻身起来了。把那些纸条都收起来,重新放回衣袖里,这翻脸的速度也是挺快的。 邺无渊可不无奈嘛,她脑子糊涂,特别执拗,跟她计较,也计较不出什么来。 “你不是着急和我生孩子吗,我若回去了,你再遇到什么危险,谁还和我生孩子呀?”他眼里带笑,撩人样儿,绝了! 想起这事儿,阮泱泱可不一下子又犯愁了,“哼,你又不和我扯,我用脚趾头生啊!”是他停了,他若不停,可不就成了。 哽住,邺无渊抬眼环顾了一下这环境,虽是这客房算得上这酒楼里的上房了,可到底还是简陋。 再说,她还糊涂着呢,糊涂时说的话,发的誓言……。待得她真清醒了,她必然会后悔,他也就真成小人了。 所以,在能控制住自己时,他还是控制住了。 “我先下楼了,你好好养着,身体养壮了,也好用。”她这话说的颇为悍气,好像他不中用似得。 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乱发,她真就走了,头也不回的。 邺无渊又岂能放心,自然是随着出去,不过走到二楼楼梯口那里,他就停下了。 一楼没人,烛火幽幽,厨房里的刷洗也进行到最后了,正在稀里哗啦的倒水呢。 她又坐到了桌边,把之前倒得那杯蜂蜜水倒在了旁边的地上,又拿起水壶重新倒了一杯。 拿到唇边稍稍嘬了些,就不由撇嘴,蜂蜜加多了,太甜了。 单手托着腮,她盯着水杯里头的水,蓦地又抬头往楼上看,黑乎乎的,光线太暗了,看不到人。不过,她知道,邺无渊肯定在那儿呢。 他是邺无渊,她要给他生孩子。嗯,这事儿是真的,她也确定人也没认错,肯定就是他。 十分不错,她很满意啊! 她觉着,以前的自己肯定手段了得。 坐在这儿想了想,听着厨房里头的刷洗要结束了,她也站起身。 先仰头朝着二楼瞧了瞧,又不由笑,之后一手端着水壶,一手端着茶杯,就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里的刷洗果然结束了,这卫生做得好,干净的不得了。 阮泱泱只是扫了一眼,就从后门出去了,后院里,那四个僧人还在呢。 她回来,他们几个自然看她,她却是眼睛都不斜一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坐下没多久,果然,门被敲响,她都没吱声,门就被打开,除了那个妖精,谁也没这个胆子。 “找着蜂蜜水了。”妖精就是妖精,浑身上下就挂着一件袍子,邪乎的不得了。 阮泱泱眯了眯眼睛,真是觉着眼睛受罪,得每日受到这种‘摧残’。 “嗯。”举着杯子吹了吹,她小小的喝了一口,还是烫。 “喝个蜂蜜水,把你的嘴都烫肿了?”走进来,魏小墨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的嘴唇。眯起眼睛,他那视线跟什么射线似得,能穿透。 阮泱泱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予回答,只是继续又喝了一口。 他走到桌边,蓦地俯身凑近她,刚要深吸气,她却忽的向后一躲,之后把手里的水杯递到了他面前,“你一口把这些都喝了,就知道你的嘴会不会肿的像猪一样了。” 魏小墨的鼻子好使的很,说是跟狗一样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蜂蜜水里蜂蜜太多了,甜腻的味儿也浓,水杯被推到他面前,除了蜂蜜味儿,也闻不到别的味儿了。 阮泱泱拂了拂自己散乱的长发,包裹着她的小脸儿,她‘精神病’的样子可是越来越严重了。 魏小墨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甜,烫,太甜了,齁得慌。 “明天就能见到那个朱瞻了?”她问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点儿迷茫。 魏小墨想了想,“小心为主,以免此人会再次迷魇你,你得做好反魇他的准备。虽不知你上次是如何做到的,但我想,做了一回就有能力做第二回。”第一是不信元息,二是,也担心阮泱泱的情况与众不同,说不准那朱瞻根本没能力让她醒过来。 所以,还是她自己努力的好,说不准就醒了呢。 阮泱泱挑了挑眉,她也不信元息,更不信那个朱瞻。 只不过,她现在觉得自己需要见一见这方面的高手,或许可以寻到些蛛丝马迹,自己给自己解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3、满意哒(二更) 翌日,即将前往柳林,不管是谁,看起来似乎都很轻松。 作为此去要接受‘治疗’的精神病人,也很淡定,甚至,这事儿就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似得。 手里举着一个竹筒,里头盛着她自己冲泡的蜂蜜水,甜味儿淡淡,正合口味。 嗯,她到底还是执着上了蜂蜜水,讨要了蜂蜜,自己动手,味道果然绝佳。 站在酒楼门口,看着那些青衣僧人把马车行到了跟前儿,她杵在那儿跟看热闹的似得。 “走。”瞧她那样儿,魏小墨眯着眼睛盯了她好一会儿了。他就觉着她跟心飞了似得,谁知道又琢磨什么呢。 单手拎着她后衣领,另一手把她手里的竹筒夺走,边拎着她往马车那儿走,他边举着竹筒喝了一口,“正好。” 阮泱泱也没抵抗,像个提线木偶似得,随着他走向马车。 踩着马凳,最后上了车。 魏小墨把竹筒里的蜂蜜水一口喝了,反手就把竹筒给扔了,差点打到一旁的僧人。 不过,他是毫不在意,拎着袍子一甩,也上了车。 随着最后元息上车,队伍也缓缓的离开,慢慢的走出城里,朝着柳林而去。 柳林距离许州城也仅仅是两里路,那山势险峻,被包围在环水深处的,就是朱瞻住的地方了。 到了有水之地,马车行不通了,只能走水路。 待得他们到了,岸边早已准备好了,并且,还是朱瞻派过来的人,等在此处,接他们过去呢。 从马车里出来,视线所及之处就是水,河面宽阔,清澈的水泛着一种湖绿的颜色,阳光照着,透着一种宝石才会散发的颜色,好看的咧。 被水环住的远处,陡峭的石壁绵延出去,高低起伏不定,那低伏下去的地方则是树木密密麻麻。太远了,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都是些什么树木,只是那般茂密,一瞧就知不好通行。 水边停着竹筏,最简单的那种,此时每个竹筏上都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篙。 魏小墨就那么环视了一圈,似笑非笑。他临水而立,真像个刚刚从水里跳出来的精怪,能迷得所有人失了神智。 可不嘛,那立在竹筏上撑着篙的人看到他真是都愣神儿了。 哪里见过这种美人儿,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再看到元息,嗯,也是一样的,敬畏又不乏眼神儿几分痴迷。 想一想,这样一妖一圣居然能是双胞兄弟,多么的不可思议,这种极致的人,能出现在这世间都是一件几率十分小的事情。偏偏他们不止是兄弟,在还未成人型时就在一起了,可说神奇了。 这真真就是缘分,即便孽缘,那也是难解的缘分。 “你会凫水么?”魏小墨双臂环胸,微微歪头,边看着那宽阔的水面,边低声问道。 阮泱泱眨了眨眼睛,“我不记得了。不过,我不喜欢鱼,我想,应该是不会。”她不喜欢在天上飞的东西,也不喜欢在水里游的。 “那就麻烦了。你又没吃断离草,咱俩若真要跑路,除了水路,仅剩的一条山路毒蛇太多。被咬一口,小命也没了。”颇为苦恼。 “山路不好走,水路也不好走。看来,我们进去就出不来了?”他还真是抱着最坏的打算。 “这叫什么,未雨绸缪。”魏小墨扬眉,妖精样儿,也是勾死人不偿命。 “你这绸缪有点儿吓人就是了。有件事我倒是一直想问你,元息若死了,你会伤心么?”她小声问他。 “泱姐姐,你打算把他宰了给我出气?你知道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就是活着,尤其是对于我与他。”魏小墨说这话时,倒是真真的少见几分深沉。那双妖瞳,无论何时皆是邪性,找乐子,好似是他唯一活着的目标。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阮泱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太过深奥,太过复杂,没时间去琢磨。你也别摆出一副人生艰难的样子,因为我也不会安慰你。” 她会那么一问,主要是这么长时间,这魏小墨和别人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对他的想法,有那么点儿复杂。 若发生了什么,真伤害了他,可能会有那么点儿不忍吧。 “嗯,冷血到如此地步,正是我以前的泱姐姐。”魏小墨笑了,还是满意的。自从她开始无条件的维护邺无渊开始,他就怎么都不顺眼不顺心,她就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对他无话可说吧,阮泱泱最后只得翻了个白眼儿。 似乎,包括她自己在内,还真只有邺无渊算得上正常人。 嗯,不愧是她看上的人,她心里再次肯定,满意。 “笑什么呢?这一路老子就瞧你好像心都飞了,说,飞哪儿去了?”魏小墨头一歪,就瞧见她在那儿笑。一手指着她,险些戳到她鼻子上。 眼睛瞪着,气势汹汹。 又大有一副,阮泱泱敢说出什么来,他就能张口把所有都吞了的气魄。 斜眼看他,对于他这妖里妖气的样子,她已经习惯了,怎么也是吓不到她,更迷不倒她。 “终于能见着传说中的高人了,有点儿小期待。既然你说,我之前反魇了一个同样的高人,这个不知会不会败在我手底下。”哼了一声,她最后扫了他一眼,便朝着竹筏走了过去。 其他人都已经上船了,每一条竹筏上都站着三个或四个人左右。不能站太多,否则这竹筏会下沉,水就漫上来了。 上了目前只有元息的那条竹筏,因为在水上,走上来就开始抖。 阮泱泱也在抖,不是身体随着竹筏抖,而是她自己就在抖。 这是一种不太安然的感觉,她皱着眉头,随着后头魏小墨上来,这竹筏动的更厉害了,她眉头皱的更甚。 这会儿,但凡魏小墨朝她伸出手指头戳一下,她就得掉下去。 魏小墨的手果然下一刻就上来了,不过却不似她所想的那样是戳她,反而是抓住了她后衣领,提着她又往中间走了几步。 阮泱泱很是不稳,主要是来自于自己心里头的不稳,她略烦躁的向后挥手,要把魏小墨给打开。 “别动,老子拎着你,还能掉水里不成?站直了。”主要是不信他,让他颇为不爽。 “去你的,把你爪子拿开。姐姐我要想长寿,就得离你远点儿。”被他吓死,心惊胆战的。 魏小墨不爱听,非得跟她掰扯掰扯,勾头去瞅她脸,她却是注意力相当集中,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因为一直都没稳,始终都在抖。 “别慌,稳住下盘,你就不会倒的。”元息的声音传过来,他就站在她跟前儿半步远,哪像站在竹筏上,显然是漂浮着的。 阮泱泱看了他一眼,随后朝他伸手,十分不客气的抓住了他的衣袖。这边另一手则扯住了魏小墨的衣襟,一边一个,这样有安全感多了。 被扯住的俩人各自的看了看她,倒是都没拒绝。而且,她可能是真觉着自己这样挺聪明的,洋洋得意。 细白娇柔,眼眸黑白分明,像是藏了两颗星星在里头,再配上现在这洋洋得意的样子,可不极其生动。 长篙进入清澈的水中,滑动,竹筏也立时在水面上漂了起来。 别说,这竹筏在水上漂速度还挺快,下面的水都是透明的,若是在上方看,真有几分武林高手的意思。 而且,这武林高手还有点儿诡异,漂的真是快。 河面真宽,水又特别好,只不过,有句话或许说得对,水至清则无鱼,一直都没瞧见鱼的踪影。 阮泱泱一手扯着一个,还是较为有安全感的。 扭头看着岸边距离越来越远,她心里头倒是开始担忧,不知邺无渊他们跟到了这儿之后,要如何再跟上来。 这水路,不太好走,极为容易暴露目标。 而据魏小墨说,唯一的山路都是毒蛇,他吃了什么断离草似乎是不惧,可邺无渊他们呢?八成是不行,太危险了。 这么长时间,似乎他们一直都在跟着,都躲过了元息和魏小墨的眼线。 可想,他们也是相当有能耐的。 心里头想这些吧,注意力似乎就不在这漂的十分快的竹筏上了,再加上两手各抓着一个,元息的手臂都因此始终抬着,她可比刚刚出发时镇定多了。 魏小墨垂眸看着她,始终觉着她就是在心里头计算什么呢。自从这回她忘事儿了开始,她就好似变得一门心思,周遭别的不相干的事儿不相干的人,她连关注一下都没有的。 “你,还想着生孩子的事儿呢?真不成,老子给你逮人,你就说你相中谁了?即便是相中这秃驴,老子也帮你按了。”他出言试探,可他那语气却真不像试探,听起来就是极其真诚。只要她点头同意,他现在就去扒元息衣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4、高人对决 想要前往柳林,乘坐竹筏也得很久,不只是横渡过去就行,还顺水漂了很久。 正好是顺水,这竹筏漂的还是很快的,撑篙的人只需掌控方向,根本不用费太多的力气。 一直就这么站在竹筏上,一手扯着圣,一手扯着妖。估摸着,在他人看来,她这也算人生赢家了。 对于经过的路途,景色,阮泱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她更多的是担心,担心邺无渊他们该怎么进来呀。 魏小墨就那么双手负后,衣襟被一只手抓着,他真真是拥有那个迷乱天下的本钱,就只是那么站着而已。 元息则更多的是宁静,虽是淡漠,可一般时候,人们更会把这种淡漠看成圣光,继而敬畏。 “看,那山上有猴子。”蓦地,阮泱泱的视线落在了临水的峭壁上。峭壁上长着张牙舞爪的大树,而此时此刻,一棵倾斜的大树上,一条较为粗壮的枝桠,真有个金黄色的猴子挂在那儿。 长得不大,只是用尾巴勾住了树枝,身体大半部分都悬在下头,一只手还抓着别的枝桠摇晃,看起来就像个淘气的孩子。 那两个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都瞧见了那猴子,似乎它也察觉到了被人注意了,小身体灵活的跳上去,小脑袋顺着枝叶间探下来观望,正在观察他们呢。 “这里还养着这些玩意儿呢。”魏小墨嗤笑一声,随后就抬手在腰间摸了摸,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没带着碎银子。 “你要干嘛?”一看他那动作,阮泱泱其实就猜到了,他要打人家猴子。 “在老子头上晃悠,自然得把它腿都折下来,还有它那条尾巴,怎么那么好使?”魏小墨哼了一声,他的毒不只是针对人,还针对畜生。 那些畜生有他没有的零部件,他可不就奇怪嘛,之后就是不服气。譬如这猴子,一根尾巴而已,怎么就比手脚都灵活的? 阮泱泱无语,谁又知道他是怎么忽然计较起这个来的?妖精的脑子,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竹筏开始贴着临水的石崖而行,而那一直都十分陡峭的石崖也逐渐的低矮下来,树木开始葱郁,枝叶茂盛,密密麻麻的。 竹筏经过,那里头就有什么动静,悉悉索索的,特别让人没安全感。 尤其是之前听说这柳林的毒蛇多,不免会想到在树木枝叶见悉悉索索的家伙可能是毒蛇,鸡皮疙瘩也跟着冒了起来。 阮泱泱其实还好,相比较来说,她更不喜欢长翅膀长羽毛的家伙。因为有对比,光溜溜的蛇……似乎还好。 “到了。”长得高一些,看的也远。前面的竹筏转过了一道弯儿就被横长在水面上的树枝给挡住了,不过他瞧见了,朝着岸边靠拢呢,要停了、。 阮泱泱也仰头往那边看,可惜啥也没看到。 待得这艘竹筏绕过这道弯儿,便看到了,果然是停了。 停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渡口,只是有一片草木被修剪了。一条特幽深的小路延伸出去,到再也看不见。 前面竹筏上的僧人都轻松加愉快的跳了上去,而竹筏走开,撑篙的人没有上岸。 这竹筏靠拢过去,魏小墨和元息同时扣住了阮泱泱的手臂,脚下一踮,便如轻燕一般跃了起来。 被两个人带着,那还不是更像飞一样。 可也只是一眨眼,她就双脚落地了,到了岸上了。 也没看身边那两个人,她微微歪头往深处看,树木掩映之间,那小路一直往深处延伸。 空气掺着草木的清香,还带着水汽,身后是流水声,山上有虫鸣,这地儿啊,乍一看还算不错。 只不过,摆明了不只是这么简单,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僧人分前后,开始顺着那小路进发,那三个人走在中央,虽是看起来像是被保护着,可纵观那三个人,哪个也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安和害怕来呀。 即便是阮泱泱,‘精神病’患者,谁又知道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这路啊,越往深处走,就越觉着幽深的没边儿,在这种地方,里头住着啥都有可能。 可是,再想一想身前身后这俩人,这世上还能有比他们更奇怪的人么?没有,所以,心态也就放平了。 这树木葱郁的,能感觉到是在往深处走,路也是蜿蜒的,而且,逐渐的,周边的树开始变成了柳树。 这柳树和外头的柳树还不一样,那枝条的造型,再加上叶子特别茂密,乍一看跟一个个吊死鬼吊在那里似得。 眼下,才瞧出点儿诡异来,而且,更诡异的来了。 一声凄惨的叫声从深处传来,像是喉咙被扼住了似得,那种惨叫。 阮泱泱听到了也不由皱眉,“真难听。”这是谁被扼住了命运吗?叫的这个惨。 元息走的稍前一些,听到了她说话,他稍稍侧颈看了看她,“可听出这是什么在叫了?” “不像人。”阮泱泱也不知道是什么在叫,但应该不是人。 “的确不是人。”元息轻轻颌首,证实她猜的没错。 “少在那儿装高深,这里头养着孔鸟呢。”魏小墨阻止他们俩继续说话,看不上元息那显摆的样子,好像懂的特别多。 阮泱泱也就是糊涂了,她清醒的时候,懂的可比任何人都多。 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孔鸟,她第一时间脑子里出现的是白色的大鸟,极大又极美的尾羽,招摇的展开,在阳光下都闪着光似得。 她也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更别说知道孔鸟是啥了,可听到了,她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个画面。 或许,这忽然出现的画面,就是她以前经历过的。 “快看,那儿呢。它们啊,就像颇具姿色的姑娘,仗着这几分姿色,傲慢无理,四处卖弄。但是啊,这姑娘不能说话,一张嘴就是嘶厉,没法儿听。”前面树影间隐隐的看到了蓝绿的孔雀,不止一只,傲慢的昂着头在踱步呢。魏小墨那是说的极其生动,听起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5、高人对决(二更) 这里养了好多的孔鸟啊,那些拥有着漂亮的尾羽,以至于十分傲慢的孔鸟,大概有七八只左右。 这些漂亮的孔鸟其实是雄性,而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才是雌性。 似乎在这畜生界,长得美的,都是雄性。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这会儿能瞧瞧魏小墨或是元息,就会发现人类之中,也大抵如此。 只不过,概率问题罢了。 如若像他们俩这样的人这个时候忽然要婚娶,且不限制人数,那也必然会招的人类雌性趋之若鹜,给做几房小怕是也愿意啊。 这些孔鸟是养的很好,那羽毛鲜亮的,可不是寻常人家的鸡能比的了的,更不是在山野中鬼混的鸟儿可比的。 有人侍弄,干干净净。供它们活动的区域也很大,再远处树木间设置了些铁网,不是拦着它们,而是拦着外头的东西进来骚扰它们。 看见有陌生人来了,又有孔鸟在叫唤,扯着嗓子,那个难听。 距离这么近,听得更真切了,阮泱泱和魏小墨都不由得皱眉,俩人是都不喜欢听这声儿。 阮泱泱要表现的更明显些,她退到另一侧走,用魏小墨做墙阻挡,这些长着翅膀长着羽毛的家伙,真是极其的不讨喜。 路过,没人理会它们,却还是有兀自在嘶叫的。 再往前走一些,便看到了树丛之中出现的茅草屋,还不止一间,接连着,再加上小栅栏,栅栏外种着不少的夏菊,颇有几分采菊东篱下的意思。 他们到了,那茅草屋里就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一身的灰布衣,是个小老头。 长得……可以说很寒碜了,就这样一个人走在人群里,说他是巨富,说他是现如今柳林的主人,估摸着没人信。 他走出来,是直奔元息,到了跟前,先单膝跪地,“高僧。” 阮泱泱和魏小墨俩人各自歪头看,同样是几分不屑,一路上见多了人们对元息这高僧的敬畏,每次都是如此讥嘲。 元息双手合十,微微颌首,那朱瞻才站起来。 他们到来之前,到底有何情况他已经了解了,所以,无需多言,他下一刻就朝着阮泱泱看了过来。 脸上还挂着不屑呢,和朱瞻四目相对,阮泱泱倒是也丝毫不窘迫。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他看起来还是十分平和的,就像个历尽千帆的老人。 “姑娘,且来看一看老朽种植的白菊。”他开口,并且抬手邀请示意。 栅栏边的白菊长得是好,又是大梁特有的一个夏菊品种,在夏日里开的最盛。 围着栅栏边,一盆一盆的,花盆就是土陶的,却是养出了最娇艳的花。 阮泱泱看了一眼,倒也没拒绝,之后迈步走了过去。 魏小墨也上前几步,和阮泱泱距离一步左右。 走过去了,朱瞻也较为热情的开始介绍,没说别的,说的是这白菊该如何培植。 这种花是得来不易,这个时令开放,颇有几分逼迫寒冰对炽阳的意思。 不过,栽种是有方法的,方法对了,即便是骄阳再艳,也影响不了它们开放。 他说的颇为详细,声音也挺好听的,像邻家老人,长着一颗慈爱的心。 听了一会儿,阮泱泱就双臂环胸了,她脑袋一歪瞅着朱瞻的脸,似笑非笑的。 面对她这种表情这种笑,朱瞻也说不下去了,“姑娘,怎么了?” “魏小墨,你来。”她还看着朱瞻呢,却在喊魏小墨。 魏小墨本就站的不远,她一叫,他就迈步过来了。 “怎么了?”他问。 “你看这位朱先生的头发,长得好不好?”她问,挺感兴趣的。 魏小墨也看了看,俩人那眼神儿,完全把朱瞻当成什么玩乐的东西在瞧着。 “嗯,按说朱先生这个年纪,没有一根白发,也确实少见。”魏小墨轻轻颌首,也学着阮泱泱的样子双臂环胸,认真琢磨朱瞻的脑袋。 朱瞻长得不高,魏小墨高啊,他居高临下的,那眼神儿就更像在研究什么物件,没把朱瞻当人。 “不是少见,这和家族遗传有关系。有的人啊,十几岁就生白发,也被叫做少白头,虽是不多,可也有碍观瞻。那个啊,其实不怨本人,是家族遗传。若是能去他们家瞧瞧,必然会发觉,他们家人都那样,在小小年纪就生出白发来。你知道吗,有些斑点还是遗传的。那种满脸的斑点,小小的,一颗一颗的,就像蚊蝇拉的屎落在脸上,占据整张脸。有时这遗传还挺神秘的,传男不传女。纵观那一家,一脉相承的男性都是满脸斑点儿。我就想啊,娶媳妇儿大概成问题,人家姑娘还不得为自己后代着想,这若生出个好好的孩子,偏偏满脸斑点儿,多冤枉。”她说,声情并茂,眼睛也跟着一亮一亮的。 魏小墨在点头,倒也算不得刻意配合她,因为她说的这两种人,他都见过啊! 倒是朱瞻微微皱着眉头,始终在听她说话也在看她,后知后觉的,他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 深吸口气,朱瞻转开眼睛去看元息,却发现元息一向清淡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朱先生,你怎么不听我说话了?”阮泱泱忽然问道。 朱瞻回神儿,之后笑着摇摇头,“姑娘先请进。” 笑的有那么点儿得意,阮泱泱朝魏小墨扬了扬下巴,一妖一鬼就进了院子。 “你想起来,是如何对付这帮神棍的了?”进了院子,魏小墨单臂搭在她肩膀上,小声问。 “没有。”她什么都没想起来,只不过,凭着感觉在做事罢了。 “那刚刚那些话,总不是你随口乱说的吧。”必然是察觉了些什么。 “我认为,他就是想让我顺着他的思路走,他跟我讲如何养白菊,从选土到沤肥,事无巨细。他的意思很明显啊,让我听他讲话,去思考他说的这些事,甚至在脑子里模拟他所说的那些养花的顺序。我偏不!”她那语气是相当任性。 魏小墨听完,妖瞳眯了起来,他不知想起了些什么,下一刻忽然扭头去看阮泱泱。 他的脸忽然凑到跟前儿,她不由向后缩了下,“怎么了?” “你说的是对的。老子之前可是见过这帮神棍魇人,第一步用药,神不知鬼不觉。之后就是说话,可说的各不相同,所以老子一直以为,他们的路数是不同的,或许是师承有异。可现在想想,那些人说的话,皆不痛不痒,与闲话家常无异,可不就是带着人跟自己走嘛。”原来是这样。 “是吧,不能跟着他们走。又不是什么老友,跟我说什么养花。”阮泱泱哼了一声,就知是如此。 院子里便有用柳条编的椅子,俩人直接走过去坐下,恍若自家。 一个斜倚着,一个翘起腿,俩人跟到了自家热炕头似得,那眼神儿,那姿态,一看这俩就不是什么好人。 朱瞻与元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走进来,朱瞻看起来好像是重振旗鼓了。 不过,这也的确是他头一回见着被迷魇过还能这样的人,攻击力很强,并且,似乎熟知他的目的。 不仅如此,她能反击,且反击的有节奏有谋划,她在说话时,他还真十分认真的去听她所言了。 斜眼看着进来的人,阮泱泱微微扬起下颌,之后又去看魏小墨。 魏小墨那眼神儿,毒的很,脑子里酝酿的,绝不是好事。 尽管进来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可阮泱泱却知道魏小墨在想啥,因为,她想的也一样。 元息径直的慢慢踱步到了阮泱泱跟前儿,微微垂眸看着她那不太雅观的坐姿,“是否想好了,到底要不要清醒过来?” 眸子一转,她盯着元息,之后摇头,“我可不想做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还是我自己看着办吧,高僧你这么着急,我可能真会乱想哦。” “没人把你当案板上的鱼肉,你还是清醒时更讨人喜欢。”他淡淡道,作为一位高僧,他这话有点儿不合身份。 扯了扯嘴角,“你看上我了?高僧你不会真要坏自己道行吧,坏道行也别找我啊,我可不想被人说亵佛!”这帽子太大了,她不想戴。 似乎有些无言以对,她现在的思路和话语,直白的满富攻击力,不把人怼的哑口无言,她是不罢休的。 魏小墨在那边单手撑着头笑,笑的是元息白费心思。 元息想抢人,他明白着呢。他最喜欢的,就是抢他的东西了。 上回在湘南,元息为什么要带走阮泱泱?因为,他觉着阮泱泱是他魏小墨的玩物啊。并且,玩了很久了,还那么有兴趣,他就想抢人啊。 谁知,中途出现了意外,他没得手。 这回,他一步一步的,最终像是‘被迫’一般的和他们一同来了此处。可,真是好心帮忙吗? 元息这个人,没有目的,他是不会做出力之事的、。 再看刚刚那朱瞻见到元息时的举动,不同于别的信众,先跪在那儿了。 魏小墨认为,这朱瞻以前,就是白门的人,是他元息手底下的人。 扭头去看魏小墨,他那闲散又妖惑的样子,眉眼含笑,坏坏的,真真能迷死人。 认真的看了看他那笑脸儿,阮泱泱也笑了,无声之中,这两个人似乎又达成了什么。只可惜,这属于妖鬼默契,他人是别想看穿。 元息只是淡淡的瞥了一下那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夜幕降临,这柳林真是瘆的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毒蛇,总是能听得到咝咝沙沙的声响,来自于四面八方,可是又能听得出距离很远。 还有那些孔鸟在嘶厉的惨叫,它们特别喜欢在晚上叫唤,也不知在叫唤啥,那个难听凄惨。 茅草屋亮着幽幽的烛火,此时此刻,真显出几分诡异来。 夜深人静,似乎除了动物,这个时辰也没有人会在外面出没。 这里的人和动物都不知道的是,在傍晚时分,就有人影神出鬼没般的涉水而过,进入了这诡异的柳林所在。 他们悄无声息,甚至,比埋伏在这深山间的毒蛇还要抓不住踪影。 而也就在这种时刻,那深山中的茅草屋附近,亦是发生了一些奇诡之事。 那孔鸟嘶厉的叫声有片刻的被打断,也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干扰。半晌后,才又重新开始有节奏的嘶厉惨叫,就像在报时似得,还颇有节奏。 就在圈养那些孔鸟所围成的铁网外,两个人站在那儿,一个双臂环胸,一个仰头往天上看,各自悄无声息。 除了那个仰头往天上看的,不时的深吸口气之外,双臂环胸的几乎没有声音。 “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你的药真管用。”好半天,阮泱泱才收回脑袋,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魏小墨,他真真是个百宝袋。 “哼,对于老子来说,毒个个把人算什么?纵使他们藏了满身的毒,也斗不过老子。”这帮人啊,在施祝由术之前都得用药,这药的确是各有配方。只不过,哪个又能比得上他呢?他对毒感兴趣的时候,那可早了。 玩儿那些玩意儿,能一击毙命的已属于下三滥了。 “身上还有?拿出来。”说着,阮泱泱就动手,朝他怀里摸,非要翻找出几样来不可。 魏小墨低头看着她,任她在自己衣襟腰间摸了个遍,也啥都没找着,他就笑了。 “老子吃过断离草,什么都能藏身上。你就不行了,不能碰的就决不许碰。”他略得意的哼了一声,之后把她的手扯开,这才微微抬头往上头看。 这周边的柳树各个垂头耷拉脑袋,真真就跟吊死鬼似得。 正因为如此,挂着个人在上头,也看不出什么来。 嗯,此时此刻,那个朱瞻就被挂在上头了,正是他们俩的手笔。 他们俩,之前没有半分言语商议,只是几个眼神儿而已。之后,魏小墨就下药了,下在了水里。 这没吃过断离草的人,当即中招,眼下都晕着呢。 唯独也同样喝了水和没喝水的阮泱泱还清醒着,俩人就把朱瞻给运出来了,又挂在了树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6、祸害 那被挂在柳树上的朱瞻意识全无,按理说精通祝由术,在药物这方面那也是极其厉害的,深谙其道,玩儿的精。 只不过,他遇到的是魏小墨这么个天生长歪了妖精,那就倒霉了点儿。 魏小墨的药,与众不同,皆是他自己研究的,这世上也复刻不出同品来。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东西的呢?那可早的,或许得追溯至,他下半身还没发育那时候吧。 他深入去研究,之后又吃了断离草,这不就等同于给自己开了外挂嘛,咋琢磨咋折腾也是害不到自己,这害的都是别人。 把朱瞻挂在树上半个多时辰吧,魏小墨才上树把人给放下来。 阮泱泱坐在地上,听着后头孔鸟的‘惨叫’,看着他把那小老头扔到脚前。 黑乎乎的,她却是依稀看得到,这小老头,被折腾的嘴边儿都吐白沫子了。 “看看他这身上,藏了不少东西。咱俩今晚若是不下手,估摸着明儿遭罪的就是你了。”魏小墨也在旁边坐下,嫌恶的擦着自己的手,也不知是不是朱瞻嘴里的白沫子弄到他手上了。 “这么确信?”阮泱泱笑了一声,似乎不以为意。 “你就没想过,元息这次会主动带我们来,到底抱着什么目的么?”魏小墨可不会承认他是小人之心,因为这世上,最了解元息的莫过于他。 “他想做什么?”单手托着脸,阮泱泱饶有兴趣。 “或许,是想把你彻底魇成他的走狗。”魏小墨忽的朝她靠近几分,语调也变得阴阳怪气。 “那不是正合你意,我就坏了他的道行。”不甚在意似得,她还笑眯眯的。 “老子不会做他人走狗,你也不能。咱们俩是玩伴,待你清醒了,还得继续去道观炼丹呢。大业未成,做人走狗成什么样子?你若对他有兴趣,咱就办了他。但若被他办了,决计不成。”他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只可自己搞别人,绝不容许被别人搞。 听他说完,阮泱泱也不由竖起大拇指来,“你这歪理,着实得我心。来吧英雄,把他办了。”话落,她起身,直指晕迷的朱瞻。 魏小墨二话不说,从袖口里捏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来,拿开塞子,便送到了朱瞻的鼻子底下。 也不知那瓶子里装的是啥,只是片刻后,朱瞻就开始咳嗽了起来。 魏小墨收回手,把自己的东西放好,那边朱瞻眼睛也睁开了。 阮泱泱则在这时蹲下,细白的手在朱瞻的肩膀上拍了拍,“问你个事儿,你觉着,我离彻底疯了,还有多久?” 谁想到她第一句问的是这个,魏小墨翻了个白眼儿,还以为她得逼朱瞻想法子让她清醒呢。 不过也是,即便朱瞻真说他能行,他们俩也不会信啊。 眼前一片黑,再加上刚刚醒过来,朱瞻还迷糊着呢。 一听阮泱泱的问话,他嗫嚅了下,也没答上来。 阮泱泱也不急,只是抬起手托着自己的脸腮,“我看啊,还真是得靠我自己。这一路我想过不少,再加上今日刚刚见着时你说的话,有意的引导我,我就想是不是得知道最初迷魇我的那个人,用的是什么路子,说的是什么话,才会让我跟着他的思路走了。肯定不会是什么荒诞离奇的故事,兴许十分之平常,以至于让我放松了警惕。”她仔细一琢磨啊,那一套一套的就在心里头冒出来,她觉着自己也能行。 魏小墨在一旁听着,若说得知当时的情况,他不在场他不知道,可元息应该是知道的。 除了元息,还有一人! “你看你的表情,眼睛睁那么大干嘛?说到底,你们其实也没那么神秘,我只是动动脑子,也差不多都猜出来了。就是我这儿的情况有点儿复杂,当初迷魇我的那个人,已经挂了。”微微眯起眼睛,她可不苦恼着嘛。 “你又怎么知道当初迷魇你的人死了?”魏小墨忽然问道。 阮泱泱眼睛一转看过去,慢慢的叹口气,“我还记着呢呗。这事儿估摸着印象深刻,我没忘。他疯了,疯的都不知疼痛,脚被剁下来都不知道喊疼。”她咋知道的?她小纸条里记着呢呗。 魏小墨应了一声,不过却是拉长了音调,摆明了有那么点儿……怀疑。 “魏小墨,你说,我们知道了当初那个迷魇我的人用的什么法子,之后再把他当初说的话或是做的事反着做一次,我会不会清醒?”这倒是个法子,逆向着来。 “你就不怕,到时把自己魇的更深?”魏小墨不同意,主要是她现在十分不稳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之前的事儿又忘了。 阮泱泱噘了噘嘴,倒也知道是冒风险。 “不然,你们就把当日事出时在场的人先聚齐了。”朱瞻终于说话了,这俩人算计他,目的是什么,他躺在那儿听了一会儿也明白了。 他目前只是大脑活了,可身体还麻痹着呢,这是被下了毒,这毒还挺霸道,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恢复不得。 随着他说完,那两个人同时去看他,阮泱泱倒是微微颌首,可以一试。 魏小墨却嗤笑一声,“你这老犊子看来是知道些什么,把当日在场的人聚齐,巴不得她早死啊。”当日在场的人都有谁,他可不清楚着嘛。 “有个人想我死。”这事儿阮泱泱自然知道,她是不知那人是谁,可她小纸条里写着呢。 “把你抽筋剥皮一点点的折腾死,更合她意。”魏小墨凉凉道,可不只是让她死那么简单。 “魏小墨,你这么清楚,我咋觉着,这祸来源于你呢。”阮泱泱坐在地上,俩人隔着朱瞻,开始清算了。 “不只是老子,还有元息功劳。”魏小墨这回没甩锅,有自己的原由就是有自己的原由。当然了,事实也得说,不只是因为他。 笑了一声,阮泱泱随手抓起旁边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他扔过去,“祸害!”祸害别人也就算了,把她也连累了,超级大祸害。 魏小墨偏头躲过,那石头砸在了他身后的草地上,咝咝的声音响起,还连带着一阵沙沙声。 迅速的扭头看过去,魏小墨妖瞳如电,有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7、祸害(二更) 魏小墨那猛地跳起来的动作突然,阮泱泱也不由皱起眉头,朝着那黑乎乎的地方看过去。 她现在的目力或许是比以前强一些,可也没达到那武功高强的人的高度,她啥都没看见。 不过,那咝咝的声响她却是听到了,能发出这种声音的,除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本尊的毒蛇之外,也没别的了。 魏小墨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挪动,分别定在了某些地方,又恍若丈量着什么一样。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转过身体来,“回去。” “他呢?”这朱瞻动弹不得,躺在这儿有点危险,说不准什么时候毒蛇可就爬过来了。 魏小墨本不想理会的,不过刚刚朱瞻倒也算是说出了一句有用的话。 俯身,单手把朱瞻拎起来,“走。” 也没问魏小墨到底看到了什么,阮泱泱快步的跟随他往回走,这一次,仍旧是大喇喇的从孔鸟的地盘穿过去,惹得它们再次停止惨叫。若不是他们速度快,都怀疑那些孔鸟会不会扑上来发动攻击。 回到茅草屋,之前被放倒的人都已经醒过来了,不过情况和朱瞻差不多,身体不太听使唤,只是神智清醒了而已。 这些青衣僧人看起来是不急的,他们好像因为十分清楚这事儿是谁干的,所以在醒过来之后,便只是集中精力让自己更快的自如活动。 这就让人觉着很不爽了,他们进来后,作为被害人他们淡淡一瞥,之后就跟没看见似得,连阮泱泱都觉着肚子里窜起一股火来。 这不就是摆明了,不与那脑子有泡的小妖精计较的样子,知道他是什么本性劣根,既然一路同行,也就做好了可能随时会被他整的准备。 元息就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看起来可要比手底下的人更淡定了,而且,还真瞧不出他有哪里动弹不得,似乎在逗谁玩儿似得。 “有人上来了,不是老子的人,也想必不是白门的人。”将朱瞻扔到地上,魏小墨淡淡的说了一声。 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这小妖精在谋划啥?其实来的是谁都无所谓,只若是那个人……他就不得不赶紧带着阮泱泱离开。 