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麟》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一章 浊世浊流一浊人 所谓人,就是一群被情感和需求所左右的生物,无论伟大也好,卑微也罢,不过如此。 所以,古往今来,无数大贤者著书立作,以一种个人的思想试图诠释和定义所有人的思想。所以,那些大贤者留下的经典典籍为无数后人所追捧,无他,只是因为书中的定义与范畴,永远是多数人无法企及的。便如求而不得,这本身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欲求,欲求不得,便心生向往。殊不知,所谓贤者,依旧只是肉身凡胎,既无法脱离肉身的束缚,思想又何来超凡? 我就是无数凡夫俗子中的一员,貌不出众,语不惊人,浑浑噩噩,普普通通,拿着那微薄的一点工资,于灯火阑珊处,独自品尝这平凡的日子。 今晚的烧烤摊依旧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的焦灼和羊肉的膻味。与往常一般无二,一扎酸梅汤,一碟凉拌苦瓜,十根羊肉串。我喜欢酸梅汤的酸中带甜,再来那么一点点苦瓜青涩的苦味,配上羊肉串那肥腻中浓厚的辣子味道,这就是我的最爱。 我总是自嘲,日日忙碌夜夜愁,人间四味寻常中。 老板用脖子处挂着的一条毛巾擦了擦汗,湿透的汗衫紧紧包裹住那如大腰子般壮硕的身躯,端着一盘盐水毛豆过来,往桌上一放,闷声闷气道:“吃完早点回家,天天一个人占我一张桌子,还每晚陪我到收摊,这毛豆算我请你的。” 我咧嘴一乐,道:“谢谢忠叔。” 午夜的灯火永远照不亮回家的路。一个人走在街头,看着那被路灯拖拽到几近扭曲变形的身影,心绪也似乎随着身影一起扭曲。 嘴里莫名其妙蹦跶出一连串自己都感觉陌生的脏话,用那双廉价的小白鞋随意踢着路上的易拉罐,似乎,在这寂寥的环境中,心中那种委屈和无助才能肆意发泄。 我,一个怀揣梦想的理科男,好不容易从实习生转正到普通员工,通过刻苦和努力,终于混上了企业中层。如同海洋中的跃温层一般,跃温层以上和以下,永远如此泾渭分明,永远是两种生存环境。拿着公司的规章制度,奉为铁律,却不知,自己严格执行公司规章制度,却破坏了别人的生存环境,于是打压和排挤接踵而至,至死犹不知,你的执着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随着一声“麻蛋”,一个易拉罐划过一条抛物线,不偏不倚,正中一个靠着桥栏杆入睡的中年乞丐脑门。 随着一声怪叫,那乞丐腾地一声跃起,捡起一根木棍就冲我杀将而来。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和无人的街道,一个乞丐和一个失意的男子,在马路上欢快的追逐。 我不时回头,忙不迭说着各种道歉,谁知那乞丐不管不顾,挥舞着棍子,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看来,这乞丐还是个疯子啊!穿过后巷就到闹市区了,那边有派出所,不管了,跑吧。 阴暗的巷道就如一根质量上佳的波纹管,光明永远在一头向你招手。 内心的狂喜让我卯足了劲想要拥抱光明,巷口写着足疗的粉红招牌在向我招手,快了,就快到了。欣喜不足两秒,忽觉足底一空,一股恶臭便把我包围。这年头谁还偷井盖呀?发出一声感叹后,眼前一黑,便自如一叶飘零,在水声荡漾中随波而去。 所谓厄运便是在你倒霉的时候让你更倒霉,便如此刻,我从未体验过激流勇进的酣畅,却在别样的环境下终于体会到了,依稀看到那个可恶的乞丐在井口处愉快的蹦跶,嘴里“嗷嗷”的发出不可辨识的怪声,似乎在跟我道别。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斛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此刻的我,脑海中怪诞的回荡着这首童谣,在呛了两口污水后,便与这个黑暗的世界融为一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二章 三少其人 江南之美,莫过于山岭碧翠间那一抹烟波,莫过于小桥流水间那一捧清澈,莫过于琴音袅袅间那一幽淡雅。三月的江南,空气中弥散着早春花的淡香,鸟鸣声声报春来,绿芽枝枝迎新生。薄雾,微寒,泥土的芬芳裹挟着空气中淡淡的丝丝甜味润泽着赶早的每一个人。 雾气化水犹挂发髻,晶莹的水珠迎着初升的太阳,兀自散发出短暂的璀璨。 晨起,赶集的人们在骡马脖颈间的铜铃声、孩童的欢笑嬉戏声中走上街头。三五老友在早点摊前喝着豆浆,啃着包子,聊着坊间的传闻。 一青衣汉子用衣袖抹一把额头的露水,端起面前一碗豆浆,“咕嘟”一口喝了半碗。咂咂嘴道:“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归春楼出大事了”。 对面一文衫青年“呵呵”一乐道:“你说的是罗家三少暴打守备公子,折了兄弟又折面子的事?”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住周遭几桌食客的注意。大家纷纷诧异道:“这罗三少又整出啥幺蛾子了?“ 早上喧嚣的街市如同早点摊上升腾的热气,一个个或善意、或恶意、或无意的传言就在这喧嚣之中随着热气的升腾而甚嚣其上。 话说,此罗家三少姓罗名鸿睿,家中排行老三。 罗家在中州城中属四大家族之一,蒙祖上庇佑,丝绸生意在整个中州城做的是风生水起。罗家老大罗鸿志,老二罗鸿铭,皆已年过三十,顺德十五年,罗家喜添一子,便是此罗鸿睿。此子自幼聪慧过人,五岁识字,八岁写诗,十二岁便已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中州城中也算是一传奇人物。直至十五岁那年,与私塾同窗结伴下河游泳,遭遇溺水后,虽经名医施救,抢回一条小命,可不知是否脑袋进水了,从此便整个人浑浑噩噩,之前的诸般才情亦荡然无存。 罗父自是长吁短叹,整天郁郁寡欢。 可自此之后,罗三少整个人性情大变,锦绣文章不再有,诗词歌赋再难觅,饮酒作乐寻常事,好勇斗狠独一家。 罗家为了这三少可是没少费神,隔三差五有城里酒肆、妓院的伙计上门索要各种赔偿,比如:罗三少酒后撒泼,损毁了诗仙李郬留下的一幅墨宝,欠银五千两;罗三少酒后豪横,请酒肆内所有宾客吃喝,欠银九百两;罗三少为讨柳梦姑娘欢心,豪砸一万两,只求柳梦姑娘弹琴一曲;罗三少赌坊输钱,一怒之下打伤伙计六名,欠汤药费五百两.......林林总总,数不胜举。 只把五十多岁的罗父气的浑身哆嗦,幸好家底够殷实,这点损耗对于整个罗家而言只能算九牛一毛。但再厚实的家底,毕竟罗大公子和罗二公子皆已各自张罗本家的买卖,明白生意的不易,眼看着三弟逐渐沦为纨绔,除了痛心,还有愤怒。 痛心于自家弟弟不争气,愤怒于辛苦操劳赚来的白银就这样流水一般灌入别人口袋。时日一久,整个罗家对于这三少爷自是不待见,无奈,毕竟是罗家的人,好歹也要护着他吧。 话说那晚,罗三少与一众好友闲来无事,月上柳梢头,人约春归楼。推杯换盏,软玉生香,自是满桌的欢愉与妩媚。 席间,罗三少的死党之一杜非提议道:“弟兄们,我们喝惯了花酒,早已食不知味,今天我们换个喝法,名曰香酒”。 众人闻言皆是好奇,纷纷探寻道:“何为香酒“? 杜非纸扇轻摇道:”所谓香酒,便是酒香之中蕴体香,以骰子点数定输赢,点数最小者为输家,输家喝酒。可这酒的喝法可有讲究。“ 众人好奇道:”如何一个讲究方法?” 杜非一脸怪笑道:“输一把,喝一杯樱红一点舌尖香,陪酒的小妹含酒于口,口口相传于输家口中。” 众人闻言大乐,笑道:“此法甚妙,还真是酒香之中蕴体香,当得起这个樱红一点舌尖香!” 几位作陪的女子粉脸一红,娇嗔道:“官人,你们太坏了!奴家不依!” 罗三少嘿嘿一乐,豪气干云道:“今晚陪好我们几位兄弟,爷一会儿赏你们每人五百两。” 听闻此言,众女子皆大喜。 罗三少遂又侧头向杜非问道:“那输第二把呢?” 杜非坏笑道:“这第二把,名曰清泉汩汩长自流。陪酒的小妹由手臂处倒酒,酒水经手臂至手腕再至玉指流入输家口中。” 众人闻言,纷纷拍案道好,皆兴趣满满,遂问道:“那输第三把的呢?” 杜非举杯轻抿一口,笑曰:”这第三把可谓迤逦曼妙,不可用双手,无论采用何种方式,必须把酒倒入输家口中。“众人拍掌又是道好。 须臾片刻,雅间内传出女子的娇嗔声,众人的道好声,放肆的嬉乐声,自当不必细表。 待得酒过三巡,众人皆面红耳赤之时,扣门之声响起。 罗三少正在兴头上,不耐道:“谁扰我等饮酒?”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爷,柳梦姑娘盏茶后于百花厅展示才艺,特来提醒众位爷。” 众人闻言,也没了再喝这香酒的兴趣,脑海中皆自浮现出那如玉雕琢的绝世佳颜。遂纷纷起身,忙不迭向百花厅赶去,独留下一众衣衫不整的女子,似幽还怨的嫉妒着头牌的风光无限。 到得百花厅,早已人头攒动。众人上得二楼,在一雅间落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三章 祸起春归楼 百花厅,以其完,下体一阵剧痛,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下。 那李校尉也不多言,命手下将罗三少和其一众朋友尽皆绑了,随后忙不迭的跑到倒地之人身侧,慢慢扶起那人,谄媚道:“闻少,您可还好?要不我这就送您去医馆?” 那闻少抬起手臂,颤抖着指向罗三少:“这边人多眼杂,到后院收拾这家伙,今晚我要他死!” 此刻罗三少倒也是光棍,虽已被人捆成个粽子,倒也不惧,嘴里嚷嚷道:“小子,今晚你弄不死我,我早晚弄死你!”话未说完,已被人嘴里塞进破布,抬着向后院走去。 春归楼后院,众兵士手举火把,立于两侧。那闻少大马金刀的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两腿大张,虽看似正常,但股间钻心的疼痛让他不时倒抽一口凉气。 颤抖着声音道:“找麻袋过来,套上。给我狠狠打,半死之时给我扔到后面的浔河。”众人领命,顿时阵阵木棍击打皮肉之声传来,让人闻之心惊,不消一刻,罗三少已没了声息,众人又打开后院大门,随着“扑通”一声,罗三少已坠入浔河。 李校尉俯身问道:“闻少,那余下人等如何处置?”闻少闻言,不耐道:”这还用问?先押入州牢内,大刑伺候,明日通知其家人,拿钱来赎人,每人一万两白银,少一两都不行!”李校尉俯身抱拳道:“喏!” 在众人搀扶之下,闻少上了轿,众人忙不迭向医馆奔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四章 隐居的战鹰 三月,微寒料峭,冰雪方消,光秃的树杈上刚发出嫩绿的新芽,犹有可怜的几片枯叶兀自倔强的在枝头苦撑。 风起,叶落,打着旋儿飘于地面。浔河畔,芦苇荡,风过,荡起千层婆娑。此时的芦苇荡,满目枯败之色,也只有一簇簇芦花,兀自峭立。 秸杆金黄,芦花灰白,随风而动,随风而飘,扬起漫天芦花,真是“不见鹅毛雪,但见芦花飞”。 此时的浔河,水流湍急,想来必定是上游的冰层慢慢消融所致吧。 水面,几只白色水鸟紧贴着河面掠过,鸟喙轻点,电光火石间一条小鱼便衔于口中,扑腾两下翅膀,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便消失在芦苇荡中。 此刻,浔河边,一老叟,一手持鱼竿,一手持葫芦,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两眼紧盯着河面,不时仰脖灌下一口烈酒。 忽然,鱼竿一沉,似有一条大鱼上钩,直拽的鱼线绷直,老叟站起身,双手握杆,慢慢向后用力。渐渐,河面露出麻袋一角,老汉狐疑道:“难道不是鱼?不管了,捞上来再说。”,盏茶功夫,一只沉重的麻袋被打捞出水。 老汉迟疑着打开麻袋,只见麻袋内有一人,面色惨白,浑身血污,手指放于鼻下,尚有微弱鼻息,手掌贴于胸口,心跳极弱。老叟忙不迭将麻袋中人扛于肩膀,右足轻点,人已是上得岸去,两个纵跃,身形已在二十丈外。 中州城北百余里外,一不知名小村庄,此村庄坐落于大恒山脚,村庄三面环山,鲜少有人知。村庄也就十余户村民,茅屋,土路,零星几亩杂田。 村口一口水井,井口已是残破不堪,依稀可辨井口刻着几个篆体小字“宏至三十五年”。想不到小小一个村落,已存世四百余年。 而此刻,村庄中的一间茅屋内,挤了七八个人,围在一张竹榻前。 屋内油灯的火光不是太亮,门缝里透进的风轻轻一吹,火光摇曳。 一中年大婶抬头望了望一须发皆白的老头道:“我说于老头,行不行啊?这小子我瞅着也就剩一口气了。” 那于老头头也不抬,自顾自检查着床榻上的伤者,嘟囔道:“想当年我于汉卿祖上可号称阎王愁,可是能从阎王爷手中夺回人命的名医呐,还问我行不行?我不行,你来?” 那中年大嫂也不气恼,不咸不淡道:“救人,我可不行,杀人,我在行。瞅你最近好像本事见长,要不明儿我们练练?” 一黑脸大汉瓮声瓮气道:“你俩能不斗嘴吗?这小伙子我瞅着挺白净,瞧这穿着,估计是富贵人家子弟。” 另一尖嘴猴腮之人接茬道:“我看也像呐,瞧这腰间玉佩,估计值个三五千两呢。” 那老叟瞪了他俩一眼:“铁山、猴三,都这把年纪了,还留恋黄白之物?唉,想我战鹰一族搬迁至此四百余年,沦落到当下这人丁凋零的局面,祖宗的传承恐怕要断在我等手中了......我看这小子根骨不错,若能救活,把我们这点手艺传承下去也算一桩好事”。 屋内众人闻言皆沉默,忽听一人沉声道:“你真这么决定了?可......”话未说完,老叟打断道:“丘一刀,人挪活,树挪死。 做人要知变通呐,祖宗的规矩是没错,可你看眼前,族内也就剩下这十余户了,年轻一辈出村后就再未回过庄子,祖宗的规矩是该变变了,等我们闭眼之时,祖宗的传承随我们一起带入棺材中,那才叫数典忘祖!” 丘一刀闻言,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道:”也罢,我听你的。“ 忽听那于老头直起身来,叹息道:“唉......” 众人皆惊,忙问道:“咋样?还有救吗?” 于老头背手而立,长叹道:“存了半辈子没舍得用的紫玉断续膏,看来要全用在这小子身上了。这小子肋骨断了三根,臂骨折断两根,腿骨折断一根,腹部有积血,肺腑有内伤。这些都无碍,关键是,救这小子的成本也太大了呀,我仅存的那点家底估计都要花费在这小子身上......“ 众人闻言不由呼出一口浊气,一身形瘦削的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近前,用拐杖一顿,正戳在于老头足背,那于老头倒吸一口凉气,脸庞扭曲道:“大姐,松开,快松开。再这样,我这脚早晚被你废掉......” 那老妪气愤道:“有些事还看不穿呐?救活这小子,让他传承我们的手艺,我族还有兴旺的一天,战鹰一族几代人隐于山谷中,不问世事,谨小慎微的活着,难道你忘了?这是耻辱,这是苟且偷生!” 话至此,猛烈的咳嗽起来,须臾,抚着胸喘息道:“别多想了,先救人!” 那于老头闻言,神色一凛,向众人微一抱拳施礼道:“那我就回屋准备一应物件去了,你们代我看着点啊,别碰他,另外,铁山,去你家把碳炉搬来,这屋里太冷,对病情不利”。 说罢,转身出门。 山野之中的早晨最是清新,空气中弥漫着花草之香,溪水汩汩,鸟鸣阵阵。日光洒下,林间的雾气逐渐消散,竹榻之上的人儿也在鸟鸣声中缓缓苏醒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五章 醒来,恍若隔世 鸿睿缓缓从无尽黑暗中走出,睁开眼的刹那,无数的感知向我迎面扑来,他就像呆立在惊涛骇浪前的一名无知幼童,茫然、无措、恐惧、惊慌......各种情绪将我束缚,他想脱离,他想逃离这种无法掌控自我的情绪旋涡。 “不对,要冷静!”,鸿睿内心不断的提醒自己 “对,深呼吸,慢慢的,吸气......呼气......”,鸿睿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胸口的起伏略微放缓,呼吸的频率也可以自主掌控了,想要从床上坐起,忽然发现手臂裹缠着厚厚一层纱布,殷红的血迹在雪白的纱布上印出可怕的一片痕迹,勉强用右手撩起被子,发现浑身缠满了纱布。无法动弹,这是他对目前身体状况唯一的判断。 平静后,才感觉,浑身上下传来的那种痛感,似一种拿着尖锥缓缓刺入骨头中的那种疼痛,鸿睿紧紧咬了咬牙,强忍住那种想要大吼大叫以发泄疼痛的冲动,勉强扭头,一间茅草屋,屋内摆设很简单,可以说是极度简陋。 一只碳炉已经熄灭,炉口的缝隙处冒着缕缕白烟。对面是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就这些,除此再无他物。 鸿睿心底暗自思量着:“这是哪儿呢?我记得......“。当鸿睿刚要翻找些记忆片段,忽然脑中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不禁痛哼一声。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阳光似放闸的洪水,奔腾着向鸿睿袭来。鸿睿眯缝着眼睛,依稀看见一个身影,身形很瘦,在阳光中似带着一圈金色光环一般向他走来。 待走到近前,方才看清,是一小姑娘,模样俊俏,柳眉弯弯,水亮的杏眼,粉嫩的朱唇,浅笑间,两个小酒窝分外可爱。 刚想开口说话,那小姑娘忙说:“这位公子,于爷爷特意交代过,说你肺腑受伤,尽量少说话吧。”,鸿睿点了点头,费劲的抬起右臂,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边的地面。小姑娘疑惑了会儿,问道:“公子,你是问我,你现在身处何地?” 鸿睿努力点了点头,那姑娘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鸿睿榻旁,俩手肘撑着膝盖,两只粉雕玉琢的小手托着下巴道:“这儿呀,名叫战鹰村,听母亲说,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避难至此,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从没出去过。” 鸿睿又指了指那位姑娘。 只见她骄笑着用青葱一般的手指指着自己道:“你是问我,我是谁?”,见鸿睿点头后,便开心的说道:“我叫江若逦,打小就在这儿长大。” 话未说完,忽然一拍脑门,着急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于爷爷交代过的,让我等你醒来,要喂你喝药。”说罢,急忙起身,来到碳炉旁,用手小心摸了下碳炉上的一只小陶壶,自言自语道:“我看温度差不多了,不烫了。”,说罢,拿起一只陶碗,小心翼翼的将汤药倒入其中。 “来,脖子抬。”说罢,一只手臂穿过鸿睿的脖子,缓缓将鸿睿的脑袋抬起,另一只手抬起陶碗,慢慢凑到他的嘴边,轻声道:“我试过了,不烫,慢点喝。于爷爷说,这药得一日两服。” 鸿睿缓缓将药汤喝入口中,没有那想象中的苦涩感,反而有股草木的清香和丝丝甜味在舌尖荡漾。一碗药汤饮下,那小姑娘向鸿睿浅浅一笑,道:“公子,汤药刚喝完,你先歇会儿,过一个时辰我再来喂你些吃的。”我忍着疼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看着若逦姑娘的背影缓缓从眼前融入那阳光之中,鸿睿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的寻思着:“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场景,烧烤摊,羊肉串,忠叔,易拉罐,乞丐,逃跑,下水道,黑暗......一连串的场景在脑海中拼接,融合,最后是那可恶的乞丐在下水道井口愉快的嚎叫和手舞足蹈...... 躺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上茅草缝隙中透过来的那一缕阳光,内心的凄苦,即使无限的热量也无法溶解这极度的冰寒。 鸿睿哀叹道:“想我罗鸿睿怎会沦落到被乞丐满大街追赶的地步?” 忽然,脑中剧痛再起,似乎另一个自己正用力扒拉着鸿睿的头皮,想从体内逃离一般。内心不禁一阵惊疑:“罗鸿睿?罗三公子?春归楼?柳梦姑娘?闻少爷?......不对,肯定出问题了。怎么会有两个自己?完了,我精神分裂了......” 努力凝神,先抛开那个罗三公子,仔细回忆下那个自己。罗鸿睿,28岁,出生在江城宿县,毕业于江城理工大学,在江城云上科技制造公司就职,任第一事业部副经理,未婚,无女友,无房产,无车子......唉,妥妥的一三无屌丝。 好吧,接下来回忆一下另一个自己。 罗鸿睿,十五岁,出生在中州四大家族之一的罗家,十五岁前被人谕为中州神童,十五岁后沦为一纨绔。不对,那次游泳......法克!都是溺水!还真是世上所有的悲剧总是类似。 对了,刚才那个江若逦的小姑娘唤我“公子”,难道,我的灵魂来到了这名罗公子的体内?这就是小说中常说的“穿越”? 渐渐,鸿睿的双眼无意识间,已是泪眼婆娑。 一眼迷茫,只为这未知的世界和未知的命运;一眼欣喜,那终日遭人排挤的命运终于可以刷新重来一遍。 此时的鸿睿,因未知而担忧,却又因可以重活一次而莫名欣喜。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只能仰天大喊:“命运大神呐,我被您玩的欲仙欲死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六章 无奈,任人摆布 不知道这是一天中的第几次醒来,鸿睿害怕醒来的感觉,那浑身的疼痛在醒来那刻便纷沓而至,从全身每一处关节、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中向鸿睿袭来。 牙关因紧咬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在鸿睿又一次即将昏迷之时,木门推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推门而入,一袭黑袍,面容清瘦,满脸的褶子似被岁月无情辗轧而形成一道道深深沟壑。只见他左手托着一方木匣,缓缓来到鸿睿的榻前。 他眯缝着双眼,仔细打量了鸿睿一番,便掀去他身上的被子,弯腰,双手在鸿睿各关节处轻轻触摸。点了点头,语气淡漠道:“小子,运气不错,换一般人受这等伤恐怕早就死透了,还好,你遇到了我。”。 鸿睿努力想开口说些什么,他摆手道:“你的肺腑受伤颇重,最好别说话。”言罢,转身打开桌上的木匣,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嘴里嘟囔着:“唉,这些可都是传了几代人的好宝贝啊,罢了罢了,那帮老鬼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也就豁出去了,你们敢赌,我也不怂!” 好一会儿,一个托盘内,盛着七八个小磁碟,小碟内有黑色的膏药,有红色的药丸,有透明的油状物,有碧绿的药汁.......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清香。 老头小心翼翼把托盘放到榻旁的小几上,似有不舍道:“小子,不得不说你运气不是一般的好。瞧见这黑色的膏药吗?这是紫玉断续膏,由世上最后一株紫苓木提炼而成,专治骨断筋裂之症;这红色药丸名曰天心大补丸,由千年蛇红果配上一十九味珍贵草药炼制而成;你再瞧这个透明的油脂,这是从深海抹香鲸脑部最精华的一块血肉中提炼的油脂,对养气宁神最是有益;这碧绿的药汁,乃是采自千年碧根藤的精华部分,具有修复肺气损耗的特效......” 说完,一副肉疼状,叹息道:“小子,我们几个老鬼这般不计成本的救活你,到时可莫要辜负了我们几个的一片苦心呐。罢了罢了......” 言毕,对门外高呼一声:“丫头,准备好了吗?”屋外传来脆脆的一声:“于爷爷,好了,我马上来。”,片刻,江若逦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榻边。 于老头瞅了瞅鸿睿,又瞅了瞅若逦,怪笑道:“你个丫头片子,每次绑纱布都要打上蝴蝶结,你以为好看呀?” 若逦讪笑道:“于爷爷,人家习惯了嘛,再说,打上蝴蝶结确实好看,还方便拆纱布呢。”于老头笑道:“对了,直接拿剪子剪开吧,这小子被你缠成个粽子,把纱布剪开更方便些。” 素手似羊脂,青锋剪红尘。 当剪刀的锋芒游过鸿睿腹部皮肤的时候,鸿睿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若逦扭头朝鸿睿调皮一笑,一手掩鼻:“咯咯......公子莫怕,连于爷爷都夸若逦的手最稳,断不会伤着公子分毫。” 拆完纱布,于老头对若逦道:“把碍事的耻裤也扒掉,用温水先擦拭一遍。” 鸿睿内心陡然一惊:“这不是要让我赤身裸体暴露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吗?”忙努力的摇头。于老头嘿嘿一乐,道:“瞧不出你小子脸皮这般薄,人家小姑娘都不介意,你还介意?再说,这是为你疗伤。” 下体一凉,鸿睿已是浑身赤裸的躺在榻上,屈辱的闭上了双眼。 若逦咯咯笑道:“于爷爷,这就是穴位图上画的男人的那地方?咋和书上画的不一样呀?” 于老头一个爆栗,轻斥道:“小丫头片子,没羞没臊的,书上只是大概的示意,来,看着,这是气海穴,这是关元穴,这是曲骨穴,这是横骨穴,记清楚了吗?” 若逦狠狠点了下头,可是目光却有如实质一般紧紧盯着鸿睿那个地方,还自言自语道:“难怪于爷爷总说,要实践与相结合呢......“ 此刻的鸿睿内心极度崩溃,内心在嘶吼:“我是人,可不是一具没有感知的尸体!这俩人就这样对我品头论足?” “不对,这姑娘极其好学,难道接下来的日子要仔细研究一番?” “苍天啊,大地哪,我才刚醒来,就要遭遇如此窘迫的状况?唉,罗鸿睿呀罗鸿睿,在外混总是要还的,想你调戏春归楼姑娘的时候是多么欢畅,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 这时,于老头呵斥道:“丫头!别看了,快用温水好好帮他擦洗一下,我该上药了。” 温热的毛巾轻柔的擦拭过鸿睿的每寸肌肤,很轻,小心的绕过他满身的伤口。 鸿睿努力闭上眼睛,他害怕一张开眼睛,就会对上那双清澈的眼光,他更害怕那美丽的容颜会让身体的某部分彻底失去控制。对了,想想仇人,闻公子! 时间在你想快点度过时,总会刻意慢下几分,身上好不容易擦拭干净后,于老头喂鸿睿服下了几颗天心大补丸,丹药入腹,一股暖流缓缓由丹田扩散全神,似乎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中一般舒适。 耳边传来于老头的声音:“是不是觉着四肢百骸无比舒畅,痛感也少了许多?小子,刚才你服下的几颗药丸价值万金呐!不对,万金难觅一颗,你整整服了六颗!” 说罢,一只手指蘸着黑色的膏药,缓缓涂抹于鸿睿骨头断折的部位,并小心用纱布裹缠。 盏茶过后,若逦拿着一把小勺,放鸿睿嘴边,一勺碧绿的药汁流入他口中,顿时,如炭火炙烤般疼痛的肺部传来一阵清凉的舒适感。 ...... 挺尸般感受着身边的俩人整整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鸿睿的第一次治疗告一段落。 耳边传来于老头的声音:“小子,你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有啥需要,告诉若逦那丫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七章 从了吧 黄昏,浔河畔。 落日西垂洒余晖,映红漫天,鸟雀归巢,留下一路脆鸣。眼前的浔河,在夕阳下,金鳞片片,耀眼而夺目。河水缓缓,一路向西,不知流经何处,亦不知终将流向何方? 苇荡风清,苇叶渐翠,风过无痕,荡起层层叠翠。芦花漫天,轻柔而舒缓,随风而舞,随风而飘。 岸边的一对人儿,席地而坐,沉醉于景,沉静于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窗外滴滴答答,泪如雨落下,雨把蕉叶打,临摹一帖蒹葭,提笔难搁下......“一曲《蒹葭》从少年口中缓缓唱出,曲调动人,略有哀愁,似欲语还休,似百转千回...... “睿哥哥,这首歌太好听了,我就是不明白,歌词里的“伊人”是指什么?” “哦,若逦妹妹,这个“伊人”......呃......就是指美丽的姑娘。” “哦?睿哥哥触景生情,思念远方美丽的姑娘了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因为有位美丽的姑娘坐在我身旁,而有感而唱。” “哦,那又为何会有“在水一方”?” “呃......那个,那个,你不是正坐在河岸的一侧吗?“ “哦,那睿哥哥,那个宛在水中央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仿佛在水中央呀。“ “可我就坐在你身旁呀?” “呃......那个、那个......可能我伤重未愈,久坐可能头晕眼花,眼前出现幻境了......” “啊?睿哥哥,你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回去吧......” “唉”,鸿睿心里默叹:“所谓浪漫,终究牵强不得!”,却不知搀扶着他的若逦正在低头窃笑不已。 一对人儿,在夕阳下缓步前移,留下一双长长的背影,交叠在一起,渐行渐远。 青山叠翠,暮色已近。 炊烟几缕,凉风若丝,虫鸣鸟啼,流水无声,其乐徐徐,其行缓缓...... 茅屋内,八位老人端坐在椅子上,鸿睿就被他们围在中间,一道道犀利的目光直射向鸿睿,始终未曾离开过他的身上。 鸿睿觉着有点局促,气息有点混乱。 钟还丘面沉似水,缓缓道:“鸿睿呀,你是我救回来的,我们几个老家伙对你可恩同再造呀,和你商量的事情可不能一拖再拖了,到底考虑的如何了?” 努力迎向那两道目光,与之对视片刻,平复了下心情,鸿睿道:“各位前辈,鸿睿感激各位的救命之恩,上次向小子交代的事情,我考虑再三,实感责任重大,一族之命运全部维系在小子一人之身上,恐有负所托呀。” 钟姓老人捋捋胡须,微微一笑道:“责任重大,那是不假,但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会让你无所依仗就去完成我们的心愿,那是让你去送死。” 说罢,缓缓转头于两边几位老人互视一眼,轻咳一声道:“我们商量过了,由我们几个将一身技艺传于你,只要你潜心学会这身本事,当世也鲜少有人是你的对手了。往小了说,这是你为我们完成心愿的报酬;往大了说,将由你把我们战鹰部落的技艺向后世的战鹰们传承......“ 猴三捻了捻下巴上稀疏的几缕胡须,叹声道:“唉,我说你小子,还犹豫个啥?据我多日观察,好像你最近和若逦那丫头走得很近,你若答应我们,就是我战鹰部落的下任族长,嘿嘿,若逦姑娘当然也是你的......” 话未说完,猴三发出一声痛呼,“哎哟,疼,疼,轻点,快......快松手......” 江老白阴沉着脸,扭着猴三的耳朵道:“好你个猴三,不是自家孙女还真是不心疼啊,我家若逦就这么被你送出去了?” 猴三慌道:“别呀,别呀,老白,你瞧这小子器宇轩昂,也配得上你家若逦,你也不吃亏呀,再说,以后我们总会有闭眼的那天,有这小子保护若逦,你也能安心对不?” “唉”一声轻叹,江老白松开了手,眼神复杂的望着鸿睿,语调低沉而缓慢:“小子,痛快点吧,我们几位老鬼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断不会如此贸然将此项重任托付于你。” 闻言至此,鸿睿无奈点了点头,郑重道:“蒙众前辈看中,小子定当全力以赴!” 屋内传出阵阵欣喜的欢笑声,钟还丘面带笑意道:”鸿睿呀,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今后将分别教导你各项技艺,今天你既然应允了这事,那我们几个也向你各自介绍下吧。一刀,你先来吧。“ 只见一面色枯槁的老人,一条刀疤似蜈蚣一般由眼睑一直蔓延至上鼻翼侧,淡淡道:“我叫丘一刀,人如其名,善使刀法,我的刀法讲究一个快、准、狠,力求一刀毙敌。“ 三个月来天天见面的于老头,笑着道:“鸿睿,我嘛,你很熟悉了,我叫于汉卿,长于医道,可我除了救人还会杀人,我的用毒之道分毫不逊色于我的医道。” 江老白捋了捋胡须,轻声道:“鸿睿,我是若逦的爷爷,江老白。我善于水性和各种造船技艺,凡是水上的事情,都属于我的强项。” 那拄着拐杖的黑衣老妪,干皱的脸庞显出一丝笑意,缓缓道:“小子,我叫万千雨,善于暗器,凡是阴人的事情,都属于我的强项。” 那颇有姿色的中年大嫂掩嘴一笑道:“鸿睿呀,我叫胡不言,长于易容和微观察,凡是我看过一眼的人,我皆能顷刻间化身为他。“ 一黑脸老汉神情憨厚,干巴巴道:“我叫铁山,是村里唯一的铁匠,我善于铁器制造,小到铁针,大到盔甲、战车,我皆可制作。” 这时,那身形消瘦的老头,嘿嘿一笑道:“鸿睿呀,我嘛就叫猴三,我长于偷盗潜行,对了,我的轻身功夫也是我族首屈一指的。” 那钟姓老汉面色和善,笑道:“鸿睿,我叫钟还丘,是战鹰一族的族长,我长于机关消息和兵法。” 说罢,一手捋须,安然道:“今天,你和我们几位老鬼也算正式认识了,我看你的身子还有个十余天也就能恢复如初了,到时我们几个老家伙轮番教你各自的看家本事,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们标准很高,要求很严,你若不尽心学,那我们有的是办法治你。” 说罢,起身站起,朝几个老人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听说猴三家还有两壶珍藏的好酒,今天高兴,不如就大家喝了吧......” 只听猴三传出一声悲呼:“老大,老大,你不能这样,这酒我藏了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啊......“ 在一众人等的欢笑声渐行渐远后,鸿睿身处的茅屋又恢复了安静,恍惚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夜很沉,屋很暗,人很累,就此睡去,管他前路刀山火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八章 明悟后的抉择 时已入夏,山夜却是清冷。 今夜的鸿睿又在做同一个梦,无尽的黑暗,恶臭的污水,在黑暗的世界被裹挟、被吞没,耳边似传来流水的激荡声,一种窒息感似乎将把鸿睿吞没,窒息,压抑,彷徨,无助...... 梦醒时分,鸿睿额头出了一阵冷汗,如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一般,张嘴深深吸入那带着寒意的空气。 肺部在痉挛,猛烈的咳出几声,浑身方略有舒缓。张开双眼,紧张的望着黑暗的世界,鸿睿潜意识中不断提醒自己:放松,放松,这没什么,一切都很安全。 紧抓着被子的手指慢慢放松,手心已满是汗水。 冷,遍体的冷。 紧紧裹了裹被子,鸿睿把自己包裹于被褥中。 是呀,人总是在弱小时而显得无助,而显得缺少安全感,所以世上的人都渴望自己强大。可强者是否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未知,但这种未知在面临选择时,又是多数人的必然选项。 亦如现在的鸿睿,上一世,鸿睿可以发泄,我可以郁闷,但终究,在自己内心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人生的弱者。 向南,拥抱阳光;向北,迎接黑暗。 抛开纷乱的思绪,鸿睿心中忽然想起罗三少的家人不知现在如何?毕竟得罪了中州守备的公子,命运多舛呐,但愿惹的祸事不会累及家人。 其实,所谓的家人于鸿睿并无太多羁绊,但毕竟现在两个灵魂融为一体,说来,还是鸿睿占了便宜。鸿睿心道:罢了,罢了,明天去问问族长,希望他能帮我打探下消息。 拂晓,山雾未散,缥缈而清冽,带着那丝丝凉意,淡淡湿润,随着每次呼吸,慢慢将自己浸润。此刻,鸿睿的心也是润的,因为通透,因为前行,路总是要自己走的,亦如这条山路,蜿蜒崎岖,但总是有终点的...... 林间的鸟儿因为不速之客的闯入而扑椤着翅膀,在头顶转了个圈便消失在树林中。 猴三爷爷说过,鸿睿刚康复,要进行适度的锻炼。晨起的爬山,便是最好的锻炼方式。一刀爷爷也说,鸿睿的俩膀子太嫩,需要好好打磨一番...... 路还有很长,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水,鸿睿的浑身却已湿透。捧起脚边流过的一捧清泉,缓缓饮下,清凉的感觉顺喉而下,抬头上望,离山顶很近了。 登顶,日已初升,山雾渐散,红日彤彤,金光漫漫。 此刻的罗鸿睿盘膝于山顶,尝试着运行千雨奶奶的灵霄心决,浑身毛孔洞开,让日光中的暖流丝丝缓缓透入身体,渐渐小腹处灼热之感慢慢升起,由丹田入七脉,很缓慢,丝丝缕缕,如小溪,如涓流,缓缓汇入百汇,又由百汇归于丹田。 纳气凝神,慢慢呼出体内浊气,起身,来到那株老松树下,多日击打下,那处树皮已是渐渐斑驳。 山顶传来阵阵“嘭嘭”声,一拳接着一拳,不留余力的击打在树身上。声音很响,却不能让那株老松树撼动分毫。树上的俩松鼠,看着树下的一个疯子疯狂击打树身,眼中似闪出一丝嘲笑,互望一眼,自顾自去采摘今日的口粮了。 ...... 做了百余下俯卧撑后,罗鸿睿整理下衣服,便向山下走去。边走边嘀咕着:”也不知晓今日若逦妹妹准备了什么早餐,唉,昨日又让我喝那什么劳什子百草凝神汤,一碗汤下去,吃啥都没味了,除了苦味还是苦味,唉,那是真的苦啊......“ 山下,那八个老头又聚在一起,商量着他们的训练计划。 铁三憨声憨气道:“我说你们别吵吵了,要我说,先跟我学打铁吧,没有力气,学啥都白瞎。” 万千雨皱着一副冷脸道:“你个憨牛,你知道啥?现在先要让他练气,以气养身,鸿睿现在看似已康复,可体内尚有筋脉受损,一味的炼体,追求力量,只会加剧他体内的暗伤,别到时筋脉断裂,我们忙乎半天都白忙!” 于汉卿皱着眉头道:“大姐说的不无道理呀,嗯,你的灵霄心诀确实对他的筋脉具有修复作用,可那耗费的时日恐怕会很长。我看......嗯,要不这样,白天依然让鸿睿按我们的计划修炼,晚上,我给他调配一盆灵修散进行沐浴,只要能坚持月余,他体内的筋脉定可完全修复。” 闻言,众人不禁点头,纷纷道:“此法可行,不错!” ...... 茅屋内,药香弥漫,鸿睿眼前摆着一碗漆黑如墨的汤药,同时,还有三个冒着热气的馒头,一个腊鸡腿,一碟野山菜。 鸿睿苦着脸,问坐在对面的若逦妹妹道:“我能先吃早饭再喝汤药吗?” 若逦妹妹打了个哈欠,俩手托腮,忽闪着一双大眼道:“你瞧见了吧,人家为了早起为你熬药,可是黑眼圈都出来了。鸿睿哥哥,你若不听话,人家可会伤心的。” 说罢,眼里似有雾气开始蒸腾...... 轻叹一声,无奈道:“罢了,罢了,我听你的。先喝汤药再吃早餐。” 看着鸿睿又一次妥协,若逦的双眼闪出一丝笑意,欢快道:“这才是听话的鸿睿哥哥,咯咯......” 说罢,一排贝齿自红唇间轻露,配上俩迷人的酒窝,顿时将我迷住,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她。 若逦粉脸一红,娇嗔道:“鸿睿哥哥,你看啥?人家脸上又没长花?” 恍然醒来,讪笑道:“你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 若逦粉脸更红,跺脚道:“哼!鸿睿哥哥,你又调侃我了,我告诉爷爷去,改天让他好好教你洗冷水澡。”说罢,转身离去,可我眼角的余光分明瞧见,转身刹那,她嘴角掩藏的笑意,浅浅,淡淡,分外迷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九章 仇恨与阴谋 中州城,守备府。 此刻正是初夏时节,满园的花朵正尽情绽放着属于这个时节的艳丽芬芳,数只蝴蝶在花朵间扑闪着翅膀,似嬉戏,似迷恋,似陶醉,久久不愿飞去。守备府的荷塘,小荷才露尖尖角,淡粉的花骨朵亭亭玉立,数尾锦鲤在塘内悠闲的游弋,尾巴一摆,便悄然沉入河底,再难觅影踪。 一切都很安详,可守备闻海清内心正阴云密布,似有滔天怒意,在积蓄,在咆哮。 闻铭远躺在榻上已三月有余,闻海清遍寻名医,却个个束手无策。这次花了重金,托了内务府总管何春秋才邀得太医院圣手廖依水登门医治。 守备府,书房内。 闻海清端坐太师椅上,眉头紧蹙,右手捧着茶盏,静静听着下首廖太医的诊断分析。 廖太医年方六十开外,却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可此刻,却一脸愁容。但见他双手抱拳,面有愧色道:“闻大人,恕下官技艺不精呐,令郎之伤,虽经半月温养,但依旧毫无起色......下官先后尝试了内服活血养精之汤药,又外敷生肌活血之膏药,同时以金针渡穴驱淤,却终无起色。守备大人......唉,下官已尽力......” 说罢,抱拳,站起,微一鞠躬,正欲告退,只见闻守备抱拳道:“廖太医不必如此自责,实乃我儿之命呐,这半月来,廖太医亲自熬药、敷药,时刻守在我儿病榻旁,闻某岂能不知?” 说罢,站起身来,把桌案上的一只木匣托在手上,递到廖太医面前,微笑道:“廖太医这多日来费尽心力,一点薄礼权当医治费了,还望收下......” 廖太医看了看眼前的木匣,微微摆手道:“闻大人客气了,廖某只是尽一个医者的本分,这礼,我看还是免了吧。” 闻守备似略显不悦道:“您看,您是受何公公所托而来给犬子看病,而何公公又是闻某的义父,如若失了礼数,恐义父问起,到时......”。 廖太医一听何公公之名,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颤声道:“闻大人,何公公面前,还望大人替我好好解释呐,下官实乃已是尽力,可叹我医术不精,有负所托呀,这诊费还是免了吧。”,闻守备见此,亦不再坚持。 但听廖太医轻声道:“大人,令公子之病症伤在男人的根基之处,而非寻常药石所能补救,除非有生血活肌之天材地宝,而天材地宝实乃人间至宝,可遇不可求呐。下官在此祈佑令公子吉人天相,同时,令公子之病症,下官出得这屋,便会忘记,断不会与他人透露分毫......” 说罢,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书房内,极其安静,落针可闻。忽然,只听“砰”的一声,闻守备将手中之木匣狠狠掷于地上,木匣粉碎,匣内金银滚落满地。此刻,由书房屏风后走出一中年文人,年若四十有余,面色苍白,一身文人袍,头系文士巾,慢慢来到闻守备身前,略一躬身,施礼道:“大人,小人据闻,公子这场祸事起因为中州罗家,肇事的罗家三少至今音讯全无,据那晚领兵去春归楼的小九回禀,此罗家三少那晚便已被他们扔至浔河,想来定已身亡。” 闻守备虎目圆瞪,怒喝道:“他一个小小罗家的三公子,竟敢伤我儿,哼!百死难赎其罪呐!想我闻海清,中年方得一子,怎料......”言罢,双眼不禁流下两滴老泪。 那中年文人抱拳道:”大人,这中州罗家虽已登门赔罪,大人也做的很大方得体,未与对方过多纠缠,可这是场面上的事,私底下,咱这事断不能就此了结。“ 闻大人略一迟疑,双眼紧盯着那中年文人道:“宋不忧,你有何高见?” 那中年文人面露讨好之色道:“大人,这罗家世代经营丝绸面料,每年上贡朝廷之锦缎八成产自这罗家,这回,我们依然遵循往常惯例,然后,由守备营中挑选数名斥候,半夜潜至罗家工坊,一把火将生蚕丝尽数焚毁,到时治他个督办不力,藐视朝廷之罪......”,说罢阴恻恻淡笑数声。 ...... 中州城,罗家。 府内,各大工坊的掌柜纷坐厅堂,厅堂上首,罗家当家人罗万卿正坐在太师椅上,纷纷听着下属工坊掌柜的报告。 “老爷,此次上贡锦缎的生产筹备工作已开始,今日午时,工坊共收到中州府运来的生蚕丝三千担,此次数量较去年多了三百担,已分运到其余各工坊。请老爷放心,定不会延误交货日期。” 此刻,罗老爷内心满是狐疑:“鸿睿伤了人家守备公子,这守备既不挟私报复,也未提出过分赔偿要求,往年的锦缎生意也未因此受损,端得是百思不得其解呐”。 厅堂内的众人皆面带喜色,只因每年只要完成这一年中的大单,老爷都会进行犒赏,多的数百两,少的几十两,一年中大半的收入全指望这一单了。 晚间,罗家餐厅,罗老爷及夫人、罗家两位公子正在用餐。看着满桌的菜肴,罗老爷及夫人皆食不知味,似面有愁色。罗老爷皱眉道:“鸿志、鸿铭,我让你俩差人去沿浔河两岸寻找鸿睿,可有消息了?” 鸿志放下筷子,轻声道:“父亲,我已派底下伙计沿河寻找多日,皆未找到三弟。” 鸿铭也附和道:“父亲,我也是,这几个月来,我和大哥除了忙生意,其余的心思都放在这事上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看......“ 闻听此言,罗夫人顿时泪如泉涌,凄苦道:”可怜的鸿睿,你的命为何如此多难?刚过一难,又遭一劫,如若再无消息,为娘也不打算活了......“,说罢自是掩面哭泣。 罗老爷哀叹一声,轻抚夫人后背,温声道:“夫人莫急,再寻寻,鸿睿断不会出何意外。”,言罢,抬头对鸿志道:“要不明天,你去集市张榜悬赏,若谁人找到鸿睿,不论生死,皆赏银五千两。” 鸿志闻言,内心甚恼,想他鸿睿烂泥扶不上墙,整天惹祸,如今还要花银子找他,但口中却显得极是恭顺,道:“是,父亲放心,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去办这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章 重启 春归楼,亦如往常一般热闹,酒香混合着脂粉的味道在这个迷醉的夜晚挑逗着无数流连于此的众人。此刻已是半夜子时,夜已深沉,月亮把一抹清冷之色悠悠洒下。暗夜,风起,云层涌动,缓缓遮住了那一抹清冷,云端略过一道黑影,在月夜下盘旋于天际。 春归楼后院,一中年人匆忙奔向一栋小楼,轻拍房门,急声道:“掌柜的,老家来消息了”。 屋内亮起烛火,一须发皆白,年约七十有余的老人急忙披着衣服打开房门,轻声道:“进来说!”。 屋内,那中年人抱拳施礼道:“掌柜的,老家来消息了。” 说罢,一手指天。 那老人狐疑道:“距离上次启用本楼已有二十六年了,这次不知是何要事?” 言罢起身,来到屋外,从衣袖内掏出一银质小哨,缓缓吹起。说来也怪,外人听来似无任何声响,天空中那道身影却似闻得哨音一般,从云端盘旋而下,扑棱着翅膀,滑翔着落于那老人的肩头。 屋内,那中年人看着手中的一张字条,迟疑道:“掌柜的,这罗鸿睿不就是罗家三少吗?老家这次让我们探听罗家消息,如有危难还要出手相救,难道老家人和罗鸿睿相识?” 那老汉也甚是迟疑,缓声道:“是很奇怪,这春归楼是仅存的一个据点了,非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般是不会启用的。此事甚是突兀啊。” 那中年人又拿着那张字条凑近烛火,仔细端详了会儿道:“掌柜的,瞧这字条的水印是真的。莫不是......” 那老汉沉声道:“你想起了什么?” 那中年人抱拳道:“回掌柜的,小的突然想起,数月前那罗三少于春归楼曾出过事。那晚此罗三少与守备公子发生斗殴,后被守备公子差手下扔入浔河,难不成,这罗三少被老家人救起?” 那老汉闻言,一手捻须道:“听你一说,我也想起了。你说的甚有可能。那就照老家的意思办吧,你速去安排二组,先探听消息,看守备府那边有无动静。”那中年人微一施礼,缓缓退出。 一道黑影窜入天际,须臾便再难觅影踪。 守备府斥候营军帐内,宋不忧与一青年武官低声商议着什么。烛火摇曳间,两个身影印于帐幕,似乎世间所有的恶毒诡计都诞生于此种阴暗的环境。一只飞蛾锲而不舍的向烛火扑去,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烛灭,飞蛾亡。 那青年武官起身抱拳,轻声道:“烦请先生转告守备大人,三日后,定当如大人愿。” 宋不忧微一抱拳,便自悄然退去。 翌日,正午时分,春归楼门可罗雀,姑娘们疲乏了一宿,仅有数位姑娘陪着寥寥几桌客人饮酒说笑。 厅堂角落内一桌客人,看穿着似是一伙书生,一会儿举杯喝上一口,一会儿就着酒意冒出几句酸诗,逗得作陪的几位姑娘掩嘴而乐。 但闻其中一穷酸文人一手抓着鸡腿,一手举着酒杯,似略带酒意道:“昨夜花间曼舞,今朝浊酒浅醉,不问酒盏深和浅,我自花下眠。” 一段酸词迎得一桌叫好,那陪酒的粉衣姑娘掩嘴巧笑道:“我说唐公子,你自花下眠,可昨晚的过夜费呢?” 那唐公子似面有不悦道:“说了到时连酒钱一块儿给,瞧把你急的”。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轻拍于那姑娘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地用手指轻击纹银三下,不快道:“好好的一场风雅,全被你的一番俗语搅得变味了,罢了,罢了,这就散了吧”。 说罢,起身,一摇三晃的与众好友向门外行去。 那姑娘将纹银藏于袖中,向后院缓步而去,及至后院与一小厮擦身而过时,不落痕迹的,那锭纹银已是落入那小厮手中。 屋内,掌柜手中拿着一锭纹银,俩指间轻轻一捏,纹银底部已是碎裂,一张字条藏于其中。轻轻打开,上有数行蝇头小字:守备府差斥候营两日后动手,目标:罗家织造坊;目的:焚毁三千担蚕丝。 略一思虑,掌柜把字条凑于烛火上焚毁。 罗府,大门外,一小厮轻扣府门,须臾,门开,一门房探头询问道:“何事?”,那小厮道:“我是春归楼的伙计,掌柜命我将罗三少已欠数月的账单送于贵府”。说罢,递过一封信笺。 那门房接过信笺,摇头叹息道:“三少爷至今生死不知,账单倒是一张不落。”说罢,关门,向后院走去。 罗老爷正和大公子、二公子商议着上贡朝廷的织锦事物,忽闻门房来报,有春归楼的账单需老爷过目。顿时想起那失踪多日的小儿子,内心一阵凄苦。 接过账单,缓缓打开,只听“叮当”两声,两枚钱币坠于地上,惊异的俯身捡起,端详一会儿,不禁奇怪地打开书信,片刻后,面色凝重道:“老大,老二,你们来看看”。 大公子接过书信,看得片刻,不禁大惊道:“父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守备大人这明显是要我们罗家灭族啊!” 二公子看罢书信,亦惊惧道:“父亲大人,这消息来得很是突兀,不知真假呐!” 罗老爷沉思片刻后,皱眉道:“凡事必有因果,老三闯的祸确实不小,此乃因,而守备大人的挟私报复,此乃果。我看,多半属实。” 大公子着急道:“父亲大人,可我们罗家那么大的基业,就这般放弃?” 二公子亦慌乱道:“父亲大人,您看是否按书信中所言准备起来?” 罗老爷沉声道:“再大的家业也要有命去守啊,命没了,什么都是一场空。为今之计,唯有按信中所言行事了。” 中州府府尹大人官邸后院,一辆马车缓缓停下,罗府管家下得马车,轻扣后院小门。 一家丁探头询问道:“这是府尹大人官邸,你来此何事?” 管家微一抱拳道:“这位小哥,我家老爷有一物件需交于府尹大人,烦请通传一下”。说罢,一封信笺连同一锭银子交于那家丁手中。那家丁掂了掂手中银两道:“你在此稍候”。说罢,关门向院内行去。 盏茶功夫,那家丁出来,向罗府管家道:“老爷已知悉,让你自行回去,到时他自会安排”。说罢,递过一方玉牌,管家小心接过,道:“劳烦小哥了!”微微俯身抱拳后,上车缓缓离去。 府尹大人段鸿章静坐书房内,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轻声叹息道:“人情大于天呐,只是这次,恐要与闻海清这只老狐狸正面冲突了,容我细细琢磨一番......”。 中州城外官道上,一匹枣红骏马疾驰而过,扬起一片沙尘。马上之人乃罗家护院朱炳旺,此刻他怀中正揣着一封书信,向青州府而去。 青州府乃中州、徽州的首府,由青州府大司马郑怀仁坐镇统辖旗下两州府。 入夜时分,朱炳旺已风尘仆仆到得青州府。 落马后不待稍歇片刻,便来到大司马府邸前,一披甲军士拦住其去路,厉声道:“此乃大司马府,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朱炳旺抱拳道:“这位军爷,我来自中州,府尹段大人命小人至此,有紧要书函需面呈大司马大人。还请军爷通禀!”说罢递过一枚玉牌,那军士接过仔细查验,瞧得此玉牌上刻“中州段”三字,面色稍缓道:“你在此稍候”。 说罢,转身向府内行去。 大司马府厅堂内,朱炳旺跪于堂下,大司马郑怀仁端坐堂前太师椅上,一手执信函,一手捏着枚金钱,片刻后,对朱炳旺道:“回去告知你家老爷,本官已知悉,如信中所约,到时十里亭外自有安排”。 朱炳旺闻言叩首言谢,遂起身缓缓退下。 此刻,中州城罗家的十三座织造坊内灯火通明,织机传出阵阵“哗哗”之声,似乎都在忙于织造锦缎。其中一院内,十余辆马车上却装满了一筐筐的生蚕丝。一黑衣汉子轻声招呼众伙计用帆布仔细遮盖后,马车徐徐由后院行出。 罗府大院内,随着一辆辆马车缓缓行入罗府,众家丁纷纷卸下马车上的生蚕丝,小心翼翼搬入府库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一章 脱逃 夜色深沉如墨,今晚夜黑风高,世上许多的罪恶往往在这种夜色下催生、发酵。 罗府厅堂内,段府尹携一众文官正在罗府杯觥交错,罗老爷不时举杯与众官员推杯换盏,随着一盘盘佳肴摆上桌面,气氛甚是欢愉。罗老爷看似红光满面,不时与一众官员聊些奇闻趣事,一声声笑声不断传出。 此刻段府尹坐于上首,举杯道:“罗兄多次相邀,本官实因公务繁忙,一直未能赴约。这次收到请帖,想想已推辞多回,再不来,恐罗兄要怪罪了。” 罗老爷忙举杯道:“段大人这话可折煞小民了,蒙朝廷厚恩以及段大人等诸位大人信任,罗某才能在织锦一道有所发展,多次想设宴以示感谢,但段大人作为一州的父母官,日夜操劳,罗某除了理解还有感激,多亏了段大人以及诸位大人的辛苦操持,我中州才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说罢站起,两手举杯,微躬身道:“罗某在此叩谢各位大人,愿我中州百姓安居乐业。”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举杯共饮。 忽然,外院跑来一家丁,面色慌张道:“老爷,老爷,出大事了!” 罗老爷面有愠怒道:“什么事?没看到我正宴请贵客吗?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那家丁结结巴巴道:“老......老爷,大事不妙啊,我们的十三座织造坊不知何故,纷纷燃起大火......”,罗老爷闻言,面色顿变,手中酒杯“哐啷”一声落于地面,瞬间摔的粉碎。众宾客闻言,亦面色大变。 段府尹沉声道:“陈知事,速通知闻守备,安排官兵速去灭火。”陈知事闻言,刚起身,便闻得厅外一阵喧闹。 只见闻守备带着一众官兵已是冲入罗府,数百兵士皆钢刀出鞘,手举火把,已将罗府包围的水泄不通。 只听厅堂外,闻守备寒声道:“今晚罗府一干人等一个不许放过!”遂又拔高音量道:“罪民罗万卿,因尔等玩忽职守,致使上贡朝廷的织锦受损,还不速速出来领罪?” 罗老爷正待迈步,段府尹拦住罗老爷,轻声道:“莫慌,随我一道出去”。 厅门一开,段府尹携一众文官及罗老爷来到厅堂外。闻守备见得段府尹等一众官员,稍感意外,但面色沉稳道:“不知府尹大人在此,下官惊扰大人了。” 说罢,略一抱拳施礼道:“大人,上贡朝廷的织锦原料皆被一场大火焚毁,那可是三千担生蚕丝呐!罗万卿玩忽职守,有负朝廷,罪不可赎!” 段府尹一手捻须,淡然道:“闻守备刚从火场而来?” 闻守备略一沉吟道:“下官闻手下报告,工坊失火,遂第一时间赶至罗府,以防要犯脱逃。” 段府尹冷哼道:“闻大人,你既知工坊失火,却不去现场施救,而来此拿人,端得是看问题,直击要害呐!” 闻守备闻言,面色一凛道:“禀大人,下官闻得工坊失火,已安排手下官兵赶往火场,又恐罗万卿脱逃,遂兵分两路。” 段府尹双眼微眯道:“闻大人,朝廷对你我二人职责自有分工,你管州内军务,本官管州内政务,未经本官过堂审判,闻大人便兴师动众派兵拿人,莫非觉着本官年事已高,当退隐田园了?” 闻守备闻言,内心不禁一慌,忙道:“大人言重了,下官闻得此事,自觉兹事体大,担心朝廷责罚,故乱了分寸,还望大人体恤下官的一片苦心”。 段府尹闻言,哈哈一笑道:“闻守备一心忠于朝廷,本官岂能不知?只是,这动静闹得有点大了”言罢,转头望向罗老爷,厉声道:“罗万卿,速派人统计一应损失,向本官详细报来”。 罗老爷闻言跪伏于地,颤声道:“大人,这场大火来得甚是蹊跷,我罗家十三家工坊皆分部于五条街道中,怎会一夜之间全部着火?另外,这场大火,损失的仅仅是小民的私产,朝廷的三千担生蚕丝皆存于小民府库中。” 说罢,扭头命管家将府库中的生蚕丝一筐筐全部搬出。罗万卿慢慢起身,至一筐生蚕丝旁,道:“大人请看,朝廷的生蚕丝原封未动,封条依旧。” 火把的辉映下,闻守备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忽恼羞成怒道:“大胆罗万卿,朝廷的生蚕丝怎可放置于私宅中?难不成你想李代桃僵?” 罗老爷闻言,忙不迭躬身施礼道:“闻大人明鉴,小民鉴于每年上贡的织锦在织造过程中不可控制的皆有些许浪费,因此,小民将各工坊的原料皆收于府库中,根据各工坊每日的织造计划来我府中领取原料,以此控制成品出产量,减少浪费”。 闻守备还想说啥,段府尹挥手打断道:“此事确有蹊跷,待本官查明真相后另行定夺,念你罗家历年于上贡朝廷织锦一事上劳苦功高,本次就不做追究了。另,你工坊已毁,而上贡的时日不可拖延,因此,本次织造事宜由其余商户分摊进行” 说罢,扭头向闻守备道:“闻大人,也幸好你安排众多兵士至此,劳你大驾,安排众兵士将生蚕丝清点后搬运至州府,待明日分摊至其余商户吧”。说罢,带着众文官自是离去。 那闻守备失魂落魄地站于庭院中,夜风吹过,下颌处的胡须微微随风飘荡,忽然轻叹一声,扭头阴狠的盯着罗万卿,冷笑道:“嘿嘿,罗万卿呐罗万卿,你小子命可真大。” 罗万卿施施然抱拳一礼:“蒙闻大人照应,小民遇难呈祥。这些许生蚕丝不可久放于此,打着霜露就不好了,有劳大人及众位军爷了。” 说罢,向四周兵士行礼后,缓步躬身向后院退去。 罗府后院内,灯火通明,眼见得闻守备领着一众兵士,或抬或扛着一筐筐生蚕丝向州府行去,罗府后院顿时人头攒动。 众家丁纷纷抬着一箱箱打包好的银钱财物装于早已备好的三驾马车之上,罗老爷老泪纵横,抚摸着宅院内的一砖一瓦,甚是不舍。 管家上前,轻声道:“老爷,莫伤心,保重身体呐,这次损失只是皮毛,未伤及根基,只要人还活着,定可东山再起。” 罗老爷打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道:“有根呐,一会儿你将这些银票给下人们分了。另外,我书房暗格中有中州的房契和地契,还有十万两银票,这些你明日悄悄送于段府尹府邸,以示感谢。改日,如你依旧想跟着我,记得来儋州找我。” 管家闻言亦是老泪纵横,梗咽道:“老爷,一路保重。待此间事了,我定来寻您。”说罢,跪地叩首。 罗老爷轻轻扶起管家,道:“咱就此暂别吧。”说罢,转身上得马车,与一众家人驾车而去。 中州城东门,俩兵士打着哈欠,远远闻得似有马车向此行来,甚是疑惑,互望一眼道:“这个时辰怎会有马车出城?” 须臾片刻,三驾马车驶得近前,俩兵士举枪拦停道:“车上何人?未到城门开启之时,不得出城。” 罗老爷下得马车,于怀中掏出一封手谕道:“受府尹大人所托,需出城采办上贡朝廷之一应事物。” 那俩兵士接过手谕,仔细端详一阵,见得手谕盖有府尹大人的名章及官印,遂放行。 有惊无险出得中州城,众人放马疾驰而去。待行得二十里外,于林中纷纷行出四十余骑,打头之人赫然便是护院朱炳旺。 此刻,守备府内,闻守备正唾沫横飞的怒斥着宋不忧,怒声道:“当日,你在本官面前信誓旦旦,说一应事物均安排妥当,怎会出此变故?” 那宋不忧慌忙跪伏于地,颤声道:“大人,小的思忖着这事并无疏漏,也不知这罗万卿怎的如此好命,提前将生蚕丝置于府库之中,往年可都是存放在工坊中......” 还待辩解,门外有下人来报:“大人,罗府已人去楼空”。闻守备闻言自是一愣,猛然将手中茶盏掷于地,怒喝道:“一帮废物!还不命人去追?” 中州城外官道中,两百余轻骑撒蹄狂奔,马上之人皆一身黑衣,钢刀缚于背后。离中州城一百余里处便是十里亭,此处因诗仙李郬十里相送挚友孟浩圊而得名。此刻,三驾马车携四十余人正向十里亭奔去,而马车之后,似隐隐闻得有马匹奔驰之声。一驾马车的布帘轻轻撩开,罗老爷探首问道:“炳旺,距离十里亭还有多远?” 朱炳旺轻声道:“尚有五里路。”罗老爷吩咐道:“命马夫再快些!” 随着马鞭的声声脆响,三驾马车不断加速前行。眼见还有一里有余便是十里亭,身后的轻骑已是纷纷赶上,由左右包围而上,拦于马车前。 马车纷纷停下,罗万卿出得马车,拱手道:“诸位可否行得方便?我罗万卿定以重金为报!” 还待多言,为首那人冷笑道:“伤了我家公子,还想全身而退?做梦!”言罢,双腿一夹马腹,挥刀便朝罗老爷杀来。 忽闻两侧密林之中有箭矢破空之声响起,一阵阵箭矢呼啸着飞向那二百余骑兵。 马上骑兵闻得箭矢之声,纷纷调转马头,想要躲避,怎奈这箭矢颇为密集,一声声箭矢射入马腹发出“呲呲”之声,随着马匹倒地,马上的骑兵也被压于马腹之下,顿时腿骨断折,哀嚎一片。 还有一众士兵挥刀格挡箭矢,正待乘乱向来路逃避,罗家四十余护院早已拔刀挡于身前,顿时双方混战一处,不时传来刀锋入肉之声。 密林处传来一阵牛角号特有的低沉之声,一阵整齐而沉闷的步伐声由远及近。 混战之人皆不由停止厮杀,一望之下,顿时遍体生寒。自官道南北两侧分别有一队黑甲重步兵,手执宽刃剑,缓缓行来。 每一次脚步落地,均发出整齐划一的“咔咔”声。不知是谁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声:“是黑甲屠夫!”闻言,那余下九十余骑黑衣轻骑兵已是了无战意,纷纷丢下兵器,跪于地上。 待黑甲重步兵走近,领头之人颤声道:“我们是中州斥候营的轻骑队......” 还待多言,剑刃已是由脖颈间划过,一抹血花飞溅而出,在阳光下发出最后的璀璨。 片刻后,场上再无可呼吸之敌,只见一匹遍体黝黑的骏马自一队兵士中缓行而出,马上一黑甲骑士略一抱拳道:“对面可是罗万卿一行?” 罗老爷闻言,下得马车,抱拳道:“老朽正是罗万卿”。那人微笑道:“大司马大人命我等护送你一家至儋州,请上车吧。” 说罢,众兵士分列道路两侧,由密林深处行出一百骑黑甲铁骑,双方人马汇于一处后,向南方疾驰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二章 试炼 山中岁月长,林深不知处。 此刻的罗鸿睿正在进行着一场猎杀与反猎杀的游戏。山林茂密,遮天蔽日,偶尔从树叶缝隙间透出的一丝阳光,在厚厚一层枯叶上洒下些许斑驳光点。 林间幽暗,风过树梢,留下长长的呜咽之声。此刻,虫鸣鸟叫声忽的戛然而止,整个世界似乎只余风声在耳畔低吟。 罗鸿睿此刻正藏身于树叶之中,只余一双眼睛在树叶缝隙间静静的观察着周遭的动静。远处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个人,正在缓缓移动。 罗鸿睿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昨日被铁山一锤击中的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悄悄服下两粒丹药,心中恨恨嘀咕:“这铁山的铁锤原来不仅可以用来打铁,还是他的兵器呀。失误,严重失误,棋差一招,顿失先机!这家伙藏的挺深呐,两年多了,我楞没看出他还有一套如此犀利的锤法,不行,得把这套锤法骗来。” 正想着,脚步声戛然而止。 忽然感觉背后似被什么狠狠盯住一般,浑身一阵阴冷。 不及多想,一个翻身窜上另一株大树,不做丝毫停留,不断纵跃,瞬间从林间消失。而鸿睿刚藏身之处,却多了一排牛毛细针。 万千雨拄着拐杖,缓缓从一颗树下走出,摇了摇头,似感觉甚为可惜一般,兀自向密林深处缓缓行去。 丘一刀拄着他那把锈迹斑驳的钢刀,摇头笑道:“这万老婆子已失手三回了,这次试炼结束,估计鸿睿又要遭万老婆子迫害了。” 说罢,苦笑着摇摇头,正欲抬脚,忽感觉脚底不对,似乎踩着了一个机括般的物件,“叮”的一声轻轻从脚底传来,顿时面色巨变,急忙收腿闪身,脚底的枯树叶中闪过一道黑光,贴着丘一刀的鼻尖略过,“啪”的一声狠狠钉在头话,只是嘿嘿傻笑。一只烤鸡还未吃完,俩人忽然感觉浑身燥热,对视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温柔。 一声声沉重的喘息声,给这山林中的夜晚带来一抹别样的活力。似乎此刻的虫儿也被这股活力所感染,鸣叫的更为卖力了。 鸿睿耸耸双肩,嘿嘿笑道:“这对苦情鸳鸯,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说罢,一个闪身,身形已消失在夜幕中。 清晨,黎明刚至,薄雾未散。 篝火已灭,唯余一丝残烟兀自在这朦胧的早晨回味着昨晚的炙热。是的,是炙热。 “啪”一个炙热的耳光在铁山左脸颊上留下清晨的问候。 两个衣衫不整的人慌乱的穿着衣服。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良久,铁山喃喃道:“不言,嫁给我吧!回去我就跟族长提亲。” 胡不言脸颊绯红,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可那丝羞涩中却分明透出无尽的欢喜。俩人梳洗过后,胡不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忙来到篝火旁,拾起尚未燃尽的柴火,凑到鼻前,忽然,只听胡不言怒骂道:“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居然给老娘下春药!看我回头不收拾你!还有那于老不死的,尽教些下三滥玩意儿!”,骂完却忽然又心生一丝感激...... 进山已经第六日了,自从三日前完成对罗鸿睿的伏击后,八人自感这小家伙一身装备被卸又受了轻伤,于是分成四组对罗鸿睿进行围堵阻击。 可谁曾想,那次所谓的伏击早被罗鸿睿察觉,只是八人攻守一体,单凭罗鸿睿一人实在难以以一敌八,于是乎,将计就计,以一点小伤换他们八人解散合围。 此刻,罗鸿睿正悠然自得的漂浮在山涧的一处水塘之上,水很凉,也很清澈,一眼下望,能看到塘底的鹅卵石和那一条条小鱼。鸿睿缓缓闭上眼睛,任自己在水面飘荡,一阵山风吹过,感觉自己有如飘于河面的一片浮萍,是的,人呐,生如浮萍般卑微,爱却苍穹般壮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三章 破杀与反击 傍晚的火烧云最是妖娆,天际的艳红似入水的染料,带着缥缈,裹着赤霞,把整个大地也晕染的无比绚烂。罗鸿睿从池塘内一跃上岸,穿好衣物后无奈摇摇头,大声道:“看我泡澡半天了,还真有耐心”。 一丝清水从发髻缓缓流下,流过脸颊,带着淡淡痒意。 风轻吹,被晚霞染红的水面有火一般的动人心魄。一抹涟漪,微荡;一抹寒光,激射。罗鸿儒脚步微闪,一个侧身,一柄飞刀已擦过耳边疾掠而过。 晚风悠悠,数根断发悄然飘落。 罗鸿睿无奈道:“千雨奶奶,就数您老盯我盯得最紧。” 一道身影从树上跃下,正是万千雨。 她还是一身黑衣,一手执杖,语声幽幽道:“知你水性了得,只要你在水里,我的暗器就伤不到你,只能等你上岸”。 罗鸿睿讪笑道:“您知道,我的暗器都被猴三给卸了,现在手头也只有丘一刀的这把刀了。” 万千雨眼神幽幽,缓缓道:“是的,你我之间现在距离约莫有三十丈,凭你的身法,最快五息能至我身前发起攻击,而在五息之间,我可发出六拨暗器。这是一次速度与准头之间的较量。” 说罢,抛去手杖,双手从腰间各取出两把暗器,沉声道:“开始吧”。 话音方落,两团黑影以铺天盖地之势向罗鸿睿笼罩而来。 只见罗鸿睿脚尖轻点,身形向前方急掠而过,手中钢刀舞出一蓬光幕,光幕之中不时传出“叮当”碰击之声。 蓦地,罗鸿睿眼角瞥见刚被挡飞的无数暗器中有两柄飞刃划过一道弧线,绕至身后又忽的斜飞而至。 鸿睿眼中精光一闪,暗自气苦:“燕返!这么狠的招式对付我,还真看得起我”。 这燕返之术乃万千雨压箱底的绝技,对方格挡的力道越大,飞刃绕个弯后会以更快的速度再次突袭目标。无奈之下,罗鸿睿只得举起钢刀,左右格挡。只听对面,万千雨沉声道:“很少有人能撑过六轮燕返,经过力量的累积,燕返第六次袭杀之时,其速度已超出人眼辨识的极限” 说罢,手中又甩出无数牛毛飞针,鸿睿牙关一咬,猛地跃起,人在半空之时,左足轻踩右足鞋面,身形借力,猛地蹿至三丈余高,一个扭身,右手激射出无数碎石,而左手却不落痕迹的从一不起眼的树杈旁掠过,却已是有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绕于手指。 只见万千雨双手猛挥,又是两把飞刃射出,四把飞刃在万千雨的操控下,角度极其刁钻又诡异的在罗鸿睿身周左右冲击。 此刻罗鸿睿似有所慌乱,腾身之势已尽,身形急速下落,而此刻万千雨的又一拨暗器已向罗鸿睿的落脚点射来。 忽然,罗鸿睿嘴角诡秘一笑,左手轻拉,一根透明的丝线轻缠在鸿睿小指上,而在丝线的那头,两团黑影从树梢处重重落下,落地之声刚起,万千雨顿感不妙,猛地回转身,却见俩马蜂窝已在自己身后碎裂,顿时无数愤怒的马蜂发出“嗡嗡”的怒吼,绕着它们的巢穴转了两圈后一窝蜂的向眼前的万千雨袭来。 万千雨顿时脸色一变,耳畔却传来鸿睿的巧笑声:“千雨奶奶,别怪我没提醒您,您刚才隐身的地方我已提前抹过洋槐蜜,而这些马蜂可是最为喜好此物哦。” 说罢,身形往侧边一闪,似面露善意道:“若我是您,肯定纵身一跃跳入这池塘中”。说罢,身形一闪,已是掠入树影之中。 此刻万千雨左足一跺地面,恨声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罢,拍掉下巴上两只纠缠不休的马蜂,急急向池塘飞掠而去,眼见得就要到达池塘边了,忽然脚底一空,直直掉入一两丈多深的陷阱之中,顿时,无数马蜂在陷阱口盘旋了一阵后,猛地向陷阱中的万千雨奔袭而去。 密林之中,本该随着日落西山而渐渐趋于静谧,而今天,却不时从某个方向传来声声咒骂和哀嚎......一只麋鹿在池塘边饮完水,俩眼淡漠的看了看不远处那不时发出哀嚎的地方,似乎无奈的晃了晃脑袋,然后畅快无比的放了一溜响屁后,慢慢踱步离开。 猴三从远处急急奔来,脑袋一探,瞧见陷阱内的万千雨,顿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颤声道:“大姐,大姐,您还好吗?” 而此刻的万千雨本就满脸褶皱的脸上已鼓起一个个大包,而其身上却覆盖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马蜂,情形甚是恐怖。猴三急急从身上布囊中掏出一包驱虫药,朝坑内一阵狂撒,一炷香后才跃入坑中,架起万千雨,猛地一跃,待出得陷阱后,背起万千雨急急向北奔去。 晚风轻轻,树影婆娑,林间一空旷之处燃着一堆篝火,而篝火旁的众人却面露苦色。 原因无他,八人中的丘一刀身中七日醉,此刻正流着哈喇子,不时发出一阵呓语。 于汉卿正蹲在万千雨身侧,喂她服下两颗解毒散后,从腰间掏出一瓶膏药,小心翼翼的为其慢慢敷上。 此刻的万千雨早没了平时的沉稳,肿如两片香肠的嘴唇轻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刚想开口,又被那疼痛折腾的倒吸一口凉气。“唉”,于汉卿轻叹一声道:“大姐,你别说话了,你身上的蜂毒一会儿我让不言帮你敷上膏药,能缓解一下。” 说完,又恨声道:“这小瘪犊子,下手够狠呐,就不怕这次试炼过后来自我们战鹰八人组的疾风骤雨?”。 说罢,摇摇头,继续敷药。 此刻,钟还丘坐在篝火旁,无奈道:“这小子分明是想逐个击破呐,先把我们八人中善于攻击之人放倒,等于断敌双手,待敌无力进攻之时,便是他的反击之时”。 此言刚停,忽见身侧一株小树上一片树叶悬于半空,树叶上悬着一道透明丝线,兀自随风而荡。顿时沉声道:“来了,这小子在我们右前方”。而此刻的鸿睿无奈挠挠后脑,叹息道:“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踩着钟爷的消息线了”。 众人纷纷起身,眼神戒备的观望着四周动静。 钟还丘不急不缓道,这周围密林中我已布下各种机关消息,想凭一己之力突入那是绝迹不可能的。而此刻的鸿睿,正望着一地昏迷不醒的麋鹿,数了一下,有三十六只。轻声道:“嗯,有这么多想来也是差不多了”。 说罢,掏出一皮囊,将其中松脂轻轻抹于鹿尾之上,掏出火折子,点燃鹿尾上的松脂,随后掏出一竹筒,放在每只麋鹿鼻端片刻,众鹿纷纷醒转,正茫然之际,忽感尾部灼痛,众鹿一阵哀鸣,撒开四蹄,向对面林中奔去。 顿时密林之中传来机括之声、箭矢之声、金属撞击之声、麋鹿哀鸣之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片刻后,林间趋于平静,鸿睿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枯叶,淡淡一笑道:“任你布尽机关,也及不上我的暴力破解。”言罢,转身退入密林中。 距八人聚集之地约二十丈的林中,鸿睿抬头看着自己的杰作,轻声笑道:“破其防御后,便要轮到我攻击了”。 只见二十余株大树早已被鸿睿把枝杈树叶剔除干净,只余一根根光秃树杆弯折着绑缚于另一株大树上,而在这二十余根树杆的顶端,分明垂着一根根藤蔓,而每根藤蔓均固定着一个皮兜,皮兜之内置有一块巨石。 只见鸿睿猛地一扯手中绳索,顿时束缚住树杆的绳索纷纷松开,一阵阵令人耳膜发颤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随即又传出巨物摩擦空气而发出的呼啸之音。 林间众人诧异莫名的抬头仰望,忽然眼见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顿时面色骇然,忙不迭抱起躺于地上的俩人后,慌不择路四散躲避而去。 