可若是就那么仓皇离开,他又觉得心里头不爽,必然得做些什么,让自己舒坦才行。 元息淡淡的看了魏小墨一眼,双手动了动,他恢复的可是很快。 也就在这时,茅草屋外面忽然传来极轻又很多的脚步声,夜里太静了,孔鸟也不叫了,那些脚步声在这些耳力极好的人听来就更清晰。外面来的人把这茅草屋给围了,人数绝对是他们的数倍。 魏小墨单臂勾住阮泱泱的肩膀,一边低头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动了动眉头,之后点头,同意了。 下一刻,茅草屋的门被撞开,一行身着夜行衣的人冲进来,目标明确且行动也极为利落的,迅速将屋子里的人围拢了起来。 阮泱泱稍稍转眼看了下,之后又看向魏小墨。 他则朝着她挤了下眼睛,风骚又迷人。 “公子,主子要您将人交给属下。之后公子是去是留,请便,属下们绝不阻挠。”这冲进来的人之中,有一人明显是身份高一些,他这话是对魏小墨说的。要说恭敬也有,可也有那么点儿提防的意思。 魏小墨笑了一声,转过脸去,那妖瞳上下的扫了一通那人,烛火幽幽,他那眼神儿任何人都不会觉着自在。 而也就在这时,阮泱泱忽然一步跳起,跨过横在地上的朱瞻,直奔元息。 这几步甚至连带着之后的动作,她都在脑子里模拟了数次,如今做起那不是行云流水,没出丝毫的差错。 跳到了元息身边,她就咻的转到了他身后,一手环在他脖颈,手置于他颈侧,而那手里不知何时抓着一把匕首。 匕首锋利的尖端刺在了元息的颈侧,她那力道是没个准儿,已经刺破了皮肤,血当即就冒出来了。 大概谁也没想到阮泱泱忽然来这么一招,魏小墨在笑,那个人看到元息流血,反而是有些慌了。 “都退出去,否则,我就把他先杀后歼!”阮泱泱这威胁看起来是相当的真,因为她说完,就忽然低头,快速的在元息的侧脸瞄了一圈儿,吧唧一口亲在他眼角上。 这一口是用了大劲儿,那声响,把她自己都给震了。 谁又想到她说完就做,且毫不知廉耻,那人面色更不好,魏小墨是真笑出来了。 “这画面,比老子之前想象的要美得多。高僧若衣衫不整,那就更好了。”走过去,魏小墨晃晃悠悠,抬手比划着此时阮泱泱和元息这造型,他忽然觉着挺有意思。 之前那么多次要坏了元息道行,无论是出的招儿还是雇佣的女人,最后都会让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变得极为丑陋。 谁想到,今儿这画面这么合他的意。 “公子,请慎重。”那人一听魏小墨的话就知他是想到就做,立即出言阻止,真担心他会帮忙协助。 “那就听话的滚出去,兴许,老子会手下留情。”魏小墨也不回头,朝着阮泱泱又眨了下眼睛,她手里的刀子又转了转,元息颈侧的血流的更多了。 “好。”那人摆明了生怕元息会‘遭不测’,同意退出这茅草屋。 眼见这些人一点点的退出去,阮泱泱也松了手里的匕首,低头去看元息,这被她刺流血又被她给轻薄了,他倒是淡定。 “走。”他们全部退了出去,魏小墨也一扬下颌,那边阮泱泱松了手,他就扣住了元息的肩膀。 元息虽是恢复了些,可还是没太多力气,魏小墨把他架起来,就迅速的朝着一侧的内室奔了过去。 要说魏小墨是个妖,那真不是诋毁他,他就是个妖。 这小小的一片茅草屋前后,他就像提前侦查过似得,带着行动不便的元息还有阮泱泱,轻而易举的离开了。 可见唯一可躲避之地也就是那传说到处都是毒蛇的地儿了,所以,如今也自然是要往这地儿走。 是否有毒蛇,阮泱泱是不知道,因为来不及去看。 只是那咝咝的声响不断,摆明了是它们的安宁遭到了打扰,才会发出这种不满又充满威胁的声音。 黑夜行路,于魏小墨或是元息根本不成问题,元息后来似乎能自己稍稍走动了,甚至一只手还绕到了阮泱泱的后背上。抓住她衣服,带着她走正确的方向。 他这操作就让人有些不解了吧,阮泱泱也一样。 魏小墨当时在她耳边说了啥?事已至此,他决定信一回朱瞻的话,把当时阮泱泱被迷魇时,所在场的主要人物都聚在一起。 而缺少一人,那缺少的一人就是刚刚冲进茅草屋把他们围住的那些人的主子。 他给阮泱泱出主意,叫她擒住元息,不止得让他流血,还得轻薄猥亵他。要让那些人亲眼瞧见,继而把当时的情况完整的汇报回去。 而那个人,肯定会亲自过来。 魏小墨那时候就像个神医,把脉把的准准的。 而阮泱泱心里头,之前有小纸条在,她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是害她的主使人。 不止是小纸条上以前对自己所说之言,还是当下,她必然要见一见那个人。 而且,在魏小墨在她耳朵边蛐蛐的时候,她就已经又有了计划。不管自己能不能清醒过来,她势必得报复。即便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可她手上也是有筹码的啊。 魏小墨暂时不在筹码之列,可元息已经是榜上有名了,筹码就是他。 既然在那个人眼里元息这么重要,她就毁了他! 报复可达成,可不还真是最痛快的事情,眼下黑乎乎的,咝咝声不绝于耳,可想周遭必然是毒蛇遍布。如不是他们走的快,还有另外两个人目力非凡,已经不知被咬多少口了。 可这些都已然不成问题了,心里头畅快着呢。 也不知是走的哪个方向,反正魏小墨和元息同时发现了可暂时停留避身之地。 那是一个距离地面差不多两三丈的山洞,魏小墨先扔了个什么东西进去,恍似最好的投手,那东西径直的进了山洞,之后就发出荧荧光亮,顺带着还在冒烟。 难闻的味儿飘出来,不止下面的三个人在屏息,山洞里头的东西也被熏出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确定藏在山洞里的小动物们散的差不多了,这边魏小墨才行动。 一手扣着元息,一手扣着阮泱泱,跃起,进了山洞。 他之前扔进来的那东西还在散着最后一点儿微弱的光,整个山洞里都是一股难闻的味儿,刺鼻的很。 不过,也比在外头强得多,没有那些咝咝的声响了,尽管仔细的往那些岩石缝隙里看,不少的蛇蜕,可见这儿平时也是它们聚集的窝点。 阮泱泱抱有目的,自然是随遇而安,直接在一块大石头坐下来。 元息几分无力的在旁边坐下,她顺手扯了一把元息的衣袖,他没任何反抗的就朝着她歪了过去。 这随手就能给推倒的样儿,和平时的元息高僧可大不一样,阮泱泱心里头几分恶意的开心,勾头去看他,那眼神儿也刻意邪得很,好似真下一刻就要吃人的样儿。 “要来真的?”魏小墨一甩袍子在对面坐下,借着他扔进来的那个东西还剩下的最后的荧荧光亮,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阮泱泱,问道。 “你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嘛,那人就怕他有什么闪失。害我至此,我若不报复,岂不是显得我太大度了。”阮泱泱挑眉,说完又去看元息,这人真是淡定,好像他们俩说的事儿跟他没关系似得。 “若来真的,现在就来,老子帮你。”说着,魏小墨开始挽袖口,“本就为享受之事,定得叫你舒坦了才是。这秃驴没伺候过人,必然得叫他讨你欢心。” 就听听他说的是不是人话? 阮泱泱扭头去看元息,近距离的盯着他看,他还是那幅模样,“你就一点儿都不怕?”他若真表现出怕了,她兴许会心里更舒坦。 “也兴许,于我来说,这也是享受之事。”他开口了,还真气人,魏小墨立时冷笑。 “一对儿怪胎。”阮泱泱把元息重新推了回去,这兄弟俩,八辈子的孽。 她现在也是顾不上这兄弟俩到底怎么回事儿了,陈年旧怨又是如何,眼下,只是在等那个唯一缺席却又极其重要的人的出场。 那个人,与魏小墨和元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比她各种猜想中的都要复杂。 左手握在了右臂上,她也不确定这一次的结局会是什么,能否清醒,或是更加疯狂? 反正,有那么点儿遗憾。 她忽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坐在那里娇小一团,明媚的脸庞也沾染几许轻易不得见的忧愁,这也证明,她也并非疯的走入极端。 天色在转亮,看似很慢,实则快的眨眼间。太阳从天边跳出来,这幽深静谧的深山又活了过来。外围环水之地,大船开进,重兵围拢,一个人身着绛紫的华袍,个子不高,头上扣着一顶精致的斗笠,彻底遮住了脸面。 与此同时,毒蛇遍布的深山间,通身被包裹严密的身影也在一个个的快速朝着那三人所在的山洞附近靠近。极其小心,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不能惊动了山洞里的人,也不能惊动了这山里的动物。 不声不响的,却又十分快的将这山洞周遭有利的地点均占据起来,接下来便是无声隐身,等待着最后一拨‘客人’的到来。 或许谁都没想到,朱瞻和诸葛闲想到了一处去,认为将阮泱泱被迷魇当日所在场的主要人物聚集一处,情景重置,兴许会激的她清醒过来。 诸葛闲的这个想法,只是基于他一个大夫的判断,也正是因为他这一个想法,便叫邺无渊无任何怨言,多次身陷险境查探,墨府的某个秘密,被挖掘出了边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8、来了 其实等待没有多久,太阳升到了半空,站在山洞口招摇的人便看到人影了。 “嘿,来了诶。”魏小墨喊了一声,故意声音很大,能够让那些人听到他的动静,以免走错了路,也耽误时间。 山洞里,阮泱泱还坐在石头上,元息也坐在她旁边。 相较于昨晚,元息好多了,能够走动了。只不过,他仍旧是坐着不动,真跟入定了似得。 阮泱泱觉着他神奇,昨晚她都刻意轻薄他亲了他一口,他咋跟没感觉似得。 按魏小墨那说法,之前那么多次想要搞他,要破他的身,坏他的道行,想来找女人这事儿也是没少干。 他若是这么淡定的,那么怎么可能没成功,扑上去就成了啊! 听到魏小墨说话,阮泱泱也没动作,只是抬起手托着自己的脸,歪头瞅着元息。 “我想好了,人来了,我也不下去。我先瞧瞧那人,看看到底何方神圣。想不起来……或是能清醒过来,我想我都不会放过你。”反正现在就觉着,非得毁了他才行。 不然的话,是咽不下这口气。 元息眼睛一动,他宁静而祥和,似乎无论她如何恶劣,他都不会被激怒。 “好。”他回答,就一个字儿,特别没劲。 阮泱泱也不由翻白眼儿,他若一脸惊慌的说‘不行不行’,她肯定立即就给他好看。 无语,她起身,也走到洞口,站在魏小墨身边。 妖精抬起手臂搭在她肩膀上,身体也朝着她歪斜,“看,来了。”他另一手一指,茂密的树丛间,他眼睛跟具有穿透功能似得,盯着了。 阮泱泱立即看过去,片刻后,有人影从树影错开间出现,她这才算瞧见。 而且,人真的不少,再往别处看,人在树影间快速的穿梭,她都瞧见了。 “那个人呢?”她问,看到的始终都是穿一样衣服的人。 “别急,肯定会来。有我在,有你这个不稳定的疯子在,元息在咱们俩手里,她肯定来。”魏小墨懒懒的笑,他歪着脑袋抵在阮泱泱的头上,黏黏腻腻的,却偏偏有那么一股与这世间任何事物都不相干的劲儿。 若说与这世间何人有牵连,也唯独身边这能够与他玩一起的‘精神病’了。 视线从这下方逐渐的往远处去,远处石崖高绝,接连青天。 “看这地儿,称得上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却谁又想得到,如何奇绝,都敌不过人。”说这地儿毒蛇满布,进来就是死。可事实是,想来的都来了。 “我泱姐姐出口成章。”魏小墨才不管她本来都忘事儿了,又是从哪儿得来的佳句,反正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就是她作的。 “我以前肯定特有文化,满腹经纶。”阮泱泱也谜之自信,看着高崖蓝天,她就脱口而出,可不学富五车嘛。 “嗯,差不多。”魏小墨轻轻点头,若说她的满腹经纶,其实大抵都是用来忽悠人的。歪理邪说的话,那真真是钻研的透。 骨子里,和他就是一样的人。 短短时刻,进入这山里的人都汇聚到了这下头,人真多啊,服装整齐划一,兵器在手,杀气很浓。 这种被包围的阵势,想要逃出去,不是太容易。 不过,魏小墨却是满不在乎,他想走,谁也拦不住。 两个人靠在一起,各自垂着眼睛往下看,片刻后,终于看到了正主。 一身绛紫色的华袍,个子不高,瘦瘦巴巴,头上扣着一个斗笠。那斗笠还坠着淡紫色的纱,挺长,把脸都给遮住了。 一看见那人身上的衣服,阮泱泱就眉头一皱。垂眸,魏小墨的另一只手横在了她身前圈着他腰呢,自然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衣袖。 他也穿着绛紫色的长袍,这也是魏小墨钟爱的颜色,不管是穿男装还是穿女装,大部分都是这个颜色。 衣服撞色,或许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此时此刻,阮泱泱就是觉着有问题。 “嗯,这人‘心胸宽阔’啊,同时惦记着你和那位高僧。我觉着,我知道这仇恨来源了,这人可能是觉着我一个人‘占’了你们俩,抢她‘生意’了。”说真的,还没见着那人什么样儿呢,只是看到这一身衣服,阮泱泱这心里头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我泱姐姐真聪明。”魏小墨轻笑,全部都赖在她身上,一边垂着眼睛往下看。他的眼睛里皆是淡漠,还有那么点儿戏谑。 终于,下面那个人缓缓的抬手,把一直遮盖在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 斗笠拿下来,随手往旁边一递,自有人接过,极其恭敬。 下一刻,抬头往上看,正好和站在山洞边儿的人对上了视线。 看着这张可以说柔弱的脸,阮泱泱的眼睛也在瞬间刺痛了下。 她随手扒拉开魏小墨,更加微微俯身低头往下看,盯着那个明明是个女人,却穿着一身男装袍子的人,眼睛疼的愈发厉害了。 这种时刻,魏小墨其实有那么点儿担忧,被推开,他扭头瞅着阮泱泱的脸,果然是看到她脸色变了。 元息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没有再往前,看着阮泱泱的背影,也想知道她什么反应。 阮泱泱在往下看,那下面的人也在往上看。 别看那女子明明一副娇小柔弱的模样,可是,那眼神儿……当真是阴戾。 其实吧,若不看她的脸,可能也不会第一时间就确定她是个女人,除了瘦弱之外,也没什么女性的特征,平平的,哪儿都平。 兴许只是觉得,这就是个身体不太好的男人。 只是看到这脸,就知道这人绝不是男人了。 “有什么感觉?”魏小墨倾身靠近她,问道。 “眼睛疼。”阮泱泱如实回答,却又不转移视线,还是那么盯着下头的人。 眼睛疼?她上回眼睛疼,之后就开始流血,昏睡。待醒了,之前的事儿又都忘了。 “老子叫她上来。”魏小墨觉着这么远距离看不行,还是得近点儿。或者,就重复之前阮泱泱被迷魇时,他们所处的方位。 他是不清楚,但身后那个清楚啊。 话落,魏小墨扭头看向元息,摆明了是叫他说话。 “你们想完全照搬怕是不行,那一日人很多,而且,还有人在煮面。”元息淡淡说道,这也是他第一次说起那日的事情。 “那你呢?”阮泱泱头也没回,只是问道。 “被你扎了一刀,我虚弱着呢。若非如此,我们或许那一日会避开她。”元息接着说道,这些事儿,他的确是没说过。 当日的事情,与之前阮泱泱所想,其实是有些出入的。 他是把她劫走了,不因为别的,因为她是魏小墨的玩物。可,他是想把她带到大梁来的,也没想伤害她。 只是,半路被拦截,之后…… 魏小墨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元息,这话,他不是很相信。但凡元息说的话,他都打折着听呢。 “煮面。”阮泱泱又重复了一句这个煮面,她忽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来。 脑子里,是有这么个画面,一口大锅,里头白的绿的黄的,和着滚开的水,在朝着一个方向旋转。 正因为在转,转的她忽然间觉得有点儿恶心。 扭头,她看向魏小墨,没有言语,她只是几个眼神儿,他立即就懂了。 俩人后退一步,魏小墨擒住元息的双臂,阮泱泱则动手开始剥他的僧衣。 这俩人说来就来,元息稍有那么片刻的抗拒,不过下一刻就放弃了。 阮泱泱的手才快呢,眨眼间就把元息的僧衣外袍给扒下来了,然后直接一甩,就顺着洞口扔下去了。 僧袍飘落,站在下头的人终是沉不住气了。先不说会不会相信阮泱泱那个被魇了的疯子能做出些什么,可了解魏小墨啊,他才是真真的啥事都做得出来。 下一刻,两个劲装高手上前,分两侧扶住那女子,脚下一踮,便朝着山洞跃了上来。 抵达洞口,三人落地,便一眼就看到了洞内某一处元息被按在石头上,魏小墨仍旧擒着他两只手,阮泱泱却是把他中衣都给扒开了。 “魏小墨,你还真做得出来!”女人满目阴戾。 元息一侧颈边昨晚被刺破了流了不少的血,血干涸了,黏在皮肤和衣领上。再如今被扣着,衣服也被扒开了,可不是惨遭毒手的模样。其实仔细相较起来,倒是与那时被阮泱泱扎了一刀,血止不住的样子相差无几。 “你觉着老子有什么做不出来?还有,你这一句魏小墨喊得还真是顺口,老子姓甚名谁,你比谁都清楚啊。”魏小墨坐在石头上,大喇喇的扣着元息双手,眼睛却是聚满了艳毒。 自从人上来了,阮泱泱已经停手了,她这会儿只是觉着元息蛮有意思,她都这样对待他了,他还挺配合。 她觉着,这俩兄弟,对门口那个女人,都没怀好意。 “这世上,我们一脉相承,姓甚名谁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世代血脉纯净,你们俩也属于我,闹腾够了,该回去了。只要今日做下保证,日后乖顺,便放了这女子,此后都不再找她麻烦。”她一字一句,听起来似乎一言九鼎,可那眼里的戾却是出卖了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59、来了(二更) 阳光顺着山洞口照射进来,不过,站在洞口的三个人很明显阻挡了阳光,投影是拉长的,看着就很是扭曲。 阮泱泱坐在石头上,听了那女人的一番话,她觉着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笑了一声,她扭头看向元息。他一动不动的,中衣都被扒的敞开了,他还挺白的,细皮嫩肉,浑身上下泛着一股檀香味儿。 扫了一眼魏小墨,她蓦地伸手,沿着元息本就敞开的中衣摸了进去。 “高僧就是高僧,干干净净,香的不得了。”她就像个登徒子,非要在有人围观的地方猥亵元息。 元息微微转眼看向她,他的脸上皆是宁静,似乎,即便此时魏小墨不扣着他,他也不会反抗。 他这态度,真是让人忍俊不禁,他这算不算是因为听了刚刚那个女人的话,继而破罐子破摔了! 如果,他这若真算勇于献身的话,那她还真不敢接着了。 手就放在他中衣里,也没再动,只是瞅着他,似笑非笑。 元息那看起来就是端坐于莲座里的圣僧,如今被这般对待,却反而透着一股雅艳来。 在圣洁祥和与堕落糜烂之中,散发出别样的生机艳丽。 “元息,你是打算从那佛墙之后跳出来了?即便跳出来,那抓着你的人,也该是我。你是哪家人,你自己清楚。”那女人摆明了看出元息什么意思,脸色可是更不好了。就是原本一直觉得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飞了,她岂能不怒? 元息听到了,却又好像没听到。他依然在看着阮泱泱,面对她这‘登徒子’,他倒是极其特别的宽容。 蓦地,他原本被魏小墨扣住的双手以奇怪的角度扭了出来,扣住了阮泱泱放在他衣服里的手,身体迅速的翻转而起,扣着阮泱泱便转到了山洞内一侧。 恍若一阵风,这这阵风又劲力十足,阮泱泱被甩到了石壁上,后脑勺撞在上头,撞得她眼睛都发花了。 鬼又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是她准备轻薄猥亵他,这会儿却全然颠倒,她被轻薄了! 元息一手撑着她脑侧的石壁,一手扣着她的手,他微微俯身歪头,就奔着她的脸过去了。 睁大了眼睛见他逼近,阮泱泱的眼睛无比刺痛,他都贴过来了,脸上的毛孔都感觉到了来自于他的呼吸。 他此时的模样,与脑海中忽然蹦出来的某些画面开始重叠,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和她这样。 两个人这下子可真不像是表演,最起码元息看起来是要来真的。 魏小墨都有那么几分惊讶了,更何况那女子。 “可想起来了?很早之前,你就这般‘攻击’过我。”几乎是抵在了她的唇上,元息问道。他声音和表情还是宁静淡漠的,可,艳辣也是真的。 让一个完全衬得起‘圣’的高僧,做出这种事来,想想这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阮泱泱真有点儿迷惑了,一些画面从脑子里不断的闪现,一幕一幕,每一帧都有眼前这个人。 她和这元息,看来发生过很多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站在山洞口的人忍不住了,瘦弱的身影倏地掠了进来,直奔那恍似缠在一处的元息和阮泱泱。 元息根本就没分给那边一个眼神儿,但却在那女人过来时,分明嘴边浮起一丝可称恶极的笑。 身体一转,他随即迎了上去,两个人缠斗一处,小小的山洞成了他们的战场。 阮泱泱靠着石壁开始大口的呼吸,因为那些不断闪现的画面,她开始强迫自己用力的去回想。 越是这般强迫自己,眼睛就疼的愈发厉害,更是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若是不这般大口的呼吸,她真的会窒息而死。 交手之时外散的劲风打在脸上,刮得脸皮好像都破了似得。 一只手被抓住,她被魏小墨扯着拽到了山洞最里侧,他满脸的喜闻乐见,眼前这场景,他摆明了十分之喜欢。 “还好吧?”他大概是太开心了,以至于只是看了阮泱泱一眼,都没来得及太仔细的观察观察她。 没回答,她又后退了两步坐下,也松开了魏小墨的手。 她是真没放弃回想,一直在强迫自己,越是强迫,眼睛疼的越厉害。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要回想、。 抓住那些在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和元息有关联的那些画面好像马上就要串起来了。 元息和那女人交手,两个人都是难以想象的高手,谁又想得到那女子单薄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走,可实际上爆发力居然那么强。 与她一同上来的那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根本就没动,只是守在洞口的位置,摆明了是不准备让山洞里的其他人出去。 魏小墨高兴啊,那个开心劲儿,恨不得搬来一个锣鼓队助阵似得。 他们之间这奇怪的关系,阮泱泱已经无心去研究了,缓缓的抬起双手捧住自己的头,细白的手指也逐渐的收紧,甚至抓住了自己的发丝。 那是狠狠地抓,用足了力道,好似要把头发都拽下来一样。 呼吸逐渐加重,眼睛疼的也有点儿睁不开了,眼睛看得到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这山洞里头劲风阵阵,好似只有两个人在交手,后来又好像三个人,又多了人,又多了人。 飞沙走石,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她脑袋上,原本抓着头发的手也随之一松,下一刻她就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枕在石头上,她眼睛就睁不开了,血线顺着眼角往下滑,跟开了闸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眼睛合上时,那狭窄的山洞口陆续的有人跳了上来。而石崖下,已经开战了。 完完全全的混战,穿着统一的的军队被黑衣人团团包围,他们人是多,可黑衣人的数量也不少。 茂密的草木摇晃,连原本栖息在这草木之中的毒蛇都不得不退开了。 没人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的黑衣人,他们又好似本来就等在此处,就等此时此刻呢。 狭窄逼仄的山洞成了彻彻底底的战场,那些不断跳上来的人恍若打不死的苍蝇似得,一个一个的往这里头扑。 也不知是谁把她抱了起来,她眼睛睁不开,疼痛,窒息。她就像溺水了一样,不断的大口喘着气,却好似如何都不够。 眼睛里不断的有血流出来,那血热的,她觉着眼珠子要融化了。 “泱儿!”有人在唤她,只是那声音好远好远,远的恍似从天际飘过来的。 后来,她就好像被移动了,可,也顾不上那些了。 一切的一切,如同海水般往脑子里涌,她一时之间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越是这样,她就越窒息的厉害,血也不要钱似得往外流。 从高处落下,她更呼吸不上了,身体往下坠,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手指头都不听使唤了。 这种时候,她觉着昏迷过去兴许也是一件好事,可就像故意在折腾她似得,偏偏还晕不得。 一阵翻天覆地,她应当是被抱起来了,脑袋往后仰,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随着她的动作都滑进了头发里。 那个人还在喊她,这一回,声音好像近了一些,穿过耳膜,进入脑袋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她脑子里汹涌闪过的那些片段有些缓和,速度不再那么快了。 疼啊,疼死她了,眼珠子要被腐蚀掉了。 因为疼,她就特别想流泪,可顺着眼睛里流出来的又都是血,掺杂一起,已经看不出眼泪的痕迹了。 深山茂盛,草木葱郁,从未有人穿行过的地方,不知隐藏了多少生物。 如今有人快速掠过,也惊了隐藏在草木之中的那些家伙,悉悉索索,咝咝沙沙,有的缠绕成一团,花花绿绿。有的垂挂在树上,张开黑色的嘴,露出毒牙。 疼痛在持续,她仍旧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两种情况,一直没得到缓解。、 倒是耳朵似乎好转了些,她能听到那个一直抱着她的人的呼吸声,还有他不时的唤她名字。 睁不开眼睛,也看不到他,但,她知道他是谁,邺无渊。 邺无渊的速度极快,而且,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带着她在这山中穿梭。 深山茂密凶险,毒物巨多,甚至有时,他脚都踩在了扭动的毒蛇身上。 不过,他速度快,那些毒蛇再扭头,那从天而落的脚已经不见了。 若此时能够在高空俯瞰,就会发现这一片凶险的山中分为多处混乱不堪,这么多年,怕是从未有如此多的人在此聚集,更别说将此地当成战场了。 而且,柳林外的环水河再次出现大军,这一次的大军来势汹汹,身覆铠甲,那铠甲的颜色乃是大梁皇家御用,这来的,是大梁的皇家御林军。 这应当也是,大梁皇族,唯一能调动的军队了。 这些,阮泱泱却是不知分毫,她被疼痛和窒息折磨的,觉得已经死去活来好几回了。 原本没力气的手指头也不知何时掐在了邺无渊的领口,抓挠他的皮肉,好似非要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0、醒 鬼知道在这密林之中奔逃了多久,反正阮泱泱一直被疼痛和窒息折磨着,又晕迷不得,死又死不了。失去理智了,她就一直用那只手在抓挠邺无渊,隔着衣料抓挠不行,一定得抓着肉才行。 或许她指甲里都有肉丝儿了,可也完全顾不上了,她就是疼,就是疼! 在一处高崖的背面,在往前即是临水,已经绕到某一处环水之地了。 高崖之上多处藏身之所,不少的猴子选择挂在这里,因为这高崖崖壁上能长出结果子的树来,这是它们的用饭之地。 邺无渊带着阮泱泱就在这儿停下了,高崖之上,不少的空洞,平常是小动物的栖息地,这会儿被他们俩占了。 单膝触地,邺无渊托抱着阮泱泱让她坐下,她那只手还在他脖子前抓着呢,那一下一下的,血糊一片了已经。 “泱儿。”接着唤她,邺无渊也只是让她坐下,双臂却依旧环着她。 她现在满脸都是血,额角的发丝里也都是,他看的心疼,也知道她必然是疼。 用衣袖擦拭她脸上的血,一下一下,把她细白的脸蛋儿都给擦红了。 “泱儿,是不是疼的厉害?诸葛闲之前配制了止痛药,他说可对症,不过其中几味药材吃了,对身体不太好。”用衣袖也擦不干净,就用手指抹,她应该也还是在流泪,再流出来的血颜色没有那么深了。 她根本回答不了,喘的厉害,一下一下,溺水了一样。单单是听着,就知她有多难受。 不再迟疑,邺无渊把药拿出来,倒出两粒,塞进了阮泱泱的嘴里。 她也的确是受不住这疼痛了,药进了嘴,就咽下去了。 托抱着她,不断的擦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效,她逐渐喘的没那么厉害了。 而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落下西山了。 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颜色已经很淡很淡了,这会儿流出来的,都是眼泪。 知道她是疼,毕竟最怕疼的人,疼了就眼泪噼里啪啦止不住。 俯下头,唇贴在她额角,那只手还在擦拭,一边低声的安抚她。 这空旷之地,四面岩石,夕阳沉落,黑暗重卷,唯独这里,两个人互相抱着,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努力生存下去。 阮泱泱的呼吸逐渐归于平静,眼睛里流出来的也不再是血,而是眼泪。 因为那些眼泪,之前的血都被洗干净了,这也算意外的给自己洗脸了。 “是不是觉得好多了?你再恢复恢复,咱们很快就能离开了。这回,不管你有没有好转,能不能醒过来,这东夷啊,都不能待了。”邺无渊的唇依旧抵着她额角,声音低低的说着,那声音很好听,好听的能让人醉了。 阮泱泱一动不动,软绵绵的,这当下,真能被捏成一团,而不予抵抗。 “还疼么?”拇指在她脸上抹,眼泪已经没那么多了,觉得她的疼痛应当是缓解了。 她还醒着,没有晕迷,通过呼吸都察觉得到。 只不过,她没回应。 抚着她脸蛋儿的拇指落在她下巴上,轻轻地抚摸,一边盯着她的脸,希望她能赶紧睁开眼睛。 又不知她这回醒过来会是什么情况,他的心也悬着呢。 天色暗了,这回是彻底暗下来了,这小小的山洞里都乌漆墨黑的。能听到的,就是外面动物的叫声,它们在夜里好像特别的兴奋。 也不知多久,那个一直闭目不语的人眼睫动了动,邺无渊一喜,“泱儿?” “只有我们两个人?”她试着睁眼,一边开口说话。没什么力气,音调也是软软的。只不过,软是软,却也是平静的。 “放心吧,自是早有撤退之法。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的。”邺无渊低声的说着,一一告知,一边低头轻轻地亲她的额头。 “这里已经被那个假的墨楠奚包围了,她是墨府真正掌权的人,军队都在她手中。我们想出去,没那么简单。”阮泱泱的眼睛睁开了些,但还是觉得疼,又闭上了。 “你也知道那个墨楠奚是假的了!就是今日你们见到的那个穿着男装的女人。不过,她此次也没有带太多的兵马,而且,自有人抓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来围她了。接下来,她自顾不暇。”邺无渊敢跟到这里来,必然是有计划。 “她厉害着呢。就东夷的小皇帝,治不了她。”若是这东夷的小皇帝能治的了,岂还会容墨府把持军队那么多年。 “是啊,的确是厉害。偷梁换柱,谁又想得到,墨府掌权的少将军,会是个女人。盗了别人的身份,那么多人知道,却又从未泄露过。”邺无渊轻轻颌首,这事儿啊,也是这段时间调查出来的。 为此,他真的是冒了很多的凶险。 “那也是因为真正的墨楠奚不贪恋权利,否则,她也兴许早就一败涂地了。”她的声音一直都很稳,虽是软的,摆明了她没力气。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真正的墨楠奚是谁了?”关于这个,虽还没有调查,但,隐隐的,邺无渊有猜测。 “嗯,早就知道了。”应该说,她是第一个猜透他们这层关系的人,在所有人都不曾怀疑或是联想的时候。 邺无渊勾了勾唇角,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下,“眼睛是不是还疼?不疼的话,就试着睁开,我看看。”他想看看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很担心她眼睛会有损伤。 “还疼,不敢睁开。让我坐起来,我除了眼睛疼,别的地方还好。”她很平静的说道。 她如此要求,邺无渊自是听话,小心的把她上半身扶起来让她坐着,放置在她后背的手还是不敢离开,就那么半环着她,一边歪头瞅她。 黑漆漆的,却是不碍邺无渊的视线,她眼睫一直在颤抖,是想睁开,但又睁不开,她正在抗争阶段。 看她一个劲儿的在那试探,因为疼又不由得咬牙,嘴唇都失了血色,邺无渊也是真真心疼不忍。 可到底还是得让她睁开眼睛,让他瞧瞧,只要她眼睛没事,他也就放下大半的心了。 只顾着担心她眼睛,他一时之间都是没去琢磨阮泱泱自醒来后说的话,亦或是她说话的语气,明明不一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1、醒(二更) 这夜啊,是真黑。但也仅限于黑而已,根本不安静。 藏在深山里的那些动物一直在叫唤,没个消停的时候,发出的那些叫声,简直是吵得人耳膜都要碎了。 这小小的山洞里,阮泱泱这么长时间始终坐在那儿,眼睛闭着,看起来是始终没敢睁开。 邺无渊则一直都在她身边,分明就是在看守着她,不时的用手摸一摸她的脸蛋儿,想确认一下她的情况。 而且,也很想让她赶紧睁开眼睛,他好瞧瞧,眼睛到底有没有出问题。 不过,阮泱泱是真的疼,睁不开。坐在那儿,又不再说话了,安静的。好在是呼吸一直很均匀,身体情况应该是平稳的。 她最怕疼,疼起来就眼泪噼里啪啦,坐了那么久,除了睁不开眼之外,倒也没泪流不止。 “喝水么?”已经时近半夜了,邺无渊微微倾身凑近她,询问。 他这一靠过来,热气就跟着过来了,即便是不睁开眼睛,也能知道他距离她有多近。感觉着,他鼻子都要蹭到她鼻子上了。 “不用。”回答他,她一边稍稍向后躲了躲,躲开这让她觉得快要窒息的热气。 邺无渊轻叹口气,手落在她的后脑上轻轻抚摸,也是希望能缓解她的不适。 天际隐隐的有一条亮线,新的一天,已经来临了。 他们在这里,根本就不知那边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但可想,必然不会平静了。 蓦地,邺无渊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起身,快速的走到山洞口。隐蔽自己的同时,微微探身向下看。 光线哪有那么好,但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看到了什么,他继而抬手,用食指指背敲了下一旁的石壁,下面的人立即就听到了动静。 邺无渊退回去,下一刻,有人跳了上来,如此光线,这人亦是披着黑暗。而且,还带着一身血腥之气。 “我说主子,是提前计划好藏身这一片,可你这藏的也太隐秘了,让我这通好找。”来的是拂羽,他进来便开始脱衣服,那一身的黑衣上头,都是血。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有人跳了上来,是拂羽手底下的人。 都和他主子一样,进来便脱衣服,那外面的黑衣浓浓的血气。就他们这一身味儿,在这种林子里,非得惹得那些鼻子特别灵的小动物们都寻味儿找来不可。 “水。”邺无渊却是没太多话,只是一个字儿。 水壶立即被送了过来,邺无渊接过,拧开盖子,又坐回了阮泱泱身边。 “喝水。”他低声的说了句,之后另一手托着她的下颌,把水壶送到她嘴边。 闭着眼睛,阮泱泱倒是顺从的喝水,喝了好几口,才摇头表示不喝了。 “阮小姐,觉得如何了?诸葛闲可是认为,你见着了原本在场的所有人,应该会有点儿作用。只不过在下瞧着,似乎,没什么用呢?”主要是,这从进来开始,就瞧她闭着眼睛,也不睁开,安安静静不吱声,也根本看不出来好还是不好啊。 “你那仇敌魏小墨呢?”阮泱泱问,眼睛还是没睁开。 “魏小墨啊,他才贼呢。东夷那小胖皇帝来了,他就溜了。不过,八成他没躲远,指不定猫哪儿看热闹呢。”拂羽轻嗤一声,这仇啊,本想今日趁乱报了呢。谁又想到,魏小墨真是个妖,这东夷小皇帝摆明了是准备抓住此难得的机会,墨府可能会受到些冲击。他倒好,完全不在乎,这人的脑子,真是绝了。 阮泱泱听了,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只是听到了而已。 “按原计划陆续撤出去,外围必然重兵把守,荣遗在外也不好接应。必然不能叫他暴露了,毕竟那条线还有用处。”邺无渊就坐在阮泱泱身边,一只手也绕到了她背后。他这般下意识的护着,早就是习惯养成。 而且,在其他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妥,毕竟更‘辣眼睛’的画面,他们也见识过。 只不过,阮泱泱却是缓缓的挺直了脊背,她这动作不算是太明显,他们在说话,倒也没人注意到。 把脸朝着一侧扭过去,她试着睁眼睛,很疼,不只是眼皮疼,眼珠子也疼。 这种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刺一样,让她不敢睁,只是闭着才能舒服些。 可,这也闭了太久了,她自己也是着急,更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眼珠子是否还完好无损。 试探着,疼也忍着,两只手都握紧了,眼睛终是掀开了一半。 洞口那里有些微的光亮,是因为天要亮了。 眼泪也随之涌出来,这刺痛让她不由想闭眼。 这回她是死撑着没再闭眼,就那么一直睁着,直至眼睛全部睁开,眼泪跟不要钱似得往下掉。 抬手,没什么力气,慢慢的抹掉脸上的眼泪,好像这睁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她一有动作,邺无渊自然也注意到了,圈着她后背,一边歪头去看她,“泱儿,眼睛睁开了?转过来我看看。” 他是真担心她眼睛会出什么问题,另一手捧着她脸就把她掰过来了。 眼睛里还有眼泪了,就这么对上他的眼睛,阮泱泱有片刻的愣怔,之后微微垂眸,摇头,“没事儿,我能看见。” “那就好。”用拇指抹着她脸上的泪,多久没见她这样眼泪噼里啪啦的样子了,这回啊,是真疼了。 “阮小姐没事就好,诸葛闲啊,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那么愁过,熬得白头发都要冒出来了。”拂羽在对面坐下,他是累的够呛,脸上被划伤了,留有一道血痕,不过还真不影响他的样貌。 “东夷的皇帝来了此处,我们想要离开是不是就更困难了?那个假的墨楠奚是墨府真正的掌权者,她厉害着呢。东夷皇帝若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兴许此次,会被教训的很惨,墨府的权利也没准儿被动的更上一层。”眼泪不再往外流了,只是眼睛里还雾蒙蒙的。她说着话,语调平稳有序,可见头脑是十分清醒的。 拂羽轻轻点头,“这假的墨楠奚,也是墨家人,似乎,她父亲是当年墨府老将军的亲弟弟吧。”这一通调查,经历的凶险可是这外人无法想象的。 “对,她父亲与墨府老将军是亲兄弟。这是一次十分难得的机会,东夷的皇帝也借机出手了,既是如此难得,那么就必然不能叫这假货得利张狂。我可以提供给拂羽公子一个秘闻,纵使你们再查,也查不到的秘闻。这墨府是东夷最古老的世家,世家之首,他们在很早很早以前,为了保证家族内血脉纯正,他们便在族内通婚。名声不好听,他们就另想了法子,但凡有女儿出生,便会秘密过继,更改姓氏。虽不至于亲兄妹通婚,可也不出三代之内。如今掌权墨府的这个假货是唯一一个当年没有被过继出去的女儿,她从小在墨府长大,年长于老将军膝下的两子,那两子是双胞胎兄弟,一个是魏小墨,一个是元息。魏小墨就是真正的墨楠奚,十岁之前也长于墨府。也就是在他十岁那年,老将军忽然患病,老将军的弟弟就趁机篡权了。那个假货囚禁了魏小墨,要把他当成禁脔一样养,当然了,不止他,还有另外一个从出生时就被送到佛门的元息,她一直认为,他们兄弟俩都是她的。如今,她更是急于把他们俩抓回去。魏小墨是个妖精,或许东夷没人认识他,可元息不是啊,他在北部,是得道高僧,备受尊敬。”一一的说,随着她说话,雾蒙蒙的眼睛里都有刀子。 她的思路特别清晰,能看得出这东夷墨府里那些一直隐藏的烂事她都知道了,特别了解。 拂羽听她说完,表情也是几许讳莫如深,谁又能想到,他们费劲巴拉冒着那么多凶险,才挖出一点儿,还以为是大秘密,阮泱泱其实都知道了。 这回,那三个人的身份,纠葛,就总算都清楚了。 “够恶心的,整个家族,乱的呀,都理不清了。”拂羽在脑子里分析了一下,打比方,这墨府最开始只有兄妹俩,不管他们俩是不是一母同胞,反正结合了。之后,生下来四个孩子,两男两女。 这两男两女又结合,各自又生下两男两女,两家互相结亲,之后再繁衍。 一辈复一辈,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一家子杂种啊。 “他们乱他们的,总之,这事儿可以用来做文章,有墨府折腾的。不过,我们或许会无意中帮了元息,更稳定他的地位了。”阮泱泱轻轻地叹了一声,若要他们两败俱伤,不是那么太容易。毕竟,元息那模样,可就真的能骗人。 听她说完,拂羽轻轻点了点头,反正按如今看,假墨楠奚是掌实权的,她最难对付了。 邺无渊也不知何时一直在垂眸看她,当然了,他盯着她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不过,这会儿,他的眼神儿却有那么几分深沉和探究。 她……又不一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2、还能格式化么? 天色彻底亮了,这种时候本不适合出去,不过,拂羽那手底下的人还是出去了。 从阮泱泱这里得到的大秘闻,必然得赶紧送出去。 拂羽是真累了,这从外头进来,真跟那地龙似得,一路的钻,困倦了连觉都不敢睡。 靠坐在地上,拂羽眼睛也不知何时闭上了,这会儿才算放松下来,敢睡觉了。 阮泱泱还是坐在那里,她微微歪头盯着山洞外,那光线,还有连绵的山林,再加上几乎接连天际的高崖。这一切,看起来再平常不过,可又极其耀目。 黑白分明的眸子笼罩着一层水雾,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眼睛还在疼。 不是那么太疼,可刺刺的,就像是里头粘了什么东西似得。想伸手把眼睛抠出来,放在清水里好好的冲洗一下,似乎这样才干净了。 只不过,一切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又不能真把眼珠子给抠出来。 拂羽真睡着了,而且还轻轻地打鼾呢,谁又想到看起来风流倜傥的拂羽公子,睡觉还会打鼾的,打得挺有节奏。 “眼睛还疼么?这止痛的药,总是不能多吃。若是能忍得住,那么这药便不再吃了。待得回去了,叫诸葛闲给你好好看看。之前,他配过能够滴在眼睛里的药,再叫他琢磨一下,滴在眼睛里,起效应当更快。”邺无渊从山洞口回来,在她面前蹲下,习惯性的单膝触地。 他说话,她也不得不收回视线去看他,他的眼睛里皆是赤诚,他心里在想什么,眼睛里便如实的表达出来。 那是一种能够把人淹没的情愫,他不遮掩,不避讳,似乎就是要让她直白的看清楚了。 “我没事,能忍着。”接触到他的眼睛,阮泱泱下一刻就垂下了眼帘。 盯着她,邺无渊缓缓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傍晚咱们就能出发了。只要撤出这里,就能很快的返回大卫。这一路,必然得奔波。你呀,做好准备。” 他这手,和他的语气,真真是温柔的如水一般。 这若是以往,他必然也会生疏于这种说话方式,可现如今,熟稔的很。这呀,都是练出来的。 “嗯。”阮泱泱只是应了一声,之后就一直垂着眼睛。 时近下午,拂羽也醒了,大概真是许久没这么休息过了,他真真是抻了一个都能骨折了的懒腰,然后长舒了口气。 “舒坦。看这天儿,咱们马上就能撤了。”歪头往外看了看天色,拂羽叹道。 没得到回应,他转眼看向对面,那俩人排排坐,也都不言语。就像那洞房花烛之夜的新人,坐在婚床边缘,尴尬又期待,羞赧又盼望,可有意思了。 拂羽笑了一声,“待咱们回去了,主子和阮小姐的婚礼也快了。将军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是在下这贺礼还未准备好。” 一直垂眸的阮泱泱眼睛一动,却还是没抬头,当然了,她也不是没听到。 邺无渊缓缓的转头看她,瞧她那垂着的眼睛,还在动的眼睫,原本就很白的脸,这会儿瞧着更白了。 放在膝上的手收紧,邺无渊也没有说话。 这俩人,都不吱声,这场面,瞧着是真心好笑。 拂羽笑的,贼啊。 起身,走到洞口那儿看了看,哪儿哪儿都安静的像是静止的,但实际上哪儿都是动的,甚至是危险的。 终于熬到了傍晚,也到了该离开的时辰了,拂羽先行从这洞口跃下去。因为休息了,那行动之间利落的,帅气的很。 这边,邺无渊也把阮泱泱扶了起来,两个人走到洞口。阮泱泱稍稍垂眸往下看了一眼,这么高啊。 “闭上眼睛。”邺无渊单手圈住阮泱泱的腰,见她准备好了,他便瞬时向前一步跃了下去。 自然下坠,这感觉可是不太好,尤其是那明明很短的一瞬间不能呼吸,这种下坠感就立即被拉的很长很长。 落地,阮泱泱也开始呼吸,睁开眼睛,前头两三米开外,在一棵枝桠上,一条小花蛇挂在那儿。许是因为忽然被打扰,它翘起头张开了嘴,发出咝咝的威胁声。 阮泱泱立即后退一步,邺无渊也在同时收紧了手臂,“别怕,有我呢。” 话落,也不再多说,他微微施力,直接把她给挟了起来。 双脚离地,阮泱泱不得不伸手抓住他衣襟,而邺无渊也在同时发力,真真像是坐了什么火箭似得,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 树木茂密,阮泱泱也不得不闭上眼睛,沙沙声不绝于耳,还有一些鸟儿被吓得扑棱棱飞走。每次听到鸟儿的声音,阮泱泱都会条件反射的瑟缩一下。 这里是真不好走,明明距离环水之处很近,但还是走了很久。 终于听到了水声,邺无渊前行的速度才慢下来些,之后,他又接连跃起数次,另一手也罩在她后脑上。 最后一下,双脚踩到实物,却又在摇晃。 阮泱泱攥紧了邺无渊的衣襟,他也在同时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稳,一直圈着她的手臂收紧,将她严严实实的扣在自己怀中。 “走了。”拂羽的声音传来,刻意的压低。 下一刻,这脚下踩着的东西就动了,一下子就滑出去很远。被邺无渊紧紧圈着,阮泱泱也在同时明白了,他们已经上了竹筏了。这一段水路必走,如若一直从山林里绕的话,必然得绕很久才能绕出去。 竹筏在水上走,却也一直贴着石崖边缘,速度很快,而且还是逆流。 双脚又分开了些,也是因为被邺无渊环着,阮泱泱觉着安稳了许多。 松开了抓着他衣襟的手,她一边转脸往别处看,远处的山林在后退,可见这竹筏走的有多快。 “别怕,一会儿我们就靠岸,这水路不安全。”邺无渊没松开圈着她的手,倒是用另一手抓住了她垂下去的手,握紧。 听到了他说话,阮泱泱也轻轻颌首,垂下眼睛,看向两个人的手。 本想自如些的让俩人的手分开,却一眼就看到他手背上有两个小小的黑洞,还有黑色的血正在往外渗。 这忽然间瞧见,可不是吓了一跳。 阮泱泱立即举起自己的手,连带着把他的手也给举起来了,这距离近了,那两个黑色的小洞看的就更清楚了。 这种间距,再加上还在往外渗的黑色的血,带着一股腥味儿,“你被毒蛇咬了?” 抬头看他,阮泱泱那一刻真挺急的,从这血的颜色上一看,就知那咬他的蛇毒性不小。 邺无渊倒是恍若不觉,而且随着她急急的问自己,他下一刻忽然笑了。 “我吃过断离草,这毒,不算什么。”这会儿,他除了有点儿疼之外,没任何感觉了。 他这么一说,再加上表情还十分轻松,阮泱泱也立时恍然,“是啊,你吃过断离草的。看来,这断离草真的很厉害,这么被咬了都没事儿。”说完,她又举着他的手仔细的瞧了瞧,仍旧觉着咬他的毒蛇毒性肯定超级强。寻常人被咬了,估摸着坚持不过一刻钟。 “这断离草当初真应该叫你吃了,你若吃了,想必也不会被迷魇了。”微微歪头看她,邺无渊说着,又忍不住弯起了薄唇。这笑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这忽然间的破功,看到他被毒蛇咬了,终于不再装鸵鸟了。 “那也不是这么算的,相比较起来,你面临的危险比较多,毕竟你的人头很值钱,起码比我的值钱。”放开了他的手,阮泱泱边说边扭头看向别处。这急速后退的山山水水,还真就像一幅没边儿的画卷,好看的很。 “谁说的?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你值钱的了。”又勾头去看她,好似非要瞧着她眼睛才行。 阮泱泱条件反射的向后躲了躲,又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她这动作啊,其实很明显了。 邺无渊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原本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回去了。 他知道,她肯定是醒了。原本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儿,可此时,他又不敢问了。 连拂羽说她和他的婚期将近她都没反应,可见这之后发生的事儿她都记着呢,没忘。 眼下太急了,即便要问,也是回大卫之后再说。 很快的,竹筏行到了一块较为狭窄的水面,拂羽立即撑篙改变方向,这竹筏也朝着对岸靠拢过去。、 还未靠岸呢,邺无渊便挟着阮泱泱跃了起来,拂羽也在同时扔了手里的长篙,一同跃到了对岸上。 之后,那便是飞一样的穿行了。即便是这一路都躲过了,可此时仍旧是飞也似的逃,亡命之徒的逃亡,即是他们这样儿了。 阮泱泱闭着眼睛,抓紧了他腰侧的衣服,他也在同时紧紧地搂着她,就像是要把她嵌在自己身上似得。 听着他的心跳,阮泱泱的眉头也开始紧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当下情况紧急,又急于奔路,她满脑子都是拂羽说的她和邺无渊婚期的事儿。 一股子疯狂劲头不可遏制的涌上来,这时候如果能来一场妖邪的火,她肯定当即就跳下去,把自己烧成飞灰,这样也就不用再面对那‘婚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3、还能格式化么?(二更) 逃离了柳林,又远离了许州,人也逐渐的汇聚起来。 拂羽手底下的人,还有血气浓厚的柯醉玥,之后是施计把东夷小胖皇帝引到许州的荣遗。 全部汇聚了,倒是也逐渐的放下了心来,按照原计划,中间没有出现差池。 有人牺牲那是必然的,只是,可能也叫不上名字来,可脸一定会记着的。 在临离开大梁的前一天,于东夷边关的一个小村落停了下来。 说是小村落,其实一共才五户人家,年迈居多,最年轻的也过了中年了。 只要有钱,一切也就不成问题了,这一行队伍将近五六十人,分别停在了两户人家。这两户人家距离另外三家较远些,靠着山,这房子还有后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油灯,几乎没什么用,但凡距离两米开外,逐渐黑乎乎。 要想活动,还是得围着它转,否则再远些就是睁眼瞎。 阮泱泱好好的把自己洗漱了一番,这一头的长发,在这些奔波之中,她真是连脸都没洗过,她都闻得到自己身上散发出那种奇异的味儿来。 前几日都是在山野间夜宿,好不容易在一个正常的人家停留下来,可算是能解决一下了。 发丝还在滴水呢,走回房间,挪到床边坐下,盯了那昏暗的油灯一会儿,也不由的长叹口气。 这样的光,她盯着看都会觉得眼睛发酸,这眼睛啊,好像真的出了点儿问题。 抬手,用手指扒拉自己的眼皮,想通过外部的刺激,看看眼珠子会有啥感觉,会不会更疼了。 “阮小姐,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了?”柯醉玥从外走进来,她也简单的洗漱了下,但绝不像阮泱泱洗的那么细致。相比较起来,柯醉玥更似男儿般利落。 “还好,这几天一直都这样。”放下手,阮泱泱看着走到近前的柯醉玥,许是这次真的有不少人死在她手里,她身上那股子杀气非常的浓,直至此刻还仍旧感受得到。 柯醉玥略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眼睛,“我不是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阮小姐的眼睛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黑白分明,即便这屋子里的光线特别暗,可她眼睛里仍旧像藏了小星星。 “也可能是我心理作用吧。今日好不容易不用露宿荒野了,柯姑娘和我同住吧,今夜值守就叫他们去做吧。”她说,又不由笑,这小床虽是不大,可她们两个姑娘还是睡得下的。 柯醉玥一诧,随后轻轻摇头,“明日出关回大卫,出关之前是最危险的,我们这么多人太扎眼了,须得分开。我带着一部分人,后半夜便出发。” 关于如何撤出东夷,他们自然是早有计划,这事儿一路上阮泱泱也从未问过。 “那你们一定要小心,虽说墨府那边可能已经自顾不暇了,不过,还是不能大意了。”阮泱泱轻叹口气,只有回了大卫,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放心吧。阮小姐也无需有太大的压力,这么多年来,其实包括将军在内,我们多次的潜入东夷来,算得上轻车熟路了。”柯醉玥安慰,她看得出阮泱泱一直有些忧心忡忡。不过也难怪,这一路奔波,跟逃亡也差不多,她哪里经历过。 不过,柯醉玥还真想错了,让阮泱泱忧心忡忡的可不是这事儿。 和阮泱泱说了一会儿话,柯醉玥便离开了。 又独坐在床边,长发已经半干了,撩到一侧肩头,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心思完全不在上头,抓头发那动作就显得有些粗狂起来,好似要把头发都给扯下来似得。 挺拔的身影走进来,邺无渊也洗漱了一番,夜深了,这才进来。 门口的位置光线有些昏暗,以至于让他的身影看起来也有些涩然。不过,那也似乎是因为光线产生的错觉,待得他走近了些,看到的就仍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少年将军,冷锋决凛。 阮泱泱的眼睛缓缓的转过去,倒也并非她刻意,只是动作由心发吧,那转过去时的模样看起来就有些心虚。 不过,在对上他眼睛之后,她深吸口气,肩背挺了起来,就坦然多了。 “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邺无渊在她跟前停下,垂眸看着她,下一刻,他抬手轻轻地在她的头上摸了摸。 他真的像在摸小动物,顺毛摸,轻柔的咧。 阮泱泱眼睫动了动,之后垂下眼睛,面上平静,心里头真是在打仗啊。心里头的仗绝对可称天神与地魔在交战,天翻地覆,日月颠倒,山河崩裂。 这种词其实都不够,现在但凡在她面前挖一口井,她就会想也不想的咕咚一声跳下去。 她这时候忽然觉着,之前大脑总是格式化也挺好的,格式化之后,之前的事儿就都不记得了。 这便是最让她吐血的地方,她彻底醒了,记起了自己是谁,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可……被迷魇之后的事情,她也还记得呀! 她可没忘了自个儿认定了邺无渊是她前男友,觉着他们俩有实质性关系;也没忘了又一次格式化之后非觉着他们俩是未婚夫妻,非要他娶她;更没忘后来自己死皮赖脸的要给他生孩子,生怕忘了还写在手臂上了,到现在还在呢。她今晚洗漱,可亲眼又瞧了一遍,那时候她特想去撞墙。 估摸着,一下子撞得血刺呼啦的,她可能也就会把那些让她想死的事儿都给忘了。 她真的……把两辈子的脸都丢的干干净净,她从没做过那么那么让她连吐槽都不知从何谈起的事儿,她的脸啊! 还有那马上就逼近的婚期,距离当下还有二十天左右。 在离开盛都之前,将军府就在准备,项蠡还下了圣旨,整个盛都都知道了。 结婚、结婚、结婚? 想到这两个字眼儿,她好想把自己掐死。 她这回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箭在弦上了,这若松手了,可咋办啊! 一想到老夫人,她临终时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她这三叉神经就疼起来了。 可……正是因为她记着之前糊里糊涂时的那些事儿,她那时对邺无渊的那些连掩饰都不想掩饰的情意她也还记着呢。 那种东西,还真不是她想抛出去就抛出去的。所以,她脑子里真的在打架,原本的她,和糊涂时的她。 此时此刻,面对邺无渊,尤其是他还和那时候一样。那眼神儿,那语气,还有这时不时上来的手,她就不由回想起他们俩的那些亲密接触。 个天啊!她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现在给她一根绳子,她肯定就会把脖子套上去。 她现在都有一种想祈求的冲动,祈求把那些过分亲密的细节给删除。实在无法删除,模糊掉也行啊,连他的唇和他的舌头……真是,大概这世上从来没有过一种死法,羞愧而死。 “睡吧。”她低着头,不说话,眉头也不时一皱一皱的。光线虽然暗,可她白呀,在邺无渊眼里,她白的都刺眼的。 “嗯。那,你呢?”微微歪头,巧妙的躲过他一直抚摸她头的手。 “我守着你。”他如是道。而且,只是守着而已,他很坦然的。 “我又不会飞了,不用你守着我。”那时他每晚都守着她,她还记着呢。可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她在床上睡觉,他在旁边坐着,她睡得着吗? “是么?你若想走,把你捆上了也是无用功。”邺无渊微微扬眉,随后便转身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话?我现在会想走么,我又不是脑子有病。”他说的是什么她当然明白了,那时识破了魏小墨特有的联络方式,之后决定离开,就真的成功离开的事儿。 她这忽然间的嗓门大了起来,邺无渊也不由哽了下,“你没病,是我失言。” 这回反而轮到阮泱泱说不出话来了,瞧他那样儿,好像还挺憋屈似得,她可不什么话都憋回去了。 她真是……作孽啊! 无话可说,她长叹口气,最后把腿收上去。还能咋地,就这么睡吧,听他任他了。 躺下,眼睛余光也看到了邺无渊靠坐在床柱那儿,他以前也是这么守着的。 唉,没办法,她现在也一团乱了,一团乱麻,找不出个线头来。 这一晚,睡得不是太平静,她半睡半醒,因为知道邺无渊就坐在床边,哪能睡得安稳啊。 鬼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每次睁开眼睛都能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脸。 之后,就是他的嘴唇。 她觉着自己这脑子,可能真留下什么后遗症了,而且还不轻。 这若是有什么能割脑的手术,她非得去做不可。 她觉着,凭借邺无渊的聪明劲儿,必然是看出来她已经清醒了。 只是,这几天下来,他一个字儿都没问,甚至都没表现出来。 不止是他,包括拂羽,柯醉玥还有荣遗等人,那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哪个眼睛不好使? 可是,他们就是只字不提,连关心她身体时,也只问眼睛,从不问脑子。 这是啥?这就是所谓的看破不说破! 一个一个的,贼的呀! 还有那项蠡,那时候她问邺无渊娶不娶她,他说娶,项蠡那头圣旨就下来了。 全员皆贼,她那时脑子糊涂着,哪里对付的了他们。 现在想想,自己可不就是在脑子糊涂的时候,自己挖坑自己跳,后头还跟着一大帮填土的坏蛋们。 唉! 翌日,天色照常亮了,昨晚后半夜,已经出发了几路人马了。 这个时辰,只剩下他们这最后一队了,她和邺无渊,还有拂羽,以及两个亲卫。 他们全换成了一身黑色劲装,准备的齐全,唯独阮泱泱一身水绿色的裙子,和深山里茂密的枝叶撞了色。 撞色也好,免得太突兀了,容易被人看出来。 走出那农家小院儿,和那对老夫妻告辞,阮泱泱转头看向近在眼前茂密的山林,有鸟儿在枝叶间飞,扑棱棱的,每次都能把她吓得眼皮一抖。 说实话,那时候脑子糊涂忘事儿了,看到这长翅膀的东西她并不是太害怕,不喜欢是真的。是因为忘事儿了,也把小时候被攻击飞扑自己的事儿也忘了。可现在,想起来了,那心理阴影就又重来了。 “别怕,这山里的小动物大部分都怕人,见到了咱们,它们会先被惊走的。”邺无渊抓住了她的手,之后的路,可就得他带着她了。当然了,也必然得他一直带着她。 深吸口气,阮泱泱又抬头看了看邺无渊,她这大侄儿啊…… 再无二话,出发。 出关,必然是不能走正常途经,东夷的关口现在不好走。 在深山之中穿梭,有时还得专门挑拣艰险的路径。 阮泱泱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神魂颠倒,颠倒的厉害,比那时魏小墨带着她的那条路可颠倒多了。 不过,柯醉玥说的没错,他们往时必然是经常往返,轻车熟路的劲儿。而且,和后半夜那几队人走的还不是同一条路线,他们有数条撤退路径。 终于啊,算是离开了东夷的地界,进了这两国之间的‘灰色地带’,这地儿都比东夷地界让人有安全感。 而也就是在这片儿,钟非带人在此接应。 全员汇合,阮泱泱终是能脚落地,心也落地了。 不说别的,就是见着了钟非以及他手底下的人,算不得千军万马吧,可也让人心里头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这接到了人,钟非也是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跃到了马背上,他与拂羽说笑。 边说着,又看了看邺无渊,以及坐在他身前的阮泱泱,忽然想起他们这主子即将迎来人生大事,便询问拂羽可准备贺礼了。 马儿在飞奔,这俩人说话又超级大声,距离他们不远的阮泱泱自然是听得到。 原本安心了不少吧,听了那俩人的话,她这心又提起来了。 东夷是个坑,大卫也一样是个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4、结还是不结 通过东疆恢弘巍峨的关口回了大卫,终于是有一种让人可以正常喘息的感觉。 这回啊,才是彻底的离开了东夷,脱离了那片危险之地。 而这东夷一行,如今想想,似乎好像是一场梦。 这尤其对阮泱泱来说,更是如此。 她也不知东夷内部情况如何了,她没兴趣打听,毕竟自己这里才是一团糟。 不过,从大家的表情也看得出来,东夷那边儿必然是乱。 墨府那重权在握的世家之首,权利凌驾于帝王之上,如今是一个女人冒名顶替原本的少将军墨楠奚;又有族内通婚的乱腾事儿;这假货还妄图染指在北部极富盛名的得道高僧,条条状状都会叫东夷南北惊动。 有时权利的确是好用,镇压一些人或是事不成问题,可到了捂都捂不住的程度,这镇压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们是真的高兴,嗯,也只是他们而已,阮泱泱根本没那空闲去琢磨那些事儿。 回到了大卫,这关口正好距离香城很近,索性便没在边关停留,而是直接前往香城。 香城,阮家在那里,没人住在那儿,可那里一直都有人照应着。 夜里才赶到香城,城内寂静的,这个时辰,整座城都休息了。 队伍前往阮家,门前亮着灯笼呢,先一步进城的卫兵已经打开了大门,里头也都亮着。 从马背上下来,这一路被邺无渊带着,她倒是还好,没觉得累。 还未挪步呢,她手就被邺无渊抓住了,牵着她往大门走,一边嘱咐拂羽等人尽快收拾歇下,所有的事情明日处理。 这一路奔波,各个累的不轻,回到这里,别的都可暂时放下,休息才是第一。 拂羽连连谢恩,可不正是需要休息。 事情的确是还有许多,不过,等明日了! 虽说在阮泱泱心底里,这儿并不是她的家,但这里到底是她来到这世界的第一站。当时毁于战火,又都全部翻新重现,其实还是与别处不一样的。 没有小棠和小梨,倒是邺无渊成了她的‘贴身丫鬟’,回了住处,灯火全亮。许久没住人了,空气也十分好,四处干干净净的。 打水,洗漱,之后宵夜也被送来了,摆放在桌子上,泛着勾人的香。 一路没正常用饭,闻着味儿肚子就开始叫。 卧室里还有她之前留在这儿的衣服,换了一身,之后往外走,正好邺无渊也洗漱完了从大厅另一侧走过来。 俩人方向一致,都是餐桌。 其实,一直都在一起,可这会儿忽然间的四目相对,阮泱泱还是心里头一震。 不过,好歹面上是无波的,她还是能做到十分坦然淡定的。 可,这坦然和淡定也只是一刻而已,邺无渊瞧她换了一身她十分少穿的湘妃色裙子,不由弯起了嘴角,因为她穿这一身十分好看。 因为觉着她好看,他就不由伸出手奔着她的脸过去了。 眼见着他手过来,阮泱泱绝对是条件反射的侧过脸去,速度可说非常之迅速,邺无渊的手就摸了个空。 下一刻,俩人就都愣了! 眼睛动了动,阮泱泱的脸是立即跟她身上那裙子同色了,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可之后又搞不清骂自己干嘛? 邺无渊缓缓的放下了手,看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亮的灯火下,两个人站在那儿,气氛相当之尴尬。 阮泱泱觉着,这会儿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最好,如常的和他说话,一同用宵夜,也就过去了。 嗯,她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 之后,抬眼去看他,那眼神儿要多坦然就有多坦然。 只不过,对上了他的眼睛,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真是有魔力,也或者说是之前她糊涂时,两个人在一块闹腾胡扯的那些事儿她还记忆犹新呢。 这手啊,就比脑子快了一步。 她抓住他的手,扯过来,按在自己脸上,“捏吧捏吧!” 声音小,可语气却是相当之大义凛然。 邺无渊可不又被她给惊着了,手被她按在她脸上,掌心里皆是娇嫩,她细皮嫩肉的,说是豆腐也不为过。 更主要的是她那表情,噘着嘴,脸也跟着红了,眼睛斜睨着,就是不看他。 原本因为她那一躲心也跟着一沉,这会儿倒是也都原谅了。嗯,她做啥,他还有不能原谅的呢? 听她的话,真在她脸蛋儿上捏了捏,“很好看。” “谢谢。”他夸完,她就立即应声,就是这谢谢有点儿敷衍。 松了手,她就转身往桌边走,邺无渊跟过去,看着她还是不由笑。 他就想看看,她到底何时主动的跟他坦白已经彻底清醒的事儿,她不说,他也不问。 关于他们俩这婚事的事儿,一直都有人在说,她没接过茬,可也肯定是听到了。 她若真跟他说,这婚事不成,得作废,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所以,她闭口不说这些事儿,他隐隐的有那么点儿轻松。 一直不说,也给他些时间,让他考虑一下到时该如何应对。 坐下用饭,宵夜简单,毕竟这个时辰了,吃些清淡的为最好。 阮泱泱喝着粥,那姿势秀气,眼睛垂着,只盯自己眼前这一片儿,绝不去瞟旁边那人。 倒是邺无渊十分自如,照常的给她布菜,专门挑拣她爱吃的。 不搭理他是不可能的,她也于心不忍啊!于是,他给她面前的餐盘布菜,她就吃,吃到后来都有那么点儿吃饭机器的架势了。 犹如乱麻,乱的她这脑子都想不出对策了。 结婚,结婚,结婚? 都知道了,整个盛都,还有他的下属,这边关十几万的兵马。如此一个一个庞大的数字组在一起,那可不是一座山两座山了。 这若是悔婚,真的,邺无渊这脸面,也就彻底没了! 让他没脸的事儿,她以前不曾做过,这回,她也不能做呀! 叼着勺子,她缓缓的扭头去看坐在旁边的人,侧脸英隽,棱角坚毅,身上飘着一股独属于他的冷香。这个年纪,如此持稳,万中无一。 这婚……真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5、结还是不结(二更) 已经入秋了,这香城自然是清爽的,即便是晌午炽阳高悬,大地也不再热气蒸腾的了。 在这里暂时的休整,很快就要返回盛都了。 不说别的,婚期将至,作为主角,可不得赶紧回去。 一大早,就不见了邺无渊的影子,当然,还包括拂羽等人。这里只留下了一行亲卫,守着,并且守得很是严密。 就是阮泱泱住的这小院儿里,都有亲卫在,上一回,他们还只是守在那月亮门外呢。 她觉着,邺无渊有那么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她就在这里,摆明了现在脑子好使了,不会再说走就走,可他就是不放心。 当然了,她也理解,这大侄儿啊,就不是个心宽的。 坐在内室窗边的横榻上看书,窗子开着,也能够让守在院子里的亲卫看得到她,让他们确认她没有人间蒸发。她这也算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吧,毕竟亲卫在邺无渊的‘威慑’下也不容易。 这书啊,是她从书房里翻出来的,之前的阮老爷子的藏书。 嗯,这书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而是十分之现实的夫妇之道。 真的,她本来这脑子就乱成了一团麻,嘿,一看这书,她就更觉得眼前发黑了。 一对儿极其普通的夫妇,初初结合时,家中清贫,甚至清贫的有点儿可怜。 好在是男人读过些书,认识一些字,也在城里寻到了一个耍笔杆子的工作。女人呢,则是女红很好,也接了不少缝缝补补的活儿,夫妻两个各自忙碌,几年之后,日子也算好起来了。 这个时候还是浓情蜜意的,感情在这清贫和奋斗之下,愈发坚固。 之后,生孩子,和每一对夫妻都差不多。 因为日子好了,又生了孩子,这对夫妻又换了房子。男人这笔杆子功夫还是相当不错的,又被当地衙门的主簿相中,进了衙门去接着耍笔杆子。 这就不一样了,成了吃公粮的人,也算是小有地位了。 这时,夫妻已在一起十几年有余,孩子都在学堂上了几年学了。 女人因着当年家境清贫时做缝缝补补的活儿,赶工,经常夜里还在做事。那时节省灯油,哪里舍得把灯火调亮呢,可不眼睛落下了病根。 上了些年纪,这毛病就找上了门儿,再加上这么多年照看孩子,操持家务,早就不复当年的秀美了。 被岁月侵蚀了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或许女人觉着为家庭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可在男人眼里,那就是糟糠了。 再加上,男人在衙门里做事,在普通百姓眼里,可不就是铁饭碗。 于是乎,事情再发转折,有人要给男人做妾,正值花样年华,年轻漂亮。就是家境不好,清苦无比,否则也不会给人做妾啊。 男人必当认为纳妾乃寻常之事,不说进了衙门做事之前,即是以前的东家,年过半百有些家产的老头子,还有两房妾室呢。 嗯,这妾啊,男人要了。 可家中女人会同意吗?当然不会。 从最清贫最艰苦的时候两个人奋斗,为了这个家,付出良多。如今可好,日子过好了,就又冒出来个年轻女人分她丈夫,享受他们夫妻俩共同奋斗的果实,岂能容? 正是因为这不容,女人可吃了大苦头,多少人在说她是个妒妇,无德。 男人亦是与外人说法一致,他认为自己乃一家之主,尤其如今这家里的一切,皆是他用自己的才干挣来的。他要纳妾,女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立场反对。 于是乎,他还是纳了妾,且又在外置了一间房安置那年轻貌美的妾室,并不再回家。 如此宠妾灭妻之事在这本书里似乎没人觉得不对,甚至全部都认为女人做的不够好,她完全可以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只要在最初接纳那妾室就happyending了。 之后就更惨了,女人可不抑郁嘛,郁郁而终,死时才四十几岁。 男人倒好,四十一枝花,和自己的妾室过得那个和美。与女人的孩子也长大成人了,倒也没对这父亲有什么不能容的,快快乐乐的,最后死的安详。 这书,简直是再次刷新了阮泱泱的三观。因为,这本书的中心思想很明显就是,叫女人宽容,且要宽容的毫无底线。苦日子的时候要和男人一同奋斗,吃糠咽菜也得忍着,并且要营造出夫唱妇随的表象来。在生活好了,家里富裕了之后,还要坚决的赞同并支持丈夫纳年轻貌美的妾室,大度如宰相,肚里能撑船都不行,须得载一艘航母,才能称得上贤妻良母。 翻看完最后一页,阮泱泱慢慢的把书合上,静静地对那本书说了四个字,‘去t的’。 控制不住的翻个白眼儿,随手把书扔到一边儿去,唉,负能量已把她给包围,愈发觉得人生艰难。 她是不是现在就得着手给邺无渊准备妾室了? 这想法儿冒出来,她就立即发出一声轻嗤,凭啥? 两手抬起,反着盖在自己脸上,她真是觉着,乱! 乱的,毫无思考能力,这脑子大概是罢工了。 稍稍转身,她就那么躺靠在横榻的扶手上,即便坚硬,她也不觉如何了。 一只手仍旧反着放在额头上,就这么遮挡一下,她能稍稍觉得没那么难堪。 嗯,她现在是自个儿跟自个儿难堪呢,毕竟,别人可都聪明的很,看破不说破的,一群贼。 时近傍晚,这些人才回来。 阮泱泱在这内室的横榻上度过了一天,午膳也只是简单的吃了两口,就又回来躺着‘等死’了。 邺无渊进了这小院儿,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内室窗子那儿的人,虽是只露出一颗头来,可也仍旧一眼看得到。 稍稍看了看自己的衣袍,邺无渊随后直接朝着窗子走去,在窗边停下,那窗子里的人也感觉到他来了。 手背放置在脑门儿上,眼睛原本闭着,感觉到了,她眼睛也随之睁开了。 看到了他,许是因为这一天的整顿,她心态倒是较之之前好了许多。 作为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正常该如何相处,她不是很了解。不过,她会自己斟酌啊,在心里头衡量,倒是有了那么一个尺度。虽说有点儿浅显,不过,应当是合适的。 “回来了。”她放下手,倒也没起身,只是如常的说道。嗯,心里头其实还是把自个儿摆放在姑姑的位置。 “嗯。累了?”微微俯身,手臂撑在了窗台上,更近的看她。 “没啊。我今儿一直都躺在这儿,怎么说来着,坐吃等死。”基本上就是这个状态,还是比较写实的。 “这又算什么坐吃等死?你折腾的瘦了,是该好好休息。不过,马上就要启程返回盛都了,路上还是有的劳累,待回了盛都,定要好好休养才是。”他就那么固定在窗口,俯首看她,一边说道。 “瘦了么?还好吧,满身肉的话,不止别人看的烦,自己也累啊。”说着,她另外一只手挪到旁边,随意的抓起一本书来,扇风。 她这懒洋洋的样儿,迷媚而不自知,扇着风,属于她身上的香味儿也断断续续的飘过来,可不闻个满口香。 “说起这书,咱们府里也有许多,不过还是与阮老爷子的藏书大不一样。若是喜欢看这些,这回回去,都搬回去如何?”说着,他伸手,把她手里的书拿了过来,准备换自个儿给她扇风。 “算了,今儿看了一本就让我瘀滞的差点儿内伤,人啊,还是需要正能量。”她看了看他手里头的那本书,一边啧啧道。 听她这么一说,邺无渊自然重视,另一手把书翻开,他倒是也要看看这书里头都是些什么内容。 阮泱泱也没阻拦,或许应该说,她也算把着他的脉了,她那么一说,他肯定会翻看的。 嗯,邺无渊翻开,他看书是十分有节奏的,毕竟那么厚一本,看完需要时间。所以,他看了开篇的两页,之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去,看结局。 虽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太了解,可从这结局也差不多猜出来了。 