而此刻,罗鸿睿正不慌不忙向密林而去,脚步缓慢而沉稳,看似散漫,实则眼神犀利的观察着周围的每一处细微之处。心中暗想:这八个老怪物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让我过关,定还有后招等着我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四章 夜袭 林间空旷之处,篝火已灭。 一棵棵被巨石砸倒的树木杂乱无章的倒伏于地,此处已人迹全无。鸿睿就这样站着,一手握刀,刀尖轻抵地面,呼吸放缓,两眼微闭,仔细聆听着周遭一切动静。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颗雨滴落下,悄无声息。 风起,枯叶随风,似寂寞的舞者,在风的带动下,不情愿的飘飞曼舞。 雨滴渐密,顷刻已成雨幕,纷纷洒洒,急促而猛烈。一道闪电似死神的镰刀,倔强而残暴的划破夜幕,雨声、雷声与林间各种声响交织一片。 一声轻微至几不可闻的破空之声籍着风雨的掩护,划破雨幕,悄无声息的向鸿睿脖颈处激射而来。 寒光闪过,如惊鸿,如霹雳,刀锋过处,一支箭矢已断为两截。 林间传来“沙沙”之声,铁山拖着他那把大锤缓缓走出,站定,就这样与鸿睿对视着。雨水,已把两人浇透,鸿睿紧了紧手中的钢刀,微笑道:“铁爷,就你一人?” 铁山皱了皱眉,沉声道:“小子,铁爷我一人也够你喝一壶了,我的锤下可鲜少有人能全身而退,你可小心了”。言罢,挥出一片锤花后,便向鸿睿冲去。 鸿睿也不多言,迎着铁山便挥刀而上。 两人身形一错而过,错身之际却已传出三声金铁交击之声。鸿睿右臂微微颤抖,内心惊异道:“想不到铁爷除了力量,速度也极快。丘爷的刀法以快取胜,而铁爷的锤法居然能在速度上与丘爷不分伯仲”。 手臂微麻,虎口传来隐痛。身形稍定,身后已传来铁锤挥动时那特有的“呜呜”声,鸿睿不敢硬接,脚步微错,已是飘身闪过一击,刀出,一道银光割散雨幕,溅起无数碎珠。 又是“当”的一声,铁山的锤柄挡住一击后,锤头跓地,籍着锤柄的支撑,跃起的身形猛然一记鞭腿向鸿睿面颊踢去。 电光火石间,鸿睿身形后仰,险险避过,正欲起身还击,又是一片锤影向自己面门砸来。 鸿睿就地一滚,一招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躲过这势大力沉一击。而此刻的铁山,也不迫近追击,在锤柄处一按,锤柄猛然伸长,顿时一柄铁锤已有一丈长度,挥锤便向鸿睿猛砸而来。 此刻鸿睿无奈,身形躺于地上,两手托刀,挡于身前。随着“当啷”一声,砸出一片火星,而鸿睿也随之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铁山得意笑道:“小子,我这柄铁锤可是号称“如意锤”,战斗之时可长可短,往往能出人意料的给人致命一击”。 说罢,铁锤一挥,顷刻间,锤柄已是收回。 鸿睿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缓缓起身,无奈道:“八位之中,就数铁爷你隐藏最深,看似最为憨厚之人,却心思最为缜密,随你修习铁匠手艺两年有余,却始终不知铁爷你武技如此强悍”。 铁山憨笑道:“小子,不言没教过你“伪装是最好的武器”这句话吗?被人一眼望穿,往往最易受伤,难道不是吗?”。 鸿睿无奈一笑,道:“难怪,懂你,懂我,彼此欣赏。这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铁山闻言,老脸一红,怒喝道:“小子,你不说我还忘了,那笔账今天好好算算”,说罢,挥锤再次袭来。 鸿睿将手中钢刀掷出,“当啷”一声,钢刀已被铁锤击飞。 借着片刻时光,鸿睿身形跃起,手腕处射出一根丝线,线端一枚尖刃已牢牢钉于树杆之上,手臂一收,跃起的身形借着这根丝线,向不远处的树上飘去,随着飘去的身形,林间亦飘来四个字“杀人灭口”...... 铁山脸色铁青,怒吼着舞动铁锤,随着声声怒吼,一颗颗大树轰然倒地,而一道轻灵的身影却在树影间不断跳跃。一炷香后,铁山喘着粗气,手中铁锤指着树上的鸿睿道:“小子,给我下来”。 鸿睿不屑一笑道:“铁爷,还是你上来吧”,“你下来”,“你上来”......在这一声声无聊的斗嘴声中,铁山胸膛剧烈起伏,似胸中蕴藏的无尽怒火即将爆发一般。 忽的,鸿睿脸色一变,身形由树杆上笔直下落,左臂微抬,一根丝线射出,身形向远处一棵树上飘飞而去。 待得身形站定,鸿睿探手摸了摸腰间,一手的鲜血。而此刻,一道瘦小的身形在林间一闪即逝。 忽的,又是一声箭矢破空之声,一道寒芒直直向鸿睿站立之处射来,箭矢迫近,那箭矢又猛地一分为三,把鸿睿上中下三路封死。 已是退无可退的死局,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鸿睿自腰间掏出一物,手指轻按,一柄通体黝黑的雨伞已是打开挡于身前,随着三声“叮当”之声,伞面闪出数点星光,三枚箭矢纷纷坠于树下。 鸿睿暗自侥幸,幸亏闲暇之时利用前世折叠伞的原理打造了这柄龙鳞伞。而此刻的铁山却是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一幕,惊呼道:“小子,我丢的五斤玄铁是否就在你这伞上?” 鸿睿抚摸着那一片片似鳞甲一般的伞面,不好意思道:“铁爷,物尽其用嘛,你那五斤玄铁已搁置十余年,而今被我善加利用方不暴殄天物呀”。 铁山恨恨跺脚道:“小子,还我玄铁!”,言罢,挥起铁锤,再度袭杀而来。 鸿睿也不多言,手指轻按,龙鳞伞已是收回,恢复成初始状态。鸿睿身形跃起,向远处急纵而去。 纵跃之间,一道身影忽然由身下闪过,寒芒一闪,“叮”的一声,一把匕首被鸿睿手中的龙鳞伞挡下,鸿睿随手一挥,伞端射出一道寒芒,却是一柄剑刃由伞尖探出,同时一抹白色粉末在夜色中不易察觉的随剑刃射出,在夜色遮掩下纷洒飘下。 剑刃斜斜划过那人手臂,只听闷哼一声,猴三受伤之下身形急跃,数息之间,已是消失于眼前。 龙鳞伞再度打开,鸿睿撑着伞,自空中缓缓落下,站定后,眼睛微眯,向左前方追去。草丛中闪出点点荧光,鸿睿似是未觉,心头却是暗笑:“猴爷,任你潜行功夫再是了得,我的显影药只要和血液结合,便会在夜间发出微弱荧光” 蓦地,鸿睿手中之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草丛之中扎去。 一道身影由草丛中慌忙跃出,几个闪身,又是消失无踪。鸿睿也不急,捡起地上一把石子,循着那点点荧光,向前追去。 片刻后,鸿睿至一树下,右手一挥,一把石子已是向树叶茂密之处激射而去,一道身影慌忙躲闪,无奈黑夜之中最难辨识暗器,只听闷哼之声响起,猴三颇为无奈的由树上跃下。 此刻的猴三已是鼻青眼肿,恨恨来到鸿睿身前,沉声道:“小子,你说,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鸿睿两手一摊,遂又指了指猴三受伤的手臂道:“你自己看呀”。 猴三闻言,低头一瞧受伤的左臂,只见染血之处正发出幽幽绿色荧光。 鸿睿不无得意道:“有次和于爷学习炼药,无意间掺错一味药,炼出之药看似毫无用处,可一旦与血液结合后,此药能在夜间发出荧光,于是我便称其为显影药。” 鸿睿摸了摸鼻子道:“喏,刚才猴爷的伤口不断渗血,我的显影药便在此刻发挥其妙用了”。 猴三无奈道:“小子,这把我认栽,余下的试炼我不再参与”,说罢转身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五章 一窝端 遥望猴三下山而去,鸿睿不禁心中一动,转身,已向远处掠去。 山坳中一处植被茂密之处,地势颇为陡峭,一道身影在丛林间穿梭,很快来到了一隐秘所在。拨开挡住洞口的一堆灌木,鸿睿俯身潜入。 洞口十分狭窄,前行十余丈,鸿睿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点燃洞壁处的火把,眼前豁然开朗。挪开一块岩石,露出岩石后的一处隐藏空间。鸿睿探身而入,只见此处摆满了各种零散物件,左手边三排小瓷瓶在石壁凹槽中一溜排开,每个瓷瓶上皆贴着一道标签。 右侧石壁上挂着两把弩弓,造型奇特,每把弩弓上居然有八道弓弦,弩弓之下是两把长剑,其中一把剑身狭窄呈十字状,剑体只有一指之宽,通体黝黑,唯剑刃处闪着幽幽蓝光,显然已是喂过毒。 角落处有一梳妆台,一铜镜置于台上,铜镜旁是三个木匣。 鸿睿来到梳妆台前,撩起衣袍下摆,坐于镜前,端详片刻后,打开木匣,拿出一张薄薄、软软的半透明之物覆于脸上,双手轻抚,待半炷香后,又从另一木匣中取出画笔,沾着些许颜料着于脸上,又用一块棉布小心擦拭,仔细抹匀后又执笔于细微处修整一番,仔细观察良久,遂从一略小的木匣中取出一缕胡须,小心贴于下巴上,遂满意起身,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定。 盏茶时间后,鸿睿浑身上下响起一阵“噼啪”之声,鸿睿身形已是发生变化,原本健壮的身形已是显得极瘦小,换过一身衣物,眼前之人已非鸿睿,分明已成为猴三的模样。 鸿睿嘿嘿一笑,随手取下石壁上的一只葫芦,闪身退出山洞,待把灌木仔细覆盖后方才飘然离去。出得山坳,闻天空传来鹰唳之声,抬头,眼见一只猎鹰盘旋于头吧,这小子眼睛贼毒,可别被他知晓我们的落脚点”,胡不言的声音由洞内飘出,二人四周瞄了一眼后慌忙进得洞内。 洞内光线昏暗,丘一刀和万千雨都躺在地上,一个依旧昏迷不醒,一个眉头紧蹙,其余五人或坐或站。 于汉卿摇头苦笑道:“唉,我好奇这小子的脑子里究竟哪来的那么多阴谋诡计、奇思妙想,真想打开他那脑壳,好好研究一番呐” 钟还丘轻抚胡须,叹道:“我的弩弓被他一番改造,不仅射程提高了,还在弩弓上装了一个长筒状的镜子,射击精度也提高很多” 胡不言掩嘴笑道:“你们呐,不该高兴吗?我倒是觉着这小子颇有触类旁通之才,我们所授之技艺,他不仅掌握,还会在此基础上不断改良,不错不错” 说罢,掏出皮囊内的一张人皮面具道:“你们瞧,原先我做的人皮面具虽然效果不错,可长时间佩戴后会面部发紧且干涩,颇为难受。可这小子在面具上戳了密密麻麻的小孔,说这样皮肤就能藉此呼吸,类似人体的毛孔一般。而且为这面具专门采集芦荟,配以多种药材,改善了面具与皮肤的粘结效果和舒适度”。 江老白也抚须笑道:“这小子常和我抱怨,水下功夫修炼的再是了得,却没有水下远程狙杀的武器,水下狙敌的手段太少了,于是自己琢磨出一种叫做“水纹枪”的武器,水下二十丈内可有效毙敌”,说罢从背后包囊中掏出一杆浑身漆黑的奇怪物件,只见三根中空铁管呈品字排布,每根管内插有一支三刃钢矢。 钟还丘见此颇为好奇,忙不迭过来仔细端详,蓦然抬手指向远处石壁,只闻得“嗡”的一声,一根钢矢已经射出,“当”一声脆响,钢矢已没入石壁三寸有余。 不禁感叹道:“此物不仅可用于水下,放在陆上也是一件不错的远程兵器”。 万千雨躺在地上,肿胀的面部却露出一丝笑意:“到底还是我们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战鹰一族后继有人了,老怀甚慰,老怀甚慰呐......” 猴三却不屑道:“这小子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吗?也就鬼点子多点,嘿嘿,刚才挨了我一下,估计这会儿正不知躲哪儿疗伤呢?” 刚说完,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鞋子,猴三忙闪身躲过,只听于汉卿正吹胡子瞪眼道:“你个猴三,下手从不知轻重,说,伤鸿睿哪儿了?” 猴三挠挠后脑勺,讷讷道:“也就腰上扎了一刀” 话未说完,又是一只鞋子直向猴三面门飞来,猴三忙闪身躲过,急急道:“于老头,你等我说完嘛,我知道分寸的,也就腰上拉了一口子,没伤及内腑......” 于汉卿瞪了猴三一眼道:“你个死猴子,若重伤鸿睿,我定让你余生变成一只真正的猴子!” 猴三郁闷道:“刚还说要剖开他脑壳呢,现在又如此袒护他,你可真是老糊涂了,都前言不搭后语了......” 话未说完,于汉卿从腰间掏出一把迷魂珠,阴阴笑道:“皮痒了吧,我让你好好睡个十天半月” 猴三忙不迭道:“于老鬼,别胡来,洞中空间狭小,这玩意儿可不能用在这儿,否则大家倒霉”。 于汉卿冷哼一声,道:“哼!回头我定当仔细查看鸿睿伤势,若你所言不实,小心你偷埋在村口的那几坛子好酒!” 猴三一头栽倒在地,捶足顿胸哀嚎道:“你个于老鬼,这仅剩的几坛子好酒我都是趁你们睡着后偷偷去埋的,你!你如何知晓的?” 于汉卿不屑道:“作为一名神医,没有好的嗅觉,怎可炼出好药?”说罢抚须长笑,说不出的一脸得意。 此刻,猴三似郁闷无比,独自一人坐洞口边上,从腰间取下一只葫芦,轻轻打开,仰头“咕嘟”饮下一口酒水。 顿时一股酒香混合着果香在洞内蔓延,洞内蓦然一阵出奇的寂静,只见众人眼神炙热的盯着猴三手中的葫芦,猴三眼神一慌,忙不迭道:“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刚在林中无意间看到一群猴儿在喝猴儿酒,偷了一点,不多了” 说罢似欲仰头将最后一点猴儿酒饮下。众人顿时一阵慌乱,猛地向猴三扑去。一阵尘土弥漫后,猴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脸似被人侮辱般的伤痛欲绝。 只见余下众人凑到葫芦前,轻轻嗅着那股酒香,似欲罢不能一般。此时,钟还丘道:“这样吧,所剩之酒不多了,一人只许饮那么一口,不能抢哦!我先来......” 钟还丘刚仰脖饮下一口,手中一空,葫芦已被胡不言夺去。在一阵看似有序,实则不露痕迹的抢夺中,半葫芦猴儿酒被众人分食一空。众人啧啧回味着口中余香,却忽觉眼前景物似乎正渐渐模糊,正欲起身,却已是纷纷倒地不起。 于汉卿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无色无味,一滴入魂,神仙难逃......“醉神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六章 战鹰之泪 一夜的雨涤荡了整座大恒山的孤寂与苍凉,莹莹水珠遥挂枝头,偶尔的一阵山风拂过,似惊扰了晨露的休憩,纷纷洒洒的水珠从枝头散落,无声无息,坠入凡尘。 在山中苦修了十余日的鸿睿漫步在林间,一袭青衫长袍,脚踩翻云靴,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 只见他身后跟着一穿着火红长裙的女子,不时俯身采摘路边的花朵,清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只见她黑发掩映下的一双漆黑眼眸,灿若星辰,清澈中泛着一种水水的温柔。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细腻,似吹弹可破一般。 “鸿睿哥哥,你走慢点呀!” 随着身后一声呼唤,一道火红的身影似翻飞的蝶影落在鸿睿身侧。 鸿睿扭头一笑,道:“若逦妹妹,这次八位师父召我下山不知何事?” 若逦眉眼弯弯,看着鸿睿微笑道:“应该是有要事和你商议吧,我见他们几个这几天总聚在一起,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说完,她似若有所思道:“对了,这几日好生奇怪,于爷爷也不催我上山采药了,还有,嗯,药房也已闭门多日,反正瞧他们几个都感觉有点怪怪的”。 鸿睿眉头微蹙,似若有所思道:“确实奇怪,难道......难道......”,若逦忽闪着大眼睛,诧异道:“鸿睿哥哥,你想到了什么?” 鸿睿忽然站定,面露笑意,深情款款道:“我猜,是张罗我俩的婚事”。说罢,身形腾起,已是向前方掠去。 若逦粉脸羞红,跺脚羞怒道:“臭鸿睿!死鸿睿!你给我站住!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说罢,身形几个闪腾,亦是向前奔去。 山下一座茅屋之内,此刻出奇的安静。战鹰八老此刻正分坐两侧,堂内正中一张供桌之上摆放着一只精铁所铸的猎鹰雕像,此鹰栩栩如生,眼神凌厉,似振翅高飞,又似翱翔天宇。此猎鹰雕像之前,正燃着三柱檀香,而此刻鸿睿正跪伏于堂下。 钟还丘轻咳一声,轻轻站起,步于香案前,神情肃穆,双手合十,俯身叩拜道:“战鹰部族族长钟还丘携本部残存七人及本部弟子罗鸿睿于今日祭祀各位祖先。本部存活至今,人丁凋零,眼见将消散于光阴流转间,唯祖先遗命未完,我等子孙初心不泯,祖先遗命断不敢忘。叹时世艰难,仅能苟延残喘,我等心有惭愧,恐无颜面对各位先祖。于机缘巧合下,收得徒儿罗鸿睿,遂将我族秘技传于此子。将由此子继承我族使命,以重铸我族辉煌!我等深知,私收弟子、私传秘技,于族规不符,唯我族没落至此,实无良法,望先祖体恤我等苦心。” 言罢,钟还丘起身,转向正拜伏堂下的罗鸿睿道:“鸿睿,先祖灵前,不容虚妄,你已入我族,定当以我族使命为毕生之追求,上下求索,重扬我族之威!” 罗鸿睿面色肃穆,沉声道:“弟子罗鸿睿,感谢部族予我再造之恩!鸿睿有幸入我战鹰部族,此生当以部族使命为己任,矢志不渝!”,言罢,拜伏于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钟还丘一手抚须,俯身,轻轻扶起鸿睿,老怀甚慰道:“鸿睿,今日起,你便正式成为我战鹰一员,我族之隐秘过往,你必甚为好奇,今日便由我向你一一道来”。 一千三百余年前,夏康国君燕黎率二十万大军抵御胡蛮入侵,于大恒山清泉谷遭敌伏击,一路撤退至浔河边,后路已绝,前有追兵,巧遇我战鹰部落八姓祖先,在先祖协助下,大军得以重整,于危难之际,巧破敌军包围,后一路北进,驱胡蛮于国境之外。 我战鹰八祖于此次征战中屡立战功,为燕黎皇所倚重,返京后得以重用。 后夏康国屡经国难,均在危难之际,我战鹰八祖建奇功、破危局,我战鹰后裔均为夏康国之肱骨,直至封为夏康八王。民间称我战鹰八祖为夏康八臂。 夏康国君历代均有遗训:“八臂在,夏康昌。历代子孙当倚重夏康八王,守祖业,拓疆土,近贤良,远奸佞。若子孙无德、无贤、无能,夏康八王可废之,另立新皇”。 战鹰一族蒙皇恩,权势、地位均尊贵无匹,亦始终不敢居功自傲,谨小慎微守护夏康江山。 历代国君励精图治,战鹰一族亦兢兢业业,保夏康国百姓安康,社稷稳固。随着国运日隆,朝中不少臣子谏言皇上开疆拓土。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夏康国发起数次国战,疆土不断开拓。成功往往源于野心,失败也往往归于野心,国运亦是如此。 夏康历宏至十八年,整个中原版图均已是夏康所属,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夏康国君渐渐疏于朝政。 战鹰八王见得危机的苗头已起,多次谏言,均被国君搪塞而过,遂不得已之下,退而求其次,求得皇上手谕,组建了另无数奸佞闻风丧胆的暗鹰组。 暗鹰组不在朝廷体系内,却分布于整个夏康国之中。 暗鹰组分为:暗眼之鹰——专伺消息;暗影之鹰——专伺刺杀;暗魅之鹰——专伺潜伏;暗幽之鹰——专伺谋略;暗炽之鹰——专伺营造。 短短五年,暗鹰组惩贪官,治吏治,体民情,破阴谋,建谍网,以摧枯拉朽之势杜绝了因疆土扩张,人心浮躁而带来的诸多隐患。 宏至二十九年,暗鹰组已成为一个十分庞大的夏康国地下谍网组织,奸佞宵小皆不敢轻举妄动。可惜,再严密的防御,往往会从内部破坏,乃至分崩离析。 宏至三十五年,大皇子与三皇子夺嫡之争正水火不容之时,胡蛮伙同羟黎族、布旺族、彝丹族率八十万铁骑犯我边境,屠杀边民七十余万。 此时,夏康国君正病入膏肓,两皇子党互征不止,危难之时,战鹰八王率五十万大军分三路赶赴边关御敌。 岂料,此乃五皇子麾下三个奸佞之臣所谋划的诡计,撺掇五皇子派密使与外族达成协议,由外族率大军袭扰边关,引八王出征,待京都空虚之时,由城防军攻入皇城,一举击杀大皇子与三皇子一众派系,以此坐收渔翁之利。 战鹰八王率军于边关御敌之时,此三个佞臣率城防军叛乱,一举攻入皇城后,将夏康国君一脉尽数屠杀殆尽,又分率大军于毓龙原、巨鹿原、沾溪原伏击八王大军。 顿时,八王所率之军腹背受敌,在几番大战后,终于击溃外族,并率残部退守枫城。 遭逢突变,夏康国已为佞臣所瓜分,强极一时的帝国被分割为如今的齐、周、洹三国。此三个佞臣率军久攻不下枫城,反被八王几次奇袭击杀数万人,恼羞成怒之下,胁迫战鹰一族子嗣女眷于枫城下,一日不降便杀百人,短短十日,战鹰一族被屠千人。 无奈之下,战鹰八王不得不启动留待日后反击的暗鹰小组。 一夜之间,齐、周、洹三国登基才月余的皇帝便在暗鹰组的刺杀下身亡。 双方互有忌惮,三国继位新君便派使臣和谈,终达成协议,战鹰八王携残余族人归隐大恒山,子孙后代永世不得踏出大恒山一步,三国亦承诺不会对战鹰一族再起刀戈。唯撤除暗鹰组一事,双方终未达成一致,而暗鹰组亦作为牵制三国的一道保障。 宏志三十五年,战鹰一族重回大恒山,那一任族长在村口命人挖了一口井,上刻五字“宏志三十五年”。 夏康已亡,战鹰归隐,唯有这口井见证着战鹰族的渐渐衰落。 唉,这可叹的宏志三十五年,这可叹的世事无常。 而随着战鹰族的归隐,留存于世的暗鹰组始终为三国所忌惮,历代君王均视暗鹰组为眼中钉,在朝廷的有心破坏下,加之无人领导,暗鹰组这个庞大的地下暗网渐渐被三国铲除殆尽,而今,也仅剩齐国中州城内的春归楼这一处暗樁了。 虽我族式微至此,唯亡国之耻和屠族之仇代代传承,曾心有不甘之族人偷偷潜出,却出得大恒山后便再无消息。我战鹰一族一代代封杀在此,虽仍可苟活,却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到这代,也便仅存这数人了。 言及此,战鹰八老已是老泪纵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七章 别离,有点难受 夜色下的大恒山,失去了白天的苍翠,如一道黑影,横亘在天地间,以一种俯瞰苍生的姿态,彰显着其无匹的巍峨。山风似比白天之时更猛烈些,树叶发出细细簌簌之声,似低呤,似倾诉。 村口的大浔河一如既往的奔流不息,风起,无数芦花随风飘于河面,点点洒洒,随波而行,渐渐随着河流一起融于黑夜...... 篝火上正烤着鸡腿,鸿睿小心的将酱料涂刷于鸡腿上,不时有油脂滴落,发出“滋滋”之声。篝火旁,若逦一袭白裙,屈腿坐于篝火前,两手紧紧抱着膝盖,不发一言,兀自坐着。 火光把她白皙的脸庞印衬的格外红润,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偶尔的清风荡过,丝丝随风而曼舞,让人不禁心生喜爱怜惜之情。她就这样坐着,沉静而淡雅,古井不波,似思索,似担忧,似不舍...... 接过鸿睿递来的鸡腿,樱唇轻启,两排贝齿慢慢咬下几丝鸡肉后,若逦忽然抬头,看着鸿睿,眼中似有雾气在蒸腾,在弥漫,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柔柔传来:“鸿睿哥哥,能再迟缓两日离开这儿吗?我......我舍不得几位爷爷奶奶......” 初始的哽咽在情绪的不断叠加下,终于变为放声大哭,顿时,一个是梨花带雨,一个是手足无措。 轻轻搂住若逦柔若无骨的香肩,感受那随着哽咽而来的颤抖,终于,眼泪不再澎湃,呼吸也渐渐平缓,若逦歪着脑袋靠着我的肩膀,肩膀上分明传来一丝湿润的感觉。 三年了,从未见若逦哭过,而这次却如此伤心。 鸿睿知道若逦的内心除了不舍,还有彷徨。是的,每个人都如此,当你即将面对未知的世界时,内心都会无比脆弱,何况一个从未踏出过大山的小姑娘。 鸿睿语调轻缓的对若逦道:“若逦,山外的世界与山内的世界截然不同,我小时候最喜欢在前排街吃那里的莲藕桂花汤,还有食府街的烤鱼,对了,你不是最喜欢穿裙子吗?张一剪家做的裙子可是中州一绝,很多夫人、小姐都到那里买裙子,当然,各种胭脂水粉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若逦抬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轻声道:“鸿睿哥哥,出了大山,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无论何时,你都不许离开我......” 轻握住若逦的小手,鸿睿柔声道:“若逦妹妹,钟爷爷说过,战鹰永远不会抛下自己的伙伴,而我也将用尽一生来守护你!”。 风轻轻,水缓缓,篝火跳动间把周遭一切都带上了丝丝温暖。 若逦眼睛微闭,可爱的睫毛扑闪着,而当鸿睿的嘴唇离若逦仅有两厘米的时候,若逦忽然站起道:“对了,鸿睿哥哥,你不是说有礼物送我吗?”,说完,玉手一摊道:“拿来”。 如做贼被人发现一般,鸿睿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袖内取出两个金镯,道:“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手镯,我取名为“凤翎金翅””。 说完取过一只金镯道:“此为凤翎,取自“羽扇年多落凤翎”” 手指轻指金镯的一处雕花之处道:“这处雕花便是凤翎的关键所在” 言罢,手指轻按,顿时金镯由那处雕花之处忽然断开,只听“嗡”的一声,圆形的镯体瞬间崩的笔直,一柄如筷子一般粗细的五寸利刃闪着寒光由手镯之中森然而出。再次轻按那雕花之处,金镯又猛地回复如初。 替若逦戴上凤翎后,鸿睿又拿着金翅轻声说道:“此为金翅,取自“金翅动身摩日月””,言罢轻轻一按金镯上的一颗玉珠,瞬时一根金针带着透明丝线由金镯之中激射而出,“哧”的一声已深深没入前方十余丈开外的一株大树之上,右手轻扯之下,身形已向那颗大树掠去。 若逦爱不释手的轻抚着腕上的金镯,手腕猛地抬起,籍着金翅不断弹射的丝线牵引,娇巧的身形在林间如花间粉蝶一般灵巧飞舞。林间传来若逦“咯咯”的笑声,此刻,我的心也在随着笑声而欢快律动。 离别的淡淡忧伤,此刻似乎早已淡忘,其实,与其说淡忘,不如说我们刻意的避开这份忧伤。是呀,人世间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着悲欢离合,花开半夏,莫负花期! 一夜无话。 晨间,林中的鸟鸣驱散了梦境,亦如无数次在山雾弥漫的清晨醒来。只是,那时的鸿睿即使醒来,也不可遏制的产生一种如坠烟海般的迷茫。 若逦一如既往的准备着早餐,只是今天没有了往昔银铃般的笑声。 今天,是三年来唯一一次与八老共进早餐,钟爷觉着气氛沉闷,遂打趣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食不知味?” 铁山叹息道:“唉,哪有,只是今天俩娃要出山了,平时还不觉着啥,今天莫名其妙心里有点舍不得”,说完,这糙汉子愣是从眼中挤出两滴眼泪来。 胡不言一筷子敲在铁山脑袋上,轻啐一口道:“你个憨货,明明巴不得鸿睿早点离开,还非得眼巴巴的煽情,忒假了” 铁山不无郁闷道:“这小子知道要出山了,这几日天天来我铺子捣腾,家底都快被这小子掏空了!再不离开,我改行种地去得了。” 猴三嘿嘿笑道:“我说,这早餐呐有人确实是吃不下,你们不知道吧,昨晚有人在河边吃烤鸡腿,哎呀,那个鸡腿烤的是真好,刺啦冒油那种,我寻思着,我也去凑个热闹吧,忽然那眼见烤熟的鸡腿忽然呲溜一声飞了,唉,搞得我也顿感可惜,只是某人肯定比我还要可惜呐”。 说罢,抓过几粒花生,“咯吱咯吱”卖力嚼着。 众人掩嘴轻笑,若逦愣了一下,一张粉脸猛地涨的绯红,啐了一口道:“你们......你们,哼!不理你们几个老不正经了。” 鸿睿瞧着几位,面带笑意道:“唉,难怪众前辈中,就数猴爷眼神最好,那么多的龙眼灵芝泡酒,这效果端得是厉害无匹呐”。 话音刚落,于爷“腾”的一声站起,手指颤抖的指着猴三道:“好你个猴三,我说我药柜里存了一辈子的十株龙眼灵芝缘何突然少了三株,原来又被你这厮偷去泡酒了呀!” 说完,一把扯住猴三衣襟道:“赔我!” 猴三郁闷道:“咋赔?都泡酒了。”于爷怒道:“那么酒呢?” 猴三苦着脸指指我道:“被这小子偷喝了”。 于爷瞪眼道“我不管,反正药是你偷的,今天,你要么赔我龙眼灵芝,要么赔我好酒”,俩人撕扯着向外走去,众人无奈的摇摇头。 望着山脚下,兀自站立,不愿离去的八位老人,鸿睿与若逦互视一眼,蓦然齐齐跪下,向那些生命中再也无法割舍的身影,重重拜下...... 山风渐自凛冽,眼前层叠的山峦间,两个人儿携手前行。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世间人,世间事,恨别离,恨别离,盼重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一章 出山 出得大恒山,仰望云海间。 山峦坦荡,容颜不改,时光若水,涤荡铅华。 一世浮尘锁深山,记忆斑驳,大地呜咽。 战马驰骋,踏遍万里江山;横刀立马,箭穿万里红霞。 终不甘,终不甘,随一身皮囊埋葬深山; ......光阴终将盛开若莲。 一道清流随山壁蜿蜒而下,渐自成溪,缓缓流淌。 鸿睿与若逦此刻正坐于溪畔,山路难行,双足早已酸痛难当,脱掉鞋子,赤足浸泡于溪流间,清凉舒爽之感顿时驱走了一路疲乏。 稍事休整,正欲起身赶路,忽见林间走出两背负药篓的中年汉子,只见两汉子面色黝黑,体格甚为强健,双足未着鞋袜,就这样赤足在林间行走,山间岩石颇锋利,却丝毫无法伤及二人。 二人眼见前方不远处一对年轻男女,亦颇为好奇,遥遥抱拳施礼道:“两位,怎在此游玩?此处常猛兽出没,端得危险,速速离去吧”。 鸿睿揉揉鼻子,抱拳还礼道:“两位大哥,我兄妹二人访友路经此地,见山色秀美,遂顺道一游,咱这就离去”。 言罢,拱拱手,拉着若逦正欲离开。忽闻另一人面色狐疑道:“冒昧问下,不知二位从何而来?欲往何处而去?” 若逦闻言,面色似颇为不快,鸿睿左手不着痕迹轻轻拉扯若逦的衣袖,遂站于若逦身前道:“哦,我兄妹二人从宁州而来,欲往中州而去”。 那人双眼紧盯着鸿睿二人,面露微笑道:“唐突之处,二位莫怪。我二人乃附近药农,以采药为生。宁州的保安堂和中州的立仁堂往常一个月派人至此收药一回” 说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可这次说来也怪,已过半个月了,不知何故,始终未见来人,家中存放的药材还时不时要拿出去翻晒,时日再长些,这些药材一旦发霉,就该扔了,甚是可惜呐” 说罢,眼神灼灼的望着二人道:“不知两位,待到得中州或返得宁州时,能否替我等询问一番?” 鸿睿微微一笑道:“询问一番,倒是无妨。只是,宁州可没有保安堂,只有祈安堂,中州也没有立仁堂,只有慈仁堂”。 那中年汉子微微拱手道:“对对对,公子说的对,瞧我这记性,记错了,记错了。此事就劳烦公子了,在此谢过二位!” 鸿睿微一拱手,还礼道:“客气了,二位,就此别过”。说罢,拉起若逦,向前方山谷行去。 待得行远,若逦拉着鸿睿的手,奇怪道:“鸿睿哥哥,刚才二人好生奇怪,问长问短的”。 鸿睿微微一笑,看着若逦犹似一泓清水的双眼道:“此二人必是朝廷安置于此的杀手,故意用错误的信息试探我,如若我对他言语中的错误之处无法辨识的话,恐怕顷刻间,此二人便会向我们发起攻击了” 思忖片刻,鸿睿皱眉道:“还有,你发现没有,此二人虽在山间赤足而行,可常年攀山之人怎会生就一副罗圈腿?我估计,是常年骑马,需腿胯发力,裹紧马腹所致” 又寻思道:“你瞧见此二人的虎口吗?此二人俩手的虎口均有厚厚一层老茧,按理说,采药之人,一手攀岩,一手执镰刀,日积月累下最多也就执刀之手会虎口生茧,用于攀岩之手只会手指与手掌生出茧子,怎会两手虎口同时有茧?” 若逦一手掩口,面露惊疑之色道:“啊?鸿睿哥哥,我根本没瞧出这里边还有如此蹊跷”。鸿睿轻笑道:“我猜,此二人定是常年骑马,善使双手兵刃,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说罢,拉起若逦,腾身向前方谷口掠=去。 出得谷口,地势渐趋平缓,待前行三十余里地,已至一条官道。官道笔直,在夕阳辉映下,尘土亦被笼上一层金灿之色。沿官道南行不久,便见一座十余人的小村落,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屋舍的烟囱内正冒出缕缕青烟。 若逦看了看村落道:“鸿睿哥哥,要不我们今晚在此落脚吧”。鸿睿点点头,两人向村落行去。 村口一株大榕树,枝繁叶茂,树身恐有三人合抱之粗。而此刻树下,一众孩童正自嬉戏玩闹。见得有外人入村,一众孩童也不害怕,嬉笑着围向前来,若逦从包袱中掏出一把山果,众孩童分而食之,不胜欢喜。 其中一娃,大家都唤他二狗子,只见他乌黑的双眼盯着若逦道:“这位姐姐,你是这位哥哥的媳妇吗?” 若逦面色一红,正不知如何作答。鸿睿一手抚摸着二狗子光溜溜的脑壳,畅笑道:“嗯,二狗子眼光不错,一瞧一个准,有前途”,言罢看向若逦,一脸坏笑。 若逦面色羞红,猛地在鸿睿腰间狠狠一拧,顿时一声惨叫惊扰了榕树上归巢的鸟雀。 随二狗子来到一间茅屋前,茅屋不大,仅有三间。 一中年汉子正从堂屋内把桌凳搬于院中,见来了客人,遂放下手中活计,爽朗一笑道:“哟,来客人了呀!瞧二位风尘仆仆,定是赶了不少远路吧”。 二人忙抱拳施礼道:“这位大哥,我们从宁州而来,今晚想在您处借宿一宿,不知可否?”,那汉子笑道:“小兄弟客气了,我们山野人家,条件简陋,借宿倒是无妨,就恐二位不太习惯”。 鸿睿忙抱拳道:“大哥说哪里话,出门在外,哪有诸多讲究?只是叨扰大哥了!” 说罢,从腰间掏出一块二两碎银,递到那汉子身前道:“些许银钱,还望大哥收下” 那汉子见如此多的银子,顿时喜不自胜,忙不迭接过道:“二位太客气了,多了,多了......”,嘴上说着客套话,手中却忙着把银子藏于怀中。 夜已深,屋外的蛐蛐兀自鸣叫不止,便如此刻的虫鸣一般,屋内的二人也是局促不堪。 屋内的油灯发出微弱的一点光芒,仅能照亮屋内一隅,却也很好的掩饰了此刻屋内二人的一丝心慌。若逦面色羞红的坐于床沿之上,垂着脑袋,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美艳不可方物。屋内甚为安静,若逦的双手摆弄着衣衫下摆,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鸿睿讪笑道:“若逦妹妹,夜已深,我们歇息吧”。若逦顿时面色更显羞红,跺脚道:“臭鸿睿,都是你,说我是......说我是......” 鸿睿俩手一摊,委屈道:“说你是我媳妇是吧,可我也没瞎说呀,临出山前,爷爷不是把你托付于我了吗?再说了,你腕上的金镯就是你我的定情之物,怎可反悔?” 若逦又羞又恼,娇嗔道:“可是,我又没答应嫁你,再说,再说,成婚前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话至此,已是细弱蚊蝇之声。 “唉,那好吧,我到院子里凑合一宿算了。可怜那残月当空,甚是寂寥,我便这就与你作伴来了”,说罢,转身欲往外走。 若逦急道:“不可以!外面蚊虫甚多,再说,万一染上风寒咋办?”,背转身的鸿睿嘴角微扬,却语气坚定道:“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凑合一宿也是无甚大碍的”。“那要不,要不你......你睡地上?我帮你铺上稻草,总比睡外边强”,若逦轻声说道。 夜沉如墨,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搅乱了这沉静的夜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章 重回中州 屋外犬吠之声渐盛,透过窗户,眼见官道上无数兵马疾驰而过。鸿睿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狐疑道:“难道,边关有战事?”。天色微亮,鸿睿与若逦已是早早起床,餐桌上从那中年汉子口中获知,最近数月来,周、洹二国兵马已多次在南部边关集结,隐隐有联合伐齐的势头,朝廷已多次增派兵马,以作御敌之准备。 与那汉子告别后,二人上了官道,一路向南而去。到得中州城外已是晌午,等待入城的民众却已在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队兵士正在城门前盘查入城的民众,一黑瘦兵士显然是这一队兵士的队长,拔高着嗓门不时对着队伍连声呵斥:“一个个都排好了,凡入城之人,皆需查看路引文牒,都提前准备好了!如有胆敢欺瞒、蒙混过关者,一律罪同奸细论处。” 前方队伍之中不时传出妇人惊叫、哭泣之声,还有那队兵士发出的哄笑之声。鸿睿皱眉,显然那队兵士不是什么好人,正自思忖间,只见一名兵士两眼发直的盯着若逦,突然,那兵士走到若逦身前,一手指着若逦道:“我看你在人群中躲躲闪闪,身份颇为可疑,走,随我到值守房,我要好好盘查一番”。 若逦顿时面露惊慌,躲到鸿睿身后,鸿睿怒喝道:“士子之家眷也是汝等可欺?”,那兵士先是一愣,内心盘算道:“当今朝廷重文轻武,这士子最是惹不起,真若惹恼他,万一一帮读书人去州府告状,到时......” 此刻,士兵内心已有计较,但仍然咬牙死撑道:“你说你是读书人,可有凭证?”,鸿睿自衣襟内掏出一方木牌,此木牌乃数年前鸿睿在鞍山书院求学时所用之号牌,只见正面刻着“鞍山书院”四字,而背面是“甲壹拾玖”数个小字,那兵士顿时面色巨变,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鞍山书院,那可是府尹大人当年读书之书院,万一这小子不管不顾到府尹大人那儿告状,我这安生日子算是到头了” 正台阶难下时,那兵士的队长眼见队伍中似有骚动,遂走到近前,待知悉状况后,一脚把那兵士踹翻在地,怒骂道:“你个瘪犊子,瞎了你的狗眼,你他妈找死别捎带上老子呀!”,骂完兀自不解恨的对着那兵士猛踹数脚。鸿睿拦住那名队长道:“算了,我们不想过多计较,你速速安排我等进城吧”。那队长忙抱拳作揖道:“是是是,公子、小姐,请随我来”。说罢,亲自护送鸿睿与若逦入得城去。 阔别三年,中州城依旧繁华如昔。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欣赏杂耍的,有行色匆匆赶路的。 初入中州城,若逦的一双美目惊喜连连,没见过的饰品,没吃过的小吃,均能让若逦两眼放光。此刻的鸿睿不禁想起前世网上流传的段子:“为什么男人陪女人逛街,心情比上坟还沉重?”。 若逦一脸欢喜,身后跟着一免费劳力,只见鸿睿左手提着胭脂水粉,右手拎着绸缎服饰,脖子上还挂着各种点心果脯。终于到了客栈,鸿睿瘫软在床,再不想挪动哪怕一丝一毫。而若逦正兴奋整理着今天扫街的收获。 陪若逦闲逛了三天,这丫头的新鲜感终于渐渐退去。 翌日晚间,鸿睿安顿好若逦后,精心易容后,身着一身锦衣,腰悬一方通体黝黑的玉牌,手摇折扇,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闲庭信步的到得春归楼前。春归楼依旧如三年前一般热闹,楼内传出丝竹之音和男女调笑之声,楼前的众女子,一见鸿睿,顿时眼冒星星,半拖半拽的把鸿睿迎入。老鸨见来了一位富贵公子,远远便已迎来,一方丝帕掩嘴而笑,道:“哟,这位公子甚是眼生的紧,定是头回来我们春归楼吧”。 鸿睿收起折扇,插于腰间,略一抱拳施礼道:“妈妈好,小生游历至此,闻得春归楼大名,慕名而来,今日一见,端得是实至名归”。 那老鸨闻言,顿时心生欢喜,笑的那是一个花枝乱颤,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随之簌簌而下,巧笑道:“哎哟,这位公子的嘴呀真是甜,说的妈妈我好生欢喜。”说罢,引公子落座道:“公子,您看中哪位姑娘,尽管和我说,定让您满意”。鸿睿指着楼上道:“我生来好静,这厅堂之内甚是嘈杂,可否替我安排一间雅间?”,老鸨爽快道:“没问题,公子请随我来”。 到得雅间,鸿睿眼光左右轻扫,见无异样,方轻轻关门,转身看向老鸨,道:“不知钱掌柜近来可好?” 老鸨闻言,先是一愣,后又笑道:“这位公子,定是认错人了吧,这儿可没什么钱掌柜”。鸿睿眼神微眯,也不多言,取下腰间黑色玉牌,递到老鸨面前。那老鸨接过黑色玉牌,凑到烛火之前,仔细端详,忽然浑身一抖猛然跪下,颤声道:“三娘见过族长!”,鸿睿缓缓落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道:“速领我去见你们钱执事”。 老鸨闻言,慌忙起身,踱步至一幅垂挂于墙上的字画前,取下字画,在墙上轻点数下后,一道暗门缓缓打开。老鸨站于门侧,躬身道:“请族长随我来”。鸿睿起身,随老鸨由暗门而去。 鸿睿边走,边随意打量,原来,此密道建于两雅间之间,暗门之中,有一道石梯,斜斜而下,行至石梯底部,眼前是一条暗道,暗道甚是狭窄,仅容一人可以通行。老鸨在身前引路,前行约有盏茶功夫,鸿睿已到得一密室之中。密室甚是空旷,有桌椅数张,墙上挂着数盏灯笼,光线昏暗,依稀可辨周遭事物。见那老鸨至一灯笼前,在墙上一不起眼的青砖上轻轻一按,顿时,墙上又一道暗门打开。入得暗门,又是一道石梯,沿石梯上行约二十余步,推开暗门,已是身处一间书房之内。 此刻,书房之门被人推开,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推门而入,眼见身前站立着一名华服少年,遂抱拳行礼道:“老汉钟离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鸿睿踱步至那老者身前,端详片刻,缓声道:“钱执事,可识得此物?”,鸿睿取下那一方黑色玉牌,递于钱离身前。钱离微微一怔,接过玉牌后,凑于烛火前,仔细端详,眼见玉牌内一只黑色雄鹰似展翅欲飞一般,顿时不禁流下两行浊泪,双膝跪地颤声道:“暗鹰执事钱离见过族长!”。 鸿睿轻轻扶起,道:“钱老莫要多礼”,二人分别入座。 鸿睿缓声道:“受战鹰八老委派,我特来与你接头。听八老言,我们暗鹰组连番遭遇打击,损失甚巨呐”。 钱离摇头叹息道:“当年,祖辈们被逼无奈,隐于深山,暗鹰顿时群龙无首,失去了指挥调度。顿时,有心灰意懒之人脱离组织,自谋生路去了,也有心怀野心之人,内部争斗不休,未待敌袭已先分崩离析,加之三国朝廷对我暗鹰组甚为忌惮,有心防范和绞杀下,各地小组纷纷陨落。” 说罢,叹息一声,又道:“唯有我春归楼一脉保存尚算完善,我们潜伏于闹市,不争,不斗,不动,只是潜心做点买卖,顺带金钱开道,扶植几个朝廷官员留待后用”。 鸿睿听着缓缓点头,问道:“不知我们春归楼尚存几成实力?” 钟离一手抚须,不无得意道:“回族长话,我春归楼一组这四百余年来,代代谨守祖训,不敢背弃。我组实力,与我族归隐前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我暗眼之鹰、暗影之鹰、暗魅之鹰、暗幽之鹰、暗炽之鹰的体制及领军之人俱完备,唯基于潜伏,不敢大肆培养人手,人手虽少,可皆为能堪大用之人。” 鸿睿轻笑道:“只要魂魄在,暗鹰重生之日便不远了。人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我们火种尚存?” 钱执事闻言,颇为认同,连连点头道:“既然族长已是回归,春归楼当全权交于族长了,老朽已是年迈,恐难......” 鸿睿忙摆手笑道:“钱老所言差矣,春归楼你已经营数十年,轻车熟路,便仍由你执掌。”,说罢,轻轻一叹道:“想我战鹰一族隐忍已四百余年,枫城下的一千亡魂尚在哀嚎,一代代的族人郁郁而终,这些始终不能忘,也不敢忘呐。” 钱执事闻言,不禁老泪纵横,颤声道:“族长,凡您号令,我春归楼暗鹰一组当以命遵从!”,鸿睿微微点头,道:“目前春归楼暗鹰组的情况,你那边可有详细记录?”,钱执事闻言,遂把目前人员、财政等一干情况一一向鸿睿道明。 两个时辰后,鸿睿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不错,这边的情况我已是知悉。现如今,我们应以稳字当先,徐徐图之,春归楼这边可有限发展外围人员,主要还是以刺探消息为主。”,言罢笑道:“时辰已是不早了,我这就告辞!”,说罢,微一抱拳,便由暗门原路返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章 难得的闲静 九月多雨,微凉。 鸿睿闲躺于竹椅之上,看瓦檐挂雨串串滴落。竹椅前后微摇,伴着雨珠倾泻的节奏。院中的野菊经雨水润泽,更显灵动,黄灿灿的招人怜惜。身侧的案几上,碳炉尚有余温,铜壶之中酒香微溢,伴着若逦发间那朵栀子花的清香,缓缓入鼻,在肺腑间蔓延开去。 若逦坐于案几一侧,看着院中雨水连绵,看着躺椅上的一个懒人,时不时剥上一枚荔枝,轻轻放于我口。 午后的时光,已被闲适塞满,让人流连,几欲昏昏睡去。 一道身影穿过雨帘,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瞧不清面容,就这么在院中站立。微微睁开双眼,鸿睿轻笑道:“来了?” 那人不言,只是略一点头。鸿睿无奈摇头道:“你们钱掌柜没教过你如何介绍自己吗?”,那人摇头,却终于开口,声音清冷道:“没有”。若逦闻言瞧了鸿睿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鸿睿无奈摇摇头,苦笑道:“好吧,我问你答,可否?”,轻轻一个“嗯”字传来,便算是回复了。在一连串干涩的问答中,鸿睿终于知道来人。 此人名唤于放,隶属暗影一系,专精暗杀,善于用剑,受钱掌柜委派,负责鸿睿和若逦的日常护卫。鸿睿摇了摇头,道:“外面雨大,进来吧。茶几上有酒,自己倒,暖暖身子”。 于放入得屋内,卸掉蓑衣和斗笠,一张略显苍白的瘦削脸庞呈于眼前,一头杂乱的头发随意用发带系着,唯眼神颇为犀利,似有寒芒蕴于其中。他随手提起案几上的铜壶,脖子微仰,伴着几声“咕嘟”之声,一壶好酒已是入得腹中。 若逦瞧瞧于放,又瞧瞧鸿睿,鸿睿无奈笑道:“所谓异人必异于常人,想来,高手都是如此风范吧。” 若逦可爱的鼻子皱了皱,掩嘴笑道:“难怪你尚算不得高手,原来是风范不够呀。”,鸿睿无奈摇头,笑道:“我若如此,恐你会入寺为尼。” 若逦奇怪道:“为何?” 答曰:“闷呀”。 自此,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条影子,一条善于隐藏的影子,一条会取人性命的影子。 是夜,雨停。 书房内,烛火摇曳。于放拿来三个竹筒置于桌案,身形一闪,已是隐于暗中。 随手打开一个竹筒,一张纸条滑出,内容很简洁:罗家,儋州,安好。 鸿睿微微一笑,取过另一个竹筒,消息来自暗幽一系,是一份策划,名曰:庙堂。其言:身居庙堂方可谋划天下。今边关战事将起,籍此机遇,入军营,获战功,居庙堂,掌权柄,待良机,直至放鹰于苍穹,逐鹿于天下......。看罢,思忖良久,取过朱笔,写下一个“准”字,复将字条塞入竹筒。 打开最后一个竹筒,其言:儋州守备郭彦,入其麾下。接头之人代号“大风”,接头地点儋州沙洲酒楼翠山阁,时间为十日后的午时。 翌日清晨,鸟鸣声声催人醒,厅堂之中已飘出阵阵粥香。嗅了嗅鼻子,有点饿了,无奈困意如山,压的我始终无法起床。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啪”的一声,房门已被人推开。一只小手带着温润之感,滑滑的,柔柔的,轻轻放在鸿睿耳垂之上,有点痒,猛地,耳朵遭人提起,鸿睿不由发出一声惨嚎,“若逦,让我再睡会儿吧” 若逦笑道:“鸿睿哥哥,都日上三竿了,早餐我都反复热了三遍了,快起床!” 鸿睿无奈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睡眼惺忪道:“又拽我左耳朵,早晚我左耳垂肩”。 若逦掩嘴咯咯笑着:“好呀,那明日我拽你右耳,这样你就能俩垂耳肩了”, 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若逦呀,知道我为何早上起不来吗?” 若逦奇怪道:“为何?” 鸿睿哀怨道:“还不是因为你晚上瞎跑”。 若逦顿时更显奇怪,道:“怪了呀,我可没有梦游之症,怎会晚上瞎跑?”。 轻轻一叹,道:“昨晚你又闯入我的梦中,害我一夜无眠呐”。 若逦粉脸一红,啐道:“臭鸿睿,又来了,就知道调笑我,改天我回村里,一定要让他们几位好好收拾你”。 早餐很香,粥很糯,若逦蒸的馒头颇为松软,配上一口咸菜,端得是一番享受。只是此刻,餐桌对面的于放正捧着粥碗发出“吸溜吸溜”的喝粥声,颇为无奈。、鸿睿曾好奇问过他,为何这个习惯总也改不了?他的回答让我打消了拒绝此种“吸溜吸溜”喝粥的想法。 于放自小流落于街头,父母早亡,时常为裹腹而与乞丐争食。因其身形灵活,出手够狠,而为乞丐们忌惮。他喜欢喝粥,因为只有街上富足之户逢到喜事方才施上一碗热腾腾的汤粥,而这种机会一年之中也难得几回。他说,捧着粥碗,感受着顺着碗壁传于手心的那种温暖,感受着米粒在唇齿间弥散的香甜,他才会觉着,他是活着的。所以,他每回喝粥,都无比小心,无比享受。一次,春归楼的于管事瞧他可怜,又见他敢于搏命,遂把他收下。终于不用为了一口吃食而搏命了,可他喝粥时的习惯却是再也无法改掉。 吃过早餐,吩咐于放道:“知会钱掌柜一声,晚前备好马车,今晚我们就起程去儋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章 途中插曲 出中州,沿官道一路向南前行。 一路颠簸,若逦早已哀嚎连连,捂着屁股趴在鸿睿大腿上,双眼隐有泪光,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让人看了甚为不忍。 鸿睿抚着她的长发,轻声道:“若逦,再忍忍就到了。改天我给这车子加个避震兴许会好许多”。若逦微微抬起脑袋,可怜兮兮道:“鸿睿哥哥,什么是避震?”,鸿睿揉揉鼻子,笑道:“就是能让你的屁股免受颠簸之苦的一种小玩意儿”。 到得晚间,命于放将马车停于路旁,遂下车燃起篝火,取出些吃食,放火上架烤一番。 若逦拉开车厢布帘探出脑袋道:“鸿睿哥哥,你过来一下”,鸿睿放下手中的食物,走到近前,问道:“好点了吗?” 若逦眉头微皱道:“疼,你说的膏药在哪儿?” 鸿睿闻言笑道:“刚才不是说不用吗?” 若逦满脸羞红,扭捏道:“人家,人家......不想你给我上药” 鸿睿无奈笑道:“那你自己抹药吧,一会儿好了记得下来吃点东西”,言罢,递过手中一瓶膏药。若逦点了点头,遂把布帘拉上。 一炷香的功夫,若逦下车,挪着步子走到篝火旁,接过鸿睿递去的一块烤肉,也不坐下,就那么站着,小口小口咬着。 晚间颇冷,脱下身上的外衣,小心给若逦披上,轻声道:“进车厢吧,外面冷” 若逦摇头道:“坐了一天了,我快受不了了,站会儿舒服,起码能让我觉着,这腿还是自己的”。 于放递来一个酒囊,语气清冷道:“烈酒,慢饮”,鸿睿接过酒囊,打开塞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仰脖子喝了一口,顿时一股火辣的灼热之感由舌尖至咽喉,最后急转直下,直至腹中,腹中炙热之感顿起,犹如吞下一块燃烧正旺的木炭一般。 若逦捂着小嘴咯咯笑道:“哈哈,鸿睿哥哥,你的脖子都红了”。 鸿睿耿着脖子,口齿不清的问道:“于放,你这,你......这是什么酒?”,于放淡淡答到:“隔壁庄户自家酿的酒,他们称这酒为“辣死狗”。”,鸿睿顿时白眼一翻,几欲昏厥过去:“这酒名咋还带骂人的。”,于放双手一摊,一副问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若逦正啃着烤肉,闻言几欲呛着,弯腰“咯咯”笑个不停。鸿睿白了两人一眼,忙把酒囊扔给于放,恨声道:“下回别让我喝这玩意儿了,对了,你也别喝”。 不远处传来马蹄之声,须臾,两辆马车随着马夫的一声轻喝,拉缰停于路旁。 马车之内下来两位衣着光鲜的公子,身后各跟着两名家丁。待得近前,两位公子抱拳施礼,其中一人面露笑意道:“这位兄台,冒昧打扰诸位了。我等远远见着此处燃着篝火,便寻思着,旅途甚是寂寥,不若前来把酒言欢,兴许还可结交一知己” 闻言,鸿睿起身抱拳还礼道:“良辰美景,不期而遇,亦算一段善缘,二位请坐” 两人坐下,命仆人奉上瓜果美食,又从车厢中搬来一坛酒水,酒过三巡,其中一身着青衣之人笑道:“我等二人乃儋州府人士,我叫陈乃焕,这位亦姓陈,名彦秋,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鸿睿见二人方才饮酒之间,眼神总是偷瞄向若逦,心中本已不喜,却面不改色,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二位陈兄,小弟我姓乔,名不思”。 二人对视一眼奇怪道:“这名甚为奇怪,不知可有何说法?” 鸿睿举头望月,怅然道:“此名乃为父所取,意为纪念年轻时一红颜,“不思”二字取自“不思量,自难忘””,言罢举杯饮下一口酒,又道:“因父老迈,此次回中州,便是代父祭奠此人”,说完拿起面前的一只苹果,咬下一口,叹息道:“艾普阿姨,愿安息”。 二人故作惋惜道:“闻之潸然泪下,令尊也乃性情中人呐,来,满饮此杯”。二人说是满饮,却在仰脖之间已是悄悄把酒倒于袖中,鸿睿装作不知一般,仰脖又是干下一杯。 鸿睿故作酒意上脑,打了个酒嗝,笑道:“二位兄台,此次临别中州,艾普阿姨之家人让我带得一坛好酒,其言乃是宫廷御酒,让我带于老父品尝。今日,瞧你我兄弟三人相谈甚欢,不若取些过来,亦让二位兄台也品鉴一番?” 二人闻得乃是上贡朝廷的御酒,不胜欢喜,齐道:“得遇如此美事,实乃我二人之幸,谢过乔兄了。” 鸿睿向于放使了个眼色,道:“去,去车上装点好酒过来”,于放自是领会,装模作样的入得车厢之内,不一会儿拿着一个酒囊来到近前。 鸿睿似借着酒意,笑道:“来来来,还傻站着作甚,还不快给二位陈兄倒酒?” 酒液入杯,顿时酒香四溢,二人嗅了嗅鼻子,齐齐说道:“好,好酒!”,言罢举杯,仰脖,只是酒水入口,顿时面色巨变,身子忍不住前倾,“噗呲”一声,酒水已是从口中激射而出,好巧不巧,齐齐喷洒在火势正旺的篝火之上,烈酒入火,顿时火焰燃起二尺余高,一阵风过,火舌撩动,顿时二人头顶之上传来一阵焦胡之味,颇有怒火冲冠之势。二人身后家仆见状,忙取来水囊,一阵猛浇,火灭,二人却是狼狈不堪。陈乃焕吐着舌头道:“这,这是什么酒?怎如此辣嗓子?”,鸿睿正欲回答,边上的于放淡然道:“辣死狗”。 若逦实在憋不住了,捧着肚子急急向车厢奔去,上得车厢,但见车厢一阵剧烈抖动,好久方才停歇。 鸿睿装作不胜酒力,摇摇晃晃站起身,扶着于放的肩膀,道:“二位兄台,就此,就此别过”。 上得车厢,拉车帘前,鸿睿与于放对视一眼,于放微一点头。 车厢内,若逦一手掩嘴,一手扭着鸿睿的胳膊,笑骂道:“乔不思,你个坏蛋!”,鸿睿轻声笑道:“谁让他俩贼眼兮兮的盯着我家若逦,看我玩不死他们”。 夜深,车厢外甚是安静。 忽然,外面传来几声闷哼,接着似有人倒地之声,半盏茶后,传来两辆马车匆忙离去之声。 清晨,撩开车厢布帘,伸了个懒腰,无意间瞧见不远处几摊血迹,嘴角微扬,笑了笑,手脚舒展一番后,驾着马车向前方驶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章 归 人们常言:近乡情更怯。瞧着若逦一副紧张的模样,鸿睿笑道:“若逦不用如此发愁,我父母最是慈善,再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何况我家若逦不丑”。若逦俏脸一红,啐道:“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什么叫不丑?”。 鸿睿揉揉鼻子,脑袋凑到近前,目不转睛端详良久,微微一叹。若逦被瞧得俏脸嫣红,正欲嗔怪,见鸿睿莫名叹息,遂奇怪道:“鸿睿哥哥,怎么了?”,鸿睿故作无奈道:“书中有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可叹我美人在侧兮,亦痴亦狂。”。 若逦掩嘴俏笑道:“好了,鸿睿哥哥,别贫了。说正经的,此次回儋州,我寻思着该带些礼物,冒冒然回去,总觉着有些唐突了。” 三人一马一条路,人在行,心随景动,心在行,景随心动。 入眼的风景,沿路抛洒于脑后,脚下之路漫漫,终有其尽,心中之路惶惶,似无其尽。 身后留下的足印终将连成一道生命线。 一路走走停停,七日后,终于到得儋州。 儋州,历来是座忧伤之城。 因其战略位置前突,东、西与周、洹两国接壤,南方与胡蛮聚居地尼尔德大草原接壤,其位置之险恶,用豺狼环伺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眼前之城,在巍峨中尽显沧桑,似铁打铜铸般的城墙上那战火留下的点点斑驳与再也抹不去的暗红血迹,便是时光为其刻划的忧伤烙印。 齐国,立国四百五十余年,历经的大型战争只有三场,而这三场战争都发生在儋州的城下。人们说,儋州城下的土地都带有血腥味;人们说,起风的日子能听到风声中夹杂的哭嚎。 缓行入城,行人稀少。 热风撩动布帘,入眼酒肆林立,划拳、说笑、唱戏之声不时传来;三俩孩童在街边追逐,嬉笑声,大人的喝骂声随风入耳。而在这条街道上,除了酒肆之外,最多的当数铁匠铺了,看着一名铁匠光着膀子挥锤而下,带出阵阵火星四溅和那清脆的砸击之声,鸿睿不由想起了大恒山中的铁山。 鸿睿摸了摸身侧包裹中的那柄如意锤,讨要了几回,铁山每回都是严词拒绝,最后还是请动胡不言出马终于得偿所愿。想起临别时,铁山那满眼的不舍和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在胡不言严厉眼神威逼下那如吞了苍蝇般的无奈表情,鸿睿不由轻笑出声。 若逦瞧了眼鸿睿,纳闷道:“我很好奇,胡奶奶为何如此疼你?连铁爷爷视同生命的锤子都赠于了你。”,我咧嘴笑道:“你呀,胡奶奶哪是疼我?她是疼你,临行前还反复交代要照顾好你,又瞧我没有趁手的兵器,所以才把铁爷爷的锤子给我”。 若逦半信半疑,鸿睿心知肚明。 尘世男女,千种遗憾,万般无奈,最痛不过爱别离。 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众生芸芸,浮生若大梦,人世几春秋。 生活不易,当好好爱。 雪白的院墙,朱漆的大门,青灰的瓦檐,一切恍若中州的那个家。院中的胡杨树枝繁叶茂,探出的枝丫在风中轻摆,似迎接着归来的游子。 轻扣门扉,门开。 探出的脑袋在一阵愕然后,却猛地缩了回去。“怦”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门外三人亦愕然。鸿睿苦笑道:“兴许,管家见我回家,过于惊喜吧”。 门内传来一阵略带颤抖的惊呼:“老爷,太太,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回来了......”,接着又是一声“哎哟”,显然慌乱之下已是摔倒。 一阵驳杂的脚步声传来,门再次打开。一两鬓斑白的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抓着鸿睿的肩膀,很紧,很疼,似不想再度失去一般,哽咽道:“睿儿,睿儿,你......你没死......老父,老父......”语不成句,如同掉落的泪滴,无法汇聚成河。 罗母走到近前,噙着的泪花强忍着没有掉下,忽然笑骂着把罗老爷的手拍掉,道:“老头子,睿儿才回来,你就死啊死啊的,多不吉利,快进屋说”。 哥嫂四人分站两侧,均不多言,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漠,就这样淡淡看着我。 进门,入院。 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前厅,两侧排房齐整,檐廊之侧花团锦簇。入中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江南之风颇浓。至后院,楼阁、游廊与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进得厅堂,不待父母说话,鸿睿便已直直跪下,一拜到地,道:“不孝儿鸿睿向父母大人请罪,因儿顽劣,致家遭大难,求父母大人责罚”。母亲忙起身过来,把鸿睿扶起,颤声道:“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快起来......”,此刻,罗老爷正襟危坐于堂上,轻叹一声道:“睿儿啊,责备的话,为父就不多说了,望你经此一事,能坦荡做人,莫要似以前那般顽劣”。 此时,罗母方才注意到我身旁的若逦,遂笑着问道:“睿儿,这位姑娘是谁?你还未介绍呢。”,我忙道:“哦,父亲,母亲,这位是若逦姑娘,这次孩儿遇难,幸得若逦姑娘和她爷爷施救,才保得一命,三年多来,也多亏若逦姑娘照顾我......”,罗母闻言,顿时越看若逦越是喜欢,抓着若逦的手轻声说道:“若逦姑娘,芳龄几何?”,又凑到近前,仔细端详,嘴里啧啧道:“瞧这小模样,唇红齿白的,真是越看越喜欢,不如就做我闺女吧”。鸿睿闻言,忙上前道:“娘,人家姑娘家的,您咋开口就问人家年龄?还有,若逦可不是做你闺女的,这次回家,我就是想报秉二老,我想娶若逦为妻”。若逦闻言,顿时小脸羞红,扭捏着不知如何是好。 罗父,罗母闻言,顿时大喜,罗母道:“此事甚好,此事甚好,待我瞧过黄历,看哪天黄道吉日,就把你俩的婚事办了”。 此刻,大哥与二哥上得前来,互视一眼,大哥笑道:“三弟,你能平安得返,当属喜事。只是,家中买卖,经此一事后,已是境况大不如前。我和二弟现在也只能与胡蛮做些皮货生意勉强维持生计,家中一应开销也是颇巨,而今,你亦即将成婚,这门楣之事端得不是小事,你该自立了”。 二哥从旁随声附和,道:“大哥说的极是,这成家与立业总是相辅相成的,想这次鸿睿回来之前,我与你大哥为了这个家可真是费尽了苦心。” 大嫂在边上笑着说道:“鸿睿呀,你也别怨你大哥二哥说话直白,你也知道,遭此劫难,咱罗家损失颇巨,险些全家人性命不保,这家里生意上的事可再也经不起波折了”。 二嫂忙上前道:“就是,就是,原本在中州,我们罗家多好的日子,现在躲到这边陲之地,说不定哪天战火一起,我们又要四处亡命了,所以呀,这生意之事关乎我们罗家的生存,不能有一点马虎啊”。 罗母在边上,面有不快,正待说话,只听堂上“啪”的一声传来罗父拍案的声音,罗父指着四人,怒道:“你们就想着家里那点生意,鸿睿也是你们兄弟,我们眼睛还没闭呢,你们就开始想着分家了?” 鸿睿忙抱拳施礼道:“父亲大人莫生气,我觉着四位哥哥嫂嫂所言颇有道理。之前确是鸿睿胡闹,让大家担忧了。于生意一途,我自知并无天赋,因此,家中生意还请两位哥哥费心操持。”,两位嫂子闻言,顿时喜形于色。 罗父担忧道:“睿儿,那你于今后心中可有计较?”鸿睿微微一笑道:“父亲莫担忧,我准备到守备府谋一差事,具体事宜已托朋友安排,断无差池。”,父亲闻言叹了口气道:“能到衙门当差也是一条正途,只是,官场水深,慎之慎之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章 入营 翌日清晨,餐桌之上。 鸿睿喝了口粥,询问在侧服伺的丫鬟道:“夫人与若逦姑娘呢?”,丫鬟正欲答,对面的二嫂酸溜溜的接话道:“婆婆与若逦妹妹早早就出门了,婆婆说要给若逦置办几身衣物”。 “婆婆还是最疼鸿睿呀,看我们姐妹进罗家都七八年了,婆婆从未带我们去置办过衣物。”,大嫂面容带笑,看似开玩笑般说道。 咬了口手中的包子,鸿睿淡笑道:“两位嫂嫂,我瞧两位哥哥大早就出门了,端得辛苦,两位嫂嫂也为了家中琐事操持受累,我寻思着,要不我还是帮家里分担些吧,这样,两位哥哥也能清闲些,两位嫂嫂也能多点时间上街逛逛”。 大嫂闻言,满脸堆笑道:“瞧鸿睿这话说的,你昨日不是说要去衙门谋职吗?” 二嫂立马说道:“就是,就是,这可是正事,莫被家里羁绊耽误了前程”。 放下手中碗筷,鸿睿笑道:“鸿睿谢过两位嫂嫂体恤,慢用”。言罢,起身离去。 书房之中,茶盏刚放下,于放便已悄然站于身前。 呷一口茶,轻声问道:“有何消息?”。 于放道:“五鹰已齐,这是名单”。翻开名单,一个个姓名、代号、职业等信息清晰罗列其上。放下名单,鸿睿缓缓道:“今后这三十五人,由你负责接头。对了,守备府那边可有消息”。 于放摇头。 转瞬已至第十日,午时,沙洲酒楼翠山阁。 鸿睿刚坐下,雅间门已是被人推开。一满身酒气的汉子摇摇晃晃进得雅间,前脚刚站定,已是转身将门关上,瞬间,酒醉之态尽去。 只见那人面目黝黑,双眉浓黑,敞开的前襟下,一道狰狞的伤疤由左胸直至右肋。 落座,那人抱拳道:“罗公子”。鸿睿回礼道:“大风”。 “小人见过族长!小人真名为牛軰軰,目前任赤虎军总指挥使,隶属守备府第二军团”,牛軰軰饮下一口茶水,继续道:“目前战事将临,族长这个时候加入,小人自觉颇为不妥。但组织有令,寻思之下,唯有暂时让族长屈居小人账下担任护卫,这样较为稳妥”。 鸿睿点头道:“这些无妨,一切由你安排即可”。 牛軰軰沉声道:“那么,族长,明日即可至北大营赤虎军军营处寻我,到时一切由我安排”。言罢递过一腰牌,道:“此为入营令牌,明日执此令牌即可入营”。 鸿睿收下令牌,揣入怀中。此刻,忽闻隔壁开门之声,有人在隔壁大喊:“老牛,老牛,跑哪儿去了?莫不是又尿遁了,这老小子,一会儿回来,哥几个灌不死你”。 牛軰軰闻言,急忙站起,抱拳施礼道:“族长,就此别过,明日军营见”。 鸿睿点头道:“去吧”。 是夜,罗府大院,厅堂之内灯火通明。 餐桌之上菜肴颇为丰盛,却无一人动筷。罗父一脸愁容,看向鸿睿的眼神颇为不舍,叹息道:“鸿睿,此事重大,若不你再考虑一下?”。 鸿睿笑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二老莫要担心。此事我已思忖许久,男儿当建功立业,岂能一事无成,就此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罗父叹息道:“为父本以为你是入守备府觅一文职,岂料,却是入军营?太过凶险,再说,目前时局堪忧,我儿这个时候入军营,岂不是......岂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罗母亦低头垂泪,凄苦道:“我儿刚归家,就又要上战场,为娘不允你这么干!我们罗家不是穷苦人家,你莫去那地方送死”。 正欲劝慰,二哥叹道:“父亲,母亲,这次三弟回来已与先前迥异,想来,他对未来的路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我们劝阻,对三弟也不一定是好事呀”。 大哥皱眉道:“二弟所言颇有道理,男儿当建功立业,我若再年轻个几年,也许也会选择这条路。再说了,兴许三弟此次入伍若能攒下军功,到时当上将军,我们罗家的根基就更稳固了”。 大嫂忙欣喜道:“就是,就是,想我们罗家在中州遭人陷害,不就是因为朝中无人吗?鸿睿这次选择,于家族兴旺一途倒是颇有助益”。 罗父瞪眼瞧着哥嫂四人道:“你们,你们,心中除了盘算利益,可还有一点人味?这可是你们的三弟呀,是你们的亲弟弟!” 鸿睿忙站起,抱拳道:“父亲莫恼,哥哥嫂嫂们全无恶意,相反,所说也是实情。这世道,颇不太平,想要守护家人,安身立命,也唯有令从旁觊觎之人心生忌惮方可。宁为刀殂,莫为鱼肉。” 罗父沉默不语,良久叹息道:“宁为刀殂,莫为鱼肉......罢了,罢了,由得你去吧。给我活着回来!” 书房内,烛火通明,鸿睿坐在书案前,瞧着若逦忙前忙后整理着行囊,一股温情蓦然在心间流淌。 若逦忽然抬首道:“鸿睿哥哥,爷爷送我的软甲你记得带上,危难时候可以保命”,鸿睿默默点头,“还有,伤药外敷和内服的我分开装了,莫要弄混了。”,继续沉默,“对了,万奶奶送的鹿皮手套我放在暗器袋中,你记得......”话未说完,已是泪眼婆娑,猛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鸿睿忙起身,一把搂住身前的人儿,紧紧搂住,感受着彼此的温暖,恨不能将对方紧紧融于自己体内,就此再难分开。 良久,哭声渐止,擦干小丫头满脸的泪痕,调笑道:“若逦,我很开心。看你收拾行囊的样子,我似见到戏文中所说的妻子送夫出征一般”。 若逦两只粉拳锤着鸿睿的胸膛,娇嗔道:“你这人,这时候还不忘调笑我!” 清晨,不待家人起床,鸿睿便已牵马出得家门。 儋州城的风沙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打的人面颊生疼。 鸿睿策马前行,出得儋州城,向北前行三十里,远远瞧见一片军营,一面军旗高悬于营前,随风激荡。 走得近前,仰望,上书三字“赤虎军”。 翻身,下马,牵马行至营门前,一身着皮甲,手执长枪之兵士横枪拦下,怒喝道:“此乃赤虎军军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鸿睿掏出令牌,那兵士接过,仔细查验后方予放行。 那兵士遥遥一指位于营中最大的那处营帐道:“那里便是牛指挥使的帐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七章 鱼鹰由来 一名营卫带着鸿睿来到军务官营帐,办理了军籍登记后,领得皮甲、刀盾等一应物品,入得一营帐。 账内空无一人,找了张空置的床铺,收拾了一通,百无聊赖之下,鸿睿和衣躺下。昨晚,脑中思绪纷杂,一夜未眠,不如补个觉吧。心中寻思着,随着一声哈欠,人已不觉进入梦乡。 梦中,若逦巧笑嫣然,正情话绵绵,你侬我侬之时,忽然,黑脸铁山闯入梦中,大喝一声:“臭小子,还我如意锤!”,正感恼怒之际,觉着有人推了鸿睿一把,鸿睿随手一挥,耳边传来“哐啷”一声,顿时惊醒,忙一跃而起。 揉揉眼睛,瞧见眼前正站着一名发髻凌乱的年轻人,一脸愤怒之色正瞪着鸿睿。低头一瞧,地上一只头盔兀自滴溜溜打着转。数名兵士站在那人身后,正掩嘴偷笑不已。 鸿睿尴尬挠挠头,俯身捡起那只头盔,正欲递给眼前那人,只听那人一声暴喝:“新兵罗鸿睿”,耳中嗡鸣,不由自主绷直了身子。 “我在”! “回答“到””! “是,到”! “没有“是””! “哦,到”! “没有“哦””! “到”! “帐外值守,末时归帐!” 出得营帐,刚站好,账内却已是传来一阵哄笑声。 来往的兵士瞧见一张新面孔第一天就被罚站,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头盔,悄声议论着,颇感奇怪。鸿睿抬头看了看太阳,才巳时吧,到末时还得俩时辰。 营帐的布帘拉开,探出半个身子,嬉皮笑脸,一手夺过我手中的头盔,布帘再次被拉上。 估摸着该到饭点了吧,早上走得匆忙,早餐都未吃,此刻五脏庙早已发出擂鼓之声。 帐帘拉开,七八个人说笑着鱼贯而出,也没人正眼瞧鸿睿一眼,瞧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去用餐吧。腹中又是响起一阵轰鸣,无奈瞧了瞧头顶的太阳,日光正烈,汗水由发丝滑落,流入眼睛,一阵酸涩。 好不容易熬到了末时,帐帘一动,一只手已是把鸿睿拉入账内。 上午被鸿睿挥落头盔的那年轻人指了指桌上的一张胡饼和一水囊道:“给你留的,吃吧”。 也不多言,桌旁坐下,打开水囊,先“咕咚咕咚”猛灌几口清水,顿时觉着冒烟的嗓子一阵舒爽,正一口饼一口水的吃喝着,上午那人道:“我叫卫敏,是你们的队长,私下,兄弟们都唤我书生”,鸿睿不由打量了一番,只见卫敏面色白净,剑眉星目,鼻梁高耸,书卷之气颇浓,确实颇有书生气质。 顿了顿,卫敏又道:“今天是你第一天入伙,有些话必须跟你交代清楚”,鸿睿仔细听着,他耐心说着,一张饼子啃完,他的规矩也已经交代完。 “以后大家都要一个锅里刨食吃了,来,兄弟们互相介绍一下吧”,卫敏笑道。 只见一身形矮小,一脸笑嘻嘻之人道:“我叫候八,因为我特爱吃肉,他们都叫我肉猴”; “我叫催步旺,善饮酒,兄弟们都喊我吹不完,或者直接喊我酒缸也成”,一面色枣红的汉子介绍到; “我叫巫凡,能学各种鸟叫,兄弟们都唤我大鸟”,我不由仔细看了看那人,身形瘦高,面色颇黑,让我侧目的是那双手,颇大,与铁山那双大手有得一拼。 “鸿睿兄弟,我叫吴奎,入伙前当过几天屠夫,兄弟们就屠夫屠夫的叫上了”,定睛瞧去,只见那名唤屠夫之人,身形极为壮硕,一身皮甲被他的身板撑得鼓鼓囊囊,似几欲炸裂一般。 轻轻一咳,一个声音传来,“我叫陆仁,当过几天道士,兄弟们都唤我道士” “我叫张默,因我射箭不错,兄弟们都唤我箭人,当然不是那个贱,是弓箭的箭......”,一通解释下来,营帐内已是哄笑不已。 待众人介绍完,鸿睿便站起,含笑道:“我叫罗鸿睿,暂时没有绰号,时日久了,大家看着取吧”。 午后,天气燥热难当,营帐内更是闷热不堪。账内众人,一个个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大鸟凑到队长身侧,一屁股坐下道:“书生,账内热死了,带我们外出拉练吧”。 众人一听,顿时眼睛发亮,忙围过来,嬉笑着说:“对呀,队长,带我们去拉练吧。” “队长,都好多天没去了,今儿就让我们好好练练?” “是呀,队长,拜托了!” ...... 鸿睿颇为好奇,拉过肉猴问道:“肉猴,咋还求着去拉练的?天那么热,要死人的。” 肉猴一脸神秘兮兮道:“鸿睿,你一会儿去了就知道了”,说完嘿嘿笑着,再不多言。 队长轻咳一声,一脸严肃道:“嗯,今天新人入伙,我们护卫营的拉练传统还是很有必要让新人体验一番的”。 说罢,站起身,大声道:“兄弟们听令,全身装备,随我出营,目标二十里外忘川河”。 一阵手忙脚乱后,众人已是穿戴齐整,一脸严肃的列队站好,随队长跑步出账,直向营门而去。 待到得营门,队长掏出令牌,与值守兵士通报后,出得大营。 离大营渐远,齐整的队形忽然散开,一众人等嬉闹着向南而去。 到得忘川河,但见一条大河由东至西缓缓流淌,河面颇宽,约有四十余丈。河岸两侧甚多卵石,想来雨季之时,河水定会上涨。 一众人等到得忘川河,已是欢呼着解开皮甲,随着“扑通”之声不断传来,一条条白花花的身影已是跃入水中。 “鸿睿,下水呀,愣着干嘛?” 鸿睿无奈摇了摇头,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拉练呀。 随着鸿睿高呼一声“来也”,一条身影已是由岸上窜入水中,瞬间消失于众人眼前。众人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鸿睿探出脑袋,顿时慌了。队长高呼道:“人呢?弟兄们,快找鸿睿!” 正在大家慌神之际,鸿睿已是探出了脑袋,手中却还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鸿睿笑道:“队长,河里好多鱼......”。 队长舒了口气,道:“你小子,吓死我们了。你咋刚下水就能逮到鱼?” 鸿睿嘿嘿笑道:“运气,运气”。 众人正在河里游得欢腾,鸿睿眼光中瞥到对面河岸来了位女子,挑着水桶,似正在打水。我忙道:“对面有女子,大家躲躲吧,都光着呢”。 大鸟嘴一咧,笑道:“鸿睿呀,你是不晓得。瞧那女子腚大臀肥的,定是胡蛮女子,她们才不忌讳这个呢”。 酒缸接话道:“就是,她们才不怕呢,对面庄户上很多汉子讨不起老婆,就托那些胡商捎带几个胡蛮女子过来当老婆”。 大鸟嘿嘿笑道:“鸿睿,瞧我调笑调笑那女子”。 只见大鸟两手掩口,腮帮子鼓起,顿时一阵悦耳的鸟鸣声蹦跳着从他嘴里飘出。对面河岸上那挑水的女子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水桶向这边望来。 大鸟见那女子看来,愈发卖力,扯着腮帮子唱道:“天上太阳日光光哟,河里水咧清洌洌哟,哥哥水里游得欢哟,妹妹快快下河来哟”。 那女子也是了得,直起身子,扯着嗓子回唱道:“家里马儿撅蹄子哟,整天想着去撒欢哟,明天拉到集市里哟,一刀下去变成骡哟”。 众人听得一阵哄笑,学着那女子唱到:“一刀下去变成骡哟”。 河水缓缓,笑声悠悠,伴着晚霞余晖,众人纷纷上岸。 此刻岸上已经有十余条大鱼,兀自在岸上甩着尾巴卖力扑腾。队长笑着说:“鸿睿,你小子水性了得呀,干脆就唤你鱼鹰吧”。 鸿睿寻思着:“这绰号不错,带个鹰字,鱼鹰就鱼鹰吧”。 鸿睿笑道:“一切听队长的”。从此,“鱼鹰”这个名字便伴我在风雨中、战火中穿云入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八章 雁南关 我们的手无法挡住迎面扑来的风尘;我们的手无法抓住擦肩而去的人们。 道士死了。 回家省亲的途中被一箭透胸而过。 昨晚,众人围着道士,非让他给算上一卦。道士说,一天只能算一卦。最后,那一卦的机会给了鸿睿。还记得,道士问过鸿睿的生辰八字后,两眼猛翻,左手五指不断变换,只等到众人实在耐不下性子的时候,道士开口了。 “鱼鹰,要么你在蒙我,要么你已经是死人了”。 “臭道士,你会不会算呀?鱼鹰不好好站在大家面前吗?” “就是,道士,你再好好算算,开口说鱼鹰死了,忒不吉利了”。 道士无奈摇头,取出龟壳和三枚铜钱,递到鸿睿面前,说道:“鱼鹰,你摇,摇完把铜钱倒到桌上”。 道士瞅着桌上的三枚铜钱,嘴张的很大,又抬头看看鸿睿。摇头叹息道:“兄弟,你的命被一团云雾笼罩,谁也看不透,算不了,算不了”。 众人嘘声一片。 鸿睿好奇道:“道士,那你自己的命可曾算过?” 道士摇头道:“算人不算己”。 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窥探的人,又有何能耐窥探他人命运?这本来就是个笑话,可这笑话一点不好笑。 道士躺在灵堂上,面色灰白,毫无了往日的生气。 道士的父母来接他了,颤颤巍巍,几欲昏厥。兄弟几个抬着道士,轻轻放置在来拉他的牛车上。 道士就那么走了,走的悄无声息,连最后一句话都没留下。 道士的一条命,也就换来十两银子,听说还是指挥使大人发了通火才特批的十两,按军规,道士不属于战死,不能按战损标准抚恤。 人命贱如草。 鸿睿悄悄在道士的遗物里塞了五十两金子,人走了,活着的人不该把这场灾难在生活中无限延续下去,活的轻松点,走了的人也会心安吧。 今夜的风很大,风声呜咽,账内的人也在呜咽,只是这种呜咽只能揣在心里。 午夜,悄悄溜到帐外。 掏出挂在胸前的银哨,无声的吹奏,如同心中默念的送别。 空中一团黑影悄然落下,停于鸿睿抬起的手臂之上。摸出一张字条,小心塞入竹筒。 一道命令,随着战鹰的飞去而落入于放之手。命令很简单:道士卒,查凶,狙之。 两日后,指挥使传令,命鸿睿入账。一张字条递于我面前,打开,回复很简单:洹国密探四人,已狙杀。 指挥使牛軰軰轻叹一声道:“回去准备一下吧,三日后将要开拔”。 清晨,校场。 北风呼呼,战旗猎猎。 牛指挥使站于校场高台,出征前的士气总是要激发一下的。而牛指挥使的誓词也确实激发了两万兵士的士气。 其言:曾有人问我,我们军人除了打仗还会什么?我自豪的说,我们军人除了打仗,还会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不退;还会刀枪及身而不惧;还会马革裹尸而不悔。我们就会这些,因为作为军人,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曾有人问我,我们军人为什么而战?我们为国而战,我们为家而战,我们为千千万万老百姓免被战火屠戮而战!曾有人问我,我们被敌人俘虏了怎么办?我他妈一脚把那人踹倒,我们赤虎军从来只有战死之英烈,没有被俘之软蛋!弟兄们,此次随我老牛出征,我们生一起,死一道,共歼来犯之敌!死战不退!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 校场风沙起,校场热血燃。 漫天沙尘遮不住那滔天的战意! 随着一声“开拔”,两万人的队伍似一条长龙,缓缓向雁南关推进。 雁南关,儋州第一关,也是儋州的第一条关键防线。雁南关位于儋州以东三百里地,是从燕秋山的雁南谷中建起的一道关隘。民间言:燕秋山下雁南关,阻敌进犯四百年。 行进途中,不时有前线斥候来报。 牛指挥使面色阴沉似墨。据消息称,周国陈兵二十万于距雁南关五十里外的陈桥,洹国陈兵三十万于距虎踞关三十里外的银沙州,尚有三十万两国联军暂时动向不明。整个儋州全部兵力仅十二万,兵力悬殊甚大。 牛指挥使传令到:“速派人至青州,目前儋州兵力空虚,青州的援兵二十万何时开拔?” ....... 距雁门关尚有五里地时,已远远瞧见前方黑烟滚滚。 “急行军”,随着传令兵骑着战马向后飞驰,急行军的命令也迅速传入兵士耳中。队伍由前至后,速度渐渐加快。 沙尘扬起万丈,两万名勇士裹挟着无匹的杀气直向雁南关扑去。 此刻雁南关下,周国的先头部队已杀到。 周国,以铁甲骑兵闻名中原大陆。其铁甲骑兵分轻甲和重甲,进攻之时常以轻甲骑兵冲散敌阵,再以重甲骑兵随后碾压,端得是无坚不摧! 周国的骑兵雄踞中原大陆各兵种战力之首,但其弱势亦十分明显。锻造一支骑兵仅铁甲一项开支便是天文数字,曾有官员统计过,配备一套士兵重甲和战马重甲,就需花费五千两白银,加上战马的费用,一个重骑兵少说也要八千两白银。也幸得周国国库不济,如若有五万重骑兵,配上十万轻骑兵,横扫齐、洹两国当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容易。 雁南关之名取自民歌《雁南飞》。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今日去,原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一道雁南关,百万战死魂。 君去雁南关,盼君春来归。 雁南关,城高六丈有六,城墙敦厚,以上好花岗岩配以黏土及糯米汁铸就。城墙之上箭垛林立,上有巨型弩炮车六架,床弩三十六架,配以守城兵卒防守,端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周军常感叹:“雁南关,雁南关,雁可过,人难过”。 而这种难过,亦让周国上下如鲠在喉,这是真的难过。 此刻,周军放过三波火矢后,除了制造出一些浓烟外,毫无战果。 城下百步外的周军扯着嗓子叫骂连连,“齐国乌龟,有胆莫缩在龟壳内,出壳一站”,“齐国懦夫,只敢守城”,“齐国男人都是软蛋,只会躲,不会战”...... 城墙之上,齐国兵士却甚为轻松,显然已对此种骂阵习以为常。守城之将为齐国老将田曲,此刻田曲全身皮甲,站于城墙之上,一手抚须,淡笑道:“周人词穷矣,骂了这么些年,还是这几句。”一句话,惹得城墙之上众军士大笑不止。 “儿郎们,来而不往非礼也,听我号令,弓箭手准备”,田将军发出第一道攻击命令,随着“放”字出口,无数箭矢呼啸着由城墙之上向空中抛射而出,只是可惜,落地之时依然在百步内。 周兵见状哄然大笑,纷纷叫骂道:“齐国软蛋,射箭都软,来呀,接着射”。 更有甚者,脱掉身上皮甲,刀身击打着胸膛发出“啪啪”之声,叫嚣着:“齐狗,往爷爷这儿射......”,一人带头,众人跟上,数百名兵士效仿着。 田将军拔出佩剑,遥指前方,大声道:“换强弩”,随着发令官的命令传出,弓箭手已将手中的长弓收起,取下缚于背上的强弩。 “瞄准前方,自由射击”,又是一道命令传来。 周军依然叫嚣不止,眼见箭矢飞来,依然不退。随着一阵让人心悸的呼啸之声,随即而来的便是箭矢入肉那令人牙酸的“呲呲”之声。 阵前留下三百余具尸体后,周军慌忙后撤。而正在此时,牛指挥使的两万军队已是行至雁南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九章 初露锋芒 雁南关城墙之上,牛指挥使身着铁甲,肩披一袭猩红大氅,腰悬利剑,正观察着对面周军的情况。田曲将军立于身侧,神情肃穆。牛指挥使扭头问道:“老田,敌将何人?”,田将军抱拳回复道:“禀指挥使,敌将乃周国庸王之长子,樊蒯”。 “哦,樊蒯。有意思,此子少年老成,善谋略,犹记得那年狄白就是折损于此子手下”。 “是,此次敌军先头部队已至关下三日,每日只是袭扰,围而不攻,显然是正待后续部队赶到。” “未必呀。” 牛指挥使一手抚须,手指前方道:“你瞧,敌营距我雁南关恐有十余里,攻城最忌指挥与部队脱节”,思忖片刻又道:“此子断不会犯此等错误,恐有杀招,隐而未出呀”。 “老田,目前敌军兵力几何?” “禀指挥使,据前日斥候回报,兵力五万”。 “这三日来,围城之敌多少?” “约三万” 牛指挥使冷笑道:“看似一切合理,三万先锋,二万压阵”,轻咳一声,对身边护卫道:“卫敏” “在” “传令下去,今夜若无敌人袭扰,洒出三百斥候,谷口前出五里,东西两侧密林纵深三十里,给我仔细摸查”。 言罢,扭头看向田曲道:“老田,这三万敌兵恐只是诱饵呐”。 田曲骇然道:“三万人马当诱饵?这樊蒯手笔颇大呀”。 牛指挥使笑道:“此次敌袭前,敌方就故意散出消息,派兵二十万。而此次先头部队五万,拿出三万步兵充当诱饵,所留压阵的二万兵力恐怕皆为轻骑”,说完顿了顿道:“若我等先入为主,想在敌方大军聚齐之前吞下此五万人马,那么,待我方大军出关,此三万敌军必佯装不敌而后撤,待我军追出谷口之时,敌林中伏兵尽出,二万骑兵一番冲杀之下,我方必败。” 一番分析,直让田曲后背冷汗连连。 此刻,一敌将,策马飞奔至雁南关前百余步之处,一手执枪,遥指城楼呼喝道:“齐人听着,我大周铁骑将至,速速开城投降,如若不然,铁骑过处断无活口”。 话落,身后三万余敌兵刀盾互击,发出铿锵之声,齐声喊道:“铁骑过处,断无活口!铁骑过处,断无活口!” 杀气弥漫,威势震天。 城墙上众兵士,神情紧张,面色苍白。牛指挥使见状,扭头对鸿睿道:“可有把握射此将于马下?” “当可一试”,鸿睿点头道。 取下背缚之弩,众人顿感惊异,惟见此弩与寻常弩弓迥异,此弩有八弦,弩身敦厚,下有木匣,内藏八矢,皆为精钢打造。 只见鸿睿取出一轴柄插于弩身,一手转动轴柄,弩身之内传来机括转动之声,须臾片刻,弩弦已是拉满,弩身后侧有一钢条所制之曲轴,转动之下,已与弩身平直,可顶于肩部,以作固定。鸿睿从腰间取出一长筒状之物,插于弩身后侧,右目凑于此筒身后侧,可作瞄准之用。 但见此刻,鸿睿已端起弩弓,立于箭垛之侧,一手端弩,一手指扣弩扳,脑袋微斜,右目瞄准。 关前之将仍兀自叫嚣不已,却丝毫不知,此刻,他浑身上下已皆在鸿睿狙击范围内。 只听得连续五声“嗖嗖”之声,第一声“嗖”声响起,那敌将咽喉已是散出一朵血花,未待发出惨呼,已从马背之上向后飞去;第二、第三声“嗖”声响起,那敌将人在倒飞途中,双臂已是中箭;第四、第五声“嗖”声响起,那敌将落地之前,双腿已是中箭,箭势甚猛,敌将双腿已被两矢牢牢钉于地上。 五箭过后,鸿睿复又端起弩弓,瞄准前方敌兵,“嗖嗖嗖”三箭飞过,敌兵三人皆前额中箭,红白之物由伤口缓缓渗出,令人心悸。 寂静,场中一片寂静。 唯有那插于敌兵颅内的箭矢似兀自不甘一般,箭尾依然“嗡嗡”颤抖不止。 城头蓦的发出一阵欢呼:“神箭无双!神箭无双!” 周军肝胆俱裂,再无敌将敢上前挑衅,也无人敢上前为阵亡之将收尸,退,不由自主的后退,队伍退出三百余步后方才止住。 此刻,远处敌阵中,一身着银铠之将骑马从地阵中缓步行出,调转马头,抽出钢刀,似正在阵前训诫众军士。 牛指挥使大手一拍鸿睿肩膀,惊喜道:“不错,不错,上阵首日即杀一敌将”。 田曲亦上前,询问道:“刚才,你凑在眼前之物为何物?” “哦,田将军说的可是此物?”,鸿睿卸下那管长筒状物件,笑着说:“此物名为窥天镜,可视远物如眼前”。田曲拿起窥天镜,看向前方敌军,口中说道:“瞧那银甲之将颇像周国庸王之四子”。 “哦,拿来我瞧瞧”,说罢,牛指挥使已是接过窥天镜,一瞧之下顿时惊喜道:“确实是庸王四子樊憓”,扭头看向鸿睿道:“可有把握击杀此将?” 鸿睿迟疑片刻道:“距离颇远,可有射程超三百步之弩”? 田曲轻叹一声道:“有倒是有,就是城头的那些床弩,只是这床弩,射程虽可达八百步,可准头却是不行”。 “哦,待我瞧瞧”。 鸿睿到得一床弩近前,仔细端详,复用手拉了拉床弩之弦,又拾起床弩那约有寸余粗的弩矢,道:“弩弦之力道是够了,只是这弩矢略轻了些,不知可有铁矢?” “铁矢倒是没有,只有守城的铁矛”,田将军答道。 鸿睿接过递来的铁矛,颇有份量,观察了一番后道:“于此处截断,断口务必齐整”,鸿睿指着铁矛一处道。 片刻,改造后的铁矛已是送来。 鸿睿已把窥天镜用牛筋绑缚于床弩后侧,弩弦上足,铁矛架于床弩之上。 命兵士把床弩架于箭垛之上,四兵士分列两侧,以肩扛之。 床弩之后侧,鸿睿探首瞄准,不断调整着床弩的角度。嘴中轻喊:“弟兄们,架好喽,别动,别动,稳住......” 但听城楼之上闪过一道黑影,耳中传来嗡鸣之声和箭矢破空之声。 但见敌军阵前,那银铠之将正自挥刀鼓舞士气,身后破空之声已是转眼便至。 只听,“咔嚓”之声,甲破; 又听“呲呲”之声,入体,后心血花四溅; 再听那人身下之马一声悲鸣,原来,箭矢已是从那银铠之将身前透体而出,其势不减,斜斜将马颈穿透。 马匹倒地,马上之人亦倒地,一人一马被一支铁矢紧紧串连在一起,难分难离。 城头又是传来欢呼之声,众兵士齐声高呼:“神箭出,敌将诛!神箭出,敌将诛!”,其声层层叠叠,前仆后继,似惊涛,似骇浪,咆哮着向敌阵扑去。 城楼之上,众兵士皆喜形于色,更有十余好事者已是将鸿睿架起,欲高高抛起。鸿睿忙道:“兄弟们,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莫把我抛下城去......” 众人皆笑,只见身下一人,正是箭人,只听箭人贼笑道:“鱼鹰,今日你大发神威,这箭人的名头我就给你吧,也唯有你当得起这个名号”。 鸿睿翻身站稳,一拳打向箭人肩膀,笑骂道:“你的就是你的,自己留着吧”。 牛指挥使来到鸿睿身前,眼露欣喜,赞赏道:“鸿睿,今日你一战成名,当居首功!改日,我上报朝廷,为你请赏!” 鸿睿忙抱拳躬身道:“谢大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章 潜行 有些人会因为害怕而止步,还有些人会因为害怕而去做让自己害怕的事。 眼前这二百九十九名斥候便是属于后者。 鸿睿也属于这后者中的一员,他是第三百名斥候,所不同的是临时编入。晚饭前找到牛指挥使,鸿睿说:“今晚的行动算上我一个”。牛指挥使坚决不允,出去百名斥候,有命回返的常常不到十名,这战损是无数大战中公认的概率。 最后,鸿睿无奈的拿出腰牌,而牛指挥使也只能无奈的点头。护卫营六位兄弟拦住鸿睿,说鸿睿不够意思,赴险不带上他们。 鸿睿摇头苦笑,只能把锅甩给指挥使,而指挥使很好的以他的威严压制了六位兄弟的念想。 营内,篝火燃着,柴火不时发出“噼啪”之声。 抽到红签的二百九十九名弟兄与鸿睿一起坐在场中。今晚无风,也没有月亮,寥寥数点星光高悬天际散发出可怜的一丝光亮。 而此刻,场中的多数人,心也是悬的,心也是暗的。 吃着也许是生命中最后一顿热饭,捧着陶碗,只有咀嚼声,没有平时的交谈声。今晚伙食不错,萝卜炖肉,肉很肥,萝卜很酥,汤也很鲜,可鸿睿分明瞧出多数人的心思根本不在手里的食物之上。 斥候营偏将罗宏,一个瘦小沉稳的汉子来到场间,宣布今晚行动由鸿睿指挥,这二百九十九名斥候由鸿睿进行调配。 三百人共分十五组,每组二十人,组长人选由大家推荐产生。 齐国的防守之所以在三国之中属于最稳健的,其地形图的编绘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鸿睿与十四名组长在地形图上仔细分析了行进路径和沿途可能会出现的暗哨点,大家对今晚各自的搜索范围已是了然于胸。 雁门关城楼之上灯火通明,而城下却是黑暗一片。 一个个黑影顺着绳索由城头悄悄滑下,毫无声息。盏茶时间,十五组人手已在城下各自隐蔽,等待鸿睿下一步命令。 白天被射杀的周兵尸体尚未带走,此刻,几具尸体仰倒于地,眼神空洞,毫无生气。似乎,他们微张的嘴巴正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鸿睿心间不由一叹:命运就如同故事中的后母一般,刻薄而无情,在其心情不好时,倒霉的孩子便会被其殴打、痛骂,乃至就此抛弃。 眼前一片漆黑,燕秋山,白天那高耸的山峰,在黑夜中化为一道道漆黑的暗影,几不可辨。前望,谷口距此不远,此刻的谷口便如张开的袋口,神秘而深邃,似欲等待着猎物们自行钻入其中。 周军中军帐中,一片肃杀之气。 账内灯火通明,一个个武将分站两列,神情悲伤。 账内居中躺着一具尸体,身着银铠,显然正是日间被鸿睿狙杀的那庸王四子樊憓。只是身上的血污此刻已被人仔细擦拭干净。 樊蒯,身着轻甲,眼神悲切,其身前桌案已被他方才一刀劈为两半,此刻,他握刀之手微微颤抖,语调凄凉到:“四弟,为兄早劝你莫随来,你非不听劝,这下可好,你......你眼睛一闭,撒手而去,留下这摊子,让让......让为兄回去怎生向父王和二姨娘解释?” 言罢,眼角已是泪流连连。 此刻,账下众将纷纷上前道:“大公子,大敌当前,莫乱了心神,请大公子节哀。” 樊蒯握刀的手骨节发白,猛的把刀飞掷而出,刀身入土,刀柄兀自颤动不已。 猛的抬起头,环视众人,厉声道:“众将听令!” 底下众人齐刷刷躬身抱拳道:“末将在!” 樊蒯咬着牙怒声道:“此次破城后,我军不纳降俘!城内鸡犬不留!” 底下众将齐声道:“末将得令!” 众人散去,账内只留下樊蒯和他那已是身死的四弟。此刻,只听樊蒯幽幽道:“四弟呀,这次是你这辈子中所做事情中唯一让哥哥我开心的事。呵呵......” 樊蒯摸了把犹自挂在脸颊上的泪水道:“人哪,要不断提醒自己想要什么,这样才能时刻保持清醒。今日你被我微微一激,便不管不顾,大家都眼见是你不遵将令,私自上阵,父王可是无法怪罪于我,你的母亲,纵想迁怒于我也是断无理由” 说罢,踱步至樊憓身侧,转了两圈微笑道:“和我夺王位?你该有自知之明!长幼有序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就你那点才干,凭什么和我争?若不是你母亲,父王怎会处处袒护你?” 复又咬牙道:“你和你母亲让我恨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猛地,樊蒯蹲下身去,两张脸几乎鼻子贴着鼻子:“早想杀你,苦于没有机会,哈哈哈......这次,这次,你终于把自己蠢死了......哈哈哈”,笑声极低,微不可闻...... 烛火摇曳,一个身影因兴奋而颤抖,那原本英武的脸庞,此刻却显出一丝狰狞和残忍。 而此时,营帐外,一个娇小的身影也在颤抖,只是那是因为恐惧。 营外传来巡夜兵士的喝声:“何人!”,那身影一颤,立刻转身,向不远处的营帐奔去。 樊蒯拉开帐帘,瞧着那条身影,嘴角微微上扬,一抹阴狠之色在眼中闪动。 鸿睿打了个手势,众人散开,悄悄摸向谷口。待快至谷口时,耳中听到不远处有数匹战马踏地发出的“嘚嘚”之声向这边缓步行来。鸿睿立刻向身后打出手势,众人纷纷各自寻找掩体躲藏。 是两队巡夜的骑兵,分别由东西向朝谷口行来。待到得谷口时,两队人马停下,分别举着火把朝谷内看了会儿,然后又各自反向而去。 待巡逻骑兵走远,鸿睿身边那兵士压低声音问道:“队长,可以走了吗?”,鸿睿轻声回复道:“再等等”。随后向身后打手势,让众人继续隐蔽。 心中默默数着心跳,......六百九十......七百零一、七百零二,直到七百二十下,两队巡逻骑兵又在谷口相遇。重复默数了两遍,都是七百二十下左右,此刻鸿睿心中已是了然。 仔细倾听,马蹄声已渐远,两手各做了个手势,猛然挥下,两组人已是俯身向谷口摸去,瞬间已是融入黑暗之中。 如此数回,十五个小组已是冲出谷口,各自向预定地点潜行而去。 夜间的山林很黑,很静。 林间潜行,尤其是夜间,最是容易发出声响。脚步极轻,极缓,努力控制呼吸的节奏,一步步向前方幽暗之处行去。 离鸿睿这组不远,忽然某个兵士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极低的“啪”的一声,鸿睿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趴伏于地,身后众人亦如此。 等了一盏茶,没有任何动静,悄悄呼了一口气,缓缓站起,再次潜行。 林间除了偶尔猫头鹰发出的呜鸣之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前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鸿睿注意到,树下有丢弃的半张烙饼,闻了下,没有异味。时下这个季节,食物极容易变质,而这半张烙饼尚还新鲜,显然丢弃的时间不会太久,顶多半日。 忙打了个手势,吩咐众人戒备。 晨雾,很淡,带着微微的湿润。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拿出水囊,小心抿了一口。 摸索了一夜,居然毫无所获。难道牛指挥使判断错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一章 不见血的杀戮 一众人等身形皆隐于丛林之中,鸿睿掏出肉干,随意塞了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扭头打了个手势,一个身形瘦小的兵士慢慢爬到鸿睿身侧。 “通知其余各组,就地隐藏,不可轻举妄动”。那人猫着腰,片刻,身影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随着清晨的那点晨雾渐渐消散,林间的温度也随着日头的升高而越显闷热。抹了把额头的汗,衣物已被浸透,紧紧贴附于身上,很难受。鸿睿内心盘算着,如若今日日落,再不现敌踪,恐怕要另做打算了。 心头正琢磨着,耳边传来车轱辘特有的转动之声,隐隐似有人交谈。 随着声音渐近,鸿睿心头却是一阵暗喜,看来,耐心有时候确实胜过激烈与狂热。 细瞧之下,一伙十二人的队伍正自林中向这边缓缓而来,只见两个汉子正推着一辆板车艰难行进,板车之上放置着一个横卧着的硕大木桶,身后十人紧随其后,边走边把沿途车轱辘碾压的痕迹掩盖掉。 只听那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抱怨道:“我说老冒头,咋每天都是我们这组人去拉水?队长是瞅我们不顺眼吧” 身后跟着的一人撇嘴道:“切,还不是上回老冒头赢了队长几两银子吗?” 被唤为老冒头那人此刻显见也颇为恼火,怒骂道:“这王八羔子,赢老子银钱的时候瞧他一张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我难得赢他一回,他倒好,给我使绊子!” 又有一人叹道:“我说老冒头,我们哥几个自从跟了你,你可从没让我们哥几个享过一天清福,罪倒是时常摊上”。 那老冒头本已上火,闻言,车也不推了,转身向刚才那人踢了一脚,嘴里兀自骂道:“嘿,好你个孙二愣子,上回逛窑子的银钱还我” ...... 随着这伙人走近,鸿睿忙向身后几人打了手势,让他们隐藏别动。待眼前敌人从跟前行出有十余步远时,鸿睿身形一闪,已是尾随而去。 “哎,老冒头,其实我们哥几个干这差事,累是累点,但比起他们整天窝在洞里可强许多呀”,那孙二愣子话锋一转,显然想给老冒头灭下心火。 一人接茬道:“就是,就是,那洞里又阴又潮的,待得腿窝子都疼了” 另一人道:“哎,被你们这一说,我还真就觉着不错,就那么一处水源,我们每天能跑个三四回,瞧东山头那帮人,每天也就一车水,还得来回几十里,真他娘的命苦” “也是啊,我们每天起码能混个水饱,不似他们,窝洞里,每天喝水都受管制” 此刻,鸿睿已是了然于胸,难怪摸索了一夜,没寻得他们的营地,居然都是窝在山洞里。这时,只听一人道:“嘿,我昨天丢那半张饼子居然还在呀,瞧我们这伙食,每天嚼那破饼子,丢路边,连鸟兽都不吃” “你小子,不说我还忘了。昨日让你后边推车,你小子边推边啃饼子,差点车子就滑下道去了,今天你可给我留点神,可别把哥几个坑了” “哎,大家伙说说,我们还要窝这破山里多久啊” ...... 一路尾随,跟着那伙人到得一水潭之处。此水潭位于山腰一不显眼的低洼之处,水潭不大,可潭水颇深,水面不时有水泡翻腾,显见潭底必有一眼泉水。 老冒头等一众人等正在往木桶内装水,一炷香后,水已装满。五人在前,肩套绳索,拉车前行,五人在后费劲推车,老冒头与刚才拉车之人此刻却是负责扫尾掩盖车痕的工作。 待众人行远,鸿睿站在水潭边,不由心头微动,这么好的机会,不顺带做些什么真是对不起这一宿苦熬。 从腰间掏出两个药囊,一囊醉神仙,一囊泻无尽。鸿睿心头暗笑:“这两囊药可是分量十足啊,保管你们梦中无忧似神仙,一泻千里断红尘”。 随着“扑通”一声,两囊药已随着石块沉入潭底。 ...... 两日后,入夜,各小组来报,守着的各山洞内鼾声如雷,且不时传出阵阵恶臭。 派各小组入洞探查,只见洞内横七竖八躺着一名名兵士,不时有恶臭从身下渗出。一名组长捂着鼻子轻声问道:“队长,这二十多个山洞恐有四五万人,一个个杀恐怕杀到后天都杀不完”。 鸿睿轻笑道:“不用如此麻烦,林间寻些干柴,堆入洞内,点燃干柴后用山石封住洞口,记住,不得渗出一丝烟雾。就让这些周兵在梦里悄悄死去吧”。 一摞摞的干柴被运入洞内,转瞬间已是沿洞内四处码放,随着火光燃起,众人撤出山洞,垒上早已准备好的山石,将洞口封闭,又用林间的泥土和水后,将洞口缝隙堵死。 与众人行走在山路上,鸿睿内心微微感叹:战争历来残酷,杀戮,有时是为了避免更多人被杀。这被窒息的数万人,也算死的全无痛苦,起码比战死沙场好上许多。 不知是内心的不忍,还是愧疚,亦或是自我开解,此刻鸿睿的内心却是有些许迷茫。无奈晃晃脑袋,自嘲一笑,心中不由自主叹道:此生谁料,身在此山,心在彼山,罢了,罢了,随它去吧...... 此间事了,众人皆喜形于色,于他们而言,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幸,且此次杀敌数万,其奖赏定是颇丰。 脑中正思绪万千之际,忽闻得前方似有异动,慌忙止住脚步,抬起左臂,命众人就地隐蔽。刚藏好身形,只见前方树林中跑出一女子,身上衣物已被树枝挂破多处,脚步虚浮,显然已是体力不支。再瞧她面色颇为惊慌,边跑边不时向后张望。 闻得此女身后脚步声颇为驳杂,恐人数不少。 就在此女即将从我藏身之处跑过时,忽被脚下山石一绊,斜斜向我藏身的草丛处倒来。来不及躲闪,只觉着背上一重,那女子已趴伏于我后背。 我猛地翻身,将那女子压于我身下,一手掩住她口鼻,附耳轻声道:“想活命,莫说话”。只见那女子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盯着我,好半天,迟疑着点点头。 我慢慢放下掩住她口鼻的手掌,她一把把鸿睿推开,趴在草丛中大口喘着气。 此时,林间已追来数百人,领头之人气喘吁吁,一脸怒容道:“给我好好找,把这片林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她”。 但见那伙人拿着长枪,往道旁的草丛堆中戳刺,鸿睿心中暗道:不好,要糟! 忽闻不远处传出一声闷哼,显然,有人已被戳伤。 “侍卫长,草丛有人!” 显见已是无法躲藏,无奈之下招呼众人从草丛中杀出。身形在半空中,手已从背后取下如意锤,瞅准一个周兵,一锤砸下,顿时头盔碎裂,那周兵闷哼一声已是气绝。 身形落地,一个翻滚,躲过刺来的一杆长枪,一个翻身已是站起,只见对面站着一名周兵,眼神凶厉,举枪向鸿睿前胸袭来。身形一晃,闪过刺来之枪,脚步微动间,人已随着枪势向那名周兵杀去。 但见那周兵慌神之下,脚步后退,此刻怎能让他就此轻易退去,左手一挥,一把飞刃已是由掌中射出,只听“噗嗤”一声,深入咽喉。 双方人马均在毫无准备之际杀在一起,数息之后,场上众人心神稍定,攻防之间,已是章法渐稳。 见那侍卫长高呼道:“吕顺,速去通报大公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二章 上辈子我欠你的 闻言,心头一惊,鸿睿转身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人在战圈外围,听得侍卫长之令,忙向林中逃去。见状不妙,忙向那人追去。 那名唤吕顺之人身形颇为灵活,几个闪身已在树林中奔出很远,鸿睿脚底发力,边追边不断甩出手中暗器,刀光撕裂着空气,闪着幽光直向那人袭杀而去。 仗着林中树木遮挡,那吕顺已三次逃过致命击杀。又射出一刀,飞刀直向那人左肩激射而出,那人猛地向前一扑,飞刀已是射空,刚弹身而起,鸿睿左手激射的一缕丝线已是死死缠住他的脖颈。 顿时,那人双手不断撕扯着颈部的丝线,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而鸿睿的铁锤已是向那人后心袭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脊骨显然已然断裂,猛地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倒地身亡。 回身,向战场扑杀而去,而利用鸿睿刚才抽身追杀吕顺的那档时间,那名侍卫长已取下背后长弓,左手执弓,右手拉弦,一支响羽箭已是搭上弓弦,箭头直指当空。 心头暗道一声“糟糕”,只听得“嗖”一声,那支羽箭已射向空中。听着那箭矢发出的尖锐哨音,鸿睿的内心已是跌入谷底。 “缠住他们,大军一会儿就到”,那侍卫长大声喝道。 形势堪忧,不容鸿睿细想,高呼一声:“分散突围”!声音方落,身形已向林中窜出。 众人见状,纷纷抛下缠斗中的对手,四散逃避而去。 此刻,正在城头指挥众将士抵御城下周军袭扰的牛指挥使,闻得山林方向传出尖锐哨音,不禁眉头一皱,忙掏出窥天镜向哨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群山高耸、密林蔽目,难以瞧得分毫。此刻,牛指挥使不由内心惶惶,心中暗道:“族长,千万莫要出啥差池,否则我牛軰軰百死难辞其咎啊!” 而此刻,樊蒯正稳坐中军帐,一手执书,一手捧着茶盏,轻呷口茶,心中思忖着:“樊冰心呐,樊冰心,你非缠着老四要来战场,来就来吧,可为何要在账外偷听?”,心中轻叹一声道:“唉,就你一个小妹,杀你,为兄不忍呐,可事已至此,不忍也不行了”。 正想着,忽闻营外传出一声尖锐哨声,仔细分辨,正是侍卫队特制的响羽箭。微感诧异,暗忖道:“这种响羽箭只有在护主形势不利的情况下,呼唤友军速速救援时方才用到,今天,明明让他们去追杀逃跑的樊冰心,怎会......”,猛地,樊蒯丢掉书中书籍,大喝道:“来人!” 账外执勤官忙入得账内,躬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樊蒯皱眉道:“速调集一千步兵,至燕秋山西山,那边有敌情。另调集两千骑兵守住下山道口。” 那执勤官道:“是!”,躬身而退。 而此刻的鸿睿,刚跃入林中,刚辨明方向,欲逃之时,却感觉身后衣襟一紧,回头望时,却是先前林中遇到的那名女子。只见那女子面容坚定道:“带我一起走”。 鸿睿摇头道:“不行!” “那谁都别走” “我杀了你” “你来吧,随便” 鸿睿无奈的看了看那女子,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副要杀便杀的模样。鸿睿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上辈子欠你的!” 言罢,将那女子横身抱起,身形已是向远处疾射而去。 此刻,鸿睿怀中的女子,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身后不时传来的追杀之声,眼角一颗晶泪不由滑落,心中凄苦道:“我堂堂大周国雍王府的郡主,却被自家大哥的亲卫追杀,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是我在做梦,还是这个世界已经疯了......”想起死去的四哥,那圆睁的双目,那胸口碗大的伤口中汩汩冒出的鲜血,一时急火攻心,就在鸿睿怀中昏死过去。 夜已深沉,山洞中燃着一堆篝火,一只兔子被串在树枝上不断翻烤着,滋滋的油脂不断滴入篝火中。樊冰心正躺在山洞之中,身上盖着一件外套,闻着由鼻端不断涌入的烤肉香味,腹中不自觉的发出“咕咕”之声。樊冰心不禁一阵脸红,缓缓坐起身子,移步来到篝火旁,轻轻坐下,低低一声“谢谢”。 鸿睿无奈摇头,嘴一撇道:“姑娘,你这一声谢谢,可是要拿人命来填的?本来,我们三百弟兄,一个不缺就能顺利归营,遇上你后,不知要折损多少条人命呢?” “对不起。” “哎,别,我可受不起。” “那你想怎样?” “告诉我你的身份,还有,为何如此多的周兵追杀你?” “哦,我是周国雍王大公子的婢女,今早上,我给大公子打理头发的时候,不小心把大公子弄伤了,就偷偷逃了出来” 鸿睿白眼一翻,轻蔑道:“你们周国可真是富有啊,一个婢女,发髻插着镶满宝石的金簪,手上还戴着一对上好的白玉镯子”。 “这是,这是,这是平时大公子赏赐的,反正是逃跑,这些值钱物件总是要带上的吧”,樊冰心故作镇定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嗯......” “你仔细想想,取个好听点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 “哟,连撒谎都不会撒,脾气倒是蛮大” “好吧,我和你说实话” “别,我不想听了,哪天想听的时候你再告诉我” “你这人粗鄙不堪,浑身酸臭,你,哼!我不理你了” “好吧,你说的哦” ...... “咕咕......” “哎,今天这兔肉当真是烤的不错,外焦里嫩,一口下去呀,哎哟,妈呀,这味道真的是人间美味呐” “咕噜......” “真不吃?不吃就没了” “哼”,樊冰心愤怒的夺下鸿睿手中的一条兔腿,小嘴一张,狠狠咬下。 夜晚,山风呼啸,洞内的篝火早早熄灭了。 此刻,鸿睿躺在地上,思考着该如何突围。离鸿睿不远的地方,樊冰心不知梦见了什么,两滴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色依旧暗着,未待鸟鸣,鸿睿已是轻轻唤醒了沉睡中的樊冰心。 揉着惺忪的双眼,樊冰心嘟嘴道:“那么早,人家还没睡饱呢”。 鸿睿轻声道:“这里不能久待,赶紧洗漱一下,随我走” ...... 两条身影向密林深处奔去,只听那身形高大的那条身影无奈叹息道:“瞧你俩腿也不短呀,咋跑的比猪还慢” “你,混蛋” “你再骂,再骂我不管你了” “你” “你什么你” 随着“啊”一声惊呼,樊冰心又已被鸿睿抱入怀中,身影飞窜,顷刻间已是消失在密林深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三章 花之殇 花开错了地方,花不知,惜花人知。 不知名的山谷,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簇拥着,绽放着,以各种自认为最美好的姿态迸发着属于这一季中的生命礼赞。 樊冰心,这朵山谷中最美丽的花儿,奔跑着,娇笑着,似乎,她的生命中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鲜花,是因为从未见过而欢笑?亦或是因为眼中的美丽而欢笑?无从揣测,可鸿睿知道,之前,她,并不快乐。 鸿睿坐在山石上,看着不远处雀跃奔跑的那道身影,无奈一笑:“世上有几人真正快乐呢?” 微微摇头,那道身影已撒着欢儿来到近前,咯咯笑声传来,悦耳动听。 “鸿睿,这山谷好美!给取个名吧”。 “百花谷” “俗” “忘忧谷” “更俗” 鸿睿看着樊冰心手中的那朵野花,口中低吟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顿了顿道:“就叫“一花谷”吧。” 樊冰心撇撇嘴道:“有那么点意思,本姑娘准了,就叫“一花谷”吧。” 忽然,樊冰心凑到眼前,眼神怪异的望着鸿睿道:“你那句“一生为一人”,到底是为了谁啊?” 鸿睿摇头哂笑道:“花期未到,怎堪一折?一生太远,怎知为谁?” 说罢,起身离去,留给她一个背影。 “玩累了就早点回去,山上有狼”。 身后一声惊呼,怒道:“你个混蛋!又吓我!” 可身后却是传来了紧跟而来的脚步声。 岩洞内,鸿睿翻烤着手中的山鸡,樊冰心坐在洞口处,一言不发的看着外面。鸿睿问道:“傻丫头,看啥那么出神?” “我在想,人们争啊抢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鸿睿叹道:“傻丫头又胡思乱想了,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想这些”。 “最后警告你一句,不许叫我傻丫头” “好吧,傻丫头” “还叫” “傻姑娘” “你!” “快来吃鸡,今晚吃鸡,大吉大利” 一声叹息,一阵抢夺。不消片刻,一只鸡已入两人腹。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鸿睿笑道:“我要去外面布置陷阱了,你......要不要,嗯,个人问题先解决下?” 樊冰心俏脸一红,道:“你不许出来!不许偷看!” ...... 岩洞二十丈处,撒下一些留神钉,部上几道消息锁后,鸿睿入到岩洞内。 樊冰心正把一堆灯芯草仔细铺开,见鸿睿进来,笑着说:“鸿睿,今晚记得后半夜喊我值夜,每次约好的,可每次你都......” 话未说完,鸿睿已捂住了她的嘴。她正欲挣扎,我轻声道:“外面有情况”。 “别出来”,鸿睿悄声向岩洞内的樊冰心说道。 悄悄来到洞口,探出半个脑袋,正欲查看外面情形,却听得数道呼啸之声从三个方向朝这边激射而来。 就地翻滚,险之又险的避过三道箭矢。“叮叮叮”,三道箭矢击打在岩壁之上,火星点点。樊冰心小脸煞白,躲在角落处,瑟瑟发抖。 鸿睿闪身到她边上,捡起地上的一套皮甲道:“自己穿上!” 取过弩弓,匍匐着慢慢向洞口方向前进。 眼睛凑到瞄准镜中,回忆着刚才箭矢射来的方向,九点、十二点、三点钟方向。全无人影,显然是个老手,一击不中,迅速转移阵地。 取过地上的头盔,用树枝挑着缓缓移动到岩洞口,猛然听到三声箭矢破空之声,手中弩弓迅速端起,瞄准。 瞄准镜中,一道身影已然迅速锁定,击发,远处树上一道人影迅速跌落。再次击发,远处岩石后探出半个脑袋的那道身影额头迸射出一道血花;最后一个,击发,潜藏在花丛中的那道身影再无躲藏的机会。 返身拉过樊冰心,迈出洞口。正欲向山谷深处跑去,忽然,脑后闻得一道箭矢破空之声笔直向我后心射来。 “小心” 这道呼声是身后的樊冰心发出的。 接着,她的胸膛上多了一支箭矢。 鸿睿抄起她的身子,几个腾跃,不断变换着前行的线路,终于,耳后没有了箭矢的激射之声。低头看向樊冰心的胸膛,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襟。 “傻丫头,我身上有护身软甲,这种箭矢伤不到我的!你个傻瓜!你是世上最傻的傻瓜!” 鸿睿内心极其懊悔,生死关头,怎能如此疏忽! 得赶紧给她疗伤,再迟,这丫头就没命了。 也许是多日来的相处,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怜香惜玉,也许是生为一个男人的职责,也许前世里被放逐的命运不忍再见别人的伤...... 觅得一隐蔽的洞口,闪身而入。 伴着几声狼嚎,和一股腥臭之风,两条饿狼已从洞中向鸿睿扑来。心中恼怒,刚遭遇暗箭袭杀,又遇到两只畜生,真当爷爷我没有火性?两腿踢出,两条饿狼已是脑浆迸裂的撞在岩壁之上,再也不能作恶了。 鸿睿迅速把樊冰心放下,掏出火折子,检查伤口。随着“刺啦”一声,衣襟已是被撕开,一抹晃眼的雪白出现在眼前,可上面一道狰狞的箭伤却似在嘲笑我的无能一般,兀自不断的往外渗着鲜血。 鸿睿轻声呼道:“傻丫头,别睡啊,千万别睡,一会儿就好,我的医术可是出自名医”,嘴上杂乱的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手忙脚乱的将各种药瓶摆在地上。 “傻丫头,忍着啊,我要拔箭了”,随着一道血液溅射而出,地上的樊冰心发出一声痛呼,间不容发之际,一罐伤药已是撒向伤口。 没伤及心脏,不幸中的万幸。 用纱布仔细裹缠,把那道狰狞的伤口紧紧裹住,不想,不愿再触及那处艳红。 血终于止住了,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看着地上昏迷的傻丫头,鸿睿知道,危险期还未过,对了,怎么忘了?还有内服的伤药! 关心则乱,往往就出现在这种状况下。人就是这样,越是在意的,往往越容易疏忽,只是因为,带着负担和羁绊。 赶紧把几粒伤药塞入樊冰心口中,灌入几口清水,这才松了口气。 午夜了,灌入岩洞的风带着冷冽,鸿睿已把身上所有的衣物给樊冰心盖上了,可她的身体依然发抖。探着手,摸了摸额头,很烫。 心中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不行,得给他取暖。 鸿睿侧躺着身子,把风挡在背后,把傻丫头搂入怀中。一定要挺住,傻丫头,你最爱的烤鸡还没吃够,一定要醒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四章 脱困 执着总是让人敬佩的,但过度执着,有时却让人不胜其烦。 鸿睿擦了擦如意锤上的血迹,今天已经杀了三波人马了。傻丫头今天早上刚醒,还不能挪动。 不得不感叹狼这种动物的智慧,两头死去的狼所选的洞穴,其位置还是不错的,易守难攻。 给傻丫头了喂了点伤药和清水,傻丫头那清澈的双眼直愣愣盯着鸿睿,鸿睿疑惑道:“怎么了?” “......” “伤口很疼?” 傻丫头轻轻点头,可俏脸上的两坨绯红,却是让鸿睿明白了她心里在计较什么。想想医生救人,哪有那么多忌讳?看了就看了,只要命还在。 离开那么久了,也不知若逦可好。 正胡思乱想着,山道上又传来几声惨叫,内心不由叹道:“这帮人可真是执着啊!我布下的机关陷阱岂是区区几个小兵能破解的?” 忽然,闻得山道上有一人高呼:“大周国骠骑军神箭营大统领方恒基求公平一战!” 鸿睿无奈叹道:“世上不要脸之人多见,唯此人平生仅见呐!” 遂回话道:“我仅一人,尔等人数千百倍于我,何来公平?” 那人似思考片刻后道:“我撤掉人马,尔可敢下来一战?” “你我可是故交?” “不是。” “你给我个信任的理由,我再下来” 那人思考良久,似恼羞成怒,一支利箭已向洞中射来。鸿睿随手捡起一块石子,甩手射向半空中那道箭影。只听空中传来击撞之声,那一支利箭却在一撞之下,划过一道弧线继续激射而来。 心头暗赞一声:“有点意思。” 取下箭囊中的一支裂空箭,迅速装上箭槽,抬手向即将飞至的那条箭影射去。只听“咔”一声,对方那支利箭已被拦腰截断,由空中直直坠下。 裂空箭在撞击之下,已是一箭化三矢,三道箭矢闪着寒光向远处那道身影射去。那人情急之下夺过边上一兵士的钢盾挡于身前,但听“当当”两声,两支箭矢坠地,另有一支箭矢却是“噗嗤”一声射中那人大腿。 血箭迸射,那人也算一狠角色,虽大腿中箭受伤,亦未听其痛呼出声。 良久,闻得对面之人大声道:“阁下箭技非凡,方恒基非阁下之敌手,但力有用尽之时,箭有射光之时,此刻,山下尽是我大周之军,阁下已无退路,不若投降吧”。 鸿睿不屑一笑,回话道:“项上人头已洗净,但凭你来取”。 方恒基颇为无奈,边上一兵士搀扶着他欲去疗伤,正待上马之时,我瞄准镜已是瞅准时机,悄无声息向方恒基的脖颈之处射去。岂料,天不遂人愿,那马挪了下脚步,这一箭好巧不巧射中那兵士。兵士惨呼一声,已是倒地身亡。 此刻,方恒基一条腿已踏上马镫,马匹突闻兵士惨呼,又见血光溅射,已是受惊,猛地撒开四蹄,向前方狂奔而去。 可怜那方恒基,一只腿脚套在马镫上,无法挣脱之下,只能随着马儿一路拖行。再瞧山道皆是石子,只闻“得得”声,那是马儿在狂奔;再闻“嗤嗤”声,那是石子在磨肉。一马一人已是走远,其后跟着一众追赶的兵士。 “鸿睿,外面情形怎样?”,樊冰心虚弱的问道。 “无碍,他们上不来。”,鸿睿回答道。 “是我拖累了你,你一个人逃的话,定能逃出去” “傻丫头,你安心养病,等你恢复了,我带你一起离开” “唉......”,樊冰心幽幽一叹。 ...... 篝火,随着不时涌入洞中的风而飘摇,把俩人身影晃的影影绰绰。 第六日,樊冰心已是可以略作走动了。 “傻丫头,伤口还疼吗?” “有点,还有点痒”。 “哦,那是在愈合。一会儿我帮你再上点药” “嗯,只是,鸿睿,我们能逃出去吗?” “放心,我有办法,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出去”。 几日来,山下的周军很是安静,只是时不时的向这儿射几波冷箭。箭矢无力,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威胁,鸿睿都懒得搭理。 山的背面,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向下望去,云雾缭绕,不知其有多深。 山风颇为凛冽,白天站于山岩之上,感受着风声呼啸,感受着呼吸心跳,似乎抬手之间,便可触及苍穹,举目之间,便可一览天下。 山林中有一种善于在林间滑翔的动物,不知其名,就叫它飞狸吧。一日,受其启发,不如做一架滑翔翼吧。 飞狸腹下之皮薄而致密,韧性颇佳。鸿睿逮得六十余只飞狸,取其腹下之皮,晾晒后,交由樊冰心缝制。又伐林中数百年之山木,取其木心,烘干,颇坚实。 三日后,一架滑翔翼已是完成。 晚间,洞内。 鸿睿悄声和樊冰心道:“今晚,我们离开这儿”。 樊冰心似不那么高兴。 鸿睿奇怪道:“为何看你不是很高兴?” 她脸色似有些惨白,又似有些担忧,好一会儿才道:“鸿睿,其实我很喜欢这段日子的生活,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我怕以后......” “以后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你我都是凡人,始终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轨迹,只能在边走边看中努力去适应生活。傻丫头,不论以后如何,我们先要活下来” “嗯”樊冰心重重的点了点头。 取过樊冰心扎的俩草人,给它们穿上衣物,一个躺着,一个靠着山壁坐着。 篝火随风飘摇,洞内陷入安静。 两道身影已是趁着夜色,悄悄向山上行去。 风声,从我们耳边呼啸,樊冰心紧紧捆缚于我背上,双手紧紧搂住鸿睿的脖子。鸿睿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穿过山间的云雾,无垠的密林在身下划过,此刻,仿若世间不再迷茫,心中一片空灵,不再有惆怅、忧伤、无助、彷徨。 背后的樊冰心似乎已被那迎面而来的风刮跑了初时的恐惧和惊慌,张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风景。鸿睿不知道她在我背后说着什么,因为从她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被风吹散...... 也许只有风知道,樊冰心高呼出口的那句话:“鸿睿,我喜欢你.......” ...... 鸿睿努力控制着滑翔翼的方向,终于,在身后一阵惊呼中,落入了一片丛林中。与树枝刮擦之下,惊起无数夜宿的鸟儿。 终于,有惊无险的被挂在了树上,鸿睿解开固定的绳索,与樊冰心稳稳落地。 樊冰心出人意料的笑道:“鸿睿,我好想再来一次”。 鸿睿无奈摇头叹道:“你个傻丫头,心可真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五章 雁南关下(爆更一章) 辨明了方向,鸿睿背着樊冰心,向西而行。 “鸿睿,放我下来,我能走”,樊冰心在鸿睿背上轻声说道。 樊冰心说话间,耳鬓的几缕秀发挠的鸿睿耳朵管直痒痒,鸿睿忍不住用手指掏着耳朵道:“你身体还虚弱,听话,渴了和我说”。 “嗯”,樊冰心轻声答道,再无他话,只是搂住鸿睿脖颈的双手似乎更紧了些。 西行半日,正待休息片刻。 鸿睿拿着水囊的手忽然顿住了,他无意间在一株树上发现用利刃所划的三角标记。是斥候营的标记,他们应该曾从这边路过。 鸿睿忙背上樊冰心,轻声道:“累了就趴着睡会儿,吃的在我左胸的口袋上,饿了自己拿”。 樊冰心掩笑道:“咯咯,鸿睿,你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 “啥” “骆驼” “嗯,骆驼还行,比驴强” “哈哈......” “我猜你从没听过驴叫” “我听过,那时和几位哥哥上街,听过街上驴叫” “不信,你学几声我听听” “嗯昂,嗯昂......” “别说,还真是那么叫的,对了,小母驴,伤口感觉如何?” “你!你居然叫我小母驴?鸿睿!难听,不许你那样叫我” ...... 顺着标记摸索前行,林间不时鸟鸣阵阵,树叶随风哗哗作响。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落枝头,扭着脑袋,嘴里不时发出几声脆鸣。 越是前行,林木越显稀疏,行了约有二十余里,到得一处空旷之处。至此,标记全无。林间很是安静,极其的安静,鸟雀无声。 猎户常言:鸟雀无声,必藏凶兽。 忽然,身后树上跃下两道人影,鸿睿忙转身,如意锤已执于手中。两道人影跃下后就地一滚,正欲起身攻击,只听那两人口中道:“队长,是我们”。 待两人走得近前,鸿睿大喜:“是你们,其他兄弟呢?” 其中一人手指放入口中,一声鸟鸣声响起,草丛中探出十余个脑袋。 鸿睿端详了一番眼前的十余人,皆灰头土脸,个个身上带伤。鸿睿沉声问道:“可有其他兄弟的消息”。 一脸颊带伤的兄弟叹息道:“我们那组就我一人得以逃出,其余都死了” 其余几人纷纷垂下脑袋,眼中似隐含泪光。 鸿睿心头一沉,一种类似当初送道士离开的伤痛感自心底升起。轻叹一声,鸿睿道:“都打起精神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伤心难过,而是要努力活下去,也只有活下去才能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众人的眼中似乎燃起了点希望,鸿睿知道,人只要还有活下去的勇气,那一切还有机会。 给众人包扎好伤口后,鸿睿问道:“周边的地形可曾探查过?” “嗯,昨日,我们已探查过了,从这边树林出去,地形就开阔了,前行三五里有约两千周国骑兵驻守,难以通行”。 “昨日,我们还发现了山间的一条干涸河道,河道颇深,蜿蜒下行,沿河道能绕过那伙周兵,只是,再往前就不知道这河道究竟通向何处” 鸿睿闻言点头道:“眼前也别无它法了,先沿河道绕过那伙周兵再说吧。大家先休息,我们晚间行动”。 夜很黑,风很大。 老天很帮忙,今夜正适合逃跑,风声可以掩藏住很多声音。 在十余名斥候的带领下,终于到得那条河道。河道早已干涸,有一人多深,底下卵石很多,需极其缓慢小心的走动,才能避免卵石发出声响。 下河道前,鸿睿把身上的软甲给樊冰心穿上。旧伤刚愈,可不能再添新伤。 沿河道缓缓前行,待到山脚下时,正瞧见不远处有数队骑兵举着火把,正来回巡视。众人不敢耽搁,踩着脚底的卵石,脚步尽量放缓放轻,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忽然闻得头,顿时也感觉异样。 鸿睿与众人道:“一会儿到得城墙下,我会命守城兵卫不得开城门,由城头放下绳索,我们由绳索上去”。 众人虽不解,但也不再多问。 到得城下十余丈远,城楼上巡夜的卫兵已是发现我们,高声询问道:“城下何人?” 鸿睿忙答道:“斥候营” 那卫兵复又问道:“口令” “观海望潮生” “城下稍等,马上开门” “莫开城门,放绳索,两根即可” 此言刚落,城下的土中忽然钻出一众周兵,约有二百余人,只见他们身着黑衣,此刻已是手执钢刀,直愣愣的向我们扑杀过来。 城楼上的卫兵赶紧示警。 此刻,所有事情已是明了。看来,此番我们如此顺利到得城下,显然是那位大公子有意为之,其目的就是想在我们入城之时,由地道中冲杀而出,夺取大门。那些土丘,便是他们夜间挖地道时所堆积的余土。 随着那队黑衣人的出现,谷口已是传来马蹄阵阵。情形不妙,前后夹击之下,这十余人定无丝毫生机。 此刻,已容不得鸿睿多做计较,他高呼一声道:“弟兄们!尖刀阵!” 顿时,十余名弟兄已在身后列出队形。 鸿睿紧了紧背缚着樊冰心的绳索,扭头看向背后的樊冰心:“傻丫头,别怕,我们一起杀出去”。 樊冰心眼神透彻而清明,没有丝毫恐惧,只有那无尽信任在眼中流淌。 我大吼一声:“兄弟们,随我往前杀!向死而生!” 十余道声音齐刷刷吼道:“向死而生!” 鸿睿双手紧握如意锤,十余道脚步声所发出的声音,此刻已汇成一道,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向前方敌人冲杀而去! 顷刻间,双方已是短兵相接,鸿睿轻按锤柄,如意锤瞬间弹出丈余,一锤挥出,冲在最前的一名兵士的脑袋已是砸烂,身体直直向后飞去,砸翻了数名兵士。 鸿睿高声道:“保持队形,凿穿他们!” 众人高呼:“得令!” 很快,双方人马已是厮杀在一起。敌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围杀这伙敌人。 很快,一个圆形的围困阵已是形成,鸿睿一伙人被团团围在中间,阵型收缩,鸿睿等的前冲之势越见放缓。 鸿睿掏出六把飞刃,甩手飞出,口中暴喝:“燕返!” 只见寒光飞过处,一名名敌兵顿时捂着脖子倒地毙命,身后的敌兵忙挥刃抵挡。一击之下,那六柄飞刃顿时弹出,绕了一道弧度后,从另一个角度向敌兵袭杀而去。 鸿睿趁眼前敌兵慌乱之际,高声道:“保持队形,跟紧我!”,说完,便向前杀去。 只见眼前锤影翻滚,似一道钢铁铸就的铁幕,但听“当当当”数声,几名举盾抵挡的士兵,已是盾牌碎裂,举盾的手臂纷纷断裂,哭嚎着倒地不起。 只听,敌阵中一人高呼:“换斩马刀” 众敌兵闻声,纷纷抽出背后的一根铁杆,手中钢刀插于铁杆之上,顿时,一柄可远距离进攻的斩马刀已是瞬间形成。 鸿睿的队形向前再突出三丈不到,身后的十余人中已有三人纷纷被斩马刀劈伤,此三人瞬间被队形中间的三人换下,众人呼喊着向前杀去。 鸿睿眼见身前数道刀影闪着银色寒光朝面门砍来,也不慌乱,左手腾出,瞬间手中已是抓起一把暗器向前甩出。只听数声痛呼,眼前数名敌人已是捂着眼睛在地上扑腾。 闻得身后马蹄声不断迫近,鸿睿腾身而起,向后甩出数把留神钉,下落之际,又是几把飞刃向前甩出。 落地时,瞧了一眼身后的樊冰心,此刻她脸色煞白,双眼紧闭,紧咬的下唇已是微微渗出血丝。心中暗叹:“对不起了,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 队形依旧,只是身后弟兄已是人人身上挂彩,可始终无人脱离队伍,即使腿上受伤,已无法行走,也被其余弟兄驾着,紧紧跟在鸿睿身后。 左手端起弩弓,对着向队形左侧冲杀而来的八人,连扣扳机,“噗噗噗”,连响八声,八名敌兵已是咽喉中箭,一声不吭倒地而亡。 此刻,雁南关城头已是火把尽燃,牛指挥使与田将军指挥弓弩兵向远处即将追赶而来的骑兵射击。鸿睿心头暗暗庆幸:经验老道的将军,往往能在紧急时刻一眼分辨出战场的关键所在。 形势依旧危机,此刻鸿睿的队形中已有五人被击杀,尚剩余六人勉强跟随。 耳中闻得身后的骑兵马蹄声,近了,忽然听到熟悉的破空声,紧接着是马匹的悲鸣与骑兵的惨嚎。鸿睿心中知道:“是那伙骑兵踩着留神钉了,撒出的留神钉距离自己也就还有二十余丈,时间不多了” 头顶上不时发出弩矢破空之声。 不容鸿睿多想,前方、左右两侧已有十余人挥刀杀来,如意锤划出一道圆弧,只听“当当当”一阵密集的撞击声想起,那十余人已是刀身断裂,虎口鲜血迸射而出,显然握刀之手已受创。趁此良机,鸿睿等数人已是又冲出数丈。 眼见即将突围,忽见一虬髯黑脸大汉拦在身前道:“我乃大周国樊大公子账下先锋将军洪隆......” 未待他姓名报全,手中如意锤已是带着让人耳膜颤鸣的破空声向他挥去,鸿睿口中不忘调侃道:“黑炭头,你戏文看多了吧,整的跟唱戏似的,这是打仗,要命的!” 那黑脸汉子气的浑身发抖,怒喝道:“庶子,安敢如此戏耍本将!纳命来”,言罢,两柄铁斧已是抡起,空中发出“呛”一声暴响,锤斧交击,顿时火星四溅。 不待他收斧,鸿睿手中之锤已是就势锤头点地,身形已是就着如意锤的支点,腾跃而起,空中两腿回旋,正是铁山的成名技“轰山腿”,只听“轰”一声响起,那黑脸大汉已是脑袋受到遭受重击,身形沉重的向后倒退两步。 鸿睿顺势向两侧合围的敌兵阵型密集处甩出两把留神钉,顿时“嗖嗖”之声伴着一阵阵哭爹喊娘的痛嚎之声不断响起。 趁那敌将脑袋昏沉,身形不稳之际,鸿睿抽出腰间短刃,一个滑步,由那敌将臂弯处闪身划过,只是,闪身之际,那敌将的腹部至后腰已是出现一道骇人的血线,鸿睿此刻站在那黑脸大汉身后,手中短刃一个翻转,已是反手执刀,向后一捅之下,直插那黑脸大汉的后腰。 顿时,只见后腰处溅射出一道血花,而与此同时,受这后腰一捅之力,腹部的那道恐怖伤口顿时迸裂,一肚子的花花绿绿顿时和着血水“哗哗”流淌一地。 众敌兵一阵呆滞,趁此片刻光景,身后六名弟兄已是到达鸿睿身后。 众人一阵前冲,已是突破敌人合围,雁南关的城墙就在眼前了。 而此时,身后的骑兵已是赶到。 经一阵袭杀,两百余敌人骑兵仅余六十余名。可这六十余名骑兵,在此时却是最要人性命的一道兵锋。 离城墙还有十余步了。 正在前冲,猛然发现身后少了脚步声。回头看时,只见六人手握钢刀,面向袭杀而来的骑兵摆出迎敌的架势。 鸿睿高呼道:“你们疯了,快......” 不待鸿睿说完,只听那六人道:“队长,快跑!我们伤重,无力跟上了,就让我们为你挡下追兵吧!” “快跑,队长!” ...... 到得城下,牢牢抓住绳索,脚步轻点,已是顺着绳索到得城楼。 站立在城楼,回望城下的六名兄弟,已是瞬间淹没在铁马洪流之中,再无半点声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六章 周国巨变 当你卯足了劲准备与欺负上门的恶邻大干一场之时,恶邻突然眉开眼笑,彬彬有礼道:“嘿,好邻居,我们不打了”。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让人如此猝不及防,大有一拳击在空气中之感。 世事无常,便如这刚才还沙尘漫天的天空,忽然天光大亮,晴空万里一般。 大周国的前锋将军樊蒯今日摇身一变成为了随使团出访的周国使臣。这一切,源于那晚发生在大周皇宫内的一场权利更迭之争。 大周历建丰二十六年,大周国,大梁城皇宫御书房内,君臣之间正进行着一场对话。 御书房陈设极简单,一榻一案,数排书架。烛火很亮,房内的香炉正冒出缕缕淡雅青烟。 “秉陛下,此次雍王策划主导了我大周与齐国的这场战争,国内之兵力皆已调动,微臣以为,埋于军中的二百六十余名暗子可以启动了。”一名年已古稀的老臣跪伏于地,语气平淡道。 “左丞相大人,雍王此刻在京城内的兵马尚余多少?” “回禀皇上,昨晚探子回报,各州郡及皇城东、西营兵马都已开拔,已集结四十万之众,雍王在京城已无可调之兵马”。 “只是,此刻皇城守卫军那边,朕尚有疑虑”。 “回禀皇上,皇城守卫军总使乃兵部尚书郭岩之子,而郭岩身为兵部尚书,却始终无法调配一兵一卒,早已心生不满,因此,皇上大可放心。” “朕还是颇为担忧,想那郭岩,立于朕与雍王之间,始终无明确态度,且观其平日做派,实属一明哲保身之辈,恐难堪大用啊”。 “皇上,可其子郭安颇为明事理,微臣已与其接触,其言中颇对雍王不满,已应允老臣,到时一切以皇命行事”。 “宫中侍卫可安排好了?” “禀皇上,均已安排”。 “嗯,那明日晚间,便宴请雍王于清水殿吧”。 周皇看着左丞相缓缓躬身而退,不由无奈轻叹一声,心道:“叔父啊,明晚你若交出兵权,朕便不与你为难,如若不然......” 一张覆于案上的上好宣纸已在皇上手中紧紧攥着,直至揉成一团。 翌日晚间,皇城内的宫道之上,一辆马车正孤零零的缓缓而行,马蹄踏于石板之上而发出的“得得”声,此刻在黑暗的宫道之中传出很远很远。 车内端坐的正是雍王,此刻他面容古井无波,沉静而淡然,身着一身蟒纹官袍,两手插于袍袖之内。 大周雍王,年方六十,乃先皇之胞弟,独掌大周兵权二十余年,南征北伐,军功赫赫,在军中颇有声望。 此刻,雍王插于袍中之手正轻轻抚摩着右手拇指之上的一枚上好黄玉扳指,看似平静,内心却是波涛激荡,心中暗叹:“皇兄啊,弟今晚恐有违所托了......” 清水殿外,一小太监早已恭候多时,见得雍王马车到来,忙上前伺候雍王下得马车,躬身轻扶着雍王左臂到得殿外。 此刻殿外迎接的大内总管安公公,一脸笑容,躬身施礼,缓缓上前道:“老奴恭候雍王多时,众大臣早已入殿,雍王请”,言罢躬身抬手引着雍王向殿门而去。 殿门值守侍卫,身披金甲,手执长钺,见雍王近前,忙俯身施礼。雍王取下随身佩剑,交于侍卫,泰然自若的向殿内而去。 此刻殿内众臣已列席,雍王双目轻扫,心中已是了然,叹道:“皆是皇上近臣,看来,消息属实了,唉,皇兄,为了大周江山稳固,今晚,我已毫无退路了。皇兄在天之灵当能理解皇弟的此番无奈......” 稍一楞神,在太监的引领下,向堂下首座之席位而去。 见雍王前来,殿内交谈之声顿止,雍王神态坦然,目不斜视的走过一张张案桌。 众臣今日一反常态,往日即使心中对雍王不满,见到雍王也会虚与委蛇的施礼客套一番,可今日,见雍王走过近前,也仅是略一抱拳,或者微微弯腰点头即止,无一人起身相迎。 此刻,雍王看似内心平静,心中却已是怒海滔天。 辅佐周王二十余载,不言我雍王之功,不言君臣之谊,不言叔侄之亲,本王只是遵照先皇所托,拱卫我大周江山不被外敌所欺,不为内乱所扰。可这帮文臣,见我军功显赫,军权在握,便从中搬弄是非,挑拨君臣之信任。今日之事,皆为你们这帮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坦荡之怀的小人所起......老夫恨呐!此间事了,看老夫如何以滔天怒火将尔等小人...... 雍王坦然落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不与旁人交谈。 待得盏茶,宫乐齐鸣。 皇上在一众宫女太监的服侍下来得殿中,落座后,一脸亲和之色,道:“众爱卿皆已列席了呀,甚好!”说完,顿了顿,又道:“因伐齐之事,雍王数月来颇费精力,又念及雍王为我大周之国事殚精竭虑,颇为不易!朕甚为感动,故此,今晚邀众爱卿齐聚清水殿,除了共谋一醉,也是向雍王表示朕的一番谢意!” 雍王起身,抱拳躬身施礼道:“皇上言重了,此乃本王之职责所在,皇上之言,令本王惶恐!” ...... 皇上向边上太监抬了抬手,太监尖声呼道:“开宴!” 顿时,一名名宫女托着食盘,将一碟碟精美佳肴纷纷摆于席案之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一番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的表象之下,一股暗涛正在酝酿。 左丞相黄大人遥遥举杯,面带笑容道:“雍王,下官敬您一杯”,雍王亦举杯,饮尽。左丞相黄大人忽然面色一凝,道:“雍王,下官借这杯水酒,有一事相询”。 雍王双眼微眯,心中暗道:“来了!”,嘴中却淡然道:“哦,左丞相客气了,何事相询?” 黄大人冷冷道:“若下官记忆未错的话,犹记得先皇当年曾有遗诣,想当年,皇上尚幼,故命你我二人辅佐皇上,以保大周皇权平稳交接。今皇上已亲政,雍王之兵符不知何时交还于皇上?” 殿中其余众臣均点头。 中书令唐大人抚须淡笑道:“黄大人所言极是啊,兵符历来皆由皇上所掌,怎可长期落于旁人之手?” 礼部尚书钱大人亦道:“是啊,想先皇在世之时,对雍王那是极其信赖,故此,才有临了托付雍王暂掌兵权,可这兵权终究属于皇上,岂有长期霸占不可松手之理?” 雍王端坐着,听着众臣一番言辞攻伐,亦是不怒,兀自端起酒杯,缓缓饮尽杯中之酒。忽然,“啪”的一声掷杯于席案之上。 殿中顿时安静一片。 只听雍王淡淡道:“尔等所言,无非是因为本王手中之兵符。尔等可知,本王为何不愿松手?” 只见雍王冷冷看向左丞相,道:“黄大人,你身为朝廷重臣,却任人唯亲,私下卖官,于朝廷社稷于不顾,你可知罪?你安插亲戚子侄于我军中任职,冒功领赏、伪造兵籍、冒领军饷,你可曾知悉?你年逾古稀,却依然娶妙龄女子为妾,你可知羞?” 说完,又转向礼部尚书道:“钱大人,你身为礼部尚书,却钻营走私,你可知,你所走私的铜铁矿石,转眼就变成进攻我大周的刀枪?你家地库之中藏得黄金以万斤计,你可知,你所藏之钱财,皆为我大周之血!你就是一条吸血的蚂蟥,吸我大周国本和未来的蚂蟥!” 言罢,又一手指向中书令道:“唐大人,你身为中书令,却与黄大人狼狈为奸,你儿子身为军中一个小小偏将,却中饱私囊,把军田窃为私产,整整三千亩军田呐!呵呵,可真是毫无顾忌可言!” 又手指向众人,笑道:“哈哈哈,还有尔等这些,满嘴礼义廉耻,却内心肮张龌龊......” 正待再言,只听左丞相黄大人颤抖着手指着雍王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言罢,忙向皇上道:“皇上,莫听他一派胡言!诬陷!这是诬陷!” 顿时,一阵附和之声。 只听雍王一声冷哼道:“今日,如若我便这般交出兵权,三年,不用三年,我大周便将被尔等这些蛀虫啃食的千疮百孔,将永无可战之兵!” 此刻,皇上面孔扭曲,双手颤抖,狰狞着吼道:“即便如此,朕的皇权也不容旁人染指分毫!无论雍王你所说是否事实,朕知道,只有皇权稳固,朕才能坐稳这江山!今日,你的兵符必须交出来!”。 事已至此,再没了回头路了。 只听皇上大声喝道:“刀斧手!” 猛地,从殿内冲出数十名身穿金甲,手执刀斧的武士。 “给我拿下雍王!” 此刻,雍王冷笑一声,猛地举起右手指,亮出先皇所赐的玉扳指,厉喝道:“先皇遗命,见此扳指如先皇亲至!殿前侍卫,听我号令,清君侧!” 突然,从后殿之中冲出百多名内卫,瞬间已冲至雍王身侧,将雍王保护在中间,又从大殿前门冲入数百名手执钢刀的内卫,一言不发,向刀斧手杀去。 一切顷刻间发生,却又在顷刻间结束。 皇上、左丞相等人,瞬间面如土色。看着一地狼藉,雍王叹息道:“事已至此,皇侄,退位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七章 离去的傻丫头 那夜,周国下了一夜的雨;那夜,大梁流了一夜的血。 已是清晨,大梁的街道却一片死寂。 无人敢出门。空气中到处弥散着血腥的味道。 变天了。 如同这刚被雨水冲刷的街道,无比干净。如同这被雨水浸润的空气,无比清新。大周国的朝纲,痼疾缠身的朝纲,仅用了一夜,便已整肃一清。 只是,无数颗人头,无数堆积的尸体,无数声的哭嚎,无数死前的诅咒......这无数的无数在今早太阳探出脑袋诧异的俯瞰大地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改变。 雍王向来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不在乎繁文缛节,他不在乎世人如何评说,他只知道,大周是属于樊姓一族的,只要江山还姓樊,他内心的那点不忍和无奈,在坐上皇位那刻,便已是另一种心境了。 现在的大周如重病刚愈,不能再折腾了。 于是,与齐国的战争,就此终结。不仅就此终结,还要派使团出访,满载着金银和善意,与齐国重修邻邦友好。一道圣旨,一帮文臣,在三百里加急的速度下,太监捂着漏尿的裤裆,文臣捂着磨破的裤裆,就这样赶到了雁南关前。 大公子樊蒯,在睡了一夜后,猛然发现,那个雍王,那个父亲大人,如今已是大周皇帝。而在接到圣旨的刹那,他忍不住咬了咬舌头,这是不是在做梦呀,他现在是大周的平川王,而且是当今的太子。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努力以一种看似平静的上位者的姿态,去度过这突然到来的第一天。 ...... 雁南关前,大周国使团排着长队,准备着入关。而前日里,还死战不休的双方,如今却面带笑意,以一种极尽的礼仪互相表达着对对方的各种善意。 此时的鸿睿,已是大齐国赤虎军参将,官拜从五品。这十九岁的年龄,当到了五品官职已是少见。但所谓政治,往往能在出人意表的时候给你一条金光大道或者就是一条黄泉大道。便如,今早的鸿睿,亦在迎接大周使团的行列之内,他不得不学着那些官员一般,满脸带着笑,可内心之中却是在感叹:这他妈的政治游戏,有时比儿戏还儿戏。 所谓礼仪,当然离不开宴席,何况,这次使团中有大周国的太子。 而此刻的大周国太子,在宴席之上,却第一个与鸿睿喝酒。对于酒桌文化而言,这是一种很唐突的行为,因为,酒桌之上也是分官职大小的。 鸿睿无奈摇头道:“太子殿下这酒让下官好生为难,如若下官喝了,于礼仪不合;如若下官不喝,却又冒犯太子陛下。” 太子樊蒯轻笑一声,复又仰天大笑:“鸿睿,你于山中坑杀我四万多兵士,酒桌之上,让我坑一回又如何?” 牛軰軰赶紧打圆场道:“战阵之上,那是职责所在。酒桌之上,无甚多顾虑,鸿睿,太子殿下敬你酒,此乃天大的面子,这酒你得喝,身为军人,过于讲究繁文缛节就不像军人了”。 见此,鸿睿忙端杯起身,与太子殿下遥遥一敬便一口饮尽。 酒已是喝完,可事儿还没完。 太子开口道:“数日前,我皇妹于林中走失,听闻,皇妹为鸿睿所救?今次出访,本太子一是共修两国友好,二是接我皇妹回国。” 鸿睿内心一惊,但面色平淡道:“是救得一女子,可是否是令皇妹,下官并不知,唐突之处,望太子见谅”。 太子笑道:“无妨,无妨,只要皇妹无碍即可。” 这场宴席,鸿睿十分不自在,原因很多,也许是因为掺入政治的酒没那么好喝,也许是因为与原先的敌人喝酒感觉十分别扭,也许是因为傻丫头终究是要离去的吧。 晃了晃脑袋,酒喝的让人脑袋迷糊,鸿睿就在这种迷糊的状态下,回到了营帐中。 而营帐中还有个人儿此刻正俏生生的站着,正是樊冰心。 鸿睿一愣,瞬间酒也醒了。 傻丫头勉强一笑道:“鸿睿,我要走了,父皇派人来接我了。” ...... “我一直瞒着你我的身份,你生气了?” ...... “鸿睿,你没啥要和我说的吗?” 此刻的鸿睿,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挥之不去的记忆,那在林间的嬉笑,那在洞中的守护,那山风呼啸间的从容,那射入胸膛的箭矢,那...... 鸿睿感觉今天很迟钝,感觉啥都要慢一拍。 鸿睿从药囊中掏出一罐膏药递到樊冰心面前,轻声道:“傻丫头,这是专去疤痕的膏药,一天两次,一月后疤痕就会消失” 鸿睿从腰间取下一柄短刃递到樊冰心面前,轻声道:“傻丫头,这把短刃跟了我多年,带上吧,保护好自己” 樊冰心就那么站在鸿睿身前,可双眼已是蒙上了一片薄雾,她不知为何,越是看着他那种平静的神态,心中越是感觉有一种刺痛在蔓延,比那次受伤还痛的蔓延。 樊冰心哭了,嘶声裂肺的哭了,不管不顾的哭了,这辈子,她从没如此哭过。 只因为,生命中的一次邂逅,却让她再也无法割舍下分毫。 鸿睿掏出帕子,轻轻为她拭去泪痕,可擦去的泪痕,永远及不上随着哽咽涌出的磅礴。 猛地,樊冰心扑进了鸿睿怀中,那气息无比熟悉,樊冰心深深的呼吸着,深深的闻着,要把那股气息镌刻在自己生命之中。 良久,樊冰心抬起脑袋,轻声道:“鸿睿,我听大哥说,四哥是你杀死的。可我不恨你,我知道,一切都是大哥的阴谋。你以后遇到我大哥,一定要小心。” 说罢,转身离去。 鸿睿向她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人的际遇便是如此,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可所谓错误,又是错的让人从此无法忘却,再难割舍。 鸿睿不知,自己心里对于樊冰心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鸿睿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可他知道,从今以后,也许会在不经意间回忆起这段过往。 唉,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感情,总是没有对错的。 使团于翌日清晨向齐国都城进发了,樊冰心被一众骑兵保护着向大梁城而去。 而鸿睿,随着赤虎军正向儋州进发。 鸿睿有时会这般思考,农村的土狗往往拉着同伙一起去偷鸡吃,不知土狗是怎样的一种心态。而这种心态在洹国身上体现的惟妙惟肖。 此次战争由洹国伙同周国发起,洹国攻打虎踞关,周国攻打雁南关,其目的就是让齐国兼顾无暇。周国此次停战了,派出了使团,没两日,洹国也停战了,只是他们没有派出使团到齐国,而是派往了周国。 或许如同人们常言的那句“小人常戚戚”。洹国也许是担心周国此次出访齐国,到时两国交好,形成同盟,一致攻打洹国吧。 唉,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八章 初征凯旋 儋州城,今日的街道人头攒动,人们井然有序的站在街头,个个脸上挂着笑意。一场让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祸事,就那样躲过了,那是一场幸事,是一场天大的幸事! 