看完,他眸子动了动,下一刻便看向了阮泱泱,她还那慵懒的模样,好似一切都和她无关。 “有时,这多情便也是无情。可,无情之人却没有得到该有的报应,反而顺风顺水终老,的确是叫人心绪难平。不过,书就是书,故事就是故事,或许是真实发生过的,可也只是万中之一而已。”明明是她最会分析讲道理,这回怎么倒是看完出不来了?还会到了内伤的程度。 “你还给我上课了?真的假的我又不是不会分辨,写书渲染我又不是不懂。”说完就噘嘴,不太开心呗。引他看这书是为了让他能抽空自我反思下,不是给她上课的。 “是是是,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内伤?真内伤了?我看看。”瞧她还冲他翻白眼儿,邺无渊忍俊不禁,扔下了书,就去抓她的手,非要扣在她腕间试一试她是不是内伤了。 阮泱泱立即挣扎,可论力气,五个她凑一块儿也不是他对手啊。于是乎,她腿也跟着上去了。 正好躺在那里,抬腿还不是极其方便的事情,真没收敛,就奔着他胸口去了。 邺无渊一手掐住她两只手,另一手扣住她踹过来的腿,她那小腿儿细的,他一手就给控制住了。 许是也因为她这不顾形象的样子十分好笑,邺无渊本只是想扣住她而已,这忽然手脚都给逮住了,他就施力往上提,阮泱泱真被他从横榻上提了起来。 这还了得?她这模样就跟那被吊起来待宰的猪似得,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是啥样。 “啊!邺无渊,你放手!你信不信我咬死你。”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全无形象可言,她那时脑子糊涂做的没形象的事儿都透着一股任性劲儿,这会儿可不是了,她因为知道这模样不好看,脸都气红了。 邺无渊无声的笑,半个身子都进了窗子,坚持提了一会儿,看她脸红的跟蒸熟的大虾一样,最后还是松手了。 一下子就落在了横榻上,砸的毫无防备,阮泱泱闭着眼睛咬唇。许是心里真是忍无可忍,蹬了两下腿,就咻的起身,从横榻上下去快步走出了房间。 邺无渊还站在窗外,一直看着她走出去,他才轻轻地摇头。 转身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正好月亮门那儿一身金光闪闪的拂羽走了进来。 “主子,荣遗可派人送信儿来了,这白门厉害了,头一回光明正大,就宣布再不为墨府卖命。眼下墨府那假货,虽算不上釜底抽薪,可也差不多了。”这东夷内部,可不越乱他们越开心嘛。 白门是有本事,那么多年一直暗地里行事,有一种这个组织不存在于东夷一样。这回光明正大的‘出场’,似乎要脱离东夷宣布独立。 这一切,都起源于墨府那假冒货意欲侵犯得道高僧元息那件荒唐事,北部那些信徒,对元息这个高僧敬畏迷恋,那程度可是超过了之前的预想。 闹腾的厉害,大有要大举联合南下攻击墨府的意思。 而,元息本身也出自墨府这件事,好像就被自动忽略了。那些信徒只认他是得道高僧,不认他是墨家人。 虽说,这里头肯定也大有阴谋,闹腾的未必全都是信徒,可也必然有信徒。 在某些有心之人的起哄带领之下,就都跟着闹腾起来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们要看的是结果啊。这结果,他们很满意。 邺无渊轻轻颌首,但凡想得利的,必然都会趁此机会生事。 唯独让人意外的,也就是魏小墨了。东夷闹腾的这些事里,一直都有他的名字,因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墨楠奚,是墨府真正的少将军。 可是,自从许州柳林那一役之后,他就不见了,恍若蒸发一般。 这个人,真真是让人猜不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6、一个大决定 东夷那些折腾到让人吐血的事情,阮泱泱其实都听到了。陆续的,从他们的对话间,也差不多都了解了。 再加上她本来就了解墨家那几位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做出将所有事告知邺无渊时,也几乎就差不多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叫那个假货吃亏的同时,必然也会有人在其中得利。 一个个都是成了精的,有利益可得,怎会任它那么过去了。 但,那也都是东夷内部的事情了,他们争得越凶,对于旁人来说,可不是越观战越高兴。 这边,拂羽荣遗他们的收尾工作已经接近尾声,那么马上就要启程返回盛都了。 扳着手指头算一算,距离这婚期,可只有半月了。 再加上回去得赶路,再在路上耽搁些时日,待得回了盛都,可不就到了眼皮底下了。 思及此,又怎能不焦躁。 阮泱泱可不会承认自己这是恐婚,她恐的不是婚,恐的是将来的辈分错位。 待得回了将军府,她觉得她第一件事不是去发愁该如何应对那婚礼,而是去天权阁老夫人老将军的牌位前请罪去。 或者,她该再炼几炉丹药吃吃,吃的麻木不仁,估摸着在等待的时间里,也就不会被压力逼迫的失去理智继而狂躁的做出自己都不敢想的事儿了。 准备启程了,这回倒是人马齐全,因为善后完毕,再加上邺无渊成婚的日子也到了,他手底下亲近的人自然也要随着回盛都。 反正,他们都挺高兴的,一是因为东夷那内部的乱子,二是因为邺无渊要成婚了,能够娶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在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战争,数次命悬一线,最终大胜停战,而且人生大事也圆满,可不真真值得开心。 连柯醉玥在参与这话题时也忍不住笑,甚至跟拂羽讨教,该准备什么样的贺礼。其他人送贺礼都是送主子,她倒是准备送主子的夫人。这份儿心思巧吧,可又的确是有些抓不准主意,不知送什么合适。 他们在路上一直在商议,你一句我一句的,各抒己见。其中拂羽主意最多,毕竟他掌管着信息部门,又整日穿金戴银,一副有钱人的样子,见多识广也是真的。 再说,那时阮泱泱爱玩儿,纸醉金迷,拂羽也算是半个同路人。 一路上一直都是他话语较多,不过,倒是也颇为有道理,最后连荣遗都开始听他发表高见。 回程的路,阮泱泱选择坐马车,没有骑马。 坐在马车里,也是挡不住他们的谈话声传进耳朵,她听得清楚。 听着听着吧,她好像也就习惯了,甚至有时还会想一想那嫁衣什么样子。毕竟是宫中出品,当时脑子还糊涂的时候,宫中的人特意去将军府给她量尺寸来着。 当时量的那个细致,可想成品必然是不同凡响。再说,项蠡那是真真的贼头,他最损了。为了兄弟,真是啥‘丧心病狂’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又连兄弟成婚这婚服的事儿都给包揽下来了,必然是最好的。 思来想去半天,转念一想,又觉着自己忒没意思,怎么还开始想这些了? 邺无渊也是在外骑马而行的,不过在行了两天路之后,借着外头淅淅沥沥开始下小雨,他就进马车了,之后一直都没出去。 阮泱泱就觉着这犊子是故意的,他那十年怕草绳的劲儿还没过去呢,非得盯着她守着她才放心。 不过,和以前相比,他是放飞了些的。盯着她看,那就是盯着看,也不再压制了,那种眼神儿,其实若仔细想想,最初停战时他返回盛都,可不每次都这么盯着她瞧。 这般一对比,也就知他那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这也可称得上‘源远流长’了,让她想不到。 反正,她一直都保持着最坦然的状态,他看就看,说话她也应声。当然了,在心里头还是忘不掉她小姑姑的辈分,同时又不断的闪现那些俩人在一块胡扯的画面。 有时精神错乱可能只差几步,她已经走到边缘,再给她身上压一根稻草,可能她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路上,从北部关口也在往回赶的诸葛闲终于和这队伍汇聚了。 他是一路风尘仆仆,尽管身边一直跟着人,但还是把他累的够呛,冒出的胡渣都没时间清理。 这汇聚了,他就直接被请到了马车里,阮泱泱的眼睛一直不是太舒服,自然需要第一时间让他给检查检查。 看到了诸葛闲,阮泱泱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那时把迷魇自己的神棍全部剖开的画面,那时脑子糊涂不觉得怎样,毕竟思想是偏执的。 倒是这会儿真觉得恶心的慌,大夫到底是大夫,血腥之中行动自如,朗风霁月。 不过,看他现在胡子拉碴的,倒也还是个凡人。 靠着车壁,稍稍的喝了些水,诸葛闲长出口气,之后就先开始恭喜邺无渊,婚期将至,回了盛都可就马上要成婚礼了。 必然,是得恭喜先来一波。 邺无渊也接受,受到恭喜,他挺开心的。 诸葛闲好像是提前了解了阮泱泱的情况,所以,他这恭喜倒是也没对她说,只是问安之后,就开始询问她的眼睛。嗯,只有眼睛,没有脑子。 这都是人精,根本不提那茬儿,好像都忘了她之前数次大脑格式化的事儿。 “有时会刺痛,尤其是清晨刚刚醒来时最为严重。”阮泱泱也不隐瞒,这眼睛的确是不太舒服。诸葛闲那时配出来的止痛药在邺无渊那儿,她倒是有一天想讨过来吃的。只是,他也说那止痛药对身体不是太好,最后也就强撑着了。 听完,诸葛闲也掌握了情况,之后,就开始给她检查。 微微仰脸任他拨眼皮,他的检查可谓是认真,可对阮泱泱来说,不免有几分粗鲁。因为本来就不舒服,他把她眼皮当成了烂桃拨来拨去,不由又想起他把人给剖了的画面,她就觉着他或许可能会把她眼睛给剖了。 检查了一通,马车有点儿晃,诸葛闲就收了手,“瞧着是没什么问题,眼睛是正常的。不急,待回了盛都,容在下再为阮小姐好生检查。再说,盛都的药材是最足的,要什么都能找到。” 阮泱泱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是承认的,若说这世上哪里药物最充足,还得是盛都。那宫里,什么都有。但凡邺无渊想要,必然是没有要不到的。 身体向后,邺无渊自动的就把靠枕放在了她腰后,她倚靠好了,眼睛也闭上了。 马车行在官道上,速度不快不慢,晃晃悠悠,阮泱泱还真有点儿迷糊。 正是因为她迷糊了,邺无渊和诸葛闲可能觉得她是睡着了,就开始说起了话。 诸葛闲无不是关心邺无渊的身体状况,大婚在即,这作为下属,可不得关心一番。当然了,他是大夫,那关心的方向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譬如拂羽荣遗等人,他们琢磨的是送什么贺礼,还有借着邺无渊大婚这些时日,他们也能在盛都停留一阵儿,如何闲散作乐什么的。 和他们相比,诸葛闲就比较实在了,他问的是邺无渊的身体,这半年来,他可是心累身又累。这眼瞅着大婚在即,可不是得关注关注他这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似乎,男人之间,经常说这些吧,邺无渊也没如何。 他只是缓缓的抬手,把阮泱泱原本靠着车壁的脑袋扳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让她枕在自己肩上,能舒服些。 “诸葛神医还另有建议?”他问,面色如常,可看不出尴尬来。 “将军若状态良好,那属下着实是高兴的,这么多年,可不是心想事成嘛。就是阮小姐这情况有些复杂,之前也给她检查过,阮小姐属于那种伤了就不容易愈合的人。我就想啊,洞房花烛,将军若太过孟浪,阮小姐兴许……”话还没说完呢,邺无渊就踢了他一脚。那一脚倒不算重,可诸葛闲没功夫啊,被踹的痛呼一声。 “好好好,属下多言了。”诸葛闲边捂着腿边笑,他这关心可不全然是关心,可不逗闷子嘛。 邺无渊懒得看他,微微侧颈看向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人,马车轻轻的摇晃,她也在跟着摇晃。不过,摇晃的还是有些节奏的,无意识间还是把自己控制的很好,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栽倒。 看了她一会儿,邺无渊忽的又看向了诸葛闲,“你有能让她尽快恢复的药?” 他这一问,诸葛闲就乐了。没乐出声,可把嘴唇咬住了,可见憋得多厉害。 邺无渊一腿抬起作势还要踢他,他立即连连点头,“唉,这当初啊,属下就为将军考虑过这方面。若说药,现在肯定没有,可属下这方子记心里了。待回去了,有将军乐的。” 诸葛闲到底也是个清淡有傲骨的人,这会儿是真不掩饰,乐子啊,还是邺无渊的乐子,不笑都对不起自己。 邺无渊也懒得看他笑,他必然是担心的,她太娇弱了,怕疼,他又不会真不顾她感受。 所以,诸葛闲笑谈起这事儿来,他是真忧虑上了。 “其实这民间啊,就有不少这方面的药,虽被大部分人定为下九流,可属下却不这么认为。不管是什么药,能让人舒坦,又不会伤害根本,那就是好药。”大夫的看法,与寻常人那是肯定不一样的。 “舒坦?倒也可行。不过,她很容易会对某些药物不服,吃了鱼肉都会醉。”冒出这个想法,邺无渊又否定了,觉得不妥,怕反而伤了她。 这问题在诸葛闲那儿却不成问题,“将军别愁啊,属下也算对阮小姐的身体情况有些了解,必然可以针对她另配个方子出来。”这能难倒一个神医嘛。 再说了,他真是有点儿‘技痒’,而且这还是‘帮助’他主子,可不得尽力。 邺无渊是深思熟虑的,当然了,这个深思熟虑也没有太长时间。片刻后,他就轻轻颌首,“也好,总是不忍叫她太痛苦。” 他这话说完,腰腹侧就被一只手给掐住了,那是五指齐上阵,他肌肉块再大,也还是没逃过。 低低的痛呼了一声,邺无渊迅速的抓住那只手,这一扭头,就和阮泱泱的眼睛对上了。 她瞪着他,脸也是红的,他们俩刚刚说的话,她可一字不差的都听到了。 邺无渊也跟着尴尬了,脖子快速充血往上蔓延,两只耳朵都红了。 “泱儿……”话还没说完呢,阮泱泱另一手就上来了,把他的嘴捂个严严实实。 这场面,一看就不适合在场啊,诸葛闲立即起身,尽量悄悄地走出了马车。 “不许说话,不许看我。你这没大没小的东西,我……我咬死你算了!”她真的脸红到几近滴血,她脑子再不好使也听得明白他们俩说的是啥。什么痛苦,舒坦,啊呸! 邺无渊盯着她看,虽是耳朵根都红的,可眼睛却没有任何躲闪。 对上他那眼睛,阮泱泱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手,然后把脸扭到一侧去,她整个人都在散发热气。 邺无渊果然听她的没有再说话,可不看她……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听得到车轮前行声和马蹄声,阮泱泱的脸一直都是红的,热的她觉得都有点儿呼吸不上来了。 这个她也不是没想过,毕竟,邺无渊的身体……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可……也仅限于她自己想啊,这忽然间的听着了,可不觉着自己‘老不正经’嘛。 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龌龊’更上一层,对他……也馋啊! 羞愧,何为羞愧?此为羞愧也! 咬着嘴唇,她思忖着,想说啥,可又不知该说啥。 红红的脸鼓着,鼓的跟青蛙似得。 邺无渊一直歪头看她,甚至中途还把水壶递给她,她却是更把脸往那头扭了,不理他。 没办法,邺无渊只得收回手,但还是听话的没跟她说话。 在官道上行路还是十分快的,再说本来就着急,毕竟婚期就在眼前儿了,主角还没回家呢,想必府里张罗的人也都着急了。 终于,又在路上行了三天,可算进了盛都。 这座城还是这座城,一切都不曾变过。 变的,是人。不只是生在这个世界的人,还有她这个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看客的人。 这回了盛都,回了将军府,她就觉着自己像个傻狍子! 明知道回来干嘛,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来了。 小棠和小梨见着她,那真是眼泪噼里啪啦。府里是全都准备好了,一派喜色,她们俩在那儿哭哭唧唧,可不映衬的阮泱泱心里更悲凉了。 “行了,别哭了。我去给老夫人上柱香,你们俩这带着眼泪着实煞风景。”阮泱泱抬手给她们俩抹眼泪,之后就自顾自的朝着天权阁的方向走去。 小棠和小梨立即跟上,后面,邺无渊一直看着她走远,才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将军,别急。方子啊,已经出来了。”诸葛闲反手揉着自己的后颈,他这大夫按摩手法也是相当到位的,按得自己龇牙咧嘴。 邺无渊一眼扫过来,没说话,显然是叫他闭嘴,还敢说这事儿?因为这事儿,这几天阮泱泱都没跟他说过话。 诸葛闲却是又忍不住笑了,他可是很久都没遇见过这么好笑的事儿了。 那边,阮泱泱到了天权阁,黄姨看到她,又是免不了一阵儿眼泪攻势。之前阮泱泱糊涂成那样儿,黄姨可不揪心,这么多年了,一直在府里,老夫人喜欢她,黄姨也喜欢啊。 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无法说怨不怨谁,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自从圣旨下来那天,黄姨就想过,老夫人喜欢阮泱泱,看样子将军也是极为喜欢的。这也算是两好聚一处了,皆大欢喜! 看着黄姨,阮泱泱可不就想到老夫人了。敬香,之后她就跪在那儿,看着供奉的牌位,始终无声。 黄姨和小棠小梨站在旁边,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眼下,婚期也没几天了,府里上上下下,全都准备好了。 跪在那儿,阮泱泱脑子里回想的,都是老夫人临终时嘱托她的画面。 一遍一遍的,翻来覆去,就像她脑子里头有个复读机似得。 没人说话,只有阮泱泱跪在那儿,她呼吸都十分清浅,脑子里在想别的,呼吸都跟着迟缓了。 “小棠。”蓦地,阮泱泱忽然开口。 “诶!”小棠立即在旁边蹲下,不眨眼的看着阮泱泱。 “你一会儿叫尚青去吕长山那儿一趟,叫他把盛都如今市面上卖的酒都搜罗一份送来。”她还在盯着老夫人老将军的牌位呢,嘴上说的却完全是不搭边儿的事。 “啊?哦,好,这就去。”小棠不解,可也知道不该问。起身,快步的离开。 跪在那儿,阮泱泱这会儿才深深地吸口气,就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7、一个大决定(二更) 在老夫人和老将军的牌位前跪了好久,直至天色都暗了下来,黄姨于心不忍,强硬的叫小梨小棠把她给扶了起来。 不过,再一看阮泱泱的脸,其实倒也还好,并非是她们刚刚所想的愧疚负罪什么的。她只是有点儿累而已,瞧着似乎也正在等待婚期的到来。 最后,离开天权阁,还是阮泱泱安慰了黄姨一番,和她这即将结婚的人相比,黄姨倒是挺激动的。 一路返回玉衡阁,这路上,府中卫兵,下人,遇着了无不较之以前更敬畏。候在一旁,等着阮泱泱先行过去,那头低的都要垂到胯下去了。 这属于将军夫人的威力了,阮泱泱明白的很。尽管,之前她掌家,府里的下人也是挺懂规矩的。可到底,她又不姓邺,必然还是差一些的。 现如今,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阮泱泱觉着,必然得有人说她‘为老不尊’。 好嘛,‘病’了一次,啥出尘绝迹的事情都干出来了,相信迄今为止,仍旧会有许多人觉着不可思议。 回到玉衡阁,她也不由得舒口气,在软榻上坐下来,接过小梨送到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睛也一动。 那时尚青还好心好意的过来跟她说,是不是把新房设在玉衡阁,连带着小棠和小梨都是那个意思,可不都是为她考量。 可她那时候……任性啊,还斥他们多管闲事。 这回,是真傻眼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酿的苦酒,最后还得自己喝下去。 手里捧着茶杯,盯着门口那儿,她也不动弹。 两个小丫头一个整理楼下,一个整理楼上,待得都整理完了,再看阮泱泱,还是那造型呢。 小梨的心里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儿,想想上回离开将军府之前阮泱泱那个状态,再看看如今,好像也并没有好转多少。 “小姐,你是不是不想和将军成婚啊?”挪到近前,小梨蹲下,一边看着阮泱泱细白的侧脸,小声问道。 眼睛动了动,阮泱泱两手更握紧了手里的杯子,“谁说我不想啊?将军如此英隽,年少有为,身强体健,如此诱人。多少人馋他啊,最后落我手里了,我偷着乐还来不及呢。”随着说话,她眼睛也蹭的亮了起来。 小棠和小梨俩人看着她,似乎是想看看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瞧她那亮的跟狼一样的眼睛,嗯,应该是真话。 如此,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然后就笑了。 “是呀,将军如此年轻有为,盛都那么多世家子弟,哪个比得上将军?”小棠声音也拔高了些,跑到阮泱泱另一侧。 “说的是,想一想那时登门见老夫人,倾慕小姐想结亲的,虽是身份高贵,可总得说起来,是比不上将军的。咱们将军,那是镇国大将军,小姐将来就是将军夫人。”小梨也笑了,只要阮泱泱是愿意的,那必然是好事啊。 这辈分什么的……往后谁都不许说,想叫府里的人闭嘴,还是很容易的。 轻轻地点头,阮泱泱看着她们俩那全然大放心的样子,看得出,这段婚姻还是备受祝福的。 “那小姐,你要不要去开阳阁那儿瞧瞧?新房都已经重修好了,特别好看。”小梨是开心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们一直在府里,这整个将军府为了这婚礼之事如何忙碌,如何认真,她们都看在眼里。 那新房重修,极受重视,她们自然也是开心的。 “不用去看了,反正过不了几日就得住那儿了。我累了,先休息,这眼下着急张罗的事情,你们俩能者多劳,张罗吧。”说完,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了小梨,阮泱泱起身,慢悠悠的朝着楼上走去。 两个丫头倒也真是听话,说叫她们张罗,她们就张罗。 其他的事情她们俩或许不在行,可事关阮泱泱,那是极其了解的。 她的偏好,她的行事风格,谁也没有她们俩了解啊。 新房那边在布置,邺无渊是没有提任何要求的,唯一的要求也就是,一切询问阮泱泱的意思,以她为主。 阮泱泱又在休息,于是乎,做主的就成了小棠和小梨俩人。对了,还得加上个尚青。 尚青是大管家的徒弟,可也的的确确是阮泱泱的嫡系,可不一切都从阮泱泱的利益出发。 阮泱泱也知道,而且也都沉默的首肯了,他们做事,她还是放心的。 她交给吕长山的任务,那是很快就完成了。吕长山带人回了将军府,不止他,还有这段时间一直在盛都,整日与吕长山在一起的马长岐,一块带着酒来了。 如今盛都市面上的各种酒,还有马长岐特意搜罗来的湘南果酒,那玩意儿度数低不说,口感还好。 阮泱泱要酒做什么他们不知道,只是接到了消息,就尽责的以最快的速度都找来了。 两个大箱子,里头排排摆满了小壶酒,每一种都不太多,仅仅一壶,可种类是相当多。 一直把酒送到了玉衡阁,其他人退下,两个人也只是站在院子里,没敢再往里走。 还是等了片刻后,阮泱泱才从里头走出来,不算脑子糊涂时,这也算是许久未见了。 他们俩也是知道了阮泱泱的情况,知道她是醒过来了,只是身体仍旧不舒服。 看到他们俩,阮泱泱也笑了,依旧是端雅有礼的小姑姑,她那些日子的任性,似乎都成了一场梦。 “还真搜罗来不少,打开我看看。”双手负后,站在箱子前,她看起来很是期待。 “小姑姑,你是打算学着饮酒,还是要贩卖啊?”马长岐还是那模样,当然了,也多了点儿什么,多了在盛都混的商人特有的油腔滑调。 “想找一个适合我的。”她也回答,看着吕长山把箱子打开,一股淡淡的融合一起的酒香也跟着飘着出来。 她轻轻地嗅了嗅,这样都混到一起了,闻着就让人有点儿醉了。 小棠和小梨立即俯身把箱子里的酒壶拿出来,一手一个,呈到阮泱泱面前。 她拿过来一壶,揭开盖子,先看了看里头的酒,之后又放到鼻子下轻嗅。 “黍米酒,闻着柔和,进了喉咙就是一条火线,喝不了。”她闻完了就把盖子扣上了,这个她享受不了。 她这种品酒方式倒也特别,马长岐和吕长山走近些看着,这接触的人越多,就越觉着阮泱泱神奇。 又换了一壶,她还是根据闻,判断出是什么酒,入口的口感,还有喝完之后的身体反应。 这就不可思议了啊,最起码在马长岐和吕长山看来,是奇怪的,从未见过这样的。 “我说小姑姑,你叫我们弄来这么多酒,要找一个适合您的,这适合,是喝还是闻啊?”马长岐双臂环胸,真是不解,脚趾头想破了也想不出她要干嘛。 “当然得先闻了,我得闻过了之后,才能确定我能不能喝啊。我是真不敢随意的喝,鬼知道我喝了之后会怎样。”说着,把手里这一壶的盖子扣上,放到了旁边的箱子上。 “品酒,还这么困难,小姑姑也是不容易。不过,还是不懂,小姑姑怎么忽然想饮酒了?婚期将至,这饮酒可不太好。”马长岐不问她脑子是否恢复了,但话里话外那想看热闹的劲儿是不减的。 当时她糊涂着,非觉着他是她大侄儿,他矮一辈儿矮了多长时间?可不得好好笑笑。 “对了,后来我这脑子糊涂了,还没关心一下你兄长与夫人情况如何了?马夫人当时被留在了和郡王府,后来呢,马总兵是如何处理的这件事。”她看向马长岐,那眼神儿和表情真的都是十足的关心。 可马长岐明白啊,这就是个鬼,故意寒碜他呢。 “托小姑姑的福,我那前嫂子啊,彻底皈依佛门了。”马长岐倒是也回答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不说,阮泱泱但凡想知道,就都会知道的。 轻轻地点头,这期间,阮泱泱又挑出来了一壶酒。 在盛都市面上贩卖的酒,大部分是真的有点儿烈,可能对于经常饮酒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那度数阮泱泱受不了。 倒是马长岐搜罗来的湘南的果酒,清甜的味儿,十分得阮泱泱的心。 留出来两三壶之后,她蓦地又问道:“马长岐,这酒,能不能喝醉啊?” “这……好像还没听说过有人喝这酒喝醉的。”再说,大部分人喝这酒都是在吃腌肉的时候,腌肉的料加的特别重,喝这果酒调味儿,会使腌肉的味儿变得更好。 阮泱泱轻轻点头,“喝醉倒是没什么,就是见过有的人喝醉了吐,吐得像洪水开闸了似得,特别恶心。” “那小姑姑,你不想喝醉,又要饮酒,在下可就不明白小姑姑到底是何意了。”马长岐真不解。他不像吕长山,阮泱泱做任何事,都自有其打算,所以他也从不会问。 马长岐就不一样了,他不解,又觉得神奇,就想知道。 “我以前见过喝了酒,又没到醉的神志不清的人。狠狠地撞在了大理石墙上,脑门儿瞬间鼓起一个大包,可撞成那样也不知疼痛。这东西啊,会减低人的疼痛感。”阮泱泱挑眉,这才是最终目的。 马长岐看着她,随后慢慢的点头,“那倒是,这样的人我也见过。”喝多了,啥事儿都干得出来,流血了也不知疼痛。 “把这些烈的都拿走吧。这几壶留着,还是不能随便喝,我得试试会不会过敏。”回来的路上,她手臂被蚊子给咬了,这都多少天了,那还肿了一大块。 所以啊,这新东西,尝试之前,都得谨慎。 “你想喝点儿酒啊,真是不容易。”吕长山却微微摇头,说她有些贪玩纸醉金迷,可最终还是体质跟不上啊。 “对了,你欠我的钱不会真给他了吧?”蓦地,阮泱泱想到自己的钱,那时把马长岐当成自己大侄儿,还要吕长山把钱给他。 这会儿清醒了,可不得关注一下自己那点儿家底是不是‘遇人不淑’被祸害了。 吕长山笑起来,“放心吧,就算我真给,马公子也不敢接着啊,将军还在呢。” 马长岐微微摇头,他可不不敢接嘛。、 阮泱泱轻轻点头,“还是继续放在你那儿吧,每年给我添点儿分红就行。”反正,真给她拿回来了,她也没地儿放。 “好。”她的要求,吕长山自然答应。 “还有,二房那边的事儿,拖了这么久了,本来应该去年就解决这事儿的。如今拖得,又长了一岁。之前,你不是有几个人选嘛,赶紧再调查一番,给我送来。”说起二房琳小姐的婚事,若是没有之前那一遭,肯定早就办完了,出嫁了。 “好。别太忧心了,目前,你的婚事在前,别的之后再说。”吕长山静静道。到底也是在一起多年了,相对来说较为了解她。 她这会儿瞧着吧,就不是太平静。 “是啊。我家将军呢?”说起这个,她眼睛一亮,瞬间从刚刚抽离出来。 一听她说的话,再加上她的表情,马长岐可不真是吓一跳。 他就觉得,待她清醒了,肯定不乐意。这事儿啊,没准儿还得中途流产。 可谁想,这会儿说起邺无渊,她眼睛都放光了。 “将军今日一早便出府了,不过这个时辰了,想必也快回来了。”小棠立即接话,看阮泱泱那说起邺无渊就高兴的样子,她们也跟着高兴啊。 阮泱泱轻轻颌首,又扫了一眼马长岐那有点儿不敢置信的样子,“听说这婚前未婚夫妻最好不能见面,不过,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这话,他们听完,都不由得暗暗啧啧叹气,腻的牙疼。 “将军!”蓦地,小梨和小棠忽然转过身去,朝着玉衡阁大门那儿屈膝福身。 其余几个人立即看过去,可不是刚刚说的正主来了嘛。 邺无渊今日进宫了,仍旧是穿着进宫时的那身十分正经的行头,决凛而冷峻,让人自动的就收敛声息,甚至都不由想给他跪下。 这人啊,本就犹如出鞘必饮血的利刃,再加上气质和行头加持,真慑人。 吕长山与马长岐那是立即的上前几步拱手拘礼,待得邺无渊走近,吕长山也是开始解释他们今日会来将军府的目的。 邺无渊扫了一眼那两个箱子,其实不用看也闻到了,进了这院子就闻到了酒味儿。 “市面上的酒种类很多,不过,还有许多好酒,民间找不到,都进贡到了宫里。”走过来,他收回视线,随后看向了阮泱泱。 她也在看他,很坦然的,甚至还在笑。 “那必然,宫中的酒肯定都是好酒。不过,宫中的酒也未必适合我,我刚刚挑出来几种,闻着还不错。”阮泱泱微微摇头,她又不是专门找最好的酒,而是适合自己的。 “想喝酒了?”邺无渊微微垂眸看她,许是因为她在笑,他也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倒也不是想喝,就是觉着,得研究研究。对了,我还在说二房那边的事儿呢,你也得给拿拿主意,吕长山为这事儿腿都要跑断了。”二房那儿的确是急,不像她,一直被称为小姑姑,都过了这个世界适婚的年纪了,好像也没人在意。 倒是琳小姐,年方十七了,又是这样的出身,换成别人家,可不早就把夫家定下来了。 去年正是最好的年纪,可是却硬生生的错过了。 没想到她忽然说这个,邺无渊轻轻的颌首,“长山在盛都这么多年,自然要比我更了解情况。再说,你之前不是警告我不要管这事儿,你说了算嘛。所以,你说了算,有长山给拿主意,错不了。”他还真不想管,自己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呢,管别人? 看着他,阮泱泱的嘴角抽了抽,“好吧,我家将军说了算。” 她这小样子,可不软糯的很。 原本想落在她肩膀的手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脸蛋儿上,捏了捏,“你说了算。” 马长岐被他们俩‘恶心’的鸡皮疙瘩冒出一堆来,吕长山也转开了视线,倒是小棠和小梨站在一旁低着头笑。多好,夫妻嘛,就得是这般互敬互爱。 看着邺无渊的眼睛,阮泱泱也有点儿心里发虚。应该说,从他一出现在玉衡阁门口,她就开始‘虚’了。 人靠衣服马靠鞍,他这模样,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想跪在他袍子底下。 美色撩人,真正的邺无渊根本不用靠衣服更不用靠鞍,盯着他的眼睛,腿就软了。 这大侄儿的‘魅力值’在她这里直线上升,源于她脑子稀里糊涂那段时间俩人之间的胡扯八扯。他算是把自己的原本都展现出来了,在她的脑子里占据了相当重的分量。 她有点儿压不住自己了,那种身体里另外一个‘猥琐的灵魂’的觉醒,已然要喧宾夺主。尤其是她原本是想在这些等着看热闹的人面前表演,不想叫任何人认为她清醒了就不情愿了,继而会让邺无渊为难。 只不过,演着演着,就成真了似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8、大婚 婚期还剩三天。 宫中的人把婚服送来了。 关于邺无渊娶妻,婚服的定制,早在老夫人在世时,她就和阮泱泱闲谈时说过。 老夫人对此是有畅想的,毕竟自己就那一个儿子,必然是想一切都用最好的。 当时,还特意早早就定下了几家在盛都都极其有名的老匠人,盛都中但凡名门世家,想要定制这些都得提前一年甚至两年预约。 符合门第身份,最为豪华隆重的,老夫人都提前做了打算。 不过,她大概是真没想到,她儿子真结婚了,这婚服居然是宫中定制。 这嫁衣被挂了起来,一层又一层,小棠和小梨忙活的一身汗。 阮泱泱坐在软榻上看着,根据她所了解的大卫的品阶制式,这样的嫁衣,应当与亲王王妃的品阶相差无几了。 最最正宗的青色大袖拖地长衫,内里正红及踝的长裙,沉重的头冠。还有里面一层又一层,各有名头的红色里衣衬裙,两个丫头一件一件的先展开,给阮泱泱看,之后又按照原来的折叠方式又放回了托盘里。 这个天气虽说并没有夏日那么热了,可是这样一层又一层的,连两个小丫头都觉得会非常热。 因为,她们俩知道阮泱泱最畏热了。 不过,阮泱泱这会儿想的却根本就不是热不热的问题。她微微皱眉看着那一堆里衣衬裙,她就想啊,这脱的时候得多费劲。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当然了,可以说是计划吧。 毕竟,她本就有那么点儿护短在,不想叫邺无渊有失颜面。尤其是,他的下属都回来了,各个人精似得,也都明白这婚礼背后的事儿。 不止他们,到时这盛都中有头有脸的人,甚至说不准项蠡也会来。所以,必然一切都得顺顺利利,包括婚礼的最后一步,洞房花烛。 她自认对自己的心理建设还是很成功的,每一步,她都有计划。 只是这嫁衣,有些脱离她的计划,太多层了! 她的计划是自己脱自己的衣服,扒开,最简单最快。 这么多层,让她怎么扒? 一只手抬起,托着下巴,食指也贴在了嘴唇上,开始咬指甲。 “小姐,其实我们觉得也不用愁,那天我们俩会一直在小姐身边,我们可以在衣袖里藏着折扇。没人瞧见的时候,我们就给小姐扇风,肯定不会让你热着的。”就以为她是担心会热,小棠脑子转的很快的想解决之法。 “若是小姐担心会流汗,会花了妆,那我们俩就在袖子里藏着胭脂水粉。”小梨也说,就是想叫阮泱泱放下心来,别那么焦虑。这婚礼前一天,她这指甲还得染色呢,都被咬成什么样儿了。 “嗯,你们俩想的很周到,好。”阮泱泱把手拿走,坐直了身体,一边轻声道。 “那小姐怎么还忧心忡忡的?”她回答说好,可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没什么,这两天想的事儿太多了,有点累。把那些酒都拿来,再拿几条丝绢来。”深吸口气,她觉得那衣服的事儿,就先不想了。 到时穿上,再想怎么扯开的事儿吧。 两个丫头把那些酒壶都搬了过来,一一的摆放在软榻前的矮几上。 颜色各异,都是瘦高形的,其实里面也没装多少酒。 丝绢也拿过来一沓,整齐的叠放在旁边。两个丫头都不知阮泱泱要干嘛,这想品酒,她之前是用闻的,也不知这回用什么法子。 嗯,这回,阮泱泱可不用闻的了,她是想试试自己会不会对这些酒过敏。 这婚礼在三日后,她哪儿敢真喝啊,这若是过敏再肿成个猪头或是满身红点儿大包的,她到时可真大名远扬了。 所以,她决定用其他的法子试,会不会准确暂时未知,但也算一法子。 分别挽起两只衣袖,那之前写在手臂上的‘誓言’还没彻底洗掉呢,之前小棠和小梨伺候她沐浴时看到了,俩人偷偷笑了许久。 这会儿又瞧见了,还是觉得好笑。 没理会她们俩,她拿着两个丝绢分别沾了两样酒,还沾了不少,湿湿的。 之后,把丝绢直接放在肘弯处,就那么敷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进行什么护肤大事业。 实际上,之前她脑子稀里糊涂,做过不少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所以此时比较起来,她这样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种方法,最开始只是抱着可能会有效的希望,没想到还真有效果。 一刻钟之后,左臂肘弯开始有些发痒,待得把丝绢拿下来,肘弯的皮肤有一个一个米粒大小的小红点儿。 这酒是果酒,味儿特别好,不只是有果子的味儿,还有某种花香味儿。 幸亏是没喝,阮泱泱第一时间就差不多知道了,大概是这果酒发酵时添了某种可食用的花。未必是为了口感,而是为了香味儿。 会对某种花过敏,也并非是什么让人意外之事。 这种酒,败下阵去,不能用了。 又换了另外一种,这回把丝绢敷在了手腕处,细皮嫩肉,可不就是试敏的最好之处。 她就像做什么科研似得,独自的坐在那儿,一个下午没有挪过位置。七半都让她手腕肘弯发红发痒,甚至有一种皮肤都有些刺痛了。 剩下的几壶酒她好好的闻了闻,最后选定了一壶,还是果酒。 这果酒不同于其他的那么香,甜味儿也不是很浓,还是有些度数的。 选定了,就把酒壶叫小棠送到尚青那儿,再去采购几瓶来,她这也算是做打‘长久战’的准备了。 婚期还余两日,将军府那边的喜堂都已布置完毕。宫中特意派来了人协助,那布置的必然是相当喜气,高大上。 阮泱泱没去看过,小棠和小梨去了,她们去的时候还碰到了黄姨。 黄姨估计也是为了回去说给老夫人听的,邺无渊终于成婚了,老夫人在天之灵得知,一定会欣慰的。 阮泱泱理解,这若与邺无渊成亲的是别人,她也会在成婚前几日‘激动’的去向老夫人报备的。只是这会儿,她真觉得没啥脸面。 玉衡阁,阮泱泱正在进行婚礼前的‘自我改造’项目,从昨天开始她就没见着邺无渊,估摸着他也在进行与她差不多的项目呢。 真是把她从头到脚都给重新折腾了一遍,连脚趾甲都染色了,皮肤白,那染成了湘妃色的脚趾甲,衬得小脚更为细白。乍一看,阮泱泱就觉着她这脚特像红樱团子。 也不能说这颜色不好看,她不太喜欢罢了,粉粉红红,小女孩儿的偏爱,她这心理年龄毕竟很大。