生在这个时代,也唯有自己的命是属于自己的,有命在,起码还能每天沽一壶老酒,嚼几粒花生,聊一聊那隔壁寡妇家的趣闻。 这就是当下齐国百姓心中所想,也无可厚非,毕竟,老百姓就盼着那点安生日子,他们害怕战争,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家国情怀,所谓情怀,那是那帮官老爷们的事。 可一个没有血性的民族,又哪能盼来真正的和平? 鸿睿身披铁甲,骑着战马,随着入城的队伍迎接着来自百姓的欢呼。看着一张张呈现出各种喜庆之色的笑颜,他的心却留在了雁南关。 他想起了雁南关城下的尸体和鲜血,还有那二百九九名不知姓名的兄弟......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由万千尸骨所叠加起来的功名,是如此血腥,却又如此无奈。 一声“鸿睿”打断了他的思绪,视线偏转,对上的是人群中那张熟悉的笑颜,噙着泪水,却笑颜如花...... “若逦”!鸿睿高喊道。 四目对视,似有万千的话儿想要倾诉。 马儿,马儿,你走慢点...... 队伍在前行,佳人在身后,牵挂在心头。 “哎,你们瞧,这就是罗家的三少爷” “嗯,对对,是他,罗鸿睿” “年纪轻轻就当上将军了,真好” “对了,你家桂芳不是还未有良配吗?找个媒婆上门说说” “去,你莫调笑于我,你大嫂家的小梅正合适” ...... 到得守备府外,众人下马,随牛指挥使入府拜会守备大人郭彦。 守备府很大,环境甚为雅致。 小道蜿蜒,假山林立,花枝灿灿,绿叶蔓蔓,文竹碧翠,风过轻舞,再配上小桥流水,颇有文人之情怀。 从其庭院布置,鸿睿便猜想,郭守备必属儒将范畴。 管家乃一精明干练的老头,为人谦卑,领得众人入得厅堂,便吩咐仆人奉上茶水。 少时,守备郭彦便到得厅堂。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客套一番后,郭守备招呼众人落座,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抬首道:“牛指挥使,这次听闻你赤虎军可是多了一名少年猛将呐,老夫甚为好奇,还不快于老夫介绍一番?” 牛指挥使起身抱拳道:“大人,介绍一番那是自然,可末将丑话说在前面,可不许挖人。” 郭守备捋须哈哈大笑道:“人是肯定要挖的,但不是本官。”说罢,向虚空之中微一抱拳。 牛指挥使楞神片刻,恍然大悟道:“大人,您是说......” 郭守备轻咳一声打断道:“牛指挥使啊,说了半天,你也该介绍一番了吧”。 “回禀大人,这位便是罗鸿睿参将”,说罢,牛指挥使拉过罗鸿睿。 “末将见过守备大人”,罗鸿睿慌忙躬身见礼道。 “嗯,罗参将少年英武,此次雁南关一战,可是功勋卓著啊” “谢大人夸赞,此次首功当属牛指挥使,是牛指挥使窥破敌军阴谋,末将当属机缘巧合,侥幸,侥幸” “嗯,不错,沉稳,干练,谦虚,不贪功。好,好,好” “大人高赞了!” ...... 厅堂之内,一片祥和,众人纷纷向守备大人禀报着这次出征的情况。待得午时,守备大人兴致盎然,于守备府设宴。一阵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守备大人书房。 此刻,守备大人郭彦与牛指挥使、罗鸿睿正在书房中谈论着什么。 “前日,有消息传来,洹国此次派出使团出访周国,可暗中另有一队使团出访胡蛮一族,想来,此次联周伐齐未果,又想拉拢胡蛮共同伐齐”,守备大人手捧茶盏轻声说道。 “我齐、周、洹三国边境历年均遭胡蛮袭扰,拉胡蛮伐齐,洹国此举还真有些狗急跳墙的味道”,牛指挥使愤然道。 “唉,我所担忧的并非这些”,守备大人目光凌厉道:“此次,洹国拉拢胡蛮,胡蛮必坐地起价,想他胡蛮一族之所以历年来只能在边境打打秋风,究其原因便是武器装备不行” 守备大人把茶盏轻轻放于桌案上,复道:“如若洹国为其提供一应装备,武装后的胡蛮将是一支可怕的力量”。 “不若趁其羽翼未丰之时......”牛指挥使边说边做了个挥刀的手势。 “嗯,本官亦是如此想法,可尚未有完善之计划,对了,鸿睿,于此事,你可有想法?”守备大人忽然望向鸿睿道。 鸿睿思忖片刻,道:“末将以为,观我大齐与洹国之军事,各有所长,我齐国长于弓弩和步兵,而洹国长于兵甲器械,兵士个人战力却是不行”。 鸿睿顿了顿道:“因此,洹国屡次犯境皆拉上别国,无非是想通过此种方式扰乱我方布局,以使我方投鼠忌器,首尾不可兼顾”。 鸿睿喝了口茶道:“欲破其策,必先破其同盟。胡蛮善骑,突防能力强,如欲战而胜之,唯有建立一支善远程狙杀的弩兵部队,破掉其骑兵的进攻节奏,骑兵也就不足为惧了”。 守备大人捋须点头赞道:“鸿睿所言甚有道理,骑兵靠的便是其冲击力,距离越远,冲击力越可怕,如若有连绵不断的箭矢,将其冲击力层层削弱,那么,他们的骑兵冲到阵前也许都不如步兵了。” 守备大人站起身道:“鸿睿,你现已是赤虎军参将,此次我便给你五千人,由你给我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弩兵营。” 鸿睿站起身道:“末将定不辱命!对了,大人,末将想,能否给我另安排一支五百人的工匠队伍,目前我军的弩弓尚需改良,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守备大人闻言奇怪道:“改良弩弓?你说说,如何改良。” 鸿睿道:“末将少年时与一匠人学艺,习得一种可连射的弩弓,若用于军阵中,其威势定如暴雨连绵,源源不绝。” 守备大人闻言大喜,道:“允了!给你两月时间,打造出一支另敌人望而却步的弩弓营。两月后,随我出征胡蛮!”。 出得守备府,已是深夜。 与牛指挥使牵马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鸿睿笑道:“牛大人,你护卫营的几名护卫可舍得割爱”。 牛指挥使忙道:“族长莫取笑我老牛,私下还是叫我老牛好了。那几名护卫,您那边需要的话,我明天便让他们到您账下报道。” 与牛指挥使在道口道别后,鸿睿向罗府走去。 虽已夜深,可那个人肯定还在家中等候他的归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十九章 宁静的生活总是难得 月伴孤影入残夜,一抹暗香袭梦来。 到得家中,家人已是入睡。唯有厅堂亮着灯,鸿睿轻手轻脚来到厅堂,烛火下,若逦已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摇头苦笑:“这丫头,不怕着凉”。 丫鬟上前,想叫醒若逦,被鸿睿摇手拒绝了。 轻轻抱起若逦,鸿睿似抱着一件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缓缓向若逦的卧房行去。 轻轻推开房门,小心把若逦放到床上,仔细端详着这熟悉的面容,无数的回忆瞬间从心底闪过...... “鸿睿!你个坏蛋!” “鸿睿哥哥,出了大山,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无论何时,你都不许离开我......” “鸿睿哥哥,快起床!” ...... 一切如此亲切而熟悉,仿若昨日。 鸿睿不知道如何去恋爱,可他知道,当一个人的一娉一笑,一语一辞深植于脑海中,以至于今生再难抛下,想用尽一生去呵护她时,这便是他久久期待的爱恋。 鸿睿很庆幸,爱情,是他上辈子求而不得的奢望,可这一世,他求得了。 是呀,得到当珍惜。 若逦梦中发出低声呢喃,鸿睿凑近了想听个分明,却只能听到“鸿睿哥哥,平安回来......” “唉,数月来,这丫头肯定天天记挂......” 鸿睿忍不住轻轻俯身,在若逦额头轻轻一吻。缓缓起身,关上房门,向书房而去。 到得书房,发现于放已在屋内等候。 于放见鸿睿进屋,轻轻点头,亦算打过招呼了。 鸿睿坐下,问道:“最近那边可有消息?” 于放淡淡道:“最近,那边一切正常。只是朝中有消息传来” 鸿睿奇怪道:“嗯?朝中?” 于放道:“是。今次族长战功卓著,朝中暗植的力量已是启动,不日将有消息”。 ...... 清晨,街头的行人交谈声,骡马的缓行声,小贩的叫卖声,组成了每一个清晨的序曲。 鸿睿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终于从床上坐起,该向二老和哥嫂请安了。 父母和哥嫂还有若逦正在厅堂等着鸿睿用早餐,见到众人,鸿睿忙一一施礼请安。 罗父抚须笑道:“鸿睿,今日老父心甚慰!我家鸿睿终于像个男人了!” 罗母捂嘴笑道:“老头子,瞧你高兴的!鸿睿才从战场回来,你都不问问有没受伤。” 罗母接着道:“鸿睿,过来,让为娘仔细瞧瞧,战场那么凶险,为娘可是夜夜担心呐!” “是啊,三弟,爹娘天天都会提起你,就怕你有啥闪失”。 ...... “三弟,听说你现在是参将了吧,我们罗家终于也出了一个当官的了,哎哟,你别拉我,事实就是这样嘛,多好的事啊” “就是就是,三弟,二嫂早就看好你了,我就觉着,三弟你不是寻常人,果然,我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 若逦没有说话,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那样看着鸿睿,可眼中的温柔却丝丝缕缕把他缠绕,鸿睿也就那样定定的看着若逦,似有万言,似有千语,在这交织的眼神中,绵绵传递。 罗母轻咳一声道:“你俩的婚期,我看过了,这次回家,必须办完喜事再走!” 俩人似从梦中惊醒一般,鸿睿闻言,面色大喜,若逦闻言,桃花灿灿。 一切,都在喜气祥和中如绿水筏轻舟一般,让人愉悦而舒缓。 ...... 齐国皇宫。 兵部尚书郑怀铭从班列中缓步而出,躬身道:“启禀皇上,此次与周国雁南关一役,微臣及众军部同僚,在战情报告中发现一员少年猛将。我大齐国历年来,遭周、洹国、胡蛮族侵扰,均已守势对之,而此少年,主动请战,领三百斥候,坑杀敌军四万余,实乃不世之功勋,在我齐国战争史上亦是少见”。 大殿之上,齐国皇帝张知衡正喝着茶水,闻言,轻轻放下茶盏道:“哦,朕很是好奇,爱卿于我详细道来”。 “是” 随着兵部尚书郑怀铭一番讲述,张知衡露出笑意,轻抚胡须道:“嗯,此少年端得神勇,雁南关下箭杀二将,又屠敌四万余,好!好!好!目前,该少年,嗯,是叫罗鸿睿吧,现何官身?” “从五品,赤虎军参将”,兵部尚书郑怀铭道。 “官职是低了些,宣其进宫吧,一切待朕见过后再行定夺” ...... 罗府,后花园。 此刻正是菊花盛开时,朵朵菊花挂着水珠,引得蜜蜂在其间纷飞起舞。 鸿睿躺在竹椅上,手捧书卷,却是已经沉沉睡去。 鸿睿感觉,这种家的氛围让人特别放松,似乎有一种,入得家门,放下行囊,周身一轻的感觉。若逦坐在一张小竹椅上,两手托腮,就那样看着安静睡去的鸿睿。 她知道,鸿睿很累;她知道,山外的生活比山内纷扰。 若逦不由想起,大恒山,浔河畔,鸿睿烤着鸡腿,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河水缓缓而过,那种日子很静,很闲,很舒服; 若逦不由想起,茅屋内,竹榻旁,鸿睿喝着药汤,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一天天康复,那种日子很静,很闲,很期待; 若逦不由想起,官道上,马车内,鸿睿哼着小曲,她就那样静静的听着曲儿由耳入心,那种日子很静,很闲,很怀念; ......无尽的回忆,交织在如今的生活中。她的脸颊燃起了淡淡红润,她的嘴角扬起了浓浓笑意。 若逦轻轻抚摸过鸿睿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脸庞,刻着的是男人的坚强与不弃,抚过的是女人的温柔与眷恋。 蓦然,鸿睿睁开了眼睛,就那样盯着若逦,四目相对,有一种水样的温情从眼中溢出,溢到彼此眼里,溢到彼此心里。 鸿睿轻轻道:“若逦,当我们老了,若每天都能在庭院中,似这般,赏花,看书,品茶,该多好。” 若逦掩嘴笑道:“鸿睿哥哥,你想的好远”。 鸿睿似若有所思道:“嗯,那就想个近点的吧,你说,我们如果生了女儿,该取啥名?”。 若逦脸色羞红道:“鸿睿哥哥,你想啥呢?什么女儿?” 鸿睿面露惊诧之色道:“我们快成婚了,成婚后当然会有孩子,我喜欢女儿,自然得先想个名字了”。 若逦低垂着脑袋,脸色已是绯红绯红。 鸿睿思考片刻道:“嗯,女儿嘛,就叫她罗小兔吧” 若逦低低道:“你咋知道是女儿呢?万一是儿子呢?” 鸿睿道:“儿子?儿子嘛,就叫他罗小飞”。 “那还是女儿好了,我喜欢罗小兔这个名字” “好,那我们一起努力” “臭鸿睿,坏鸿睿,你......嗯,不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章 秋风秋雨愁煞人 几度秋风几度秋雨,吹走了一路风尘,润出了一树果香。 收获的季节,当然是喜庆的。 整个儋州城都在为这场喜庆而沸腾。 罗家三少爷大婚,这个消息让城内的媒婆捶胸叹息,也让无数待字闺中的小姐暗叹可惜。 这日清晨,伴着喜鹊的脆鸣,罗家迎亲的队伍便向守备府出发。是的,按照婚俗而言,接亲必须到新娘的娘家去接,于是,守备大人便成了若逦的义父。儋州的百姓私下议论着: “哎,你们听说了吗?新娘是守备大人的义女” “这罗家三少爷现在可是了不得,州府可是对他很是看重” “就是呀,这罗家现在可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听说,参加婚宴的都是州府了不得的大人物” “是呀,听说光发出去的喜帖就有千余张了” “听说,来客太多了,连城里几家最好的酒楼都已是包下了” “罗家一夜之间成了我儋州城的名门大户了,不行,我回去要和家里那小子说道说道,瞧瞧人家,唉,人比人可真能气死人呐!” 罗鸿睿与江若逦的婚礼,就在这种喜庆又遭人羡慕的气氛中进行了。满城的达官贵人、商贾巨富今日齐聚罗府。 今日的罗鸿睿早有了喝趴下的觉悟,可惜,他低估了宾客们的热情。 文人敬酒,有文人的含蓄内敛,却又让人进退维谷,于是,无奈的鸿睿只能喝。 武人敬酒,有武人的豪气干云,却又让人激情迸发,于是,热血的鸿睿只能喝。 文武夹攻之下,即使护卫营中的酒缸从旁助益也是难挡这醉酒的宿命。 于是,护卫营众兄弟或抬或架,草草将鸿睿拉出这热情的让人有点担心的宴席。 大鸟打了个呼哨,惊的夜宿枝头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 大鸟暗叹道:“这鱼鹰,往日酒量颇好,可今日为何如此不堪?” 酒缸笑道:“许是高兴上头,再加上酒劲上头,头就那么点容量,上头太多,所以醉了”。 书生道:“我很担心呐” 众人问道:“担心啥?” 书生摇头道:“担心鱼鹰今晚无力逮鱼啊” 众人闻言掩嘴而笑。 快到洞房了,众人正架着鸿睿,欲扣门时,鸿睿却一把推开众人,含笑道:“谢谢兄弟们送我至此,余下的路,就不劳众兄弟相送了。” 众人愕然,随着鸿睿扣门而入后,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方叹道:“嘿,太能装了!” ...... 洞房,一道身影,静静坐在婚床上,等着那位即将陪伴余生的人儿到来。 一颗心扑扑跳着,一张脸滚滚烫着。 烛火很柔,烛火很亮,照亮了婚房,也照亮了俩人。 此刻,鸿睿轻轻挑开红盖头,一张无比熟悉,却总也看不够的俏脸出现在眼前。 今晚的若逦,有点害羞,有点紧张,似不敢看鸿睿那双与往日略有不同的双眼,只是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鸿睿轻轻近前,将若逦搂入怀中。 烛微摇,帘半卷,红罗帐,钗头凤,前言在,切莫忘。 一字字,一行行,一叶叶,一声声,梦已成,切莫负。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金鸡报晓催人醒,帐中俏人玉面红。 此刻的若逦,靠在鸿睿的肩头,俏脸羞红,微眯着双眼,正偷偷打量着那张熟悉的脸庞。鸿睿忽然张开了眼睛,促狭的瞧着她,满眼的笑意,鸿睿笑道:“娘子,为了罗小兔,我们是否继续努力一把?” ...... “鸿睿哥哥,你坏死了,不要......” “别闹了,鸿睿哥哥,快起床,得给公公婆婆请安,莫让二老久等”。 二人梳洗完毕,来到前厅,向罗父罗母请安行礼,并奉上茶水后,正待共进早餐,门外传来慌忙的脚步声。 “三少爷,官家,官家来了好多人,让您去前院接旨”。 众人闻言,忙随着鸿睿向前院跑去。 此刻前院之中,一名身穿宫服,面容和蔼,体型微胖的太监正站在庭院中等着鸿睿到来。见此,鸿睿忙上前见礼道:“下官正是罗鸿睿,见过这位公公,不知公公贵姓?” 那名公公端详了鸿睿会儿,缓缓道:“某家姓钱,罗鸿睿,一场造化等着你呢,跪下接旨吧”。 闻言,罗鸿睿及一众家人皆跪下。 “参将罗鸿睿,闻爱卿于雁南关一役中,深入敌阵,破敌谋,斩奇功,建史无前例之功勋,特命爱卿即日入京,朕当委以重任!” 鸿睿接旨,谢恩。 不着痕迹的向钱公公手中塞了张银票道:“钱公公,一路劳顿,正逢府上有喜事,不若喝杯水酒再赶路吧”。 钱公公见罗家的装饰便猜到八九分,遂道:“哦,看来昨日定是罗大人大喜之日,可惜脚程慢了些,错过了,实乃遗憾,某家在此恭喜罗大人了。可是,今日既然到了,圣旨也宣了,那便耽搁不得,罗大人,还是早早随我赴京吧。” 若逦的心,此刻有些难舍难离的情愫在蔓延。新婚燕尔,便要分别,确实有些不舍,但想到鸿睿身负的使命,也只能劝慰自己,莫要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鸿睿。遂笑道:“鸿睿哥哥,这一路赴京,路途颇远,可是要一切小心。家里的事,请鸿睿哥哥放心,若逦会照顾好自己和公公婆婆的。” 此刻,大齐国京城汴城正由一众文武百官欢迎着远道而来的周国使团。 天,有点凉了,秋风阵阵,刮飞了树叶,也刮来了雨点。 秋风秋雨愁煞人,唉,何止愁煞人啊...... 此次大周派往齐国的使团人数颇多,一应文武官及侍卫多达六百余人。一众使团在城门口与齐国列队欢迎的众官员互相见礼后,便向城内行去。 齐国百姓对于周国向来毫无好感,遂街道上亦是冷冷清清。众人正行走间,忽闻得一座酒楼之上传出清亮歌声,伴着丝竹之音,可所唱之曲颇让众使团官员颜面无光。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今日去,原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可不正是那曲《雁南飞》。 此次周人在雁南关下战事吃瘪,这曲子不就是暗讽他们周人打了败仗吗? 周国使团面色铁青的走着,装作未听到。而车上的太子,却是嘴角微微一翘道:“齐人就这点伎俩?” 齐国的一众官员也是面色铁青,领头之人正是礼部侍郎端木行,其眉头微皱道:“查查何人唱曲?”。 一众兵士正冲向酒楼,忽见街头杀出十人,十人皆黑衣蒙面,冲着使团队伍杀将而来,口中狂喊:“雍王弑君篡位”、“杀良臣忠义,夺大周皇位,雍王无道”...... 飞蛾敢于扑火,因为它们并不惧火,但终究还是逃不过“找死”二字。 冲出的十名匪人,在重重包围之下,俱服毒自尽。可自尽后的尴尬,却需待两国慢慢消化。 那唱曲的歌女,却是洹国的细作,想着恶心一把周齐二国,最好藉此制造些裂隙。 那街头袭杀的十人,却是周国留于齐国皇都的暗探,闻周国变天,雍王继位,又闻其家人一夜尽被屠,一腔怒火化为了飞蛾扑火,可腻味人的是,其身上的铭牌反复强调着,他们是周人,且是周国朝廷的人。 本来你好我好,你侬我侬的蜜月期,瞬间变味了。 齐国想着,这脸打的太响了,一来,迎接使团的半道出现刺客,说明了齐国的安防力量薄弱;二来,周国的暗探潜伏那么久,若非自行暴露,齐国尚不知要蒙到何时,说明了齐国情报力量不行。 周国想着,你们齐人莫不是故意放出这些苍蝇恶心我们吧?好籍着这些把柄,谈判桌上多要些好处? 双方各怀心思,面上的笑容僵僵的,但余下的路还是要走完的,余下的一应礼仪还是要完成的。 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原定晚上的欢迎宴被周国使团取消了,周国太子言:旅途颇为劳顿,身子颇乏,就改日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一章 觐见 旅途,总是寂寞的。 旅人,总是不甘寂寞的。 就在这烟尘漫天的道上,鸿睿与钱公公的关系犹如铁锅里的一块猪油,随着炉火的不断加热而渐渐升温,直至融化。 返京途中第一日,鸿睿与钱公公共乘一辆马车,钱公公双目微闭,不发一言。鸿睿寻思着,得寻个话题,否则一路如此,待到得京城,恐怕失语症便要犯了。 与任何人交谈,鸿睿都不愁没有话题,唯独太监这个角色,过于特殊,风花雪月不能聊,聊这个那是寻死;诗词歌赋不能聊,聊这个那是显摆;家长里短不能聊,聊这个那是自贱;国家大事不能聊,聊这个那是忌讳...... 所谓朋友,通常都是两种情况下产生的,要么彼此欣赏,要么投其所好。与钱公公一路,想要彼此欣赏,估摸着很难,那便唯有投其所好了。 于是话题就来了。 宫里的生活总是让人胆颤惊心,作为管理百多名小太监的钱公公,每天的业余爱好就是闲暇时光玩几把骰子,推几把牌九。这个兴趣从他当上外务总管太监那日便很好的发挥着兴趣该有的作用,小太监们每每遇到难事,总会找他来耍几把,只要公公高兴了,难事也就简单了。 “钱公公,可有兴趣推几把?” “唉,这赶路啊确实无聊,玩几把吧。” 于是,车厢内,小桌案一支,骰子一摇,噼里啪啦的牌九声便从车厢内响起。 一直玩到车队到达驿站,俩人才停手。钱公公把面前的一堆银票揣到兜里,一张胖脸乐呵的直如刚出笼的糯米糕,白嫩白嫩,颤颤巍巍。 第二日,鸿睿大发神威,一路高歌猛进,待到驿站时,钱公公昨日所赢的银票已输的七七八八。顿时,一张胖脸阴沉阴沉的,直如刚出笼的黑米糕,黑嫩黑嫩,颤颤巍巍。 第三日,鸿睿运势不佳,一路背运连连,钱公公则有如神助,各种天牌隔三差五的都到他家,车厢内不时传出他尖锐而爽朗的笑声,:“鸿睿呐,某家瞧你昨日运势如虹,估摸着昨日你所坐方位好,今日我特意改了下位置,果然果然,哈哈哈......” 一路的情绪有如沿途的山脉,高低起伏,跌跌宕宕...... ...... 第十日,马车快到京城了。鸿睿与钱公公的称呼已经变了,鸿睿称钱公公为大哥,钱公公称鸿睿为兄弟。一声大哥,无比饱含深情,一声兄弟,无比饱含谢意。这银票呐,有时候不仅仅是钱,更是拉近彼此心灵距离的纽带。 第十一日,终于抵达了京城。 钱公公亲自领着鸿睿到达驿站,吩咐管事的准备上好的客房,吃食要备最好的。出门前还不忘和管事的交代:“这是某家兄弟,照顾不好,你可小心了”。 与人交流确实是一门精巧的艺术,善于交流之人便往往占尽先机。 此刻的鸿睿,躺床上反复咀嚼着钱公公临出门前那句饱含深意的话:“皇上用人讲究一个“缺”字”。 “一个缺字”,鸿睿反复琢磨着这句话。 缺?缺什么?鸿睿思索着,反复思索着。直到晚餐时,闻得别桌谈论着周国使团在京城遇袭一事,顿时心间似有所悟。 刚用完晚膳,宫里消息就传来了,命鸿睿明日早朝殿外候宣。 天色未明,寅时刚过,汴城的街道寂静而空旷。 鸿睿行走在街道之上,脚步轻缓而沉稳。 汴城的石板路很是齐整,均由一块块长宽各三丈的厚重石板铺就,人行、车行其上,甚为平稳。 鸿睿不由想起大恒山的石道,行走之人未变,变的是道。人的脚,用来行走各种的道;人的心,用来感受各种的道。 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终于到得德阳门外。 一名小太监指引着鸿睿向宣德殿而去,交谈之下,方知是钱公公特意交代派其早早等候于此,为的就是怕鸿睿初次进宫,走岔了。 宣德殿,宫殿金顶、红门,大殿四周,古树参天,初升的太阳,带着一丝倦怠,在红墙黄瓦间撒下淡淡金光。 须臾,一众朝臣已是陆续候在殿外,等着早朝。鸿睿上前,抱拳俯身,向众位朝臣一一见礼。众臣闻得此人便是鸿睿,顿时毫不吝啬的抛出一堆赞誉勉励之辞,氛围很是融洽。 随着殿外一声尖锐的高呼“上朝”,众官员向鸿睿抱拳后纷纷入得殿内。 鸿睿未闻宣召,只能殿外候着。 等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太监过来宣其入殿; 鸿睿,一条身影似定在殿外一般,依旧只是口观鼻,鼻观心。 又待得半个时辰,众臣退朝,出来之时纷纷与鸿睿拱拱手,亦不多言,就此离去。 不多时,一名年轻太监走到鸿睿身边,施礼道:“罗大人,皇上命小的领大人去御书房见驾。”。 御书房,上好的龙涎香散出幽幽淡香,弥散于空气中。皇上正在批复着一堆折子,见鸿睿进来,也不多言,待鸿睿行礼后,吩咐太监搬来椅凳,命鸿睿坐下稍待。 鸿睿眼光微扫,便觉着此处最大的特点便是藏书,整整三排大书架沿墙摆放,而书架已被藏书所堆满。 数幅书法挂于桌案正对首的墙上,字体很是磅礴大气,有力透纸背之感。 忽听皇上轻咳一声道:“罗爱卿,看看朕的字如何?” 鸿睿抱拳道:“臣乃一武夫,于此风雅之道,并无涉猎,因此莫敢妄议。” “天下之道,道道皆通,直抒胸臆,但说无妨” “皇上其字,初观之气势雄浑,颇有纳万里江山于掌间之感。细观之似有余势未尽,却又颇为无奈之感”。 “嗯,罗爱卿所言,极中肯,是实话,也是朕心中之羁绊。”皇上叹了口气,又道:“我大齐,历年为外敌所扰,战争虚耗,边关不稳,这是我大齐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 “禀皇上,周洹二国数次联盟袭扰我边关,意在吞并之意甚为明显。此次,周国朝政变故,想来三五年内恐难再起战事。反观洹国,为入侵我大齐,四处联盟,上蹿下跳,此次又欲伙同胡蛮侵我边关。臣以为,欲破此局,先破洹国,而欲破洹国,必先稳住周国,灭胡蛮,断其爪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兵洹国,以此永绝后患”。 “朕亦曾如此想,可周人反复,难保其见我大齐空虚,而趁虚而入。” “禀皇上,与其处处掣肘,不如双线作战,一线伐洹,一线固守。想我大齐之优势便在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雁南关、虎踞关均是易守难攻的城关,周国想要一举拿下,恐颇为不易。同时,我大齐可大力发展远程击射之武械,可使来犯之敌,攻,攻不下,躲,躲不了。” “嗯,朕闻你近日正在筹建一支弩箭营,与朕说说” “禀皇上,此次所组之营由五千弓弩兵组成,所配弩弓均为八矢连射弩,可对空抛射,可瞄准点射,其箭矢如暴雨连珠,如惊涛骇浪。此营成立之日,当是胡骑灭顶之时。” ...... 君臣所聊甚欢,转眼已是午时。 此时,一太监进屋禀报道:“禀皇上,城防司陈久之殿外求见。” 皇上闻言,面有怒色,挥手道:“不见!我大齐京都混入如此多的敌国暗探,这城防司却丝毫未觉,渎职!命他三日内尽数捉拿敌国暗探,逾期,自行请辞吧。朕看在其父忠良的面上,就不多责罚了”。 ...... “爱卿,想必你也听闻使团遇袭之事,于此,你可有良策”。 “禀皇上,所谓暗探,其目的无非情报与破坏。又因其,匿于市集,淡于人前,组织严密,各负其责,仅抓数人,无法破其全线,因此,臣以为,对付此种暗探,必须同样以暗探伐之。” 鸿睿思忖片刻,又道:“臣建议,陛下应建立一支“暗影”部队,以暗治暗方能见奇效。同时,我大齐亦可效仿敌国,撒出暗探,刺探敌国消息,破坏敌国动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二章 袭杀 生活,如两根彼此相交的麻绳,常常缠出一个个扣,于是,人们日复一日的忙于解扣。不同的扣,要用不同的解法,解扣很烦神,思考很伤神。 周国太子以抱恙之名,窝在馆驿已五日。 五日内,太子未曾迈出屋门一步。 使团众官员亦毫无头绪,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舔着脸上门谈友好,太假。还有最大的一处隐忧,万一谈崩了,齐人把太子扣下该如何是好? 唉,原想着,太子随团出访这彰显诚意的安排,现如今反而成为掣肘了。 此刻的周国使团,便如俩人对弈,周人手中握子,却始终迟疑不决。人言落子无悔,可这棋局,落子也许会要人命。 是的,如今的周国太子尤其惜命,生命中少有的契机临到他头上了,他怎可稀里糊涂把命留在齐国?于是,使团之人悄悄寻到齐国官员宅邸,奉上金银奇珍,只求能从中调和。 可龙颜盛怒之下,这种差事端得是风险太大,且周人自己惹的麻烦,让他们自己去化解吧,这泥潭水太混,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这日清晨,周太子正喝着早茶,忽听手下来报,其言:罗鸿睿进京面圣了。 “哦,罗鸿睿,这小子越来越有看头了” “是的,听闻齐皇与罗鸿睿那日于御书房中足足谈了三个时辰” “明日帮我约他出来,地点放在觅云轩茶楼” ...... 觅云轩茶楼,茶楼不大,躲在街巷不起眼之处。今日,觅云轩来了两位客人,服饰普通,却从气质上便可观得,此二人绝非寻常人家子弟。 雅间包厢很安静,小厮奉上茶水干果后便自退下。 鸿睿与周太子抱拳施礼后,两人落座。 轻呷一口茶水,周太子道:“与罗兄自那次雁南关一别后,算来约莫着已有月余了。今日,闻手下言及罗兄,遂相约至此,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太子客气了,得太子召见,那是下官的荣幸”。 “不瞒罗兄,此次前来,可是有一事相求。” “哦,太子很直接,想我罗鸿睿也是初涉京城,认识之人加一起也不足一掌之数。我很纳闷,太子何事相求?” “不瞒罗兄,此次使团入京,遭遇刺客一事,想来罗兄已有耳闻” 鸿睿微微点头,轻声道:“此事影响颇大,皇上可是因为此事而大怒” “目前我使团于京城中局面颇尴尬,谈,担心谈崩,退,无路可退。于是,便想寻一人,从中斡旋一番”。 “太子高看在下了,在下不说仅是一从五品的武官,朝中之事哪有在下参与的空间?” “不不不,我只是想问问,罗兄可有相关人脉,或许可解此困境”。 罗鸿睿思忖片刻,忽然盯着周太子道:“我想知道太子开出的价码,一为对公价码,二为对私价码。当然,我不在乎金银,我只在乎条件。”。 周太子思忖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至鸿睿面前。 鸿睿瞧得片刻后,道:“边境通商,此条于两国均为有利,因此不算价码。不再限制对齐国铁矿石的供应,嗯,这条可以。昭告天下,两国二十年内无战事,嗯,这条也可以......,撤回滞留大周的暗探,并安排公使常驻对方京都,加强互信与交流。嗯,这些条件,于两国的长期友好都有莫大益处,可这是对公。不知太子,对私......” 周太子轻轻笑道:“条件你开”。 鸿睿端起茶盏吹了吹,轻抿一口道:“他日,若我罗鸿睿有难,凭此玉牌,请太子提供一次援助的机会”。言罢,从袖中取出两块青玉玉牌,将其中一枚轻放到太子面前。 ...... 双方谈妥,出得觅云轩,鸿睿忽然眉头微皱。 对面馄饨铺中,那三人还在吃馄饨;卖花的小姑娘一朵花都未卖出,却依旧面带笑容在街道穿梭;街角的乞丐没有挪窝,只是在杂乱又肮脏的头发掩盖下,一双眼睛似有意似无意的瞥向这边...... 鸿睿笑道:“太子,请上马车吧,今晚就由我送你回驿馆吧”。 太子正待说啥,鸿睿上前悄声道:“有杀手”。 一驾马车缓缓由觅云轩茶楼门口向西而去。 今晚的夜色比往常更黑,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浸染着无数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 马蹄“得得”击打着石板路面,声音清脆而悠远,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很远。 今天的道有点奇怪,往常虽说人少,总有零星数个行人,可今晚却空无一人。 马车在行走,鸿睿与太子端坐车内,车夫正在驾车。 慢慢的,从对面街口走出两人,黑衣,蒙面,眼露凶光。 两侧房屋屋顶之上现出十余人,手执弩弓。 后街口已被两辆马车死死堵住。 一波箭矢带着死亡的呼啸,向马车而来。赶车的马夫蓦然停下马车,手中长鞭向来箭一卷,袭来之箭已是尽数被鞭影卷落。 那马夫口中轻喝,马车顿时再度向前驶去,速度渐快,待快到街口时,两黑衣人拔出腰刀,横空跃起,向马车袭去。 刀锋带着死亡的森冷,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向车厢内的太子袭杀而去。 车夫取过坐下长刀,已是向两人挥杀而去。刀光闪过,鲜红乍现,车夫虽是竭力反击,可遇上的高手明显深谙合击之技巧,一人攻其必救,一人攻其防守漏洞。三招,只过了三招,那车夫已是脖颈一凉,就此死去。 两名黑衣人彼此对望一眼,挑起布帘。 悄无声息,又无迹可寻的一蓬暗影向两名黑衣人面门袭来。 闷哼一声,一名黑衣人已是面门中了数十枚牛毛飞针,数息之后,便面色发青的向后倒去。 另一名黑衣人就地一滚,躲过了致命一击。 鸿睿连忙架起马车,扯过缰绳,一声吆喝,架起马车向道口直冲而去。 黑衣人在身后发足狂奔,一队黑影悄无声息的顺着屋顶向前方马车追去。马车后,一阵阵箭雨纷纷向马车袭来。 今夜,注定要流血。 此刻的鸿睿,驾着马车,不时甩出几把飞刀。刀光闪过,必有一条身影从屋顶跌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三章 太子的无奈,鸿睿的无奈 鸿睿极其不喜欢被人追杀的感觉,或许是前世的经历在他心里烙下了阴影。 今晚的街道很是诡异,无丝毫灯火,无一名行人。身后的脚步声不断迫近。终于车子停了,停在了街口,因为前方有一队手执钢刀的黑衣人正等着他们。 无法冲过的情况下,也便唯有死战一途了。 鸿睿翻身上了车顶,盯着身前那帮黑衣人,语调清冷道:“无我召唤,千万别出来”。 车厢内响起一声轻咳,便算回应。 鸿睿有点欣赏周太子的沉稳,处变不惊,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调调。可他也知道,这太子可是极其惜命之人,眼下也唯有强自镇定一途吧。 不着痕迹的甩下数把留神钉,双手已是轻扣几把飞刃,蓄势,冷厉的眼光死死盯着前方的黑衣人。 风吹,残叶轻舞,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过。 一声低沉的“杀”字,从黑衣人口中脱口而出。街道两头的黑衣人已是提刀向马车杀来。 “嗖嗖嗖”,连续六把飞刃脱手而出,杀向前方的一队黑衣人,又是一把银针向后方射出。 屋面上又射来一波箭矢,鸿睿身形一闪,一手抓住车顶,已是躲过,单手一提,复又上了车顶,手中飞刃向屋顶反射而去,“噗噗”数声,屋顶上余下几名弩手已是毙命,伴着一阵瓦片掉落之声,几人已是滚下屋面。 身后一名黑衣人眼神阴冷的盯着车顶上的鸿睿,猛地一个飞身纵跃,手中之刀以一种果决之势向鸿睿袭杀而来,鸿睿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刃,左右手各执一把,右手顺着对方刀势猛力一挡,随着“当”一声,右手已是架住对方的钢刀,岂料,对方眼中闪出一丝笑意,左手之中已是多出一柄钢刺,直向鸿睿左胸扎来。鸿睿也不变招,左手之短刃亦向对方胸膛刺去。 这是一种以命搏命的打法,对方的眼神从刚才的冷笑已是化为慌张,只听“叮”一声,钢刺扎在鸿睿软甲之上,除了一股巨力引起一阵气血翻腾外,鸿睿并未受伤。可鸿睿扎出一刀,却已深深透入对方胸膛。 那名黑衣人眼中闪出一丝可惜之色,直挺挺的由车顶掉落,再无声息。 此刻,冲来的一队黑衣人,刚从“燕返”刀阵中杀出,十二人,已是死了六人。鸿睿站定车顶,面露讥色道:“飞蛾扑火,勇气可嘉”。 六人互望一眼,紧了紧手中的钢刀,爆喝一声,向身前马车冲去。 此刻的鸿睿双手不断飞出各种暗器,飞刃、钢针、钢矢、袖箭......那六人冲过这暗器组成的雨幕,已是人人带伤,阴狠又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车顶的鸿睿,在不甘的怒吼声中,绽放出生命最后一丝绚烂。 留神钉很好的阻住了他们跨出的脚步,一枚枚钢矢从脚底穿过,由脚面而出,此刻的六人已纷纷蹲在地上,显然已是无力再战。 鸿睿手执短刃,跳下车顶,轻声询问道:“告诉我,你们是谁派来的,我便放你们离去”。 六人不发一言,牙关一咬,嘴角已是流出暗紫色的血液,显然已是服毒自尽。 鸿睿摇了摇头,上了马车,取过缰绳,轻轻一抖,发出“啪”的一声,马儿已是迈开脚步缓缓向前行去。 鸿睿驾着马车,问道:“太子,可曾受伤?” 周太子平静道:“未曾。罗兄大恩,本太子记下了。” 鸿睿笑道:“太子客气了,异日我罗鸿睿遇难之时,只盼太子莫推脱便好。” 马蹄声声,在这夜晚的街道留下身后一堆尸体和血腥。 鸿睿内心不由一阵苦笑:“此次暗杀,来的突然。为杀周太子可谓处心积虑,齐国没有这种给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必要,想来,是那个向来喜欢死缠烂打的洹国所为可能较大......,但如此动作,显然并非明智之举,意图过于明显了。” 正自思考着,车厢内的周太子忽然说道:“罗兄,对此次之事可有想法?” 鸿睿笑道:“这事看着颇有蹊跷啊,洹国如此出招,恐怕颇为不智,任谁猜想,第一时间便会想到是洹国所为。可洹国果真如此无脑?想来不会。太子,看来你还有仇家啊。” 周太子沉默不语,过了一刻,太子道:“有两种可能,一为罗兄所言,洹国出了一手昏招;二为来自我周国的势力,该势力并不希望本太子活着。” 鸿睿道:“还有第三种可能,贵国有一股势力与洹国勾结,共同实施的这次袭击。” 周太子道:“因为,这次袭杀之人,早早等候在茶馆周边,若未提前得知太子动向,怎会预先安排一切?” 周太子一阵沉默。 忽然心中暗暗叹息道:“难道二姨娘把宝押在老三身上?......疯狂!女人如若疯狂起来,真是让人遍体生寒呐!” 夜风微凉,周太子的心很凉。 杀一个不是对手的对手很容易,可对手背后之人却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有时候留一个可轻松应付的对手在身旁,不得不说也算是一种幸事。 此刻的周太子,颇有些后悔设计杀了老四。 ...... 天亮了,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细心之人会发现,街道上的枯叶之上似乎有点点殷红...... 老百姓很少关心这些,他们只想着一日温饱。 而京城城防司陈安之颇为恼火,一夜之间,街道上多出二十六具尸体,身份无可辨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撒出的人手,至今无一人回报,看来又是一桩无头案了。 陈安之很郁闷,好好的城防司当着,可自从周国使团入京,就没有一桩好事发生过。他也很想查出一个结果,能应付朝廷的结果即可,可真他妈的好难啊! 鸿睿昨晚半夜到达驿馆,打开窗户,掏出银哨,不久,一只猎鹰已站在鸿睿窗台之上。鸿睿取过一张纸条,小心塞入竹筒后,那支猎鹰化作一团黑影融入夜空。 待到第四日,这天发生两件事,一件与鸿睿有关,一件与周国使团有关。 清晨,鸿睿刚用过早膳,百无聊赖之际,正思考着今日去何处游荡一番,忽闻楼道传来慌张的脚步声,伙计匆匆来到鸿睿门前道:“罗大人,宫里传旨了,命您速去大厅接旨。” 鸿睿起身整理了下衣袍,丢给伙计一块碎银后,向大厅而去。 仍然是钱公公,鸿睿上前抱拳躬身施礼道:“下官罗鸿睿见过钱公公”。 钱公公眉眼笑成一团,道:“罗大人客气了,接旨吧”。 “赤虎军参将罗鸿睿,机智、勇武,军功赫赫,今乃朝廷用人之际,特封罗鸿睿为赤虎军副指挥使,官拜从三品。封罗鸿睿四方候,享侯爵俸禄。钦此!” 厅堂之内皆是赴京的地方官员,闻得圣旨所封,皆不可思议。大齐国十九岁的侯爷,这种事可是从未有过。十九岁的从三品武职,更是不可思议! 随着消息的传播,一日之间,鸿睿成了京城的名人。于是,鸿睿不得不整日游山玩水,因为拜会拉拢的官员颇多,那酸酸的酒水可是一点勾不起他喝酒的欲望。 而第二件事便是,今日早朝,众文臣纷纷建议皇上放下前些时日的不快,尽快与周国使团会面。从三国局势谈道伐洹战略,从经济利益谈到边境稳定,话题很多,但无非围绕俩字,“利益”。 皇上经不起众臣反复唠叨,那帮老学究始终学不会简略表述,一个个天天长篇大论,仿佛唯有仔细、清楚、啰嗦的阐述清楚每一个字眼,他们才能安心,嗯,听者确实明白了。 于是,皇上不耐的摆手道:“礼部着手安排吧”。 众臣面露笑意,高呼:“皇上圣明!” 世上之事就是如此,千般思虑总抵不过众口如一。 这日,鸿睿出得京城,骑着马儿躲清静,一口酒水,一口梨,颇感逍遥自在。忽见不远处有一伙人抬着一担米粮正自赶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四章 返程 鸿睿骑在马上,见其中一汉子扯下脖子处的汗巾,抹了把脸道:“唉,哥几个歇会儿吧,都走了一个时辰了。” 领头一人喘着气道:“歇息?还有空歇息?这都快没活路了,赶紧的吧” 身后那人无奈道:“哎,这种事如何让我们摊上了呢?” 鸿睿越听越是奇怪,遂一紧马腹紧前一步,略一抱拳道:“几位大哥这是去往何处啊?看几位神色颇为慌张,莫非遇上啥事了?” 领头一汉子抹了把额头的汗道:“唉,前几日,村里挖井,井刚挖了有四丈多深的时候,忽然冒出一股黑色的粘稠之物” 另一汉子接过话茬道:“于是我们找来前面道观里的王老道,他说此乃地龙之血,说我们挖到龙脉了,得赶紧施法。于是掏出一张符,点火后抛入那井,忽然,井内莫名喷出一股烈火,火势凶猛,燃了三天三夜至今未灭。” 那汉子掏出水囊喝了口水道:“那王道长见状,也是没了主意,说他法力有限,恐怕得请他师父出马才行。可他师父却有条规矩,去请他出山之人,无论他允或未允所求之事,一担米粮的探路钱还是得照出的。” “唉,你瞧,这不我们抬着米粮就是去请他老人家出马的。” 鸿睿闻言,心中已是有了计较,暗叹一声道:“这是石油啊,那可是好东西啊,要不去见识一番?” 遂对几名汉子道:“我曾游历诸国,也曾见过似方才你们所说的情形” 几名大汉闻言忙围上来,一脸希冀之色道:“先生,可知破解之法?” 鸿睿点头,笑道:“此法不难,待我到你们村子查看一番后便有定论”。 几名大汉面露喜色,纷纷躬身一礼道:“有劳先生!” 跟着几名大汉,一路紧赶慢赶,午时已是到得一村庄。 村庄正中的场地之中,正围满了一众村名,皆面露担忧之色。一约莫七旬老叟摇头叹道:“唉,伤者龙脉了,地龙出血了,我们惹到了神灵,恐有大难啊!” 众人皆面露惊恐,一中年人道:“这火都燃了三日三夜了,神灵一定在震怒之中,不若我们摆上香案,全村人齐齐祭祀一番,或许管用” 众人纷纷点头,此事眼尖之人瞧得几名大汉返回,遂问道:“遇见老神仙了吗?” 那抬着米粮的大汉道:“老神仙没遇到,半路遇上个小神仙,他有法子”。 众人闻言,哗啦一下围了上来。几名汉子遂向众人介绍起遇到鸿睿的经过。鸿睿双手抱拳,向众人施礼后道:“相亲们莫惊慌,此并非什么地龙之血,仅仅是地下的一种油脂而已,莫慌。” 一年长之人遂问道:“若如先生所言,先生可有妙法?” 鸿睿闻言高声道:“大家速速去准备砂子,大量的砂子”。 于是,在村正的一声令人,众人散开,各自去准备砂子去了。 不消三刻,场中已是堆了如一座小山般的砂子。鸿睿高呼道:“大家持铁锨,将砂子填入火井中,切记莫靠太近,以免灼伤” 众人闻言,纷纷取过铁锨依言行事。 约莫一个时辰,火势已是扑灭,井口亦已填平。鸿睿又唤几名壮汉,抬了一方石磨,死死压在井口位置。忙完一切,遂向村民抱拳道:“此间事了,小子告辞了。” 听小神仙要走,众人不舍,纷纷挽留其盘桓数日。鸿睿言:“尚有急事需办理,下回有空路过一定过来叨扰。” ...... 鸿睿在回京的路上,边走边琢磨,心中暗道:“未曾想,大齐居然有石油这种宝贝?得想个法子好好利用起来。” 翌日,鸿睿启程,向儋州而去。 一路之上倍感无聊,车厢内的鸿睿一番思索,遂掏出纸笔,构思起该如何利用石油?鸿睿身为工科毕业生,于绘图、构思一道颇有基础。 一日时间,便绘出三幅初步构思图。 其一为火甲车,原理同城中灭火所用之水龙车,只是用石油取代了水,喷管之处有一火捻,在压力驱动下,石油喷射而出,遇到喷口处的火捻便迅速点燃,一条火龙便可远远射入敌阵之中。将其置于城楼之上,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中远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其二为火舌枪,原理同后世小孩所玩之水枪,单兵可背负石油,枪与石油以软管连接,枪口亦有一火捻。 其三为火云弹,将石油置于陶罐之中,罐外壁置有火引,以投石车发射火云弹于敌阵,可瞬间爆炸,伤敌一片。 而此刻,儋州军营中,神箭营的一众工匠正在竭力打造着八射连弩。 鸿睿临走前,给这五百工匠分了十个小组,每组负责弩弓的一个部件的制作。在先前三日的摸索期过去后,弩弓的制作速度极其提了上来,由第一日的五把,到第二日的九把,直到现如今的日产一百二十余把。 神箭营的五千兵士被分为五个千人队,分别由书生、大鸟、酒缸、屠夫、箭人各领一队,候八负责五百工匠督造队。 一切都在按照预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一路马不停蹄,一日晚间,鸿睿沿着官道正自缓行,忽闻官道边的河面之上似有怒喝与哭泣之声传来,遂好奇拉开布帘。 河面之上正停着一艘小船,船舱内亮着烛火,而人声正是从船舱之内发出。 鸿睿足尖轻点,已是悄无声息上得小船。俯身轻听,只听其中一人道:“你个恶仆,公子我平日里对你也不薄,怎会起如此歹意?” 又听一人回到:“公子呀,莫怪小的心狠。你呀也不瞧瞧,好好的一个家已是败落了,这次,你赴京登门求婚,却被人赶了出来,科举考了几次,每回都是名落孙山。我看呐,您还是自己投河自尽得了,包袱中所剩银两就给了小人吧。” 鸿睿闻言已是心中有了计较,拉开竹帘,已是走了进去。 舱内二人见有外人前来,皆面露惊异之色。 那恶仆见似乎来者不善,也不多言,举刀便向鸿睿砍来。还未待那人近身,鸿睿踹起一脚,已是将那恶仆踹飞在地,佝偻着身子直哼哼。 鸿睿提起那人衣领到得船头,手中一甩,那人已是“扑通”一声被扔入河中,扑腾几下就再无声息了。 鸿睿见事情已了,身形跃起,变向岸上而去。 身后传来船上那名公子的呼声:“谢恩公,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鸿睿头也不回,只是淡淡说声:“罗鸿睿”。 那公子抱拳高呼道:“谢罗公子,有朝一日,必谢今日之大恩”。 鸿睿已是上得马车,车缓缓而行,伴着月光的清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五章 各方经营 到得儋州城,已是十日后。 于旅者而言,家便是一个即使粗茶淡饭亦四肢百骸俱感温暖的所在; 于旅者而言,家便是一个即使屋棚简陋亦浑身上下俱感温馨的所在; 于旅者而言,家便是一个即使耳畔唠叨亦身心内外俱感温情的所在。 鸿睿于这个家而言,他从初时的过客心理已转换成守护者的角色。因为,他知道,他的内心情感需要一个可以盛下他这股温情寄托的地方;因为,他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这一世不可再剥离的心头血肉。 一月未见的若逦身上多了一种女人特有的温婉,虽是少了一份活泼,却是多了一份娴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若逦赞不绝口。婆婆常年的失眠之症在若逦的精心调理下,已是改善良多;公公的老寒腿在若逦的精心调理下,已是病根全无;大嫂、二嫂的头痛之症在若逦的调理下已是大好...... 此刻的若逦,就那样坐在书案对面,静静的看着鸿睿修改着图稿。桌上的茶水凉了,若逦悄悄给换上热水;晚上屋外又起风了,若逦轻轻给鸿睿披上外衣。一切都很寻常,鸿睿却很受用。是的,受用,一个从未体会过妻子温柔的男人,每一个生活中的寻常小事都会让他内心感动,而外在表现出来的便是受用。 鸿睿常常教育自己和若逦,人不能常常感动,所谓感动便是情绪波动到极致而出现的情感外露,经常感动之人,内心往往会很弱小,很敏感,从而容易受到外界干扰。做一个把感动藏在心里,把温情慢慢表达之人,于己于人,都大有裨益。 鸿睿忙完手中的活,抬头看了看若逦,若逦的两眼也正水汪汪的瞧着鸿睿。 鸿睿正待开口说话,若逦道:“鸿睿哥哥,听闻上次雁南关一战可是颇多凶险,我最近几日总是做梦,梦到鸿睿哥哥在战场中厮杀的场景。” 鸿睿又待说话,若逦接着道:“唉,我家鸿睿哥哥就是一个英雄,战场之上也能英雄救美......” 鸿睿还待说话,若逦微微叹气道:“唉,自古红颜皆爱英雄,想我鸿睿哥哥如此一个大英雄,想来定是让人挂怀的。” 鸿睿内心暗探,无论是古代还是曾经的那个现代,八卦总是最受人关注和最热衷于四处传播的。 鸿睿微微一叹,道:“若逦,我也正为此事苦恼不已” 若逦眼神怪异的盯着鸿睿道:“苦恼?鸿睿哥哥说来听听” 鸿睿叹息一口道:“佛家所言果真不假,佛说,欲救众生苦,须持修罗法。我无修罗法,偏偏去救人。结果,你也看到了,好好一个甜娘子,变成了酸娘子。” 若逦闻言,粉脸一红,娇嗔道:“你,你说我醋坛子!哼,今晚你一个人睡吧!我走了。” 说罢,正欲起身,鸿睿一个腾身越过桌案,一把已将若逦抱起。 “啊?臭鸿睿,放我下来” “下来干嘛?我们的小兔可还在等我们呢......” 屋外月色清冷,缓缓的,一片云彩将月色遮蔽,似乎,此等良辰,连这月光也是多余的。 屋檐之上坐着一个男子,举起一个葫芦,咕嘟咕嘟灌下一口酒,微微叹息道:“红尘万丈不如一醉,有病,有病,我那该死的不解风情。” 于放,就是那样一个内心封闭而矛盾的人。他的冷漠与木讷总是显于人前,一个人时,却又总是不断的剖析自我。 长夜漫漫,其实,长夜并不长,无所事事之人,会感觉时间总是过得很慢,而目标明确之人,会感觉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便如此刻的鸿睿,打着哈欠,看着兀自在床上躺着不愿动弹的若逦,鸿睿在其额头轻轻一吻,温柔道:“若逦,你再睡会儿。我去兵营报道了。” 若逦轻轻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光洁的后背。 ...... 鸿睿到得神箭营,军营之内正在训练,校场之上有士兵正在练习射靶,有士兵正在练习格斗,有士兵正在训练体能。鸿睿瞧了一圈,未多言,便向督造营而去。 候八很尽责,在督造营中来回巡视,不时凑到工匠身前叮嘱两句。 候八见鸿睿到来,忙上前行礼道:“拜见副指挥使大人!”,众工匠闻言,忙起身抱拳行礼。鸿睿双手微微下压,笑道:“大家免礼,我只是来看看各位的进度。候八,你来于我汇报一下吧。” 候八上前道:“启禀大人,这五百工匠俱是好手,刚开始手生,效率颇低。但只隔了三五日,效率突飞猛进,目前八射连弩已全部制造完。” 说完,候八随手拿过一把八射连弩递到鸿睿身前道:“请大人检验。” 鸿睿拿过,缓缓上弦,端起空射一下,只听二旁传来弩弦发出“嗡嗡”颤鸣,道:“力道不错,只是准度是否校准过?” 候八忙道:“每批次弩弓交到兵士手中前,都会交由老工匠校验调整,确保弩弓以最完美的状态交到兵士手中。” 候八又道:“只是......” 鸿睿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裂空箭制造颇难,匠人们每天的产出有限。” “这种特殊箭矢自是制造颇难,需要时日,能产多少是多少,但是,普通箭矢的产量必须保证,莫影响了守备大人的计划。” 这时,鸿睿又道:“候八,给我找三两个手艺最好的工匠,我有几个想法要和他们商讨一下。” ...... 神箭营中军帐中,鸿睿正向书生、大鸟、酒缸、屠夫、箭人五人询问着训练情况。 书生道:“禀副指挥使大人,兵士们的体能训练情况,按您所教的法子,负重四十斤越野二十里,已是全部达标。目前正在向三十里的目标努力。” 鸿睿点点头道:“嗯,我们齐国,骑兵力量不足,因此,跨境作战,士兵的体能是确保战场掌握主动的基础保障,大家莫要忽视体能训练。” 鸿睿又道:“刚才我去督造营巡视了一番,窥天镜的制造颇难,目前也仅仅制造了一百个,我想,是否从兵士中抽调出一百名射击准度最高之人,让他们装备此种窥天镜。” 鸿睿顿了顿又道:“嗯,这一百名士兵,将是我神箭营的狙杀部队,他们的目标不是寻常兵士,而是敌方将领。” 众人皆点头赞道:“副指挥使所言极是,狙杀敌将,敌阵自乱!” 鸿睿道:“这一百名士兵挑选出来后,将由我亲自训练。” ...... 外面已是繁星点点,可营帐之内,三个工匠正与鸿睿探讨着什么。 “副指挥使大人,这火甲车与火舌枪的进油管中可否增加一个带密孔的铁片,这样,您说的那个石油之中万一有杂质,也可过滤掉,可防止油管堵塞。” “还有,听大人所说,这种石油,颇为粘稠,可否与火油混合?这样黏度可以稀释,石油的特性亦可保留?” ....... 一条条建议从匠人们口中说出,而鸿睿也不得不由衷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不可低估。 周国的计划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而洹国的计划却如陷入泥沼一般,很是为难。 此刻,草原的夜色总是给人一种神清气爽、心境开阔之感。 可账内之人,或许并未关注过这儿的夜晚,所以内心都在飞速的盘算着。 胡蛮族的可汗由木里冷眼瞧着下首的三位洹国特使,轻哼一声,抓起面前的一大块羊肉塞入空中嚼着。边嚼边兀自含含糊糊道:“贵国的诚意,犹如我草原上贫瘠的牧场,看似马马虎虎,却经不得羊群三天嚼的。” 下首一洹国使臣道:“可汗,非我洹国诚意不够,而是贵族要价太高了。上次说的银钱三十万两,我洹国已是答应。可今日贵族又提出需要我国提供二十万套骑兵甲胄,这可是二十万套啊,我们洹国连自己的军队都未有此种全套配置,您看,是否考虑一下?” 另一洹国使臣道:“可汗,您所说的条件,确实超出了我们的国力许可,您看,可否换个条件?” 胡蛮族一年轻部族首领道:“洹人历来自私!你们让我族派二十万大军协助你们攻打齐国,可又不能提供足够的保障,难道你们洹人的命是命,我们族人的命就如草原上的大粪?” 说完,冷哼一声道:“我们可汗说的,你们要么答应,要么留下两人在此,剩下一人回去禀报你们的皇帝!” 三名洹国使臣面色一变,一人道:“可汗,我们洹国是带着诚意来的。若我们联手,齐国定可攻克,界时,齐国满地的金银财物和女人你们族人皆可随意拿取。若我们就此谈判破裂,我们洹国顶多再寻良机而已,而你们胡族恐怕还得为今年的过冬粮草发愁。” 可汗闻言,面上的肌肉一抖,正待发怒,身侧一人拉了他的衣襟一把。 只听那身侧一面色枯槁,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道:“三位大人,我们可汗最是爱惜手下将士,此心,你们当可以理解,我们胡族在草原上的日子历来清苦,除了牛羊,人口就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这样吧,十万套的骑兵铁甲,十万套的皮甲,还有二十万的马刀,十万担粮草,这是我们的最底线要求了。” 三名使臣一番商议,一人道:“好,我们会尽快向京城发去消息,待我国回复后再行答复贵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六章 神箭营,初露锋芒 世上的很多事,看似错综复杂,其实,复杂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人。周太子在驿馆内经历了数次暗杀后,终于度日如年的等来了齐国皇上的召见。 过往之事,双方很有默契的只字未提,抛开过往,展望未来,便是此次两国外交的主旋律。 周太子以子侄礼拜会齐皇,齐皇以父辈礼接待周太子。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人,因为利益而纷争,又因为利益而和睦。 周国的态度很明确,不远攻,不近伐,要做一个齐国的好邻居。齐国的态度也很明确,胡蛮袭扰两国边境多年,此次齐要伐胡,希望周国亮明态度。 于是,谈判桌上出现这样一幕。 “胡蛮一族乃两国宿敌,齐欲伐胡,周愿往乎?” “大周欲以安定民生为要,伐胡一事周国恐有心而力不足。” “边境大患,不平此患,何来安定民生?” “内忧、外患,两取其重,若大齐欲伐胡,周愿提供粮草辎重。” 双方耗费了两天时日,终于商定,此次,若大齐伐胡,大周愿提供十万担粮草。 而胡蛮一族与洹国,一个狮子大开口,一个捂紧口袋,你来我往,却始终没有达成共识。 儋州城,北部兵营,神箭营。 鸿睿对近几日来的阵法训练颇为满意,在研究了胡蛮骑兵的战法特点后,鸿睿提出了弩兵阵法训练的提议。 其采用的阵法分为两种,其一名曰:叠浪阵;其二名曰:涤浪阵。 所谓叠浪阵,顾名思义,射出箭矢如叠叠浪涛,连绵不绝。前阵一千兵士半蹲,其后一千兵士站立,八轮射击后,前阵转移至后阵,后阵亦一千兵士半蹲,其后一千兵士站立。如此,在有效杀伤骑兵的同时,始终与敌军拉开了距离,同时为填换箭匣保留了时间余量。 所谓涤浪阵,在地方骑兵通过数轮袭杀后,残余兵力已冲至阵前二百步范围内,叠浪阵之前后阵保持不变,前阵瞄准射击,后阵抛射射击。在行出密集箭雨的同时,从多方位对残敌进行清扫。 战时的督造营就是器械保障营,五百工匠化身为军械修理师,同时负责箭匣的装填工作。另有一百名匠人,战时负责空箭匣的收集和发放。 近来,挑选的一百名神射手,鸿睿给他们独立编了个小队,名曰:斩首。 每日的训练,皆由鸿睿亲自督导。 上午的体能和下午的潜藏,当然偶尔半夜还有加餐。 鸿睿给他们每人身上加了个钢盾,无论吃饭还是行走,钢盾都必须背着,这些都算小菜,最痛苦的便是每天早上的四十里越野,所有负重加一起,整整八十余斤。众兵士很痛苦,但看到副指挥使大人与他们一样负重前行时,心中的那点怨言变为了咬牙坚持。效果很显著,半个月后,众人皆可跟上副指挥使的脚步,不再出现掉队现象了。 下午的潜藏训练,是每天中最轻松也是最痛苦的训练。密林之中,五十名兵士在林间仔细搜寻着潜藏的另外五十名兵士。搜不出潜藏兵士者或者潜藏失败者,晚餐皆取消,不仅取消晚餐,还要看着战友们加餐,一块块流油的大肉,让受罚者不断总结。于是,各种奇怪的潜藏招数尽出。在鸿睿的循循善诱下,一款名为吉利服的潜伏装备被发明出来,并迅速在训练中得到检验。 某日,守备大人来神箭营巡视,对神箭营的实战能力提出想见识一番的提议。 于是临时证调了万名骑兵于校场当做实测样本,神箭营换过训练用箭,双方校场列阵,一声令下,骑兵前冲,随着距离的拉近,前冲之势越显强劲。神箭营的叠浪阵发动,一拨拨箭雨如疾风骤雨般,向前方骑兵疾射而去,被箭矢射中的骑兵一个个纷纷退出冲阵。万名骑兵仅仅在两轮齐射下,已是损伤三千余。指挥将领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向后迂回,高呼道:“退回,分散冲击!”,于是在撤退途中又损失千余士兵。 又是一轮冲击,只是此次兵马分散前进,行进途中受损的人员立刻减少,只是待到神箭营阵前三百步时,神箭营的涤浪阵发动。马上骑兵挥着马刀抵挡射来的箭矢,可挡得了眼前挡不住头完抹了把眼泪,继续道:“于是,赌庄之人便上门将我弟抓走,扬言五日内不见银钱,便杀我弟”。 那人似情绪很激动,浑身颤抖着道:“那日晚间,我正入睡,便有人敲响我家屋门。我开门后,有一蒙面之人道:“欲救你弟,便拿八射连弩的图谱来换。若答应,便先给我一百两银钱。待取到图谱,再给我一百两。” “当时,小的也确实急用钱,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于是,我便到得军营,细细观察或者套取其余匠人制作的弩弓各部件过程,然后绘制了一份图谱” “今日晚间,见兵营正在聚餐,便想趁此机会交于对方,怎料......” 鸿睿手中酒杯猛地一摔道:“怎料我营中卫士早就注意到你了!在你偷偷探听其余匠人关于弩弓的零部件如何制作时,我们便已开始观察你了!” 鸿睿顿了顿道:“今日之事,你可知其中厉害?若你将此图谱交于敌国,那我大齐难保异日被敌国用我齐国的兵器攻破,到时,莫说你弟弟,便是你父母妻儿也将沦为敌国的奴隶!” 那名工匠磕头如捣蒜道:“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是小的糊涂,求副指挥使大人开恩!” 鸿睿冷哼道:“饶你一命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唯有杀鸡儆猴才能绝了这种隐忧!你弟弟的事,本副指挥使可以帮你解救出来,另外,可以补偿一百两于你家人。但,今日你的命可是保不住了!” 说完,一声令下道:“来人,拉出去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七章 斩马营 皓月当空,明灯数盏,风轻袭,叶飘飞,老树笑秋风,莫道一叶尚自摇,且看来年浓绿影。 今晚的月色适合喝酒,晚风微凉,但是清爽,酒意微醺,但是舒畅。屋脊之上,鸿睿与于放正对着月色对饮。 于放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但鸿睿欣赏这类人。因为不善言辞总比满口谎言要好上许多。 “街面上的消息传来了吗?”,鸿睿灌下一口酒水道。 “嗯,如意赌庄是洹国暗探的据点”,于放答道。 “饵放下了吗?” “没,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个据点” “哦,人救下了吗?” “救下了,五里河外的树上吊着。” “赌庄内有几个点子?” “十二个” “窝点找到了吗?” “在等”。 一声鸟鸣遥遥传来,于放道:“消息来了”。言罢,身形便已向前方飘飞而去,几个跳跃,已是消失在夜色中。 鸿睿摇头笑道:“一个从不会说声告辞再走的家伙”。 此刻,鸿睿想起了上学时学的一首诗,不禁轻声吟出:“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鸿睿颇喜欢这首诗,那时的他青春年少,本该无忧的年龄却偏偏假装忧愁。想来亦是好笑,人呐,总是习惯于期望本不属于这个阶段的事物,于是为不得而愁,于是为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愁,但人总是会回望过去。 四十岁回望十四岁,会说:那时好傻! 八十岁回望前尘往事,会说:那时真好! 年轻啊,真好! 这是鸿睿的感叹,也是鸿睿的幸运。 若逦一个翻身,已是上得屋檐,提着裙摆,轻轻坐下。 “鸿睿哥哥,你那个欲说还休,到底想说什么?对了,那段战场救红颜的段子还没跟我细细讲来呢?不如,趁今晚月色大好,好好和我说说吧。” “那日晚间,我们三百斥候潜伏在山林之中。那座山啊很是荒僻,林间除了风声,就是树叶刷刷作响,而我们那晚埋伏的地方不远,有数百座不知名的荒坟。那晚的月亮有如今晚,很亮,我们就那样潜伏着,动都不敢动。忽然,埋伏在我边上的一名兵士颤抖着手指了指荒坟的方向,低声颤抖道:“队长,你看,你看那边”,我抬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你道我看见了什么?”若逦浑身有些微微发抖,轻轻问道:“什么?”,鸿睿忽然把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道:“一只腐烂的手缓缓从坟墓中探出!” “啊”!若逦扑到鸿睿怀中,颤抖道:“臭鸿睿!吓唬我!” “别怕,别怕,若逦,我们休息去吧” ...... 清晨的大街铺着一层薄砂,这草原的季风总是如此热情,吹着的风中总是裹着来自草原的礼物。 鸿睿翻身上马,啃着一只苹果向兵营而去。 今天的一万名兵士到了,他今天会很忙。 校场之上列排站着一万名兵士。而这些兵士的队伍之前,放着三十余个石锁,鸿睿今天的命令很简单,测试。测试第一轮便是举石锁。 一众兵士来到石锁前,用出吃奶的力气举着那足有二百斤的石锁。这些兵士的底子不错,足足有八千人通过了首轮测试。 第二轮测试便是匍匐前进,前进道路上沿途的木桩上用绳索吊着许多西瓜,凡是被西瓜砸中的兵士便退出测试。第二轮测试下来,剩余六千人。 第三轮测试便是劈刀测试。众士兵面前摆着一根木桩,和一把钢刀。凡是一击之下,能将木桩劈开两寸,便算合格;劈开三寸,便算优秀;直接劈断木桩者,至候八队长处报道。 第三轮的测试下来,有三千名兵士合格,一千名兵士优秀,直接劈断木桩者只有五人。 这四千名兵士便是鸿睿计划中的斩马营。余下六千名兵士直接甩给了五名神箭营队长,由他们费心操练去。 当天下午,这四千名兵士领取到了他们的装备,一柄五尺长的带有镰刀样的奇怪兵刃。而鸿睿对他们的训练也很是怪异。 一整个上午,他们都在练习,蹲、匍匐、半蹲前进、翻滚、挥击。训练引来了其他兵营的围观,有兵士笑道:“这是什么招数?哈哈哈,咋看咋像猴子。” 于是猴子营的绰号就这么叫响了。 斩马营的兵士很郁闷,他们也对这种训练法很感到憋屈。但第二日的训练,让他们改变了看法。 校场之上来了一个奇怪的物件。 一个下有四轮,其上为一圆形桶状物,圆筒前端有两个似马腿样的物件,圆筒两侧有两把似长刀样的木杆。此物件在四名兵士推动下,其前端马腿会如真的马儿一般踏下、提起,而其背上似长刀样的木杆也会如挥刀一般斩下、收起。 鸿睿命兵士在此物两侧各划了一道白线,道:“今天,就让大家体验一把何为斩马。” 鸿睿命令推动的士兵道:“三级速度” 士兵推着那物件缓缓加速,不断沿着直线行来。鸿睿拿起一把斩马刀,一个翻身匍匐于地面,接着半蹲着向那物件靠近,待到得近前,一个翻滚躲过木杆的砍击,翻滚的同时,手中的斩马刀已是挥出,只听“咔嚓”一声,一只马腿已是断裂。 众兵士纷纷侧目,原来昨天训练的动作就是为了斩断骑兵的马腿呀! 鸿睿道:“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身为斩马营兵士的攻击手段,也是待敌人骑兵迫近时,保护身后那些弩兵的最后防线。你们就是我们神箭营的保护神!告诉我,你们自豪吗?” 众兵士齐齐高呼道:“自豪!” 鸿睿指着身后那具训练器械道:“这是我让督造营特意为你们制作的仿马,你们只管可劲练,但提前说好了,马腿管够,其余的可没存货,你们留神哦!” 众兵士闻言齐声道:“只要马腿管够就行!” ...... 斩马营的训练成绩有目共睹,只是辛苦了校场上负责推马的一众士兵,还有督造营的一帮匠人,因为推马的士兵由原来的三拨人马增加到了五拨人马,依旧还满足不了斩马营兵士的要求,他们会高声喊道:“兄弟们,你们再快点呀,这马儿哪能那般慢啊,跟驴子似的!” 督造营的匠人们最近疲于制造马腿,因为消耗太大了!仅仅训练了十天,马腿断货了,斩马营的兵士可是不依了,吵到了督造营。督造营的匠人也无奈啊,木材没了呀。 于是四千斩马营兵士拉着一帮匠人到处找树林。 一伙人如同伐木大盗一般,所过之处连片树叶也不留下。 终于,这事惊动了州府大人。州府大人看着种植了有十余年的防风林,一夜之间就剩下些木桩了,顿时一阵揪心的疼啊,查,一定要查出谁干的! 幸好守备大人知悉的早,忙赶到州府大人那儿赔礼,这事才算揭过。 当人沉迷于某件事而潜心投入时,你会发现,其成效总是出奇的好。此刻的斩马营亦是如此,他们不仅苦练斩马战术,还琢磨出一套小组配合的战术。 比如,三人绞杀阵,两人左右出刀斩马,一人挥刀阻挡骑兵砍杀。有效保障了斩马营的存活率。 比如,他们在背甲之上让匠人装了滑轮,两人一组,在滑行中剖开马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八章 暗探村 如意赌庄在儋州城已经开了十余年,这看似最普通不过的赌庄,谁也不曾料到是洹国的一处暗樁。 赌庄的老板据说是位长相颇为端庄的妇人,平日里大伙儿都唤她孟三娘。 这几日的赌客都很是好奇,平日里天天爆满的赌庄,为何已连着三天没开门了?于放那日晚上出去后,也已经三日未归,亦无消息传回。 直到第四日晚间,于放才匆匆返回。 书房内,极其安静。 于放在地图上指着一处村庄说道:“我和五鹰组潜伏观察了三天,那些细作钻入这村庄后便再未出来。” 于放顿了顿道:“只是,这处村庄总感觉颇为诡异。” 鸿睿奇怪道:“怎讲?” “此村庄有村民约三百余人,只是极少有小孩。另外,他们平日里很少出村,且看他们平日里耕作的时候,也不似寻常农人那般早出晚归,干得半日便陆续回村了。” 鸿睿道:“哦,仔细想想,可还有奇怪之处?” “嗯......那里的村正也很奇怪,路上遇到村民,也从不打招呼,偶尔村正还会向村民行礼。” 鸿睿寻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看来,我们得动用下官府的力量好好盘查一番了”。 翌日清晨,鸿睿与牛指挥使来到了守备府。 守备郭大人刚起,一脸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道:“那么早,肯定有要事吧。” 鸿睿便上前将前几日抓住营内匠人向暗探传递情报并一路跟踪暗探至一村庄之事细细说来。 守备郭大人闻言一惊。 “如若真如你所言,此村庄极有可能是洹国的一处隐藏窝点,如若战时,这伙村民便会逃入儋州城避难,而届时,他们人在城内,可以破坏的事就太多了。不行,得抓紧处理,迟则有变。” 鸿睿道:“守备大人,末将正想实战训练下神箭营,莫不如,这次拉神箭营过去尝试一下?” 守备大人考虑片刻后,道:“准了!” ...... 这日晌午,神箭营众兵士刚用过午餐,军营内的牛角号便已吹响。众兵士纷纷放下碗筷,冲至各自营帐,全副武装后向校场奔去。 校场高台之上,鸿睿身披战甲,看着地下一众兵士道:“各位弟兄,大家已经操练了许久,可始终未曾真正检验过你们的实际成果。有消息回报,城外五十里来的一处村庄,是洹国奸细的聚集点,兄弟们,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台下众兵士齐声高呼:“杀!杀!杀!” ...... 一万五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得城外。 前行的脚步扬起一路沙尘,今天注定是一个见血的日子。 官道两侧枯黄的树叶似乎也迫于这股骇人杀气,纷纷打着旋儿从枝头掉落。 ...... 离村尚有十里,队伍由岔路一分为二,两支队伍分前后向村子逼去。留下斩首队,扼守住此处路口。 不消一时三刻,已至村外。 小小的一个村落,瞬间被大军团团围住。 鸿睿使了个眼色,大鸟来到阵前喊话:“村里的人听着,我们是赤虎军神箭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为免徒增伤亡,限你们一炷香内出村接受检查!如若不然,我神箭营将发动进攻!” 话喊完了,村里很安静,没有丝毫异响。 眼见着一炷香时间快到了,忽然村口颤颤巍巍出来一个老头。只见那老头佝偻着身子,一脸慌张之色。边跑边喊:“小老儿是本村村正,请问这是出啥事了?” 鸿睿命兵士将那名村正押到跟前。 那名村正见到鸿睿,二话不说便“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小人见过这位将军。” 鸿睿盯着他看了会儿道:“你是本村村正?” “是。” “姓名?” “廖正。” “村里一共几口人?” “一共三百六十五口” “似今日这般大军已把村子团团围住,为何只你一个老头出来?” “哦,乡里人家哪见过此等阵仗,纷纷瑟瑟发抖,家门不敢迈,也只有小老儿身为村正,所以才出来答话。” “哦,可我很是好奇,你们村里近四百人口,为何小孩不多?” “这个,这个......” “快说!”,候八在边上怒喝道。 忽然那老头抹了把泪道:“唉,五年前,村里忽然来了一伙匪人,一夜之间,村里的小孩皆被掳走了。” “哼!信口雌黄!你们村子离儋州城仅五十里地,若你们村子遭匪,州府怎一直未曾接到过奏报?” “这......” “还不实话道来?”,候八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佩刀。 那老头一见之下已是瘫软在地,忽然失声痛哭道:“五年前,我们村子一夜之间尽被屠,仅余下小老儿与我孙子,然后那伙匪人扣押了我孙子,威胁我,让我不得对外泄露风声。然后,那伙匪人便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五年呐!” 话刚说完,只见一户农家的窗户打开,紧接着一具孩童的尸体被抛了出来,瞬间染了一地的血。 老头见状,顿时陷入疯狂,口中哭嚎着:“小崽!小崽!”跌跌撞撞向那孩童的尸体奔去。 只见那老头瘫倒在地,双手捧着他孙儿的尸体,仰天嚎啕大哭。 “唉”,我无奈的摇摇头吩咐道:“上火矢,焚村!” 随着一声“射击”,“嗖嗖嗖”无数的火矢呼啸着飞向前方的村落,不一会儿,村里的茅房尽皆燃起了大伙。 这时,村口出现了十余匹马,马上之人皆提着长刀,呼啸一声,向神箭营冲来。 紧随十余名骑兵之后,尚有百余名手提钢刀之人,观他们脚步稳健,队形看似松散,实则互为掩护,显然乃久经训练之人。 而正在此时,村后小道亦有一众人等杀出。 随着一声“自由射击”响起,一支支利刃带着兵士们的怒火,纷纷向前方敌人射杀而去。 战事很普通,或者根本不能称其为战事。 紧紧一盏茶功夫,妄想突围之敌已是尽数伏诛。 鸿睿派兵清点战场,仅三百二十人,数目不对。 鸿睿正待派兵士进村搜查时,探马来报:“村外官道上现四十余行迹可疑之人,斩首队正在盘查时,对方忽然发难。目前已击杀十余人,尚有三十人已尽皆被俘。” 鸿睿点点头,集拢队伍,向儋州城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二十九章 暗潮,动了 鸿睿始终认为,审讯是一门艺术,一场鲜血淋漓的审讯,会让受审之人倍感痛苦,也会让审讯之人毫无成就感。鸿睿所推崇的审讯方式,是一种文雅的审讯,所谓文雅,便是最好别见血,便如此刻一般。 今天的州府大牢内很是热闹,很少会一次启用三十二间提审房,而今天就赶上了。孟三娘是被提审的对象之一,而此刻,她正坐在鸿睿对面看着他在烤鸡翅。 一个碳炉,炉内的炭火正旺,室内很温暖,四溢着炭火的味道和烤鸡翅的味道。 鸿睿就那么坐着,仔细翻烤着鸡翅。 孟三娘也就那样坐着,奇怪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鸿睿说道:“我叫罗鸿睿,赤虎军副指挥使,你呢?初次见面,彼此认识一下总是必要的。” 孟三娘迟疑了会儿,道:“大家都叫我孟三娘。” 鸿睿淡笑道:“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的假名。” 鸿睿又给鸡翅刷上一层油,道:“其实,你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因为你的同伙正在接受拷问。哦,对了,忘记和你说了,他们的待遇可比你糟糕多了。” 说完,扭头对边上一兵士道:“传话给其余提审房,第一个问题,孟三娘的真名。” “是”,兵士转身离去。 鸡翅烤熟了,鸿睿递到孟三娘面前道:“尝尝我的手艺?” 孟三娘摇头。 鸿睿哈哈一笑,自己吃了起来。 鸿睿边啃着鸡翅,边道:“哦,对了。等我吃完,我会和你做个游戏,这个游戏的名字就叫“笑到最后”,希望你能配合好我哦。” 鸡翅吃完,鸿睿把鸡骨头随手一丢,拿过棉布仔细的擦拭了一遍双手,从腰间皮囊中掏出一卷银针。 鸿睿使了个眼色,两名兵士将孟三娘按牢在椅子上。 鸿睿笑道:“放松,不用紧张,我只是扎你几个穴位而已。” 鸿睿来到孟三娘身后,右手微动,一根银针已是扎入三娘头皮。也就数息时间,三娘头部已是扎了九根银针。鸿睿两指捏住一根银针尾部,轻轻转动,手指微抖,又如此接连施为约一炷香时间,三娘已是沉沉睡去。 取下银针,鸿睿对两兵士道:“抬到刑椅上去,绑结实了,对了,把她的鞋子脱了”。 孟三娘的一双玉足很是纤巧,犹如白玉雕琢一般。 鸿睿端详了片刻,取出一根银针,已是插入三娘的左脚,接着是右脚,随着银针的转动,三娘缓缓醒来。 鸿睿笑道:“醒来了?感觉有何异样?” 孟三娘沉默着,忽然,直勾勾的看着鸿睿道:“你要杀就杀吧,何必如此枉费心机?” 鸿睿摇摇手指道:“不,不,不,一点都不枉费。” 鸿睿绕着孟三娘走了一圈道:“其实吧,有时候笑也是很痛苦的,便如即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一样。对了,刚才我在你身上做了点小动作,你脚底的敏感度现在是常人的三倍。” 鸿睿打了个哈欠对俩兵士道:“你们伺候好孟三娘,不许让她昏睡过去。看她昏了,就在其大拇脚指上扎一针,这样她自会醒来”。 两兵士抱拳道:“是”。 鸿睿出了提审房的门,兀自向家中走去。 而提审房内,两个兵士狞笑着各取出一支鹅毛,搬过一张小凳子,耐心的一遍遍用鹅毛轻轻刷着孟三娘的脚底。 孟三娘紧紧咬住下唇,努力憋着。但也就盏茶功夫,实在憋不住了,仰头“哈哈哈”大笑出声。 孟三娘很是奇怪,今日,她的脚底为何如此敏感?那种痒似千万只蚂蚁在足底爬过,一直由皮肤痒到了骨头里,不,是痒到了灵魂深处。啊!实在受不了了...... 两兵士见孟三娘在刑椅上不断的颤抖,很是痛苦的样子,可偏偏却笑声不断。于是,两人更卖力的刷着足底。 孟三娘的眼泪在流,可嘴上却在笑,狂笑不止的那种。 孟三娘的心在怒吼,可嘴上却在笑,狂笑不止的那种。 她想用身体的扭动来摆脱发自足底的折磨,可她浑身都被捆绑着,无法动弹分毫。她想求两名兵士停下手中的动作,可她笑的癫狂,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 鸿睿今天没有骑马,他想走走。 一个人闲逛的感觉很是舒服,有一种毫无拘束的感觉。 于是,在边走边逛中,他尝了尝孙老炮家的馒头,不错,汤汁很馥郁,肉也很新鲜;他又尝了尝豌豆姑娘家的酿豆腐,不错,酒糟味很醇香,豆腐也很滑嫩。就这样,一路吃吃喝喝,鸿睿到了回家的必经之路,双旺街。 今天的双旺街与往日一般。 街上人头攒动,来往的行人很杂,有刚从地里回来的农户,有学堂归来的学子,有上集买菜的妇女,有在脂粉摊前流连的小媳妇儿,一切并无异样。 可鸿睿有种直觉,这来往的行人中暗藏杀机。 鸿睿脚步缓慢,渐渐融入人群之中。 对面走来一位行色匆匆的大夫,肩挎一个药箱,看情形似是急着去哪家出诊。可就在距离鸿睿约莫三丈远时,药箱中突然射出两把飞刀,闪着寒光向鸿睿胸前射去。 鸿睿足尖一点,身形一转,已是躲过,可鸿睿身侧一人已是莫名其妙身中两刀,就此稀里糊涂的倒地。 在鸿睿身前玩飞刀,这与班门弄斧无异。 鸿睿手中的一把柳叶刀就在刚才闪身之际,已是射入那大夫装扮之人的脖子处。那人捂着脖子,缓缓倒下。 大街上出了人命,顿时,街上之人一阵慌乱。 鸿睿就这样站着,没有随人群而动,因为他要仔细观察,那些混迹于人群中杀手。 一手挎竹篮的大嫂,神色慌乱的随着人群向鸿睿这边走来。 错身而过之时,鸿睿看了她一眼,而她似乎未曾发觉,只是一脸着急。 也就在错身的一瞬,那大嫂的左手从竹篮之中抽出一柄细刃,无声无息的扎向鸿睿腰部。 鸿睿的左手电光火石之间,紧紧抓住那大嫂的左手,然后猛然一扭,一推,那把刀刃已是深深扎入那名刺客的腹部。 刺客倒地,身下流出一摊暗红色的鲜血。 左侧,前方,一名年过半百的乞丐,一手拿着个破碗,一手拿着跟竹棍,似乎被慌乱的人群推了一把,脚步踉跄着猛然向路面摔倒,也就在他倒地的一瞬,手中的竹棍中射出一道寒光。 鸿睿脑袋一偏,那道乌光已是钉在了街边一商铺的匾额之上。 鸿睿手腕中闪出一道透明的丝线,丝线紧紧捆缚住那乞丐的脖子,一拉之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已是倒地身亡。 ...... 也就片刻功夫,街道上躺下了八具尸体。而此刻的街道,已是再没了刚才的拥挤,此刻的街面上只有两人。 罗鸿睿定定的站着,看着眼前之人。 那人并不好看,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那人个子颇高,很瘦,一张马脸配上一双三角眼,本就可以定义为出奇的丑了,可偏偏还生了一副兔唇。 那人也盯着鸿睿瞧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罗将军可否放了在下娘子?” 鸿睿奇怪道:“我不是街头恶霸,不会掳人家娘子。” “不,我家娘子是孟三娘。” “哦,原来如此。那么,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家娘子。” “不,我想,罗将军会把娘子归还于我的。” “哦?你哪来的如此自信?” “我如飘零,一钱不值;而将军您如大树,根深蒂固,又枝繁叶茂。何轻何重,将军定会有所判断。” “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我罗鸿睿最不爱吃的就是威胁。” 此时,肉铺的张屠户依旧在肉铺剁着肉。一块后臀肉让他费了半天劲。 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摩擦了一下双手,抓起案上的剁肉刀,高高举起,就此挥刀砍下。 可是,忽然感觉手上一轻,手中只剩下一个木柄刀把。再去找刀时,却赫然发现,那把该死的刀打着旋儿在空中飞着,飞着飞着,只听“啪”一声已是深深嵌入那兔唇男子的前额之中。 那男子一声不吭,就此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张屠户的刀下。 张屠户一脸慌张,忙跑去看看是否还有救。 鸿睿把他拦下了,笑道:“不错,杀了名敌国探子。我会向州里为你报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章 暗劲 孟三娘笑了一夜,这一夜让她永生难忘。 此刻的孟三娘感觉自己就是一团棉花,浑身上下都是软趴趴的。 “给她喂点稀粥”,这是罗鸿睿的声音。 一碗稀粥下肚,孟三娘感觉自己的魂魄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身上有点力气了。罗鸿睿道:“三娘,我觉着,你今天会跟我说些我感兴趣的话题。” 孟三娘张开了眼睛,那个人影有点恍惚,她轻声道:“即使我说了,我也是一死。” 罗鸿睿轻笑道:“不,你死不了。” 鸿睿说完,轻轻帮孟三娘把鞋子穿上,又道:“我不仅不会让你死,还会设法让你逃出去”。 “哦,你的同伙交代了,你姓秦,名雪。很好听的名字。可是我很诧异,洹国姓秦的可不多,唯一让我有印象的,也就洹国镇北候秦桑。”鸿睿缓缓道。 孟三娘的嘴唇有些颤抖。 “唉,这可是个悲情人物。声威震天的镇北候因为一个小人,被满门发配......” 孟三娘的脸色有些惨白。 “唉,看来常伴君王身侧,还真不是一件幸事。对了,听说镇北候一脉的很多女眷都被充为了官妓,惨,惨,惨......” 孟三娘浑身战栗。 “你若活着,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可你若死了,唉,也就顶多化为一缕怨魂。” “别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孟三娘咆哮着,怒吼着,哭泣着!似乎想把胸中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全部以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 那年秋天,镇北侯邀一众好友,于后花园赏菊。 花香幽幽,酒香袅袅。 还记得池塘里远去的涟漪,还记得满地坠下的金黄。 一抹秋风迷人醉,道不尽敞怀与不羁。 有花,有酒,有知己,写风,写雨,写悲欢。 那日的镇北侯写下了他平生唯一的一首诗,也是最后一首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街,满城尽带黄金甲。 ...... 翌日,这首诗出现在了皇上手中。 半夜,无数兵士冲入了镇北侯府...... 那一抹抹记忆从孟三娘心间略过,掩藏已久的伤痕再次鲜血淋漓。她忘不了那段屈辱的日子,她忘不了母亲在她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忘不了那位让她恶心的兔唇校尉跟她说的恶心话。 “跟了我,我给你自由。跟了我,你家妹妹不用在此煎熬。跟了我,镇北侯在矿山里会轻松许多。” 终于,孟三娘做了个决定,一个她不知结果会如何的决定。 ...... 这几日,街面上传出个消息,守备府抓住了一伙洹国的暗探,这几日将押往京城刑部受审。 某日晚间,从州府大牢内驶出三十二辆囚车,囚犯均以黑巾头套罩面,二百骑兵随行押送,一路向京城而去。 隔了三日,半夜子时,从州府大牢内驶出三辆囚车,囚犯亦以黑巾头套罩面。只是这三辆囚车出得儋州城后,便分向三条大道驶去。 鸿睿等了数日,两批囚车均一路无事。首批三十二辆囚车已到达靖州,离京城已是不远。第二批囚车分别到了幽州、彭州、宁州。 又隔了三日,鸿睿接到消息,第二批囚车遇袭,随行四十余兵士皆战死,囚犯被劫。 鸿睿点头笑道:“孟三娘,接下来的路靠你自己走了......” ...... 鸿睿起草了一封奏折,而这封奏折却让皇上与满朝大臣颇感为难。 原因无他,缘起于数日前的那次剿杀洹国暗探的行动。鸿睿奏折中言:洹国苦心积虑,经营暗探组织于我大齐境内,今日,臣等侥幸,覆灭一村落暗探三百余名。而我大齐境内,似此等暗探蜗居之点,谁敢言仅此一处?故,微臣谏言,我大齐境内需对人口进行一次普查。一查户籍,二核人头。户籍需与户牒核验,此为初查。每户之人头,均需至亲、远亲、街坊或熟人印证并担保。 朝廷觉着鸿睿的建议很好,可实施起来确实颇有难度,因为这是整个国家的人口大普查,这在齐国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太费事了,可不如此,确实隐患不小啊。 朝堂之上,为这事辩论了几回,最后还是皇上定了调。 查,一定要仔细查,即使再繁琐,也比暗疾在身强。 于是,整个齐国动了,从州到郡到县再到村。 短短半个月,齐国这次史无前例的大普查,还真发现了不少问题。 某县府之中,居然有三名官员身份存疑; 某皮货商的老婆,居然不记得娘家二姨的模样; 某私塾教书先生,居然当过山匪的军师; 某酒坊老板,居然是潜逃数年的要犯; ...... 鸿睿最近耳垂很烫,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可他知道,因为他的奏折,孟三娘那边或许可以轻松很多。 夜色清冷。罗府也很冷清。 鸿睿习惯了如于放一般,坐在屋脊上饮酒,赏月。 最近的罗府有些不是很太平,连着几晚,都有刺客登门。 五鹰已安排好手于罗府布防,于放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很多。于放一身黑衣,出现在鸿睿身旁。 鸿睿仰头喝了一口酒水道:“今晚逮到几只耗子?” 于放答道:“两只。” “哦,比前几日少了。看来,他们也是人手有限啊。那就耗着吧,直到他们派不出人手为止。” “族长至亲身侧,我均已派人贴身保护。若逦夫人身边我安排了两个丫鬟,人很可靠。” “嗯,不错。每天采购的食材要仔细核验是否有毒。这事你可让若逦帮你。” “是”。 ...... 已是十月中旬。 洹国派往胡蛮族的使团终于可以返回了。这场谈判不得不用艰苦卓绝来形容,胡蛮人看似粗犷的外表下,却有着草原狼的贪婪与狡猾。 洹国使臣形容胡蛮族长由木里犹如冬天草原上那踢一脚能把脚趾崩坏的狼粪。真的是又臭又硬。毫无办法之下,只得从族长身边之人下手。 托勒尔,族长的军师,一张枯槁的脸庞下,却有着一颗放荡的心。在送了第九个美女到她营帐后,她终于有兴趣聊聊别的话题了。 “哦,大洹国尊贵的使节,你们的诚意,我很明白,可族长确实有他的难处。我们草原不比你们大洹国,我们没有资源,没有粮食,没有你们先进的技术,我们有的只有贫穷。” “托勒尔大人,我洹国如果全盘接受您胡族的条件,我们洹国的国库定会搬空,到时,攻打齐国,我们拿什么打?” “套用你们的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就看你们的取舍了。” “托勒尔大人,如果您能帮我们把条件降下来,我们定将重谢于您!” “哦,如何重谢?” ...... 洹国在扔出去数箱黄金后,终于打动了托勒尔大人的心。 于是,在托勒尔大人的斡旋下,洹国又许下承诺:若攻下齐国,洹国所掠之财富,愿拿出三成感谢胡蛮。 终于,那坨狼粪软了,虽然还是很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一章 十月,征 儋州城的十月,灰黄色的天空有如百姓们嘴里嚼着的玉米饼一般,有点寡淡无味。 最近一个多月来,胡商来的少了,往常这个时候,胡商们会赶着牛车,把一车车的皮货往儋州城送。 鸿睿和若逦,最近迷上了孙二胡子家的羊肉泡馍。 若逦拿起筷子,夹起碗里薄如纸片的羊肉,轻轻送入口中,仔细咀嚼,不住点头道:“鸿睿哥哥,我从没想过,羊肉居然这般好吃”。 鸿睿笑着道:“改天让你尝尝我做的烤全羊。” 若逦撇撇嘴道:“我家鸿睿哥哥为何如此热衷于烧烤?” 鸿睿无奈道:“因为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并不好,所以,我要努力学好烧烤这门手艺。” 若逦捂嘴“咯咯”笑道:“鸿睿哥哥,难道你被人烤过?” 鸿睿摇头叹息:“唉,你的热情似火,我的外焦里嫩,你瞧,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唉,婚后的男人真的易老。” 若逦“噗嗤”一声,口中的泡馍差点脱口而出。正待说话,街头奔来一匹快马,马上的兵士大吼着:“闪开,闪开,边关急报!” 鸿睿面色一变,对隔壁桌的于放道:“一会儿护送若逦回府”。 “若逦,边关估计有敌情,我去下守备府。” 说完,鸿睿已是匆匆向守备府赶去。 ...... 守备大人郭彦此刻正拿着急报,仔细端详着。 鸿睿已是匆忙赶到。 “郭大人,边关情况如何?胡蛮可有异动?”,鸿睿问道。 “急报上说,最近胡蛮一族各部落兵力调动频繁,这个月已有十万胡蛮骑兵到了拓旦河畔。显然是先头部队,目标正是我们儋州。”,郭大人淡淡道。 “大人,既然胡蛮先头部队出动了,我们的计划是否也该实施了?” “嗯,后日一早,部队开拔!” ...... 春闺暖香烛,斜影照婆娑。 卧房内,烛火很亮。屋外又起风了,院里的那棵丁香树摇晃着枝丫在窗户纸上印上一抹淡影。 若逦的脑袋舒服的靠在鸿睿结实的胸膛上,仔细听着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似乎生命的温暖与磅礴,能给若逦的期盼与等待注入一股最强的信念。 “鸿睿哥哥,我不知道还要经历几次送你出征,可每次,我虽然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哭,可我忍不住......”,说完,两行清泪由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鸿睿的胸膛。 鸿睿的心似乎被万千温柔缠绕,今夜,柔情相伴。 ...... 清晨,风中带着初冬的冷冽,刮过校场的土地,刮过兵士的面颊,刮过前来送行的每一位亲人心头。 鸿睿不许家人相送,鸿睿说:“出得城门关,只为凯旋还。过多羁绊,会让自己分心。” 鸿睿跨出家门,便不愿或不敢回头,因为家人压抑在眼窝中的晶莹,会让自己的脚步纷乱。 ...... 草原的初冬很是苍凉,满眼望去,早没了风吹草低的迷人风光。 鸿睿骑在马上,看着手中的地图。 鸿睿向身旁的书生问道:“距离米尔塔还有多远?” 书生抬头看了下前方道:“约莫还有三个时辰路程”。 “命令弟兄们加快脚步,争取晚前到米尔塔歇息”。 命令一道道下传,队伍的行军速度又加快了。 这次的行军由牛指挥使两万赤虎军为左翼,鸿睿的一万五千神箭营为右翼,郭守备的六万五千天擎军为中军,兵分三路,互为掩护,向拓旦河方向进发。 撒出去的斥候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回来报告一次前方状况,鸿睿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喧闹声,催马赶去。 只见两名斥候背后中箭,其中一名已是面色晦暗,显然已是身亡。另一名斥候靠在一名兵士的怀中,喘息道:“前方出现胡蛮族的弓骑兵,约莫五十人。” 鸿睿道:“其余人呢?” 那兵士抹了把眼泪道:“都死了。” 派出十名斥候,刚出去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一人负伤返回。鸿睿道:“斩首队,去把这群苍蝇灭了。” 斩首队一百兵士纷纷抱拳道:“是!” 转眼,一百人已是身形隐入枯草之中,向前方摸去。 前方二十余里的草原上,一伙五十人的弓骑兵正在齐国斥候的尸体上翻找着战利品,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件值钱物件。于是纷纷上马,打着呼哨,向前方驰骋而去。 这伙弓骑兵如今已是装备一新,原先整个部落都找不出十套的皮甲,这次族长由木里居然如此慷慨的人手一套,连舍不得浪费的箭矢,也人均发了三箭囊。 胡蛮战士向来鄙视齐人,认为所谓齐人,都是不堪一击的,若不是兵械优于他们,齐人早就是他们胡蛮人的奴隶了。 因此,今天他们的胆气特别壮,跟着一个好族长,他们的生活真的有盼头啊。 一名胡蛮弓骑兵道:“队长,一会儿万一遇到齐人大部队可如何是好?” 那名队长道:“齐人的弓箭有我们射的准吗?齐人的马儿有我们跑得快吗?没有,他们看到我们只会如羊圈中的绵羊,可怜的叫唤两声。” 众骑兵皆大笑。 草原的风,有一股似牧民一般的狂放,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枯草间,从饮水畔掠过。斩首队的箭,亦如草原的风,带着愤怒与咆哮,从五十名斥候的脖颈间掠过,洒下一路鲜红,和马儿惊慌的足蹄。 斩首队怎会让五十匹强健的战马从眼皮底下溜走?纷纷从草丛中钻出,紧赶着马儿追出数十步远,一个纵身已是飞身上马。 不消盏茶,五十匹战马已是名马有主,可剩下五十名队员只能望马兴叹了。 鸿睿看着斩首队的收获,不禁眼馋。这胡马确实先天强壮,肌肉线条分明,体型也比齐国的马儿高大。对比下自己的坐骑,真是相形见绌。 傍晚时分,已是到达米尔塔。 米尔塔是草原上的一座小丘陵,附近有一条水源,是队伍休整的好去处。 由得六名队长安排宿营事宜,鸿睿躺在草丛中,两手枕在脑袋下,望向天边那一路彩霞。 傍晚的太阳,是红色的,很鲜艳的红色。 这抹余晖,印染了天边的云彩,也印染了看着斜阳的鸿睿。 正瞧得出神,忽然听到猴八的呼唤声。 “大人,大人,前方有一队胡蛮人路过”。 鸿睿翻身站起,道:“什么情况”。 猴八喘着粗气跑步赶来道:“大人,我们前方正有一队胡蛮人经过,看他们都驾着马车,好像正在迁移。” “哦,派人把他们的首领请来,不得动粗,是请。” “喏!” 须臾片刻,一名头上戴着羊皮帽,面色枣红,身形颇为魁梧的汉子来到鸿睿面前。 那汉子见鸿睿全身铠甲,腰挎长刀,显然是这支军队的将军,便上前行礼道:“尊贵的客人,我是公羊部落的首领,图吉木,不知客人何事?” “哦,图吉木首领,你好。”鸿睿向来人施礼道,沉吟片刻道:“听说你们胡族最近都在准备战事,你们部落为何此时迁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二章 初谋 草原上的烈马,总有被驯服的时候;草原上的牧草,总有被啃光的时候。 这是图吉木的无奈。 图吉木的公羊部落,原先是一个中型部落,生活虽算不上富足,可温饱尚无问题。一切源于去年的那场纷争。 牧民的马儿就如同牧民的双腿,一个没有马儿的部族,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草原吞没。去年的一次牧马,图吉木部族的几位牧马人在放马途中被隔壁的塞切尔部落抢走了四十多匹牧马,于是图吉木领着十几名部落成员上门讨要个说法。 可那塞切尔部落首领乌哈仗着他的女儿被族长选中纳为小妾,就凭借着这层关系,不仅不归还牧马,还把公羊部落的十余人打伤。 双方自此争斗不休。 仇恨总是随着时间的发酵而会日益膨胀,加上乌哈的女儿总是在族长枕边吹风,于是,每次抽调劳力的时候,公羊部落总是被抽调最多。每次征集食物的时候,公羊部落总是被摊派最多的。 说至此,图吉木一脸的悲戚之色,摇头道:“今年的这场战事,族长把我们部落所有的轻壮劳力都抽走了,眼瞅着,这个冬天难熬,不走的话,我们部落早晚会被塞切尔部落吞并。” 鸿睿问道:“那你们部落还有多少人?” 图吉木叹息道:“唉,也就二百余老弱了。” 鸿睿笑道:“图吉木首领,你们部落目前这种状况,估计在草原上难以生存了。估计你们迁移途中如若遇到其余部落,你剩下的这点牛羊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鸿睿一语切中图吉木担忧之处。 图吉木面上忧色更盛。 鸿睿道:“部落的生存依靠两个方面,一是战力,二是势力。”,鸿睿边说,边示意图吉木坐下。 “如说战力,你部落现在仅有这些老弱,无从说起。你也唯有势力一条路了。”鸿睿继续说道。 图吉木沉吟良久道:“您说的极是,可目前这种局面,又有哪方势力可以依附?” 鸿睿笑道:“你们草原最大的势力便是由木里,可你们部落没有可以依附上这层势力的条件。” 图吉木沉思片刻道:“您说的意思是,目前也唯有您齐国可以依附?” 鸿睿笑道:“哈哈,和聪明人说话真的不累,一点就透。” “可一旦双方开战,我部落不就是......”,图吉木犹豫道。 “里通敌国是吗?”,鸿睿笑道。 “你要明白,我们齐国无意染指你们草原。如果这次我们战胜了,那么,我们齐国就需要一位与我们亲善的族长,我说的意思,你可明白?” 图吉木眼神闪烁,思虑了好久,忽然双膝跪倒在地道:“我公羊部落愿听大人差遣!” 鸿睿起身扶起图吉木道:“一个正确的决定,有时候能创造一段历史,起来吧,图吉木首领。” ...... 草原的夜晚很冷,营帐内的马奶酒很香。 图吉木犹如一个输光了家产的赌徒,翻盘的机会于他而言确实弥足珍贵。 酒足饭饱后,图吉木在地图上为鸿睿一一标明各部落目前所处的位置。鸿睿知道,这个信息很珍贵,而他心中的扰敌计划亦是初步成型。 翌日清晨,天光微明,斩首队已骑着战马奔向这次的任务目标。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沿两条线路,分别袭扰各沿途部落。鸿睿提供的袭扰方式一共有两种,一为刺杀部落首领,使部落陷入内乱;二为毒杀牛羊,使部落陷入恐慌。 斩首队在牛鼻儿弯一分为二,一路向东,一路向西,两队约好了在柴奴尔帕会和。 草原初升的太阳,如同草原上牧马的姑娘,美好而火热。那鲜红的火热,如同体内流淌的血液一般奔放而炽烈...... 马背上的斩首队,每个人都极其兴奋,因为,他们斩首队是第一支被鸿睿撒出去的战斗部队,这是属于他们独有的荣耀! 东线的斩首队队长由胡凯南担任,他沉稳的性格一直为鸿睿所看好。西线的斩首队队长由罗宾担任,他机敏的特点一直为鸿睿所赞赏。 这日,胡凯南队摸到了他们这次将要袭击的第一个大部落附近,血鸦部落。 众人穿着吉利服,潜伏在草丛中。血鸦部落占地颇广,看部落架势,平日里恐怕有四万人的样子。 草原的早晨,空气中弥漫着奶茶的清香。 一个个部落妇女,在营帐外的火炉上煮着奶茶,随着锅中奶茶的沸腾,她们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在锅中仔细的翻搅着。 许多的牧民儿童在追逐打闹,他们从小就热衷于射箭和摔跤,虽年岁尚幼,可骨子里已隐隐透出牧民们的粗犷气质。 老人们在营帐前翻晒着牛羊皮,他们还不时叹息,往常这个时候,牛羊皮就是他们冬天里的一笔收入,可今年,可恶的战争,不仅让他们没了收入,连孩子们都要上战场了。可怜的孩子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牧羊人挥舞着赶羊鞭,嘴中不时发出“呜呜”的呼声,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划过两道圆弧后“啪”一声在地上爆出一声脆响。数千只的羊儿在牧羊人的指挥下,向不远处的牧场而去。 此时,一个肤色泛着古铜色的粗犷中年人从营帐中走出,只见他眉毛浓厚,一脸的络腮胡,身着羊皮袄,露出半个膀子。众牧民一见他,纷纷弯腰行礼,嘴上说着:“首领好!” ...... 这天的早晨很寻常,似乎每一个早晨对于血鸦部落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是草原上排的上号的大部落,连由木里族长都要给几分薄面。生活似乎就是如此平静,可第二日的灾难却在慢慢降临。 第二日晌午,牧羊人哭嚎着回到了部落,似一个刚遭受刺激的疯子,癫狂而悲伤的赶回部落,沿途撒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 “完了,完了,羊儿死绝了!全死了......” 血鸦部落的牧民很惊慌,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这些羊儿可是他们过冬的食粮,如果羊群都死了,他们这个冬天该怎么熬过去。 于是有人拉住那牧羊人,着急问道:“铁尔塔兄弟,怎么回事?” 那牧羊人语无伦次道:“全死了,羊群全死了”。 顿时,牧民们慌神了,纷纷乱成一团。 这时,首领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便出了营帐。 首领呵斥道:“出什么天大的事了?看你们如此慌乱!”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那牧羊人跪着爬到首领面前,哭嚎道:“首领,首领,羊群都死了,我早上赶它们去牧场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到了晌午,一只只羊儿纷纷颤抖着倒地,再没爬起来。” 首领闻言,心中顿时暴怒,一脚把那牧羊人踹翻在地,道:“快带我去看看,哈梨达,切尔萨,你们俩随我一起去瞧瞧。” ...... 今天的风很低,压的草儿纷纷耷拉着枯黄的草叶,云很淡,天很蓝,一地的羊儿很白,可惜,都死了。 首领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抚摸着羊儿那光滑的皮毛,仰头望天,两行老泪滚滚而下。 忽然,草丛中闪过一道黑影,不待首领身旁的护卫提醒,那道黑影已是穿过首领的咽喉,激射出一抹鲜红,如一朵盛开的花朵,绽放在身前那雪白的羊毛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三章 伏杀与追杀 鸿睿始终坚信一条原则:凡是敌人忌讳的,便是他所向往的。 斩首队很好的执行了鸿睿的这一条原则,东西二路小队,如两条徘徊在草原上的幽灵一般,暗杀、下毒、放火无所不用其极。 收割,是他们的使命。 短短二十天,沿途三十八个大小部落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大灾。 首领的遇害,导致了部落觊觎宝座的势力纷纷露出了獠牙,如同草原上的狼群一般,为了争夺狼王而捉对厮杀。 羊群的死亡,导致了大部落向中小部落的掠夺行动日益频繁。 而这种影响,不仅仅局限于各部落内部,由木里族长的军队集结计划已是大受其累。直到今日,由木里在忍无可忍的情况,召集各部落代表至营帐集会。 由木里一双虎目狠狠的环视了一圈各部落代表们,开口说道:“这次集会,就一件事!本族长知道你们很多各部落遭遇了敌人的破坏,连过冬的口粮都无法保障了。” 由木里轻咳一声道:“相信各位不是草原上愚蠢的牦牛,敌人的目的就是要我们未战先乱!因此,从今日起,不许部落间再发生抢夺粮食的行为,如若再有,那这种部落便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底下众人闻言顿时静若寒蝉。 由木里见众人不发一言,内心不禁一阵冷笑:“哼哼......,这帮人就是草原上最贪婪的豺狗,不给他们点肉骨头,估计他们是很难完全听我号令的。” 及此,由木里高声说道:“众部族代表,据探子回报,齐人这次向草原派出了十万大军,而我们胡族,本次计划调集二十万大军。从军力上完全可碾压齐人,因此,这次作战,我们最多一个月便可击垮齐人。” 由木里顿了顿道:“所以,凡是遭受齐人破坏的部族,皆可领取一个月的粮食。待我们攻入齐国,遍地的金银与粮草任我们取夺,也唯有蠢货才会计较这点眼前得失。” 一番话说得各部落代表纷纷点头,皆叩首高呼:“族长英明!族长英明!” 由木里捋捋那络腮胡,狰狞笑道:“我命令,由本族黑狼部诺力将军率五千人马分四路去围剿那伙破坏部落的齐人部队,限期十天,我要看到那些齐人的脑袋!” 只见下方一身形高大,精赤着上身的汉子抱拳道:“黑狼部诺力领命!” 说罢,转身出得营帐,点齐人马,吆喝着出得营寨。 ...... 夕阳西斜,草原的寒冬越发迫近了,连最后一丝的阳光似乎也带着丝丝冷意。 一队五十人的骑兵正在草原上缓缓前行。 “队长,明日我们便能到达柴奴尔帕,瞧那些胡人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强悍嘛”。 “莫小看胡人,他们的精锐都已抽调至军队中,剩下的部落只是一个空架子,如若遇上大批胡人弓骑兵,就我们这点人手,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队长,这次我们会和后,要不再顺道把那些沿途小部落再捋一遍?” “看情形吧,罗将军交代过,只为骚扰,不为杀敌,全身而退。” 众人边策马前行,边嚼着肉干,忽然,队长从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后,趴伏于地,左耳贴着地面仔细倾听着什么。 蓦地,队长大声道:“后方有敌人骑兵,数量不少,撤!” ...... 马蹄声渐近,一队约有五百人的胡人弓骑兵经过刚才斩首队行进过的地方,忽然,打头一个弓骑兵队长吆喝一声道:“停!情况不对!” 那一队人马纷纷停住,那名队长翻身下马,扒开草丛,看到数堆马粪和马蹄印。那队长用手指捏了点马粪,忽然道:“刚有一队约数十人的骑兵从此路过,我们追上去看看!” 一众骑兵口中发出一阵呼哨,瞅准方位,向斩首队追赶而去。 此刻的斩首队终于在行进途中相中一处草丛茂密的平地地带,队长吩咐道:“小六,你负责将马匹隐藏,其余人等随我埋伏。” “第一小队,十点钟方向十五人” “第二小队,三点钟方向十五人” “第三小队,六点钟方向十九人,分散埋伏,待敌进入后收拢” “喏!” 一炷香的功夫,胡人的马蹄声渐渐迫近。 那胡人骑兵队长瞧着明显被马蹄踩倒的草丛道:“他们就在前方,大家小心戒备!” 说着,一马当先向前方奔去。 草丛很茂密,半人多高的草丛给身着吉利服的一众斩首队员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此刻的斩首队员们屏息凝神,看着那一队五百余人的胡人弓骑兵渐渐进入埋伏圈。 看着窥天镜中渐渐清晰的一张张胡人面孔,众人深深呼吸一口,缓缓的将肺中的浊气吐出。那名胡骑兵队长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面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手一挥,道:“感觉不对!我有一种被狼窥视着的感觉!大家仔细观察周边!” 话音刚落,前方两侧已是射出一波箭雨,冲在最前面的七十余名骑兵纷纷倒地。 那胡骑兵队长高呼道:“不要乱,他们就在前面,分两路,左右包抄冲过去!” 正待冲锋,身后又传来一声声破空之声! 骑兵队列最后的四十余名兵士纷纷中箭坠马。 “不好!后方还有埋伏!分散突围!分散突围!” 胡人骑兵的队列已是混乱不堪,有向两侧突围的,有向后方突围的,有马匹倒地发出一声声悲嘶,有兵士受伤倒地哭嚎的,有马匹被绊倒而人仰马翻的,场面已是混乱不堪。 趁你病,要你命! 这是战场之上的搏命之道! 斩首队队长道:“裂空箭!” 顿时,一波波箭雨在飞行途中一分为三,形成更为密集的箭雨向混乱的敌兵袭杀而去。 在三波箭雨后,场上仅剩下一地哭嚎的兵士,和悲鸣的马匹。 那名胡兵队长很悲哀的倒在地上,两眼望着天空,似乎想起了阿妈煮的奶茶,似乎想起部落的姑娘...... 忽然,他拿起边上的弓箭,就那样倒在地上,取过一支哨箭,费力拉开。 他的嘴角正汩汩流着鲜血,可他的手不敢就此松开,可往常轻松可拉满的长弓,今日却异常费劲。 弓已拉满,只要他一松手,后面的队伍就能知道他们出事了。 他嘴角微微一笑,脑海最后浮现出阿妈那慈祥的笑容,低语一声:“阿妈,再见了!” 一只哨箭带着呼啸向天空射去,只是,刚飞出三丈余高,便被一支箭矢当空射下。 那名弓骑兵队长看着缓缓掉落的箭矢,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 距此十余里的草原上,一众五百余的弓骑兵正凑在一堆堆篝火前烤着羊肉。忽然,一名队长耳朵微动,扭头看了看东方,问边上一人道:“吉泰,你听到刚才有哨箭的声音吗?” 边上那人道:“没有呀,队长,你听错了吧。” 那队长摇了摇头道:“感觉不是很好,大伙儿吃完随我一起去前方看看”。 “队长,这带常有狼群出没,我们还是......” “放屁!你以为我们来这儿放羊呢?还狼群,吃完大家一起出发!” 草原的夜晚,气温骤降。 连习惯于在草原驰骋的胡人兵士,也被呼呼的晚风刮的直冒鼻涕泡。 ...... 斩首队在收拢人员后,队长道:“小六,敌人存活的战马你带着向北前行五十里后自行归队,我们在达柴奴尔帕会和。” “喏” 那名被唤为小六的队员,翻身上马,赶着敌人存活下来的六十余匹战马向北方奔去。 队长高呼道:“今晚连夜赶往达柴奴尔帕,敌人的追兵估计很快会来。” ...... 草原的夜晚,想要搜寻目标很难,可浓重的血腥味很好的给胡人骑兵指引了方向。 那名胡人队长翻身下马,仔细探查了一地阵亡的兵士,眼中露出了凶光,手指点了点前方十余名骑兵,喝道:“你们十二人给我去前方一路搜索敌人的行进方向!其余人等就地戒备!” ...... 片刻后,这伙骑兵翻身上马,向北方奔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四章 忧伤峡谷 塔塔尔河是流经达柴奴尔帕的一条小河,清澈的河水滋润了沿河的一方土地,也吸引了众多部落在此生活。 冬天的塔塔尔河,河水依旧流淌,沿河两岸的许多部落早已纷纷迁移。 冬天的这方土地不适合牧民的生存,他们受不了湿冷的空气和来自北方平原的狂风。一直到明年的三月份,他们才会陆续返回。 风啸入原野,枯草卧积寒。 绿裳不知处,弱水待春归。 天微明,风卷黄尘,在这入眼皆是枯败之色的草原,那一弯清流却显得极为润眼。 两支斩首队终于会合了,马儿在河边静静饮水,人儿在草丛轻轻酣睡。草叶微摇,孤雁飞过,偶然的几声雁鸣似乎就是这个清晨最孤独的歌谣。 一切的安静,似乎都在预示着狂风的到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吹皱河面的那抹微风,打破了这宁静的清晨。 “队长,东南方二十里有大队敌兵,人数约二千”,一个士兵匆匆下马,来到队长跟前道。 一声呼哨,众人纷纷从草丛中跃起,各自牵过马儿,翻身上马,随着队长向西南方而去。 “黑子,带上两兄弟,前方探路” “是” 随着数声马鞭轻响,三名队员骑着马儿脱离队伍,急速向前方奔去。 半个时辰后,队伍行进至格尔尼。 格尔尼是草原上的一片丘陵地带,地势颇为复杂。 队长胡凯南皱眉看着身侧的罗宾道:“黑子三人为何还未回报?” 罗宾凝神看了看前方的地形,道:“此处地形颇为复杂,很费战马脚力。而且,前方如果有伏兵埋伏于此,我们将很被动。” 胡凯南忽然指着前方三道人影道:“是黑子!” ...... 须臾,黑子三人三马在队伍前站定,黑子道:“回禀队长,前方约有一千敌人骑兵。” 罗宾寻思道:“绕行恐怕不妥,不仅费时,而且其余方向说不定也有敌兵。看来,只有冲过去了!” 一众人马向前方丘陵地带行去。 绕过两个土丘,忽然耳中听到一阵牛角军号之音响起,显然前方敌军哨兵已是发现斩首队行踪。胡凯南手指前方土丘道:“快!占据有利地形,我们到土丘顶上去!” 众人一阵疾行,盏茶功夫已是到得土丘顶。而在土丘下方,正有一众胡人骑兵,向他们杀来。 “下马,列阵!” 众人纷纷下得马来,在队长罗宾的指挥下,不消片刻,一个涤浪阵已是成型。 “各自瞄准,听我号令!” 一众兵士手持弩弓,神情肃穆的瞄准着前方敌军。胡蛮骑兵吹着呼哨,手执长弓,向斩首队杀来。 眼见得敌人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双方兵力对比是一比十,如若让敌人冲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斩首队唯一的命运便是覆灭。 “瞄准!......放!” 随着一声令下,第一拨箭雨已由丘陵上方射杀而来。顿时,冲在最前的一众敌人纷纷坠马,而紧随其后的一众敌人却被抛射于半空的箭矢射了一个措手不及。 一连八拨箭雨过后,前方敌军已是伤亡约有三成。 “换箭匣!” 众人动作整齐划一,仅仅一息时间,箭匣已是换完。 “瞄准......放!” 第二次攻击已是开始。 而此刻的敌军,眼见丘陵上方的齐人虽然人数极少,可箭矢的射程及攻击频率远优于己方,只听敌方的指挥官道:“中军冲锋,左右两翼绕过去。” “集中攻击中军,裂空箭!” 在一阵比方才更为密集的箭矢攻击下,敌方中军很快便已溃退,而敌人左右两翼依旧在向丘陵顶冲来。 “上马,沿敌人中军突围!” 一百名斩首队员纷纷上马,紧随着队长向中军溃退的方向冲去。 而此刻,敌人左右两翼,眼见斩首队众人要溜,忙调转马头,斜向朝斩首队杀来。 “快,冲过去!” 众人不再考虑两翼的危机,他们目前唯一要做的便是突围! 溃逃的敌人中军,在被马背上的斩首队一轮点射后,已是全部倒地。而斩首队已是跨过敌人的尸体向前方突围而去。 “快追!放哨箭!” 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一支哨箭已是射向天空。 胡凯南扭头瞧了瞧后方紧追不放的敌兵,忽然笑着道:“兄弟们,后面有群苍蝇,咋办?” “拍死它们!”,众人回道。 话音刚落,后面的一队斩首队员们已是扭过身子,一手执弩,向后方射杀而去。 随着几声哀嚎,数名胡蛮骑兵已是落马。 胡蛮骑兵的韧性如同他们血液中根深蒂固的贪婪一般,瞅准的猎物便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放弃。 胡蛮骑兵眼见过于迫近显然捞不到好处,便放慢追击速度,远远吊着。 ...... “队长,前面有一处峡谷!” 罗宾看了眼地图道:“冲过去,到了峡谷内再做计较。” 这道峡谷是草原上不多见的一处由戈壁裂层形成的峡谷。 ...... 须臾片刻,众人已是到达峡谷,峡谷内前行了约莫盏茶功夫,罗宾道:“大家下马,我们好好款待下那帮胡蛮!” 说罢,扭头对小六道:“你领着战马向峡谷口而去,记得沿途烟尘搞大点!” 言罢,一众人等已分做两队,向峡谷两侧的土石堆中躲去。 一炷香后,追击的那股骑兵已是到得谷口,迟疑着始终未敢进入。 那名骑兵队长指着两名道:“你们前方探路!” 两名骑兵犹豫着缓缓向谷内摸去。 到得谷内,眼见前方烟尘弥漫,显然刚有骑兵疾行而过,又见地上马蹄印未曾中断,遂调转马头向来路行去。 “队长,谷内没有敌人,他们已急速通过峡谷!” “快追!” 众胡蛮骑兵蜂拥着向谷内行去。 进得谷内不久,那名队长忽然单臂一抬,命令道:“前排二百骑兵随我冲击,后排尾随,注意保持距离!” 显然,那名队长担心出谷遇到埋伏,遂分为两队人马行进,如若撤退也可留出缓冲地带。 两队人马保持着距离,匀速前进。忽然,从峡谷两侧的土石后探出一排排弩弓,不待那名队长呼叫,一拨箭矢已是激射而来。 顿时,前排骑兵一阵慌乱,毕竟齐人的弩弓端得是厉害无匹,比草原上的暴雨还连绵不绝! 一阵惊呼,一阵马鸣,一阵慌乱。 前排的二百骑兵已被箭雨压迫着调转马头,后排骑兵眼见前方遇到埋伏,赶紧策马向来路撤退。 可后排骑兵刚调转马头,身后的土石堆中又射出一拨拨箭雨,连绵不绝的向那些骑兵队列中倾泻而来。 悲鸣与嘶嚎,痛苦与咒骂,在这条峡谷中传出好远。 那名骑兵队长眼见后路被堵,遂一发狠道,下马,就地反击! 众骑兵下得马来,纷纷躲在马后,向埋伏的斩首队拉弓放箭。 “抛射!” 斩首队纷纷抬起手中弩弓,随着扳机的不断扣动,无数箭雨划着一道弧线由半空中激射而下,顿时,战马哀鸣,而躲于马后的胡蛮骑兵有些中箭倒地,有些被中箭的战马压倒在地上,顿时动弹不得。 半柱香后,战场已是悄无声息,斩首队纷纷向谷口奔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五章 干涸的饮马滩 由木里一手挥舞着大棒,一手挥舞着胡萝卜,恩威并施之下,总算将浮动的人心得以安抚。 拓旦河畔的营帐如同雨后草原上冒出的白蘑菇一般,短短数日已是连成一片。远观之下,令人叹为观止。这日,胡蛮族的中军大帐内,由木里正听着斥候营的回报。 “禀族长!昨日晚间齐人的三路人马已齐聚饮马滩,瞧规模约有十万之众。” “元帅何人?” “元帅是郭彦!” 由木里沉思片刻,心中暗道:“这郭彦乃一儒将,向来善于防守,可此次轻易出动十万大军,实属反常啊......” 由木里扭头看向边上的托勒尔道:“你如何看待此事?” 账内烛火昏暗,印的托勒尔一张老脸阴晴不定,沉思许久,托勒尔抱拳道:“回族长话,这郭彦长于防守,而此次主动出击,定为阻我进攻步伐,以确保齐国可集中优势兵力一举破掉洹国的进攻。” 由木里道:“可草原作战不比龟缩于城池之内,毫无依托防守之处,如何阻我大军步伐?” 托勒尔谦恭道:“族长,您忘了齐人的刀盾兵,他们的玄武阵可是赫赫有名啊!” 由木里撇嘴不屑道:“玄武阵,不就那王八壳阵吗?周、洹两国头疼的王八壳阵对于我们胡人的骑兵而言,那简直如同儿戏!” “对了,托勒尔,黑狼部诺力将军近日可有战报?” “禀族长,前日来报,齐人有支善于骑射与游击的部队,数量不多,仅约百余人,可战力惊人,目前已给诺力将军所率部队造成约一千五百人伤亡。” “哦,仅仅百人,便有如此战果?传话给诺力,命他不计代价,也要把这支人马给我留在草原!这支部队幸好仅有百人,如若千人、万人,今日这仗可就没有再打的必要了!” “是!” “对了,族长,今日午时,洹国派人传话,问我方大军何日开拔?” “哼,那帮洹人,不就计较些许粮草吗?回话他们,待我消灭眼前的齐人十万大军后自会开拔,让他们放心,最多二十日即可!” ...... 饮马滩,白沙镀银霜,清露凝草木,徒望孤月浣纱,依稀清浅那年,叹闲云无数,念岁月如流,问清流,还见否?春霁雪初融......待......待......待...... 冬天的饮马滩,河水早已断流,仅余那沿河道的一席白沙,似乎月色如波下依稀尚有那时点点的生机残留。 齐军中军大帐中,郭彦、牛軰軰、罗鸿睿及一干副将约十二人正齐聚大帐中。 大帐左侧乃一大幅地图,此刻郭彦与牛軰軰及鸿睿正站在地图前讨论着目前双方态势。 “两位指挥使,目前胡蛮大军集结于拓旦河畔,距我军约五十余里。据探子回报,目前敌军已集结完毕,不日即将开拔。草原广阔,有利于胡蛮骑兵,于我军却是不利。两位可有良策?”,郭守备眼神灼灼满怀期待的望着两位指挥使。 “禀大人,敌军以骑兵为主,向来以机动灵活为克敌之道,而我军以步兵为主,遇骑兵历来先行防守,待抵御过骑兵的首轮冲击后再行反击。而当前,敌军兵力胜于我军,以常规之道战之,恐两轮冲击之下,我方防线便被撕裂,从而分而剿之。” “禀大人,牛指挥使所言确是实情,我方不可以己之短攻其长,欲破敌,首当破其优势。” “哦,罗指挥使有何高见。” “禀大人,高见谈不上,只是下官的一些想法,供大人参详。”鸿睿微微抱拳,谦恭道。 鸿睿轻咳一声道:“大人请看,这是我军目前所处位置——饮马滩。” 鸿睿说完手指轻点地图中饮马滩的位置,道:“饮马滩,初春入流,初冬截流,绵延草原五百里,汇入清沙江。” 接着,鸿睿手指一点地图中的拓旦河位置,道:“目前,敌军集结于拓旦河,于我军相距五十里,而这五十里地带均属平原,因此,下官临出发前建言于饮马滩会和,便是想利用冬日干涸的饮马滩作为一道天然的陷马坑!” 众人闻言,顿时大感兴趣,纷纷围拢至地图前。 “当日,只是初步设想,毕竟未亲临查勘地形。今日至此,下官已了然于胸。饮马滩宽约三丈余,深约五丈余。若敌军陷落与此,当无幸存之理。当然,敌军亦菲盲人,绝不会主动冲入河道之中,而此河道的作用,主要有两处,一为阻敌,二为引流。” 众人听的似懂非懂,有那么点明白,却又似未窥全貌,于是纷纷说道:“罗指挥使,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鸿睿闻言笑笑,道:“这首日之战,便是诱敌!” 说罢,指着地图上的饮马滩对岸道:“首日,我神箭营五千弩兵和赤虎军二万刀盾兵于对岸迎战敌军。而其阵型后,我方架十座木桥于饮马滩。待敌发动冲锋,先以弩弓射杀,阻其步伐。敌迫近至五百步处,弩弓继续射击,赤虎军后排一万人先行由木桥向后转移。待敌迫近至三百步处,弩弓继续射击,剩余赤虎军向后转移。待敌迫近至二百步处,对岸弩弓停止射击,向后转移,接着将木桥撤除,另敌军无法冲过饮马滩。后方五千弩兵与三万弓箭兵抛射射击,绞杀敌军。同时,郭大人神器营的床弩五百架同时发威。如我所料不差,敌军首日当会派五万骑兵进攻我方,数管齐下,敌军首日的损失最少可达三万。” 众人仔细思考片刻,大笑道:“罗大人,好算计啊!” 郭守备抚须望向鸿睿道:“罗指挥使,你可只说了首日,那第二日呢?” 鸿睿微微抱拳道:“禀大人,腹案已有,但需观首日之战况后方可定夺,请大人谅解。” 郭守备哈哈笑道:“好你个鸿睿啊,老夫面前还卖关子!嗯,你方才之提议,确实是一个好法子,我这便容你卖这回关子!下不为例!” 鸿睿亦笑道:“谢大人不怪之恩!” 大战在即,中军帐中不时传出的畅笑声,另这种颇为紧张的氛围淡化不少。兵士们似乎也被这种氛围感染,面上紧张之色似乎也已渐渐消失。 而在距饮马滩百余里的地方,斩首队正在策马狂奔。 经过数轮厮杀,众人身上多少皆已带伤,幸好,副指挥使大人特别优待他们,为他们特意准备的医药包中各种伤药都有。经过上药和包扎,不消两日便可恢复如初。 马上的斩首队自有一种自由、奔放的豪迈气概。 一名兵士掏出刚从敌兵处搜刮来的马奶酒,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把酒囊凑到嘴边,牙齿一咬木塞,“咕嘟”灌下去一大口。 身旁的另一兵士道:“兄弟,见者有份,不能独吞!” 那名兵士抹抹嘴,塞上木塞,哈哈一笑道:“是兄弟,当共饮!”,言罢,酒囊一抛,转瞬已至另一名兵士手中。 一皮囊马奶酒就在赶路途中不断抛飞,一种酒香润泽了干涸的嗓子,一种豪情点燃了战斗的激情,一种兄弟情怀在马背上不断抛飞传递...... 忽然,斩首队前方约五百步远,有火光燃起。 胡凯南端起弩弓,凑到眼前,从窥天镜中看到前方有一队胡蛮骑兵,观其规模约三百人。 胡凯南转首问身侧的罗宾道:“前方有三百敌骑,冲过去?” 罗宾不屑道:“冲!” 吆喝一声,斩首队众人端起弩弓,向前冲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六章 土堡攻守 疾风,从脸庞划过,如草原夜色的清冷,不带一丝热度。 马上的百名斩首队员,端起手中的弩弓,射出一拨拨箭雨。前方的那队骑兵在经历初始的慌乱后,忽然灭掉了手中的火把,队形一分为二,由两翼向斩首队包抄而来。 而此刻,后方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众人暗道一声:“不好,麻烦的追兵又来了!” 罗宾高呼道:“左前方突围!快!” 一阵箭雨激射而过,顿时,前方的敌军阵型中露出一个缺口。 “跟着我,冲过去!” 一众人等压低身形,一手控着缰绳,一手端着弩弓,跟着罗宾的身形,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态势,冲杀而去! 忽然,冲在最前的三匹战马一声悲鸣,已是翻滚于地。 “队长!” 身后的众人纷纷勒住缰绳,眼疾手快之人已是俯身伸手一把将摔倒于地的三人拉上马来。 “前面有绊马索!” “换个方向突围!” 也就这略一耽搁之下,后方的追兵更近了,而右翼的一众敌兵已是纷纷向此处冲来。 胡凯南道:“跟着我,绕过去!” 说完,正欲调转马头,忽闻得身后传来箭矢破空之声! 形势危急,想另寻突破口,恐怕会有很大的伤亡。 趁包围圈尚未合拢,必须尽快决断了。 “一队随我冲锋,二队尾随,注意身后!”,话音刚落,胡凯南便一拨马头,向前方冲杀而去! “裂空箭,一队射击!” 一拨箭雨过后,前方之敌清空一片,一众人马纷纷趁此良机突围而过。 “队长,身后追兵有两千之众!” “二队,别舍不得了,抛留神钉!” 顿时,尾随身后的一众斩首队员们,肉疼的从皮囊中掏出一把留神钉,纷纷抛洒而出。 逃出有半个多时辰,众人方才停下,赶紧给受伤的罗宾和两名队员处理伤口。 罗宾的大腿骨折了,两名兵士只是皮肉擦伤。众人一番处理后,稍事休息,便又纷纷上马,向前方奔去。 身后的敌兵顺着斩首队逃离的方向追赶而来,可那恼人的留神钉却是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只是顷刻之间,三百余匹战马纷纷倒地悲鸣,有马腹中了暗器的,有马脖中了暗器的,想这三百余匹战马已是废了。 好在这股胡蛮骑兵一人配了双马,换过马后,大队人马继续向斩首队追杀而去。 胡凯南骑在马上,抬眼看了看前方,黑漆漆一片,已是不明方位。 心中暗叹一声:“罢了,先逃得这一关再说!” 一路的奔袭并未摆脱身后的追兵,敌人的战马有两匹可以轮换,而斩首队仅靠一匹战马确实很难摆脱敌人追踪。 众人到得一处残破的土堡处,终于战马们打着响鼻,再不愿前行哪怕一步。胡凯南招呼众人进入土堡。 胡凯南唤过小六道:“你携双马回去找罗指挥使求援,我们在此坚守!一定要快!” 小六闻言二话未说,挑了两匹战马后,向前方暗夜中疾驰而去。 “弟兄们,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加固工事!不能让敌人突破这座土堡!十人一队,分别行动!” “是!” 这座土堡其实在历史中颇为有名。 一千三百多年前,夏康国驱赶入侵之胡蛮出得国境,一路追击至此。胡蛮眼见大势已去,遂在此处与夏康国君立下公约。 夏康国君为纪念此次伟大的胜利,命人在此筑土堡一座,名曰“夏康堡”。夏康堡长约一十五丈,宽约九丈,高约三丈余。 当年,所立之公约便称其为“夏康堡公约”,其中便有一条,“凡胡人过此堡之境,必下马,卸刀弓等一切兵器,否则便视为入侵。” 虽无一兵驻守,可此堡之威便如一把架在胡蛮族脖子处的利刃一般,令胡蛮族人不敢带上武器过此堡之境。可随着夏康国的覆灭,此堡亦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今的夏康堡已无当年的荣光,四处残垣断壁,唯独尚算完好的,便是那座城墙。城墙之顶虽仅容二人并排通过,好在其高度尚在,于此作为防守工事确实正好。 “快,找些石块、砖瓦,把土堡大门堵上!” “你们三人上城墙,探查敌人追兵动向!” ...... “各自检查携带武器,备战!” “队长,罗指挥使给的二十枚火云弹,您看今天可否一用?” “快搬去城墙,小心些!” 一场发生在草原上的防守战,在清晨即将到来时悄然拉开帷幕。 清晨的草原,静谧而湿润,那薄薄的晨雾带着一丝如美人出浴的慵懒,给这片草原笼罩上一片看似平静、祥和的气息。 而一片纷沓而至的马蹄声,伴随着初升的太阳,把这片静谧悄然撕裂。 “队长,前方有敌情!” “队长,还是那伙骑兵,他们追来了!” “大家稳住!我们是斩首队!我们是罗大人麾下最强的军队!兄弟们,之前的胜利太过儿戏,就用这一场大战来真正立下我们斩首队的威名!” “斩首队!万胜!” “斩首队!万胜!” ...... 不到百名兵士的斩首队,此刻所激发的滔天战意,却似不弱于万人。而这股战意,如同草原上弥漫的血腥,很好的吸引了狼群的窥视。 那两千余众胡骑,行至距离土堡八百余步外,便停止了前进。 “诺力将军,是齐人的那伙骑兵!” “诺力将军,他们也就百人之众,末将愿率五百骑兵先行进攻!” “去吧,小心,这伙齐人不简单!” “喏!” ...... 一众五百胡骑兵踏出阵列,随着一声呼哨声响起,五百骑兵控制着节奏,向前方土堡发起首次攻击。 土堡之上,斩首队员们端着弩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冲锋而来的众敌骑。 “节约箭矢,大家瞄准了射击!” “是” 马蹄踏击地面的节奏,如同鼓槌敲击鼓面的鼓点,一声声,直击着土堡上众人的心底。 “近了,让他们再近点!......” “听我号令!” “发射!” 从土堡上射出一拨并非十分密集的箭雨,可每一箭都带走了一条生命。随着“噗嗤”之声不断响起,九十余名胡蛮骑兵纷纷坠马。 “各自瞄准,瞅准了,准备,发射!” 又是一拨箭雨,又是九十余名胡蛮骑兵坠马。 距离土堡就还有三百步远,可仅仅迈过十余步,近两百条人命就没了!胡蛮骑兵们很是想不通,这么远的距离,如何保障如此准的精度? “换裂空箭,待他们再近点!” 好在那些齐人在放出两拨箭雨后,便不再射击。一众胡蛮骑兵纷纷加快速度,向土堡城下冲去。 “发射!” 这次的箭雨迥异于前两回,明明百人,却一次射出了三百余支箭矢。胡蛮骑兵们想不通,可无论是否想通,被收割的命运总是逃不了的。 在两拨箭雨下,剩余的六十余胡蛮骑兵距离土堡城下尚有一百余步,便纷纷调转马头后撤了。 诺力将军看着眼前的战况,蹙眉道:“齐人的弩弓有问题!他们的弩弓不仅射程远,且可连射,好武器啊,真想拿一把过来仔细看看!” “全体准备,两人一骑,一人护盾,一人放箭!” 这是诺力将军鉴于眼前战况下,所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而这个办法确实给斩首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队长,胡人躲在盾后,射不到啊!” “先射马,再射人!” 一匹匹战马倒地,可胡蛮骑兵确实有那么一股韧劲,马上的骑兵随着战马倒地,一个翻滚已是从地上站起,拉弓便是一番射击。 胡蛮骑兵靠着盾牌的掩护,已有八百余众冲至土堡城下。他们纷纷下马,一把把钢索呼啸着抛上城楼。 那些胡蛮人靠着钢索向城墙攀爬而去。 而马上的骑兵不断拉弓抛射,数名斩首队员想要斩断钢索,却被纷飞而至的箭矢射伤。 “火云弹,五枚!” 随着一声令下,五枚黑漆漆的火云弹被扔下城楼。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响起,城下“呼”的燃起了熊熊烈火。 而这火甚是怪异,人若沾上便再难扑灭。 顿时,城墙下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那挂在墙头的钢索遭火舌一舔,绳索已是瞬息燃为灰烬。 “撤!撤!这伙齐人会妖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七章 破围后的悲伤,兄弟走好! 草原的冬天总是难熬的,即使是初冬。 困守在土堡之内的斩首队已经断水两日了,此刻的他们嘴唇干裂,却依然死守在城头。 “队长,要不我们杀马吧......” “再等等,若明天援军还未到,那便......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胡凯南口中发出,两天内已经击退敌人十余拨攻击,可饮水、粮食都已断了,箭矢也快见底,若援军明日还未到...... “队长,敌人的援军又到了!现在敌军兵力已达五千啊!” “队长,我们怎么办?” “兄弟们!目前,我们面前唯有两条路,其一便是等,罗指挥使不会放弃我们的!其二,便是降,我们愿意当降兵吗?”,胡凯南沉声问道。 “不!我们是斩首队,誓死不降!” “好!那大家就稳下心神,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就让这场暴风雨洗礼我们斩首队的初次存亡之战!” ...... 风过,城头的火把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火,随风飘摇,却始终坚强的燃烧着。心,随风飘摇,却始终倔强的跳动着。 敌军的五千骑兵分两拨,把土堡紧紧围牢。城下的骑兵嘴中吆喝着,骑着马儿不停游走,时不时向城头射上两箭,显然打定了困死这一百人的主意。 城头驻防的斩首队们,举着土堡内找到的破木板,挡在头顶,抵御着头顶不时射下的冷箭。 “队长,这帮小兔崽子真不消停,射他几个下马?” “嗯,各自选取目标,一人两箭!” “嗖嗖嗖”数声之下,马上的胡蛮骑兵应声落马。 “队长,不过瘾呐!太憋屈了!” “忍住!节约箭矢!” 又是一夜,斩首队员们双眼已是熬出血丝,而敌军的第二批骑兵已是前来换岗,精力旺盛的又是围着土堡一顿乱射。 “兄弟们!如果城破,我们手中的弩弓一定要记得销毁,连一把也不可留给胡蛮!” “是!队长放心!” 罗宾的腿骨折了,胡乱绑了两片夹板,便随着弟兄们一起驻守城头。罗宾的眼睛瞄准着前方一名敌人将领,他知道,胡蛮很少会身着铁甲,而此人,全身铁甲,显然身份不低。 慢慢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破甲箭,换入弩弓,感受着风向,慢慢将目标套入窥天镜中。不断提醒自己,稳住,稳住,瞄准,吸气,屏息,扣动扳机...... 只听“嗖”一声,一支破甲箭已是发射而出,带着一丝乌光,在阳光下散发出一抹死神的冷漠。 那名军官正指挥着麾下兵士不断游击,嘴中不断怒骂着什么。 忽然身子一僵,直直坠下马去。 敌人队形一阵慌乱,胡凯南见此良机,顿时大吼道:“弟兄们,杀!” 一拨拨箭雨倾泻而下,敌人的骑兵顿时倒地一片。 而此刻,敌人似乎恼羞成怒,牛角号响起,一队队兵士列成一个阵型,将手中之盾挡在头顶,向城门冲来! 胡凯南冷笑一声道:“不长记性的贱骨头,还想冲击城门!石头,等敌人到了城门下,扔五颗火云弹下去给他们尝尝!” “好嘞,队长放心,保证一会儿让大家伙闻闻烤肉的香味!” ...... 此刻,敌营后方,正有三千神箭营偷偷摸来,带路的正是图吉木。 那日,接小六求援,鸿睿与图吉木在账内商议了好久,终于决定,派三千神箭营兵士,由图吉木带路,从饮马滩河道连夜潜行,绕了个大圈,虽耽搁了一天半时间,却避免了暴露行踪。 今日,终于到得敌营身后,众人趴在草丛中观察着敌营的动静。 敌人显然未料到,齐人会从身后出现。此刻的敌营之中,昨夜围城一宿的兵士正在营帐内鼾声阵阵,守营的兵士正在打盹。 一拨拨的火箭带着嗡鸣由空中激射而下,只消得片刻,军营已是化为一座火海。 敌人的哭嚎声,战马的嘶鸣声,敌将的怒骂声,不时从前方军营中发出。 “换裂空箭”。 又是一拨拨的箭雨如狂风吧袭过敌营,一众兵士身上燃着火苗在地上翻滚着,只是,火未灭,身上却已插满了箭矢。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只是柱香功夫,神箭营便已绕过军营向前方挺近。 土堡上,一众斩首队员看到对面兵营燃起大伙,已是心头兴奋万分,再看到大批神箭营兵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土堡前进时,不禁在城头高呼:“神箭营!万胜!”、“神箭营!万胜!”...... 正在兴奋时,不料土堡下方的敌人弓骑兵眼见讨不得好,对着城楼便是一阵箭雨。一拨拨箭雨似乎带着敌人的惊慌与愤怒,或者还有那么点不甘,向城头泼洒而来。 不及之下,顿时又有七名士兵中箭倒地。 胡凯南愤怒道:“注意防护!趴下!” “黑子,大脚,快救人!” “弟兄们,援军来了!给我狠狠打!” 城头的箭雨从未有今日如此猛烈,一支支箭矢,呼啸着,精准的命中一名名敌人兵士的咽喉。 “火云弹全部抛出去!” 一声令下,余下的十枚火云弹带着斩首队的愤怒,呼啸着砸入敌阵。 随着连着十下脆响,顿时敌军中燃起大火,火势借着东风,又有地上枯草,顿时向四周蔓延开去。 敌军一阵慌乱,纷纷四散溃逃而去。 ...... 神箭营的到来,解了斩首队的围困之危。而斩首队员们却没有一丝劫后的欣喜。 因为,短短三日,斩首队已阵亡了十六名兄弟。 这是自斩首队成立以来,唯一的一次大比例战损。 斩首队存活的队员们在土堡内挖坑,他们要给阵亡的十六名兄弟找一处身后安身之所。罗宾的腿骨折了,不能动弹,可他单脚驻地,目光无神的看着众人,以及那并排排列的十六具尸体。 一次次的潜伏与暗杀; 一次次的奔逃与反击; 一次次的掩护与冲杀; 一次次的...... 无数的回忆,掠过罗宾的脑海,也掠过其余斩首队员的脑海。 还记得奔逃中的那口马奶酒,还记得城头射杀敌人的那股热血,还记得训练场上无数的汗水与坚持...... 十六个深坑已挖好,兄弟们,地下冷,我们给你垫上草垫;兄弟们,地下冷,我们给你备上马奶酒;兄弟们,地下冷,我们给你备上银钱。 兄弟们,走好! 胡凯南与一众兄弟列队站好,从箭匣中抽出十六支箭矢,轻轻放入十六名阵亡弟兄的手中。 胡凯南道:“兄弟们,你们的弩弓我带走了,留给接替你们的兄弟。你们安心去吧,我们每年会过来看你们!” 罗宾被一名兵士搀扶着,眼中隐隐的泪光不断涌动,似欲落下,却生生抑住。 一捧捧土缓缓撒下,渐渐淹没了那一张张曾经熟悉的容颜...... “举弩,为兄弟们送行!” 随着胡凯南的一声令下,众斩首队员们“刷”的举起手中之弩。 “放!” 一连十六拨弩箭射向天空,如同那逝去的人儿,从此只能在记忆中相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八章 初雪之战(1) 草原初雪,一夜风雪,把草原上那仅有的一点生机尽数染成淡淡银白。 枯草上残留的那些许晶莹之色,似乎在述说着昨夜的凄冷。薄薄的一层积雪,在清晨时分,在太阳初升之刻,依旧闪耀着淡淡银光。 马蹄声,渐隆。 由木里的二十万大军正式开拔了。 瞬息之间,原先的那一片纯白,在马蹄的践踏下已变得污浊不堪。 鸿睿与郭守备、牛指挥使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敌营,白色的营帐,在雪地上似乎已经融为一体般。 风呼啸而过,刮起些许白色雪粒,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却又瞬息化为水汽,消失无踪。 天色有些阴郁,似有乌云压顶之感。 “雪若再大些,胡人骑兵就难以在雪地上提高速度了”,郭守备轻笑道。 “所以,胡蛮的进攻节奏恐怕会加快”,牛指挥使附和道。 “观这天气,恐怕今晚还有场大雪,若不,我们去诱他一诱?”,鸿睿提议道。 “鸿睿,这首战便由你全权指挥,老夫图个清闲,顺带瞧瞧你的表演,哈哈哈......” ...... “传令下去,架桥!” 传令兵手中两面黄旗不断晃动打着旗语,工匠营见得命令,纷纷开动。 十座长约三丈的木质桥面,在众工匠营的推动下停靠在己方阵营一侧,众工匠又合力将折叠着的桥面推起,又一长约三丈桥面缓缓垂直于地面,随着“轰”一声,桥面已架于对岸。 折叠的桥面上有两条拉索牢牢固定于己方阵营的河岸木桩上,收回桥面时仅需合力拉动拉索即可。 “命神箭营五千兵士过桥列阵” “命赤虎军两万兵士过桥列阵” “命神箭营剩余五千兵士于己方阵前列阵” “命三万弓箭兵分左右两侧于己方阵前列阵” ...... 一道道命令由鸿睿口中发出,众将士闻令而动。 风萧瑟,云低沉,雪苍茫,战旗猎猎,马嘶声声,一种大战前夕的压抑气氛随着士兵们口鼻之中呼出的白色气雾而四处弥漫。 “快,快,抓紧过桥!” “注意,不要拥挤,防止坠落!” 众兵士列队,纷纷踏过桥面。 两刻钟后,前方阵型已列,鸿睿亲自于阵前指挥。 “命胡凯南过来。”,鸿睿于传令兵道。 须臾片刻,胡凯南骑马至阵前,下马,躬身抱拳道:“不知大人有何差遣?” “斩首队可修整完毕?” “禀大人,已修整完毕。只是新加入的十六名兄弟尚需磨合。” “嗯,今日我便再安排个任务给你们,可敢接?” “但凭大人吩咐,斩首队无所不敢!” “好!今日我便要你们去诱敌!好好刺激他们一番......” 一番低语,胡凯南已是了然于胸,面色古井无波,淡然道:“末将领命!” 看着胡凯南转身而去的身影,鸿睿内心感叹:经历过战争死亡的军人方可真正蜕变为一支成熟的军队啊! 百名斩首队已列队完毕,随着胡凯南的一声“出发”,马蹄踏着雪地,扬起一蓬积雪和黑色的泥土,瞬间,在雪地上勾勒出一条直线,缓缓延伸向前...... 对面胡蛮阵营,见齐军已是列阵完毕,正在中军帐中商议着迎敌策略,忽闻哨兵来报:“齐人派了百名骑兵,正向我方大营方向而来!” “哦,仅仅百名?哈哈,齐人那是送肉来了!去会会他们!”,由木里笑道。 “族长,便由我率两百骑兵去会会他们!”,账下一名褐脸大汉道。 “拓雷,大战在即,你就不用亲自去了,便由你部落派两百骑兵去会会他们吧” “喏!” ...... 胡蛮阵营中想起一阵牛角号,营门打开,两百骑兵由营门鱼贯而出,向斩首队迎击而去。 两队骑兵距离越来越近,尚有三百步远,却见齐人的百名骑兵纷纷勒住缰绳,从马背上掏出弩弓,端起,瞄准,仅数息之间,三百多支弩箭便飞至胡蛮骑兵近前。 只是一个照面,胡蛮骑兵前排四十余人便已坠马。 “散开!散开!” 胡蛮骑兵眼见齐人弩弓射程较己方远,遂将队形散开,冲势未变,不管不顾的冲向斩首队。 “各自瞄准!百步之内灭杀这支骑兵!”,随着胡凯南的一道命令下达,众斩首队员们纷纷端着弩弓各自瞄准目标,又是一轮精确的点杀,百名胡蛮骑兵又纷纷落马。 那伙胡蛮骑兵恼羞成怒,纷纷张弓还击,可惜,他们的弓箭射程顶多也便只有百步距离,看得见,却杀不到,这是一种很憋屈的感觉。 于是,剩余的骑兵便纷纷拔出马刀,发起近乎自杀的冲锋。 风起,箭落,血溅,马嘶。 这最后的几十号敌人,也就在数息之间,便已被斩首队清场。 “听我号令,准备投矛!”,胡凯南骑在马背上,看着前方一地敌人尸体道。 众人从马囊之中取下一支支长矛,每杆长矛的末梢均绑着一只胡蛮人特有的酒囊。 随着一声“投矛”,一百支长矛带着呼啸,向前方飞去。 百步外,百支长矛纷纷坠地,矛尖深插入地面。 那百支长矛就这般竖在百步之外,只是长矛尾端那一百只酒囊,兀自挂着,风过,轻轻飘荡,显得分外惹眼。 “撤!” ...... 而此刻,中军帐中的由木里一张脸已是气血上涌,脖颈处的青筋鼓胀而出,两排牙齿紧紧咬着! “齐人辱我!”,好久,从由木里紧咬的嘴中蹦出这几个字。 由木里抓起前方桌案上的那支长矛,两手用力一掰之下,只听“咔嚓”一声,已是断为两段! 诺力的脸色也极其不好,他率领的五千骑兵为围剿齐人的百名骑兵而去,却仅有八百余人返回,若不是族长后续增援的两千多骑兵,恐怕,他上次便要全员折损。 ...... 此刻的鸿睿,骑于战马之上,面色平静,对传令兵道:“命斩首队先行退下,其余众兵士做好迎敌准备!” ...... 胡蛮兵营之中传出阵阵牛角号,显然敌人正在调动兵马。随着营门的打开,无数胡蛮骑兵纷纷由营中骑马而出,于营前各自列队。 诺力骑着战马,由阵前缓行而过,忽然,他勒马站定,高声道:“草原上的勇士们,告诉我,你们属于什么部落?” “雪狼部落!”五万骑兵发出震天的回答。 “告诉我,我们雪狼部落的祖先是如何战胜敌人的!” “辱我雪狼,追行千里,亦杀之!” “告诉我,前面那伙齐人绵羊杀害了我们雪狼部落四千多名勇士,我们该怎么办?” “以血还血,屠尽!屠尽!屠尽!” 就在这一问一答的战前动员中,诺力很好的激起了兵士们的热血。 “那么,我雪狼部落的勇士们,紧跟着我的步伐,让我们冲入敌阵,为那些逝去的勇士们报仇!” “杀!杀!杀!” 马蹄阵阵,气势如虹。 五万骑兵同时冲锋的气势确实动人心魄! 此刻,鸿睿及其身后众兵士眼前所见,皆是黑压压的胡蛮骑兵,由远方冲杀而来。马蹄声,呼哨声,喊杀声,顺着风儿传入众人耳朵。 鸿睿高声道:“稳住阵型!听我号令!齐国,万胜!” “齐国,万胜”!“齐国,万胜”! “神箭营前出二十步!” 随着命令,五千神箭营兵士向前移动二十步。 “赤虎军,两翼各万人,压阵!举盾防护!” 命令下达,阵型变换,神箭营后排的赤虎军分成两队,分列于神箭营两翼。 “神箭营,涤浪阵!” 神箭营的阵型又是一阵变换,前排两千兵士平端弩弓蹲于地面,后排三千兵士手端弩弓,斜向指向半空。 马蹄声渐近,五百步! “神箭营,发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三十九章 初雪之战(2) 雪白的草原,薄薄一层积雪似经不起马蹄的蹂躏,如同一幅白娟,被一分为二一般。此刻的草原之上,无数胡蛮骑兵疾驰着向齐人阵型冲杀而来。 草原的积雪硬生生被犁出一条黑线,缓缓延伸。 “嗡”...... 一拨拨箭矢铺天盖地向胡蛮骑兵笼罩而下。 “嗖”...... 一拨拨箭矢撕裂空气般向胡蛮骑兵疾射而去。 前排的胡蛮骑兵顿时倒下一片,人随着摔倒于地,不待爬起,后排的骑兵已是近前,马蹄践踏之下,倒下的士兵连一声哀嚎也未发出,便化为一摊血泥,与大地渐渐融为一体。 骑兵越是迫近,箭雨越发稠密! 不时有战马中箭倒地,疾驰中的阵型最忌讳前排战马倒地,这就是一道绊马索啊!紧随其后的战马不及之下,纷纷绊倒。 五百步,这看似极短的五百步,却难于登天堑一般! 冲锋的节奏与速度被打乱了,拓力无奈之下高呼道:“分兵两路!队形分散!撤退后再随我冲锋!” 就在五百步外,敌人的队形猛的一分为二,前排调转马头,绕了个小圈便向后退去。 就在撤退的过程中,神箭营的发射频率愈发急促。 此刻的敌人骑兵队列便如同移动靶一般,从眼前一排排掠过。 精准又快速的狙杀,是神箭营日常操练的基本功。 ...... 首轮冲锋以失败告终,战场上只留下了一万多具人和马的尸体。 “换裂空箭!备箭匣两组!” 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哗哗”之声,箭匣已经更换完毕。 前方,远处的那伙骑兵正在整顿队形。 随着一声号令,又一拨冲锋开始了。此轮冲锋显然有别于方才,队形极为分散,且分为左右两拨,显然此次目标为敌阵左右两翼。 “哼”鸿睿冷哼一声道:“听我号令!神箭营前排保持不动,后排变前排,布防两翼!” 顿时,后排的三千人分成两排向前阵布防而去。 “待敌前进至五百步,三轮裂空箭!” 马蹄声渐近,敌人的呼哨声清晰可闻。众兵士屏住呼吸,似生怕错过了主将的号令。 “各自瞄准”! “一轮点射,两轮抛射,注意节奏!” “放”! 一声令下,数万支箭矢顿时激射而出。裂空箭,在空中一箭化三矢,顿时敌人骑兵的受打击力度提高了三倍。 神箭营很好的控制了节奏,永远保持着一匣箭矢射空时,场中尚有一半的箭矢在发射。如此反复,敌人的行进途中始终在承受着箭矢的打击。 这次的冲锋,伤亡要远远大于方才那次,两路人马,虽队形分散,可无奈敌人的抛射覆盖面也是随之增大。 冲锋中的拓力看了看剩余人马,尚余下约莫两万之数。眼前形势,也唯有冲锋一途,若就此折返,恐怕他以后在草原上就无法生存了。 只见他拔出马刀道:“雪狼部落的勇士们,随我冲啊!” 只见拓力一马当先,拨开迎面射来的箭矢,身体微伏于马背,眼神怨毒的盯着前方的齐人! “赤虎军,有序后撤!” 拓力眼见敌人撤退,忙道:“兄弟们,齐狗要撤了,集中力量冲锋!” 箭矢依旧不断,可已不如方才那般密集。 一拨拨的箭矢点射下,敌人的战马纷纷倒地悲鸣。神箭营的理念很简单,射人先射马!近距离狙杀时,这便是最好的迎敌手段。 一匹匹战马纷纷倒地,鲜红的血化开了冰冷的积雪,缓缓渗入地下...... 马蹄依旧未停,他们的目标就是前方那支可恶的弩弓部队! 拓力始终搞不懂,为何齐人的弩弓可以如此连绵不断的发射,这与他根深蒂固的概念相差太远了,哪怕死,他也要搞明白,这伙齐人的手中到底是什么武器? 这该遭诅咒的齐人部队,拓力与齐人征战无数,可这次,他实在没有战胜的勇气。 近了,近了,还有三百步! 拓力心中暗喜! “神箭营,中军撤退!” 拓力看到前方敌人似有撤退的迹象,大喊道:“兄弟们,提速!