若按心理年龄来算,邺无渊当她大侄儿,不委屈的。 本来还有某种熏蒸,弄完会让全身香喷喷,就像腌肉似得,纯粹腌入味。 她闻了一下那精油的味儿,不确定邺无渊会不会被熏着,但她已经被熏着了。这玩意儿,兴许会让她过敏,所以就拒绝了。 不过,到头来其实还没躲过,身体不能熏,头发能熏啊。她觉着跟被两个小丫头绑架了似得,愣是折腾了头发好一阵儿,最后真是弄得十里飘香。 这便是未婚夫妻同在一个府邸的好处了,准备项目双方同时进行,两方的人还能互相沟通着,进度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准备工作完成,这婚期之日便也到了,宫中派来的有经验的嬷嬷,亲自来为阮泱泱梳妆。 她没有娘家,倒是项蠡这帝王给安排妥帖了,也着实是有些惊人吧。 说他坏,但人家也坏的有始有终的,对他无话可说,不服气不行。 大礼时辰在傍晚,可是从一大早开始,这将军府就热闹起来了。 将军成婚,与寻常士子那是不一样的,这观礼之中的亲近之人大都是武将,那喧闹的方式就和别的大相径庭。 白日就已有宴席,热闹的,玉衡阁这边都听得到动静。 原本在盛都十分盛行的文绉绉的玩乐,到了这将军府就变了样儿,无不有些粗鲁,可是又粗鲁的相当过瘾。 小棠从外面跑过来,说是那边在玩儿投壶呢,这投壶的惩罚可不是喝相对应的箭数的小杯酒,那可是要成坛灌的。灌不进去,旁边自有人帮忙,还没到观礼时辰呢,就有好几个被灌醉抬走的了。 玩儿的那个热闹,连一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大臣都在跟着喝彩。 宫中的嬷嬷正在给阮泱泱梳发,倒也是不急不忙。 这挽发啊,相当复杂,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没上妆,这脸倒是也说得过去。 她觉着,主要是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白遮百丑嘛。 小棠在她旁边说完,她也只是淡淡的微笑着算是回应了,这宫中的嬷嬷各个谨慎有加,绷着脸,一瞧就是极为重视规矩。 所以,她必然是要端着的。 花了好长时间,这头发算是挽好了,尽管还没坠朱钗,也没戴头冠,可也窥得出这发型的复杂华丽来。 “今儿请的堂会戏刚刚到了,小姐那时跟着老夫人听过几次,后来也不见小姐再听。刚刚尚青还过来询问,说小姐若是有想听的戏就知会一声,趁着白日里客人都在玩乐,就叫那边先开唱。”小梨站在阮泱泱旁边,这会儿要更衣了,嬷嬷在准备,她小声的说道。 “没有想听的。把酒准备好,一会儿去了开阳阁,记得拿过去。”这事儿她可记得死死地,重要的一趴! “小姐放心吧,没忘。”小梨立即点头,这事儿前两天阮泱泱就安排了,怎么可能忘了。 这时,几个嬷嬷托着衣服过来了。 是那一层一层的里衣和衬裙,极好的料子,顺滑如水。 配合着起身,把自己原本身上的衣服脱下去,嬷嬷开始给她更衣。 不愧是宫中出来的,专业的,这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穿,都是贴身的,勒的这个紧。 鬼知道是不是她们在宫中伺候的都这样,在给穿衣服的同时,还不忘调整她的xing。 真的,她之前都不觉得自己这般汹涌,忽然的发现新大陆了。 再说,这盛都民间可真的从未听说过女子穿衣打扮要独独衬托此处的,想来这就是宫中娘娘们不成文的规则了。 在把最后一层衬裙围上之后,还有一截绣着鸳鸯交颈的腰封,真真是狠狠地把她的腰给勒住了,她一时间都有些上不来气了。 她觉着自己眼下应该特别像古欧洲的妇女,缠腰缠的都畸形了。不过,倒是真衬托的xing更大了,说是波涛汹涌也不为过。 轻轻地吸气,很想跟那几个嬷嬷下,是不是宫里的娘娘都这么狠的对待自己,只为便宜项蠡的爪子。 前期工作也算是差不多完成了一半,本以为可以稍稍休息休息,哪知这嬷嬷开始给她上课了。 不过也是,阮泱泱算是孤女,没有娘家,这原本女子出嫁前,娘家该请人教授的,她都没有。于是乎,今日的嬷嬷承担了此重任,赶在大礼之前几个时辰,开始给阮泱泱‘加急补课’。 小棠和小梨这俩被赶出去了,卧室门一关,嬷嬷开始秘密教授。 这教授,是真真的尽职尽责,估摸着宫中的娘娘们就是如此伺候皇上的。 阮泱泱力持镇定,凭借她如此心理素质,越对待陌生人脸皮越厚的人,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想啐两口。 凭啥女人就不能贪图舒畅?不能找快乐? 一代一代的把自己当成了一种工具,上一代传授给下一代,有人不想当工具吧,她们还会吐口水。 但,也只能在心里头骂而已,最终还不是乖乖的点头。略带一些羞涩,但力持端庄,符合人设。 过了晌午了,这府里头闹腾的更厉害了,有人点戏了,堂会也唱起来了。 估摸着已经有一半人都喝多了,吵嚷的,在这玉衡阁都听得清清楚楚。 妆发完毕,对镜一照,这眉眼,这红唇。不得不说到底是在宫中混的,这手法可比当初魏小墨出手的妆容,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为了喜庆而浓重的受不了。 到了眼前儿,一直觉得已做好准备的人也无端的开始手心冒汗,她起初觉得是热的。小棠在旁边摇着扇子,扇了好一会儿,还是汗未消。 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可能是紧张了。 紧张啥?新郎官她也不是不认识;之后的步骤她都计划无数遍了,各种情况都设想过了,都各有应对。之前就觉得,她都能掌控。 可这会儿紧张,是真的,打从心里往外蔓延。 她紧张的,大概真是这场所有人都知晓的婚礼吧。 那外面两层最隆重也最沉的裙子和宽袖长衫套上来之后,她真被压得瑟缩了下。 太沉重了,太多了,她到时往下脱都下不去手。 轻轻地运气,配合着嬷嬷的手坐下,盯着那沉重的头冠架上来。两只眼睛都朝上看,她都被逼出斗鸡眼来了。 头冠是真重,之后还得往头上坠各种朱钗,耳朵上,脖颈上,手腕,脚腕,全身上下都挂满了。 调整着呼吸,她一边猜测邺无渊那头是什么打扮?肯定超级简单。 这般一想,心里头可不不平衡? 嗯,待她见了人,就更觉得不平衡了。 大礼的时辰快到了,闹腾了一天的将军府安静了下来。不过,也只是府内安静而已,将军府外头开始放鞭炮了。接下来不止鞭炮,还有烟火,准备的大呢! 被扶着从楼上下来,府内已经开始掌灯了,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这将军府的灯火就已盖过了天空的风头。 她被扶着走,后头小棠和小梨还拖着那青色的拖地长衫,每走一步,都觉着艰难,头重脚轻。 还没走下楼呢,便瞧见了大厅门口那儿走进来一个人,红色的喜服,红色的锦靴。完整束起的墨发,扣着红玉冠,他很少笑,这会儿还真在笑。 “将军,时辰还未到呢。”嬷嬷看到了,出言提醒。 不过,邺无渊跟没听着似得。其实,他还真没听着,他只顾着看自己的新娘了。 这三天,他们俩都没见面。她那天还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言不假。 那时还在打仗,他在东疆,她在盛都,隔着那么远,他好似还未感到如此难受别扭。果真是现在太近了,越近,就越是要‘得寸进尺’。 不同于邺无渊,看到她时心内感慨那么多。 阮泱泱瞧着了他,视线从上至下那么一溜,隐隐不满,他穿的也太简单了吧。一瞧就只有两三层而已,全身上下,最多那红色的玉带上嵌着金玉会重一些,他根本就是一身轻松。 瞧他还笑呢,她被压得呼吸都不行了,根本笑不出来。 不过,他穿那几层,往下扒……应该挺快的! 嬷嬷劝说不动,也不再言语了,镇国大将军,还敢指挥他不成? 走近了,阮泱泱微微仰着头盯着他看,明媚的脸庞几分‘小怨气’,可也仅限那似撒娇的小表情罢了。 “我的手一直在流汗。”她说,上不来气儿的语气,跟求助似得。 邺无渊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抓住她掩在广袖里的手,握住,他的手也在流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69、大婚(二更) 这俩人都在手心冒汗,也是好笑了。 反正,感觉到他手心热热的潮乎乎的,阮泱泱就笑了。 喘不上气来,原本不想笑的,这一笑更氧气不足了,她脸也在瞬间红了。 那红从脖子一路窜到脸上,她再努力那么一调节,好嘛,额角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一看她这样,邺无渊也不由皱眉,“是不是这头冠太重了?”他只是看到她这头冠极其沉重,她鲜少的在头上坠朱钗,这回直接扣了个这么隆重头冠,的确是有些难了。 重的又岂止是头冠? 阮泱泱倒是想点头,又想摇头,可哪个都做不了。 “到时辰了吧。”赶紧过去吧。 轻轻颌首,邺无渊的手指挪动,与她十指紧扣。反正都在手心流汗,这样一起流汗吧,融一块,也分不出谁是谁了。 两个人往外走,一只手被邺无渊抓着,广袖太宽,把两个人的手都给遮住了。另一侧,嬷嬷扶着阮泱泱的手臂,后面小棠和小梨托着她拖地长衫的后摆。 待得走出了玉衡阁,又有一行丫鬟随行在后面,开始朝着早就布置好的喜堂走去。 将军府外的鞭炮真的是没停过,尤其是这个时辰,那声音出去了又荡回来,冠盖在这府邸上空、。 倒是阮泱泱之前了解过,放鞭炮也是有规矩的,寻常人家若是敢这么大张旗鼓的一直放鞭炮,非得被抓起来不可。 前往喜堂,便看到了今日来观礼的人,可以这么说,这盛都里的达官贵人,今儿在这聚齐了。 从白日里就在这儿热闹着,不少喝的半醉的,站在那儿都有些不稳,旁边下人不得不扶着。 不少人都是熟脸,在盛都这么多年,还有当年老夫人去世,这些人也都来吊唁了,虽是未必能把每一个人的身份都对上号,可还是眼熟的。 灯火通明,一派喜色,映照的那些观礼的人都各个喜上眉梢似得。 身上的行头太重了,一步步的走,不管是一直牵着她手的邺无渊,还是旁边的嬷嬷后面的丫鬟,都在配合她的步调。 其实,这也是夫妻二人同在一个府邸的好处了,无需他出府去迎亲,她也不用走那么长的路。 走向喜堂,一步一步,那里红烛摇曳,灯火通明,在里面等待的人也进入视线当中。 他们俩都没有高堂,但邺家亲属与老夫人母家的亲属还是有长辈的,可如今在将军府,那身份的确是够不上。 所以,这今日站在高堂那个位置上的,是项蠡的亲叔,德高望重的睿亲王。 还有两三米就要走进喜堂,阮泱泱无意识的开始吐气,本就呼吸不畅,这会儿更是无缘由的呼吸更难了。 邺无渊的表情也微微有变,不是因为阮泱泱的呼吸,而是他也不知为啥,他觉得这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两个人扣在一起的手好像都开始流水了似得,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他在狂流汗还是她在狂流汗。 本想看看她吧,可是,又无法去看,他也不知为什么。 或许,心底里真有那么一点儿不确定,怕看到她不太乐意的表情…… 自从她清醒了,回到盛都,她从未说过自己清醒了之后心里都是怎样想的。对于他们俩这婚事,其实明明是有趁着她稀里糊涂时的顺水推舟在,真正的她是如何想的,他心里头根本没谱儿,她却也是丝毫不表露。 看她似乎……是乐意的。 可到底是没听她亲口说,又总是会心里发虚,觉得她不乐意。 两个人,共同抬腿,踏入了喜堂。 第二条腿迈进来,两个人皆被这喜堂的红烛给罩住了。 睿亲王面带笑容,年纪很大了,大概真是因为本性正直,慈眉善目的。 清浅的呼吸,就是这频率有点儿快,倒也不是她故意的,是这一身行头压得,再加上自从到了这喜堂,她就觉得氧气不足。 睿亲王身边还有项蠡派来的公公,笑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也不知小声的和睿亲王说了句什么,睿亲王也在笑。 将军府外的鞭炮声在他们俩走进喜堂后就停了,不管是外面观礼的,还是在喜堂里的人,没有任何的声音。一瞬间的,都安静了下来。 从喧闹到安静,忽的让人心里头也跟着一震,这是真的,这不是演戏。 阮泱泱尽力的端正自己的肩背,调整着呼吸,一边看着睿亲王笑呵呵的将两把如意分别送到他们俩的手里。 捧着如意,两人的手也分开了,也是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有多热。如意凉丝丝的,让她也不由得清醒了些。 微微垂眸,下一刻,睿亲王便开口了。 他所代的是高堂,同时也是项蠡。 他认识老将军,自然也算是看着邺无渊长大的,原本只是简单的说几句,却说着说着也感慨了起来。 此时才明白,项蠡又派来公公的作用了,这就是个人体时钟,时辰掐的才准呢。 适时的低声提醒睿亲王时辰到了,这睿亲王才停止感慨。 拜堂就是正常的程序了,即便是帝王成婚,也是要拜祖宗的。 给已故的父母亲人叩拜,捧着手中的如意,一次次的跪下,起身,跪下,起身。 这时就看出宫中的嬷嬷多有力气了,阮泱泱这一身,真让她跪下她就起不来了。她是被硬生生的托起来的,那两个嬷嬷劲儿才大呢。 拜完祖宗,夫妻对拜。 被嬷嬷扶着挪了位置,两个人面对面,好似自从往这喜堂来,这是俩人第一次四目相对。 看着对方,阮泱泱不知他什么想法,反正她有点儿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走着走着,她居然就结婚了。 在那个世界都没想过会发生的事儿,跑到这个世界居然发生了,说不可思议都轻了。 尤其是再看这个要和她结婚的人……,更有点儿梦境的错觉了。 再仔细的看看这要和她结婚的人的小眼神儿,其实,算是圆满的吧。 俯下头去,眼睛也垂了下来,对拜,这礼算是成了。 将军府外,开始燃放烟火,冲到了半空,在暗下来的夜空中炸开,亮的耀目。 礼成了,睿亲王乐呵呵的,外面观礼的也都笑起来。待得邺无渊从喜堂走出来,立即就被恭喜声给淹没了。 阮泱泱则被嬷嬷扶着,离开了喜堂,直接去往开阳阁。 这一路上,可当真是张灯结彩,将军府与别的府邸还不同,四处透着一股冷硬。如今被这股喜色掺杂,让人不由心生感慨。 这么多年来,将军府都没有过什么喜事,老将军过世,老夫人过世,白纱吊起,今日终于是红了。 被扶着一路走,这开阳阁,是重建后,阮泱泱第一次来。 果真是重修了,而且修改的还很大,以前满目无不是黑白,这重修了之后倒是亮了起来。 琉灯外层罩着红纱,整个院子的光都是红色的,她这个因为缺氧脸都白的人,都被照的‘红光满面’。 踏着台阶,一步步的走进新房。这新房,比她想象的可大多了,完全不似之前邺无渊的卧室那种风格,倒是和玉衡阁她住的卧室非常像。 被扶着坐在了婚床上,那被勒的紧紧地腰封卡着她的胃,挤着她的xing,喘气儿更困难了。 嬷嬷教她如何正确的一直托着那柄如意,这玩意儿得一直托到新郎官进来,喝了合卺酒之后,才能拿走。 而且,这如意到时还得压箱底里,寓意便是夫妻二人日后一切如意。 这如意货真价实是古董,相当值钱的。民间普通人家购置不起这样的如意,通常都用红衫木雕刻如意代替。 坐在那儿,小棠和小梨分别站在她两侧,那几个嬷嬷则是十分慎重的给她‘摆造型’。 端坐,垂眸,微微弯唇,两手托着如意,双腿并拢,两只脚也须得紧贴。 身上的裙子,青色的长衫,全部重整了一遍,那弄得才规整。 原本进了这新房,阮泱泱就觉着有些压力,被她们这样慎重的一番折腾,她心里压力就更大了。 这期间,将军外的烟火还在继续呢,那砰砰的声响,整个夜空都是闪亮的,夜空的星辰也被比了下去。 嬷嬷又小声交代了几句,之后才退出去,可也没走远,就候在门口。 她们盯着时辰呢,待得时辰到了,新郎官才能进新房。 看着她们出去,房门被关上,阮泱泱也不由深深地吸气,“我要窒息了。”喘不上来气,脖子上的血管都跟着凸了起来。 “小姐,那怎么办?刚刚嬷嬷也说了,叫小姐一直坐在这儿不要动。”小棠声音压得低,其实都不用阮泱泱说,看她的脸就看得出来,憋得够呛。 “老子受不了了,要窒息了。”阮泱泱是真想坚持来着,只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啊。把手里的如意放到床上,她随后朝着她们俩伸出双臂,两个小丫头立即扶着她,把她架了起来。 两个小丫头好歹之前学过些三脚猫的,力气是比阮泱泱大的。这会儿俩人扶她,还真费了点劲儿。 站起来,腰间那腰封不再那么束缚,倒是稍稍顺畅了些。 轻轻地吐气,脖子上那凸起来的血管也跟着消下去了些,看着是有点儿瘆人的,她那血管就像随时要爆了似得。 “小姐,觉得怎么样?”小棠握紧了她的手,她这手心里都是汗。 “就是上不来气,扶我去那边儿。”说着,她眼睛一转,是相中了婚床另一侧的那扇玉屏风。 两个小丫头立即扶着她往那边走,到了跟前儿,她转过身,以后背抵在屏风上。 身体全部直了起来,两只手向后,抓着屏风上浮凸的雕刻。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挺起来,呼吸也较之刚刚顺畅了些。 小棠和小梨站在两侧看着她,说真的,有那么点儿于心不忍。大概真是因为呼吸顺畅了,她的脸色也在瞬间好了许多。 “把酒给我拿过来。你们俩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沉重倒是不成问题了,就是这里面的衣服勒的我难受。”时间越久,她就越上不来气。 两个丫头倒是没招儿了,将军还没回来呢,也不能把她衣服解下来呀。 那酒早在之前就藏到了新房里,小梨翻出来,又拿了个小小的酒盅,跑回阮泱泱面前。 “小姐,你先喝一杯。”酒盅根本就没多大,即便是倒满了,其实也就一口而已。 小棠拿着小酒盅,送到阮泱泱嘴边,小心的避免蹭到她的口脂,让她一口喝了。 酒进了嘴里,不甜不辣,涩口倒有几分。 咽下去,她稍稍皱了皱眉,“没滋没味,太少了,接着倒。”这酒度数太低,应该是配着某种食物饮用的。就这么干喝,口感真的不太好。 小梨又倒了一杯,小棠给送进她嘴里,这期间她一直保持着板板正正靠着屏风边角,两手向后的姿势。 这一身嫁衣,妆发隆重,她这模样,反倒像是在受什么刑罚。 两三杯下了肚,还是没啥感觉,阮泱泱觉着一不做二不休,这一壶都干了。 两个小丫头觉着不妥,可又无法相劝,最后只得听话。 一杯接一杯的喂她,她也真是配合的往下咽,这涩口和慢一步的辛辣涌上来,她表情也变得不咋好了。 “小姐,没了。”还要倒呢,可是只倒出几滴来,没有了。 小梨举着酒壶,抬眼看向阮泱泱,略仔细的看她的脸和眼睛,但好像喝了跟没喝也没啥区别,她也没醉呀! “没了?这酒啊,度数真低。”阮泱泱也叹口气,稍稍动了动脖子,头上的头冠撞在屏风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也不能再喝了,小姐都喝了一壶了。将军回来了,闻着小姐满身酒气,还不得被吓着?”小棠不同意了,主要是喝醉了怕影响形象。阮泱泱以前,也没喝过酒,谁又知道这酒会不会后来劲儿。 “那不然,我偷偷去厨房拿点鱼肉过来?小姐本来就是想醉嘛。”小梨声音小小的,阮泱泱喝酒为啥啊,还不是为了醉? 虽是她始终都没说,可她们俩看在眼里,觉着阮泱泱可能是害怕这个夜晚与将军相对,喝醉的话比较容易混过去。 “小姐吃了鱼肉也是会吐的。”上回误食了,不是就吐了,还跟生了重病似得。 两个小丫头犯难了,一时间,都没发觉那个靠着屏风立正的人已经有点儿眼迷离了。 真跟她误食了鱼肉之后差不多,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笼罩着一层水雾,恍似要哭不哭,心里头委屈,偏要倔强似得。 嗯,其实是挺倔强的,身姿相当倔强了呀,板儿正! 两个丫头商量了半天,还是觉着不能再给她拿酒喝了,若真喝大了,这洞房花烛夜毁了,她们俩可成罪人了。 于是乎,往阮泱泱那儿一瞧,两个丫头都在同时睁大了眼睛,她这是……醉了呀! “小姐?”小棠轻轻地唤了一声,又把手放到她眼前晃了晃。 “嗯。”她回了,还轻飘飘的看了小棠一眼,证明意识其实还是清醒的。 两个小丫头再次偷偷的对视了一眼,还想着是不是把她弄回婚床上去坐着,摆成刚刚嬷嬷给她摆的坐姿。 也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外面的嬷嬷传来了说话声,是在给今天的新郎官问安。 眼睛睁大,两个小丫头可不慌了,这就到时辰了?外面烟火还在响呢,这时候回来不对吧。 不过,也容不得她们俩思考那么多,新房的门被打开,一身红色的新郎官走进来了。 大概他也没想到进来之后看到的不是新娘坐在婚床上等着他,反而是贴着屏风反手向后的立正,就好像是有一条他看不见的绳子把她给捆起来了。 原本候在外面的嬷嬷也是要看一眼的,顺便叫那两个丫鬟出去,不过,邺无渊倒是进来后就把房门给反手扣上了,嬷嬷啥也没瞧见。 一步步走过来,小棠和小梨也迅速的退避到一侧,不由偷偷去看阮泱泱,她倒是还好,刚刚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 “喝酒了?”到了近处,可不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两个小丫头眨了眨眼睛,点头,“回将军,小姐说口渴,可这里没水。” 邺无渊扫了她们俩一眼,要说这两个到底也是跟在阮泱泱身边久了,有时这话张嘴就来,表情做的也真。 轻轻颌首,邺无渊相信了,再挪动了一步,微微勾头去看还在那儿立正的人儿,“站这儿比较舒服是不是?”看她那眼迷离又满脸安逸的样儿,估计是那么回事儿。 她是看到了他的,也听到他说话了,就是觉着这声音有点儿远。 视线对焦了一阵儿,对准了,她忽然咧嘴一笑,“大侄儿,今天发生什么,都别怪姑姑。其实姑姑不想太粗野,但今天那几个嬷嬷说的太过分了,我不爱听。要在你身上找快乐,姑姑非得快乐不可。你要是不成全我,姑姑可就要发大招了。”边憨笑边嘟囔,掺杂着威胁。 可,谁又知道她中心思想是啥。 邺无渊轻轻地咬唇,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你们下去吧,叫门外的嬷嬷都出去,今晚不需任何人守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0、姑姑的计划 烟火还不断的在夜空中炸开,那声响,带着一点儿难以言说的震撼。 今天,半个盛都都可免费观看一场烟火表演,这是托了他们这一场婚礼的福。 新郎官是回来了,可是,将军府的宴客还在继续啊,而且将会持续一整晚。 邺无渊手底下的那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若说玩乐,哪个是省油的灯。 堂会戏也一直在唱,不知是谁点了一出武戏,那敲锣打鼓的声儿,在这开阳阁都听得到。 但,相对来说,今日的安排也有故意成分,将客人玩闹的场子安排在距离开阳阁最远的地方。 红烛摇曳,灯火通明,新房就是新房,一对新人在这里,婚服嫁衣,成双成对。 只不过,某一个明显有些不在状态,挺直了全身倚靠着屏风,两手向后,真就是被定住了的模样。就像是被一股凡人看不见的神力给禁锢住了,除了眨眼之外,一动不动。 邺无渊就站在她面前,微微勾头看她,小棠和小梨退出去了,真把原本应该要守在门外的嬷嬷给请走了。 外面的房门都关上了,原本还以为能守在外面的吧,结果谁想出去了就看到了亲卫。这些亲卫是直接且不留情的,直接把所有人都请出了开阳阁。这偌大个主居,人员全部被清出去了。 原本作为阮泱泱的贴身侍女吧,还以为能留下呢,谁想到也没避免。 两个小丫头一想阮泱泱喝了一壶的酒,她们离开时明显那酒的后劲儿也上来了,不知会怎样。 只是希望不会醉的酩酊不醒,或是吐的不行不行的,这洞房花烛之夜若毁了,她们俩真的会成为罪人的。 她们如何担心,那也只是胡思乱想而已,新房里,目前为止还是安静的。 或者说,静止更为准确。 一个就跟受罚被钉在了屏风上,另一个就勾头瞧着她看,薄唇边染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小姑姑,还要站多久?回床上坐着,好不好?”他问她,真的只是问而已,双手还负在了身后,唤了一声从未唤过的小姑姑。 “你姑姑我喘不上气,姑姑的xing……要炸了!”她扬起下颌,头冠又撞到了屏风上,撞得她瞬间闭上眼睛,可不把她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邺无渊这才伸手去扶住她的头冠,先看了一眼她的脸,之后视线向下,落在了她所说的那个要炸了的地方。 嗯……好像,的确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你这衣服,好像很多层。走,咱们去解开。”话落,他直接俯身把她横抱起来。这一抱,才发觉她这一身的行头有多重。 她的体重邺无渊必然是心里有数的,毕竟也不是没抱过。 这回分量增加,可不就是她这一身行头的功劳。 那个被抱起来的人却有那么点儿迷糊,其实倒也不是特别的迷糊,自己要干嘛还记得呢,只是忽然间被抱起来了,一下子从竖着变成了横着的,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邺无渊大步的走向婚床,旋身将她放下,原本搁置在她后背的手顺势沿着往下摸,果然摸到了勒在她腰腹那里很宽的腰封。 这腰封还不柔软呢,偏硬,勒的紧紧地,卡住了她胃部那儿。 真是不舒坦,坐下来之后她就开始扭,挣扎,一脸的不好受。 邺无渊的手沿着她肋下移到了前端,隔着几层布料算是摸到了卡扣的位置,正好,这算什么疼?”把他的手扒拉开,阮泱泱又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挽好的长发本就被头冠压了很久,这会儿她一扯,头发就散落下来了。 原本就盯着她看,这满头青丝缕缕散落,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整理。 但,谁想她是一点儿情都不领,甚至就是不想叫他动手。 自己动手把散落下来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倒是真的舒坦了许多。 正确来说,应该是头上舒坦了。 脑袋舒坦了,她该做什么也就又想起来了,此计划可是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各种模拟,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 这会儿被腰封卡的上不来气,可脑子轻松了,迷蒙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个度。 尽力挺直自己的脊背,她微微仰头盯着站在她面前的人,他就那么瞅着她,似乎是有点儿担忧的。 “我们是不是得喝酒啊?”她记得嬷嬷说过的,合卺酒。 “是得喝。只是,我去取些水来吧,你已经喝多了。”也不知她刚刚喝了多少酒,不敢再叫她喝了。 “不行,哪有喝水的?岂不是这往后的日子越过越水。这兆头不好,我也不想真就顺了那几个嬷嬷说的废话,女人当然得快乐,不快乐也得找乐子!”她撩了一下头发,倒也并非刻意,可就是极其迷媚。 邺无渊的眼睛动了动,之后缓缓的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单膝触地,抓住了她放置在膝上的一只手,握住,“好,那我们就喝酒。不过,嬷嬷到底说什么了?”从他进来开始,她已经两次表达对她们的不满了。 不过,宫里的人,是懂规矩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都清楚的很。这若是说错话了,等着的可能就是脑袋搬家。 视线也跟着他下来了,盯着他瞧,阮泱泱想了想,之后缓缓的抿嘴,脸颊也跟着鼓了起来。这就是答案了,她不说。 这又是什么?像个小仓鼠。 “好,那就不说,喝酒!”使力的握了下她的手,随后他起身,走到桌边去倒酒。 这边阮泱泱还抿嘴鼓着脸呢,看着他去倒酒,她嘴抿的更厉害了。 说啥?她现在即便浑身发热,脑子里也有点儿混沌,不过,嬷嬷说过的话她可记得清楚呢。 无非就是教她今晚怎么‘伺候’夫君呗,要这样,要那样,还要这样,还要那样。完全是,把她当成杂技团的了。 又说这任何一个姑娘到了这时候都会羞涩,但也不能太羞涩,作为妻子,一直都羞涩,扭扭捏捏,那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妾室行为。简单来说,上不得台面,仅为供男人找乐子之用。 这种话换做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女人都受不了吧?就算阮泱泱三观没那么正,她也受不了啊。 倒了两杯酒,也没有倒太多,一杯里面仅半口而已。 转身走回床边,一瞅她那还鼓鼓的样子,邺无渊也不由笑。 旋身在她旁边坐下,把其中一个酒杯放到她手里让她拿好,之后抓着她的手臂,教她与自己手臂缠绕。 其实在之前……他进来这新房之前,他一直都有点儿忐忑。 他不知她在这新房里会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别说合卺酒了,能不能与他好好地说句话都不知道呢。 诸葛闲在他离开宴席时,单独跟上来,给了他两瓶药。 一瓶,是可以放在合卺酒里的,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让喝了的人绵软无力。甚至,会……比较主动一些。 不过,他还是没放,毕竟,也过于卑鄙了。 对待敌人,如何卑鄙皆为正常。可他之前就觉着,顺水推舟的与她成亲,在明知道她清醒了之后又从未主动的与她认真商谈过这件事,他就已经算作卑鄙了。 若是在今晚,还‘动手脚’,那岂不就是卑鄙中的卑鄙。 到时她若后知后觉的知道了,说不定,真会恨他。 即便是和她慢慢的磨,他自是也不想她恨他。 两条手臂缠绕,各自的衣袖搅在一起,明明颜色不同,却又相得益彰,还真就像是原本长一块儿似得。 举着杯,送到自己嘴边儿,这合卺酒是宫中送来的,极其的清淡,其实不用品尝,单单是闻,就觉得这酒会清淡的跟水一样。 进了嘴,更是清淡了,不涩不辣,口感更类似于荷露,只是稍稍带着些酒味儿而已。 咽了下去,阮泱泱咂了咂嘴,原本就喝酒了,喝这杯,还真没品出酒味儿来。 “你不会真用水糊弄我的吧?”看他,她的小脸儿被青丝包裹,娇媚的很。 “这是酒,只是清淡了些。”邺无渊轻轻摇头,又有点儿忍俊不禁,真是从未见过她喝酒。倒是见识过一次她醉了,却是吃鱼肉吃醉了,如今,也算见识到了她喝酒醉了是什么样子。 拿走两个酒杯,起身走回桌边,把它们放回原位。 也就是在这时,燃放烟火的声音终于停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一共燃放了多少的烟火,虽比不过项蠡那帝王大婚时的盛大隆重,大赦天下,可完全堪比这盛都亲王娶王妃了,也就是这样个场面吧。 放好了杯子,邺无渊站在那儿稍稍的深吸口气,此时是完全没主意,他也不知接下来该怎样。 但若细想,其实她这喝了些酒,有点儿醉醺醺的样子,倒是比她正常清醒时,让他压力更小一些。 还是没什么答案,他还是转身,准备给她宽衣,她那一身衣服又紧又重,太不舒服了。 转过了身,他却真是一愣,因为眼前的一幕,的确是他没想到的。 到底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她很不一样! 阮泱泱已经站起来了,站起来之后,她就是在扯自己的衣服。 外面的拖地长衫已经被她扯下来了,眼下正在跟长裙较劲呢。 这长裙也是相当繁复隆重的,穿在身上往下扯不太容易。她好像很着急,总算是把腰带扯了下去,她就急哄哄的将那长裙给拽下去了。 直接扔到了地上,那动作,豪放的呀,隐隐的还有点儿粗鲁。 总算是脱了两件,里头还有呢,最当先的就是,她那点儿力气算得了什么?可不就是这会儿邺无渊没反抗,听之任之。 坐在了床上,他根本连撑着自己的力气都没用,直接被她给按倒。 之前喝了那一壶酒,再加上刚刚又喝了一杯品尝起来清淡的跟水似得合卺酒,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混合的力量有多大。 她真的很热,鼻尖都冒汗了。脑子昏沉,焦距对不准,可自己该干什么她可记得清楚。尤其是此时大脑的运作像出了什么bug,她把自己之前那计划全部调动了出来,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滚动。 按照计划,她对‘背景板’下手了,那就是快准狠。不为别的,当初是怕自己会怯,会反悔。 这会儿已然忘记了什么会怯,会反悔那茬儿,完全就是忠于计划本能。 野蛮又横暴,粗鲁又急切,可说力大无穷,尤其是相较于邺无渊的不反抗,她就更恍若逼良的恶人了。 邺无渊完全被按着躺在了那儿,喜服一件件的被扯开,丢到床下去,在空中翻出个漂亮的弧度,最后落在地上,和之前的‘小山包’融为一处。 在这之前,邺无渊完全是没想过这洞房花烛之夜会是这样的。有一种……天上唯一一颗用糖做成的星辰,掉落下来,正正好好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纱幔坠下,遮住一切,他还是犹如做梦呢。 太不真实了,他心里的姑娘,会这样…… ------题外话------ 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1、姑姑的计划(二更) 一夜喧嚣,堂会戏也跟着唱了一夜。最初是热热闹闹的武戏,之后莺莺艳艳,缠缠绵绵,那唱腔婉转又绵延,本就醉了的人,听得更醉了。 待得清早大管家开始指挥着府里的下人伺候这些爷的时候,大都是被俩人给架出去的。 这一晚都代替将军府主人游走于众宾客之间周旋的拂羽和荣遗也倒下了,拂羽倒是海量,荣遗则是半夜就吐了一波,清早已然受不住,先回去休息了。 府中下人尽量无声的收拾,大管家也在送客,卫兵在巡视,唯独值守的亲卫守在开阳阁外,不给任何人放行。 即便是太阳都出来了,小棠和小梨过来等着服侍阮泱泱起床呢,亲卫也不放行。 很简单,昨晚就得到了命令,没有邺无渊的准许,谁也不许踏进开阳阁半步。就算是这一整天不出去,别人也不许进来。 亲卫严格执行命令,小棠和小梨也无可奈何,她们俩仅有些三脚猫。这若是能飞檐走壁,可不真得偷偷进去瞧瞧。眼见着太阳逐渐的高升,谁知道新房里头咋样了。 再不济,也得用饭吧,昨天阮泱泱根本就没吃几口饭不说,还喝了一肚子的酒。 两个丫头是在不断的猜测里头咋样,什么情况,等等。 一切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她们还做了最坏的打算,阮泱泱可能吐得一塌糊涂,新房都给毁了呢。 新房里……状况也的确跟被毁了差不多。 两扇床幔被扯落,堆在床下,满地的衣服,乱七八糟。 偌大的薄被也一大半顺着床沿垂到了床下,好似被嫌弃了似得。 房间的窗子都被打开了,各个打开一半,清爽的风不时的吹进来,睡在床上的人也终于是安稳了下来。 因为热,天刚刚亮的时候,那神志不清的人甚至都开始哭了起来。 哭又不是真的哭,是难受的哭,她动弹不得,疼,又热,清醒不过来,她就只能哭。 窗子被打开后,屋子里没那么热了,那一直散热的‘本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那么紧紧地缠着把她扣在怀里,任由她独个儿的趴在那儿,她就好多了,又睡过去了。 直至太阳逐渐的升到半空,那神志不清的人肚子开始咕咕叫,她趴伏在那儿,青丝被撩到一侧铺在枕头上。因为肚子在叫,她开始慢慢的缩。每次一动,眉头就皱起来。 动着动着,也实在是受不了这疼痛,眉头皱起来就没再舒展开过。 眼睫在抖,是真的抖,疼的抖。 好疼啊! 神智最初是被饿给唤醒的,可醒来之后饥饿就不算什么了,好疼。 具体哪儿疼说不上来,可她觉着自己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都在疼,到底咋回事儿?这么疼! “泱儿?”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挡也挡不住的热气,瞬间将她给包围。 听到他声音,阮泱泱就忽然明白咋回事儿了,昨天,可不是她和邺无渊结婚了嘛。 想也不用想,这就是他了! 昨晚…… 隐约的,她好像记得点儿啥,可是,画面是杂乱的,没有顺序。以至于,那些画面搅和到一起之后,就成了一锅粥,记不清了! 不过,记不清了也不妨碍她估测啊,她这惨遭横祸的下场,难道还不能说明昨夜的遭遇? “泱儿,是不是想起身了?饿了吧,都听到你肚子叫了。”邺无渊的声音在持续,他靠拢过来,单臂将她环住。她热,只盖了被子一角,又蜷缩起来跟一只大虾似得。 这一围拢过来,她就更像一只大虾了。 “疼。”她呜咽的说了这一句,眼泪就顺着还没睁开的眼睛流出来,她真的超级可怜。 邺无渊也有点儿慌了,哪又想到她醒了会哭。 把她圈到自己怀中,手放在她后脑轻拍,“把诸葛闲叫来给你瞧瞧?”完全是把诸葛闲当成了万能工具人。 “不要。”她拒绝,并且还在缩。 “那怎么办?”他微微侧颈,轻轻的亲她的耳朵,一边问,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太热了!”她真是哭腔,没力气的手开始推他。他不着衣物,手碰上,更热了。 邺无渊真是立即弹开,他也知道自己体温高,她又畏热,只是觉着时间久了,总是会适应的。 哪知道,会把她热哭了! “好,好,我退开。是不是饿了?估计你那两个丫鬟已经在外等了很久了,叫她们进来服侍你洗漱?其实,清晨的时候,我们结束……我已经给你擦洗过了。”他的声音很轻,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是微微探头,那优越的脖颈上被抓的红痕交错,他自己倒是也没什么感觉。 “不行,我不要面子呀?”再次拒绝,眼睛还是没睁开,但还惦记着面子呢。 她觉着自己这会儿肯定是惨不忍睹,可不能再被别人瞧见自己如此凄惨的模样,成什么样子? “好好好,谁也不进来。”立即接她的话,也明白她的想法,是觉着丢人。 