冲过去!” 近了,近了,还有两百步! “神箭营,两翼撤退!” ...... 拓力率领着剩下万余骑兵终于冲到方才敌人的阵前,可眼前是一条三丈有余的鸿沟。慌神之下,拓力连忙勒住缰绳,心中暗道:不妙啊,再不撤退就是活靶子了! 刚想下令撤退,可已经迟了! 只见对岸五百架床弩射出如同儿臂般出的箭矢,已是向着他们绞杀而来。紧随其后的便是漫天的箭雨,眼前只有黑压压一片袭杀而来的箭雨。 床弩射出的箭矢如一根铁串般,穿过马腹,穿过骑兵的胸膛...... 到处是鲜血,到处是哀嚎。 漫天的箭矢笼罩之下,即使再高超的马术也躲无可躲。 拓力,现在很后悔,不该当炮灰啊!唉,早知如此,不如让别的部落先冲击一番! 可,形势已不容他后悔。眼见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箭雨中被扎成刺猬,心在滴血,刻骨的痛啊...... “撤退!” 一切都太迟了,如今再想撤退,显然已是错过了最佳时机。 拓力身上已是中了三箭,虽不致命,可那疼痛之感,让他浑身的肌肉不禁阵阵痉挛。拓力与他几名心腹刚调转马头,欲发足奔逃之时,斩首队众人手中的弩弓已是稳稳锁定住他们的身形。 胡凯南大声道:“兄弟们,我们今日就为你们报仇!放!” 一拨箭雨射穿了拓力的后甲,马上的拓力眼前一黑,不甘的从马上坠下,“怦”的一声倒伏于地,两眼无神的望着大营的方向...... 半盏茶后,前方已无可站起之敌。 “打扫战场!抢夺战马!”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踏过桥面,有些至对岸将未伤及要害的战马纷纷牵回,有些拿着钢刀对着地上的尸体一阵乱捅。漏网之鱼,那是不存在的...... 天色愈发阴沉了,狂风席卷着沙尘,掠过血色染红的战场。 风声呜咽,似悲鸣,似怒吼。 雪,纷纷扬扬从天空飘忽着落下,似乎想将刚才所见的杀戮与血腥掩埋。而在这雪花飘飞之际,胡蛮的收尸队已是来了几拨,却在神箭营的弩弓威慑之下,只得悻悻而返。 罗指挥使说了,就让那帮胡人的尸体晾着吧,也算是对敌人的一种震慑。 营帐内燃着碳炉,很是温暖。 一众将领分坐两侧,上首的郭守备今日看来心情甚好,一手捋着胡须,一边笑道:“可惜现在是战时,不可饮酒,否则今日当好生畅饮一番!今日之战,痛快!” 众将领闻言皆畅怀大笑。 此刻,郭守备转首看着鸿睿,一脸笑意道:“鸿睿,你可真是本官的一员福将!今日之战,你当记首功!” 鸿睿抱拳笑道:“侥幸,侥幸而已,大人过奖了。” “谦虚了,战场之上都是真刀真枪,何来侥幸之理?对了,鸿睿,接下的战事可有方略?” “回禀大人,此事颇多计较,容我细细道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章 李代桃僵 飘雪随风增暮寒,胡马嘶风遍野凉。 一夜的大雪,阻断了胡蛮进攻的步伐,却阻不断中军帐中的怒火勃发。 由木里一脸晦暗,拓力乃是老友之子,雪狼部落首领格哈之子! 由木里的双拳紧紧握着,不仅仅因为拓力的阵亡,不仅仅因为失去了雪狼部落的五万精锐,更因为格哈乃是他由木里的铁杆支持者。 “损失颇大啊!”,由木里心中暗叹。 托勒尔一双眼睛观察着族长面色,终于轻咳一声道:“族长,齐人境外作战,又逢大雪,不若我们派一支尖兵,捣毁其后方补给线?” 由木里沉思片刻后,道:“不错,将这伙齐人困死在雪地中,天寒地冻,又无粮草接应,哼!我倒要瞧瞧,这伙齐人如何再战?” ...... 齐军大帐内,郭守备正与一众军官商议着军务。 “今年的大雪较之往年可是提早了整整一个月呐,不过,也算好事,敌军的战马想要在雪地上奔跑,想来不是易事。”,郭守备轻笑道。 “禀大人,此番敌军首战就损失巨大,这在历年作战中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啊”,下首一武将道。 “所以......?”,郭守备笑着问道。 “所以,末将担心其会下三滥招数尽出啊!”,那名将军接着道。 “嗯,你所担心之事,昨晚鸿睿已与我商议过。”,郭守备端起面前茶盏,茶盖轻轻捋了捋茶叶,轻吹一口,缓缓饮下。 “此番大雪,恐有些时日无法开战了。而胡蛮决计不会就此咽下这口恶气,而唯一可袭扰我方的也就只有粮草了。”,郭守备道。 底下众人皆点头。 “田将军。” “末将在!” “营区防务不可懈怠,尤其粮草,一定要加强人员值守,不可疏忽!” “是,末将领命!” “罗指挥使!” “下官在!” “昨夜与你商议之事,是否已安排妥当?” “回禀大人,俱已安排。” ...... 雪兀自下着,纷纷扬扬,满目皆白。 图吉木带着一众人驾着八辆马车,在雪地中前行。 雪花随风四处飞扬,众人的眉毛、胡子俱已雪白一片。 此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儋州城。图吉木摸了摸怀中罗大人交于他的信笺,还在。遂放心的扬起手中的马鞭,打了一个呼哨,鞭梢“啪”一声落在马屁股上。 马儿在雪地上费劲的奔跑着,身后留下长长一路车轮碾痕。 胡凯南此刻也坐在马车上,天寒地冻,紧了紧身上的皮袄,搓了搓几近冻僵的双手,自腰间取下酒囊,“咕嘟”一声灌下一大口。 酒水入腹,暖流顿生。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将酒囊递给图吉木,笑道:“首领,来一口吧。” “谢将军......”,刚说了三个字,便被胡凯南打断,轻声道:“别说漏嘴了!” “是,是,老汉糊涂了。” 忙改口道:“桑吉,谢谢啊。”,接过酒囊,猛灌下一口,畅快的呼出一口酒气,道:“好酒!” ...... 正在赶路,忽然,北方隐隐有一队人马正踏雪向车队迎来。 图吉木仔细瞅了瞅远方的马队,低声道:“桑吉,是由木里的骑兵。” “莫慌,坐下,等他们过来。” 须臾片刻,马队赶到了近前,围着车队绕了一圈,一名领队走到图吉木跟前,盘问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哦,这位长官,我是公羊部落的首领,图吉木”,图吉木起身下马,略一躬身道。 “公羊部落?这么个大雪天,你们这是去哪儿啊?”,那人狐疑道。 “唉,长官,你恐怕不知晓吧。这次我们公羊部落落了大难了,粮食全被证调了,轻壮也几乎被征调了,剩下两百多口人,眼瞅着这个冬天没法过了”,说罢,两行老泪滚滚落下,忙用袖口擦拭两把道,接着道:“这不,我们赶车去青羊部落看看,能否瞧在祖宗血脉的情份上,接济点粮食。” 那领队身后一兵士轻声道:“队长,我也听说了,这公羊部落得罪了......” 那领队轻咳一声,打断那兵士道:“哦,你们部落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这条路常有齐人出没,正逢战时,你们可小心呐”。说罢,从马囊中掏出几张胡饼道:“我们走的也匆忙,没带多少口粮,这几张胡饼你们先垫垫肚子吧。” 图吉木双手颤抖的接过递来的几张胡饼,赶紧叩地感谢道:“谢大人!谢大人!草原之神会保佑大人一切安好!好人呐,好人呐!” 那队人马也不多言,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马车之上,胡凯南瞧着那队人马离去的方向,心中暗道:“大人所料果然分毫不差!这些胡人显然是来劫粮草的。” ...... 雪中前行了整整四天,第五日清晨,到得雁南关。核验完军牌后,一众人等缓缓入关。 儋州城,辎重营。 营官看过守备大人的亲笔书信后道:“胡大人,下官这就亲自去筹备一应事务去。” ...... 草原之上,积雪颇深。 一队人马赶着马车正在雪地中艰难行进。 只见一行二十余人,骑着战马,护送着十几辆马车。马车所装之物颇沉,每辆马车之上都堆了高高一摞货物。 驾车的民夫将双手揉搓着凑到嘴边,哈了口热气,抱怨道:“这冰天雪地还要运粮,可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边上一骑兵呵斥道:“老李头,每次瞧你领赏钱的时候都是冲第一个,咋上官吩咐你干点活就那么多废话?” “嘿嘿,瞧你说的,就这天气,谁愿意在外喝西北风啊?回去,我请客,去云来酒楼,热两壶好酒......” 正说着,不远处约莫有百余人,骑着战马,向车队冲来。 那队骑兵一看,是胡蛮骑兵,脸色大变,忙吩咐道:“快,点火!把粮草烧了!一粒粮草也不可留给胡蛮!” 老李头掏出火把,打了好几把打火石,终于颤颤巍巍的点着了火把,将火把点燃车上粮草后,高声朝后面几位民夫道:“你们快点!” 言罢,翻身爬上边上骑兵的战马,一众人等急忙逃去。 待那队胡兵赶到近前,却只看到十几辆燃着大火的马车。 那帮胡兵骂道:“这帮齐人,连一个照面都不打,就溜了!” ...... 第二日晚间,夜色漆黑,又是十余辆马车趁着夜色,匆匆出城。 这队人马,在天亮时分,又遇到了胡蛮骑兵,同样二话不说,点燃马车后便落荒而逃。 胡蛮骑兵也颇为无奈,积雪太厚,战马的速度大受影响,换作往日,哪容他们如此轻易就点火啊。 一连数日,齐人在烧了六十余车粮草后,方才消停。 可正在此时,图吉木他们已是驾着十余辆马车匆匆在雪地中行进。 这次,多亏了罗大人的妙计。 “桑吉,我猜那伙骑兵估计正因为烧了我们六十余车粮食而高兴呢” “哈哈,罗大人端得料事如神,那六十余车麸皮就让它烧去吧。对了,图吉木,我们离营地还有多远?” “绕了些许远路,明天这个时辰肯定可以到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一章 演技,很重要 午时,太阳终于从云层中探出半拉脑袋。 慵懒的阳光轻撒雪面,那纯白之中闪出些许晶莹之色。马蹄轻踏,积雪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咯吱咯吱”声。 由木里携一众将领至前线探查,眼见得前方齐人阵营仅有百余名步卒巡营,遂一手指着对面笑道:“哈哈,齐人不经冻啊,些许大雪便让他们不敢出营了。” 众将闻言皆大笑。 “族长,前些日子,探马回报,陆续已焚毁齐人六十余车粮草辎重。” “好!好!只是可惜未能将那些辎重抢回来。” “是,末将也感觉好生可惜。只是探马回报说,齐人甚是果断,见到我们骑兵,二话不说便点火烧粮车,连一颗米粒也未曾留下。” “哼!齐人果然够狠,宁愿烧成灰烬也不愿资敌,果然硬气!” “禀族长,末将连日来观察齐人营寨,已连着三日未见炊烟,想来已是断粮多日了。” “哈哈哈,好,不错,我们再耐心等他几日,这天寒地冻的,估计几天后,不用我们出兵,齐人也会饿死一大批啊!” “族长英明!” ...... 由木里在一堆马屁声中,郁闷了多日的心情如同今日那探出云层的阳光一般,有了一点亮彩,终于调转马头,在志得意满中返回中军帐。 ...... 图吉木与胡凯南较为辛苦,每隔七日便要去一次儋州。 儋州城隔三差五的派出一批车队佯装送粮,很好的分散了胡蛮骑兵的吸引力,也确保了图吉木车队的安全。 ...... 儋州城,罗府,鸿睿卧房之中。 若逦凑在烛火之中,手捧着一封书信,脸上的两个酒窝浅浅隐现,一脸的笑意。 “鸿睿这坏家伙,行军在外,也不忘在书信中调笑我,瞧我回头不整治你一番!”。 凑近端详,只见信中写到: 若逦吾妻: 为夫出征在外,一切安好,勿念。 此言不妥,让你勿念,恐挡不住相思如潮,别无他法,念就念吧,切勿神伤。 为夫整日军务繁杂,却亦乐在其中,唯入夜归帐之时,每每卸甲,不由思及若逦为我披甲之景。 每每念及若逦千般好,心头自是温暖; 每每念及大恒山下若逦所做之一日三餐,为夫腹中便也生出丝丝暖意; 每每念及红罗帐中的片片暖意,为夫孤夜之中也顿感浑身暖意洋洋。 此刻,为夫正在军帐之中写此书信。 帐外寒风甚烈,冰雪未销,冬已临,春未至,思及与若逦的点点滴滴,心间自有一抹暖意游走全身,四体通泰,疲乏之感顿无影踪...... 不知家中一切可好?想来定是无碍,家有若逦,一切祥和。 情深言简,为夫就千言万语缩为一句:小兔可曾来到? 愿安好! ...... 若逦将书信贴于小腹之上,轻声道:“小兔,你爹来信了”...... 齐军营帐中,胡凯南顾不上一身积雪,便来到鸿睿帐中。 “大人,书信已带给夫人。” “哦,夫人可有回信?” “没有,只是夫人让我带个口信。” “说。” “待得夫君归,喜鹊翘枝头。” “好,知晓了。一路辛苦,你快下去歇息吧” ...... “有喜了!若逦有喜了!” 待胡凯南出得营帐,鸿睿便自椅中跃起,一脸的笑意似乎比碳炉中的火苗还炽烈。此刻,鸿睿心中狂喜:“好事!好事!我终于要当爹了!” “哈哈哈......” 寂静的军营之中传出数声狂笑,听之似有天大好事。酣睡之中的郭守备被笑声惊醒,不耐到:“值夜官,查查哪个崽子半夜狂笑?” 翌日清晨,哨兵来报。 “禀报守备大人,胡蛮的一伙收尸队又来收尸了,是否驱赶?” “随他们去吧,记着,要装出一副饥寒交迫的样子!” “是!” ...... 今日,胡蛮人的收尸队早早到得齐兵阵前,眼见齐人也不放箭了,遂小心下马,先派了十余人去前边收敛尸体。 观察了半个时辰,见齐人视若无睹,且一副饥寒交迫之状,遂大胆派出四百余人,将尸体一具具搬运至马车之上。 忙活了近两个时辰,胡蛮人才匆匆离去。 由木里闻得今日收尸队未受丝毫打击,顺利收尸回营,不由大笑道:“看来,齐人已是毫无斗志了呀!” 帐中一众将领闻言亦大笑道:“族长英明神武!” 托勒尔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似心中颇有想法,狐疑道:“族长,恐怕这只是齐人的故意示弱,要不我们再观察几日?” 由木里满不在乎道:“都耐着性子耗了好些时日了,瞧他们齐人,粮草已断多日,我看并非故意示弱,而是真的饥寒交迫了!” “传我号令,点齐人马,明日午时发起进攻!” 托勒尔想要再说些什么,又瞧了瞧由木里的脸色,遂将剩下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 是夜,月黑风高,齐人军营内稀疏亮着几点烛火。 胡蛮探子骑马溜到近前,观察了良久,又悄悄策马回返大营。 待得胡蛮探子走远,齐人军营中猫腰走出千余人,轻轻爬下河道,河岸上的齐人把一捆捆干柴和干草向下传递,河道中的兵士接过干草和干柴,小心铺满河道。 一个个木桶被推到岸边,拔掉木塞,木桶中的石油顺势向河道中流去。 整整忙碌了两个时辰,众兵士小心用积雪覆盖河道后,方才上得岸来。 翌日午时,敌营已是传出人声马嘶,无数胡蛮骑兵牵马出得大营,于营前纷纷列阵。 由木里骑在马上,手握钢刀,高声道:“骑兵前方掩护,后方工匠跟上架桥!” 说完,大手一挥,十五万大军分为三个方阵,向前行进而去。 此刻齐人军营之中似是一阵慌乱,有兵士皮甲胡乱套于身上的,有鞋子跑丢的,有四处寻找兵器的,一番鸡飞狗跳之场景。 由木里骑于战马之上,一手搭棚,瞧见远方齐人如此慌乱,顿时大笑道:“哈哈,瞧这帮齐人,如此慌乱,显然已是为我方的气势所慑!” 由木里一抖缰绳,对身旁几名护卫道:“走,随我一起去前方看看!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待得杀光这伙齐人,全军好好庆祝一番!走......” 由木里及其身周二十名护卫一抖缰绳,已是向前方而去。 ...... 再瞧齐人军营,军官们怒喝着,兵士们似腿脚无力一般,撑着兵器缓慢的挪动着步子。 好不容易整好了队列,似见得胡蛮的骑兵缓缓压来,实在顶不住这股威慑力,“妈呀”一声大叫,纷纷向后逃去。 可瞧这帮齐人,哪怕逃命好似也有气无力一般,倒提着兵器,似乎有种连兵器都拿不动之感。 众胡蛮骑兵眼见齐人如此狼狈,顿时在马上捧腹大笑不止。 “齐狗,爷爷们来了,你们再不跑快点,小心一会儿人头落地!哈哈,笑死老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二章 战火!(七夕快乐!) 齐人的溃逃如同草原上遭遇了狼群的绵羊群般,这是胡蛮人喜闻乐见的,因为他们善于牧羊。于是,一场战争本该特有的紧张,变为了牧羊时的轻松。 胡蛮人挥舞着马刀,嘴中“嗷嗷”叫着穿过木桥,正待冲向羊群时,后方传来命令:各营过桥后集结,待齐人彻底溃散后再进行围杀。 一个个骑兵方阵在慢慢成型。也就一个时辰,整整十万人马已是集结完毕。 而此刻溃逃的齐人很是奇怪,本该慌不择路向前溃逃的队伍,忽然集体转身,似乎也在集结队形。 远远由齐人阵型中射出两支火箭。 胡蛮骑兵望着这两支火箭在空中射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待到得顶点时,忽然猛的向下激射而来。胡蛮人很诧异,这帮胡人是否饿晕了,射箭都失了准头,为何向干涸的饮马滩河道射去? 众人的视线随着箭矢的移动轨迹而移动。 “啪”,两支箭矢坠入河道中,众胡蛮人正待发笑,猛的,后排的胡蛮骑兵发出一声惊呼! “火!好大的火!” 只听得“呼”一声,整条河道瞬息之间燃起冲天大火。 正待过桥的骑兵纷纷退回,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莫名其妙燃起的大火。 而在过桥中的骑兵最为凄惨,只听得一声惨呼,连人带马已是化为火球,坠入火海中。 此刻的情形对于胡蛮人来说,颇为尴尬,前方的阵型已列,对面就是齐人。后方的骑兵想要过桥,却为火海所阻。 由木里在震惊过后,凄凉大呼道:“草原之神,请看看您虔诚的子民正在被齐人欺辱,请用您至高无上的权威降下天罚吧!” “族长,我军已过去十万人马,与对岸齐人人数相当,何况我们骑兵历来克制步兵,我方胜数还是颇大的。” “是呀,族长,目前我们一定要稳住,否则前方军心恐......” 闻言,由木里稍稍平静,沉声道:“传我令,今日之战,我胡人不纳降兵,杀光这帮齐人!” “是!” 此刻,前方齐国阵营中,鸿睿正按部就班的指挥着一众将领指挥着各营快速列阵。 “鸿睿,此番之计,恐怕让胡蛮人颇为难受,大军一分为二,后军五万,进不得,又退不得,还真是进退维谷啊!”,郭守备骑在马上,望着前方,一副心情大悦之态。 “郭大人,接下来,还得看能否一鼓作气先拿下眼前这十万胡蛮骑兵。”,鸿睿神情颇为严肃,显然接下来这场战斗颇为关键。 “鸿睿,我那边两万刀盾兵已列阵完毕。”,牛指挥使沉声道。 “嗯,这第一波的骑兵冲击就看你们刀盾兵的了,千万要抵住!” “罗指挥使,我部三万长枪兵已列阵完毕!” “好,战斗时听我号令!” 书生等一众五人前来禀报道:“罗指挥使,神箭营已列阵完毕!” “好,一会儿你们任务完成,撤退时一定要迅速!切记!” “喏!” 风,不似前几日那般猛烈,似乎也被这场令人窒息的战斗所压迫,远远观望着,似乎不敢凑这热闹。 同样紧张的还有图吉木等一众族人,一切的命运兴衰全凭这场不由自己掌控的战斗决定了。图吉木忍不住掏出酒囊,狠狠灌下一口烈酒,酒水辛辣,让他的嗓子几乎燃烧起来,可他丝毫未觉难受,只感觉狂跳的心脏似乎被这口酒压下去了。 图吉木心中暗暗想着:“不管了,要么一朝登天,要么一朝入地,轮到啥就是啥,这就是命!”,想完,举起酒囊“咕咚咕咚”仰脖子把一囊酒就这么喝干了,晃了晃脑袋,酒囊一扔,就那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呼呼睡去。 “守备大人,一同登台指挥吧。”,鸿睿微一抱拳道。 “好!哈哈,难得遇到胡蛮能这样硬碰硬的来一场,舒服!走,鸿睿,一同登台!”,郭守备拉着鸿睿之手一同登上将令台。 须臾,齐人阵营中鼓声响起,“隆隆”之声似乎有着一种直击人心底的那种魔力,战场中的每个人,随着鼓点的加快而不断热血上涌。 此刻,胡蛮阵营中也想起了特有的牛角军号。 骑兵闻声而动,起先的马匹仅仅是缓慢的跺着马步,十余息后,马步不断加快,胡蛮骑兵冲在最前的三万人掏出马囊中的弓箭,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弓。 紧随其后的七万余骑兵,皆手持钢刀。 马蹄阵阵,杀声隆隆。 此刻,若由空中观之,便会觉着,一边如万丈波涛席卷而来,一边如磐石巨坝巍然不动。 近了,近了...... 齐人阵营中传出三声间隔一息的鼓点,顿时,位于阵型最前端的一万名神箭营弩兵组成的叠浪阵射出无数箭雨,乌压压的向敌方射去。 经过战场历练的神箭营已是充分掌握了战场的节奏感,一击之下,根本不看敌人是否倒地,自是换一个目标,扣动扳机。 也就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两匣箭矢已是射光。 此刻的敌人,前排的三万弓骑兵已是阵亡了一万,而剩下的两万弓骑兵根本不在乎前方密集的箭雨,只是埋头冲锋。 还有四百步! “咚......咚......咚咚......” 两慢,两快的鼓点响起。而随之,神箭营的阵型已是发生了变化,前排都尉嘴中催促着:“快,涤浪阵!” 两息间,阵型已换。 “发射!” 无数箭雨由平射与抛射而形成两个攻击面,向敌方冲锋而来的阵型扑杀而去。 “换裂空箭,急射!” 随着命令,紧接着,比方才密集三倍的箭雨似水泼一般向胡蛮骑兵席卷而去,只听得不断传来“噗......噗......”声,无数的胡蛮骑兵纷纷滚落马来。 还有两百步!胡蛮骑兵们咬紧了牙关,只要冲入敌阵,他们就胜券在握了! 似乎,他们知道后路已绝,要想活下去唯有杀光眼前的敌人! “咚咚......咚咚......” 听到耳畔传来的鼓点,都尉忙命令道:“神箭营由两翼退下!” 闻得命令,神箭营已是迅速向两翼撤退而去。 此刻,置于阵前的是郭守备的神器营的五百床弩!随着指挥官的命令,五百床弩同时射击,顿时五百支粗如儿臂的弩矢响着骇人的嗡鸣之声,射向前方敌阵! 越是密集的阵型,对于床弩而言,越是能发挥威力。 只见其中一支弩矢射穿冲在最前的一名士兵的胸腔后,去势不减,连续贯穿了后方两名兵士的身躯方才不甘的落地。 五百支弩矢,如同犁地一般,在前方密集的队伍中犁出五百道血痕。 一击之下,床弩身后的两万刀盾兵上前列阵,已是将床弩护在身后。床弩在兵士的拖拉下,已是急忙向后方撤去。 而此刻,神箭营的斩马队三人一组分列于刀盾兵之后,而其后,便是郭守备的长枪兵。 还有一百步! 位于两翼的神箭营利用这一百步的距离,射出最后一匣箭矢! 仅仅一次骑兵冲锋,仅仅这可叹的五百步,便让胡蛮人丢掉了三万条人命。 位于骑兵队列中的数名胡蛮将领脸色铁青,他们很郁闷,往常的冲锋,都是敌人逃跑,他们追逐,可为何这次,如此费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三章 杀阵 马蹄践踏着雪地,土屑混着积雪随马蹄而四溅,大地在颤抖,胡人在怒吼,犹如惊涛,犹如沙暴,似乎要用那惊天的战意碾压所过之处一切生灵。 毁灭!让眼前的一切毁灭! 杀戮!把眼前的一切染红! 胡蛮骑兵的冲击力便如同蓄水已久的水坝,闸起,奔流如虹,以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向齐人阵型碾压而来。 数息间,胡人骑兵已冲至阵前,最前排的骑兵,已是高高扬起手中的钢刀,马蹄高高扬起,向刀盾兵组成的防线蹬踏而下,刀盾兵忙举盾抵挡,却是在万钧之力冲击下,双臂齐齐断裂。 也就方一接触,刀盾兵所组成的阵型已是岌岌可危。 而此刻,斩马队填补着一处处被攻破的阵型,只见,三人一组的斩马队,一人举起手中斩马刀,向马上骑兵挥杀而去,而另两名兵士,已是在身形翻滚之间,手中的斩马刀挥向战马双腿。 “噗嗤”,血光乍现,一声悲惨的马嘶声响起,紧接着,“扑通”一声,战马那硕大的身躯已是倒地。马上的骑兵不待站起,脑袋已被斩马刀挥落。 斩马队的攻击有效减轻了刀盾兵的压力,可随着不断涌入的骑兵越来越多,斩马队也出现了伤亡。 鸿睿站于将令台上,蹙眉道:“看来,还是低估了胡蛮人的骑兵战力,刀盾兵还是无法完全抵御战马的冲击力啊。” 郭守备神色较为紧张,道:“鸿睿,眼下可有良策?” 鸿睿笑道:“守备大人请放心,下官自有安排。” 言罢,向传令兵道:“长枪兵,神箭营,枪林箭雨阵!” “喏!” 前方的阵型迅速发生着变化,神箭营以百人为单位融入三万枪兵阵中。而枪兵所列之阵皆以千人为单位,每千人中皆有百名弩兵协助。 列阵完毕,随着一声令下,长枪兵向前推进。 由缺口冲入的骑兵纷纷向枪阵袭来,可不待近前,阵中不时射出的箭矢已将冲来之敌射下马来。 “枪阵前进!” “刀盾紧缩!”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刀盾兵缩紧了防线,顿时,冲入齐人阵型中的敌人,纷纷不由自主向枪林箭雨阵冲来。可齐人的弩箭实在厉害,胡蛮们尚未近前,便已掉下马来。骑兵好不容易冲到近前,却是一头扎入枪林之中。 随着齐人枪阵的不断推进,冲入阵中之敌,便有如热锅中的蚂蚁。战马似已受惊,纷纷打着转,似欲寻得脱逃之机。骑兵用刀背不断拍打着战马,可却丝毫无用。 此刻,刀盾兵承受着来自阵型之外巨大的压力,无数的战马在阵外冲击,无数的钢刀在挥砍。刀盾兵一手持着钢盾,以肩抵盾,斜着身子,一步跨前,一步抵地,紧咬牙关,死死抵住了来自盾牌那侧的冲击。 “快,斩马队分两千人协助刀盾兵防御,剩余两千人,绞杀困阵之敌!” 枪兵在推进,枪尖上的鲜红顺着枪杆如溪流一般滑入握枪的手中,粘滑而血腥; 弩兵在推进,一支支的箭矢准确命中那近在咫尺之敌,敌人死前惊恐的双眼,和喉头溅射的鲜血,已是把这方寸之地尽染鲜红; 斩马队在后方绞杀,马嘶悲鸣,人声凄惨,无数的人血混着马血已是将斩马队员们的皮甲染红。 原本的雪地,顷刻间已沦为血地。 前进的步伐已由刚才的“咔咔”声变为了“噗噗”声,因为每一脚下去,都有粘稠的血沫翻腾。 胡人急了,绕开刀盾兵,由两翼进行突击。 骑兵阵型瞬间化为两股队列,向阵型两翼冲杀而来。 “前排枪兵清场!其余枪兵两翼布防!” “刷刷”声响起,队列已是分向东西两侧。 “神箭营聚合!两翼抛射!” 两翼各有三万骑兵,不待蓄势冲锋,便由最近之处向枪兵阵冲来。 “嗖嗖嗖......” 无数箭雨由空中激射而下,带着草原的冰冷,射入无数骑兵身躯之中,渐渐,落马的骑兵倒伏于地,身上的温度渐渐与草原融合。 “枪兵固守!” 一声令下,前两排兵士手中之枪纷纷斜挑着探向前方,枪杆尾部紧紧跓地,兵士们半蹲于地,静候着敌人的首轮冲击。 一队队骑兵如飞蛾扑火般,扑入密集的枪林之中。 无数惨嚎,无数鲜血,无数马鸣,场中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咔嚓”、“咔嚓”不时有长枪不堪冲击之下,纷纷折断。 “三排枪兵补上!” 骑兵已是突入枪阵之中,虽然伤亡颇大,可只要突入,便是骑兵的战场! “噗”,钢刀挥落,许多齐兵的脑袋纷纷滚落,温热的鲜血由脖颈间激射而出。生命的绚烂莫过于那一抹嫣红,可战场之上,这种绚烂却是莫名悲哀。 “刀盾兵,协防!” “斩马队,上!” 随着刀盾兵与斩马队的加入,枪阵终于稳固了。刀盾兵于枪兵阵中布防,每一个前排枪兵身侧必有一名刀盾兵,依靠着兵种间的协作配合,齐人的阵型死死抵住了敌人的后续攻击。而冲入阵中的斩马队,一刀挥出从无落空。 冲入阵中的斩马队,犹如虎入羊群,顿时掀起一片血雨。 “鸿睿,我看差不多了吧?”郭守备观察着局势道。 “大人,再等等,下官要把这场杀戮的梦魇死死植入他们胡人脑袋,我要令他们半夜梦醒之时犹自冷汗连连!”,鸿睿冷酷道。 “左右两翼推进!” 随着一声令下,顿时一场史无前例的步兵向骑兵发起进攻的战斗便已打响。 枪林森森,枪尖上犹自向下滴淌着鲜红的血线。 步伐隆隆,整齐的阵列向眼前骑兵反杀而去。 箭雨密密,空中抛射而下的无数箭雨不仅阻止了敌人的进攻,更每时每刻都在给胡蛮骑兵造成伤亡。 “草原上的勇士们,我们的父母妻儿还在等着我们凯旋,还在等着我们给他们带回过冬的粮草,我们不能退!前进,杀光眼前的齐狗!” 一名胡蛮将军在队列中高声嘶吼,想籍此回复一些濒临溃散的军心。 话音刚落,远处一溜乌光瞬息已至近前,不待那名将军躲闪,已是从咽喉直贯而入。 胡蛮的队形又是一阵慌乱,但那名将军临死前所说这话确实点燃了众兵士的一腔热血,是呀,草原上从来没有随便得来的生存权,要想活着,拿命去博! 随着一声喊杀声响起,余下的骑兵便如无视眼前的枪林箭雨般,方才的慌乱之色尽退,血红的双眼中剩下的只有一股杀伐之气! 无数杀声响起,骑兵们重新集结,向前方的齐人冲杀而来! 胡蛮骑兵的冲锋与方才相比,多了一股义无反顾,向死而生的气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四章 战争之殇 当明知必死,而甘愿赴死的情绪在军队中蔓延之时,这支军队定当是一支可怕的军队。这是鸿睿给胡蛮骑兵所下的定语。 胡蛮骑兵尚余三万余,可就是这些骑兵,却给齐国军队造成了不小伤亡。 只见一匹匹战马不断提速冲锋,“噗嗤”,马身上多了无数血窟窿,可马上的骑兵不待战马倒地,便从马背上合身跃下,只为能扑倒几名齐人枪兵,为后续的队伍增加那么一丝机会。 一具具骑兵尸体被挂在长枪之上,可即使战死了,手中的钢刀依然紧握。 “咔嚓”,枪杆已不堪重荷,断裂成两段。 “冲!杀光齐人!” 齐国的枪兵被胡蛮骑兵一番不要命的冲击之下,阵型已现混乱,胡蛮骑兵眼见齐国阵型现出一个缺口,纷纷向缺口之处冲杀而去。 “堵住缺口!不能让胡蛮人冲入阵中!” “斩马队的弟兄们,跟我上!” 在混乱的阵型中若想杀敌,真的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束手束脚之感让斩首队员们颇感别扭。 一众斩首队员杀入骑兵队列中,两侧的枪兵亦纷纷举枪向那些骑兵刺杀而去。 数方袭杀之下,冲入阵中的骑兵前冲之势方开始减慢。 一名斩首队员刚挥刀斩落一匹战马的马腿,不待身退,已被后方冲来的一匹战马踏倒在地,口中狂喷出数口鲜血后便不再动弹! “不能让两翼骑兵横向贯通!拦住他们!” “快,二营三营分割骑兵!” ......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冲入的胡蛮骑兵被包围成四片区域。包围圈中的胡蛮骑兵已毫无机动力可言,可依旧左冲右突,妄图想冲出包围圈。 “长枪兵,杀!” “神箭营,杀!” 在长枪兵与神箭营的配合下,包围圈渐渐在缩小,当最后一匹战马倒下时,方才的危机才告一段落。 “前排枪兵吃紧,五营、六营补上!” 外围的骑兵不断冲击着齐人的阵线,骑兵们在冲击中会斩断迎面而来的长枪,即使身死,身后的弟兄或许可以籍此突入。 无数枪影在骑兵们的眼前晃动,黑压压,闪着寒光! “草原的骑兵向来不惧战死!” “草原之神会接引我们去得天堂!” “草原的勇士,燃烧我们的热血,让眼前的敌人颤抖吧!” “赴死!赴死!” 无数的呐喊由胡蛮骑兵口中发出,而此刻,对岸的由木里以及剩余的五万骑兵,皆目眦欲裂!他们从未想过,齐人的战力会如此强悍!齐人的计谋会如此阴毒! “齐人,你们这群饿狼!你们用奸计坑杀我们草原勇士!” “卑鄙!无耻!” ...... 此刻,两翼的骑兵忽然纷纷脱下头盔,抛于地。手举钢刀,朝向太阳的方向高声唱道: 当我驾马离开, 请别为我流泪, 在桑尼花儿铺满一路的征途上, 请待我归来。 前进,草原的勇士, 让草原之神的愤怒,像波浪翻滚! 杀敌,草原的勇士, 让敌人的鲜血,像波浪翻滚! 我们无所畏惧, 我们无所不能。 我们是草原天神之子! 我们的生命将与草原之神同在! 当我驾马离开, 请别为我流泪, 在桑尼花儿铺满一路的征途上, 请待我归来。 ...... 由木里眼含热泪,翻滚着从马上下来,摘下象征族长权威的皮帽,单膝跪地,颤抖着嘶吼道:“我草原上的勇士啊!你们不该就此离开!” 哭声凄厉而压抑! 身后五万骑兵皆翻身下马,跪伏于地! 望了望对岸的族长和战友们,余下的骑兵发起了生命中最后一次冲锋! 马蹄隆隆,带着果决,带着草原牧民特有的彪悍,冲向前方杀阵! “齐国万胜!齐国万胜!” “杀光这群草原上的恶狼!” 伴着齐国兵士的怒吼,齐人阵地上响起“隆隆”的击鼓之声。鼓点稠密而激昂,带着杀伐,带着不可逆转的坚定意志,传入战场之上每一位齐人耳中。 握了握手中的兵器,紧守住身处的位置! 来吧,让鲜血见证我们齐人的威武与不屈! “轰!” 双方已是在接触的一瞬间,便释放出滔天的战意! 无数的兵刃交击声,无数的兵刃入肉声,无数的血水浸染着大地和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 这一刻,仿佛连天上的太阳也是红色的。 胡蛮骑兵誓死的冲锋依旧未能突破层层叠叠的齐人阵型,一层层的枪林,让他们感觉似乎步入了广袤无垠的森林中,到处是枝杈,砍掉一拨又是一拨,无穷无尽。 不时射来的箭矢,让他们仿佛有种被人围猎般的可怕想法,他们是草原上的英雄,怎可被敌人猎杀?不,他们不是猎物! “杀!” 一队队的骑兵左冲右突,却只是徒劳的丢下一地尸体。 鼓声又起! 此刻,罗鸿儒亲自登上战鼓台,两手紧握鼓槌,随着鼓点响起,一段让人热血迸发的歌声在战场回荡: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齐国要让四方,来贺!...... “战!”、“战!”、“战!”...... 在热血的歌声中,齐国阵型踏着鼓点,开始了向胡蛮骑兵的反扑! 坚定的脚步,森寒的枪尖,无尽的杀意,向眼前的胡蛮骑兵涌来! 箭雨如狂涛,呼啸着落入前方骑兵的阵型中,引发一阵人仰马翻;长枪如林,每一次出枪都会带回一抹鲜红。 斩马队从两翼突入敌人骑兵队列中,一番砍杀之下,两翼的骑兵已是纷纷落马。 一切就在这种摧枯拉朽的节奏中,步入曲终。 由木里看着战场中,对岸最后一名骑兵倒下,无望的垂下脑袋。 “族长,我们快撤!待齐人过得饮马滩,我们将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众人纷纷架起由木里上马,调转马头向后方撤退而去。 饮马滩的火海,以一种别样的温度,消融了河两岸的积雪,可沿着岸堤淌入饮马滩的雪水分明已是染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五章 人心,可聚可分 由木里逃跑了,很狼狈的逃跑了。 可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善于隐匿的斩首队。 一场大战,双方互有损伤,鸿睿及一众将领在中军帐中聚会,各自汇报着所率各营的损伤情况。 郭守备一脸平静的听着各营统计的伤亡报告,可从微蹙的眉间可看出,他对这个损伤数据并不满意。 一场开局如此利好的战斗,依然阵亡了三万兵士。 “大人可是在叹息,可惜我大齐无骑兵?”,鸿睿轻声问道。 “嗯,若我大齐有支善战的骑兵,胡蛮怎敢猖狂?” “大人,征服了草原,还怕没有骑兵?” “哦?胡人肯听话?” “不,我只要胡马......” “图吉木!”两人不约而同喊出一个人名后,不禁对视一眼,遂哈哈大笑。 ...... 而此刻,图吉木正在鸿睿的营帐外等着鸿睿归帐。 图吉木没有见到那场战斗,他被族人唤醒的时候已身在营帐中。当他听闻,齐人大胜后,心情很复杂,有高兴,也有那么些失落。晃晃脑袋,暗骂一声:“还真是被马踢了脑袋,这是好事,我伤感个啥?” 遂起身,套上靴子,他要去见鸿睿,接下来的事情可全靠鸿睿张罗了。 而此刻,罗鸿睿正与一众将领们讨论着接下来的战局。 战场之上,几缕寒风飘过,带来一丝散不尽的血腥味。虽是一场大捷,可看着朝夕相处的伙伴就那么死去了,兵士们的心底总有那么一抹挥之不去的伤感。 兵士们三五一群,围着篝火,吃着今日为庆祝胜利而特别供应的羊肉汤。 汤很鲜,肉很嫩,可不少兵士看着碗中翻滚的肉块,不由自主想起了今日战场之中血肉横飞的场面,顿时,一阵恶心泛起...... 鸿睿与牛指挥使出得帐营,瞧出场中众兵士压抑的情绪,俩人对视一眼,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牛指挥使来到了场中,大声说道:“齐国的勇士们,今日,我们战胜了十万胡人骑兵,我们本该高兴,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和你们一样,我想起阵亡的三万弟兄!想起他们一招一式在校场训练时的样子,想起他们与我们一道喝酒吃肉时的样子,想起他们就在我们身侧与我们共筑防线,奋勇杀敌时的场景!” 牛指挥使轻咳一声,继续道:“我们为弟兄们的离去而悲伤,这是兄弟情!可我们想想,我们祖祖辈辈为何称胡人为胡蛮?一个蛮字代表了我们祖辈们的无数血泪!你们可曾记得,那年胡蛮袭扰边关,整整一个镇子的人口,一夜之间屠杀殆尽!你们可曾记得,那无数被掳掠的人口,在胡蛮人的欺压下郁郁而终,尸骨亦不得重归故土!你们可曾记得,那无数关外的村庄,为何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那是胡蛮人犯下的累累恶行的罪证!所以,离去的弟兄,他们是因何而离去?纯粹只是因为杀敌吗?我说,不!他们是为了守护我们身后的亲人而离去!他们是英雄,是让无数亲人免遭杀戮的英雄!” 牛指挥使望望鸿睿道:“今天战斗之时,罗指挥使唱的那歌怎么样?” 众兵士齐声道:“好听!” “还想听吗?” “想!” 鸿睿在场中坐下,从腰间解下酒囊,深灌一口,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将酒囊随手一抛,顿时引起边上一众兵士哄抢,鸿睿大笑道:“莫抢,待我军战败胡蛮之日,郭大人定会犒赏全军,到时,我与众位弟兄一醉方休!” 言罢,复道:“我下午所唱之歌名为《精忠报国》,乃家师所作,今日我便再唱一回。”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齐国要让四方,来贺!......” 一曲道不尽英雄泪,一曲诉不尽英雄志,一曲唱不尽英雄魂。 刚浴血战斗后的兵士,细细品味此取,顿感一股热血在胸中激荡,先前的那股忧伤已是渐渐抛却。身为军人,就该守护疆土,就该护卫百姓!是呀,歌中所言“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革裹尸,那是军人的宿命,也是军人的使命! 无数军人回忆着鸿睿所唱的曲调,慢慢哼唱着,却总也记不周全。 “罗指挥使,能再唱一遍吗?我们也想学!” “好!那我再唱一遍,最后一遍”,鸿睿笑道。 寒风渐起,吹过战场,吹过枯草,吹过篝火,吹过每一位兵士的心窝。 此刻,他们的心是热的,是火热的!草原的寒风即使透骨,也再难吹凉那心头的热血! 战士们捧起面前的羊肉汤,大口啃嚼,连肉带汤吃的一滴不剩。 一股战意回到每一位兵士的身躯中,此刻的他们,不再因为同泽的身亡而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战无不胜的信念! 忽然,由远处奔来一匹战马。 马上的骑兵显然已是疲累不堪,经寒风一吹,已是嘴唇发紫。 “扑通”一声翻身下马,跌跌撞撞跑到鸿睿身边道:“罗指挥使,胡队长让我告知您,下午擒得一胡蛮兵士,经询问,其欲向洹国求援。” 鸿睿闻言轻哼一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鸿睿转首看向牛指挥使道:“走,我们去和郭大人商议一番!” 营帐内,三人看着草原地图,正在商议着什么。 “目前我军仅有七万兵力,若贸然进击,恐怕到时胡洹联合,前后夹击,到时进退不得,恐难得全功啊。”,郭守备不无忧虑道。 “大人,局势于我军大好。即使洹国驰援,仅行军便需十天半月。此次若我军急速突击,赶在洹国援兵到来之前便将胡蛮击溃,到时我军再兵分数路,定可安然撤退。”,牛指挥使不甘心道。 “嗯,大人,不可让胡人死灰复燃啊,要除此心头大患,有必要冒一次险!”,鸿睿目光坚定的望向郭大人道。 “如此......嗯,明日开拔,动作一定要快!” “喏!” ...... 鸿睿晃了晃脑袋,呼吸着夜晚清冷的空气,向自己营帐走去。 老远便见到有个人影在寒风中兀自站在营帐门前,两手拢在皮袄袖中,两脚不停的跺着,显然已是等了许久。 那人见鸿睿归来,忙不迭小跑到近前,谦恭的鞠躬道:“将军,您可总算回来了,小老儿恭候多时。” 鸿睿笑道:“图吉木,酒醒了?战场之上居然敢倒头呼呼大睡,胆子不小。” 图吉木尴尬道:“嘿,将军说笑了,小老儿料定将军必大获全胜,于是乎心情畅快,忍不住多喝了点。” 鸿睿撇撇嘴道:“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进帐说话吧。” 俩人进得帐内,刚落座,不待图吉木开口,鸿睿便道:“图吉木,我问你,若你想统一草原,当下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图吉木思考良久,道:“还请大人明示!” 鸿睿轻轻一笑,抬眼看向图吉木道:“人心。” 鸿睿端起茶盏,轻呷一口道:“现在由木里大势已去,草原各部落又无过冬之粮,雪中送炭之事便是你如今要做的。” 图吉木思忖片刻道:“还请大人明示。” 鸿睿笑道:“明日,我大军开拔。到时我会给你留下五十余车粮食,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每天驾上半车粮食,挨个给各部落送粮。” 图吉木迟疑道:“那万一他们问起我粮草从何而来,我该如何作答?” 鸿睿道:“你便说,截杀齐人运粮队所得。” 图吉木又道:“那万一他们起了歹意,想要一口吞下粮食?” 鸿睿笑道:“我会给你留下五十名兵士,到时你给他们换上皮袄,他们便是你部落的战士。” “还有,你要在不经意间把目前战况向各部落透露,且隐隐表达出,万一由木里战败,胡族各部落恐数年内再无轻壮劳力,到时,部落不用齐人攻打,也会被草原吞没。” “将军这是......难道是想让由木里的军队......” “是,分而化之!当由木里手中再无可派之军,你的族长之路便算一路通畅了。” “嗯,大人思维缜密,小老儿佩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六章 各筹谋 天色微明,一支长长的队伍如一条游龙一般,迈过饮马滩,向远方缓缓行进而去。 图吉木神色复杂的看着远去的军队,轻叹一口气,对着族人们道:“走吧,我们也去觅一处暂时安身之所吧。”,言罢,对一年轻人躬身一礼,道:“队长,老汉一族这便准备出发了,有劳众位军爷了。” 那年轻人也不多言,手一挥,一众人等皆翻身上马。 图吉木的车队也开始出发了。 此刻的图吉木,心情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知晓,他已是上了贼船,可这条贼船却又是他无比向往的。纠结,他不知这次选择会给自己的部落或者整个胡族带来什么,可他却知道,唯有如此,他们部落才有生的希望。 “唉”,轻叹一声,图吉木驾着马车,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赶去。 冬日的草原,举目四望,满眼皆白。一股萧瑟与肃杀之气,在草原弥漫。 各部落依旧很平静,在他们心目中,齐人便是绵羊,而伟大的由木里族长便是草原上最好的牧羊人,那群愚蠢的绵羊们,怎会愚蠢到要与牧羊人争锋? 这是他们的自信,也是他们的骄傲,是一种打从娘胎里出来,便与生具带的骄傲。 可一旦现实的残酷击溃了他们那份自信,这一种来自骨子里的自信崩塌将会造成何种局面?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图吉木一路向东,在日上三竿之时,便来到了赞库部落。 “嘿,图吉木,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赞库部落的牧民正在帐外晒着太阳。 “哈奇,你小子倒是清闲,你们首领呢?” “这么个冬天,能干啥?晒晒太阳起码身上暖和点。我们首领在帐内,您有事找他?” “是呀,我知道你们部落困难,顺道路过,给你们送点粮食过来。” 一听粮食,哈奇两眼放光,从地上跳了起来,赶紧跑到图吉木马车前,领着他们向首领帐篷走去。 还未到帐篷呢,哈奇老远便喊道:“首领!首领!图吉木首领来看你了!” 帐篷的布帘撩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出来,见是图吉木,高兴道:“图吉木老弟,草原上刮了哪阵风,把你给刮到我赞库部落来了?” “哈哈,尼吉克老哥,顺道过来看看你。” 停好马车,俩人来了一个拥抱。尼吉克开心道:“走,进帐!”,又转向哈奇道:“快,去煮奶茶!” 哈奇尴尬道:“首领,我们都断粮有好多天了,哪还有奶茶啊......” “唉!老弟,我这边揭不开锅了,正发愁呢,唉,怠慢了。” “没事,没事,老哥客气了,我们进帐说。” ...... 入得账内,两人分别落座。 图吉木从腰间解下酒囊,道:“老哥,我们就喝这个吧。齐国上好的酒水!” “嗯,我闻闻,香!好酒啊!” “老弟这次前来可是有事?” “嗯,我知道老哥部落情况不是很好,这个冬天难熬啊!所以,专门给你们送来点粮食,不多,只有半车,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到时再想法子吧。” “什么?老弟,你带了半车粮食?给我们的?” “是呀,老哥,你我俩部落世代交好,遇到此种难关,我怎可视若无睹哦?” “可是,今年的情况不同往昔,我知道你们部落也遭难了,正自担心呢,你倒给我送粮来了。对了?你们是如何弄到粮食的?” “唉,还得多亏由木里呢。” “此话怎讲?” “二十多天前,我远远见到由木里派了一支骑兵劫掠齐人粮车,齐人眼见不敌,放火焚烧粮草,那支骑兵也不细查,见粮草已烧,便自撤了。” 图吉木说完,喝了口酒,继续道:“我等走到近前,寻思着赶紧灭火,兴许还能抢点粮食,可是,待我等灭火后,才发现,哪里是粮食啊,就是一车麸皮。” “老哥,你不知道啊,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齐人定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们肯定另有一条运粮路线。”,图吉木一脸志得意满道。 “结果呢?被你找到了?” “嗯,谁说不是呢,我们耐心守候了半日,终于逮到齐人了!估摸着他们也是没有料到,我们会伏击他们!结果,你也知道了,我们缴获了二十车粮食!” “有二十车粮食,你们部落这个冬天不愁了!” “唉,老哥,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图吉木的二十万大军已是损失了十五万,现在正不知往哪儿逃窜呢。” “啊?老弟,你说的可属实?” “这事怎敢胡诌?我今早亲见齐人大军正追赶由木里而去。” “完了!我草原完了!” “我们草原那么多轻壮被由木里证调而去,如若全部战死,我们草原可一点火种都没了!到时,我们草原各部落......唉!” “不行,我得赶紧召回我部落的轻壮!不能让他们全被由木里带入地狱啊!” “唉,老哥,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了我草原各部落能延续下去,首先得挨过这个冬天,所以,我今天还得给其他几个部落送点粮食去。虽说,我们各部落多少有点仇隙,但在生死存亡关头,我们可还得抱团啊!” “老弟,你心胸开阔啊!大义!大义啊!” ...... “好了,老哥,我还得赶路!” 一番含泪的告别后,图吉木继续踏上他的冬日送暖征程。 ...... 由木里坐在营帐中,很是惆怅!连续两日,派出十余拨求援的人马,都被齐人截杀在半路。 今天,他一发狠,整整派出了三百名骑兵,分八路方向向外突围求援,若这次再无法突破,他便准备孤注一掷,与齐人来一次决战。 正思索间,忽然探马来报:“禀族长,齐人大队人马正向这边赶来,估计据此尚有五十余里。” 由木里恼怒道:“齐人!阴魂不散的齐人!我恨呐!” 忽又对传令官道:“传我命令,即刻拔营!” 这时,边上的托勒尔道:“族长,我们干脆撤到野狼谷吧,那边易守难攻,如果洹国来援,我们也可前后夹攻齐国。” 由木里思索片刻后道:“嗯,我们就退到野狼谷!” ...... 若说英雄所见略同,此刻的鸿睿也便是正应了此语。 只见他跨在马上,缓缓行进着,瞧着地图,思索良久,口中不禁低语道:“野狼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七章 盘算 天色阴郁,黑沉沉的乌云自草原由东而至,渐渐堆满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天空。 鸿睿抬眼看了看天空,对郭守备道:“大人,观之天色,恐大雪将至,不若寻一处安营,待雪停后再行赶路?” 郭守备迟疑道:“鸿睿,战机稍纵即逝,我看还是继续赶路吧,若实在无法行军,再安营休整不迟。” 郭守备看看天色,对鸿睿道:“传令下去,加快速度!” “喏!” 云层越压越低,狂风越吼越烈。 行进的队伍中,不知谁吼了一嗓子:“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一开始,三五人跟着和,渐渐的,整支行进的队伍跟着一起和唱。 风声在嘶吼,歌声在咆哮,风,裹挟着歌声,传出好远,好远,一股不屈的意志回荡在草原上空,久久未散。 斩首队的一名兵士驾马回报,满脸的风尘之色,显见其已赶了不少路。 “禀报罗指挥使,胡蛮溃兵撤到了野狼谷一带。今日胡蛮撒出三百骑兵欲去求援,我队围追堵截了半天,还是漏网了十余骑。” “嗯,这也不能怪你们,毕竟敌兵分散突围,你队也无法四处布防。” “谢大人体恤。” “稍事休整你便速速归队吧。” “喏!” “全军加速,下雪前我们尽量抵达野狼谷!” ...... 由木里此刻正在帐中踱步,满脸的气恼之色。 最近几日,有不少部落的兵士趁着夜色偷偷逃营。而这种事,仅仅过得三日,由木里的营中便少了八千人马。 由木里极其愤怒,战争的发展已至生死存亡的关头,这帮部落的土狗依旧在盘算着自己的利益!今晚,他已下令全营戒备,若发现私自逃营,全部斩首! 而让由木里略显宽慰的,便是撒出的三百骑兵,终于有十余骑已是突围。 野狼谷,山谷狭长,绵延十余里,而其山道两侧俱是陡峭山岭。由木里选择于此,显然打定了要占据地形优势,以天然的地理条件,让其占尽防御的优势。 齐人若攻,那便以逸待劳,用最小的代价换取齐人重大伤亡。 齐人若守,那便与其相耗,待洹国援兵到来,前后夹击之下,齐人必败。 ...... 天空飘起了无数小雪花,初始稀疏数点,待得片刻,便已是纷纷扬扬。 “大人,斩首营回报,由木里一众退守野狼谷,此谷易守难攻,强攻并非易事。” “哦,鸿睿,你可有办法?” “我查了下地图,有一条远路可以绕至野狼谷后侧,只是时日耗费颇多。” “大概需要几天?” “十天!” “嗯,十天,我想想......,你盘算下,若洹国来援,大概需要多久?” “此次大雪,恐会造成洹国行军困难,且洹国以步兵为主,若想驰援,恐怕最快亦要二十天样子。” “嗯,时间颇紧,二十天内一定要解决战斗!” “大人,下官建议,大人与牛指挥使依旧率军向野狼谷进发,下官率神箭营绕到胡蛮背后......” ...... 雪夜的凄冷,有一种透骨的寒意。 齐国大军终于停下了步伐,就地安营扎寨。在冬日的行军途中能喝上一口热水真是莫大的幸事。 神箭营一众将士就着热水啃下一块胡饼后,披上雪白的披风,在飞雪连天的寒夜悄悄出发了。 远远望去,只见一个个小白点组成的一条长长队伍在缓缓前进。 ...... 而此刻,由木里也正在营中与一众将领商量着布防事务。 “族长,山道两侧便是天然的防御阵,若齐人由山道强攻,由山道两侧设下两支弓箭兵,山下的齐人便是活靶子。” “对,族长,而且山上巨石颇多,到时推下巨石,山道上的齐人定会伤亡大片。” “族长,待齐人阵型打乱时,我军的骑兵在进行一次冲锋,定会一举击溃齐人的士气!” 由木里摆摆手道:“这些,我们能想到,齐人定会想到。齐人断不会不管不顾就往谷内冲锋,想诱齐人入谷,恐非易事。” 托勒尔道:“族长,众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埋伏要设,防守也要。其实,时日拖的越久,对我军越有利。此次大雪,给齐人粮草补给带来很大困难,再说,若洹国驰援,齐人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由木里迟疑道:“托勒尔,那你的意思呢?” “禀族长,我还是建议以防守为主,埋伏为辅。对我军最有利的状态还是让洹国与齐国正面交锋,我方只作为一种牵制和威慑的角色存在。毕竟,我们草原的人口是一项重要资源,不可再轻易牺牲了。” 此话说的由木里眉头紧皱,内心极其不舒服,可形势比人强,此种情况下,他也明白,这种筹划是最为稳妥的。 不耐的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由木里腹诽道:“好你个托勒尔,人前如此说话,真的是肆无忌惮了。哼,明着说不可牺牲兵力,实则在将领面前说我指挥失度!看来,你对我这族长之威似不再顾忌了!” 由木里饮下一口马奶酒,心中极其愤怒! 暗骂道:“托勒尔,你私下与各部落接触,莫以为本族长不知!此刻大战在即,我暂时留你这条老狗多活几日!” 而此刻的托勒尔在出帐后,绕着兵营转了一圈,路过黑熊部落时,略一迟疑,环首四顾,见无异样后,闪身向黑熊部落的营帐内行去。 ...... 帐内漆黑一片,四周的营帐内发出阵阵鼾声和梦呓。 而黑熊部落的中军帐内,黑熊部落的图哈正与托勒尔悄声商议着什么。 “图哈,这次无论胜败,我草原各部都将损失较大,由木里显然将会被草原各部抛弃,到时你我先前商定的计划便可实施。切记,保住实力!若你部落万余兵力不损,到时便是一切计划的保障!” “托勒尔,这点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其余六个部落我都已暗地联络好,一旦起事,我方将有三万兵马,由木里那二万人马到时不足为惧。” “嗯,转告他们,一旦事成,我托勒尔将会与此次同盟的众部落共享荣华!” “大人放心,我等定当如大人愿!” ...... 由木里躺在床榻上,他已连着数夜无法入睡。他仿佛感受到,原本牢不可破的权利,正自他手中逐渐瓦解,那种权利的危机,让他夜不能寐。 由木里有点后悔与齐人发动的这场战争。 一场战争会让他的无上权利渐渐崩溃,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场战争会让他的心腹族人离心离德,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可这场战争,让他明白了一点,草原骑兵对齐人的兵种优势正在丧失。如何改革骑兵,继续保持兵种的优势,令他毫无头绪! 由木里很焦虑,从床榻坐起,拿起酒囊,“咕隆咕隆”灌下数口,吐出一口酒气,顿感胸中的压抑似乎有所排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八章 由木里之死 清晨的军营,有一种寒冬之中特有的萧瑟。 连着下了数日的雪,地上的积雪已有一尺余厚。一众兵士忙着在各营长官的指挥下,构筑着工事。皮袄、皮帽虽可御寒,可终究挡不住那见缝就钻的寒意。 胡蛮兵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行走,一个个缩着脖子,似乎身上仅有的那么一点生气也被这寒冷冻结,只能机械般的执行着长官的命令。 谷口被架起了数排拒马,谷道两侧的崖顶也安排了五千弓兵。 由木里早上一起来,便四处巡视,转了一圈后,大手一挥道:“走,去崖顶看看。” 一护卫小心道:“族长,山路难行,要不改日吧?” 由木里不屑道:“草原上每一寸土地,都有我们胡人的足迹,这是我们的家园,何来难行之理?走!” 一行六人沿着山路缓缓向崖顶而去。 而此刻,不远处的营帐中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由木里一行渐渐远去。 到得崖顶,未待由木里喘上一口气,他已是气炸了。 只见,整个崖顶仅有三五人在巡逻,其余人等皆躲在帐篷中取暖。 由木里带着护卫至营帐外,怒吼道:“人呢?谁是这边长官?” 过得好一会儿,一个中年汉子从一处帐篷中瑟缩着走出,颤颤巍巍至由木里身前,道:“禀族长,小人是这边长官。不知族长驾临,请族长赎罪!” 由木里一手指着那人道:“你叫什么?哪个部落的?” 那人更显慌乱道:“小人,小人,柯查尔,是炽火部落的......” 不待那人说完,由木里便怒喝打断道:“柯查尔,你好大胆!大战在即,整个营区仅三五人巡防?万一齐人杀到,你们可能第一时间布防?” 那人忙辩解道:“族长,族长,请您明鉴呐,这天寒地冻的,营中兵士多有冻伤,已有五百余人手脚溃烂......” 由木里怒道:“还敢狡辩,拖下去,斩了!” 六名护卫走上近前,已是将柯查尔拿下,正待拉至远处,忽然,营内十余顶帐篷已是打开,鱼贯而出数百兵士。 只见这些兵士纷纷跪地道:“求族长开恩,绕过柯查尔吧!” 由木里一手颤抖着指着那些兵士道:“你们,你们还敢替此人求情?” 说罢,一手拔刀,手起刀落,柯查尔的一颗人头,随着一抹血光飚射而出,人头已是滚出老远。 众军士见得此景,蓦地从地上站起,只见其中一人,一手指着由木里怒喝道:“你还是我们族长吗?你还配当我们族长吗?与齐人两轮大战下来,折损了整整十五万条人命,你可曾领过罚?而今,我们长官仅仅体恤我们免受寒冬摧残,你便把他杀了!” 话音刚落,其余营帐中的兵士也是纷纷走出,将由木里众人围在中央。 “你们!你们胆敢造反不成?” 话音刚落,数柄钢刀已是捅入由木里众人腹中。 由木里曾想过自己的各种死法,却始终未曾料想过会死于自己的兵士手中! 崖下军营中,轮值的数名兵士,闻得崖顶似有异响,遂抵近探查,一瞧之下,顿时慌了神。忙向托勒尔汇报去了。 此刻,托勒尔正在喝着奶茶,时不时往嘴中塞一颗奶酪,这是他每日清晨最喜之事。 正自享受着,忽然,帐帘打开,一名兵士慌慌张张的闯入营帐。 “大人,不好了,崖顶兵士哗变,族长,族长被,被杀了!” 托勒尔闻言,大惊失色,上好的银茶盏“啪”一声掉落地面。 “快!快!派人封锁通向崖顶的道路!除我之外,任何人等不得随意上下!对了,守住你们的嘴巴,如果你们还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托勒尔言罢,匆匆出得营帐! 营帐中探出无数脑袋,纷纷望向崖顶,不知上面出了什么事,纷纷议论着。 托勒尔边走,心中边腹诽着:“由木里啊由木里,你就这么着急赶着去见向草原神?计划全被你搞乱了,原先还计划着等大战结束再......唉,麻烦!” 忽然,托勒尔脑中一闪,暗道:“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了,第一时间掌控住局面,这是眼下最紧要之事!” 话说,托勒尔此人也端得胆大心细。他第一时间封锁了山道,也就等同于控制了消息的传播,一旦炸营,恐怕就是他再有能耐,也是回天乏术了。如此一番动作,起码对于事态的走向有了转圜之地。 而此刻,崖顶的众兵士冷静下来后,不禁一阵后怕,纷纷商议着该如何是好? 有人提议,赶紧守住道口,免得崖下大军上来围剿。 有人提议,就此反了!反正事已至此。 ...... 正在乱作一团之时,有兵士回报,托勒尔孤身一人正上崖顶而来。 而此刻,托勒尔刚气喘吁吁的上得崖顶,众人一见托勒尔,纷纷拔出腰间长刀。 托勒尔见状,忙道:“弟兄们,莫一错再错了!听我一句,我是为救尔等性命而来!” 众人围上前去,其中一人道:“事已至此,我等早已不奢望活命了!” “莫慌,莫乱!若尔等还想见到明日的太阳,便听我的。” “你说来听听!”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次出征,由木里失误连连,给我们草原各部落造成了灭顶之灾。大战过后,各部首领原想商议着另立新族长。这次,你们虽冒进了,但也并非毫无转圜之地。” 众兵士闻言,忙好奇问道:“哦,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你们赶紧将由木里的尸首抬至山崖一角,然后推下谷底。到时便说族长失足,掉入谷底,经得一路山石撞击,由木里身上的伤口便会被掩盖掉。” “那这一众护卫呢?” “便说是我托勒尔上得崖顶,一见族长失足身亡,震怒之下,将这些护卫杀死。” “快!还愣着干嘛?就按托勒尔大人所言行事吧!” ...... 托勒尔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军营,扯着嗓子狂吼道:“快来人!快来人!族长掉入深谷了!” 整个军营顿时炸了锅,无数兵士、将领纷纷出得营帐,未待托勒尔喘匀一口气,便大声问道:“族长呢?掉哪儿山谷了?” 托勒尔上气不接下气道:“随,随我来。” 言罢,兀自向野狼谷而去。 行得三里多地,众人见一个身影倒趴在雪地中,浑身已是血肉模糊。 托勒尔见状,跌跌撞撞哭嚎着奔跑而去,嘴中呜咽着:“族长!族长!大战在即,您怎么就撒手而去了?” 几名将领互视一眼,也向前行去。待走到近前,仔细端详片刻,确实是族长由木里! 野狼谷传出无数悲咽和哭嚎之声。 由木里,胡蛮族的族长,就那样,在冰天雪地中死去。 ...... 由木里的尸体,被白布裹着。第一天,将领们与众兵士分批列队入帐吊唁;第二天,寥寥数十人;第三天,由木里的尸体便如一条死狗一般,置于军帐中,再无人问津。 第四日,胡蛮军营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该由由木里的长子托哈继承族长大位,另一派认为,该由托勒尔继承族长大位。而支持托勒尔的那些部落,理由很是诛心。 以黑熊部落为首的六大部落均认为,此次大战之所以损失巨大,其主要原因应归于由木里的刚愎自用,完全不听托勒尔的建议,一意孤行,才造成如此局面。由木里一人不仅不够承担此次损失,其身后的子嗣应被剥夺继承权! 简言之:由木里是此次草原灾难的罪魁祸首! 人已死,生前的权势都已化为昨日烟云,于是,天大的罪名也被安的理所应当。 而支持这番言论,渐渐由六个部落增加为七个,这第七个支持托勒尔继位的部落便是炽火部落,而随着这番言论的传播,似乎有更多部落倾向于托勒尔了。 胡蛮人的大位之争,导致的最严重问题,便是军心不稳。 此刻的鸿睿,踩着积雪与神箭营兵士绕了一个大圈,终于抵达了野狼平原,再沿着大道前行三十余里便是野狼谷了。 郭守备扭头向身侧的牛指挥使问道:“老牛,鸿睿离开第几天了?” 牛指挥使思忖片刻道:“禀郭大人,已是第八日。” “我大军第十日赶到野狼谷便可,离野狼谷不远了。这次就看鸿睿的这支奇兵可否斩获奇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四十九章 相煎何太急 第十日,鸿睿率领的神箭营于卯时初抵达了野狼谷周边。 一众人等埋伏于雪窝与草丛之中,一众人等从衣襟内掏出焐软和的胡饼,掰成小块,往嘴里塞着,渴了就抓把雪放入口中。 鸿睿掏出窥天镜,仔细观察着前方的胡蛮兵营。 一切看似极为安静,可鸿睿却嗅出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鸿睿注意到,胡蛮兵营中除了外围值守的兵士外,兵营中亦有两队兵士沿一条直线,来回巡视着。瞧架势,这营内巡视的兵士,倒似互相提防的成分居多啊。 鸿睿不禁暗探一声:“有意思,看来胡蛮内部似乎出现什么状况了?” 镜头微转,鸿睿发现,军营两端居然各有一处粮草仓库。心念微动,思忖片刻,不禁莞尔:“看来,敌人内部出现分裂了。好,那我们就暂时按兵不动,待得晚间......” 风在草原肆虐,吹灭了草原的生机,也吹灭了胡族人的野心。 风动,积雪如沙尘般飞舞,给这惨白的世界增添了一丝朦胧...... 路尽尘封处,翩然雪海间。 鸿睿唤过几名队长,商议着晚间的行动。 一众队长对于鸿睿决定今晚亲自突袭,感到甚为不妥。而鸿睿的理由却又让他们无可辩驳,论隐匿、论灵活、论手段,众人之中也唯有鸿睿最为突出。 可鸿睿身为主将怎可亲自涉险?众人面有忧色,却又辨不过鸿睿。 书生道:“要不,带我一起可好?” 鸿睿摇头道:“些许小动作,不需太多人,且我一人便于行动。” ...... 晚间,圆月孤悬,清冷的月光,清冷的雪色,辉映出草原独有的冬夜之色。 风低吼,雪纷飞,枯叶殇。 丑时初刻,人最易犯困的时刻。 草原上掠过一条白影,形如鬼魅,贴雪地滑行,待力尽时,脚尖微点雪面,复又向前。 避过了外围的巡逻兵士,鸿睿一个腾身,已是跃入敌人兵营之中。 屏息,凝神,窥探着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悄悄躲于营帐一侧,身形贴地。 鸿睿刚想起身,忽然营帐布帘被撩开了,一个兵士打着哈欠,哆嗦着小跑到营帐口,解开裤带,匆匆放了泡水后,忙不迭转身入得营帐。 鸿睿缓缓向堆放粮草的库房摸去。 近了,还有二十丈。 一队巡逻兵士打着火把,脚底踩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之声,缓步而来。 鸿睿闪身躲至一辆马车之后,待来人走远,忙闪身向前掠去。 而身后的马车所套的两匹战马,忽然似从梦中惊醒,打了个响鼻,发出一阵低沉嘶鸣。鸿睿趴伏于地,不敢发出些微动静。 从马车身侧的一营帐中,走出一位打着哈欠的兵士。边走边嘟囔着:“你俩每晚都要加餐,小爷我伺候你们半个月,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说完,舀了数碗黑豆,喂两匹马吃下后,哈欠连天的又跑回营帐。 鸿睿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向堆放粮草处摸去。 堆放粮草之处不时有兵士来回巡查,避过两队兵士后,鸿睿闪身至一谷垛,轻轻拨开谷垛,从腰间掏出酒囊,倾倒之下只见一抹黑色粘稠液体已是流入谷垛之中,不错,此物正是石油。鸿睿插入一根棉线,引燃后,迅速向下一个谷垛而去...... 人影退去,在月色下,如一抹寒光入鞘,消去无痕。 须臾片刻,寒夜中,胡蛮兵营燃起冲天火光,一处处谷垛纷纷燃起大火。 冰寒与烈火,在此刻,风雪漫天的夜晚,形成两种极端的融合。火借风势,越然越烈,积雪化水,渐自消融。 兵营如同炸开一般,接水的,泼雪的,拿着被褥扑火的,众人皆乱做一团。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对面的兵营,众兵士只是撩开布帘,探头观望着,却无人出营参与灭火。 此刻的鸿睿心中已是了然,胡蛮人分裂了。 火终于灭了,可粮草已是化为灰烬。 托勒尔在查看现场后,只是不阴不阳丢下一句:“敌未至,情尽丧!”,便向营帐而去。 七个部落的将军尾随而入。营帐内,众人睚眦欲裂,看着托勒尔道:“族长,此番由木里的族人既然如此果决,那我们还何须顾及同为草原血脉那点渊源?” “是呀,族长!反正他们做事如此不留余地,那我们就此翻脸也并无不妥!” “对呀,族长!我们草原一直流传这么句话:奶茶与羊肉都是招待朋友的,尖刀与战马都是招待敌人的。如今他们视我们为敌,还犹豫啥啊?” 托勒尔拿起桌上一把短刃,狠狠插入桌面,阴狠的吐出俩字:“屠尽!” 众人闻言,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天微明,寒风如同一柄冰寒的弯刀,抹向草原上那群可怜的勇士脖颈。 月,隐入云层,似不忍再见到血腥一般。 而此刻,兵营之中,不断有兵士加入队列。两队人马已是列阵完毕,似乎仅仅需要首领的一句命令,便会义无反顾的将那昨日的兄弟斩于刀下。 寒芒,无数寒芒从刀尖散布。 “托勒尔,你疯了!大战在即,我们千万不能内讧!” “哼!由格尔,疯了的是你!明知大战在即,为何焚我粮草?” “草原之神在上,我由格尔发誓,绝未派人做出此等愚蠢之事!” “哼!你发的誓还少吗?你毒死你哥,霸占你嫂子的时候,也曾发过誓,可最后,一切都证明是你干的!你的誓言,比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马粪还恶心!” “你!老子绝对没有做过!” “哼,我实在怀疑,你身上流的是不是我们草原人的血,有胆做,没胆认!难怪我族会如此衰弱,都是你们部族的龌蹉,惹怒了草原神!” “你......我最后劝你一句,各自回营,留着力气对付齐人!” “哼!等杀了你们,我们自会对付齐人!” “兄弟们,杀光这群草原人的耻辱!” “杀!杀光他们!” ...... 风起,粮草的灰烬随风曼舞;刀起,脖颈的鲜血随风激射; 一幕由点点黑色与抹抹红色组成的怪诞又可怜的画面,在胡蛮族人之间上演。 由格尔率领的两万余人终非托勒尔的对手,一番冲杀之下,由格尔的队伍已是退至兵营外线。 愤怒,能让一支士气低落至谷底的军队重燃斗志。 托勒尔很满意今天众将士那种义无反顾的拼劲,暗自思索着,如何利用今天的屠杀,稳住他们的士气,一直到齐人到来那天。 由格尔的军队只剩下五千余众,困守一角尚在抵抗。 托勒尔冷冷一笑,道:“弓箭兵,射杀他们!” “嗖嗖嗖......”,无数箭雨射过,带走生者的最后一丝温度。 一切,归于平静。 此刻,场中只有身中数箭的由格尔,他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一手拄刀,歪斜着身子,站立着,一丝苦笑从他嘴角掠过,抬头看了看托勒尔,凄然道:“托勒尔,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的愚蠢!” 话刚说完,一名兵士已是上前,钢刀掠过,一颗头颅飞至空中,落下之时,兀自在雪地中滚了两滚。 托勒尔冷笑两声道:“打扫战场!把这些蠢货埋了。对了,查探下他们的剩余粮草,严加看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章 雪夜可消仇 凄凄惨惨戚戚,野狼谷的一场屠杀,让平静下来的胡蛮人顿感凄凉。 忆当日,二十万勇士,策马扬鞭,驰骋草原,那满腔的热血,那如虹的战意,此刻已为这场积雪所覆盖,不,是彻底埋葬。他们的心是冷的,他们从头战力不行,可军备器械犀利,大意不得啊!” “大人,这次洹人并不知晓前方战况,不若我们就设局诓他一次?”,牛指挥使若有所思道。 “对,大人,牛指挥使所言颇为可行,只是其中尚缺一人......”,鸿睿沉吟片刻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一章 荒凉野狼谷 千里草原路,飘雪一半醒。 冻醒在行军途中的洹国将士们,除了往地上啐一口唾沫,就是嚼那一嘴的牢骚。 回望来时路,覆雪夕阳中。 图吉木骑着战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蹒跚。被雪花冻结的花白胡须已结出了冰晶而黏在一处,而此刻的图吉木瞧着甚为凄惨,一支折断的箭矢深深插入他的右肩,干涸的血水浸染了他的半边皮袄,他伏在马背上,抽着冷气,偶尔抬起的双眼无神看着前路...... 也亏得他被草原锤炼出来的身子骨尚算硬朗,换作常人早已冻成一尊冰雕,随后待春暖花开时,与雪水一起融入大地。 就在他即将昏厥之际,眼前隐隐绰绰瞧着似有一队人马?正待他强打着精神,欲张口呼叫之时,身下的战马一个趔趄已是栽倒在雪地,而他眼前一黑,也是昏厥过去。 图吉木感觉身上很冷,彻骨的寒冷,此刻的他似乎想起了那年的冬天,爷爷把身上的皮袄披在他身上,就那样一个人消失在草原中,从此再未回来。那年,他也感觉到浑身的冷意如此刻这般,裹在皮袄之中,却丝毫未觉温暖。 一口温热的酒水慢慢灌入他的口中,一股暖流由喉头涌入,直入他干涸的肠胃之中。 图吉木缓缓睁开双眼,隐约间似见到一个人影,站于他身侧。 不待他开口,那人便已问道:“你是哪个部落的?” 图吉木扭头打量了一番环境,虚弱道:“我是由木里族长帐下百夫长,是公羊部落的,敢问将军,你们是......” “哦,原来是由木里族长麾下,瞧你身负箭伤,想来路上遇到了齐人吧。” “唉,族长命我等刺探齐人军情,突围时遭到埋伏而已。” “哼!此刻齐人与你方正对阵野狼谷,还需要斥候作甚?想来,定有重要军情。我们是洹军,特地驰援你们由木里族长的,快说军情,莫耽误要事!” “托勒尔大人说过,你们洹国甲胄的后背之处均有一朵七色堇,烦请将军转身让小人一观。” 那人无奈摇头道:“托勒尔那老狐狸,还是那样谨慎”,言罢自转身。 图吉木观察片刻后道:“请将军赎罪,实在是军情颇为紧急,情非得已,情非得已......” 那人摆手笑道:“无妨,若你不如此谨慎,本将还要仔细考量一番。说吧,有何军情?” 图吉木叹息道:“是!齐人已攻打野狼谷多日,双方各有损伤。前日,齐人忽然加大了进攻力度,我军伤亡颇重,还请贵军抓紧驰援,到时双方内外夹攻之下,齐人定败!” “嗯,明日晚前便可抵达,你好好养伤吧。”,说罢,转身离去。 第二日下午,跟着洹人军队的图吉木在路过一个部落时,向昨日那名将军告辞道:“将军,小人有伤在身,恐给贵军添麻烦,小人恰巧与此部落有些渊源,便打算在此部落将养几日,待伤好后再返程。” “嗯,也可。”,那将军未加思索便道。 ...... 野狼谷,风雪缠绵了一天,至落日西垂,方渐趋停。 此刻的野狼谷,杀声震天,谷中两队人马正在厮杀之中,齐人的阵型已被胡蛮骑兵分割成数个战圈,首尾无法兼顾,显然已是陷入混乱之中,而自两侧山崖之上,不时射下一拨拨箭雨,谷口的齐人想冲入谷内驰援,却是被箭雨拦于谷外。 洹军的斥候已隐在暗处观察了许久,见天色渐暗,悄悄退去。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散,草原缓缓笼上了黑幕。 拼杀的双方,似已耗尽气力,各自退去。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原本趴伏于地,似乎早已死去的尸体,却又纷纷站起,向胡蛮人的方向悄悄撤退而去。 月光惨淡,乌云缓缓遮住那仅有的一点光亮,把整个世界隐于黑暗之中。 “禀将军,目前谷口的齐军仅有约一万六千余人,且多有带伤,下午冲入谷内的两万余齐人,一直未见出谷,显然已是阵亡。” “哦,看来齐人得知我军将至,于是便孤注一掷了。哈哈,今晚我们就把他们一锅端了!” “传各营将军入帐商讨今晚的行动!” “喏!” 子夜时分,万籁寂静。 齐人的军营之中不时传出伤者凄苦的呻吟,两队巡逻兵哆嗦着前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终于躲在帐下缩成一团。