一只手软绵绵的挪到自己的脸上,抹掉从眼角滑出来的眼泪,其实她没想哭,可是太疼了! 本就怕疼,这会儿的疼痛真是要把她给逼疯了,相比较之下,之前什么扭脚撞破头都成了小菜一碟。 腿不敢动,她就觉着,自己是被撕裂了,定然惨不忍睹,都不敢去看,鬼知道那里成什么样子了! 邺无渊下床了,她听得到他下去的声音,闭着眼睛在那儿吸了吸鼻子,其实啥都没有,吸也白吸。这眼泪也不是本意,可能只是泪腺在可怜她的身体,自发的涌出来,意图引起别人的怜惜。 她现在就想,多亏她无需如同别的女人似得,结婚第一天得早早的去给公婆磕头问安。要不然,她真会死的! 想一想昨晚的事儿,混乱始于她喝完那一壶酒,之后,记忆就错乱了。 喝酒就是为了避免疼,她也清楚自己怕疼。 可,看来酒管的是当时,过后就不好使了。 她好疼啊! 很快的,邺无渊便回来了,他已经穿上了中衣,单手托着水盆,放置在椅子上,洗了一条手巾,挪回床边。 旋身坐在床边,探身向床里,像个大虾似得人背对着他,身上的确是有些惨不忍睹。 她太白了,稍稍用力些碰触,就会在她身上留下印痕不说,显现出来的还特别凄惨。 青青紫紫交错,他的指痕在某些地方也特别显眼,这般一看,邺无渊也心下不忍。 “是不是很疼?我去取些药来,给你擦一擦。”俯身过去,圈着她把她翻过来,她也跟着哼哼,疼的。 手指落在她腰侧,这里的指痕尤为清晰,完完全全是他手指的印子。 轻轻地摸了摸,他又回想自己是否真的失控?可……好像没有。 “痒。”动作缓慢的拿开他的手,她一边闭着眼睛乱摸了一阵儿,找到了被子,拽,盖住自己。 这一系列动作,虽是没睁眼,可也算是行云流水。 拿着手巾擦拭她的脸,“那不然,要不要在热水里泡一泡?或者,可以添些药材在里面,以前打仗时受了内伤,药浴还是比较管用的。”贴近,他再次询问,出主意,可不就是希望能让她舒坦些。 瞧她眼睛都不睁,又皱着眉头,哼哼唧唧,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我这是内伤?哦,也算内伤!”可不内伤嘛,并且伤的极重。 更靠近了些,手巾仔细的在她眼角按了按,“怪我,都怪我。” “你别说了。”怪他?他又怎么知道她为了昨晚都提前做了些啥计划,虽是无比‘惨痛’,可到底还是成功了。 嗯,挺好的,不记得,也免得尴尬了。 即便现在不着衣衫,只有这么一件被子挡着,但只要她不睁眼睛,就不会窘迫,不会尴尬。 她不让说,他自然就闭嘴了。擦干净了她的脸,不再见有眼泪流出来,他又轻轻的摸她的头,“肚子还在叫,是不是饿了?我把早膳拿进来,那,你是换上衣服用饭,还是就保持这样?”说到最后一句,他又笑了,有些遮掩吧,可距离太近,阮泱泱怎么能听不到? 眉头皱的更紧,“把衣服拿来,我自己穿。”听他那笑,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力气?”他接着问,拇指也落在了她眼角,自从醒了,她这眼睛就没睁开。就好像,只要她不睁眼,就不用面对他了。 “嗯,缓过来了。”缓过来个屁,她还是好疼。 没有再追问,邺无渊起身去给她拿衣服。 内衣中衣,也仅仅拿了这两层而已。她连贴身丫鬟都不想进来,怕丢脸,她更是不会想出去。 恐怕,接下来几天她都得躲在这儿不出去。 “放在这儿了,我去派人取早膳。”俯身,他边说边在她脸上亲了下,她立时往薄被下缩。 听着他走了出去,阮泱泱立时睁开了眼睛。眼睛疼,立即便雾蒙蒙的,隐隐发红,瞧着好不凄惨。 掀开被子,反手一撑床,迅速的起身,就要勾着脑袋往下看。 只不过,一系列动作也只成功了三分之一,刚撑起来一些,下一刻就又砸了回去,“好疼啊!”这回体验更真切,从头到脚,全无完好之处。 忍不住的无声骂脏话,骂的自然是邺无渊,这小王八蛋,估摸着真把她当成杂技团的耍了! 这回慢腾腾的挪,总算是坐了起来,勾着脑袋往下看,往最疼的地儿看。只看了一眼,她就再次忍不住骂人,混蛋! 开阳阁外,亲卫不许外人进来,小棠和小梨一直在外候着呢。 这过了晌午,邺无渊才出现,两个丫头立即蹦了起来。 “早膳。”看到了她们,邺无渊也停下了脚步,仅仅两个字,面色冷淡,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当然了,这只是在那两个小丫头的眼里。 邺无渊这情绪上有什么变化,一直跟随他的亲卫看的清楚,那当真就是春风得意! “是。”小棠立即应声,与小梨刚要退走,猛地又想起什么。 几步上前,躬身,两只手托着伸出去,“将军,这是一个时辰前诸葛先生叫人送过来的,说是要务必交到将军手里。”是一个很长的瓷瓶。 邺无渊拿过来,只是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什么。 这段时间,诸葛闲可没少琢磨,昨天给他的药,再之前给他的禁书,作为一个大名鼎鼎的神医,他花样太多了。 眼见着他接过了瓷瓶也没有回去,就明白他这是等着早膳呢,两个小丫头后退几步,之后转身就快步跑了出去。 邺无渊还真是等在开阳阁门口,这也是摆明了,谁也进不去呗。 两个丫头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也差不多,各自捧着托盘迅速的返回开阳阁。 谁又想到行军打仗,看起来冷漠又英武的人这种活儿也是会做的,一手端着一个托盘,转身就回去了。 小心的喘着,两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她们俩到底也是阮泱泱的贴身丫鬟,在这将军府里,所有的丫鬟侍女中身份也是一等的,这会儿却完全沦落成粗使丫头了。 可,粗使丫头就粗使丫头了,她们接下来还是得在这外头候着,不敢离开啊。 返回卧室,床上的人已经把中衣都穿上了,青丝披散,她靠在那儿,脸也纠结着。 看到他回来,她故意的把眼睛眯起来,仅仅用一半儿的眼睛瞅他。只不过,脸颊还是一瞬间就红了。 她为啥满脸纠结?难受啊。她坐不住,倒是想正襟危坐,让自己看起来‘威风’一点,可是疼啊! 如何能舒坦?她刚刚试过了,把两条腿掰成横叉,能舒坦些。 可,她也不能奇奇怪怪的在这床上下横叉吧? “先用汤,这汤,是诸葛闲下的方子,厨房从昨晚便开始准备了。你先喝了,喝完……若是还疼,这里有药。”把两个托盘放在桌子上,他直接单手把一个瓷盅拿起来,边往床边走边说道。 “诸葛闲?我有事儿想见见他,不过,我这样还是不见人的好,过几日再说吧。”她也好似忽然想起什么来了,原本故意眯起来的眼睛也随之睁开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代你传递给他。”坐下,他这穿上了华袍,墨发也重新束起,人模人样的。虽是衣领都遮挡不住他脖子上的抓痕,可瞧着还是帅啊。 这就把她给衬托的凄惨了,尤其是盖在被子底下的那两条不知怎么摆放才好的腿。 瞅着他,她两只眼睛也自动的化成了两把刀,“不用,到时我自己去说。对了,小棠和小梨有没有问我?你如何回答的?” 用汤匙把瓷盅里的汤搅了搅,之后递给她,“没有询问,她们也不敢问我。不过,如果但凡有人问起了,我便说……” “你就说我在自省!圣人都说每日当三省吾身,宫中的嬷嬷也是这样教导的。待我自省完毕,自会走出开阳阁‘主持大局’的,这几日府中事务就劳烦大管家。”她截住了他的话,十分官方的说出搪塞之词,且面不改色,极其正经。 抿起的唇抽了抽,邺无渊忍着笑,一边点头,“好,一会儿我便交代下去。那不知,将军夫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将军夫人? 阮泱泱眼睛动了动,不再接茬,低头开始喝汤。 她不回应,他也不生气,用手把她落在脸颊上碍事的青丝勾走,“一会儿我给你上药?我想,涂了药就不会那么疼了。” 一听他说话,她嘴里那口东西都咽不下去了,“往哪儿涂?”好不容易咽下去,她不由得抻脖子,然后斜睨他,询问。 “应该……哪儿疼涂哪儿吧。”之前,诸葛闲似乎说过。 “我自己来吧。你……就当尊老,从现在开始,别总吓我。”她有点儿招架不住了,越是记不完全昨晚那些一幕一幕,她就越是想记起来。 尤其是看到他脖子上那些抓痕,想必就是她手笔,她甚至刚刚还偷偷仔细的看了看她的指甲,里头有没有肉丝儿! 她可怜自己吧,又挺可怜他的,估计是满足了,可弄了一身伤,图啥呀? “若认真想,其实小姑姑也算‘宝刀不老’吧。”他斜倚在那儿,微微歪头看她,笑的可真是意味深长,话也多重含义。 “别诈我,现在不禁诈。”没抬头,这坏犊子还头一次叫她小姑姑,听着都是讽刺,瘆的慌。 “小姑姑的计划执行是顺利的,你的目标也没有反抗。只是再有下回,还望小姑姑提前告知,你的目标会准备的更好,不会再乱给你用药了。”因为那药,她的兴奋持续到清晨,不该这样的,她太脆弱了。瞧她现在还恹恹的,他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你给我用药了?”她声音拔高,又扭过头盯着他,不可想象。 “你忘了?你当时,同意了的。”邺无渊也不由叹气,这都忘了?那昨晚的事儿,她是不是都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2、黔驴技穷 说用了药,阮泱泱非要看看。没办法,邺无渊亲自的爬到床上去,在那乱糟糟的被褥间翻找,终于在某个边角,被褥的褶皱间,找到了。 只不过,昨晚他着急,拧开了盖子之后就那么扔了,里面是药液,都洒了。 将那瓷瓶递给阮泱泱,她两根手指捏着,满脸警惕。 拿到面前,居高临下用一只眼睛往里瞄了瞄,然后又抬眼看向邺无渊。一边用审视的眼神儿盯着他,一边把那瓷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没啥味儿。 “如何使用的?”她问,倒是没太研究出这玩意的使用方法,不像吃的,也不像闻的。 邺无渊看着她,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她真忘了,记不清是如何使用的了。 现在若要他说……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她扬起下颌,略睥睨的斜下盯着他,话说完脸蛋儿也鼓起来了。 邺无渊唇角动了动,之后轻轻颌首,“嗯……应该是吧。” 鼓起来的脸蛋儿一瞬间通红,把手里的瓷瓶朝他脸上扔,“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什么都敢用在我身上,他说你就信?我若用了过敏怎么办?” 抬手接住那空了的瓷瓶,邺无渊微微摇头,“他好歹是个大夫,医术也不错,了解你的体质,配出来的药若真有问题,他就死定了。” 这种话在阮泱泱听来可不是安慰,这帮贼,方方面面都帮他想好了啊,什么下三滥的招儿都准备了。 “哼,你就没想过,你也死定了!”恶狠狠的眯起眼睛,她一直放在被子底下的腿就从旁边绕了出来。 一脚踹在他腹部,挨了一脚的人没咋样,那施暴的人却是脸一抽,直接就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怎么了?”立即过去抱她,想把她托起来,却真是眼见着一行泪沿着她眼角滑下来,流到了鬓发之中。 “疼。”喊了一声,还能因为啥?她也根本就不想哭,这就是泪腺的自动反射,一下子就扯到了,扯到了最疼的地方,她真觉着眼前一黑。 手落在她的后背上轻拍,邺无渊转眼往下看了一眼,可什么都看不到。 再说,她现在清醒着,也不能叫他看呀! “上药吧?”或许,上了药就能减轻些了。 “把药给我。”闭着眼睛,吸气,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缓过这一波。 起身,邺无渊快速的将药拿了过来,倒是想帮忙,只不过她已经睁开了眼睛,伸手把药夺了过去。 “你出去。”声音小小的,不敢再乱动了。 不放心,可又真不能强行的帮她,最后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阮泱泱躲扯着被子,把自己盖在里头,在外头看,像个大虫子似得挪动。 反正,是有点儿难,费了半天的劲儿,是把药涂上了。 瓶塞盖好,放在枕头底下,她扭过身去,以目前为止让她最舒服的姿势躺好。 盯着床你伤了愈合的慢,他就一直在研究。这些日子,他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药也配出来了。是口服的,我尝了一颗,好吃。”他就倚在她身后,又不能去抱着她,她畏热。 于是,就只能偎在她身后,对着她的后脑勺说话。 他刚刚说完第一句,她就开始挣扎,显然是还生气呢。 待他说完接下来的,她倒是没了声音,勾头看了看,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也在轻轻地抖。 倒出一粒药来,绕过她的脖子,塞进她嘴里。、 她没拒绝,吃了,因为的确是挺好吃的,甜丝丝的。 接下来,就再没有了声音。阮泱泱是不打算出去的,她也下不了床。 邺无渊则也再没出去,躺在她身边,与她拉开一个小小的距离,免得她热。 大婚,也算是给他放了个假。所有的事情都有荣遗,拂羽等人在处理,尽管他们昨晚几乎是一夜没睡,又喝的头昏脑涨,可该他们做的还是得他们做。 今日晌午过后,这将军府里基本没什么人了。而且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府里也概不迎接任何人。 邺无渊可以不用进宫,不用处理事务。 其实,在两国停战时,他返回盛都,进宫交了帅印,就可以过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只不过,他与项蠡之间并非只是君臣,再说,两国只是停战,表面停战而已。 闭上了眼睛,他也小憩,也不知是不是半睡半醒间的下意识,或者是知道她就在旁边,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不知不觉得就把她给圈在了自己怀中。 太阳偏西,坠下去,将军府里再次亮起了灯火,依旧是昨日那个喜色洋溢,只不过没有昨日那么多的人了。 倒是今日城内有热闹的地方,按照盛都的名门权贵私下里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办这种特别大的喜事,可不是得连续玩乐几天。 大都是本尊带头玩乐,这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不用那么避讳的玩乐。 但,邺无渊是不会去玩儿的,所以,拂羽代替。 拂羽公子在盛都权贵之中算是比较有名的,更准确的来说,在文人圈子里比较有名,他做的生意就比较高雅。 又是邺无渊手底下的人,邺无渊如今是镇国大将军,那拂羽自当也有名气。 他代邺无渊宴请,在盛都城里的玩乐之地热热闹闹,将军府就被衬得更安静了。 开阳阁尤其安静,连个下人都不能进来,亲卫守在大门处,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在远离开阳阁的客居,诸葛闲彻底霸占了那里,炼药,走近了就能闻到药味儿浓郁。 晚膳已备好,尤其是诸葛闲给下的方子,厨房里更是炖煮的小心。 阮泱泱有许多不吃的东西,原本厨房在准备她的餐饭时就极其细致。那时,她是这将军府的小姑姑,现在,她是将军夫人,已然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对待她的一切,可不是更谨慎了。 房间里,阮泱泱再次被热醒。鬼知道为啥这坏犊子又缠上来了,他实在太热了,也不知怎么长得,大概真是身体里安装了一台散热器,被他身上的热气围拢,她鼻尖都冒汗了。 也不知是因为那外用的药,还是内服的药,反正,这回醒了,她好歹是觉得舒坦了些。 手软软的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给扒拉了下去,她又朝着床里侧滚了一圈儿,躲他远一些,也是远离他身上的热气。 她一动,邺无渊便醒了,睁开眼睛,便看到她趴伏在床里侧,青丝散乱,眼睛透过那些发丝,在盯着他呢。 “还疼么?”朝着她挪近了些,第一时间关心的自然也是这个。 “我饿了。真不应该饿,明明什么都没做,吃饱了睡,睡醒了居然又饿了。是谁在消耗那些食物?是脂肪。”她慢慢的眨眼睛,隔着发丝,再配上她这幽幽之语,她好似在说梦话。 “那,到底是用饭还是不用?”又探过去一些,用手指撩开挡住她脸的发丝,这般仔细盯着她的眼睛,才发觉她好像的确在做梦似得。 她也有那么点儿委屈,不想变胖,可是又饿。 瞧她在那儿瘪嘴,邺无渊终是忍不住笑,单手勾着她的后颈把她圈到自己怀里,“那就少用些,当做宵夜。” “你好热。”被他给罩住,她鼻尖就开始冒汗,推他,他这回还真不放了。 挣扎了几回没挣扎出来,又不敢大动作,上回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呢。 “我疼。”就觉着这坏犊子越来越‘过分’,没好事,她就嚷疼。 嗯,这招儿比较好使,他还真把她放开了。 嘴角抽了抽,阮泱泱瞧他那还算听话的样子,不由想问问他,昨晚他们俩到底是怎么胡扯八扯的。 只是,以他们俩眼下的这个关系来看,这话也不是那么好说的。 “等着,我去取晚膳。”摸了摸她的头,邺无渊翻身下床,看他那行动利落的劲儿,她不羡慕也是不可能的。 他出去了,阮泱泱也缓慢的起身,这会儿比晌午时好多了,缓解了不少。 这婚床还是那么乱,床幔被扯落了也没重新安装,只是昨日扔的到处都是的婚服嫁衣被收了起来。 挪着下床,刚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真觉得很虚。 最虚的是这两条腿,简直了,她从来没发觉,自己会没力气到这种地步,跟饿了三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太夸张了! 她到底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慢腾腾的,挪到了那边洗了手,之后,又挪到了窗边,透过半开的窗子,她总算是觉得还活着。 反手撑着腰,缓慢的深呼吸,本想清理一下脑子吧,可这会儿却什么都思考不出来了。 瞧见了邺无渊端着托盘走回来的身影,灯火之下,他真是好看。 这开阳阁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他不得不接手所有原本下人才做的事儿,不过还挺高兴也是真的,有点儿可爱! 微微眯起眼睛,想回想一下昨晚的事儿,他说她计划是成功执行的,估摸着是喝醉了她就口不择言都给说出来了。 若要总结的话,除了喝了酒之后忘事儿这个有点儿超出原计划,和今天这么遭罪疼的恍若废人超出所想,其他都是顺利的。 其实之前她想过了,在决定和邺无渊结这个婚的时候,她就想过。 有些事情吧,的确是得随波逐流,毕竟,她也没那翻天覆地的本领不是。 再说,老夫人临终前的话她可记得清楚呢,她当时那状态,呼吸不上,甚至之前都暂停了几回,强撑着把那最后几句话说完,就咽气了。 就是不放心,就是担忧。她答应了,可是第一条就属于违反了,没给邺无渊找个像样儿的媳妇儿不说,自己还占了这位置。 若说给他纳妾,不行,她可没那么大的心。老夫人还是有容人之量的,若换成了她,都得死! 所以,那就自己来。 接下来是什么?孩子呀! “下床了?”邺无渊回来,一见她站窗子那儿,也几分诧异,她刚刚不是还疼嘛。 慢慢的转过身来,倚靠着窗子,阮泱泱盯着他,眼睛深处是在发光的。 “你姑姑我……身残志坚。”她停顿了下,想出了个这样的理由。 邺无渊似笑非笑,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他随后朝着她走过去。 在她面前停下,两手分别沿着她身体两侧穿过去,撑在了窗台上,便顺势将她也圈在了身前,“小姑姑,不知你今天还有什么计划?”他垂眸看着她,距离近,都能看得到他眼睛里的笑。 “没计划。听说过黔驴技穷么?我就是那驴。你这小子也别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喊我姑姑,没诚心,我听了会气的折寿。”微微侧过脸,他阴阳怪气的喊她姑姑,她心里都跟着一抖。 “那我唤你什么?叫你夫人,你也不答应啊。”他跟着歪过头去,非盯着她的脸。 嘿,在这儿等着她呢? 就说这小坏犊子难缠吧,他那一套一套,上文接下文的,坑挖的也很好嘛。 只转眼睛去睨他,就看到了他在笑,属于他这个年纪最纯挚的开心,笑的眼睛里都开花儿了似得。 阮泱泱也不由抿唇,他好看啊,以往一笑都了不得,这样一笑,更撩人。 蓦地,他忽然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下,力气还挺大,脸蛋儿都给挤变形了。 “胆子大了?”挑眉,尽显长辈严厉。 只不过,这会儿她这严厉真没啥作用,邺无渊更笑了,开始在她脸上啾啾啾。 阮泱泱后仰着躲避,原本是生气,可他像狗似得,她也不知怎么就笑了。 “用膳!”她笑了,他也放过她了。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抱到桌边放下,晚膳还是清淡的,为她特别炖煮的汤也还占据一席之地。 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这么一坐,还是难受,但在能忍受的范围。 但若看她眼睛,就会发现当真是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的泪腺相当配合她的身体。 喝汤,秀气斯文,她转着眼睛去看邺无渊,这人没跟她坐下来一同用饭,反而在那儿给床换被褥呢。 这种活儿都干,也的确是让她开了眼界。 也亏得他爹娘都不在了,这若是还在世,瞧见自己宝贝儿子尽做些下人做的事儿,非得心疼死不可。 床铺太混乱,他一番收拾,全部换了新的,做的其实还是很好的。边角铺的整齐,又挂上了新的床幔,这新房好像又回到了昨晚。 红烛还是那么亮,只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已然是天翻地覆的大变。 他做完了,便转过头来看她,阮泱泱叼着勺子呢,另一手抬起,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夸奖,属于一种鼓励行为,很多事实证明,充分的夸奖,会激励的人越做越好。 再说,看他就是等着她夸奖呢,那她就夸好了,希望以后,他也能继续保持。 被夸赞的人的确是高兴的,抿唇,他随后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一手撑在桌子上,微微歪头看她,过于仔细的盯着她的小脸儿瞧了瞧,随后才低声问道:“你今天真的没计划?” “别得寸进尺!”还问? 赏给他一个白眼儿,阮泱泱又抬手做了个警告的手势,小屁孩儿,有一就想有二,她很疼的好不好? 果然不再做声了,默默地陪着她用晚膳。 一盅汤下肚,她也饱了,扫了一眼坐她旁边儿的人,鬼知道为啥他就忽然多了一股委屈巴巴,完全是莫名其妙,可瞧着就是委屈呀。 “我听着府里也没什么动静,是不是除了诸葛先生之外,其他人都离开了?”她问道。 “他们在城里花天酒地呢。”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在着呢。 “看来,你这几天也必然会很轻松,无事可做。那,你别招我,待我能出去了,咱俩也去玩儿。”她和邺无渊结婚,可把他们那些人乐坏了,四处撒野四处找乐子。 邺无渊动了动嘴角,最终却也没说话。没说话,也就是答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3、黔驴技穷(二更) 结了婚,她就待在新房里三天没出去,反正不知别人会如何看。 只是,换位思考一下,她肯定会觉得好笑的。 并且,当先,肯定也是会稍稍怀疑一下,怀疑那个女子是不是有刻意演戏的成分。这演戏不是为别的,是为了侧面烘托自己的丈夫。 为何烘托?可能她那丈夫实际上不行,非常不行,所以就刻意演戏,隐晦的烘托表达她丈夫其实‘很行’。 嗯,这就是脑回路与正常人不同的人才会七扭八拐的去猜测的,正常人谁会研究这个? 反正,她是觉着自己如同被困死在这新房里的三天,算是无形中给邺无渊长了面子。 尽管,之前她编了什么自省的鬼话叫他出去了就这么说。但,府里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估计没人信。 三天了,她严禁他招她,他也算听话吧。 不过,隐隐的,她觉着他有不听话的时候,可是她没看见,似乎就在她睡觉的时候。 若说他干了啥……她猜的是‘龌龊下流’的,可他长得不下流啊,就反衬她思想比较下三路了。 具体为何?反正她这几天每次睡着了醒来,都是被热醒的,自然醒似乎离她远去。 再来就是,他好像趁她睡觉的时候给她涂过药。 没那么疼了,可身上的确还是惨不忍睹的,她本就伤了愈合慢,不管是真伤还是假伤,都那样。 小梨和小棠终于被准许进开阳阁了,不是因为别的,是阮泱泱要沐浴。 女人沐浴与男人自然不同,较为麻烦,邺无渊就知道她也不会让他在旁边守着,她自己一人他又不放心。于是,小梨和小棠被放行了。 开阳阁的浴室重修,可不是之前简简单单一小屋,毕竟邺无渊以前住这儿,沐浴也是战斗型。 水池很大,能游泳,热气袅袅,所幸是四周通风口数个,不然非得闷死在这里。 阮泱泱不喜欢这种蒸桑拿似得沐浴,可泡进来了就不想动弹,任由那两个丫头给她洗头发,她眼睛闭着,后仰着头,乍一看像睡着了似得。 小梨和小棠两个小丫头跪坐在旁边,熟练的清洗阮泱泱的长发,趁着她闭着眼睛,她们俩无声的对话,说着说着又无声的笑。 在无声的说啥?在笑啥?还不是阮泱泱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痕迹。 她就是那体质,但凡磕着碰着就青紫瘀滞,本就白,特显眼。 但是吧,其实这样的瘀痕,阮泱泱是不疼的,只是看着惊心而已,并且恢复的慢。 像之前,她也没少磕碰着后,留下这样的瘀痕,涂药,对于恢复的帮助也不是太大。 这会儿她们俩会笑,是因为那些痕迹太明显了,有些地方一看就是嘬出来的,有的地方还是指印。她们俩虽年纪小,可也不代表不懂啊,这么一看,可不忍不住笑。 “你们两个,做足了鬼脸,几天不见人,胆子倒是大了。”眼睫只掀开了一点儿,就瞧见她们俩那挤眉弄眼的样子。 小梨和小棠脸上一僵,随后连连摇头,“小姐,你疼不疼啊?” “是啊,一会儿擦些药吧。” 她们俩立即换上关心脸,可不是刚刚那怪模样。 阮泱泱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疼。” 她们俩憋了憋,“小姐,好像,我们都该唤小姐夫人才对。”也是这会儿,才发觉称呼似乎不对。 “嗯。”她眼睛又闭上了,可不得换人设了。 “夫人。”小棠立即改口。 “嗯。”应了一声,她还是不太习惯。夫人,谁的夫人?邺无渊的呗。 倒也并非不能接受,有点儿别扭是真的。 在这水里泡的,泡的她腿都软了,从水池里出来,她们俩给擦干净了水,她就自己转到了屏风后去换衣服了。 这一身印痕被看到,她也有点儿尴尬,又不是傻子,都明白的很。 若真比较起来,身上的这些不算太严重,更严重的地方她觉着,还是自己知道就算了。真再被看到了,她真是面子尽无。 穿上了中衣,这才又出来,任由她们俩给她保养那一头青丝,按摩。两个小丫头手艺还不错,虽比不上宫里的嬷嬷,但也足够用了。 折腾了好半晌,长发也半干了,她才穿上外裙,离开浴室。 这出来了,空气都变好了,她也长长的舒口气,过去这三天,她真感觉自己像历劫似得。总算是活了,虽不至于脱胎换骨,可又莫名又一种天翻地覆的改变。 嗯,可不天翻地覆了嘛。 看到从开阳阁外回来的人,那一身华袍,英挺帅气。外人估摸着只能看到他一身冷锋,杀气慑人。大概,也只有她瞧见过他纯挚的像小狗似得模样。 “真香。”他回来了,时间掐得准,正好她沐浴完毕。 走近,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他一边微微倾身,可不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你闻到的是精油的味儿,迎风香十里,都是精油。”说着,她自己也抓了一把头发,像马儿故意甩尾巴似得,往他脸上甩了下,让他深切的体会一下这精油有多香。 邺无渊不由笑,还真捏起一缕青丝来,嗅了嗅,“和你身上的香不是同一种。” 瞧他这品香的样子,特别熟稔。阮泱泱动手把自己的发丝拿了下来,“你还懂香呢?我怎么就记得,几年前盛都流言四起,说大将军你恐女,见着了女人吓得不行。两国开战,东夷还弄了个女子先锋小队来吓唬你。”转身往卧室走,她一边说道。 这个传言,把老夫人气坏了呀,她倒是觉着挺有意思的,还私下里笑来着。 “这传言的确是始于盛都,是那一次进宫面圣时,遇到了宁公主。宁公主这人……有些外放,那日的确是被她吓到了,一下子跳出去很远。她觉着面子上有损,就散布此种谣言。”邺无渊还真是头一回解释这事儿。当时流言传出来,他就知道了,可也没在意。 “真的?宁公主我知道呀,有驸马了,还生孩子了呢。据说,性格是挺与众不同的。”在盛都这么多年,这里的达官贵人,她都是略有耳闻的。 “这种传言,还真有人信,关键是,你居然也信了?”他每次回来都会特意回府看看她,若真恐女,他还回来看她干嘛。 挑了挑眉,阮泱泱没有再接茬儿,她可不就有点儿信了嘛。毕竟,这心理有问题的人,她见过太多了。完美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谁也看不透的,别扭的心。 在大床斜对面放置的软榻上坐下,正好挨着一面窗子,有风吹进来,这样她最舒坦了。 自己反手把长发简单的挽起来,身体向后倚靠,她倒也算不上故意摆姿态,是浑然天成的慵懒。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必然是端庄的。可熟悉的人面前,那是懒得装。 小梨和小棠守在外面,邺无渊回来了,她们俩不得传唤,可不不敢进来嘛。 “喝水。”邺无渊倒了杯水给她送过来,之后又把打开了药瓶,到了时辰该吃药了。 接过来,喝了两口,他的手到了嘴边儿了。 张嘴,把药吃进嘴里,她觉着自己像动物园里养的动物,眼前这位就是饲养员了。 这药啊,真像糖,其实有点儿药味儿。若是味觉不太好,肯定就会以为这是糖。 诸葛闲这炼药还是相当有本事的,这么精细的东西,他都做得出来。 但转念一想,她又想起自己被迷魇之后跑到烟霞山炼丹的事儿来,她这本领也不算小。那些古方记得清楚,炼的丹药也是很好的。 那些事儿,她记得清清楚楚。从最初,湘南的果园,邺无渊强吻她,她去见了元息,被他暗算带走,那之后的七日,她都记着。 被迷魇之后,在烟霞山,回到湘南,回到盛都,又去边关,去东夷,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刻在脑子里呢。 手里的杯子被拿走,另一手同时在她鼻尖上刮了下,“想什么呢?心都飞了。”眼睛都直了,明显是在想什么呢。 她之前有时也这样,只不过那时,他大多都是在根据她的眼神儿脸色去猜测,不会问。 但现在,他能问出口了,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三天,他们俩一直都在一个房间里,相对来说,似乎对她的了解更多了一些。 她对他……好像还是能够敞开心扉的,对他的宽容度是很高的。 “我能走动了,就想出去转转。”收回视线,她看向他。 “我们成婚,不少人送了贺礼。有独独送给你的,想不想去看看?”他想了想,那些礼物,她还不曾看过呢。 “柯姑娘说要单独给我准备贺礼,我那时听到了,还有谁?”站起身,她有兴趣。 “你曾特意邀请到庄园做客的那几位小姐。”邺无渊抓住她的手,一边用一句话全部总结了。 说起这个,阮泱泱眉毛也不由一动,想起这些,她就真觉着自己是…… 估摸着,都对她这个小姑姑无言以对吧。去年还折腾的欢,一个劲儿的给她这便宜大侄儿找媳妇儿,不断的给他相亲,明里暗里的,忙活的热火朝天。 好嘛,转眼一年,她就摇身一变,成了她自个儿那便宜大侄儿的媳妇儿。 这种事儿,估摸着她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独一份儿。 扣着她的手,走出开阳阁,她这正经的将军夫人,自婚礼之后,第一回出场。 嗯,还算是隆重的,无论是亲卫,还是府中的下人,卫兵,见着了她都改称呼了。 小姑姑,这三个字似乎彻底的告别了她。 下人把那些专门送她的贺礼都一一搬到了距离开阳阁不远的亭子里,亭子下种着美人蕉,亭亭玉立。 这个季节,它们花朵还盛呢,迎着阳光,真跟美人儿似得。 走了这一路,她隐隐的有点儿不太舒坦,扯着了呗。 在亭子里坐下,看着下人把那些礼物一个一个的捧上来,把这亭子里的圆桌都堆满了。 阮泱泱看了看,随后视线又移开,亭子下,小丫鬟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狗走上来,这玩意儿……也是贺礼? “这是钟夫人送的,听说刚刚出生两月有余。时下盛都的各府夫人小姐都在养,逗趣吧。”邺无渊站在她身边,一手还搭在她肩膀上。 钟夫人?阮泱泱一诧,明白了,赵迎芙! 原本她当初邀请赵迎芙去庄园,给自家这坏犊子相亲,谁想到他带去个钟非。这可好,人家两个看对眼儿了,项蠡圣旨一下,人家成婚了。 婚期是去年的年末时,那时正好他们在湘南呢。虽是没亲自去恭贺,但府中大管家做事周到,是去送了贺礼的。 小丫鬟把狮子狗抱到了她面前,微微屈膝,那小小的狮子狗吐着舌头,眼睛亮亮的,水水的,身上的长毛还散发着一股香味儿。 这小家伙,过得可比一般人过的舒坦,被伺候的相当好。 看着那吐着舌头哈哧哈哧的样子,随后伸手,把它接了过来。 刚出生两个月,的确是很小很小,又香香的,软软的,这身上的长毛,摸着真是舒服。 还真挺乖的,到了自己怀里,它就是伸着舌头闻了闻,之后就老老实实的。 小丫鬟站在旁边小心的汇报这小狮子狗,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它还有才艺呢。 让它打滚儿它就打滚儿,让它吐舌它就吐舌,还会握手,还会两手交握着作揖,技多不压身。 阮泱泱听着,也只是笑,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养宠物。不过,这种小东西不比长羽毛的,她会害怕。 看它吐舌头,还香香的,也挺有意思。 把它举起来,那两只爪子朝着两侧张开,像投降似得,又偏偏把吐出来的舌头歪着放,特像谐星。 阮泱泱这回真笑了,扭头看向邺无渊,他也正在垂眸看她。 “好玩不?”把狮子狗举起来,作势递给他。 邺无渊却微微摇头,“你喜欢就养着。”虽说在他看来是个毫无用处的家伙,可她喜欢,那就整日抱着呗。时下盛都的贵妇小姐,不都是这样嘛。 “叫她养着吧,看她挺熟悉的,我没那么多的时间逗它玩儿。”晃了晃它,它立即跟着摇尾巴,可可爱爱。 “好。”邺无渊没任何意见。 将那小家伙又给了小丫鬟,阮泱泱拍了拍自己的手,“弄得香喷喷的,估摸着是有专门给它洗澡的东西。活的比人都自在,让人生妒。” “夫人,你这是话里有话?”旋身在她旁边坐下,邺无渊歪头看她。 她也斜着眼睛去看他,“看来你真的很闲,因为结婚,你这属于得到假期了是吧。” “嗯。”继续看她,同时朝着她倾身,逐渐的靠近。 阮泱泱看得到,并且看的可清楚了,这坏犊子,无论是眼角还是眉梢,包括他的手脚都透着一股躁动。 收回视线,不再搭理他,没在房间,虽是亭子里没下人,可亭子下面有啊。 她是想给他留面子的,不能在外面说的话,就不说。 开始拆那些贺礼,都是女性朋友相送,与她不是特别熟悉的。可是,都送了礼物来,里面有名帖,甚至她翻开来,还真仔细的想了想,才想起送礼的人是谁。 果真啊,她这也算是借着邺无渊一人得道,她也跟着升天了。 女人送礼,可比男人要细致的多,精挑细选,贵不说,还另有深意。 有一个大礼盒,瓶瓶罐罐,封的极为严密。 不过,旁边是有使用说明的,原来,这都是盛都之中贵妇们私下流传的养护用品,极贵不说,一般人有钱都买不着。 翻看那使用说明,阮泱泱就撇嘴了,啥玩意儿?极其麻烦不说,到头来的使用后总结语都脱不开男人。 简单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让男人舒坦才制造出来的,神经病不? 看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旁边,也正好捉住了他收回去的视线。 挑眉,阮泱泱直接把那使用说明塞到他手里,“仔细研读,把你自己拾掇好了,按照这‘说明书’来讨好我,听到了么?”不想被别人听到,她声音压得也低。 接过来,邺无渊又快速的扫了一眼,随后轻轻地颌首。 手上一动,把那‘说明书’对着她,另一手点在了某一行上,“那依夫人之见,我可需要绞面绞身吗?” 阮泱泱一看,无言以对,伸手把那‘说明书’夺了过来。 “你那大毛腿,真要进行这项事业,得累死旁人不说,这一罐膏也根本不够用啊!”手指点了点盒子里的某一个罐子,她那表情也是嫌恶的很。 邺无渊不由抿唇,这三天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她特别冷淡的。他宽衣,她也不看,眼睛挪开,独自高冷。 不过,这会儿可见她也不是没看,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4、得生儿子 那些贺礼,并没有一件能让阮泱泱觉得开心,唯有柯醉玥送的礼物被留了下来,其余的下人又全部给搬走了。 柯醉玥是听取了拂羽的意见,送的贺礼是书。 那种在文人圈子里也比较难找到的书,早年间一些‘无聊人士’通过做实验而撰写的吃喝书籍。 嗯,就是吃吃喝喝,有些是纯粹的黑暗料理,有些则是意想不到,挺有意思的。 阮泱泱的确是喜欢在无聊的时候看这种书,消磨时间,也比较有趣味。 下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之后小棠和小梨又托着托盘过来了。 是茶点,水果,还有阮泱泱的汤。 