一顶顶营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风,呼啸而过,似乎整个军营都在呜咽。 “瞧他们巡逻的士兵只注意谷口,营后根本无人值守!” “哼!齐人完了。”,这是所有洹人的判断。 可世事难料,你以为的以为,也许仅是误以为。 洹人的十万军队,毫无顾忌的在子夜发起了进攻。十万人的冲锋,哪怕离得再远,地面的震动也能把马儿惊醒。 齐人慌神了,眼看着三面已是被围,唯一的退路也就只有野狼谷了。 不知谁高喊一声:“冲入野狼谷,杀光胡人,我们就能突围了!” 万余齐人如开栏的惊马,惊慌失措的向谷内奔逃而去。 “杀!随我冲入谷内!”,洹军缓缓缩拢包围圈,向谷内冲杀而去。 谷内到处是齐人尸体,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一双双跨过他们尸首的脚底。 一匹匹战马浑身插满了箭矢,那空洞的双眼,似乎尚能依稀辨出它们死前的惊慌与无奈。 满地的箭矢,满地的死尸,一股阴郁的死气在谷内始终挥散不去。 ...... “禀将军,齐人在谷口处!他们的阵型忽然调转方向,居然是面向我方的。” “哦,难道他们明知脱逃无望,便想与我军正面厮杀?” “不对呀,你可曾听闻谷口处胡人与齐人交战之声?” “未曾!” “奇怪......不好,前方有埋伏,快退!” 话音未落,入谷之处的崖顶落下无数巨石,来路已是堵死! “快,后军调转方向,速速清理巨石!” 命令刚下,崖顶落下无数箭雨和床弩,而此刻,狭窄的山谷之内已被十万大军塞满,恐怕连一点腾挪的空间也是难觅。 洹军终于领略到了齐军弩箭的厉害,这一拨拨箭雨,便如漫天的暴雨,直将谷内众洹兵杀的凄嚎不止! “快!就近找山石掩护!” 可崖顶滚落的山石,彻底打消了他们的想法。咬了咬牙,洹将大吼道:“随我一道,冲击敌阵!” 谷内的洹军如同一条长龙,向谷口的齐军冲杀而去。 不待及近,谷口处的箭雨便向他们兜头兜脑扑杀而来,此刻的神箭营众兵士居然丝毫没有成就感,因为此刻的射击无需瞄准,只管对着前方扣动扳机即可。 崖顶的箭雨,谷口的箭雨,不时滚落的山石,让盲目而自信的洹军彻底绝望了,终于,在主将倒地身亡后,一众洹兵哭嚎着喊道:“我们投降!齐人大义,不杀降俘!” 鸿睿在阵中冷冷一笑,转首问向郭守备道:“郭大人,可纳降?” 郭守备撇撇嘴,冷哼一声:“纳降?做梦!屡屡窥我疆土,居然有脸投降?杀!” 鸿睿大笑道:“大人,要不下官给洹军再添把火?” 郭守备摇头叹道:“唉,鸿睿呀,你那啥劳什子火云弹,太有违天和了,可我看,这天也真够冷的,添把火吧。” 俩人相视大笑。 随着崖顶砸落的无数火云弹,山谷之内遍地燃起了大火,无数洹人浑身浴火,倒地哭嚎翻滚,最后,在一股焦糊味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兄弟们,反正一死,不如我们舍得一身剐,临死也要咬下一口齐人的血肉!” “对!反正一死,拼了!” 剩余两万余洹兵终于在绝望中发起了决绝的冲锋。 声浪,在野狼谷回响,带着果决与不甘,带着绝望与愤怒,咆哮,无数的咆哮汇聚成一首荒凉的悲歌,从此,长眠野狼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二章 利益的谋划 晨梦初醒,香雪方凝,昨夜的茶汤,蕴满了相思。 周国,冬日的冀州城,多了一种气雾蒸腾之感。 商贩们已是早早出摊,香气随着出笼的包子溢满了整条街,羊杂汤那特有的鲜味随着吆喝声飘满了整条街,走街的,窜巷的,过往的,寒暄的,随着日头初升,渐渐用形,用声,用色,注入了冬日里的一丝鲜活。 一座城,一群人,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寻常之乐,寻常之味,而此种寻常,对于世上的另一群人,却属奢望。 樊冰心,数月来,清瘦了许多,紧锁的黛眉,却锁不住心头的思念。 今晚的月夜,凄冷依旧,月下清清,窗前淡淡,身影依依,烛泪缓缓...... 樊冰心轻抚胸前的那处箭伤,伤痕已消,可心头的痛意却始终未及消退。小翠轻轻给樊冰心披上一件外衣,轻声道:“公主,进屋吧,外面太冷,别冻坏身子。” “唉”,一声轻叹,数缕相思。 而此刻的周国太子也颇为无奈,今日朝堂之上的一番激辩,老三进退颇为得当,朝中亦有不少官员隐隐表露出支持老三的想法,看来背后有高人指点呐! 太子之位,看似稳固,可那曾经的二姨娘,如今的皇后娘娘,却让他心头不断生出无力之感。 无奈端起酒杯,轻叹一声,缓缓喝下。 太子的心头有着一股怒意,酒杯一摔,起身向书房走去。太子很愤怒,原本好好的一次出使齐国,已遵照父皇旨意,达成交好之约,周国休养大计得以推行,两国边关贸易得以互惠,好好的一番功绩,却被一阵枕头风吹过,功绩沦为过失。 原因无外乎:急于求成,过早向齐国袒露底牌;拿捏尺度不够沉着,缓急之间有失沉稳,齐国急于求和,完全可以据此争取更多利益;于外邦面前有失国格,堂堂周国太子,被杀手满大街追杀,行事冒失,眼光浅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兄妹二人,妹因思而愁,兄因恨而愁。 翌日清晨,周国皇宫。 太子早早来到樊冰心的府外,樊冰心闻太子来访,忙至府外迎接。 樊冰心轻施一礼道:“太子殿下驾到,皇妹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太子轻笑,抱拳道:“多日未曾见到皇妹,刚巧路过,顺道来看看。” “太子殿下,外面清冷,还是入府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嗯,本太子正有此意,皇妹,请。” 入府,太子轻轻落座,捧过奉上的茶盏,轻呷一口,赞道:“哦,不错,齐国的青丝落梅茶!” 樊冰心掩嘴一笑道:“这还是上次回返途中,太子殿下赠予小妹的呢。” 太子轻笑一声:“一点茶叶而已,倒是让皇妹挂怀了。” 言罢,又是喝上一口,似欲言又止道:“不知皇妹上次所受之伤是否痊愈?忆起此事,为兄甚为自责,可身为皇子......” 樊冰心玉手轻摆道:“太子殿下莫过于自责,当日之事,冰心已忘。” 太子轻叹一口道:“皇妹,瞧你最近几月,身子颇为清减,可是有甚心事?或许为兄可帮你一二?” 樊冰心似欲言又止般,太子瞧在眼里,笑道:“刚好,父皇关心边贸之事,为兄也想去实地走走看看,不若此次皇妹与为兄一道,权当散散心?” 樊冰心听得心头微微一动,沉默片刻道:“也好,整日待在这宫里,也确实无聊,就是劳烦太子殿下了。” “瞧皇妹说的,私下之时,便唤我大哥吧。” ...... 本该热闹的太子府,这几月来颇为冷清,本来隔三差五均有朝臣拜访的太子府,自那日,父皇在朝堂之上一番敲打之下,便如雨滴方落三两点,日头已出云霭间,一番光芒万丈,照得事事透亮,人心惶惶。 而今日,平西王却难得的登门拜访。 未等门房太监通报,爽朗的笑声已是在太子府回荡。 平西王樊天祁,乃是当今皇上的六弟,此人性格颇为豪放,喜交友,好酒,又有一身好武艺,于是便发挥其所擅长,守护大周边疆六年,胡蛮从未踏足其防卫范围半步。 数日前,平西王返回京城,太子已去平西王府拜访几回,却始终未遇,想来,定是去拜会京城老友了。 闻得其笑声,太子忙起身相迎。 正待出门,平西王已是推门入内,一见太子,也不说话,围着转了两圈,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后笑道:“嗯,比我离开京城时长高了,也壮了!” 太子躬身一礼道:“见过六皇叔!” “嗯,不必多礼!这次回京,可是听到了很多你的故事啊。” 太子面有尴尬之色,道:“六皇叔,想必您之所闻,多为坊间笑谈,羞愧啊......” 平西王也不多言,拉开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笑道:“虽是笑谈,可所谈之事却并不可笑啊。从坊间的传言,便知你目前的状况了,说说吧,何打算?” 太子恭敬的站立于平西王前,叹道:“父皇偏听,皇后谗言,且皇后端木一族乃本朝大族,朝堂之上的影响力,目前实难撼动。为今之计,唯有以外扰内,方有翻盘之机。” “哦?如何以外扰内?” “越是大族,越是贪婪。目前周齐交好,可结识齐国权贵,所谓边贸本就是一块肥肉,想必端木一族必会染指,只要掌握其贪腐、走私、逃税之罪状,不信扳不倒这棵老树!” “仅此?还有呢?” “哦,请六皇叔赐教。” “听闻,冰心那丫头与齐国某位少年颇有情谊。” “六皇叔了得,居然事无巨细,皆逃不过您双耳!” “少拍马屁,说正事。那少年,我已派人打听过,崛起的速度颇异于常人,说不上来,感觉就是怪异。此人将来恐怕会有大用,用心经营,真心结纳!” ...... 今日的鸿睿,难得在营帐之中一觉睡至日上三竿。 正待起床,忽感耳垂发烫,接连又打了数个喷嚏。鸿睿腹诽道:“不晓得何人在编排我?” 鸿睿洗漱完毕,穿上铠甲,正待出营,却有一个老熟人已是在帐外恭候多时。 “罗将军,早!” 鸿睿瞧了瞧来人,叹道:“唉,图吉木啊!你的耐心是我所遇之人中最好的。” 图吉木微微躬身,笑道:“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否则图吉木早已死于草原的荒凉贫瘠之下。” “走吧,有事帐内说。” “哦,不了,罗将军,我刚返营,便想着该来向将军请安。” “嗯,图吉木,你有心了。” 图吉木的表情如同他方才所言,脸上写满了耐心。可此刻,他的心却是焦灼的。绕了半天,鸿睿始终不把话说透,而图吉木又不敢过于心急,惹恼了这位杀神可没好果子吃。 图吉木轻咳一声道:“哦,将军,记得那日,您曾说过,若我有命得返,便送我......” “哦,你说这事啊,该给你的富贵与荣耀,我定会给你,因为,这是你应得的。” 图吉木闻言大喜,深躬一礼道:“图吉木及草原族人,感谢大人的帮助,若此番有幸,图吉木及子孙后代,将永为大人所差遣!” “誓言往往是蠢人去恪守的,唯有利益才是彼此约束的保障。相信我,图吉木,听我之言,你草原一族将迎来永世繁荣,而你也将为草原后世所膜拜。” “是,一切听凭将军张罗!” “好了,我今日便与郭大人商议下你的事。” “多谢将军费心,此番恩义,图吉木永不敢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三章 谋与取 洹国,最近朝野巨震,来自皇上的问责与愤怒,让其兵部众官员胆战心惊。 十万人折戟草原,这种伤痛是无论如何无法忍受的。 已近午时,朝堂之上的辩论与推责还在进行。洹国天子傅一成皱着双眉,瞧着底下众人,眼眸之中不耐之色似乎再也压抑不住,猛然将桌案上的茶盏怒掷而下,“啪”一声,碎裂当场。 顿时,唾沫横飞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朕说过,成败功过暂且不论,眼前危局该如何度过?尔等身为朝廷之重臣,却连审时度势,共破危局,此等常识都不知吗?” 顿了片刻,又道:“草原胡蛮已大败于齐国,想借其力,已是无从借起,且,此番齐国定将草原胡族牢牢掌握,届时,边境之压力定会大增!” 洹天子揉了揉脑袋,道:“周齐已是交好,想联合周国已是毫无可能,而今,洹国犹如一叶扁舟,只需一个浪头袭来,便会倾覆!” “因此,朕此刻需要的是良策!” 言罢,环视下方众臣。 朝堂之上一片安静,众臣噤若寒蝉。 等了片刻,一清瘦之人站出,躬身道:“禀皇上,微臣有一策。” 皇上面露一丝喜色道:“哦,万大学士,快说!” “此番草原一战,我大洹损失颇巨,欲破目前危局,微臣建议当从内外两方面下手。其一,安内。抚恤阵亡之将士,而且抚恤的规格要较之往常更高,同时,营造齐人卑劣恶毒之舆论,使民间兴起同仇敌忾之气势,民心当可善加利用从而转移矛盾所向,以确保我大洹免生内乱。” 轻咳一声,万大学士又道:“我洹国经此一战,不可再轻起战事,当以休养生息、防卫国境为当务之急。于民间,宜减少各项课税;于军中,宜扩充兵源,加强整训。” 万大学士面容一肃道:“其二,攘外,当以“阻”字为纲领。安排谋士潜入胡蛮族中,挑拨胡蛮部落纷争,阻碍齐国掌控草原的步伐;派密探破坏周齐二国的边贸往来,截杀商队,造成两国裂隙;获取齐国连弩的制造之法,加快我大洹的军械研发;禁止我国的熟铁、熟铜流入周齐二国,阻碍其军械制造,降低其军械品质。” 一番言论,直听得洹天子龙颜舒展了许多,抚须点首道:“嗯,万大学士所言颇为在理。好!便依爱卿所言!” “来人,拟旨!” ...... 一次早朝,让众官员屋内杂陈。平素里,这万大学士便颇为清高,从不与朝中众同僚深入往来,一个不合群的人可以视为异类,而今这个异类在皇上面前大放异彩,众人心中颇感不甚爽利。 朝中位高权重之人多于各大矿场中有利益瓜葛,万大学士一番进言显然断了他们往后数年的财路。 众朝臣于宫门外互相寒暄几句,便各自上轿,带着各自满腹的心思回府而去。 而此刻的万大学士一个人在宫门口,身形颇为落寞,正待回府,忽闻身后有人呼唤,转身瞧时,却是监察使邱明,邱大人。 刚欲行礼,便见邱大人附耳轻声道:“随我来,皇上单独召见。” ...... 草原的夜,黑暗而压抑,如同笼于胡族人心头的阴霾,久久无法散去。 今日,齐国皇上的圣旨来了,在齐人的驱赶下,各部族的首领聚集在一起,各人都在猜测,他们今日之后的命运将会走向何处? 图吉木亦在众人之中,看似惶恐的神情下,却在竭力隐藏他此刻狂跳的心脏。 “不能慌,要沉稳。今日之后,我图吉木将成为草原上第一个王!”,图吉木努力提,醒着自己,王的威仪就该有一种沉稳、淡定,这是罗将军再三交代的,对了,还有一应礼仪,可不能在齐人面前失了礼仪,万一传至齐国皇上之耳,恐怕将会在整个齐国传为笑话。 图吉木的手紧紧攥着,他分明可感受到,手心中透满了汗,真的很紧张。 终于,随着一阵锣鼓之音想起,齐国的太监一脸严肃的步入帐内。 只见那名太监向帐内众人瞅了一眼,语调威严道:“吾皇下旨,尔等为何不跪?” 帐内三十余各部首领面面相觑,一个中年汉子高声道:“我们草原勇士只会叩拜草原天神!”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众人附和,道:“是呀,我们只会跪拜草原天神,外邦之人怎可让我等下跪?” 话音刚落,帐内两侧分立的各武士一言不发走至那数人跟前,不待那些人有所行动,已是被十余名武士押出营帐。 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呼,那几个首领显然已是人头落地。 剩下众人瑟瑟发抖,此刻图吉木在人群中悄声道:“随他们,我们别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言罢,第一个上前跪伏于地,高声呼道:“公羊部落首领图吉木,愿领上国大齐旨!” 有了第一个,众人便不再坚持,纷纷跪地。 那名太监见此颇为满意,遂轻笑道:“如此甚好!那洒家就开始宣旨了。” 一道尖细的嗓音在营帐内响起。 “奉天承运,吾皇诏曰:草原胡族,向武勇而勤恳,此役虽我大齐万胜,齐乃礼仪之邦,崇信仁义之道,断无侵吞草原之意。战争之道,血泪铸就,此番大战,非朕之所想。朕不忍生灵涂炭,愿尽大齐之所能,助草原早日恢复生机。草原不可一日无主,尔等谁人首个跪领圣旨,朕便封其为草原金帐王,赐国号“迟康”,享齐国诸王同等俸禄,世袭罔替,从此带领草原胡族,于我大齐共修万世友好!” 众首领望向第一个跪倒于地的图吉木,摇头轻叹道:“这老小子今日落得天大的一个好处,早知如此,我便先他一步跪倒了。” “唉,危难之时,还是图吉木这老小子送的粮食救了整个部落一命,今日他能封王,亦算草原天神感念他的一片仁心。” 图吉木上前接过圣旨,站于众人身前,高声道:“图吉木愿携草原各部与大齐共修睦邻之友好!愿草原天神庇护我迟康国!” 一个散居的胡族,一个靠游牧生存的民族,今日,终于有了“国”这个概念。 而图吉木称王执政的第一天,便将目前草原的四十六个部落整合成了八大草原郡部。 而其八郡之郡首皆由图吉木之心腹担任,一番体制的更迭,一轮人事的调整,让图吉木有了大权在握之感。而原先各部落首领虽心有不忿,可迫于齐人大军在侧,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吞。 而鸿睿所安排的计划却是从本质上渐渐稀释胡人血脉的手段。 而鸿睿的理由亦让图吉木觉着甚好。 那日,鸿睿唤图吉木至帐内。 “图吉木,三日之后,你便是草原的王了,本将军考虑再三,觉着此次你草原一族伤亡颇大,一个统领一群妇女老幼的王,不仅是个笑话,也是一场悲剧。” “是,大人所言极是。小的这几日来也在考虑人口问题。” “嗯,那日与你商议八郡首人选,可其余各部落首领大权旁落之下,定会生出反意,到时,本将军的人马一撤,这个王位你能坐多久,实在未知啊。” “唉,将军之言,句句说到小的心坎里了。小的也是担忧此事!” “本将军考虑再三,觉着还是留下点人马融入你们部族为好,一来可以震慑各心有歹意之人,二来亦可拱护你之王位。而且,这支军队完全受你调度!” “这......将军,我看还是暂时借调吧,待我草原人口恢复后再返还贵国。” “哈哈,你难道担心本将军会用这支军队压制你?放心,断然不会。这支军队从此就是你图吉木的军队,而且本将军所安排之兵士皆为年轻未婚之人,到时你张罗着替他们找个胡族女子,有了家,他们的心就可以定了,而你的人口也就慢慢起来了。” “可,可我们胡族的血脉......” “血脉与王位,你该有个取舍。” “是,将军所言极是,图吉木感恩戴德!” “对了,今后本将军尚有劳烦你之处,望你牢记本将军今日给予你的诸多好处!” “将军客气了,图吉木发下的誓言,永远不会背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二章 噩梦 终于到了库木塔格沙漠畔的一座小城。小城虽小,却热闹异常,那亘古的建筑与如织的人流,构绘出一幅颇有视觉冲击力的抽象画。 斑驳的土墙,雪白的羊群,沿街缓行的牛马,疾驰而过的越野车,激情四射的舞曲,沿途撒下无数旅人的欢笑。 笑声与牛脖子上挂着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将古老与现代揉搓在一起。 鄯善县,这是座奇怪的小城,距离库木塔格沙漠仅需十余分钟车程,而在这座小城周边,居然同时拥有草原、湖泊、沙漠、戈壁、雪山、冰川、河流,特殊的风貌吸引着无数旅人至此猎奇。 罗鸿睿与雪莉俩人,驱车入得小城,找了家旅馆住下。 旅途劳顿,进门前抖了抖浑身的沙粒,顿时门前地上落了一地沙尘。俩人噗嗤一笑,雪莉笑道:“唉,我实在怀疑,我俩是否刚从兵马俑坑内爬出来?” 鸿睿调笑道:“来,我们进屋上演一部古今大战秦俑情。” 雪莉轻锤一下鸿睿,笑道:“你个死鬼,浑身脏死了,快好好洗洗。” 进得屋内,很是整洁,雪莉已是拿上衣物冲入卫生间了。 鸿睿脱下外套,以一种最慵懒的姿势把自己埋入沙发中,开车多日,浑身酸疼,躺下的感觉,真舒服。 “鸿睿,箱子里的洗发膏、沐浴露帮我拿下” 鸿睿摇了摇头,顺着门缝将洗发膏、沐浴露递入卫生间。 “哎,我说雪莉,都老夫老妻了,咋洗个澡还遮遮掩掩的?” 卫生间传来水声和雪莉的回答:“咯咯......防火防盗防鸿睿,最害怕你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了。” “我眼睛色眯眯吗?我瞅瞅”,说罢对着镜子一番打量,鸿睿道:“雪莉啊,我查过了,不是眼睛的问题,是内存的问题。我的内存里只存下了你一个美女,所以,有时候色眯眯的看你那是正常反应。” “油嘴滑舌的家伙,你们男人的话啊还真是没一句可信”。 ...... 小城的夜晚绝不似白天那般热情,气温骤降,犹如冬至。 雪莉已是蜷缩在被褥中,沉沉睡去,而鸿睿靠在床上,正研究着旅行攻略。 瞧着如同小绵羊般紧挨着自己的雪莉,鸿睿心间不由升起一股暖意。抚摸着柔顺的长发,那发间飘散出洗发水的香味,让鸿睿沉醉。那精致的耳垂,那粉嫩的面颊,那柔美的脖颈,那长长的睫毛,瞧着身侧的人儿,鸿睿心中的爱怜丝丝流淌,不由轻轻吻下。 梦中的雪莉似乎在呓语,呢喃着什么,轻凑过去,想听个分明,却只是听到了“鸿睿”二字。 熄灯,躺下,转身,将雪莉轻轻搂入怀中。 ...... 清晨,在牛群的“嚒嚒”声中来到。 初升的太阳,瓦蓝的天空,棉白的云朵,似乎这儿就是天底下最纯净之所在。 鸿睿站在窗前,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床上的雪莉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缓缓从床上坐起。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道:“鸿睿,今天我们怎么安排?” “今天当然先去库木塔格沙漠玩越野呀,晚上,我们一起去尝尝这边的手抓羊肉。” “好耶,那我得赶紧收拾一下,你耐心等我哦,不许催我!” 说罢,风风火火拿着化妆包向卫生间冲去。 鸿睿无奈摇摇头,叹道:“这么多年,这丫头火急火燎的性子一点没改。” 鸿睿站在窗前,思绪却回到了六年前。 还记得与雪莉的初遇,便是在去大学报到的火车上。雪莉捧着一本《张爱玲散文集》,忽闪的睫毛,垂下的长发,淡淡的幽香,如此婉约恬静,令对面坐着的罗鸿睿一阵痴迷。 旅途的无聊总会让人不由找个话题聊些什么,于是,对面而坐的俩人渐渐从张爱玲聊起,聊起她的散文,聊起她的剧本,聊起她写的小说,聊起她终老时的悲伤。 共同的喜好,总能加深彼此的印象。 车到站,俩人上了同一辆接他们报到的校车。不由相视一笑,缘分有时就是如此让人惊奇。 大学四年,他们踏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喜欢在夕阳下,在梧桐树下缓缓而行;他们喜欢在草地上,躺着看那满天的星光;他们喜欢在荷塘边,喂食塘内的锦鲤。 毕业,他们一起进入了一家汽车制造公司,罗鸿睿负责汽车设计与制造,雪莉负责文案策划与市场推广。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顺其自然,让鸿睿不由感谢上苍的厚爱。 日子在繁杂与忙碌中进行着,其实,这次旅行后,鸿睿便准备向雪莉求婚了,连婚戒都已早早买好,却丝毫未向雪莉透露。 “喂,鸿睿,发啥呆呀?我准备好了。” 鸿睿忙转身,不由眼前又是一阵惊艳。 今天的雪莉穿了一身牛仔,长长的头发已是盘起,一顶牛仔帽俏皮的扣在脑袋上。鸿睿道:“哟,够精神的嘛。给你配把左轮,妥妥的西部女牛仔。” 在嬉笑声中,俩人出得旅馆,上车,检查了一番装备后,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向库木塔格沙漠疾驰而去。 进沙漠前,鸿睿找了一家修车行,将轮胎放气,并反复调校胎压后,才缓缓驶入沙漠。(ps:沙漠越野的第一步操作就是给轮胎放气,否则车子进入沙漠后便会陷入沙堆中。) 沙漠越野,如同瀚海行舟,有着颠簸与刺激,那一座座微微隆起的沙丘,在车轮下激起无数沙浪,身在其中,便会不由升起一股乘风破浪的豪迈之感。 沙漠是越野的天堂,广袤、神秘、极具挑战、富于变化。众多的挑战项目,给旅者无尽的诱惑与冲动。 玩过沙漠穿越后,鸿睿与雪莉瞧着众多越野车正在尝试场地极限,一种跃跃欲试的念头从俩人心头燃起。 “走?” “走!” 随着轮胎将一抹抹沙粒抛诸脑后,俩人的心情也被场中的热情所感染。 无数的欢呼声从一辆辆越野车中爆发。 下断崖,一种初尝越野者必玩的项目,鸿睿选择正面下断崖,瞧着眼前高高的沙坡,鸿睿猛踩油门,待行至坡顶后,轻放油门,随着车子越过坡顶,向坡底疾驰时,鸿睿不断减速,终于,四轮落地。车内两人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雪莉兴奋道:“鸿睿,好刺激!走,我们去跟他们一起去玩过刀锋”。 车轮在急速转动,飞沙在窗外激射,鸿睿脚踩油门,手握方向盘,向刀锋疾驰而去。爬坡,前轮刚过刀锋,后轮刚准备顺势而过时,意外发生了。 一辆路虎从另一侧坡面疾驰而上,车头的保险杠死死抵住鸿睿车子底盘,油门丝毫未松,直至看着鸿睿的车子顺着坡面翻滚而下,那辆路虎一个急转调头,匆匆离去。 周围的人群看呆了,忙从车内下来,冲向出事地点。 也有人忙拨打110、120。 在车子翻滚中,鸿睿脑袋重重磕在方向盘上,眼前一黑,已是昏迷过去。车内的气囊 已全部打开,车门在翻滚间已严重变形,车外之人费尽力气也是无法打开车门。 有游客拿来铁扳手,敲碎了车窗玻璃,才将鸿睿与雪莉拉出车外。 待得110、120到来,雪莉已然死去,她的颈椎已完全折断。 鸿睿躺在医院内,两天后方才缓缓醒来。 醒来的一瞬,他想起了雪莉,忙扯落输液的针头,赤着双脚,摇晃着摸向护士站,边跑边虚弱的叫唤着:“护士,护士......” 值班的护士显然已被惊动,忙着跑来,搀扶着鸿睿向病房而去。 鸿睿固执的摆脱护士的搀扶,着急问道:“我女朋友呢?她在哪个病房?” 护士欲言又止,只是道:“先生,您先回病房。” “告诉我!我女朋友呢?”,沙哑的嗓子拼尽了力气,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嘶吼。 “先生,您先回病房,这里是住院区,不能大声喧哗!” “不!不!雪莉!雪莉!” 鸿睿发疯一般推开沿途的一扇扇病房门,却始终未见那熟悉的人儿。 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随即眼皮一沉,就此昏倒。 一名大夫拔出针管道:“扶他进病房,这病人脑部受到震荡,不能受刺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三章 碎梦难圆,心死尤伤 清晨,从噩梦中醒来的鸿睿浑身已是被汗液浸透。 隔壁病床躺着一名老头,一声叹息从那老头嘴中发出。 “唉,小伙子,你送来医院的时候,你女朋友就已经死去了。多好的一个女娃,唉!” 心如刀割,双眼噙满了泪水,却始终强忍着,不让泪滴滑落。 伊人已去,我心已死。 “不!”鸿睿心中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双手紧紧抓住被单,那无尽的恨意从心头涌现,心中的怒意化为无声的怒吼,“报仇!”。 护士端来了早餐,鸿睿接过餐盘,胡乱的往嘴里塞着。他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他只知道,此刻的他要养足力气,要早日恢复。 上午九点,病房的门被推开。 两名警察步入病房,其中一人盯着罗鸿睿道:“你是罗鸿睿?” 罗鸿睿机械的点点头。 “我们是交警大队的,关于你及你女友于二十四日在沙漠中的事故,经过我们现场查勘,特向你通报案情结论。” 说罢,将一张《结案告知单》递到罗鸿睿手中,罗鸿睿草草一看,顿时火起! “我们的车子不是驾驶不当造成事故,而是有人刻意完,转身而去。 而此刻,那名一脸冷静的中年人,内心也激荡着无尽怒意和伤悲! 他的儿子,蔡文斌今早上已然抢救无效而死亡。他虽为局长,可是却救不了他儿子的命,他的心也在滴血,他的仇恨也在燃烧。 “罗鸿睿,你敢杀我儿子,那我便让你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 ...... 半夜之时,罗鸿睿被套上头套,押上了警车。 待他摘下头套时,已然在湖中央。 上午审讯他的两名警察阴笑着,将捆缚着的罗鸿睿提溜起来,其中一人冷笑道:“罗鸿睿,最后瞧一眼这个世界吧。对了,这是咱哥俩替你选的一处风水宝地,桑杫湖,瞧瞧,多漂亮。” 鸿睿也不多言,看了眼那让人沉醉的湖面。 湖面平静,映着月光,映着星光,映着那无尽的黑夜,映着那世间无尽的悲哀...... 一只麻袋从鸿睿头顶套下,塞入石块后,用麻神死死栓住袋口。 随着“扑通”一声,鸿睿的眼前再不见一丝光亮,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向他笼罩而来。 从此,世上再无罗鸿睿,世上只是多出了两张人口失踪档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四章 三少其人 江南之美,莫过于山岭碧翠间那一抹烟波,莫过于小桥流水间那一捧清澈,莫过于琴音袅袅间那一幽淡雅。三月的江南,空气中弥散着早春花的淡香,鸟鸣声声报春来,绿芽枝枝迎新生。薄雾,微寒,泥土的芬芳裹挟着空气中淡淡的丝丝甜味润泽着赶早的每一个人。 雾气化水犹挂发髻,晶莹的水珠迎着初升的太阳,兀自散发出短暂的璀璨。 晨起,赶集的人们在骡马脖颈间的铜铃声、孩童的欢笑嬉戏声中走上街头。三五老友在早点摊前喝着豆浆,啃着包子,聊着坊间的传闻。 一青衣汉子用衣袖抹一把额头的露水,端起面前一碗豆浆,“咕嘟”一口喝了半碗。咂咂嘴道:“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归春楼出大事了”。 对面一文衫青年“呵呵”一乐道:“你说的是罗家三少暴打守备公子,折了兄弟又折面子的事?”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住周遭几桌食客的注意。大家纷纷诧异道:“这罗三少又整出啥幺蛾子了?“ 早上喧嚣的街市如同早点摊上升腾的热气,一个个或善意、或恶意、或无意的传言就在这喧嚣之中随着热气的升腾而甚嚣其上。 话说,此罗家三少姓罗名鸿睿,家中排行老三。 罗家在中州城中属四大家族之一,蒙祖上庇佑,丝绸生意在整个中州城做的是风生水起。罗家老大罗鸿志,老二罗鸿铭,皆已年过三十,顺德十五年,罗家喜添一子,便是此罗鸿睿。此子自幼聪慧过人,五岁识字,八岁写诗,十二岁便已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中州城中也算是一传奇人物。直至十五岁那年,与私塾同窗结伴下河游泳,遭遇溺水后,虽经名医施救,抢回一条小命,可不知是否脑袋进水了,从此便整个人浑浑噩噩,之前的诸般才情亦荡然无存。 罗父自是长吁短叹,整天郁郁寡欢。 可自此之后,罗三少整个人性情大变,锦绣文章不再有,诗词歌赋再难觅,饮酒作乐寻常事,好勇斗狠独一家。 罗家为了这三少可是没少费神,隔三差五有城里酒肆、妓院的伙计上门索要各种赔偿,比如:罗三少酒后撒泼,损毁了诗仙李郬留下的一幅墨宝,欠银五千两;罗三少酒后豪横,请酒肆内所有宾客吃喝,欠银九百两;罗三少为讨柳梦姑娘欢心,豪砸一万两,只求柳梦姑娘弹琴一曲;罗三少赌坊输钱,一怒之下打伤伙计六名,欠汤药费五百两.......林林总总,数不胜举。 只把五十多岁的罗父气的浑身哆嗦,幸好家底够殷实,这点损耗对于整个罗家而言只能算九牛一毛。但再厚实的家底,毕竟罗大公子和罗二公子皆已各自张罗本家的买卖,明白生意的不易,眼看着三弟逐渐沦为纨绔,除了痛心,还有愤怒。 痛心于自家弟弟不争气,愤怒于辛苦操劳赚来的白银就这样流水一般灌入别人口袋。时日一久,整个罗家对于这三少爷自是不待见,无奈,毕竟是罗家的人,好歹也要护着他吧。 话说那晚,罗三少与一众好友闲来无事,月上柳梢头,人约春归楼。推杯换盏,软玉生香,自是满桌的欢愉与妩媚。 席间,罗三少的死党之一杜非提议道:“弟兄们,我们喝惯了花酒,早已食不知味,今天我们换个喝法,名曰香酒”。 众人闻言皆是好奇,纷纷探寻道:“何为香酒“? 杜非纸扇轻摇道:”所谓香酒,便是酒香之中蕴体香,以骰子点数定输赢,点数最小者为输家,输家喝酒。可这酒的喝法可有讲究。“ 众人好奇道:”如何一个讲究方法?” 杜非一脸怪笑道:“输一把,喝一杯樱红一点舌尖香,陪酒的小妹含酒于口,口口相传于输家口中。” 众人闻言大乐,笑道:“此法甚妙,还真是酒香之中蕴体香,当得起这个樱红一点舌尖香!” 几位作陪的女子粉脸一红,娇嗔道:“官人,你们太坏了!奴家不依!” 罗三少嘿嘿一乐,豪气干云道:“今晚陪好我们几位兄弟,爷一会儿赏你们每人五百两。” 听闻此言,众女子皆大喜。 罗三少遂又侧头向杜非问道:“那输第二把呢?” 杜非坏笑道:“这第二把,名曰清泉汩汩长自流。陪酒的小妹由手臂处倒酒,酒水经手臂至手腕再至玉指流入输家口中。” 众人闻言,纷纷拍案道好,皆兴趣满满,遂问道:“那输第三把的呢?” 杜非举杯轻抿一口,笑曰:”这第三把可谓迤逦曼妙,不可用双手,无论采用何种方式,必须把酒倒入输家口中。“众人拍掌又是道好。 须臾片刻,雅间内传出女子的娇嗔声,众人的道好声,放肆的嬉乐声,自当不必细表。 待得酒过三巡,众人皆面红耳赤之时,扣门之声响起。 罗三少正在兴头上,不耐道:“谁扰我等饮酒?”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爷,柳梦姑娘盏茶后于百花厅展示才艺,特来提醒众位爷。” 众人闻言,也没了再喝这香酒的兴趣,脑海中皆自浮现出那如玉雕琢的绝世佳颜。遂纷纷起身,忙不迭向百花厅赶去,独留下一众衣衫不整的女子,似幽还怨的嫉妒着头牌的风光无限。 到得百花厅,早已人头攒动。众人上得二楼,在一雅间落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五章 祸起春归楼 百花厅,以其完,下体一阵剧痛,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下。 那李校尉也不多言,命手下将罗三少和其一众朋友尽皆绑了,随后忙不迭的跑到倒地之人身侧,慢慢扶起那人,谄媚道:“闻少,您可还好?要不我这就送您去医馆?” 那闻少抬起手臂,颤抖着指向罗三少:“这边人多眼杂,到后院收拾这家伙,今晚我要他死!” 此刻罗三少倒也是光棍,虽已被人捆成个粽子,倒也不惧,嘴里嚷嚷道:“小子,今晚你弄不死我,我早晚弄死你!”话未说完,已被人嘴里塞进破布,抬着向后院走去。 春归楼后院,众兵士手举火把,立于两侧。那闻少大马金刀的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两腿大张,虽看似正常,但股间钻心的疼痛让他不时倒抽一口凉气。 颤抖着声音道:“找麻袋过来,套上。给我狠狠打,半死之时给我扔到后面的浔河。”众人领命,顿时阵阵木棍击打皮肉之声传来,让人闻之心惊,不消一刻,罗三少已没了声息,众人又打开后院大门,随着“扑通”一声,罗三少已坠入浔河。 李校尉俯身问道:“闻少,那余下人等如何处置?”闻少闻言,不耐道:”这还用问?先押入州牢内,大刑伺候,明日通知其家人,拿钱来赎人,每人一万两白银,少一两都不行!”李校尉俯身抱拳道:“喏!” 在众人搀扶之下,闻少上了轿,众人忙不迭向医馆奔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六章 隐居的战鹰 三月,微寒料峭,冰雪方消,光秃的树杈上刚发出嫩绿的新芽,犹有可怜的几片枯叶兀自倔强的在枝头苦撑。 风起,叶落,打着旋儿飘于地面。浔河畔,芦苇荡,风过,荡起千层婆娑。此时的芦苇荡,满目枯败之色,也只有一簇簇芦花,兀自峭立。 秸杆金黄,芦花灰白,随风而动,随风而飘,扬起漫天芦花,真是“不见鹅毛雪,但见芦花飞”。 此时的浔河,水流湍急,想来必定是上游的冰层慢慢消融所致吧。 水面,几只白色水鸟紧贴着河面掠过,鸟喙轻点,电光火石间一条小鱼便衔于口中,扑腾两下翅膀,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便消失在芦苇荡中。 此刻,浔河边,一老叟,一手持鱼竿,一手持葫芦,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两眼紧盯着河面,不时仰脖灌下一口烈酒。 忽然,鱼竿一沉,似有一条大鱼上钩,直拽的鱼线绷直,老叟站起身,双手握杆,慢慢向后用力。渐渐,河面露出麻袋一角,老汉狐疑道:“难道不是鱼?不管了,捞上来再说。”,盏茶功夫,一只沉重的麻袋被打捞出水。 老汉迟疑着打开麻袋,只见麻袋内有一人,面色惨白,浑身血污,手指放于鼻下,尚有微弱鼻息,手掌贴于胸口,心跳极弱。老叟忙不迭将麻袋中人扛于肩膀,右足轻点,人已是上得岸去,两个纵跃,身形已在二十丈外。 中州城北百余里外,一不知名小村庄,此村庄坐落于大恒山脚,村庄三面环山,鲜少有人知。村庄也就十余户村民,茅屋,土路,零星几亩杂田。 村口一口水井,井口已是残破不堪,依稀可辨井口刻着几个篆体小字“宏至三十五年”。想不到小小一个村落,已存世四百余年。 而此刻,村庄中的一间茅屋内,挤了七八个人,围在一张竹榻前。 屋内油灯的火光不是太亮,门缝里透进的风轻轻一吹,火光摇曳。 一中年大婶抬头望了望一须发皆白的老头道:“我说于老头,行不行啊?这小子我瞅着也就剩一口气了。” 那于老头头也不抬,自顾自检查着床榻上的伤者,嘟囔道:“想当年我于汉卿祖上可号称阎王愁,可是能从阎王爷手中夺回人命的名医呐,还问我行不行?我不行,你来?” 那中年大嫂也不气恼,不咸不淡道:“救人,我可不行,杀人,我在行。瞅你最近好像本事见长,要不明儿我们练练?” 一黑脸大汉瓮声瓮气道:“你俩能不斗嘴吗?这小伙子我瞅着挺白净,瞧这穿着,估计是富贵人家子弟。” 另一尖嘴猴腮之人接茬道:“我看也像呐,瞧这腰间玉佩,估计值个三五千两呢。” 那老叟瞪了他俩一眼:“铁山、猴三,都这把年纪了,还留恋黄白之物?唉,想我战鹰一族搬迁至此四百余年,沦落到当下这人丁凋零的局面,祖宗的传承恐怕要断在我等手中了......我看这小子根骨不错,若能救活,把我们这点手艺传承下去也算一桩好事”。 屋内众人闻言皆沉默,忽听一人沉声道:“你真这么决定了?可......”话未说完,老叟打断道:“丘一刀,人挪活,树挪死。 做人要知变通呐,祖宗的规矩是没错,可你看眼前,族内也就剩下这十余户了,年轻一辈出村后就再未回过庄子,祖宗的规矩是该变变了,等我们闭眼之时,祖宗的传承随我们一起带入棺材中,那才叫数典忘祖!” 丘一刀闻言,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道:”也罢,我听你的。“ 忽听那于老头直起身来,叹息道:“唉......” 众人皆惊,忙问道:“咋样?还有救吗?” 于老头背手而立,长叹道:“存了半辈子没舍得用的紫玉断续膏,看来要全用在这小子身上了。这小子肋骨断了三根,臂骨折断两根,腿骨折断一根,腹部有积血,肺腑有内伤。这些都无碍,关键是,救这小子的成本也太大了呀,我仅存的那点家底估计都要花费在这小子身上......“ 众人闻言不由呼出一口浊气,一身形瘦削的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近前,用拐杖一顿,正戳在于老头足背,那于老头倒吸一口凉气,脸庞扭曲道:“大姐,松开,快松开。再这样,我这脚早晚被你废掉......” 那老妪气愤道:“有些事还看不穿呐?救活这小子,让他传承我们的手艺,我族还有兴旺的一天,战鹰一族几代人隐于山谷中,不问世事,谨小慎微的活着,难道你忘了?这是耻辱,这是苟且偷生!” 话至此,猛烈的咳嗽起来,须臾,抚着胸喘息道:“别多想了,先救人!” 那于老头闻言,神色一凛,向众人微一抱拳施礼道:“那我就回屋准备一应物件去了,你们代我看着点啊,别碰他,另外,铁山,去你家把碳炉搬来,这屋里太冷,对病情不利”。 说罢,转身出门。 山野之中的早晨最是清新,空气中弥漫着花草之香,溪水汩汩,鸟鸣阵阵。日光洒下,林间的雾气逐渐消散,竹榻之上的人儿也在鸟鸣声中缓缓苏醒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七章 醒来,恍若隔世 鸿睿缓缓从无尽黑暗中走出,睁开眼的刹那,无数的感知迎面扑来,他就像呆立在惊涛骇浪前的一名无知幼童,茫然、无措、恐惧、惊慌......各种情绪将我束缚,他想脱离,他想逃离这种无法掌控自我的情绪旋涡。 “不对,要冷静!”,鸿睿内心不断的提醒自己 “对,深呼吸,慢慢的,吸气......呼气......”,鸿睿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胸口的起伏略微放缓,呼吸的频率也可以自主掌控了,想要从床上坐起,忽然发现手臂裹缠着厚厚一层纱布,殷红的血迹在雪白的纱布上印出可怕的一片痕迹,勉强用右手撩起被子,发现浑身缠满了纱布。无法动弹,这是他对目前身体状况唯一的判断。 平静后,才感觉,浑身上下传来的那种痛感,似一种拿着尖锥缓缓刺入骨头中的那种疼痛,鸿睿紧紧咬了咬牙,强忍住那种想要大吼大叫以发泄疼痛的冲动,勉强扭头,一间茅草屋,屋内摆设很简单,可以说是极度简陋。 一只碳炉已经熄灭,炉口的缝隙处冒着缕缕白烟。对面是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就这些,除此再无他物。 鸿睿心底暗自思量着:“这是哪儿呢?我记得......“。当鸿睿刚要翻找些记忆片段,忽然脑中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不禁痛哼一声。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阳光似放闸的洪水,奔腾着向鸿睿袭来。鸿睿眯缝着眼睛,依稀看见一个身影,身形很瘦,在阳光中似带着一圈金色光环一般向他走来。 待走到近前,方才看清,是一小姑娘,模样俊俏,柳眉弯弯,水亮的杏眼,粉嫩的朱唇,浅笑间,两个小酒窝分外可爱。 刚想开口说话,那小姑娘忙说:“这位公子,于爷爷特意交代过,说你肺腑受伤,尽量少说话吧。”,鸿睿点了点头,费劲的抬起右臂,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边的地面。小姑娘疑惑了会儿,问道:“公子,你是问我,你现在身处何地?” 鸿睿努力点了点头,那姑娘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鸿睿榻旁,俩手肘撑着膝盖,两只粉雕玉琢的小手托着下巴道:“这儿呀,名叫战鹰村,听母亲说,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避难至此,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从没出去过。” 鸿睿又指了指那位姑娘。 只见她骄笑着用青葱一般的手指指着自己道:“你是问我,我是谁?”,见鸿睿点头后,便开心的说道:“我叫江若逦,打小就在这儿长大。” 话未说完,忽然一拍脑门,着急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于爷爷交代过的,让我等你醒来,要喂你喝药。”说罢,急忙起身,来到碳炉旁,用手小心摸了下碳炉上的一只小陶壶,自言自语道:“我看温度差不多了,不烫了。”,说罢,拿起一只陶碗,小心翼翼的将汤药倒入其中。 “来,脖子抬。”说罢,一只手臂穿过鸿睿的脖子,缓缓将鸿睿的脑袋抬起,另一只手抬起陶碗,慢慢凑到他的嘴边,轻声道:“我试过了,不烫,慢点喝。于爷爷说,这药得一日两服。” 鸿睿缓缓将药汤喝入口中,没有那想象中的苦涩感,反而有股草木的清香和丝丝甜味在舌尖荡漾。一碗药汤饮下,那小姑娘向鸿睿浅浅一笑,道:“公子,汤药刚喝完,你先歇会儿,过一个时辰我再来喂你些吃的。”我忍着疼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看着若逦姑娘的背影缓缓从眼前融入那阳光之中,鸿睿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的寻思着:“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脑中忽然闪过一幕幕场景,雪莉,车祸,沉湖......一连串的场景在脑海中拼接,融合......直至心底的那道伤疤,再次被无情的撕裂。 躺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上茅草缝隙中透过来的那一缕阳光,内心的凄苦,即使无限的热量也无法溶解这极度的冰寒。 鸿睿轻叹道:“雪莉,不知你现在何处?你的仇我已经报了!可是,我的心中却不知为何,依旧如此悲伤......” 忽然,脑中剧痛再起,似乎另一个自己正用力扒拉着鸿睿的头皮,想从体内逃离一般。内心不禁一阵惊疑:“罗鸿睿?罗三公子?春归楼?柳梦姑娘?闻少爷?......不对,肯定出问题了。怎么会有两个自己?完了,我精神分裂了......” 努力凝神,先抛开那个罗三公子,仔细回忆下那个自己。罗鸿睿,一个为了女友报复杀人的罪犯,一个被人沉入湖底的冤魂,一个被人砸光一切美好梦想的可怜虫。 好吧,接下来回忆一下另一个自己。 罗鸿睿,十五岁,出生在中州四大家族之一的罗家,十五岁前被人谕为中州神童,十五岁后沦为一纨绔。不对,那次游泳......法克!都是溺水!还真是世上所有的悲剧总是类似。 对了,刚才那个江若逦的小姑娘唤我“公子”,难道,我的灵魂来到了这名罗公子的体内?这就是小说中常说的“穿越”? 渐渐,鸿睿的双眼无意识间,已是泪眼婆娑。 一眼迷茫,只为这未知的世界和未知的命运;一眼欣喜,那昨日的悲伤过往,或许能在这个世界得以补救。 此时的鸿睿,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八章 无奈,任人摆布 不知道这是一天中的第几次醒来,鸿睿害怕醒来的感觉,那浑身的疼痛在醒来那刻便纷沓而至,从全身每一处关节、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中向鸿睿袭来。 牙关因紧咬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在鸿睿又一次即将昏迷之时,木门推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推门而入,一袭黑袍,面容清瘦,满脸的褶子似被岁月无情辗轧而形成一道道深深沟壑。只见他左手托着一方木匣,缓缓来到鸿睿的榻前。 他眯缝着双眼,仔细打量了鸿睿一番,便掀去他身上的被子,弯腰,双手在鸿睿各关节处轻轻触摸。点了点头,语气淡漠道:“小子,运气不错,换一般人受这等伤恐怕早就死透了,还好,你遇到了我。”。 鸿睿努力想开口说些什么,他摆手道:“你的肺腑受伤颇重,最好别说话。”言罢,转身打开桌上的木匣,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嘴里嘟囔着:“唉,这些可都是传了几代人的好宝贝啊,罢了罢了,那帮老鬼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也就豁出去了,你们敢赌,我也不怂!” 好一会儿,一个托盘内,盛着七八个小磁碟,小碟内有黑色的膏药,有红色的药丸,有透明的油状物,有碧绿的药汁.......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清香。 老头小心翼翼把托盘放到榻旁的小几上,似有不舍道:“小子,不得不说你运气不是一般的好。瞧见这黑色的膏药吗?这是紫玉断续膏,由世上最后一株紫苓木提炼而成,专治骨断筋裂之症;这红色药丸名曰天心大补丸,由千年蛇红果配上一十九味珍贵草药炼制而成;你再瞧这个透明的油脂,这是从深海抹香鲸脑部最精华的一块血肉中提炼的油脂,对养气宁神最是有益;这碧绿的药汁,乃是采自千年碧根藤的精华部分,具有修复肺气损耗的特效......” 说完,一副肉疼状,叹息道:“小子,我们几个老鬼这般不计成本的救活你,到时可莫要辜负了我们几个的一片苦心呐。罢了罢了......” 言毕,对门外高呼一声:“丫头,准备好了吗?”屋外传来脆脆的一声:“于爷爷,好了,我马上来。”,片刻,江若逦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榻边。 于老头瞅了瞅鸿睿,又瞅了瞅若逦,怪笑道:“你个丫头片子,每次绑纱布都要打上蝴蝶结,你以为好看呀?” 若逦讪笑道:“于爷爷,人家习惯了嘛,再说,打上蝴蝶结确实好看,还方便拆纱布呢。”于老头笑道:“对了,直接拿剪子剪开吧,这小子被你缠成个粽子,把纱布剪开更方便些。” 素手似羊脂,青锋剪红尘。 当剪刀的锋芒游过鸿睿腹部皮肤的时候,鸿睿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若逦扭头朝鸿睿调皮一笑,一手掩鼻:“咯咯......公子莫怕,连于爷爷都夸若逦的手最稳,断不会伤着公子分毫。” 拆完纱布,于老头对若逦道:“把碍事的耻裤也扒掉,用温水先擦拭一遍。” 鸿睿内心陡然一惊:“这不是要让我赤身裸体暴露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吗?”忙努力的摇头。于老头嘿嘿一乐,道:“瞧不出你小子脸皮这般薄,人家小姑娘都不介意,你还介意?再说,这是为你疗伤。” 下体一凉,鸿睿已是浑身赤裸的躺在榻上,屈辱的闭上了双眼。 若逦咯咯笑道:“于爷爷,这就是穴位图上画的男人的那地方?咋和书上画的不一样呀?” 于老头一个爆栗,轻斥道:“小丫头片子,没羞没臊的,书上只是大概的示意,来,看着,这是气海穴,这是关元穴,这是曲骨穴,这是横骨穴,记清楚了吗?” 若逦狠狠点了下头,可是目光却有如实质一般紧紧盯着鸿睿那个地方,还自言自语道:“难怪于爷爷总说,要实践与相结合呢......“ 此刻的鸿睿内心极度崩溃,内心在嘶吼:“我是人,可不是一具没有感知的尸体!这俩人就这样对我品头论足?” “不对,这姑娘极其好学,难道接下来的日子要仔细研究一番?” “苍天啊,大地哪,我才刚醒来,就要遭遇如此窘迫的状况?唉,罗鸿睿呀罗鸿睿,在外混总是要还的,想你调戏春归楼姑娘的时候是多么欢畅,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 这时,于老头呵斥道:“丫头!别看了,快用温水好好帮他擦洗一下,我该上药了。” 温热的毛巾轻柔的擦拭过鸿睿的每寸肌肤,很轻,小心的绕过他满身的伤口。 鸿睿努力闭上眼睛,他害怕一张开眼睛,就会对上那双清澈的眼光,他更害怕那美丽的容颜会让身体的某部分彻底失去控制。对了,想想仇人,闻公子! 时间在你想快点度过时,总会刻意慢下几分,身上好不容易擦拭干净后,于老头喂鸿睿服下了几颗天心大补丸,丹药入腹,一股暖流缓缓由丹田扩散全神,似乎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中一般舒适。 耳边传来于老头的声音:“是不是觉着四肢百骸无比舒畅,痛感也少了许多?小子,刚才你服下的几颗药丸价值万金呐!不对,万金难觅一颗,你整整服了六颗!” 说罢,一只手指蘸着黑色的膏药,缓缓涂抹于鸿睿骨头断折的部位,并小心用纱布裹缠。 盏茶过后,若逦拿着一把小勺,放鸿睿嘴边,一勺碧绿的药汁流入他口中,顿时,如炭火炙烤般疼痛的肺部传来一阵清凉的舒适感。 ...... 挺尸般感受着身边的俩人整整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鸿睿的第一次治疗告一段落。 耳边传来于老头的声音:“小子,你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有啥需要,告诉若逦那丫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九章 从了吧 黄昏,浔河畔。 落日西垂洒余晖,映红漫天,鸟雀归巢,留下一路脆鸣。眼前的浔河,在夕阳下,金鳞片片,耀眼而夺目。河水缓缓,一路向西,不知流经何处,亦不知终将流向何方? 苇荡风清,苇叶渐翠,风过无痕,荡起层层叠翠。芦花漫天,轻柔而舒缓,随风而舞,随风而飘。 岸边的一对人儿,席地而坐,沉醉于景,沉静于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窗外滴滴答答,泪如雨落下,雨把蕉叶打,临摹一帖蒹葭,提笔难搁下......“一曲《蒹葭》从少年口中缓缓唱出,曲调动人,略有哀愁,似欲语还休,似百转千回...... “睿哥哥,这首歌太好听了,我就是不明白,歌词里的“伊人”是指什么?” “哦,若逦妹妹,这个“伊人”......呃......就是指美丽的姑娘。” “哦?睿哥哥触景生情,思念远方美丽的姑娘了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因为有位美丽的姑娘坐在我身旁,而有感而唱。” “哦,那又为何会有“在水一方”?” “呃......那个,那个,你不是正坐在河岸的一侧吗?“ “哦,那睿哥哥,那个宛在水中央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仿佛在水中央呀。“ “可我就坐在你身旁呀?” “呃......那个、那个......可能我伤重未愈,久坐可能头晕眼花,眼前出现幻境了......” “啊?睿哥哥,你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回去吧......” “唉”,鸿睿心里默叹:“所谓浪漫,终究牵强不得!”,却不知搀扶着他的若逦正在低头窃笑不已。 一对人儿,在夕阳下缓步前移,留下一双长长的背影,交叠在一起,渐行渐远。 青山叠翠,暮色已近。 炊烟几缕,凉风若丝,虫鸣鸟啼,流水无声,其乐徐徐,其行缓缓...... 茅屋内,八位老人端坐在椅子上,鸿睿就被他们围在中间,一道道犀利的目光直射向鸿睿,始终未曾离开过他的身上。 鸿睿觉着有点局促,气息有点混乱。 钟还丘面沉似水,缓缓道:“鸿睿呀,你是我救回来的,我们几个老家伙对你可恩同再造呀,和你商量的事情可不能一拖再拖了,到底考虑的如何了?” 努力迎向那两道目光,与之对视片刻,平复了下心情,鸿睿道:“各位前辈,鸿睿感激各位的救命之恩,上次向小子交代的事情,我考虑再三,实感责任重大,一族之命运全部维系在小子一人之身上,恐有负所托呀。” 钟姓老人捋捋胡须,微微一笑道:“责任重大,那是不假,但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会让你无所依仗就去完成我们的心愿,那是让你去送死。” 说罢,缓缓转头于两边几位老人互视一眼,轻咳一声道:“我们商量过了,由我们几个将一身技艺传于你,只要你潜心学会这身本事,当世也鲜少有人是你的对手了。往小了说,这是你为我们完成心愿的报酬;往大了说,将由你把我们战鹰部落的技艺向后世的战鹰们传承......“ 猴三捻了捻下巴上稀疏的几缕胡须,叹声道:“唉,我说你小子,还犹豫个啥?据我多日观察,好像你最近和若逦那丫头走得很近,你若答应我们,就是我战鹰部落的下任族长,嘿嘿,若逦姑娘当然也是你的......” 话未说完,猴三发出一声痛呼,“哎哟,疼,疼,轻点,快......快松手......” 江老白阴沉着脸,扭着猴三的耳朵道:“好你个猴三,不是自家孙女还真是不心疼啊,我家若逦就这么被你送出去了?” 猴三慌道:“别呀,别呀,老白,你瞧这小子器宇轩昂,也配得上你家若逦,你也不吃亏呀,再说,以后我们总会有闭眼的那天,有这小子保护若逦,你也能安心对不?” “唉”一声轻叹,江老白松开了手,眼神复杂的望着鸿睿,语调低沉而缓慢:“小子,痛快点吧,我们几位老鬼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断不会如此贸然将此项重任托付于你。” 闻言至此,鸿睿无奈点了点头,郑重道:“蒙众前辈看中,小子定当全力以赴!” 屋内传出阵阵欣喜的欢笑声,钟还丘面带笑意道:”鸿睿呀,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今后将分别教导你各项技艺,今天你既然应允了这事,那我们几个也向你各自介绍下吧。一刀,你先来吧。“ 只见一面色枯槁的老人,一条刀疤似蜈蚣一般由眼睑一直蔓延至上鼻翼侧,淡淡道:“我叫丘一刀,人如其名,善使刀法,我的刀法讲究一个快、准、狠,力求一刀毙敌。“ 三个月来天天见面的于老头,笑着道:“鸿睿,我嘛,你很熟悉了,我叫于汉卿,长于医道,可我除了救人还会杀人,我的用毒之道分毫不逊色于我的医道。” 江老白捋了捋胡须,轻声道:“鸿睿,我是若逦的爷爷,江老白。我善于水性和各种造船技艺,凡是水上的事情,都属于我的强项。” 那拄着拐杖的黑衣老妪,干皱的脸庞显出一丝笑意,缓缓道:“小子,我叫万千雨,善于暗器,凡是阴人的事情,都属于我的强项。” 那颇有姿色的中年大嫂掩嘴一笑道:“鸿睿呀,我叫胡不言,长于易容和微观察,凡是我看过一眼的人,我皆能顷刻间化身为他。“ 一黑脸老汉神情憨厚,干巴巴道:“我叫铁山,是村里唯一的铁匠,我善于铁器制造,小到铁针,大到盔甲、战车,我皆可制作。” 这时,那身形消瘦的老头,嘿嘿一笑道:“鸿睿呀,我嘛就叫猴三,我长于偷盗潜行,对了,我的轻身功夫也是我族首屈一指的。” 那钟姓老汉面色和善,笑道:“鸿睿,我叫钟还丘,是战鹰一族的族长,我长于机关消息和兵法。” 说罢,一手捋须,安然道:“今天,你和我们几位老鬼也算正式认识了,我看你的身子还有个十余天也就能恢复如初了,到时我们几个老家伙轮番教你各自的看家本事,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们标准很高,要求很严,你若不尽心学,那我们有的是办法治你。” 说罢,起身站起,朝几个老人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听说猴三家还有两壶珍藏的好酒,今天高兴,不如就大家喝了吧......” 只听猴三传出一声悲呼:“老大,老大,你不能这样,这酒我藏了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啊......“ 在一众人等的欢笑声渐行渐远后,鸿睿身处的茅屋又恢复了安静,恍惚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夜很沉,屋很暗,人很累,就此睡去,管他前路刀山火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章 明悟后的抉择 时已入夏,山夜却是清冷。 今夜的鸿睿又在做同一个梦,无尽的黑暗,恶臭的污水,在黑暗的世界被裹挟、被吞没,耳边似传来流水的激荡声,一种窒息感似乎将把鸿睿吞没,窒息,压抑,彷徨,无助...... 梦醒时分,鸿睿额头出了一阵冷汗,如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一般,张嘴深深吸入那带着寒意的空气。 肺部在痉挛,猛烈的咳出几声,浑身方略有舒缓。张开双眼,紧张的望着黑暗的世界,鸿睿潜意识中不断提醒自己:放松,放松,这没什么,一切都很安全。 紧抓着被子的手指慢慢放松,手心已满是汗水。 冷,遍体的冷。 紧紧裹了裹被子,鸿睿把自己包裹于被褥中。 是呀,人总是在弱小时而显得无助,而显得缺少安全感,所以世上的人都渴望自己强大。可强者是否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未知,但这种未知在面临选择时,又是多数人的必然选项。 亦如现在的鸿睿,上一世,鸿睿可以发泄,我可以郁闷,但终究,在自己内心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人生的弱者。 向南,拥抱阳光;向北,迎接黑暗。 抛开纷乱的思绪,鸿睿心中忽然想起罗三少的家人不知现在如何?毕竟得罪了中州守备的公子,命运多舛呐,但愿惹的祸事不会累及家人。 其实,所谓的家人于鸿睿并无太多羁绊,但毕竟现在两个灵魂融为一体,说来,还是鸿睿占了便宜。鸿睿心道:罢了,罢了,明天去问问族长,希望他能帮我打探下消息。 拂晓,山雾未散,缥缈而清冽,带着那丝丝凉意,淡淡湿润,随着每次呼吸,慢慢将自己浸润。此刻,鸿睿的心也是润的,因为通透,因为前行,路总是要自己走的,亦如这条山路,蜿蜒崎岖,但总是有终点的...... 林间的鸟儿因为不速之客的闯入而扑椤着翅膀,在头顶转了个圈便消失在树林中。 猴三爷爷说过,鸿睿刚康复,要进行适度的锻炼。晨起的爬山,便是最好的锻炼方式。一刀爷爷也说,鸿睿的俩膀子太嫩,需要好好打磨一番...... 路还有很长,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水,鸿睿的浑身却已湿透。捧起脚边流过的一捧清泉,缓缓饮下,清凉的感觉顺喉而下,抬头上望,离山顶很近了。 登顶,日已初升,山雾渐散,红日彤彤,金光漫漫。 此刻的罗鸿睿盘膝于山顶,尝试着运行千雨奶奶的灵霄心决,浑身毛孔洞开,让日光中的暖流丝丝缓缓透入身体,渐渐小腹处灼热之感慢慢升起,由丹田入七脉,很缓慢,丝丝缕缕,如小溪,如涓流,缓缓汇入百汇,又由百汇归于丹田。 纳气凝神,慢慢呼出体内浊气,起身,来到那株老松树下,多日击打下,那处树皮已是渐渐斑驳。 山顶传来阵阵“嘭嘭”声,一拳接着一拳,不留余力的击打在树身上。声音很响,却不能让那株老松树撼动分毫。树上的俩松鼠,看着树下的一个疯子疯狂击打树身,眼中似闪出一丝嘲笑,互望一眼,自顾自去采摘今日的口粮了。 ...... 做了百余下俯卧撑后,罗鸿睿整理下衣服,便向山下走去。边走边嘀咕着:”也不知晓今日若逦妹妹准备了什么早餐,唉,昨日又让我喝那什么劳什子百草凝神汤,一碗汤下去,吃啥都没味了,除了苦味还是苦味,唉,那是真的苦啊......“ 山下,那八个老头又聚在一起,商量着他们的训练计划。 铁三憨声憨气道:“我说你们别吵吵了,要我说,先跟我学打铁吧,没有力气,学啥都白瞎。” 万千雨皱着一副冷脸道:“你个憨牛,你知道啥?现在先要让他练气,以气养身,鸿睿现在看似已康复,可体内尚有筋脉受损,一味的炼体,追求力量,只会加剧他体内的暗伤,别到时筋脉断裂,我们忙乎半天都白忙!” 于汉卿皱着眉头道:“大姐说的不无道理呀,嗯,你的灵霄心诀确实对他的筋脉具有修复作用,可那耗费的时日恐怕会很长。我看......嗯,要不这样,白天依然让鸿睿按我们的计划修炼,晚上,我给他调配一盆灵修散进行沐浴,只要能坚持月余,他体内的筋脉定可完全修复。” 闻言,众人不禁点头,纷纷道:“此法可行,不错!” ...... 茅屋内,药香弥漫,鸿睿眼前摆着一碗漆黑如墨的汤药,同时,还有三个冒着热气的馒头,一个腊鸡腿,一碟野山菜。 鸿睿苦着脸,问坐在对面的若逦妹妹道:“我能先吃早饭再喝汤药吗?” 若逦妹妹打了个哈欠,俩手托腮,忽闪着一双大眼道:“你瞧见了吧,人家为了早起为你熬药,可是黑眼圈都出来了。鸿睿哥哥,你若不听话,人家可会伤心的。” 说罢,眼里似有雾气开始蒸腾...... 轻叹一声,无奈道:“罢了,罢了,我听你的。先喝汤药再吃早餐。” 看着鸿睿又一次妥协,若逦的双眼闪出一丝笑意,欢快道:“这才是听话的鸿睿哥哥,咯咯......” 说罢,一排贝齿自红唇间轻露,配上俩迷人的酒窝,顿时将我迷住,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她。 若逦粉脸一红,娇嗔道:“鸿睿哥哥,你看啥?人家脸上又没长花?” 恍然醒来,讪笑道:“你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 若逦粉脸更红,跺脚道:“哼!鸿睿哥哥,你又调侃我了,我告诉爷爷去,改天让他好好教你洗冷水澡。”说罢,转身离去,可我眼角的余光分明瞧见,转身刹那,她嘴角掩藏的笑意,浅浅,淡淡,分外迷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一章 仇恨与阴谋 中州城,守备府。 此刻正是初夏时节,满园的花朵正尽情绽放着属于这个时节的艳丽芬芳,数只蝴蝶在花朵间扑闪着翅膀,似嬉戏,似迷恋,似陶醉,久久不愿飞去。守备府的荷塘,小荷才露尖尖角,淡粉的花骨朵亭亭玉立,数尾锦鲤在塘内悠闲的游弋,尾巴一摆,便悄然沉入河底,再难觅影踪。 一切都很安详,可守备闻海清内心正阴云密布,似有滔天怒意,在积蓄,在咆哮。 闻铭远躺在榻上已三月有余,闻海清遍寻名医,却个个束手无策。这次花了重金,托了内务府总管何春秋才邀得太医院圣手廖依水登门医治。 守备府,书房内。 闻海清端坐太师椅上,眉头紧蹙,右手捧着茶盏,静静听着下首廖太医的诊断分析。 廖太医年方六十开外,却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可此刻,却一脸愁容。但见他双手抱拳,面有愧色道:“闻大人,恕下官技艺不精呐,令郎之伤,虽经半月温养,但依旧毫无起色......下官先后尝试了内服活血养精之汤药,又外敷生肌活血之膏药,同时以金针渡穴驱淤,却终无起色。守备大人......唉,下官已尽力......” 说罢,抱拳,站起,微一鞠躬,正欲告退,只见闻守备抱拳道:“廖太医不必如此自责,实乃我儿之命呐,这半月来,廖太医亲自熬药、敷药,时刻守在我儿病榻旁,闻某岂能不知?” 说罢,站起身来,把桌案上的一只木匣托在手上,递到廖太医面前,微笑道:“廖太医这多日来费尽心力,一点薄礼权当医治费了,还望收下......” 廖太医看了看眼前的木匣,微微摆手道:“闻大人客气了,廖某只是尽一个医者的本分,这礼,我看还是免了吧。” 闻守备似略显不悦道:“您看,您是受何公公所托而来给犬子看病,而何公公又是闻某的义父,如若失了礼数,恐义父问起,到时......”。 廖太医一听何公公之名,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颤声道:“闻大人,何公公面前,还望大人替我好好解释呐,下官实乃已是尽力,可叹我医术不精,有负所托呀,这诊费还是免了吧。”,闻守备见此,亦不再坚持。 但听廖太医轻声道:“大人,令公子之病症伤在男人的根基之处,而非寻常药石所能补救,除非有生血活肌之天材地宝,而天材地宝实乃人间至宝,可遇不可求呐。下官在此祈佑令公子吉人天相,同时,令公子之病症,下官出得这屋,便会忘记,断不会与他人透露分毫......” 说罢,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书房内,极其安静,落针可闻。忽然,只听“砰”的一声,闻守备将手中之木匣狠狠掷于地上,木匣粉碎,匣内金银滚落满地。此刻,由书房屏风后走出一中年文人,年若四十有余,面色苍白,一身文人袍,头系文士巾,慢慢来到闻守备身前,略一躬身,施礼道:“大人,小人据闻,公子这场祸事起因为中州罗家,肇事的罗家三少至今音讯全无,据那晚领兵去春归楼的小九回禀,此罗家三少那晚便已被他们扔至浔河,想来定已身亡。” 闻守备虎目圆瞪,怒喝道:“他一个小小罗家的三公子,竟敢伤我儿,哼!百死难赎其罪呐!想我闻海清,中年方得一子,怎料......”言罢,双眼不禁流下两滴老泪。 那中年文人抱拳道:”大人,这中州罗家虽已登门赔罪,大人也做的很大方得体,未与对方过多纠缠,可这是场面上的事,私底下,咱这事断不能就此了结。“ 闻大人略一迟疑,双眼紧盯着那中年文人道:“宋不忧,你有何高见?” 那中年文人面露讨好之色道:“大人,这罗家世代经营丝绸面料,每年上贡朝廷之锦缎八成产自这罗家,这回,我们依然遵循往常惯例,然后,由守备营中挑选数名斥候,半夜潜至罗家工坊,一把火将生蚕丝尽数焚毁,到时治他个督办不力,藐视朝廷之罪......”,说罢阴恻恻淡笑数声。 ...... 中州城,罗家。 府内,各大工坊的掌柜纷坐厅堂,厅堂上首,罗家当家人罗万卿正坐在太师椅上,纷纷听着下属工坊掌柜的报告。 “老爷,此次上贡锦缎的生产筹备工作已开始,今日午时,工坊共收到中州府运来的生蚕丝三千担,此次数量较去年多了三百担,已分运到其余各工坊。请老爷放心,定不会延误交货日期。” 此刻,罗老爷内心满是狐疑:“鸿睿伤了人家守备公子,这守备既不挟私报复,也未提出过分赔偿要求,往年的锦缎生意也未因此受损,端得是百思不得其解呐”。 厅堂内的众人皆面带喜色,只因每年只要完成这一年中的大单,老爷都会进行犒赏,多的数百两,少的几十两,一年中大半的收入全指望这一单了。 晚间,罗家餐厅,罗老爷及夫人、罗家两位公子正在用餐。看着满桌的菜肴,罗老爷及夫人皆食不知味,似面有愁色。罗老爷皱眉道:“鸿志、鸿铭,我让你俩差人去沿浔河两岸寻找鸿睿,可有消息了?” 鸿志放下筷子,轻声道:“父亲,我已派底下伙计沿河寻找多日,皆未找到三弟。” 鸿铭也附和道:“父亲,我也是,这几个月来,我和大哥除了忙生意,其余的心思都放在这事上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看......“ 闻听此言,罗夫人顿时泪如泉涌,凄苦道:”可怜的鸿睿,你的命为何如此多难?刚过一难,又遭一劫,如若再无消息,为娘也不打算活了......“,说罢自是掩面哭泣。 罗老爷哀叹一声,轻抚夫人后背,温声道:“夫人莫急,再寻寻,鸿睿断不会出何意外。”,言罢,抬头对鸿志道:“要不明天,你去集市张榜悬赏,若谁人找到鸿睿,不论生死,皆赏银五千两。” 鸿志闻言,内心甚恼,想他鸿睿烂泥扶不上墙,整天惹祸,如今还要花银子找他,但口中却显得极是恭顺,道:“是,父亲放心,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去办这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二章 重启 春归楼,亦如往常一般热闹,酒香混合着脂粉的味道在这个迷醉的夜晚挑逗着无数流连于此的众人。此刻已是半夜子时,夜已深沉,月亮把一抹清冷之色悠悠洒下。暗夜,风起,云层涌动,缓缓遮住了那一抹清冷,云端略过一道黑影,在月夜下盘旋于天际。 春归楼后院,一中年人匆忙奔向一栋小楼,轻拍房门,急声道:“掌柜的,老家来消息了”。 屋内亮起烛火,一须发皆白,年约七十有余的老人急忙披着衣服打开房门,轻声道:“进来说!”。 屋内,那中年人抱拳施礼道:“掌柜的,老家来消息了。” 说罢,一手指天。 那老人狐疑道:“距离上次启用本楼已有二十六年了,这次不知是何要事?” 言罢起身,来到屋外,从衣袖内掏出一银质小哨,缓缓吹起。说来也怪,外人听来似无任何声响,天空中那道身影却似闻得哨音一般,从云端盘旋而下,扑棱着翅膀,滑翔着落于那老人的肩头。 屋内,那中年人看着手中的一张字条,迟疑道:“掌柜的,这罗鸿睿不就是罗家三少吗?老家这次让我们探听罗家消息,如有危难还要出手相救,难道老家人和罗鸿睿相识?” 那老汉也甚是迟疑,缓声道:“是很奇怪,这春归楼是仅存的一个据点了,非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般是不会启用的。此事甚是突兀啊。” 那中年人又拿着那张字条凑近烛火,仔细端详了会儿道:“掌柜的,瞧这字条的水印是真的。莫不是......” 那老汉沉声道:“你想起了什么?” 那中年人抱拳道:“回掌柜的,小的突然想起,数月前那罗三少于春归楼曾出过事。那晚此罗三少与守备公子发生斗殴,后被守备公子差手下扔入浔河,难不成,这罗三少被老家人救起?” 那老汉闻言,一手捻须道:“听你一说,我也想起了。你说的甚有可能。那就照老家的意思办吧,你速去安排二组,先探听消息,看守备府那边有无动静。”那中年人微一施礼,缓缓退出。 一道黑影窜入天际,须臾便再难觅影踪。 守备府斥候营军帐内,宋不忧与一青年武官低声商议着什么。烛火摇曳间,两个身影印于帐幕,似乎世间所有的恶毒诡计都诞生于此种阴暗的环境。一只飞蛾锲而不舍的向烛火扑去,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烛灭,飞蛾亡。 那青年武官起身抱拳,轻声道:“烦请先生转告守备大人,三日后,定当如大人愿。” 宋不忧微一抱拳,便自悄然退去。 翌日,正午时分,春归楼门可罗雀,姑娘们疲乏了一宿,仅有数位姑娘陪着寥寥几桌客人饮酒说笑。 厅堂角落内一桌客人,看穿着似是一伙书生,一会儿举杯喝上一口,一会儿就着酒意冒出几句酸诗,逗得作陪的几位姑娘掩嘴而乐。 但闻其中一穷酸文人一手抓着鸡腿,一手举着酒杯,似略带酒意道:“昨夜花间曼舞,今朝浊酒浅醉,不问酒盏深和浅,我自花下眠。” 一段酸词迎得一桌叫好,那陪酒的粉衣姑娘掩嘴巧笑道:“我说唐公子,你自花下眠,可昨晚的过夜费呢?” 那唐公子似面有不悦道:“说了到时连酒钱一块儿给,瞧把你急的”。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轻拍于那姑娘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地用手指轻击纹银三下,不快道:“好好的一场风雅,全被你的一番俗语搅得变味了,罢了,罢了,这就散了吧”。 说罢,起身,一摇三晃的与众好友向门外行去。 那姑娘将纹银藏于袖中,向后院缓步而去,及至后院与一小厮擦身而过时,不落痕迹的,那锭纹银已是落入那小厮手中。 屋内,掌柜手中拿着一锭纹银,俩指间轻轻一捏,纹银底部已是碎裂,一张字条藏于其中。轻轻打开,上有数行蝇头小字:守备府差斥候营两日后动手,目标:罗家织造坊;目的:焚毁三千担蚕丝。 略一思虑,掌柜把字条凑于烛火上焚毁。 罗府,大门外,一小厮轻扣府门,须臾,门开,一门房探头询问道:“何事?”,那小厮道:“我是春归楼的伙计,掌柜命我将罗三少已欠数月的账单送于贵府”。说罢,递过一封信笺。 那门房接过信笺,摇头叹息道:“三少爷至今生死不知,账单倒是一张不落。”说罢,关门,向后院走去。 罗老爷正和大公子、二公子商议着上贡朝廷的织锦事物,忽闻门房来报,有春归楼的账单需老爷过目。顿时想起那失踪多日的小儿子,内心一阵凄苦。 接过账单,缓缓打开,只听“叮当”两声,两枚钱币坠于地上,惊异的俯身捡起,端详一会儿,不禁奇怪地打开书信,片刻后,面色凝重道:“老大,老二,你们来看看”。 大公子接过书信,看得片刻,不禁大惊道:“父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守备大人这明显是要我们罗家灭族啊!” 二公子看罢书信,亦惊惧道:“父亲大人,这消息来得很是突兀,不知真假呐!” 罗老爷沉思片刻后,皱眉道:“凡事必有因果,老三闯的祸确实不小,此乃因,而守备大人的挟私报复,此乃果。我看,多半属实。” 大公子着急道:“父亲大人,可我们罗家那么大的基业,就这般放弃?” 