到了喝汤的时辰,这汤真是专门为她炖煮,那口味儿,就是她偏爱的。 许多有营养之物,她都不吃。有的是不能吃,有的是不敢吃,反正就是这么一难伺候的人。 拿着汤匙,秀气的喝汤,邺无渊就坐在旁边看她。他好似也没什么爱好,摆在桌上的茶点之类的,他动都不会动一下。 阮泱泱觉着,他这就属于后天环境养成,再加上老将军可能就是这种不享乐的个性,导致影响的邺无渊也变成了这样。 那些可能会让自身变得软弱亦或是贪图享乐,一概杜绝,不沾。 其实,这种事情可以有另外一种解决方式,那就是都试着去了解,克制住自己不去沉迷。那么,也就真真的变成了一个金刚不坏之身。 不过,他从小都这样,也已经习惯了,不能试图去改变他了。 终于把那一盅汤喝光,阮泱泱放下汤匙,又转脸去看邺无渊,他还盯着她看呢。 以前他就这样,只是那时的眼神儿好歹会收敛些,可有时也让人觉得像是要吃人。 这会儿,就真真的是‘吃人’的目光了,毫不掩饰。 “在府里也没意思,拂羽公子还拿着你的钱和城里的权贵们吃喝玩乐呢,咱俩却在这府中大眼瞪小眼的。走,咱俩也出去找找乐子。”在这盛都,吃喝玩乐更贵的。钱都花在别人身上了,她心里可不不爽嘛。 “好。”邺无渊答应了,尽管这么多年来,他在盛都从未去过那些玩乐之地。 “不过,咱们俩还是乔装一下比较好,被人认出,有失身份。上回我那脑子糊涂,跑到人家戏园子里去闹腾,可不就给你丢脸了。”这事儿啊,她记着呢。 邺无渊只是微微摇头,她那也不算闹腾,做的更过分,他自然也会护着。 说走就走,傍晚时的盛都娱乐场所,才真正的开始热闹。 换了衣服,主要是阮泱泱乔装打扮了一下,扮成个男人,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邺无渊……他只是换了一身不太那么耀眼的衣服而已。可,也没啥用,放到人堆里,还是第一眼就能看得到他。 随后,两个人出府了,有两个换了便衣的亲卫打前站,他们先去定位置,待得他们二人到了,也无需在外露脸时间太久。 就这么徒步而行,挑着人少的街巷行走,太阳偏西了,不少普通百姓也在归家。 不时的就能碰到那些普通的百姓,忙碌了一天,风尘仆仆。街巷里也有不少在玩闹的孩子,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玩儿的满身土,脏兮兮的,可看着又很快乐。 一身男装,阮泱泱在穿上这样的衣服时,就会刻意的模仿邺无渊。这似乎是那时头一回穿男装扮男人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就把他当成模板了。 几个小孩子从旁边跑过去,她就歪头去看,瞧着他们奔跑时带起的灰尘,还有那些笑声,她也不由笑了。 “想要养大一个这样的孩子,最初倒是觉着没什么难度。有一年,我记得大管家的孙子忽然生了病。那是大管家头一回跟老夫人连请了一个月的假,匆匆忙忙的回了家。后来老夫人不放心,特意派人送大夫过去,说是大管家的孙子上吐下泻好几天了,大夫去看的时候,那孩子都昏迷了。好在后来是把孩子救过来了,可把大管家心疼坏了。一个月之后他回来,两鬓的白发都冒出来了。”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不发达,有些病,生了便治不好了。 “鹿关的守将胡将军,与他夫人成婚十几年,至今为止,膝下不曾有子女。”与她一同走,邺无渊一边低声道。 “为什么?”扭头去看他,阮泱泱也距离他近了些,想听听他说的故事。 “不知为什么,每次胡夫人有孕,胆战心惊的保护着,可过了三个月,就会掉了。”邺无渊微微摇头,这事不解。 “每次都那样?”这……有些太折磨了。 “嗯。后来,军营里的军医,还有诸葛闲都去为胡夫人检查过身体。她身子骨是有些弱,可也不至于弱到次次都如此。去年,胡将军与胡夫人也彻底放弃了。”这事儿啊,诸葛闲都没查出因由来。 “胡夫人生不了,胡将军就没纳个妾室什么的?”女人生不出,男人不是有很多法子嘛。 “胡将军镇守鹿关,每年也只能回家一次,三五日便得返回。再来,胡将军与夫人青梅竹马,从未动过这方面的心思。”邺无渊解释,大概是前后无人了,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本来还听着他讲故事呢,手忽然就上来了,阮泱泱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看了看前面看了看后面,“你见过大庭广众之下有两个男人拉着手走路的吗?放开。” “倒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被暗暗的吐口水了而已。”见过啊,盛都这么大,什么样的人没有。 有些人好这口,私下里偷偷养着,以供玩乐。不过,那也都的确是暗地里进行的事儿。 无言以对,明知如此,还和她拉拉扯扯。 所幸是天色暗了些,没人瞧得出来。 盛都玩乐的场子那是很多的,各种各样,数不胜数。 只有想不到,多冷门的玩乐,都能找到。 不似湘南那种一个场子有诸多的玩乐项目,盛都是每个场子只一项专长,玩儿的出类拔萃,任何人都模仿不来,那才是翘楚。 越是这样的地方,来的达官贵人也越多。 此次,亲卫定下的场子即是个有诸多‘特技人才’的地方,每晚的表演都是难度极高的,不管是在盛都,还是在别的地方,那都是没有的。 表演的这个班子,还进宫表演过呢,似乎是当年太后过生辰。 这场子其实不算太大,环形的楼,表演的场子就在一楼。客人在环形楼的各个雅间里就坐,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围观。 那表演的地方上上下下不知坠了多少的器械,那都是人家表演时会用到的高难度工具。 这个时辰,真正的表演还没开始,只有一群穿着清凉的小姑娘在跳舞。当然了,也不是那种固定模式的跳舞,各个无比柔韧,跳的舞看起来也不一样。 蓦一时几个人顶在一起,翻跟头,跳上去跳下来,灵活的不得了。 在二楼的某个雅间里就坐,餐点茶水都准备好了,亲卫办事还是相当靠谱的。 可以观看楼下表演的地方有窗子,是可以关上的,并非像戏园子里,为了更好的观看唱念做打大敞开式。 此时窗子是关上的,只能听得到一楼伴着表演的乐声。 直接坐在了地榻上,阮泱泱稍稍舒展了一下自己,又转眼看向邺无渊。 他也坐下了,只不过,脊背挺得直,一副坚韧不屈的样儿。 其实仔细想想,他为了她,也算是什么都做了。从不踏足的地儿,他也会跟着来,他不是很适应,能看得出来。 “我知道城里有手艺特别好的师傅,推拿,你想不想试试?”她问他,主要是觉得他一直绷着。 微微摇头,他随手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竹制的杯子,递给她,“蜂蜜水。” “这蜂蜜水我也不能乱喝,有些花蜜,会过敏。”接过,她拧开盖子闻了闻,是什么花蜜,其实一闻就闻出来了。 “亲卫带过来的蜂蜜,放心喝吧。”她身体不舒服,本来在外也不能乱吃东西。 还有这招儿?倒是让她没想到。 喝了一口,她想了想,“诸葛先生若是有空闲的话,我要见他。” 她又提起这个了,邺无渊稍稍想了想,随后蓦地朝她倾身,微微歪头看她的眼睛,“你到底有哪里不舒服?” 抬手,覆在他脸上,一推,将他推开,“我没有哪儿不舒服,只是有些事,需要向专业人士讨教。在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显然诸葛先生才是那个专业人士。” 被推开,他也没再贴上去,只是看着她。 她不说,他也能从别处得知,不说就不说吧。 “你也不要想着到时去诸葛先生那儿刑讯逼供,反正不是为了投毒害你,你当不成武大郎。再说,给你投毒也没用啊,百毒不侵。”她能干啥? 还不就是因为……孩子。 孩子,得生啊。而且,得生儿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5、得生儿子(二更) 寻欢作乐之地,花样繁多。穿着清凉的小姑娘们退场,接下来再有新节目上场。 这新节目让人眼前一亮,推开窗子倚在那里往楼下看的阮泱泱也一样,因为这回出场的看不见脸。 看不见脸也就算了,还各个套着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马头,黄色,白色,黑色的,大不相同。 身上穿着贴身的衣物,与各自头上的马头同色,双手双脚套着黑色的套子,乍一看真跟马蹄一样。 现场配乐也变了呀,那边乐师敲得极有节奏,蹬蹬蹬的,再配上那些跳舞的人也开始在台子上跳着奔跑,可不真就是万马奔腾。 这玩儿的,别具一格,这属于splay了吧。 看那几个人一会儿排成一队,一会儿又四散分开,脚上套着的那东西跟踢踏舞鞋的差不多,踏在舞台上可响了。 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颌,后背倚靠着地榻上摆放的软枕,阮泱泱看了一会儿,之后转眼看向邺无渊。 他在干啥呢?他一只手落在小几上,不知划拉啥呢。 反正,刚刚亲卫进来了一趟,说了啥她没听。不过,想来是有什么事儿特意向他报备。 “你不看?挺有意思的。”来这寻欢作乐之地,他那脸严肃的跟来扫黄似得,浪费钱好吧。 她说话,邺无渊才转过脸来,随后,倾身挪到她身边,微微歪头往楼下看了看,眉头就皱起来了。 一看他那表情,阮泱泱就忍不住笑,就知他欣赏不来。 “好看么?”她问他。 “嗯。”他应了一声,十分口不对心的答应。 阮泱泱更忍不住笑了,单手撑着下颌,一边转过脸去继续看着那舞台上的表演。 说真的,的确是超乎想象,原本觉着湘南的玩乐别具一格,谁又想到盛都玩儿的才大呢。 那些马儿开始叠叠乐了,真是身手矫健,一个一个的叠起来,最底下那个真是力气大,下盘也真稳。 这年头,当匹马也如此不容易。 肩膀一沉,那挪到她旁边的人也不知怎的靠在她肩膀上。 呼吸吹着她耳朵,她不由微微歪头躲避,同时又去斜睨他。 别说,这人忽然间的弱小下来,跟赵迎芙送的那个狮子狗挺像的。 “到这种不正常的地儿,你也跟着不正常了是不是?”说真的,现在面对他这种亲近,她还是不自在的。 而且,鬼知道这属于什么反射,他靠过来,她就觉得胯疼! “又换节目了。”他说,没看楼下,是因为配乐又变了。 “嗯。”摆明了是耍赖,阮泱泱也不再管他,继续盯着楼下看。 他想亲近,其实她明白,这种行为也属正常。 楼下果然又换节目了,这回跳的可是更欢脱,那些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纯真又可爱。几个人搭成桥,另有小姑娘从那桥上滚过去,灵活无比。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敲响,阮泱泱立即扭头看向邺无渊,“谁来了?” 这人还靠在她身上呢,少见的几分懒散。 “你不是要见诸葛闲么,他来了。”话落,邺无渊也坐直了身体。 下一刻,房门被从外几分谨慎的打开,似乎是听了一下这房间的动静,之后人才进来。 诸葛闲一身长衫,还是那清淡的模样,只不过很明显眼底有黑眼圈,他近些日子一直没怎么休息。 “打扰将军与夫人了,按理说,在下不该来的,只是亲卫回去说,有很急的事儿寻在下。不知,这急事是将军还是夫人?”坐下,诸葛闲嘴上说着不该来,但实际上相当自如。坐下后,顺手从小几上拿个果子扔进了嘴里。 阮泱泱看了看邺无渊,之后把窗子关上了,楼下那乐声也没那么大了。 “我出去,回来后也不会问,如何?”起身,邺无渊知道她什么意思,谁又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阮泱泱仍旧没言语,倒是诸葛闲有那么点儿诧异,原来叫他过来,还真有事儿。 不过,根据他一进来对阮泱泱的初步观察,她挺好的。 邺无渊真出去了,房门关上,诸葛闲也挺直了脊背,等待将军夫人训话。 “我本想回府之后,哪天去见诸葛先生再说这件事。将军着急,这就把先生请来了。这事儿,我也只能请求先生了。”既然他来了,阮泱泱也不遮掩了,想什么说什么。 “夫人请说。”诸葛闲也微微严肃,这开场,就透着点儿严重了。 “先生专门为我配了那么多的药,缓解疼痛,或是能叫伤加速愈合的。我想,现在所受之苦其实也不算什么,最苦的还在后头呢。听说,女人生产之痛才是世上之最,与同时折断数根肋骨不相上下。我怕疼,特别怕,还望先生能配出能让我不品尝此痛的药来,不尽感激。”话落,她微微低头,态度极其诚恳。 诸葛闲是真有点儿意外,谁又想到,这刚刚成婚几天,她连生子之事都计划了。 “夫人放心,在下必当尽力。”这倒是,相对来说,她这种体质,生产真的较之寻常女子要更危险些。 黑白分明的眼睛闪了闪,“先生,你可知这世上有什么方法,能一举得男。” 诸葛闲更有点儿惊了,这阮泱泱可比他想的要着急的多呀! 早知如此,看来当时也不用私下里为邺无渊想了那么多的招儿了。 “有。只不过,在下不善此道。诸葛氏世代为医,家中有专攻妇人科的长辈。夫人若信得过,可将那位长辈接来,先行为夫人检查一番。”毕竟,哪敢随便给她吃药啊。 “好。其实我也没什么要求,生儿子,生的时候不会疼的要死要活。诸葛先生是神医,还望先生成全。”听起来是挺简单的,只不过,这也算是给人家难题了。 诸葛闲想了想,又不由笑,想想也是有意思。 根据他所看到的,将军估计此时仍旧有些谨慎小心呢,哪想到人家已经开始筹备给他生儿子了。 “根据刚刚将军所言,在下似乎要严守此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将军在内。其实,如若将军得知,必然会开心的忘记东南西北。”在心中那么多年的姑娘,筹备着给他生孩子,根据诸葛闲对他的了解,真会开心的手足无措,那绝对是他想也想不到的事儿。 “有些事一人得知,那就是秘密。多人得知,那就成了任务了,也会让人压力倍增。再说,生儿子这事我以前就想过,若生,就只生儿子。因为,儿子可棍棒教育,女儿则不可。相比较而言,女儿更费心力,还是儿子轻松些。”所以,她要生就生儿子。 这种论调也是绝了,最起码诸葛闲是从未听过。并非是那种寻常的重男,而是可以棍棒教育。 点头,答应了阮泱泱此事,不外传,仅他们二人得知。 待得邺无渊回来,阮泱泱早就趴在窗边看表演了,这会儿大戏已经开场了,表演的人挂在半空,那个危险,皆是高难度动作,引得不少雅间里的客人给叫好。 他的确是没询问,甚至,摆明了诸葛闲即便跟他说,他也不听。 诸葛闲觉得,邺无渊的确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好夫君了,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他这种程度。 两个人谈起了别的事情,阮泱泱一人坐在窗边看表演,那楼下的表演已经到了最精彩的地方。 忽然间,发出砰地一声,一个放在楼下的摆件划过半空,精准的砸在了二楼某个雅间的窗子上。 力道极大,窗子瞬间就被砸了个破烂,破碎的东西从二楼掉落下来,舞台上的表演也停了下来,配乐也停了。 阮泱泱微微探头看,视线落在一楼大门那里,刚刚那摆件就是从那儿飞过来的。 “诶,拂羽公子?”怎么也没想到,出现的人会是拂羽,而且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些穿金戴银的贵人。 身后,邺无渊与诸葛闲都过来了,两个人往下看,果然是拂羽。 “这家伙是不是在别处喝醉了?我下去看看。”诸葛闲微微皱眉,拂羽可不是那种借酒装疯的人,即便是喝了再多的酒,也极为有分寸。 邺无渊没阻拦,诸葛闲快步的出去了。 阮泱泱还单手托着下颌呢,碰到这种事儿,她也没别的表情,依旧是刚刚寻乐的模样。 收回看拂羽的视线,她又去看那被砸的雅间,里头的确是有人,在窗口那儿冒头了,可是没看清脸。 在这盛都混的,大都身份不凡,也不知那雅间里的是谁。 “我们回府吧。”蓦地,在她身后的人忽然道。 这提议倒是突然,阮泱泱扭头看他,尽管他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不过忽然间的说要回去,必然是有原因的。 到底他是个身经百战的人,各种危险都经历过,即便有时不是通过观察,而是感觉,阮泱泱也觉得是可信的。 “好。”点头,她被他拽起来,之后快步的离开了雅间。 顺着二楼的走廊往楼梯那儿走,结果刚刚走到楼梯口,便见楼下涌进了大批的人马。 邺无渊只是扫了一眼,便知这些是什么人,是大内侍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6、还是乖的 大内侍卫的衣服,阮泱泱自然也是认识的。 几乎也是在看到他们冲进来的同时,就认出来了。 收紧了和邺无渊相扣的手,她稍稍的向后挪了挪,躲在他身后。 “无事。”尽管在看着楼下,可她的动作,邺无渊也感觉到了。紧了紧自己的手,让她安心。 “把拂羽公子围起来了,他们应该认识他的,这般大张旗鼓,是不是真出事儿了?”眼看着他们把拂羽围了起来,拂羽身边那些穿金戴银的可都是有身份的,一并都给围了起来。可见,这帮大内侍卫目标明确,也不怕得罪人。 “在这儿等着。”邺无渊面色不变,一如既往的持稳,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到他。 两人的手放开,邺无渊便下楼了。 阮泱泱还站在那儿,她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日子她和邺无渊一直都在将军府,与世隔绝了都。 邺无渊……他应该和外面的人还保持着联系的,拂羽和荣遗代他处理所有的事情。 之前,他也离开过开阳阁,刚刚在雅间里,亲卫进来时还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呢,他定在那儿沉思了许久。 眼见着邺无渊过去,大内侍卫认出了他,还是较为客气的。 有一个大概是大内侍卫头领模样的人从后面快步过来,之后请邺无渊去旁边说话。 去了旁边,也不知说了些啥,距离太远,阮泱泱可没那顺风耳。 只不过,她稍稍仔细的看了看拂羽,他是生气的,并非做戏。 思及此,阮泱泱又扭头往刚刚被砸的雅间看,好像从始至终,那雅间里的人都没有出来。 大内侍卫只是把下面给围住了,并没有上来。 阮泱泱向后退了几步,随后示意身后跟随的两个亲卫,便转身往那边走。 亲卫立即跟上,随着她悄悄地往那边的雅间走了过去。 底下动静太大,他们在上头走,一时间还真没人注意。 其余雅间里的人虽是都无声,可显然都在窗子那儿往楼下看呢,谁也没出来啊。 这正好给了他们三个人机会,很轻松的就到了那雅间门前。 门是关着的,也看不到人,阮泱泱却是根本不愁那些。 她虽是扮成男人模样,可就她这脸,谁看都没杀伤力。 示意那两个亲卫站一边儿,她动手就把门给拉开了。 忽然间开门,里面的人也立即看了过来,正正好好眼睛对上了。 阮泱泱快速的扫了一眼这雅间里的两个人,都不认识,可是,这一身行头就表明,绝非一般人。 一个很年轻,一个上了些年纪,其中那个上了年纪的,不得不说气质与楼下的大内侍卫有些像。 “抱歉,走错了。”她笑了笑,之后关上了门,就转身走了。 她是非常淡定的,即便刚刚她开门那一刹那,雅间里的两个人都不掩饰杀气,可却也根本吓不着她。也不想想她家那位是什么模样,她家最不缺的就是杀气了 又重新回了楼梯口那里,这时,楼下那儿似乎已经处理好了,因为拂羽已经走了。 那大内侍卫头领模样的人还在与邺无渊说话,看态度……倒也说不上有多低三下四,但谨慎也是有的。 片刻后,大内侍卫才陆续的退出去,这边邺无渊也上了楼。 “接着寻乐吧。”拉着她的手,又回了之前的雅间。 阮泱泱没言语,只是跟着他走,后头,诸葛闲也上来了。 进了雅间,待得诸葛闲进来,那边窗子被关上了。 阮泱泱就坐在地榻上,喝着蜂蜜水,一边看他们俩。 其实从邺无渊脸上看不出什么,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那样,没表情。 从诸葛闲那儿,还是能窥见几分的,他是疑惑的! “这人,真被大内侍卫给扣了?”诸葛闲坐在那儿喝了口茶,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嗯。昨天就得到了消息,刑狱司那边也没见着人,那必然就是被大内侍卫带走了。”邺无渊淡淡道。 “关键是……她到底说什么了?能让大内侍卫出动,把她带走。”诸葛闲不解。 嗯,阮泱泱更不解了,那个他亦或是她,是谁呀? “有了身孕。”邺无渊继续道,可见他是知道的。 诸葛闲的表情就有点儿不对了,之后又忍不住笑,“拂羽这回算亏了,培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撒出去了,谁想是这结果。” 这会儿阮泱泱倒是明白些了,事关某个女人,已经有孕,孩子是谁的未知,但本人与拂羽关系匪浅。或许,是他培养出来的间。 “能叫大内侍卫抓人,或许也并非是她说了什么,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关系。拂羽太冲动了,他不信自己培养出来的人会出问题。人回来了,他又没见着就被扣了。”邺无渊拿起茶杯又放下了,随着说话,他盯着一处,好像脑子里另外又在想什么。 “培养女子,本就不易,很容易出问题。这世上,柯醉玥也只有那么一个而已。但凡生情,亦或是有孕,女人也就软弱下来,立场随时摇摆。他当初的做法,就是错的。”诸葛闲微微摇头,拂羽过于自信,认为他培养出来的人,绝对不会出问题。 诸葛闲这种观点,也并非是歧视女性,毕竟,先例有不少。 可是,阮泱泱不爱听啊。 或许是说完之后才想起这雅间里还有‘一尊佛’呢,诸葛闲看过来,之后微微垂首,“在下失言,夫人切勿怪责。” 无言以对,他都这样说了,她能说啥? “我刚刚去那雅间看了,两个人,一个年不过而立,另一个中年。那中年男人,应该和刚刚的大内侍卫有关联,那个年轻人,不认识,从未见过。”她开口,将自己刚刚所见交代了。 邺无渊转眼看过来,她挑了挑眉,“我就是胆子大,想去看就去了,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他们又不认识我。” “我们成亲那日,前来观礼的一共有多少人你知道么?你不认得他们,他们未必不认得你。”邺无渊倒是也没责怪她,可也算见识了,她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楼下剑拔弩张,她就敢乱闯。 “那又如何?我以前病了,现在还没好,脑子有问题,怎样?”她理由可多了,同时也发现,精神病这个王牌,放在哪个世界都属王炸! 邺无渊果然不语了,辩驳不过她。 “所以,夫人打算何时对外公布,您这病早就好了呢?”这还是诸葛闲头一回听她说自己已经清醒的事儿,之前她不说,他都不敢问。 “我没好啊,时不时的发作,受不得刺激。当时湘南那样的情况,我被牵累遭毒害。我大哥为国捐躯,我家人死于战火,我也险些被敌人所害。说起来,还真是命运多舛。”她眼睛亮亮的,嘴里说着讨便宜的话,拿她没招儿,因为她说的件件都属真啊。 看他们俩那皆无言的模样,阮泱泱不由笑,“所以啊,聪明的人未必事事都能占着便宜。因为和正常人相比,我们这样的人属于弱势群体,大众对弱势群体宽容度更高。同等可类比,老弱病残,一样的道理。” “那现在叫拂羽装老弱病残是来不及了,他可刚刚砸了人家窗子。”诸葛闲摇头,这招儿不能用了。若拂羽能接着几天不露面,他倒是可以帮帮忙,让他变成‘弱势群体’。 “可相比较起来,那有孕的女子就是弱势群体了啊。她被大内侍卫带走,也未必会虐待她。我想拂羽公子也并非是觉得被背叛,怕是也担心自己的人被折磨吧。有一点其实我也好奇,她到底怀了谁的孩子?”阮泱泱还是觉着,大内侍卫没那么无聊。即便是一个大卫养出来的间,背叛了,投入敌营。抓回来了,杀了就行,何必大费周章的把人给带走了。或许关键还在于,她肚子里那孩子的爹。 闻言,邺无渊微微摇头,“目前不知。” “其实很好猜出来的吧,拂羽公子把她派到哪儿了?负责接近谁?观察谁调查谁?与之天长日久接触的,可能性都很大。当然了,如若是把她放到了一个平时根本不会接触男人的地方,她偷偷私会谁,一次两次就中标了,当我之前的话都没说。”如若最后那猜测对了,隐隐的,还有点儿羡慕。咋就那么准? “你说对了,她一直都在东夷北部的某个尼姑庵里。”邺无渊轻轻颌首,正是因为那地方没男人,她有了身孕,就成了一个难解的谜了。 阮泱泱顿了顿,表情也变得有点儿难言,“那这枪打的挺准的。” 邺无渊眼睛动了动,他好像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可往深里想想又不是太明白。 明白的是,她可能在夸别人呢。不明白的是,她是心生羡慕么? 一场插曲,这场子里很快又热闹了起来,楼下的表演继续,楼上的客人也不时的跟着叫好。 阮泱泱打开窗子,又坐在那儿观看,边看边吃水果,果子还是相当不错的。 蓦地,她忽然瞧见楼下有两个人从楼梯那边下来,往大门的方向走。 她立即朝着邺无渊的方向招手,“过来过来,我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 被召唤,邺无渊自是立即就挪了过去,在她旁边,沿着她的视线看下去,也瞧见了。 “看到了吧,就是他们俩。我忽然打开门,他们俩也吓了一跳,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只不过,也不想想我少见这种人了么,身边不就有一尊,还怕了他们不成。”她边说边吃,还颇有道理。 邺无渊收回视线,转眼去看她,近在咫尺,她在吃东西,脸蛋儿鼓鼓的。 “看我干嘛?我说的不对?”也转过脸来看他,猛一下距离有点儿近,她还往后缩了下。 “夸我呢?”他问,就没觉着她是在夸他。 “那就看你怎么理解了。我说两句话,第一句,‘哎呦,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第二句,‘唉,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觉着,这两句话是同一个意思吗?”他若觉着是夸他,那就是夸呗,非得刨根问底。 她随着说话脸蛋儿还一鼓一鼓的,得理不饶人的样儿,明明把人怼的无话可说,却又偏偏觉着她无比娇憨。 歪头,邺无渊快速的在她脸上啄了下。 阮泱泱眨了下眼睫,接下来就瞪眼,这屋子里还有人呢,把诸葛闲不当人呀! 她瞪眼,可不更好笑了,尤其脸蛋儿还鼓着呢,像仓鼠。 一手抬起,罩住她一侧脑袋,他又凑近了在她鼓起的脸蛋儿上亲了几下。倒也没过于用力,还是亲的啾啾响,把她脸蛋儿都挤变形了。 亲完,放手,又挪了回去,一气呵成。 阮泱泱整个脸都红了,快速的转过去继续往楼下看,眼珠子却是在乱转。 她从被亲就一直没出声,只是瞪眼来着。诸葛闲自然是没看到她瞪眼,在邺无渊做第一个动作的时候,他就转开了视线。 接下来又听了一阵儿啾啾响,他也忍不住笑,这叫什么?算窃玉偷香吧。 想想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邺无渊在这方面有过什么出格行为,就连窃玉偷香也不曾有过啊。 如今这叫啥?开闸放水,收不回去了。 两个人继续自如的说话,当先是稳住拂羽,他再和大内侍卫起冲突,就更不好解释了。 刚刚邺无渊也看到了,走出去的那两个人中,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当今的御前一等侍卫,也为众大内侍卫之首。他不仅是侍卫,也是从小一直在项蠡身边保护,而且亦出身盛都权贵名门。 他今日在这儿出现,拂羽又正好找来了,可见是拂羽盯了他有一阵儿了,不然哪会找的这么准。 他们俩在说话,阮泱泱则还是趴在窗子那儿看热闹。 肤色本就白,这一红起来,想消下去还不容易呢。这会儿瞧着仍旧粉霞占据,耳朵都是粉色的。 倒也不是恼怒邺无渊蓦一时躁动的像泰迪似得,她就是觉着自己‘为老不尊’,他还是像她大侄儿。 但若说没有飘,也不可能,长得那么好看,忽然冲上来在她脸上一通啾啾啾,视觉上的刺激也足以让她心跳加速。 又喝了一口蜂蜜水,眼睛再抬起来的时候,便瞧见那表演的人已经把自己缠在了从半空垂坠下来的纱幔上。仅仅在腰间缠了一圈儿,之后整个人后退又奔跑,就飞起来了。 他还不只是在那舞台上飞,纱幔大概有别的东西控制,开始往上升,那缠在上面的人就跟着也往上去,一直升到了二楼的高度。 他开始绕着二楼转,那姿态也优美,边飞边摆出各种姿势来。 从这窗口飞过,阮泱泱也不由笑了,看他还挺自在的。这主动飞翔和被动飞翔的确是不一样的,看他优美的,想想自己被邺无渊勒着上上下下,都要吐了。 那表演的人在半空一圈又一圈,他似乎在表演时也挺享受的。 后来,又晃悠到了三楼去,那纱幔垂下来,他又回归地面了。 这些表演的人,身条是真好,男人都像柳条似得,无比柔软。 这个节目过去了,接下来的节目就有些限制级了,越是深夜,这种地方越欢快。 这样的节目阮泱泱爱看啊,单手捧着脸,随着看还在笑,人们无聊起来时,真是为了打发无聊,能想出各种花样儿来,叹为观止。 正看一个姑娘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圆球塞进了狭窄的木桶里,要被运送到装满水的大木桶里呢,肩膀多出一只手来。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家吧。”邺无渊的声音,温柔的咧。 阮泱泱几分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泡在大木桶里身上的薄衫都粘在身上的帅哥,然后转过身,随着他的手站起来。 “走吧。”抓着她的手,邺无渊也扫了一眼楼下正如火如荼表演的无聊的节目,就牵着她走出了雅间。 的确这个时辰正是开心的时候,各个雅间里的人都吵吵嚷嚷的,大部分都喝多了,说话声音更是高一个度。 顺着楼梯往下走,正好那舞台上泡在水里的男人出来了,一身的薄衫本就颜色浅,进了水可不全部粘在了身上,那身形,暴露无遗。 阮泱泱一眼看到了,也不由得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赞叹,这身材真好! 估摸着是专门练出来的,就为了这样若隐若现的好看,撩人至极。 她穿着一身男装,这样赞叹其实也不算另类,楼上还有更大声的呢,显然这种情况在这里属见怪不怪了。 不过,她不觉得如何,牵着她的人介意啊。 以前,她好歹看也就是看,哪会发出这种声音来。 扯着她的手用力的往自己这边拽了下,便迅速的带着她离开了这儿。 阮泱泱有点儿后知后觉,直至听到后头诸葛闲的笑声,她才反应过来。 歪头去看他,别说,还真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小样儿,他难道不知道,他已完爆所有男人了嘛。 没有说什么,一路慢行,返回了将军府,这个时辰,天上的星辰估摸着都睡了。 倒是这几天,阮泱泱一直在新房里,睡得昏天暗地,生物钟都乱了。 返回开阳阁,这儿亦如前几天,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让人生出一股,这世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灯火通明,新房里的红烛还在亮着,一切如旧。 洗漱,慢慢悠悠,阮泱泱晃悠着,又不由开始琢磨今晚咋过。 前几天吧,她都说疼,那泰迪挺老实的。 可今天…… 她又想,要生孩子的话,她也不能自己就繁殖了呀。 反正,若是能喝口酒一切就轻松了。可喝了酒,她就忘了,醒了之后就觉得很亏。 长得那么好,那么撩人,她都不记得了,可不就是吃亏嘛。 换了中衣,阮泱泱又站在桌边喝水,邺无渊不在,她还算自在些。 端着水杯,一口一口的喝着,水到了嘴里还会存一会儿,把两颊撑得鼓起来。 不是为别的,是为了给已经凉了的水加温。 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水灌进去,有点儿多,脸颊更鼓了。 放下杯子,正好听到身后有声音,转过去,她嘴里这口本来就很多的水喷出来了。 “咳咳咳……”捂着嘴咳嗽,阮泱泱一边往后退。 但也没啥用,下一刻,那股热气还是把她给围住了。 拍她的后背,邺无渊的手用力还是比较均匀的,拍的不算重。 缓了半晌,算是好了,眼泪都流出来了。 被他拎着回到了床边坐下,阮泱泱抬手擦掉下巴上的水,又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你……你一定要这样么?”这人,就只穿了一条中裤,这大半夜的,可不把她吓了一跳。 “沐浴了。”他简单束起来的墨发还湿着呢,可不就是刚刚沐浴,从水里出来的。 转眼看向旁边,拒绝直观他杵在她眼前的肌肉,疤痕不少吧,但还是好看的。 “我知道,看出来了,也闻出来了。”头发湿的,身上香的。 “想不想吃宵夜?为了玩乐,晚膳也没用。”尽管下午喝汤了,可也撑不了那么久啊。 “不吃了,我都觉着我肥了。”眼睛还看着别处,耳朵根都红的,她现在无法这么近的直面他。 “没有。”被凉水泡过的手是微凉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邺无渊还觉着她瘦了呢。 微微歪头躲避他的手,又不由深吸口气。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刷的扭过头来,仰脸儿盯着他。 下一刻,一把抓住他的手,直接把他扯了过来。 “少扯那些幺蛾子,小屁孩儿,我还不知道你想干啥!”床幔落下,只余她这霸王附体的喊声。而那个‘小屁孩儿’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乖的很。 ------题外话------ 本来昨天有三更的,可是后台登陆出问题,从九点半开始试,一直都失败。 所以,这一更包含昨晚三更和今天一更,一块早发了! 还有重中之重哦,群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7、还是乖的(二更) 何为‘开天辟地’? 除却字面意思之外,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做别人不可复制之事。一旦外传,极有可能会在人群之中变成传说,口口相传,愈发夸大,不可攀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阮泱泱认为,她和她那便宜大侄儿就是这样的,创造了可堪称‘开天辟地’之事。 他们俩,又在婚房里‘闭关’了。 这回还真不是她疼的无法动弹,而是……就下不来而已。 他除了去取饭菜之外,也不出去。 这就形成了一个怪圈,吃了那啥,那啥睡,睡醒吃,这是一个循环。 反正,就这样……五天。 阮泱泱有点儿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离开那床,就在卧室外的小厅里,窗子大开,独属于秋天的凉风和着绵绵的细雨,不时的斜抹着飘进了窗子里。 坐在贵妃榻上,身体也跟着歪斜着,脸枕着扶手,把脸蛋儿都挤压变形了。 眼睛不眨的盯着窗子的方向,她喜欢这凉快的风,但是这雨就有点儿受不了了。不是凉不凉的问题,主要是黏黏糊糊的,把衣服淋湿了,想要干燥就变得特别难。 秋雨来临,在天上飘得,刷刷拉拉,开阳阁都被笼罩在这朦朦胧胧之中。 眼睛一动,斜着往门口的方向看,是取饭的人回来了。 天生神力,一只手就能稳稳的托着托盘,另一手撑伞,一身紫棠色的华袍,那颜色衬得他唇红齿白的,帅的掉渣。 她隐隐觉着,事情可能是有点儿不对。为啥?他应该和自己一样啊,腿软发虚,跟一脚踏入黄土似得。 不过,事实令人绝望,他不是,他非常好。 或许,这就是有武功的人的特别之处,没别的,就是身体好。 “先把汤喝了。”给她补身的汤,温度正好,托到她面前。 看了看他,阮泱泱叹了口气,之后稍稍坐起来些,把那瓷盅接到手里。 看她那无奈的样子,邺无渊的手落在她头上轻轻地摸了摸,“若是在府里待得无聊了,不如,去庄园住几天?” “拂羽公子的事儿解决了吗?你去处理吧,得到结果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话落,她喝汤,此时此刻那模样,真有几分秦可卿魂断天香楼之前的意思。 邺无渊唇角抽了抽,随后在她旁边坐下,不管她愿意与否,直接将她的两条腿搬到自己的腿上放着,“你好好歇着,我不打扰你,无需特意把我赶走。” “谁赶你了?你愿意上赶着伺候我,我还拒绝不成。”阮泱泱一口一口喝汤,若说厨房的厨子也真不是吃素的,每天的汤口味儿都有些不一样。她不愿意喝这些玩意儿吧,做成这样她不吃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邺无渊无可奈何,揉捏着她的腿,一边看着她颈侧连带着脸颊上的那一片印痕,明明确确就是他的指印和掌印。 微微发青,下巴上是一个拇指印儿,那个拇指印儿最为清晰,青中泛紫。 她是没感觉的,直至自己发现了,她也没觉得疼。 不过,印在她脸上,乍一看很可怜就是了。 这不知情的,定然都以为,她是被他给打了呢。 那指印连带着掌印,就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捏着她的腿,长又细,但没劲儿也是真的,软绵绵的。 终于把那一盅汤给喝了,阮泱泱转手递给他,他是相当熟练的接过,拿走,这才开始正式用膳。 “你真的不知拂羽公子那事儿如何了么?那个有了身孕的女子,她还没交代孩子爹是谁呢。”缓慢的吃着,阮泱泱忽然问道。 那有了身孕的女子,肚子就像一个奖项,没揭开时各种猜测。一旦揭开了,谁也不知是真正的大奖,还是一汪水,付诸东流。 “暂时不知。若想知道,进宫就行了。只不过,目前我倒是没想过进宫探消息。”邺无渊微微摇头,给她布菜,一边说道。 “为啥?觉得你若进宫了,就变得被动了是不是?”其实,倒也不是很难估测他的想法。 “心无愧,则不动。”邺无渊眉尾动了动,他淡淡几个字,还真是让人意外呢。 阮泱泱轻轻的颌首,嘴里慢慢的吃着东西,“将军所言即真理。既如此,那就不管了,真有结果了,他们自然会通知的。”于她的立场来说,那就是纯粹的好奇了,好奇那女人肚子里孩子爹到底是谁。 一个被安排进尼姑庵里的间,会怀孕,这也是有些神奇了。 再说,拂羽干嘛把人安排到尼姑庵里去?东夷北部的话,那一片可说是元息的地盘了。 莫不是,目标还是元息? 目标是元息的话,弄个女间在尼姑庵,好像这桥搭的有点儿远,人家在寺庙啊。 再说,凭借她之前与魏小墨在东夷北部晃悠的经验,尼姑庵很少的,女性出家的不多。 而且,好像还挺严苛的,平时想出庵门都是不行的。 “待得有了结果,第一时间便告诉你。”邺无渊开始用饭,知道她那喜欢看戏的劲儿,找乐子呗。她也未必关心别人的恩怨,只要让她看热闹,找出乐子她就满足了。 “好。”答应的十分痛快,她真的很好奇,也很想知道。 忍俊不禁,邺无渊微微歪头看她,瞧她那慢慢悠悠,斯斯文文的样子,大多数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她的外表所迷惑。 只不过,她的内在更有趣,与她的外表截然不同。 “看我干嘛?五天了,咱们俩也算日夜相对,还没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儿?”他那眼神儿,让人吃不下饭,一对上,她就觉得哪儿疼。 “把你面前的这些都吃了,你晌午的任务就完成了。”他唇角的笑意更甚,微微抬了抬下颌,给她布置任务了。 扫了一眼,他给她布的菜,面前的餐盘都满了。 “你现在居然已经开始给我下达任务了,大侄儿,你得尊老才是。”还给她下任务,开始飘了。 “好,你是小姑姑,尊老。不用全部吃掉,吃一半就行。”邺无渊立即颌首,也不和她争辩。毕竟,没什么可争辩的,真把她惹生气了,他也得不到什么便宜。 毕竟,纵观史上两人相处的所有过程,给他带来的皆是此等教训。 心思难测,喜怒无常,表里不一。总结为,少惹为妙! 外面这雨缠缠绵绵的没完没了,听着都觉得犯困。 用过了午膳,撑得阮泱泱更是懒得动弹。她就觉着自己这些日子必然长肥了,挪动起来都费劲。 也亏得没有一个体重秤随时的摆在她面前,她肯定会上去试试,继而接着就是崩溃。 倒是邺无渊的态度让她有些错觉,好像自己依然体态轻盈,他可以气都不喘的把她从卧室到客厅或是浴室之间运来运去,他还有点儿乐此不疲的样儿。 或许,她是没胖,只是心累了。或许,她依然姿色非常,胖成头猪,也是一头有姿色的猪,依然能把她这便宜大侄儿迷得不行。 一切只是猜测,待得翌日邺无渊出去,小棠和小梨过来服侍她时,从她们俩那眼神儿里,她就得到答案了。 她们俩眼睛里的语言,已经打成了字幕在半空一一闪过,几日不见,她俨然已大变模样。 深深地吸口气,闭上眼睛,不再看她们俩。她就靠在贵妃榻上,懒得动弹。 主要是腿没劲儿,她试着抬高了双腿想来一套空中蹬车动作,结果脚趾头在抽筋。 于是,她就放弃了。 “小姐,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把她围住,因为着急,都忘了改称呼的事儿了。 “肥了。”偏偏要她自己说是不是?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夫人,我们说的不是这个。你的脸……这是,手印儿。”小梨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摸她的脸。知道她什么体质,可是,乍一看这也有点儿吓人啊,分明就是一只手呼在这儿才这样的。就算是没用什么劲儿,可哪有打人打脸的。 明白了她们俩的重点,阮泱泱眼睛也睁开了,一手上来摸了摸自己下巴,还有颌骨上下两侧。她知道那是什么模样,她照镜子看过。 这全部都归功于邺无渊,这混蛋在她身后,又非得把她的脸掰过去,亲。 然后,就这样了,他那手印儿就在她脸上‘长存’了。 “你们俩别一副我挨揍了的样子,没挨揍。我什么体质你们俩还不知道嘛,过几天就消了,所以这几日我不出门。”她们俩看到了都这样,换成了别人,真会觉得她是挨揍了,解释都没用。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看阮泱泱这神态,应该是没什么事儿。 只不过,还是觉得像挨了一巴掌。她们当时没进将军府时,在人牙子那里,可见过挨打的人。牙婆下手可狠了,扇人家嘴巴,一个接着一个,不过一会儿挨打的人脸肿的跟猪头一样,而且那巴掌印才清晰呢。 既然阮泱泱这不是巴掌印,那……可能就是疼爱的痕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8、啥事儿都遇上了 秋天的雨连绵起来即没完没了,连带着温度也骤降,叫人防不胜防。 倒是这种温度阮泱泱十分喜欢,即便是在下雨,也是清爽的雨。 尤其是门窗敞开时,凉风通过,神清气爽。 大概是因为这让人清爽的天气,阮泱泱身体也好了许多,最起码腿有力气了,能出去走走了。 将军府的日常和以往一样,大管家代为处理的一些日常杂务,做了总结,之后全部送到了阮泱泱这里,让她做最后的检查。 还有将近一年来,邺无渊自从停战后回了盛都,发下来的饷银,多的咧。 阮泱泱也是有银钱可领的,国家发放,烈士家属。 看到账目,阮泱泱都惊了下,这么多钱? 邺无渊不管钱,不过,他显然还是有别的生财之道,具体为何,她不知。 但,这么多年,他的饷银他从来就没拿过,老夫人代为打理呢。 如今,这个打理的人换成了阮泱泱。 “小姐,吕公子把名册送来了。”小棠撑着伞从外面回来,到了门口把伞放下,就快步的朝着阮泱泱跑了过来。 原本还在查看账目呢,一手翻页,一手拨算盘,两手配合,分工极好,不会出错。 算完了这一页,提起毛笔在账目最底下标注上,这才把小棠手里的名册接了过来。 这名册是啥,为二房琳小姐挑选的夫婿呗。 现在,邺无渊这‘老大难’是成亲了,原本觉着二房那边能先嫁出去吧,谁想到一直拖到了现在。 阮泱泱也是着急的啊,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邺无渊,压根就忘记了年龄这回事。毕竟她算得上,大龄女性了。 打开名册,各种调查,这回不只是吕长山自己调查出来的,还有马长岐跟着兴风作浪的痕迹。 这俩人,或许真是同为男性吧,这回挑选的人还真和之前大不一样。 那种品行兼优的,没有在册,反而挑选出来的,都有些或多或少的‘瑕疵’。 这‘瑕疵’倒也不算太大,大都是自身或品行,与家世无关,各个家世都是不错的。目前职业,有的稳妥,有的算是有发展。 其实吧,这样的人才和琳小姐般配,那种品行兼优的,她也配不上啊! 可谁叫她摊上了邺无渊这样一个兄长,镇国大将军,可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看了半天,阮泱泱倒是相中了一个,此人为禁军卫的上将军,三品武官,今年年初刚刚升调。 这人,出身武家,家中有做过西州府总兵的。 年及而立,还未成婚。为啥?因为他有点儿结巴。 名册里附有画像,应当是正赶在他巡视时偷偷画的,还穿着铠甲呢,长得真是魁梧。 除了结巴,没别的毛病,且父母都已过世。 或许就因为父母早逝吧,没人给他张罗娶媳妇这事儿,就耽搁到这时候了。 能升调成上将军,在这个年纪其实算得上年轻有为了。禁军卫一共设两个上将军,另一个都五十多岁了,相比较起来,此人多年轻。 根据吕长山的调查,这人无不良嗜好,武痴,再加上结巴。若要吵架,必然不是琳小姐对手。 若敢动粗……那他是不敢的,镇国大将军在那儿摆着呢,借他俩胆子。 最关键的是,没公婆啊!琳小姐那藏不住的没内涵,也没人会在意了。 吕长山和马长岐凑一块,也成鬼了,考虑的这个‘周到’,阮泱泱都笑了! 他们俩这目的很明显了,欺负老实人呗! 不过,从阮泱泱这方面考虑,配给琳小姐一个老实人,的确是对她更好。 之前她相中了不少有真才实学的,可,琳小姐匹配不上啊。 邺家本就是将门,邺家的女儿嫁给武官,倒也般配。三品上将军,就在盛都,也不驻边,也是很好的。 结巴……的确如那两个鬼所说,吵架什么的,他也吵不过琳小姐了。 “去书房,把这几本书挑出来,给二房送去。给她十天的时间,通读这几本书,到时我要随机考她。”拿起毛笔,在纸上一一的写下几本书的名字,叫小棠赶紧去书房找了送过去。 算是临时抱佛脚吧,这些书不是别的,全部是关于大卫战争史的。历史上的名将,以及邺家祖上的功勋,这些东西,作为将门出身的人,是必须得知道的。可以不懂诗词歌赋,但这些若是都不知道,那真是会被笑掉大牙的。 “是。”小棠接过单子,就立即跑了出去。 阮泱泱暗自琢磨了一会儿,随后便叫小梨去一趟黄姨那儿,叫她去请个信得过的伐柯人。 这么长时间,想登进将军府大门的伐柯人是很多的,数不过来了都。 不只是想和邺无渊结亲,还有一大半儿是冲着二房去的。可想,连黄姨那关都没过,她甚至都没有一个相中的,就知道是什么档次。 目前,二房那边也算是上了她的计划之中了。同时,也得着手开始准备二房要出嫁时娘家必备物品了。 她那个娘……是别指望了,抠门的,只有钱最重要。 所以,须得她全部置办。 她自己结婚,都没这么麻烦的准备,预定这个预定那个,刚刚开始着手,她就发觉太麻烦了。 “夫人,你若是觉得累,不如交给吕公子吧。选人都选的这么好,其他的事必然会做的特别好。”小棠给出主意。 “算了,这也不算什么,自己结婚都没张罗这些,现在来感受感受吧。这个时辰了,将军还没回来,估摸着今天或许不会回来,或许会很晚很晚回来。我记得城里有个推拿特别厉害的漪夫人,派人去把人接来,我觉得这骨头都硬了。”将军府里没人懂这些,小棠和小梨也只是会简单的按按捏捏而已,可以说,按到的只是皮肉。 “是。”会推拿的漪夫人,那是不少权贵夫人的座上宾呢。 天色暗下来时,漪夫人就被请到了府上。她可能是去过不少府上,但将军府,必然是第一回来。 以前老夫人,那可不是个会享受的人,哪会请人进府来给自己推拿。 漪夫人其实年纪很大了,五十岁是有了的。不过,看起来是很年轻的,身段也十分好。 就是头发盘的一丝不苟,脑门儿有点儿宽,暴露了年纪。 人是极其温和的,而且经常与权贵夫人打交道,还是十分知礼懂进退的。 推拿,最先的要在热水里泡个通透。 漪夫人话不多,阮泱泱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天,问的无不是日常保养的这种事。或是如何叫自家的人给推拿,想达到她这个手艺不成,一些皮毛还是可以的。 泡了个通透,从水里出来,裹着单薄的外袍,最后在榻上趴了下去。 小棠和小梨从旁协助,给漪夫人端着精油。这精油是将军府的,只有这种阮泱泱用了才不会过敏,外面的,不知其配方,很容易过敏。 漪夫人给她推拿,那手法,按得阮泱泱都发不出声音来了。最初是疼,不过,待得她的手离开了,也就舒坦了。 这样的年纪,手上还这么有劲儿,的确是难得。 一直按到阮泱泱大腿根的时候,将她的腿抬起一些,漪夫人按了按,下一刻,就转到了她耳边。 俯下身体,在阮泱泱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听了,阮泱泱还真一诧,转过脸来看她,“真的?” “夫人,奴家不敢妄言。”漪夫人微微摇头,她哪敢胡说啊。 阮泱泱眨了眨眼睛,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漪夫人说了啥? 她的确是见多识广,在这方面不可说是专家吧,可也是一辈子了。 她说,她的身体有些和别人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呢?用漪夫人的话来说,她丈夫是享乐的。 可是,她若想怀孕生子,就没那么容易了,比别人厚!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如何个厚法,阮泱泱也是不懂。 这世界又没有什么可透视的仪器,也检查不出来呀。 所以,如果漪夫人说的没错,那就只能等诸葛闲把家中那精通妇人科的长辈请来了。 谁又想到只是请来个推拿的,会发现这种事,待得将近半夜了,阮泱泱被按得骨头都酥了,漪夫人领了银钱也被送回去了。 软轿接,软轿送,将军府还是极为客气的。 趴在卧室的床上,小梨和小棠也坐在床外的木榻上用精油擦手,学着今天漪夫人的样子如何给手做按摩。 看了今日漪夫人的手法,她们俩才知以前手法有多差。 阮泱泱看着她们俩,眼睛却是没什么焦距的,啥也没看。 还是在研究漪夫人的话,同时又不免想到邺无渊的表现,他好像……确实挺开心的。 鬼知道这算什么,反正,她觉着,什么糟烂事儿她都遇上了。 稀奇古怪的状况,她闻所未闻的。或许,她就是在历劫也说不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79、啥事都遇上了(二更) 凭借阮泱泱对邺无渊的了解,夜深了还没回来,那么就应该真的是被事情绊住了。 但凡有能回来的机会,他肯定早就跑回来了,才不会在外头待着呢。 他就属狗的,不管咋样,都得回到‘主人’身边。 就像这么多天以来,不管她有多畏热,多讨厌他环着她睡觉,她每次醒来,都是被他身上的热气烘醒的。 愣生生被热醒,可不特别烦人嘛,她就闭着眼睛对他拳打脚踢。 她越这样,他就越来劲,四肢都缠上来,缠的死死地。 所以,对于邺无渊没有回来,她就觉着,这一晚他都不会回来。 而且,还没派人回来给报信儿,可能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派人回来。或是,所处的环境无法派人回来。 各种可能都有,但阮泱泱还不至于担心,他是镇国大将军,在这盛都,没人能将他如何。 翌日,少见的自然醒。昨夜一通推拿,今日这身子骨特别的轻。 舒坦了许多,自己更衣,挽发,连小棠和小梨都没上手。 挽好,对着镜子看了看,她还挺满意的。 除了下巴上和脖子上还有些没褪下去的痕迹,其他地儿瞧着,那就是好得不得了的。 阮泱泱自己都觉着,气色非常。 所以,节制是对的。 “夫人,将军昨晚没回来。”将汤送到阮泱泱手里,小棠歪头问道。 “嗯。”微微颌首,阮泱泱想了,这种情况,有一个可能性很大。一个无法自行出入之地,连派人回家通知一声都不成,那就只有皇宫了。 那个地方,可不是自家后院儿,想怎样就怎样。 “我都没着急,你们俩还着急呢?放心吧,他不回家或许有很多可能,唯一的不可能,就是你们脑子里想的那种。”秀气的喝着汤,她一边走到小厅的贵妃榻上坐下,她们俩想什么,她一看就知道。 小棠和小梨对视了一眼,她们俩的确是没太往好的方向想。这刚刚新婚多久啊,忽然间夜不归宿,也不派人回来知会一声。但凡是个女子,都会乱想的吧。 毕竟,外头那诱惑,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一会儿去诸葛先生那儿看看,询问一下,他家中那位长辈何时能过来?不方便的话,我叫吕长山专程派人过去接。”她淡淡道,看起来,好像只是在随意的说一件事儿。 去请诸葛闲家中的长辈,这是什么意思,小棠和小梨是不清楚的,甚至之前,也从未听说过这事儿。 其实说起来,阮泱泱似乎的确是有很多秘密似得。她若不说,其他人那是绝对猜不出来的。 小棠很快从诸葛闲那边回来了,他的确已经给家里去了书信。不过,如果阮泱泱一定要盛情派人去接的话,也可以。 听了回话,阮泱泱也不由笑,她本来就觉着,派人去接才比较合适。 派将军府的人就不好了,这事儿交给吕长山最为稳妥了。 派人去接,阮泱泱还是比较放心的,本来就想不能大张旗鼓的把人接到将军府来,邺无渊肯定会询问。 先私下里进行吧,再加上昨天漪夫人说的事儿,可不更得秘密进行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几方面的事同时进行,二房那边,黄姨已经找到了不错的伐柯人。而让琳小姐临时抱佛脚的增添些底蕴这事儿也不容马虎,阮泱泱说到时要考她,却也没说这十天就放任,每天都会派小棠或是小梨过去一趟,必须得盯着她,瞧瞧她是不是有认真的在看书。 估摸着也是察觉到阮泱泱这边是有意要给她找夫家,这回二房倒是十分积极。 小棠过去看了一次,说是二房亲自监督琳小姐在温书呢,想想也是稀奇了不是。 一个眼里只有钱的见识短浅的妇人,总算是在女儿的未来上认真起来了。 听了小棠的报备,阮泱泱是满意的。 忽然间一夜未归的人终于是派人回来了,亲卫匆忙的回来,说是将军下午便能回府来,昨晚在宫中,临时出了些状况,所以无法派人回府来通报。 亲卫那语气还是相当谨慎小心的,毕竟一晚上没回来,就觉着她可能是会生气的。 本来,她在邺无渊心里的分量就很重,好不容易娶到手了,现在是夫妻了,不再是以前那独身一人了。把新婚妻子撂在家,也不知会一声,她真生气了,难做的还是邺无渊。 不过,哪想到阮泱泱又早就做了一番估测,猜出来他可能在哪儿,哪有他们想的那么小心眼儿。 在宫中,她也差不多知道是什么事儿了,兴许,那个有了身孕的间,孩子爹有眉目了。 她是真好奇,好奇那个人是谁,一个被安排在尼姑庵里的间,咋弄的呢? 下午时分,邺无渊终于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荣遗,不见拂羽的身影。 听说他们回来了,阮泱泱可不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荣遗在,邺无渊必然是不会把他带到开阳阁来,眼下就在将军府的前厅呢。 交代小梨去厨房吩咐布置晚膳,她也离开了开阳阁,非得尽快知道不可。 前厅,除却亲卫守在外面,里头连个下人都没有。 阮泱泱进来,小棠也自动的就站在了门口,没跟进去。 一夜未见,邺无渊胡子都冒出来了,一瞅他,阮泱泱也不由皱眉,至于愁成这样么? “夫人。”荣遗起身,较之以前,那是更客气了。 颌首回礼,若真动起这些规矩礼数来,阮泱泱自然是分毫不让的。 一只手朝她伸过来,转眼看过去,她那便宜大侄儿正眼巴巴的瞅着她呢。 是面无表情吧,可现在,她就是能看出他眼睛里的深意来,一看一个准儿。 把手伸过去,放到他手里,就被他握住了。 他是真热,掌心的温度,真的很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他是发烧了。 “休息的好么?”他问,一边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拽。 走过去,阮泱泱还是顺从的,“还好。在宫中一夜,可是那事儿有眉目了?” 她果然是天生喜欢看热闹的,这就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 荣遗也略有无奈似得,但这无奈针对的应当不是阮泱泱,而是那件事。 “是,有眉目了。只不过,这答案超乎想象。”邺无渊轻轻点头,很明显是他们都不曾想到的。 “不好说?”他们这也算吞吞吐吐了吧。 “倒也并非不好说。只是,你不会相信罢了。”邺无渊将她的手与自己的手缠绕起来,十指紧扣。 “说吧,我洗耳恭听。”靠在了旁边的小几上,阮泱泱歪头看他,就等他说呢。 瞧她那掩饰不住的看热闹的样儿,和以前一听到人‘遭祸’就眼睛放光的样子一模一样。 “事情还要从拂羽缘何把人安排到东夷北部的尼姑庵说起。”荣遗先开了口,见阮泱泱看过来,他红唇一动,继续道:“那尼姑庵的庵主是白门的一个暗哨,她这个暗哨可是大有来历,在做庵主之前,她是个杀手。老将军还在世时,她多次意图刺杀老将军。年纪大了,便隐到了庵门里,做暗哨。拂羽掌握了确切的消息,才会把手里那枚间也放到了那儿。最初得到的消息是,每月的初七,十七,二十七,这位庵主都会悄悄地离开,天明之时再偷偷的回来。由此证明,她还在为白门做事,且是通信渠道中十分重要的一环。本来拂羽投放的这个间,接到了命令已准备开始设法截获庵主要传递出去的消息了。却不想,她之后就没了音信。一个多月前,我们在东夷,偶然间查探到了这枚消失的间的踪迹,便一直在追踪她。似乎是有人协助她,数次跟丢了。哪想到,也就是十几天前,她回来了。不是偷偷潜回,相反很是光明正大。本来拂羽都去抓人了,她又跑到了盛都来,先被刑狱司的钟大人发现了,将人扣住,等拂羽去交接。哪想,她却在被抓到的时候扬言自己有了身孕,且那种儿的爹是东夷那小胖皇帝。大内侍卫更快的得到消息,就把人带走了。” 听他说完,阮泱泱慢慢的眨了眨眼睛,“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东夷龙种呢?” “什么龙种?她昨日又说,那孩子的父亲是元息。”邺无渊捏了一下她的手,已经出现两个答案了,可想所言水分有多少。 “元息?不可能。”阮泱泱扬眉,很痛快的就给了否定的答案。她十分之笃定,甚至连片刻的怀疑都没有。 “夫人又怎知不可能?”荣遗感兴趣了,很好奇她为何这般肯定。 阮泱泱眼睛动了动,随后接着摇头,“无论如何,我在识人方面还是比较自信的。元息……不可能。即便拂羽公子培养出来的那个间是个天仙,也不可能。” 疑惑是必然的,按理说,元息本属敌人吧。可看起来,阮泱泱还真没把他当敌人。 邺无渊也在歪头看她,不过,没什么情绪的外露。 既然她说不可能,那么,就是不可能。 那个间,还在说假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80、我最喜欢你呀 夜幕降临,邺无渊与荣遗还有诸葛闲在饭厅用膳,阮泱泱则早早的就回了开阳阁。 晚间只喝了些汤,她就不再吃任何食物了,主要还是想减一减这体重。别处不说,肚子上长了些肉肉,她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在卧室里舒展身体,地板上铺了毯子,随意她做那种估摸着杂耍班子的人才摆得出来的姿势。 当然了,长久没有舒展,她也挺痛苦的,从表情就看得出来。最后,眼睛里都雾蒙蒙的了。 小棠和小梨站在一边儿看着,倒是也习惯了她这样把自己弄成各种看起来就很疼的姿势,以前她也经常这样的。 大多是清早起床,洗漱之前先抻一抻,抻的脸都红红的,倒是一整天精神都会很好。 两条腿笔直的贴着地毯,身体下压,她都不由的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像是被谁扼住了似得。 真的是好久不曾活动过,筋骨都硬了。 “夫人,你也不必这么拼吧。”两个丫头跪坐在地毯外边缘,看着她憋的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她们俩也不由龇牙咧嘴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就体弱,自然得增强体质。尽管有那么点儿千里馈粮,士有饥色的意思。不过,若丝毫不努力争取一下,我会生愧。”直起腰,她长长的吐口气,整张脸都是红的。 她说了一通,两个丫头谁也没明白啥意思。 “人的身体啊,真是奇妙。若是有个仪器能给我从头到脚的扫描一遍就好了,也让我明白明白,到底咋回事儿。哎呀,我的脖子啊,好疼。”扭动着脖子,幅度有点儿大,她隐约的都听到颈椎发出抗议声了。 “夫人,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昨天那漪夫人也不知在你耳边说了啥,那之后,你就奇奇怪怪的。”小棠微微噘嘴,在她看来,不能不怀疑漪夫人是什么用心。或许,她就是故意的,瞎编一个阮泱泱身体哪儿哪儿有问题的谎言来,之后又会说自己能医治,骗取信任,赚更多的钱。 扫了一眼小棠那小精灵样儿,真是见多了世面了,心眼儿也多了。 “没说什么,她说的是真是假,到时自有人鉴证。过来帮我。”说着,她收回腿,一边起身,做了个下犬式。 小棠和小梨过来,分别立于两侧,帮她压肩膀后腰。她后腰处的骨头真的在响,还把小梨给吓了一跳。 “真不怕把自己抻坏了?”蓦地,邺无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这一进来,就看到主仆三人这近乎于自虐的活动场面,不由皱起眉峰,他都听到阮泱泱骨头发出的脆响了。 “将军。” “将军。”两个丫头立即收手,福身请安,反而是把她们俩真正的主子给晾在那儿了。 阮泱泱也没管回来的人,兀自的弯下双膝,跪坐在那儿,身体却还是趴伏的。两只手朝前,指尖在用力,往前走,抻的她腰两侧的肌肉酸痛无比。 “下去吧。”她是根本不受影响,邺无渊又有什么招儿。叫那两个丫头下去,他则走到她身边,撩袍坐下,一边微微歪头看她那奇奇怪怪的动作。 试探着伸手,落在她后腰上,轻轻的施力往下压,果然听到她喉咙里发出被扼住的声音。 “到底是舒坦还是不舒坦?”也没见她反对,他的手继续按在她后腰上往下压,这细窄的腰,他稍稍用些力气,就会拗断。 “舒坦。”都变调了,那声音在谁听来都是不舒坦。 手沿着她的后脊往上走,边走边压,她的身体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某一处骨节还是会响,但听着貌似挺爽快的。 “听说昨晚请了城里会推拿的人过来了,现在又迷上这个了?”按到了她的后颈处,他手指张开,开始轻轻地给她捏后颈。 “嗯,推拿完的确是舒服的,我昨晚都没做梦,睡得特别好。”趴在那儿的人真心实意道。 邺无渊的手却忽的移开,落在她腰臀间拍了下,“难得睡得好,往后可经常的把人接来给你按一按。” 挨了一巴掌,还趴在那儿的人扭过头来去看他,脑袋还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呢。 “打我一巴掌,说的又好听,我是该信你嘴上说的,还是手上做的?终于不用被热气蒸醒,我还不能实话实说了。”这东西,摆明了不开心,他不在她还睡得好,觉着自己被严重忽视了。 邺无渊嘴角动了动,“信不信明早醒来,你就发现你已经被蒸熟了。” “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她算是对他那至高的体温生畏了,只有畏热的人才会了解,他有多热。 难得看到她告饶,邺无渊终是忍不住笑了,红烛摇曳,他这一笑,摆明了勾魂儿。 阮泱泱也伸直了双腿,直接整个人趴在了地毯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就那么侧着头看他。 “尽量在早晨离你远一些,成不?”探手在她鼻子上快速的戳了下,她因着他的手过去而眨眼睛,憨憨的。 “不知你们可想出什么法子来了?大内侍卫会把人扣了,是因为当初她说自己肚子的孩子是东夷的皇帝。可这会儿,变成了元息,甭管真假吧,也同样不会放了她。元息是白门真正的掌管人,再加上他自身是个高僧,信徒众多,东夷北部都是他的。他又是墨家人,身份也算不同非凡,不是一般人。除非,真的能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爹到底是谁,否则,这人是一直都不会被放出来的,拂羽公子也见不到她。”轻声的说着,烛火幽幽,两个人一个趴着,一个盘膝而坐,看着对方,极其宁静。 “如果元息真是孩子的父亲呢?”邺无渊忽然问道。 “不可能。”阮泱泱还是这个回答,并且十分笃定。 “为何?”邺无渊看着她,想听听她说说理由。 “他就算是真坏了道行,也不会给女人怀孕的机会。更何况……我亲过他,他反感极了!”平平静静的,阮泱泱这最后一句话,跟炸弹也差不了多少了。 邺无渊在那一瞬间,似乎觉着自己听错了。 “我那时被他所控制,又被下了药,一种闻过之后就没力气的药。我想逃走啊,就想了很多的法子。武力自然不行,只能智取,亲他也算当时受限而想出的一个极端方法。还算成功,我逃了有三四十步,就又被逮回去了。”坦然的解释,她也是那时发现元息的底限其实挺浅的,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静。只不过,方向有些特别罢了。扎了他一刀,他可以淡定如搔痒,血汩汩的往外流,他也面无表情。可一亲他,他就炸毛了! 看着她说完,邺无渊没有说什么。 只是盯着她看,看了好一会儿,他猛地俯身扑过去,捧着她的脸一通啾啾啾。 狗啃式! 阮泱泱往后躲,躲不过,之后就开始笑。 笑的咯咯的,一直到他稍稍退开,她还笑。 “你真是狗啊!”推了他一下,可又跟铜墙铁壁似得,哪推得动。 就跟她一块躺在地毯上,邺无渊近距离的盯着她,“抱歉!”只要想起在湘南,她失踪的那天,他心里的愧意便汹涌而至。那天,若不是因为他……,她也根本不会一个人去找元息,他定然会陪着她的。 也正是因为此,她被元息抓走了,被迷魇。 这件事若找源头,他必然是首当其冲的。 谁又想到他忽然道歉,阮泱泱看着他的眼睛,也明白他为何道歉了。 “你的道歉我暂时不想接受,我是个精神病,弱势群体,心理特别脆弱。你当牛做马的,我满意了,兴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原谅你了。”弱势群体,必然是难缠的,她现在就是这样。 邺无渊缓缓的靠近她,最后脸埋在她颈侧,缓慢的呼吸着,片刻后低低的笑了起来。 “泱儿,那你就一辈子都别原谅我好不好?”这样,可不就真是正经的纠缠一辈子。或许不解恨,下辈子还记着呢。 他这样说,可不真让她心底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撕扯。 “你是我大侄儿啊,这世上,我还是最喜欢你的。”拍了拍他的头,阮泱泱这语气,也与哄孩子无异了。 “做长辈就那么好?小姑姑。”咬她肩颈,他又气又笑。能让一个心枯的人说自己最喜欢谁,已是相当不易了。可是,人偏偏就是这样,得寸进尺,有了一些,还想要更多。 “做别人姑姑我不知道什么感觉,但做你姑姑,就是舒坦。”掐他腰,这厮狗牙,咬的她好疼。 “可着劲儿的欺负我是不是?”抬起头看她,近在咫尺,他看起来可开心了。 一瞧他那小样儿,阮泱泱不由弯起眉眼,“说对了,大侄儿!” 深吸口气,大侄儿‘以下犯上’,绝不饶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魔VS化妖 181、我最喜欢你呀(二更) 今年的秋天雨特别的多,从半夜开始便淅淅沥沥,天亮了,还在继续。 因为窗子一直开着,伴随着细雨的风吹进房间,倒是真的极为清凉。 似乎也正因为这清凉,阮泱泱也第一次没有被热气烘醒。 自然醒,这才发觉身后那厮早就不知何时缠了上来,亏他昨晚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离她远些,都是放屁! 邺无渊早就醒了,醒来之后发现怀里的人居然还在睡,并且睡得极其安稳,他就一直没动。 能这样醒来,的确是少见,这也正如他所期盼的,就想同她这样。 不止邺无渊觉得新奇,阮泱泱也一样,后来觉着,可能是因为天气凉了,窗子又开着,他这高体温就凸显优势了。 “早。”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她就翻滚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趴伏在床里侧。 长发散乱的铺在一侧,把她的脸也挡住了。 她往外躲,不代表那人不会追上来。果然是追了过来,偌大的床,两个人都挤到了最里侧。 “是不是这推拿真有效果,你就没发觉,你软了很多么?”一夜验证,邺无渊觉得,她就是较之前些日子柔软了许多。 “便宜了你是不是?你这人,这个时辰了,不起床还赖在这儿干嘛?”俩人都堵在这儿,氧气都不够用了。 “今日无事。”长舒口气,他探手把她从床里侧扒拉到自己怀里,一条腿勾住她,就带着她往床边滚。 真的是滚,阮泱泱散乱的长发都要把两个人包住了,喉咙里发出被扼住的声音。所幸床没有那么大,两圈,到了床边,他就带着她起来了。 完全是被迫站立,阮泱泱烦的不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又趴回了床上,两条腿还坠在床外。 邺无渊也无可奈何,扯过薄被把她盖上,也担心她受凉。 更衣,洗漱,待得邺无渊将一切都做完,回到卧室,那趴在床上的人又睡过去了。 更无可奈何了吧,可看她睡得如此沉,也不忍叫醒她。 轻轻地把她的双腿挪回床上,任她睡吧。 这也就是府里没有长辈,阮泱泱也没有公婆,但凡两位长辈中有一位,她也是不能这般放纵自己。 好在她就是这府邸的女主人,而另一位主人又特别纵容她,她就算是一觉睡到即将晌午,谁也不敢说什么。 倒也并非她故意赖床,实在是昨晚睡得晚,她睡眠不足。 待得起身,可不都即将晌午了。外面细雨绵绵,凉爽无比,不见太阳,倒是让她少几分尴尬。 小棠和小梨也是在邺无渊离开开阳阁之后才过来的,服侍着‘懒散’的女主人更衣,洗漱。天气凉了,也换了更厚一些的衣裙,衣领部分稍高,倒是正好遮住了她雪白脖颈上那一串串的红痕。 阮泱泱自己照镜子时也看到了,不由暗骂邺无渊是狗,只有狗才会喜欢到处啃。 日常喝汤,一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绵绵的细雨,神清气爽,她最喜欢这种气温了。 “夫人,刚刚亲卫带话过来,诸葛先生一会儿要给夫人照常请脉。”小梨从外端着午膳回来,鉴于阮泱泱刚刚起床不久,这午膳也是小梨去厨房精挑细选的,剔除了所有油腻的食物。 “照常请脉?诸葛神医还有这个项目呢。”阮泱泱笑了一声,其实知道他要干嘛。 那日他们俩所说,不能说与任何人听,他也是严格遵守的。 可神医也不是神仙啊,他必然是要经常的请脉,了解她的身体状况。 很快的,诸葛闲就冒雨过来了,撑着伞,长衫下摆却也被淋湿了。 “给夫人请安。将军把拂羽叫来了,趁着他们议事,在下也尽快。”把伞交给了小棠,他一边说道。这些日子,他也算忙碌,那黑眼圈就一直没下去过。 他这话,可不止阮泱泱听了觉得不对,那两个丫头也一样。 “诸葛神医这些日子真是没休息好,不然我看,也把漪夫人请来给你推拿推拿,保证治好你嘴瓢。”微微摇头,明明是一件如此正经之事,愣是被他营造出偷偷摸摸的感觉来。神医也是人啊,累了的时候,嘴一样不好使。 “二位姑娘别误会,在下的确只是为夫人请脉。”诸葛闲一诧,随后看向门口的小梨和小棠,显然她们俩是被命令不准在场的。 两个丫头屈膝福身,随后退了出去。 “早就听说过漪夫人的手艺,不过,她伺候的皆是女子,对象换了男人,她必然不灵。她有徒弟,徒弟中不乏男人,叫他们来给在下推拿,才对症。”这盛都里此方面的名人,他可是都听闻的。 微微摇头,阮泱泱坐在榻上,一边把手递出去,“叫亲卫传信儿,我家将军也不可能不知道啊,诸葛先生又何必非得弄得神秘兮兮,反而让人生疑。你就光明正大的来给我请脉,亦如往时般磊落,无人会乱想。”阮泱泱觉着,大概是自己给他出难题了。术业有专攻,他在这方面本就翘楚,又能潜下心来钻研,日也不休的,神经都脆弱了。 “夫人说的是。”诸葛闲轻轻点头,但也只是这么敷衍一句。关键本就觉着此事瞒着邺无渊进行,他不理解,可又答应了,不得不照做。 女人啊,是最难理解的,他就算在医术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资,可到头来还是研究不透彻她们。 其实,诸葛闲所认为的是普通女人,而阮泱泱这种女人,则就比他所认为的难解更上一层楼。 “夫人的身体倒是比前些日子更松快了些,看起来,似乎真是推拿之功。”片刻后,诸葛闲也有点儿意外了,那漪夫人,真这么大本事。 “是否是推拿之功我不知,但的确觉得筋骨松了。诸葛先生若好奇,哪日再把人接来,你们讨教讨教。”收回手,阮泱泱认为,也不能全部归功于推拿,或许,与她心情也大有关系。 “漪夫人那德泰坊听说环境不错,哪一日,在下亲自去走一趟。”诸葛闲却是有了想法,只有各个权门贵妇才会把人接到自家来,他又不是贵妇。 “吕长山似乎是那儿的常客,因为漪夫人这个人也是他说给我听的。诸葛先生若想去,我叫吕长山亲自陪同,所有费用我全部承担。”瞧他这神医为她熬得,阮泱泱觉着,也该表示一下了。 “那就却之不恭了。”诸葛闲答应的相当快,那种地方必然不便宜,花自己的钱,还是心疼的。 阮泱泱轻轻点头,他能答应,她心里也舒坦了。再叫他帮忙,也无需心里过意不去了。 清冷的像不食人间烟火,但相处久了,就知神医也是人,而且有点儿抠门。 她这身体明显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诸葛闲必然也得认真记录,这时候就不能看出他多专业了,专门为阮泱泱立了一个册子,而且还相当厚。 从最初给她诊脉检查时的记录都在上头,完全把她当成一个什么可发展可研究的项目了。 诸葛闲来的匆忙,走的也很快,冒着雨离开,那匆忙劲儿,不知道的真以为后头有啥在追他呢。 小棠和小梨目送他离开,在她们俩看来,这位诸葛神医,其实比将军还要难捉摸。 一个正值好年华的男人,整天的泡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陪伴自己的除了药还是药。她们也算是认识他很久了,就从没见过他身旁出现过什么女子,他对此似乎也根本全无兴趣。 好歹那时依稀的能瞧得出将军是对小姐有意思的,冰冷又慑人吧,可眼神儿出卖了他。 但这位诸葛神医……那就是全无了,他瞧着,就是没那方面的打算。 可若再仔细的想想,好像将军手底下这几位,除了拂羽公子较为正常外,其他几位……都不是很正常。 说起拂羽,这次被叫到了将军府来,虽是不知邺无渊与他说了什么,反正下午时,他留在府里不走的消息就传到了阮泱泱这儿来。 将军府人本来就不多,空闲的住处也很多,多留下一个人来,倒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下人来报,拂羽看起来很是任性。就好像故意赌气似得,非得住这儿。 他在盛都有宅子,柯醉玥还说过,他喜欢攒沉香,宅子里都是极贵的沉香。 不回自家,非得住这儿,没准儿还真是闹别扭了。 他培养出来的间,如今被断定为背叛不说,还不知怀了谁的孩子。经过特殊的训练,本就不是普通女子,想撬开她嘴也不容易。 大内侍卫那边不放人,他也见不着。邺无渊似乎是见着了,可他没任何的表示。 之后,阮泱泱猜测,邺无渊可能是根本就不想接手这个‘麻烦’。既然大内侍卫想调查,那就由他们好了。 但,谁又想到,没过两天,事情的发展就颠覆了阮泱泱之前的猜测,邺无渊真接手了。 不仅如此,人居然也从宫中被带出来了,甚至直接把人押到了将军府来。 这事儿……阮泱泱其实觉着不接手为最好。 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此项技术的时代,上演一出‘爸爸去哪儿了?’那是相当难的,搞不好,惹一身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