二公子亦慌乱道:“父亲大人,您看是否按书信中所言准备起来?” 罗老爷沉声道:“再大的家业也要有命去守啊,命没了,什么都是一场空。为今之计,唯有按信中所言行事了。” 中州府府尹大人官邸后院,一辆马车缓缓停下,罗府管家下得马车,轻扣后院小门。 一家丁探头询问道:“这是府尹大人官邸,你来此何事?” 管家微一抱拳道:“这位小哥,我家老爷有一物件需交于府尹大人,烦请通传一下”。说罢,一封信笺连同一锭银子交于那家丁手中。那家丁掂了掂手中银两道:“你在此稍候”。说罢,关门向院内行去。 盏茶功夫,那家丁出来,向罗府管家道:“老爷已知悉,让你自行回去,到时他自会安排”。说罢,递过一方玉牌,管家小心接过,道:“劳烦小哥了!”微微俯身抱拳后,上车缓缓离去。 府尹大人段鸿章静坐书房内,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轻声叹息道:“人情大于天呐,只是这次,恐要与闻海清这只老狐狸正面冲突了,容我细细琢磨一番......”。 中州城外官道上,一匹枣红骏马疾驰而过,扬起一片沙尘。马上之人乃罗家护院朱炳旺,此刻他怀中正揣着一封书信,向青州府而去。 青州府乃中州、徽州的首府,由青州府大司马郑怀仁坐镇统辖旗下两州府。 入夜时分,朱炳旺已风尘仆仆到得青州府。 落马后不待稍歇片刻,便来到大司马府邸前,一披甲军士拦住其去路,厉声道:“此乃大司马府,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朱炳旺抱拳道:“这位军爷,我来自中州,府尹段大人命小人至此,有紧要书函需面呈大司马大人。还请军爷通禀!”说罢递过一枚玉牌,那军士接过仔细查验,瞧得此玉牌上刻“中州段”三字,面色稍缓道:“你在此稍候”。 说罢,转身向府内行去。 大司马府厅堂内,朱炳旺跪于堂下,大司马郑怀仁端坐堂前太师椅上,一手执信函,一手捏着枚金钱,片刻后,对朱炳旺道:“回去告知你家老爷,本官已知悉,如信中所约,到时十里亭外自有安排”。 朱炳旺闻言叩首言谢,遂起身缓缓退下。 此刻,中州城罗家的十三座织造坊内灯火通明,织机传出阵阵“哗哗”之声,似乎都在忙于织造锦缎。其中一院内,十余辆马车上却装满了一筐筐的生蚕丝。一黑衣汉子轻声招呼众伙计用帆布仔细遮盖后,马车徐徐由后院行出。 罗府大院内,随着一辆辆马车缓缓行入罗府,众家丁纷纷卸下马车上的生蚕丝,小心翼翼搬入府库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三章 脱逃 夜色深沉如墨,今晚夜黑风高,世上许多的罪恶往往在这种夜色下催生、发酵。 罗府厅堂内,段府尹携一众文官正在罗府杯觥交错,罗老爷不时举杯与众官员推杯换盏,随着一盘盘佳肴摆上桌面,气氛甚是欢愉。罗老爷看似红光满面,不时与一众官员聊些奇闻趣事,一声声笑声不断传出。 此刻段府尹坐于上首,举杯道:“罗兄多次相邀,本官实因公务繁忙,一直未能赴约。这次收到请帖,想想已推辞多回,再不来,恐罗兄要怪罪了。” 罗老爷忙举杯道:“段大人这话可折煞小民了,蒙朝廷厚恩以及段大人等诸位大人信任,罗某才能在织锦一道有所发展,多次想设宴以示感谢,但段大人作为一州的父母官,日夜操劳,罗某除了理解还有感激,多亏了段大人以及诸位大人的辛苦操持,我中州才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说罢站起,两手举杯,微躬身道:“罗某在此叩谢各位大人,愿我中州百姓安居乐业。”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举杯共饮。 忽然,外院跑来一家丁,面色慌张道:“老爷,老爷,出大事了!” 罗老爷面有愠怒道:“什么事?没看到我正宴请贵客吗?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那家丁结结巴巴道:“老......老爷,大事不妙啊,我们的十三座织造坊不知何故,纷纷燃起大火......”,罗老爷闻言,面色顿变,手中酒杯“哐啷”一声落于地面,瞬间摔的粉碎。众宾客闻言,亦面色大变。 段府尹沉声道:“陈知事,速通知闻守备,安排官兵速去灭火。”陈知事闻言,刚起身,便闻得厅外一阵喧闹。 只见闻守备带着一众官兵已是冲入罗府,数百兵士皆钢刀出鞘,手举火把,已将罗府包围的水泄不通。 只听厅堂外,闻守备寒声道:“今晚罗府一干人等一个不许放过!”遂又拔高音量道:“罪民罗万卿,因尔等玩忽职守,致使上贡朝廷的织锦受损,还不速速出来领罪?” 罗老爷正待迈步,段府尹拦住罗老爷,轻声道:“莫慌,随我一道出去”。 厅门一开,段府尹携一众文官及罗老爷来到厅堂外。闻守备见得段府尹等一众官员,稍感意外,但面色沉稳道:“不知府尹大人在此,下官惊扰大人了。” 说罢,略一抱拳施礼道:“大人,上贡朝廷的织锦原料皆被一场大火焚毁,那可是三千担生蚕丝呐!罗万卿玩忽职守,有负朝廷,罪不可赎!” 段府尹一手捻须,淡然道:“闻守备刚从火场而来?” 闻守备略一沉吟道:“下官闻手下报告,工坊失火,遂第一时间赶至罗府,以防要犯脱逃。” 段府尹冷哼道:“闻大人,你既知工坊失火,却不去现场施救,而来此拿人,端得是看问题,直击要害呐!” 闻守备闻言,面色一凛道:“禀大人,下官闻得工坊失火,已安排手下官兵赶往火场,又恐罗万卿脱逃,遂兵分两路。” 段府尹双眼微眯道:“闻大人,朝廷对你我二人职责自有分工,你管州内军务,本官管州内政务,未经本官过堂审判,闻大人便兴师动众派兵拿人,莫非觉着本官年事已高,当退隐田园了?” 闻守备闻言,内心不禁一慌,忙道:“大人言重了,下官闻得此事,自觉兹事体大,担心朝廷责罚,故乱了分寸,还望大人体恤下官的一片苦心”。 段府尹闻言,哈哈一笑道:“闻守备一心忠于朝廷,本官岂能不知?只是,这动静闹得有点大了”言罢,转头望向罗老爷,厉声道:“罗万卿,速派人统计一应损失,向本官详细报来”。 罗老爷闻言跪伏于地,颤声道:“大人,这场大火来得甚是蹊跷,我罗家十三家工坊皆分部于五条街道中,怎会一夜之间全部着火?另外,这场大火,损失的仅仅是小民的私产,朝廷的三千担生蚕丝皆存于小民府库中。” 说罢,扭头命管家将府库中的生蚕丝一筐筐全部搬出。罗万卿慢慢起身,至一筐生蚕丝旁,道:“大人请看,朝廷的生蚕丝原封未动,封条依旧。” 火把的辉映下,闻守备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忽恼羞成怒道:“大胆罗万卿,朝廷的生蚕丝怎可放置于私宅中?难不成你想李代桃僵?” 罗老爷闻言,忙不迭躬身施礼道:“闻大人明鉴,小民鉴于每年上贡的织锦在织造过程中不可控制的皆有些许浪费,因此,小民将各工坊的原料皆收于府库中,根据各工坊每日的织造计划来我府中领取原料,以此控制成品出产量,减少浪费”。 闻守备还想说啥,段府尹挥手打断道:“此事确有蹊跷,待本官查明真相后另行定夺,念你罗家历年于上贡朝廷织锦一事上劳苦功高,本次就不做追究了。另,你工坊已毁,而上贡的时日不可拖延,因此,本次织造事宜由其余商户分摊进行” 说罢,扭头向闻守备道:“闻大人,也幸好你安排众多兵士至此,劳你大驾,安排众兵士将生蚕丝清点后搬运至州府,待明日分摊至其余商户吧”。说罢,带着众文官自是离去。 那闻守备失魂落魄地站于庭院中,夜风吹过,下颌处的胡须微微随风飘荡,忽然轻叹一声,扭头阴狠的盯着罗万卿,冷笑道:“嘿嘿,罗万卿呐罗万卿,你小子命可真大。” 罗万卿施施然抱拳一礼:“蒙闻大人照应,小民遇难呈祥。这些许生蚕丝不可久放于此,打着霜露就不好了,有劳大人及众位军爷了。” 说罢,向四周兵士行礼后,缓步躬身向后院退去。 罗府后院内,灯火通明,眼见得闻守备领着一众兵士,或抬或扛着一筐筐生蚕丝向州府行去,罗府后院顿时人头攒动。 众家丁纷纷抬着一箱箱打包好的银钱财物装于早已备好的三驾马车之上,罗老爷老泪纵横,抚摸着宅院内的一砖一瓦,甚是不舍。 管家上前,轻声道:“老爷,莫伤心,保重身体呐,这次损失只是皮毛,未伤及根基,只要人还活着,定可东山再起。” 罗老爷打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道:“有根呐,一会儿你将这些银票给下人们分了。另外,我书房暗格中有中州的房契和地契,还有十万两银票,这些你明日悄悄送于段府尹府邸,以示感谢。改日,如你依旧想跟着我,记得来儋州找我。” 管家闻言亦是老泪纵横,梗咽道:“老爷,一路保重。待此间事了,我定来寻您。”说罢,跪地叩首。 罗老爷轻轻扶起管家,道:“咱就此暂别吧。”说罢,转身上得马车,与一众家人驾车而去。 中州城东门,俩兵士打着哈欠,远远闻得似有马车向此行来,甚是疑惑,互望一眼道:“这个时辰怎会有马车出城?” 须臾片刻,三驾马车驶得近前,俩兵士举枪拦停道:“车上何人?未到城门开启之时,不得出城。” 罗老爷下得马车,于怀中掏出一封手谕道:“受府尹大人所托,需出城采办上贡朝廷之一应事物。” 那俩兵士接过手谕,仔细端详一阵,见得手谕盖有府尹大人的名章及官印,遂放行。 有惊无险出得中州城,众人放马疾驰而去。待行得二十里外,于林中纷纷行出四十余骑,打头之人赫然便是护院朱炳旺。 此刻,守备府内,闻守备正唾沫横飞的怒斥着宋不忧,怒声道:“当日,你在本官面前信誓旦旦,说一应事物均安排妥当,怎会出此变故?” 那宋不忧慌忙跪伏于地,颤声道:“大人,小的思忖着这事并无疏漏,也不知这罗万卿怎的如此好命,提前将生蚕丝置于府库之中,往年可都是存放在工坊中......” 还待辩解,门外有下人来报:“大人,罗府已人去楼空”。闻守备闻言自是一愣,猛然将手中茶盏掷于地,怒喝道:“一帮废物!还不命人去追?” 中州城外官道中,两百余轻骑撒蹄狂奔,马上之人皆一身黑衣,钢刀缚于背后。离中州城一百余里处便是十里亭,此处因诗仙李郬十里相送挚友孟浩圊而得名。此刻,三驾马车携四十余人正向十里亭奔去,而马车之后,似隐隐闻得有马匹奔驰之声。一驾马车的布帘轻轻撩开,罗老爷探首问道:“炳旺,距离十里亭还有多远?” 朱炳旺轻声道:“尚有五里路。”罗老爷吩咐道:“命马夫再快些!” 随着马鞭的声声脆响,三驾马车不断加速前行。眼见还有一里有余便是十里亭,身后的轻骑已是纷纷赶上,由左右包围而上,拦于马车前。 马车纷纷停下,罗万卿出得马车,拱手道:“诸位可否行得方便?我罗万卿定以重金为报!” 还待多言,为首那人冷笑道:“伤了我家公子,还想全身而退?做梦!”言罢,双腿一夹马腹,挥刀便朝罗老爷杀来。 忽闻两侧密林之中有箭矢破空之声响起,一阵阵箭矢呼啸着飞向那二百余骑兵。 马上骑兵闻得箭矢之声,纷纷调转马头,想要躲避,怎奈这箭矢颇为密集,一声声箭矢射入马腹发出“呲呲”之声,随着马匹倒地,马上的骑兵也被压于马腹之下,顿时腿骨断折,哀嚎一片。 还有一众士兵挥刀格挡箭矢,正待乘乱向来路逃避,罗家四十余护院早已拔刀挡于身前,顿时双方混战一处,不时传来刀锋入肉之声。 密林处传来一阵牛角号特有的低沉之声,一阵整齐而沉闷的步伐声由远及近。 混战之人皆不由停止厮杀,一望之下,顿时遍体生寒。自官道南北两侧分别有一队黑甲重步兵,手执宽刃剑,缓缓行来。 每一次脚步落地,均发出整齐划一的“咔咔”声。不知是谁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声:“是黑甲屠夫!”闻言,那余下九十余骑黑衣轻骑兵已是了无战意,纷纷丢下兵器,跪于地上。 待黑甲重步兵走近,领头之人颤声道:“我们是中州斥候营的轻骑队......” 还待多言,剑刃已是由脖颈间划过,一抹血花飞溅而出,在阳光下发出最后的璀璨。 片刻后,场上再无可呼吸之敌,只见一匹遍体黝黑的骏马自一队兵士中缓行而出,马上一黑甲骑士略一抱拳道:“对面可是罗万卿一行?” 罗老爷闻言,下得马车,抱拳道:“老朽正是罗万卿”。那人微笑道:“大司马大人命我等护送你一家至儋州,请上车吧。” 说罢,众兵士分列道路两侧,由密林深处行出一百骑黑甲铁骑,双方人马汇于一处后,向南方疾驰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四章 试炼 山中岁月长,林深不知处。 此刻的罗鸿睿正在进行着一场猎杀与反猎杀的游戏。山林茂密,遮天蔽日,偶尔从树叶缝隙间透出的一丝阳光,在厚厚一层枯叶上洒下些许斑驳光点。 林间幽暗,风过树梢,留下长长的呜咽之声。此刻,虫鸣鸟叫声忽的戛然而止,整个世界似乎只余风声在耳畔低吟。 罗鸿睿此刻正藏身于树叶之中,只余一双眼睛在树叶缝隙间静静的观察着周遭的动静。远处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个人,正在缓缓移动。 罗鸿睿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昨日被铁山一锤击中的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悄悄服下两粒丹药,心中恨恨嘀咕:“这铁山的铁锤原来不仅可以用来打铁,还是他的兵器呀。失误,严重失误,棋差一招,顿失先机!这家伙藏的挺深呐,两年多了,我楞没看出他还有一套如此犀利的锤法,不行,得把这套锤法骗来。” 正想着,脚步声戛然而止。 忽然感觉背后似被什么狠狠盯住一般,浑身一阵阴冷。 不及多想,一个翻身窜上另一株大树,不做丝毫停留,不断纵跃,瞬间从林间消失。而鸿睿刚藏身之处,却多了一排牛毛细针。 万千雨拄着拐杖,缓缓从一颗树下走出,摇了摇头,似感觉甚为可惜一般,兀自向密林深处缓缓行去。 丘一刀拄着他那把锈迹斑驳的钢刀,摇头笑道:“这万老婆子已失手三回了,这次试炼结束,估计鸿睿又要遭万老婆子迫害了。” 说罢,苦笑着摇摇头,正欲抬脚,忽感觉脚底不对,似乎踩着了一个机括般的物件,“叮”的一声轻轻从脚底传来,顿时面色巨变,急忙收腿闪身,脚底的枯树叶中闪过一道黑光,贴着丘一刀的鼻尖略过,“啪”的一声狠狠钉在头话,只是嘿嘿傻笑。一只烤鸡还未吃完,俩人忽然感觉浑身燥热,对视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温柔。 一声声沉重的喘息声,给这山林中的夜晚带来一抹别样的活力。似乎此刻的虫儿也被这股活力所感染,鸣叫的更为卖力了。 鸿睿耸耸双肩,嘿嘿笑道:“这对苦情鸳鸯,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说罢,一个闪身,身形已消失在夜幕中。 清晨,黎明刚至,薄雾未散。 篝火已灭,唯余一丝残烟兀自在这朦胧的早晨回味着昨晚的炙热。是的,是炙热。 “啪”一个炙热的耳光在铁山左脸颊上留下清晨的问候。 两个衣衫不整的人慌乱的穿着衣服。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良久,铁山喃喃道:“不言,嫁给我吧!回去我就跟族长提亲。” 胡不言脸颊绯红,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可那丝羞涩中却分明透出无尽的欢喜。俩人梳洗过后,胡不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忙来到篝火旁,拾起尚未燃尽的柴火,凑到鼻前,忽然,只听胡不言怒骂道:“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居然给老娘下春药!看我回头不收拾你!还有那于老不死的,尽教些下三滥玩意儿!”,骂完却忽然又心生一丝感激...... 进山已经第六日了,自从三日前完成对罗鸿睿的伏击后,八人自感这小家伙一身装备被卸又受了轻伤,于是分成四组对罗鸿睿进行围堵阻击。 可谁曾想,那次所谓的伏击早被罗鸿睿察觉,只是八人攻守一体,单凭罗鸿睿一人实在难以以一敌八,于是乎,将计就计,以一点小伤换他们八人解散合围。 此刻,罗鸿睿正悠然自得的漂浮在山涧的一处水塘之上,水很凉,也很清澈,一眼下望,能看到塘底的鹅卵石和那一条条小鱼。鸿睿缓缓闭上眼睛,任自己在水面飘荡,一阵山风吹过,感觉自己有如飘于河面的一片浮萍,是的,人呐,生如浮萍般卑微,爱却苍穹般壮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四章 一片冰心落红梅 雪路难行。 对于车中的樊冰心而言,一路行来,满地的雪白瞬间被车队碾压为污泥,顿觉心中不忍。少女的心,总是敏感而柔嫩的,便如见不得枯叶飘落,或者花瓣凋零一般。这个年龄,这个季节,总有着那种欲语还休的忧愁。 太子瞧着倚在车窗前,静静欣赏着窗外雪景的樊冰心,不禁轻轻摇摇头。 太子内心暗叹道:“但愿鸿睿莫要伤了你啊,我的傻妹妹。” 车队行至雁南关,并未停歇,径直向儋州城而去。 车厢内,樊冰心欲言又止,可瞧着太子一脸古怪的笑意,便自垂下脑袋,两腮的红润已是悄然浮现。 车厢内有着一种古怪的安静,只能听到车轱辘的“吱嘎”声和偶尔马匹打着的响鼻。 “鸿睿应该尚未班师回朝吧,今天,我们就先去认识一下这鸿睿的家在哪儿。” “大哥,这样是否太唐突了?” “唐突?堂堂周国太子、公主亲自上府拜会,这是何等殊荣?何况,我们还备了厚礼。” “大哥,只是......” “只是鸿睿已完婚?怕啥?再说,你堂堂公主,他鸿睿仅是一名普通官员,能娶到你,那是他们罗家祖坟冒青烟了。” “大哥,你说啥呢?我又没说要嫁他,我只是感念当初他拼死救我一命。” “哦,原来如此啊,你早说呀。原本,我还想着六皇叔面子颇大,若父皇不允,到时让六皇叔帮你一把呢。现在看来,完全是我多想了。” “大哥,你又取笑小妹我了。其实......唉,不和你说了......” 冬雪,冬雪, 最是怜香惜玉的花, 最是迫不及待的烟花。 翩翩跹跹,纷纷扬扬, 是何人将你轻轻抛洒...... 罗府,后花园。 小腹微隆的若逦已多日未出屋门,罗母每日都会前来看望若逦,轻握着若逦的小手,罗母脸上总是盈满了笑意,一阵嘘寒问暖,便把这冬日的寒冷化作春风无数,丝丝缕缕,让若逦的小心脏倍感惬意。 “哎呀,若逦呀,你现在可是有孕在身,千万别着凉。来,乖,快躺下。” “娘,每天都躺着,我真的想去院里透透气。” “听话,来,把这燕窝汤喝了,对你身体好,也对腹中的宝宝好。” “娘,我自己喝,不用您亲自喂我。” “瞧你说的,鸿睿在的时候,你是鸿睿的心尖肉,鸿睿不在家,你就是我的心尖肉。听话,来,张嘴......对嘛,多喝点燕窝汤,以后生出来的小宝宝也是白嫩白嫩的。” 瞧着罗母那满脸的笑意与期待,若逦的心是暖的,是甜的,同样,也是无奈的。 在若逦百般央求下,罗母同意若逦去院里走走。 在丫鬟的搀扶下,若逦终于迈出了久违的屋门。 深深吸入一口那清冷的空气,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畅然。 院中的梅花正自盛开,那粉嫩的花瓣,那纤柔的花蕊,那花枝间缀着的数点冰晶,让若逦迷醉。 伸手轻取一把积雪,洁白,如同河畔那随风飘过的芦花...... 若逦轻笑着,似乎想起那日,在坐于浔河畔的俩人,看着夕阳,看着河水,看着那漫天的芦花随风曼舞...... 正自遐想间,丫鬟小翠匆忙而来,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若逦的思绪。 若逦问道:“小翠,为何如此惊慌?” 小翠忙道:“夫人,周国太子和公主来府上了,还说要见见夫人您。” 若逦沉吟片刻后道:“哦,除了周国太子和公主,还有何人一同前来?” “还有州府大人。” “好吧,前边带路。” ...... 厅堂之上,周太子正兀自观赏着堂内所挂之字画,不时品头论足一番。州府大人跟在周太子身后,俩人似谈兴颇浓。 樊冰心坐于上首,轻捧着茶盏,慢慢品着香茶。 若逦步入厅堂,向州府大人微微一拜道:“若逦见过州府大人,请恕若逦身有不便,无法施以全礼。” 州府大人笑容和煦道:“无妨,无妨。”,言罢转首对周太子道:“太子,容下官为您介绍,这位便是鸿睿的妻子,江若逦。” 周太子瞧瞧若逦,忽然笑道:“世上能让本太子羡慕之人不多,鸿睿绝对算一个。” 若逦笑道:“太子谬赞了,夫君只是一介武夫,担不得太子如此夸赞。” 周太子无奈道:“并非夸赞之辞,我是羡慕鸿睿有一双慧眼,总能把喜欢之人揽于身侧,总能把纷乱之事瞧得通透。” 言罢,向樊冰心招手道:“小妹,来见过罗夫人。” 樊冰心已是偷眼打量了好一会儿,见太子召唤,忙起身至若逦身前,躬身一礼道:“小妹樊冰心,见过嫂子。” 若逦忙摆手道:“公主客气了,我可当不得这称呼。” 樊冰心笑道:“我说当得就当得,当日鸿睿大哥千军万马中救我一命,又在京城救太子一命,我兄妹二人之命可都是鸿睿大哥所救啊。” 周太子亦笑道:“是呀,鸿睿于我兄妹二人可有大恩。今日,我们特来拜会鸿睿,却又不赶巧,鸿睿尚未回来,甚感遗憾。” 樊冰心巧笑道:“今日能见到嫂子,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对了,嫂子,可否方便带小妹四处转转?” 若逦笑道:“有何不便?今日难得日头放晴,后花园的梅花也是开得正盛,可正是踏雪寻梅好时光。” 俩人手挽手,向后花园而去。 ...... “唉,公主殿下,就别喊我嫂子了,总觉着别扭,好像我都已经老了。” “行,那你也别老是公主殿下了,我喊你姐姐便是。” “好呀,冰心妹妹。” “对了,此次鸿睿哥哥出征可有音信?” “暂时没有,只是听闻报信之人说,这十天半月内便该回来了吧。” “哦,听我大哥说,鸿睿哥哥此次战功显著,连父皇也在询问鸿睿哥哥的过往之事。” “唉,高处不胜寒,也不知这功绩于鸿睿而言究竟是不是好事。” “姐姐莫担心,鸿睿哥哥心思敏捷,任何事情于他而言总能轻松化解。” “哦,你对鸿睿倒是颇了解呀。” “一起经历过生死,这点了解总是有的。” “哦,妹妹,那你便于我说说那段经历生死的故事吧。” “鸿睿没和姐姐说起?” “只是大概说了说,鸿睿他军务甚为繁杂,我也不忍多打扰于他。” “哦,姐姐,那我便慢慢告诉你吧。” ...... 似有意,似无意,说起那段洞内疗伤的片段,语音渐似蚊蝇般几不可闻,可其中含义却已是流入若逦耳中。 若逦依旧是一脸笑意,只是口中之语却让樊冰心颇感无力。 “妹妹,其实吧,鸿睿也算是我的师弟,我俩都跟着爷爷学习医术。记得爷爷曾言:医者父母心。危难之际,人命比那劳什子礼教金贵多了,若因男女有别,而枉顾性命,却是不配作为医者。” “其实,姐姐,此次前来,妹妹是带着心事来的......” “哎,妹妹,你瞧,那边的梅花可端得是俏丽,在日光之下,粉粉嫩嫩,让人心情顿感愉悦。” 俩人移步至花树之下,若逦轻摘一朵梅花,仔细端详,口中叹道:“其实吧,我们女人便似这朵梅花,看似艳丽,却需经历苦寒。” 双眼带着丝丝笑意,若逦瞧着樊冰心道:“妹妹身为一国公主,此种苦寒有时较我等寻常女子更是犹有过之。” 说罢,缓缓迈步,至廊榭下,轻轻坐下。 招呼丫鬟奉上香茗,若逦轻语道:“其实,妹妹此次前来,只是想一探我这位姐姐。” 樊冰心俏脸一红,似乎内心之事已然被窥破一般。 “若说,要我与他人分享鸿睿,实话实说,姐姐是打心底不愿意的。” 樊冰心俏脸一紧,口中之茶水似已冻结于口舌间,难以下咽。 “身为女子,总盼着觅一在家怜惜自己、在外顶天立地的夫君,可此等夫君总会遭人觊觎,因此,女人的心时刻在为此纠结。” 言罢,不由掩嘴一笑,望向樊冰心道:“其实,作为妹妹你,与鸿睿共历过生死,此份情感因此刻骨。可世间事,往往由不得自己......” 樊冰心沉默着,忽然开口道:“感情之事,妹妹并不懂,可我知道,这辈子都再难抹去烙印在心头的那道身影。” 若逦笑道:“傻妹妹,男女之情,初始炽烈,过后渐归于平淡,所谓相濡以沫,无非就是平淡相守。” “唉,姐姐,冰心对于这些确实不懂,可冰心只想姐姐给我一次机会,真的,只要一次机会。” “机会可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你。” “我?请姐姐明示。” “你的身份,永远是你与鸿睿间的桎梏,你贵为公主,鸿睿仅仅是一名普通官员,地位悬殊过大,难啊。” 听得话头似略有松动,樊冰心忙道:“姐姐,冰心不计较其他,也不会与姐姐抢夺,只要姐姐愿意接纳冰心,你便是我一辈子的姐姐。” 若逦闻言,心中一动,笑道:“待鸿睿返得家中,我会与他相商。但是关于身份的事,我便爱莫能助了,一切看你造化了。。” “谢谢姐姐体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五章 冬日惨剧 草原的美酒与羊肉,散发着异域独有的热情与芬芳,吸引着众人的味蕾。 在杀过几拨蠢蠢欲动的胡族势力后,今晚的宴会顿时变得无比和谐。 齐国的兵士与草原的姑娘们围着篝火,跳着欢快的马场舞,欢笑与友好,瞬间成为了场中的主题。 夜晚的篝火,散发着独有的奔放气息,伴着酒水的刺激,散场之时,又是结下无数姻缘。 鸿睿有些无奈,原想着还需做下兵士们的思想工作,留个两三万人作为齐人的种子,散布在草原。于是,连着开了三晚的篝火晚宴。 可照着眼下形势,这齐国的将士怕是抵御不住草原姑娘们的热情似火啊,瞧那一个个屁颠屁颠跟着姑娘们步入帐篷时的神情,怕是温柔过后,再难分离了。 实际情形与鸿睿所料不差。 第二日傍晚,各营统计欲留在草原的兵士名单时,无论郭守备、牛指挥使还是鸿睿,都是看着名单,惊掉了下巴。 除了鸿睿的神箭营,铁了心要跟着罗指挥使共建大业外,其余四万人都想留在草原,美其名曰,愿为大齐开疆扩土。 鸿睿不禁叹道:“唉,单身狗的可怜便在于此吧,最是难逃温柔乡,罢了,罢了,反正待他们一代代繁衍下去,草原便不再是齐人的心腹大患了。” 晚餐之时,郭守备破天荒的与众将士共同进餐。 借着几分酒意,郭守备道:“愿意留下的弟兄们,两日后我们便会开拔离开草原,但,今日我还是有几句话要与弟兄们说道说道。” 郭守备环视众人一眼道:“你们之中许多人愿意留在草原,好样的!你们是我们齐国的勇士,骨子里永远流着齐人的血脉,你们的驻留是为了我大齐的辉煌,你们的驻留是为了我大齐稳固的边防。因此,我宣布,留下的弟兄们,你们的兵籍与户籍依旧保留,你们的兵饷依旧每月足额发放。” 郭守备轻咳一声,又道:“但是,一些规矩还是要提前说道一番的。首先,你们依旧是我齐国军人,因此,军规依旧于你们有效。其次,你们留下的四万人,将分为四营,军队建制依旧,服从军令依旧是你们的首要责任!” ...... 夜沉似水,无尽寒风催促着来自异乡的异客们早早进入梦乡。 儋州城的汜水街,此刻沿街两侧已是家家闭户,偶尔亮着的数盏油灯在此刻的夜晚,散发出缕缕微光。 端木青今晚很是志得意满,心中暗道:“有个皇后堂姐撑腰,还真是做啥事都是爽利啊。” 此刻,他坐在车厢内,一手拿着牙签,剔着牙,心中的畅快让他有种飘飘然之感。端木青乃是周国皇后端木家族中的一员,这次,费尽心力疏通了堂姐那头,替他争取到了代表端木家族负责周齐两国边贸生意,想起这里头的油水之巨,端木青又是一阵激动,那红扑扑的脸颊上盈满了笑意。 “这齐国的冬天还真是冷啊”,端木青把双手放在车内的小暖炉上烘着,忽然想起今晚见到的儋州城州府大人,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之色。 “哼,这条老狗,刚开始见我之时还不冷不热,待我奉上千枚宝珠后,那嘴脸立马变了。哼,若不是有求于你,我端木家族怎会巴结你这种货色?”,端木青心头盘算着,忽然抬起脑袋,对着车厢外的马夫道:“不回客栈了,送我去怡花楼。” 马夫答应一声,扬起马鞭,“啪”的一声,马蹄加快,向前方而去。 端木青正自遐想着那怡花楼的姑娘们如何温柔似水,想得出神之时,浑身已是燥热难当。蓦地,感觉马车一震,身体一晃,差点栽倒。正待发声怒骂,却察觉到马车已是停下。 端木青唤了两遍马夫,毫无回应。 暗道一声“不妙”,从腰间拔出匕首,猫着腰,轻轻撩开布帘。 周围黑漆漆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马夫驾车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却是有着一摊鲜血,在冷冽的寒风下,似乎还散着几缕热气。 “谁......谁人胆敢截杀于我?”,端木青颤抖着问道。 一抹冷风,带着阴冷之气,从端木青发间掠过,一股寒意顿时激起他满身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正待下马车。 一阵瘆人的抓挠之声从车顶传来,直激得他俩耳之内似有万千蚁虫爬过。 端木青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耳朵,撞着胆子怒喝道:“装神弄鬼!本少爷可是端木家族之人,惹了我,端木家族追凶万里也断然不会放过你!” 抓挠之声依旧不停,猛的,车厢前端的布帘之侧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满头长发倒挂而下,一双满是白仁的眼睛死死盯着端木青。 “啊!”,随着端木青一声尖叫,人已是瘫软于车厢之内。 “端木青,你将萍儿沉入江底,萍儿好冷,好冷” “啊!你......萍儿,不能怪我!你......你别过来!” ...... 清晨,薄雾弥散。 张屠户打着哈欠开了屋门,睡眼惺忪的来到摊前,瞅瞅摊上毫无人影,怒骂道:“小四!你个瘪犊子!你个懒到筋骨里的废物!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准备出摊?” 边骂骂咧咧,边来到摊前,准备收拾一番。不经意间,发现,案板之下居然有着两只麻袋。心中狐疑道:“咦?难道今日老孙头提前将肉给送来了?” 随手拉起麻袋,提溜了一番,暗道:“嗯,今日的分量蛮足,比起往日可是沉手许多啊。” 于是,俩手用力,先把一只麻袋提到了案板之上。 打开绳结,就着微亮的天光,伸手入内,准备把猪肉给拖出来。 可一触之下,张屠户顿感不对,狐疑道:“今日之猪肉咋摸着如此细嫩滑溜?不对,咋还给切片了呀?” 于是抽出手,提溜着袋尾,用力一提,只听得“哗啦”一声,一堆被切割成薄片的肉片稀里哗啦堆满了案板。 屋门“吱嘎”一声打开,小四满脸陪着笑,正待向张屠户告罪,忽见张屠户呆呆看着案板上的一堆肉,遂也定睛一瞧,忙不迭奉承道:“老板,你切肉的功夫端得是炉火纯青,瞧这堆肉,片片如薄纸一般呐,哎哟,真是刀功了得,了得!” 回过神来的张屠户眉头一皱,怒喝道:“还了得,了得!愣着干嘛?快去报官!娘嘞,大早上咋遇到一堆人肉啊?” 小四还愣着,被张屠户一脚踹倒在街上,赶紧爬起来,向官府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五章 破杀与反击 傍晚的火烧云最是妖娆,天际的艳红似入水的染料,带着缥缈,裹着赤霞,把整个大地也晕染的无比绚烂。罗鸿睿从池塘内一跃上岸,穿好衣物后无奈摇摇头,大声道:“看我泡澡半天了,还真有耐心”。 一丝清水从发髻缓缓流下,流过脸颊,带着淡淡痒意。 风轻吹,被晚霞染红的水面有火一般的动人心魄。一抹涟漪,微荡;一抹寒光,激射。罗鸿儒脚步微闪,一个侧身,一柄飞刀已擦过耳边疾掠而过。 晚风悠悠,数根断发悄然飘落。 罗鸿睿无奈道:“千雨奶奶,就数您老盯我盯得最紧。” 一道身影从树上跃下,正是万千雨。 她还是一身黑衣,一手执杖,语声幽幽道:“知你水性了得,只要你在水里,我的暗器就伤不到你,只能等你上岸”。 罗鸿睿讪笑道:“您知道,我的暗器都被猴三给卸了,现在手头也只有丘一刀的这把刀了。” 万千雨眼神幽幽,缓缓道:“是的,你我之间现在距离约莫有三十丈,凭你的身法,最快五息能至我身前发起攻击,而在五息之间,我可发出六拨暗器。这是一次速度与准头之间的较量。” 说罢,抛去手杖,双手从腰间各取出两把暗器,沉声道:“开始吧”。 话音方落,两团黑影以铺天盖地之势向罗鸿睿笼罩而来。 只见罗鸿睿脚尖轻点,身形向前方急掠而过,手中钢刀舞出一蓬光幕,光幕之中不时传出“叮当”碰击之声。 蓦地,罗鸿睿眼角瞥见刚被挡飞的无数暗器中有两柄飞刃划过一道弧线,绕至身后又忽的斜飞而至。 鸿睿眼中精光一闪,暗自气苦:“燕返!这么狠的招式对付我,还真看得起我”。 这燕返之术乃万千雨压箱底的绝技,对方格挡的力道越大,飞刃绕个弯后会以更快的速度再次突袭目标。无奈之下,罗鸿睿只得举起钢刀,左右格挡。只听对面,万千雨沉声道:“很少有人能撑过六轮燕返,经过力量的累积,燕返第六次袭杀之时,其速度已超出人眼辨识的极限” 说罢,手中又甩出无数牛毛飞针,鸿睿牙关一咬,猛地跃起,人在半空之时,左足轻踩右足鞋面,身形借力,猛地蹿至三丈余高,一个扭身,右手激射出无数碎石,而左手却不落痕迹的从一不起眼的树杈旁掠过,却已是有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绕于手指。 只见万千雨双手猛挥,又是两把飞刃射出,四把飞刃在万千雨的操控下,角度极其刁钻又诡异的在罗鸿睿身周左右冲击。 此刻罗鸿睿似有所慌乱,腾身之势已尽,身形急速下落,而此刻万千雨的又一拨暗器已向罗鸿睿的落脚点射来。 忽然,罗鸿睿嘴角诡秘一笑,左手轻拉,一根透明的丝线轻缠在鸿睿小指上,而在丝线的那头,两团黑影从树梢处重重落下,落地之声刚起,万千雨顿感不妙,猛地回转身,却见俩马蜂窝已在自己身后碎裂,顿时无数愤怒的马蜂发出“嗡嗡”的怒吼,绕着它们的巢穴转了两圈后一窝蜂的向眼前的万千雨袭来。 万千雨顿时脸色一变,耳畔却传来鸿睿的巧笑声:“千雨奶奶,别怪我没提醒您,您刚才隐身的地方我已提前抹过洋槐蜜,而这些马蜂可是最为喜好此物哦。” 说罢,身形往侧边一闪,似面露善意道:“若我是您,肯定纵身一跃跳入这池塘中”。说罢,身形一闪,已是掠入树影之中。 此刻万千雨左足一跺地面,恨声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罢,拍掉下巴上两只纠缠不休的马蜂,急急向池塘飞掠而去,眼见得就要到达池塘边了,忽然脚底一空,直直掉入一两丈多深的陷阱之中,顿时,无数马蜂在陷阱口盘旋了一阵后,猛地向陷阱中的万千雨奔袭而去。 密林之中,本该随着日落西山而渐渐趋于静谧,而今天,却不时从某个方向传来声声咒骂和哀嚎......一只麋鹿在池塘边饮完水,俩眼淡漠的看了看不远处那不时发出哀嚎的地方,似乎无奈的晃了晃脑袋,然后畅快无比的放了一溜响屁后,慢慢踱步离开。 猴三从远处急急奔来,脑袋一探,瞧见陷阱内的万千雨,顿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颤声道:“大姐,大姐,您还好吗?” 而此刻的万千雨本就满脸褶皱的脸上已鼓起一个个大包,而其身上却覆盖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马蜂,情形甚是恐怖。猴三急急从身上布囊中掏出一包驱虫药,朝坑内一阵狂撒,一炷香后才跃入坑中,架起万千雨,猛地一跃,待出得陷阱后,背起万千雨急急向北奔去。 晚风轻轻,树影婆娑,林间一空旷之处燃着一堆篝火,而篝火旁的众人却面露苦色。 原因无他,八人中的丘一刀身中七日醉,此刻正流着哈喇子,不时发出一阵呓语。 于汉卿正蹲在万千雨身侧,喂她服下两颗解毒散后,从腰间掏出一瓶膏药,小心翼翼的为其慢慢敷上。 此刻的万千雨早没了平时的沉稳,肿如两片香肠的嘴唇轻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刚想开口,又被那疼痛折腾的倒吸一口凉气。“唉”,于汉卿轻叹一声道:“大姐,你别说话了,你身上的蜂毒一会儿我让不言帮你敷上膏药,能缓解一下。” 说完,又恨声道:“这小瘪犊子,下手够狠呐,就不怕这次试炼过后来自我们战鹰八人组的疾风骤雨?”。 说罢,摇摇头,继续敷药。 此刻,钟还丘坐在篝火旁,无奈道:“这小子分明是想逐个击破呐,先把我们八人中善于攻击之人放倒,等于断敌双手,待敌无力进攻之时,便是他的反击之时”。 此言刚停,忽见身侧一株小树上一片树叶悬于半空,树叶上悬着一道透明丝线,兀自随风而荡。顿时沉声道:“来了,这小子在我们右前方”。而此刻的鸿睿无奈挠挠后脑,叹息道:“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踩着钟爷的消息线了”。 众人纷纷起身,眼神戒备的观望着四周动静。 钟还丘不急不缓道,这周围密林中我已布下各种机关消息,想凭一己之力突入那是绝迹不可能的。而此刻的鸿睿,正望着一地昏迷不醒的麋鹿,数了一下,有三十六只。轻声道:“嗯,有这么多想来也是差不多了”。 说罢,掏出一皮囊,将其中松脂轻轻抹于鹿尾之上,掏出火折子,点燃鹿尾上的松脂,随后掏出一竹筒,放在每只麋鹿鼻端片刻,众鹿纷纷醒转,正茫然之际,忽感尾部灼痛,众鹿一阵哀鸣,撒开四蹄,向对面林中奔去。 顿时密林之中传来机括之声、箭矢之声、金属撞击之声、麋鹿哀鸣之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片刻后,林间趋于平静,鸿睿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枯叶,淡淡一笑道:“任你布尽机关,也及不上我的暴力破解。”言罢,转身退入密林中。 距八人聚集之地约二十丈的林中,鸿睿抬头看着自己的杰作,轻声笑道:“破其防御后,便要轮到我攻击了”。 只见二十余株大树早已被鸿睿把枝杈树叶剔除干净,只余一根根光秃树杆弯折着绑缚于另一株大树上,而在这二十余根树杆的顶端,分明垂着一根根藤蔓,而每根藤蔓均固定着一个皮兜,皮兜之内置有一块巨石。 只见鸿睿猛地一扯手中绳索,顿时束缚住树杆的绳索纷纷松开,一阵阵令人耳膜发颤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随即又传出巨物摩擦空气而发出的呼啸之音。 林间众人诧异莫名的抬头仰望,忽然眼见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顿时面色骇然,忙不迭抱起躺于地上的俩人后,慌不择路四散躲避而去。 而此刻,罗鸿睿正不慌不忙向密林而去,脚步缓慢而沉稳,看似散漫,实则眼神犀利的观察着周围的每一处细微之处。心中暗想:这八个老怪物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让我过关,定还有后招等着我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六章 夜袭 林间空旷之处,篝火已灭。 一棵棵被巨石砸倒的树木杂乱无章的倒伏于地,此处已人迹全无。鸿睿就这样站着,一手握刀,刀尖轻抵地面,呼吸放缓,两眼微闭,仔细聆听着周遭一切动静。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颗雨滴落下,悄无声息。 风起,枯叶随风,似寂寞的舞者,在风的带动下,不情愿的飘飞曼舞。 雨滴渐密,顷刻已成雨幕,纷纷洒洒,急促而猛烈。一道闪电似死神的镰刀,倔强而残暴的划破夜幕,雨声、雷声与林间各种声响交织一片。 一声轻微至几不可闻的破空之声籍着风雨的掩护,划破雨幕,悄无声息的向鸿睿脖颈处激射而来。 寒光闪过,如惊鸿,如霹雳,刀锋过处,一支箭矢已断为两截。 林间传来“沙沙”之声,铁山拖着他那把大锤缓缓走出,站定,就这样与鸿睿对视着。雨水,已把两人浇透,鸿睿紧了紧手中的钢刀,微笑道:“铁爷,就你一人?” 铁山皱了皱眉,沉声道:“小子,铁爷我一人也够你喝一壶了,我的锤下可鲜少有人能全身而退,你可小心了”。言罢,挥出一片锤花后,便向鸿睿冲去。 鸿睿也不多言,迎着铁山便挥刀而上。 两人身形一错而过,错身之际却已传出三声金铁交击之声。鸿睿右臂微微颤抖,内心惊异道:“想不到铁爷除了力量,速度也极快。丘爷的刀法以快取胜,而铁爷的锤法居然能在速度上与丘爷不分伯仲”。 手臂微麻,虎口传来隐痛。身形稍定,身后已传来铁锤挥动时那特有的“呜呜”声,鸿睿不敢硬接,脚步微错,已是飘身闪过一击,刀出,一道银光割散雨幕,溅起无数碎珠。 又是“当”的一声,铁山的锤柄挡住一击后,锤头跓地,籍着锤柄的支撑,跃起的身形猛然一记鞭腿向鸿睿面颊踢去。 电光火石间,鸿睿身形后仰,险险避过,正欲起身还击,又是一片锤影向自己面门砸来。 鸿睿就地一滚,一招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躲过这势大力沉一击。而此刻的铁山,也不迫近追击,在锤柄处一按,锤柄猛然伸长,顿时一柄铁锤已有一丈长度,挥锤便向鸿睿猛砸而来。 此刻鸿睿无奈,身形躺于地上,两手托刀,挡于身前。随着“当啷”一声,砸出一片火星,而鸿睿也随之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铁山得意笑道:“小子,我这柄铁锤可是号称“如意锤”,战斗之时可长可短,往往能出人意料的给人致命一击”。 说罢,铁锤一挥,顷刻间,锤柄已是收回。 鸿睿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缓缓起身,无奈道:“八位之中,就数铁爷你隐藏最深,看似最为憨厚之人,却心思最为缜密,随你修习铁匠手艺两年有余,却始终不知铁爷你武技如此强悍”。 铁山憨笑道:“小子,不言没教过你“伪装是最好的武器”这句话吗?被人一眼望穿,往往最易受伤,难道不是吗?”。 鸿睿无奈一笑,道:“难怪,懂你,懂我,彼此欣赏。这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铁山闻言,老脸一红,怒喝道:“小子,你不说我还忘了,那笔账今天好好算算”,说罢,挥锤再次袭来。 鸿睿将手中钢刀掷出,“当啷”一声,钢刀已被铁锤击飞。 借着片刻时光,鸿睿身形跃起,手腕处射出一根丝线,线端一枚尖刃已牢牢钉于树杆之上,手臂一收,跃起的身形借着这根丝线,向不远处的树上飘去,随着飘去的身形,林间亦飘来四个字“杀人灭口”...... 铁山脸色铁青,怒吼着舞动铁锤,随着声声怒吼,一颗颗大树轰然倒地,而一道轻灵的身影却在树影间不断跳跃。一炷香后,铁山喘着粗气,手中铁锤指着树上的鸿睿道:“小子,给我下来”。 鸿睿不屑一笑道:“铁爷,还是你上来吧”,“你下来”,“你上来”......在这一声声无聊的斗嘴声中,铁山胸膛剧烈起伏,似胸中蕴藏的无尽怒火即将爆发一般。 忽的,鸿睿脸色一变,身形由树杆上笔直下落,左臂微抬,一根丝线射出,身形向远处一棵树上飘飞而去。 待得身形站定,鸿睿探手摸了摸腰间,一手的鲜血。而此刻,一道瘦小的身形在林间一闪即逝。 忽的,又是一声箭矢破空之声,一道寒芒直直向鸿睿站立之处射来,箭矢迫近,那箭矢又猛地一分为三,把鸿睿上中下三路封死。 已是退无可退的死局,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鸿睿自腰间掏出一物,手指轻按,一柄通体黝黑的雨伞已是打开挡于身前,随着三声“叮当”之声,伞面闪出数点星光,三枚箭矢纷纷坠于树下。 鸿睿暗自侥幸,幸亏闲暇之时利用前世折叠伞的原理打造了这柄龙鳞伞。而此刻的铁山却是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一幕,惊呼道:“小子,我丢的五斤玄铁是否就在你这伞上?” 鸿睿抚摸着那一片片似鳞甲一般的伞面,不好意思道:“铁爷,物尽其用嘛,你那五斤玄铁已搁置十余年,而今被我善加利用方不暴殄天物呀”。 铁山恨恨跺脚道:“小子,还我玄铁!”,言罢,挥起铁锤,再度袭杀而来。 鸿睿也不多言,手指轻按,龙鳞伞已是收回,恢复成初始状态。鸿睿身形跃起,向远处急纵而去。 纵跃之间,一道身影忽然由身下闪过,寒芒一闪,“叮”的一声,一把匕首被鸿睿手中的龙鳞伞挡下,鸿睿随手一挥,伞端射出一道寒芒,却是一柄剑刃由伞尖探出,同时一抹白色粉末在夜色中不易察觉的随剑刃射出,在夜色遮掩下纷洒飘下。 剑刃斜斜划过那人手臂,只听闷哼一声,猴三受伤之下身形急跃,数息之间,已是消失于眼前。 龙鳞伞再度打开,鸿睿撑着伞,自空中缓缓落下,站定后,眼睛微眯,向左前方追去。草丛中闪出点点荧光,鸿睿似是未觉,心头却是暗笑:“猴爷,任你潜行功夫再是了得,我的显影药只要和血液结合,便会在夜间发出微弱荧光” 蓦地,鸿睿手中之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草丛之中扎去。 一道身影由草丛中慌忙跃出,几个闪身,又是消失无踪。鸿睿也不急,捡起地上一把石子,循着那点点荧光,向前追去。 片刻后,鸿睿至一树下,右手一挥,一把石子已是向树叶茂密之处激射而去,一道身影慌忙躲闪,无奈黑夜之中最难辨识暗器,只听闷哼之声响起,猴三颇为无奈的由树上跃下。 此刻的猴三已是鼻青眼肿,恨恨来到鸿睿身前,沉声道:“小子,你说,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鸿睿两手一摊,遂又指了指猴三受伤的手臂道:“你自己看呀”。 猴三闻言,低头一瞧受伤的左臂,只见染血之处正发出幽幽绿色荧光。 鸿睿不无得意道:“有次和于爷学习炼药,无意间掺错一味药,炼出之药看似毫无用处,可一旦与血液结合后,此药能在夜间发出荧光,于是我便称其为显影药。” 鸿睿摸了摸鼻子道:“喏,刚才猴爷的伤口不断渗血,我的显影药便在此刻发挥其妙用了”。 猴三无奈道:“小子,这把我认栽,余下的试炼我不再参与”,说罢转身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七章 一窝端 遥望猴三下山而去,鸿睿不禁心中一动,转身,已向远处掠去。 山坳中一处植被茂密之处,地势颇为陡峭,一道身影在丛林间穿梭,很快来到了一隐秘所在。拨开挡住洞口的一堆灌木,鸿睿俯身潜入。 洞口十分狭窄,前行十余丈,鸿睿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点燃洞壁处的火把,眼前豁然开朗。挪开一块岩石,露出岩石后的一处隐藏空间。鸿睿探身而入,只见此处摆满了各种零散物件,左手边三排小瓷瓶在石壁凹槽中一溜排开,每个瓷瓶上皆贴着一道标签。 右侧石壁上挂着两把弩弓,造型奇特,每把弩弓上居然有八道弓弦,弩弓之下是两把长剑,其中一把剑身狭窄呈十字状,剑体只有一指之宽,通体黝黑,唯剑刃处闪着幽幽蓝光,显然已是喂过毒。 角落处有一梳妆台,一铜镜置于台上,铜镜旁是三个木匣。 鸿睿来到梳妆台前,撩起衣袍下摆,坐于镜前,端详片刻后,打开木匣,拿出一张薄薄、软软的半透明之物覆于脸上,双手轻抚,待半炷香后,又从另一木匣中取出画笔,沾着些许颜料着于脸上,又用一块棉布小心擦拭,仔细抹匀后又执笔于细微处修整一番,仔细观察良久,遂从一略小的木匣中取出一缕胡须,小心贴于下巴上,遂满意起身,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定。 盏茶时间后,鸿睿浑身上下响起一阵“噼啪”之声,鸿睿身形已是发生变化,原本健壮的身形已是显得极瘦小,换过一身衣物,眼前之人已非鸿睿,分明已成为猴三的模样。 鸿睿嘿嘿一笑,随手取下石壁上的一只葫芦,闪身退出山洞,待把灌木仔细覆盖后方才飘然离去。出得山坳,闻天空传来鹰唳之声,抬头,眼见一只猎鹰盘旋于头吧,这小子眼睛贼毒,可别被他知晓我们的落脚点”,胡不言的声音由洞内飘出,二人四周瞄了一眼后慌忙进得洞内。 洞内光线昏暗,丘一刀和万千雨都躺在地上,一个依旧昏迷不醒,一个眉头紧蹙,其余五人或坐或站。 于汉卿摇头苦笑道:“唉,我好奇这小子的脑子里究竟哪来的那么多阴谋诡计、奇思妙想,真想打开他那脑壳,好好研究一番呐” 钟还丘轻抚胡须,叹道:“我的弩弓被他一番改造,不仅射程提高了,还在弩弓上装了一个长筒状的镜子,射击精度也提高很多” 胡不言掩嘴笑道:“你们呐,不该高兴吗?我倒是觉着这小子颇有触类旁通之才,我们所授之技艺,他不仅掌握,还会在此基础上不断改良,不错不错” 说罢,掏出皮囊内的一张人皮面具道:“你们瞧,原先我做的人皮面具虽然效果不错,可长时间佩戴后会面部发紧且干涩,颇为难受。可这小子在面具上戳了密密麻麻的小孔,说这样皮肤就能藉此呼吸,类似人体的毛孔一般。而且为这面具专门采集芦荟,配以多种药材,改善了面具与皮肤的粘结效果和舒适度”。 江老白也抚须笑道:“这小子常和我抱怨,水下功夫修炼的再是了得,却没有水下远程狙杀的武器,水下狙敌的手段太少了,于是自己琢磨出一种叫做“水纹枪”的武器,水下二十丈内可有效毙敌”,说罢从背后包囊中掏出一杆浑身漆黑的奇怪物件,只见三根中空铁管呈品字排布,每根管内插有一支三刃钢矢。 钟还丘见此颇为好奇,忙不迭过来仔细端详,蓦然抬手指向远处石壁,只闻得“嗡”的一声,一根钢矢已经射出,“当”一声脆响,钢矢已没入石壁三寸有余。 不禁感叹道:“此物不仅可用于水下,放在陆上也是一件不错的远程兵器”。 万千雨躺在地上,肿胀的面部却露出一丝笑意:“到底还是我们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战鹰一族后继有人了,老怀甚慰,老怀甚慰呐......” 猴三却不屑道:“这小子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吗?也就鬼点子多点,嘿嘿,刚才挨了我一下,估计这会儿正不知躲哪儿疗伤呢?” 刚说完,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鞋子,猴三忙闪身躲过,只听于汉卿正吹胡子瞪眼道:“你个猴三,下手从不知轻重,说,伤鸿睿哪儿了?” 猴三挠挠后脑勺,讷讷道:“也就腰上扎了一刀” 话未说完,又是一只鞋子直向猴三面门飞来,猴三忙闪身躲过,急急道:“于老头,你等我说完嘛,我知道分寸的,也就腰上拉了一口子,没伤及内腑......” 于汉卿瞪了猴三一眼道:“你个死猴子,若重伤鸿睿,我定让你余生变成一只真正的猴子!” 猴三郁闷道:“刚还说要剖开他脑壳呢,现在又如此袒护他,你可真是老糊涂了,都前言不搭后语了......” 话未说完,于汉卿从腰间掏出一把迷魂珠,阴阴笑道:“皮痒了吧,我让你好好睡个十天半月” 猴三忙不迭道:“于老鬼,别胡来,洞中空间狭小,这玩意儿可不能用在这儿,否则大家倒霉”。 于汉卿冷哼一声,道:“哼!回头我定当仔细查看鸿睿伤势,若你所言不实,小心你偷埋在村口的那几坛子好酒!” 猴三一头栽倒在地,捶足顿胸哀嚎道:“你个于老鬼,这仅剩的几坛子好酒我都是趁你们睡着后偷偷去埋的,你!你如何知晓的?” 于汉卿不屑道:“作为一名神医,没有好的嗅觉,怎可炼出好药?”说罢抚须长笑,说不出的一脸得意。 此刻,猴三似郁闷无比,独自一人坐洞口边上,从腰间取下一只葫芦,轻轻打开,仰头“咕嘟”饮下一口酒水。 顿时一股酒香混合着果香在洞内蔓延,洞内蓦然一阵出奇的寂静,只见众人眼神炙热的盯着猴三手中的葫芦,猴三眼神一慌,忙不迭道:“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刚在林中无意间看到一群猴儿在喝猴儿酒,偷了一点,不多了” 说罢似欲仰头将最后一点猴儿酒饮下。众人顿时一阵慌乱,猛地向猴三扑去。一阵尘土弥漫后,猴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脸似被人侮辱般的伤痛欲绝。 只见余下众人凑到葫芦前,轻轻嗅着那股酒香,似欲罢不能一般。此时,钟还丘道:“这样吧,所剩之酒不多了,一人只许饮那么一口,不能抢哦!我先来......” 钟还丘刚仰脖饮下一口,手中一空,葫芦已被胡不言夺去。在一阵看似有序,实则不露痕迹的抢夺中,半葫芦猴儿酒被众人分食一空。众人啧啧回味着口中余香,却忽觉眼前景物似乎正渐渐模糊,正欲起身,却已是纷纷倒地不起。 于汉卿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无色无味,一滴入魂,神仙难逃......“醉神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八章 战鹰之泪 一夜的雨涤荡了整座大恒山的孤寂与苍凉,莹莹水珠遥挂枝头,偶尔的一阵山风拂过,似惊扰了晨露的休憩,纷纷洒洒的水珠从枝头散落,无声无息,坠入凡尘。 在山中苦修了十余日的鸿睿漫步在林间,一袭青衫长袍,脚踩翻云靴,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 只见他身后跟着一穿着火红长裙的女子,不时俯身采摘路边的花朵,清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只见她黑发掩映下的一双漆黑眼眸,灿若星辰,清澈中泛着一种水水的温柔。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细腻,似吹弹可破一般。 “鸿睿哥哥,你走慢点呀!” 随着身后一声呼唤,一道火红的身影似翻飞的蝶影落在鸿睿身侧。 鸿睿扭头一笑,道:“若逦妹妹,这次八位师父召我下山不知何事?” 若逦眉眼弯弯,看着鸿睿微笑道:“应该是有要事和你商议吧,我见他们几个这几天总聚在一起,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说完,她似若有所思道:“对了,这几日好生奇怪,于爷爷也不催我上山采药了,还有,嗯,药房也已闭门多日,反正瞧他们几个都感觉有点怪怪的”。 鸿睿眉头微蹙,似若有所思道:“确实奇怪,难道......难道......”,若逦忽闪着大眼睛,诧异道:“鸿睿哥哥,你想到了什么?” 鸿睿忽然站定,面露笑意,深情款款道:“我猜,是张罗我俩的婚事”。说罢,身形腾起,已是向前方掠去。 若逦粉脸羞红,跺脚羞怒道:“臭鸿睿!死鸿睿!你给我站住!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说罢,身形几个闪腾,亦是向前奔去。 山下一座茅屋之内,此刻出奇的安静。战鹰八老此刻正分坐两侧,堂内正中一张供桌之上摆放着一只精铁所铸的猎鹰雕像,此鹰栩栩如生,眼神凌厉,似振翅高飞,又似翱翔天宇。此猎鹰雕像之前,正燃着三柱檀香,而此刻鸿睿正跪伏于堂下。 钟还丘轻咳一声,轻轻站起,步于香案前,神情肃穆,双手合十,俯身叩拜道:“战鹰部族族长钟还丘携本部残存七人及本部弟子罗鸿睿于今日祭祀各位祖先。本部存活至今,人丁凋零,眼见将消散于光阴流转间,唯祖先遗命未完,我等子孙初心不泯,祖先遗命断不敢忘。叹时世艰难,仅能苟延残喘,我等心有惭愧,恐无颜面对各位先祖。于机缘巧合下,收得徒儿罗鸿睿,遂将我族秘技传于此子。将由此子继承我族使命,以重铸我族辉煌!我等深知,私收弟子、私传秘技,于族规不符,唯我族没落至此,实无良法,望先祖体恤我等苦心。” 言罢,钟还丘起身,转向正拜伏堂下的罗鸿睿道:“鸿睿,先祖灵前,不容虚妄,你已入我族,定当以我族使命为毕生之追求,上下求索,重扬我族之威!” 罗鸿睿面色肃穆,沉声道:“弟子罗鸿睿,感谢部族予我再造之恩!鸿睿有幸入我战鹰部族,此生当以部族使命为己任,矢志不渝!”,言罢,拜伏于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钟还丘一手抚须,俯身,轻轻扶起鸿睿,老怀甚慰道:“鸿睿,今日起,你便正式成为我战鹰一员,我族之隐秘过往,你必甚为好奇,今日便由我向你一一道来”。 一千三百余年前,夏康国君燕黎率二十万大军抵御胡蛮入侵,于大恒山清泉谷遭敌伏击,一路撤退至浔河边,后路已绝,前有追兵,巧遇我战鹰部落八姓祖先,在先祖协助下,大军得以重整,于危难之际,巧破敌军包围,后一路北进,驱胡蛮于国境之外。 我战鹰八祖于此次征战中屡立战功,为燕黎皇所倚重,返京后得以重用。 后夏康国屡经国难,均在危难之际,我战鹰八祖建奇功、破危局,我战鹰后裔均为夏康国之肱骨,直至封为夏康八王。民间称我战鹰八祖为夏康八臂。 夏康国君历代均有遗训:“八臂在,夏康昌。历代子孙当倚重夏康八王,守祖业,拓疆土,近贤良,远奸佞。若子孙无德、无贤、无能,夏康八王可废之,另立新皇”。 战鹰一族蒙皇恩,权势、地位均尊贵无匹,亦始终不敢居功自傲,谨小慎微守护夏康江山。 历代国君励精图治,战鹰一族亦兢兢业业,保夏康国百姓安康,社稷稳固。随着国运日隆,朝中不少臣子谏言皇上开疆拓土。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夏康国发起数次国战,疆土不断开拓。成功往往源于野心,失败也往往归于野心,国运亦是如此。 夏康历宏至十八年,整个中原版图均已是夏康所属,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夏康国君渐渐疏于朝政。 战鹰八王见得危机的苗头已起,多次谏言,均被国君搪塞而过,遂不得已之下,退而求其次,求得皇上手谕,组建了另无数奸佞闻风丧胆的暗鹰组。 暗鹰组不在朝廷体系内,却分布于整个夏康国之中。 暗鹰组分为:暗眼之鹰——专伺消息;暗影之鹰——专伺刺杀;暗魅之鹰——专伺潜伏;暗幽之鹰——专伺谋略;暗炽之鹰——专伺营造。 短短五年,暗鹰组惩贪官,治吏治,体民情,破阴谋,建谍网,以摧枯拉朽之势杜绝了因疆土扩张,人心浮躁而带来的诸多隐患。 宏至二十九年,暗鹰组已成为一个十分庞大的夏康国地下谍网组织,奸佞宵小皆不敢轻举妄动。可惜,再严密的防御,往往会从内部破坏,乃至分崩离析。 宏至三十五年,大皇子与三皇子夺嫡之争正水火不容之时,胡蛮伙同羟黎族、布旺族、彝丹族率八十万铁骑犯我边境,屠杀边民七十余万。 此时,夏康国君正病入膏肓,两皇子党互征不止,危难之时,战鹰八王率五十万大军分三路赶赴边关御敌。 岂料,此乃五皇子麾下三个奸佞之臣所谋划的诡计,撺掇五皇子派密使与外族达成协议,由外族率大军袭扰边关,引八王出征,待京都空虚之时,由城防军攻入皇城,一举击杀大皇子与三皇子一众派系,以此坐收渔翁之利。 战鹰八王率军于边关御敌之时,此三个佞臣率城防军叛乱,一举攻入皇城后,将夏康国君一脉尽数屠杀殆尽,又分率大军于毓龙原、巨鹿原、沾溪原伏击八王大军。 顿时,八王所率之军腹背受敌,在几番大战后,终于击溃外族,并率残部退守枫城。 遭逢突变,夏康国已为佞臣所瓜分,强极一时的帝国被分割为如今的齐、周、洹三国。此三个佞臣率军久攻不下枫城,反被八王几次奇袭击杀数万人,恼羞成怒之下,胁迫战鹰一族子嗣女眷于枫城下,一日不降便杀百人,短短十日,战鹰一族被屠千人。 无奈之下,战鹰八王不得不启动留待日后反击的暗鹰小组。 一夜之间,齐、周、洹三国登基才月余的皇帝便在暗鹰组的刺杀下身亡。 双方互有忌惮,三国继位新君便派使臣和谈,终达成协议,战鹰八王携残余族人归隐大恒山,子孙后代永世不得踏出大恒山一步,三国亦承诺不会对战鹰一族再起刀戈。唯撤除暗鹰组一事,双方终未达成一致,而暗鹰组亦作为牵制三国的一道保障。 宏志三十五年,战鹰一族重回大恒山,那一任族长在村口命人挖了一口井,上刻五字“宏志三十五年”。 夏康已亡,战鹰归隐,唯有这口井见证着战鹰族的渐渐衰落。 唉,这可叹的宏志三十五年,这可叹的世事无常。 而随着战鹰族的归隐,留存于世的暗鹰组始终为三国所忌惮,历代君王均视暗鹰组为眼中钉,在朝廷的有心破坏下,加之无人领导,暗鹰组这个庞大的地下暗网渐渐被三国铲除殆尽,而今,也仅剩齐国中州城内的春归楼这一处暗樁了。 虽我族式微至此,唯亡国之耻和屠族之仇代代传承,曾心有不甘之族人偷偷潜出,却出得大恒山后便再无消息。我战鹰一族一代代封杀在此,虽仍可苟活,却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到这代,也便仅存这数人了。 言及此,战鹰八老已是老泪纵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一卷 惹尘 ● 第十九章 别离,有点难受 夜色下的大恒山,失去了白天的苍翠,如一道黑影,横亘在天地间,以一种俯瞰苍生的姿态,彰显着其无匹的巍峨。山风似比白天之时更猛烈些,树叶发出细细簌簌之声,似低呤,似倾诉。 村口的大浔河一如既往的奔流不息,风起,无数芦花随风飘于河面,点点洒洒,随波而行,渐渐随着河流一起融于黑夜...... 篝火上正烤着鸡腿,鸿睿小心的将酱料涂刷于鸡腿上,不时有油脂滴落,发出“滋滋”之声。篝火旁,若逦一袭白裙,屈腿坐于篝火前,两手紧紧抱着膝盖,不发一言,兀自坐着。 火光把她白皙的脸庞印衬的格外红润,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偶尔的清风荡过,丝丝随风而曼舞,让人不禁心生喜爱怜惜之情。她就这样坐着,沉静而淡雅,古井不波,似思索,似担忧,似不舍...... 接过鸿睿递来的鸡腿,樱唇轻启,两排贝齿慢慢咬下几丝鸡肉后,若逦忽然抬头,看着鸿睿,眼中似有雾气在蒸腾,在弥漫,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柔柔传来:“鸿睿哥哥,能再迟缓两日离开这儿吗?我......我舍不得几位爷爷奶奶......” 初始的哽咽在情绪的不断叠加下,终于变为放声大哭,顿时,一个是梨花带雨,一个是手足无措。 轻轻搂住若逦柔若无骨的香肩,感受那随着哽咽而来的颤抖,终于,眼泪不再澎湃,呼吸也渐渐平缓,若逦歪着脑袋靠着我的肩膀,肩膀上分明传来一丝湿润的感觉。 三年了,从未见若逦哭过,而这次却如此伤心。 鸿睿知道若逦的内心除了不舍,还有彷徨。是的,每个人都如此,当你即将面对未知的世界时,内心都会无比脆弱,何况一个从未踏出过大山的小姑娘。 鸿睿语调轻缓的对若逦道:“若逦,山外的世界与山内的世界截然不同,我小时候最喜欢在前排街吃那里的莲藕桂花汤,还有食府街的烤鱼,对了,你不是最喜欢穿裙子吗?张一剪家做的裙子可是中州一绝,很多夫人、小姐都到那里买裙子,当然,各种胭脂水粉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若逦抬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轻声道:“鸿睿哥哥,出了大山,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无论何时,你都不许离开我......” 轻握住若逦的小手,鸿睿柔声道:“若逦妹妹,钟爷爷说过,战鹰永远不会抛下自己的伙伴,而我也将用尽一生来守护你!”。 风轻轻,水缓缓,篝火跳动间把周遭一切都带上了丝丝温暖。 若逦眼睛微闭,可爱的睫毛扑闪着,而当鸿睿的嘴唇离若逦仅有两厘米的时候,若逦忽然站起道:“对了,鸿睿哥哥,你不是说有礼物送我吗?”,说完,玉手一摊道:“拿来”。 如做贼被人发现一般,鸿睿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袖内取出两个金镯,道:“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手镯,我取名为“凤翎金翅””。 说完取过一只金镯道:“此为凤翎,取自“羽扇年多落凤翎”” 手指轻指金镯的一处雕花之处道:“这处雕花便是凤翎的关键所在” 言罢,手指轻按,顿时金镯由那处雕花之处忽然断开,只听“嗡”的一声,圆形的镯体瞬间崩的笔直,一柄如筷子一般粗细的五寸利刃闪着寒光由手镯之中森然而出。再次轻按那雕花之处,金镯又猛地回复如初。 替若逦戴上凤翎后,鸿睿又拿着金翅轻声说道:“此为金翅,取自“金翅动身摩日月””,言罢轻轻一按金镯上的一颗玉珠,瞬时一根金针带着透明丝线由金镯之中激射而出,“哧”的一声已深深没入前方十余丈开外的一株大树之上,右手轻扯之下,身形已向那颗大树掠去。 若逦爱不释手的轻抚着腕上的金镯,手腕猛地抬起,籍着金翅不断弹射的丝线牵引,娇巧的身形在林间如花间粉蝶一般灵巧飞舞。林间传来若逦“咯咯”的笑声,此刻,我的心也在随着笑声而欢快律动。 离别的淡淡忧伤,此刻似乎早已淡忘,其实,与其说淡忘,不如说我们刻意的避开这份忧伤。是呀,人世间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着悲欢离合,花开半夏,莫负花期! 一夜无话。 晨间,林中的鸟鸣驱散了梦境,亦如无数次在山雾弥漫的清晨醒来。只是,那时的鸿睿即使醒来,也不可遏制的产生一种如坠烟海般的迷茫。 若逦一如既往的准备着早餐,只是今天没有了往昔银铃般的笑声。 今天,是三年来唯一一次与八老共进早餐,钟爷觉着气氛沉闷,遂打趣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食不知味?” 铁山叹息道:“唉,哪有,只是今天俩娃要出山了,平时还不觉着啥,今天莫名其妙心里有点舍不得”,说完,这糙汉子愣是从眼中挤出两滴眼泪来。 胡不言一筷子敲在铁山脑袋上,轻啐一口道:“你个憨货,明明巴不得鸿睿早点离开,还非得眼巴巴的煽情,忒假了” 铁山不无郁闷道:“这小子知道要出山了,这几日天天来我铺子捣腾,家底都快被这小子掏空了!再不离开,我改行种地去得了。” 猴三嘿嘿笑道:“我说,这早餐呐有人确实是吃不下,你们不知道吧,昨晚有人在河边吃烤鸡腿,哎呀,那个鸡腿烤的是真好,刺啦冒油那种,我寻思着,我也去凑个热闹吧,忽然那眼见烤熟的鸡腿忽然呲溜一声飞了,唉,搞得我也顿感可惜,只是某人肯定比我还要可惜呐”。 说罢,抓过几粒花生,“咯吱咯吱”卖力嚼着。 众人掩嘴轻笑,若逦愣了一下,一张粉脸猛地涨的绯红,啐了一口道:“你们......你们,哼!不理你们几个老不正经了。” 鸿睿瞧着几位,面带笑意道:“唉,难怪众前辈中,就数猴爷眼神最好,那么多的龙眼灵芝泡酒,这效果端得是厉害无匹呐”。 话音刚落,于爷“腾”的一声站起,手指颤抖的指着猴三道:“好你个猴三,我说我药柜里存了一辈子的十株龙眼灵芝缘何突然少了三株,原来又被你这厮偷去泡酒了呀!” 说完,一把扯住猴三衣襟道:“赔我!” 猴三郁闷道:“咋赔?都泡酒了。”于爷怒道:“那么酒呢?” 猴三苦着脸指指我道:“被这小子偷喝了”。 于爷瞪眼道“我不管,反正药是你偷的,今天,你要么赔我龙眼灵芝,要么赔我好酒”,俩人撕扯着向外走去,众人无奈的摇摇头。 望着山脚下,兀自站立,不愿离去的八位老人,鸿睿与若逦互视一眼,蓦然齐齐跪下,向那些生命中再也无法割舍的身影,重重拜下...... 山风渐自凛冽,眼前层叠的山峦间,两个人儿携手前行。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世间人,世间事,恨别离,恨别离,盼重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六章 儋州,有鬼 时间,在颠沛中酝酿,酝酿着和平,酝酿着归期。 胡族,需要时间慢慢调养,那满身的伤痛,有时往往是自找的。齐人已退去,却留下了繁衍的种子和粮食,还有那始终未曾有过的学堂。 如今的草原终于有了国名,迟康国。图吉木,草原第一任的金帐王,在其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引入齐国的教育,教化民众,此乃立国之本。 统治,与其说统治民众,还不如说统治人心。 图吉木很心悦诚服于鸿睿的建议,是呀,人心可用,一股在同一种教育下孕育出的思想,便如圈养的牛羊般,圈养总比野生好,起码是养在自己眼皮底下。 文化入侵的可怕之处,便在于不知不觉间的改变。 或许,两代人后,在齐国文化的熏陶下,草原上便再也没有胡族这一概念了。(ps:联想到香港的废青,他们便是一帮在有心人教育熏陶下的产物。因此,正确的教育,是引导国民思想的根本保障。) 草原在身后渐远,儋州在眼前渐近。 而此刻的儋州城,一场诡异的风波正在酝酿中...... 州府的仵作在查验完那一堆肉片后,得出的唯一结果便是:这是人肉,而且是残缺的人肉。死者的脑袋不知被抛弃于何处。 凌晨巡夜的兵士报告称,在汜水街有一辆无人驾乘的马车,瞧那马车上的徽章纹路,该车乃是周国端木青的马车。 州府的花匠在除草的时候,意外从苗圃中挖出两颗面目狰狞的人头,直吓得那年已半百的老花匠差点背过气去。 儋州城的夜晚,近几日来加强了巡逻,而州府衙门也撒出了人手调查分尸案。端木家族对端木青被杀一案极为震惊,已连派三拨人手,前往儋州了解详情。 州府陈之亮陈大人最近惶惶不可终日,这端木青刚出州府大门,就被人削成了肉片,人头居然还在州府后花园发现,唉,想起便不由捶胸顿足,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收下那一千颗宝珠! 陈大人在书房踱着步,内心的忐忑让他寒冬之下居然有种汗流浃背之感。正感焦虑之时,小吏传报,周国派来的信使已然到访。 陈大人忙擦了把额头的汗珠,匆忙向府衙而去。 信使并非来自周国朝廷,却是来自端木家族。显然,周国鉴于两国目前友好的局面,不愿轻易破坏,遂只是以端木家族的名义派人传信。 小小一个信使,却也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势,大马金刀的坐在府衙椅凳之上,见得陈大人前来,只是遥遥抱拳行了个礼。 陈大人心中焦虑,也不再计较这些礼节。兀自坐下后,轻咳一声道:“这位信使,端木家族的信函可以呈报本官了。” 那信使冷哼一声道:“陈大人,我们族长说了,端木青乃我端木家族直系,此次遇害,端木家族颜面无存,但鉴于贵我两国交好,望大人给予重视,尽早将凶徒缉拿,也好给端木家族或者我大周国一个交代。” 陈大人眉头轻蹙,道:“难道仅是一个口信?” “是,只是一个口信。可如果一月之内未见凶徒归案,那便不是口信,而是国书了。” “这......请回禀端木族长,缉凶一事,我州府上下不敢懈怠,周齐两国交好不易,还请端木族长凡事以大局为重。” “话我已传到,陈大人所言,我自会回禀族长。告辞!” 言罢,转身而去。 陈大人一脸憋屈,小小一个信使也敢如此无礼!“唉”,一声叹息,内心却是苦不堪言,暗叹一声:“莫不是本官仕途便要终结与此?唉,仕途也罢了,万一朝廷震怒之下,我这一家老小的脑袋怕也是不保啊!” 而正在此时,一名小吏慌忙来报,“大人,大人,大事不好!” 陈大人正自忧扰不堪,见那小吏一脸慌张,立时不悦道:“天还没榻呢,慌啥?” “是,是,大人,昨夜城内出了大事!一夜之间有六十余名孕妇离奇失踪!” “啊?居然有此等之事?派人去查了吗?” “已派人去查,居然毫无线索,现场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陈大人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这个冬天为何连着出了这许多奇案?而正自感觉脑仁发木之际,府邸的丫鬟慌忙来报:“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忽然说胡话了,您快去瞧瞧!” 一听少爷出了状况,忙跟着丫鬟向后院跑去。 “宝儿,宝儿,你跑慢点呀,咯咯咯......你的舌头为何伸那么长?” “哎呀,宝儿,你干嘛趴我背上呀?” “宝儿,你没双脚却为何跑的比我还快?” 陈大人刚进后院,便见他家宝贝儿子正满院子奔跑,而所说之话初听之下不觉有何异样,细思之下却比这寒冬还冷。 夫人与一众丫鬟瑟缩着躲在边上,根本不敢靠近少爷。 陈大人冲到儿子身旁,一把抱住儿子,着急道:“吉儿,你这是怎么了?” “爹爹,快放我下来,我在和宝儿捉迷藏呢。” “吉儿,告诉爹爹,宝儿是谁?” “爹爹你看呀,就在假山那边,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她就是宝儿。” 众人顺着少爷所指之处,可除了假山哪里有什么红衣服女孩? “吉儿,你是如何认识宝儿的?” “哦,昨日晚间,我正准备睡去,忽然从帐帘外探进一双小手。我正奇怪是谁呢,忽听屋内有个小女孩在说话......” 众人直听得浑身寒毛竖起。 陈大人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床了呀,我下床后便见屋中有一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她告诉吉儿,她名叫宝儿。” “对了,爹爹,您还不知道,宝儿可厉害了,她的舌头能伸出老长老长,一直拖到地上那种。对了,她还能把自己脖子挂在房梁上荡秋千呢。” 有胆小的丫头闻听至此,已是两眼一翻,直吓得昏厥过去。 陈大人闻言,忙唤来小吏,道:“去,快去找普济观的黄真人!让他务必速速赶来!” 说完又转身对着夫人和一众丫鬟道:“你们看住少爷!我去调集营卫,最近城内不太平,不可外出!切记!” 若说平日里最容易流传的便是那些怪力乱神之事,今日的传言,却是带着那么一丝惊慌。 肉片事件已是成为旧闻,那失踪的六十余名孕妇和那州府大人的小少爷却是成为了今日新闻的重点内容。 “哎,你们知晓否?那六十余名孕妇据说是忽然之间,莫名其妙就失踪了。” “是呀,晚上入寝之时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夫君却发现妻子已是消失不见。” “就是呀,就算晚间睡得再死,凭空将一个大活人掳走想来也是不容易的,那六十余户家人就没有一户察觉?” “对了,给州府送菜的老李说,今早上,州府大人的小少爷遇见鬼了!整日胡言乱语的,说有个女娃陪他嬉戏,可旁人分明瞧不见那女娃呀!” “哎,你们不知道吧,昨晚罗府好像也出事了。打更的吴驼子说,昨夜三更天的时候,他闻得罗府似有打斗之声。” “今年这冬天恁是不太平哟,听人说,是因为杀戮太多,引起老天不忿哟。” “这话你都信,咋胡蛮截杀我们齐国百姓之时,从未听闻有此等说法?莫妖言惑众,小心脑袋哦!” 而此刻的罗府,于放正在向若逦汇报昨夜之事。 “夫人,昨夜三更之时,闻得府内有异动,小的遂前去探查。见其摸向夫人卧房,恐有不测,遂出手。此人身形鬼魅,身法极快,唯一特征,乃其身高,仅两尺有余。该人出手极快,一招不中之下,便逃出府去。小人恐其调虎离山,故此未予追赶。” 若逦此刻眉头紧锁,鸿睿尚未回府,这敌人却是隐于暗处,府内防守颇有不足。遂道:“于放,速调集众鹰入府,近期加强府内防守,另外告知老爷夫人,近日莫要离府!” “是!”,于放躬身退下。 一场诡异的风暴在儋州城中缓缓酝酿,似乎,这出大戏就是为迎接凯旋大军而特意编排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七章 州府之愁 儋州城,某农户家宅。 烛火,在寒夜中发出一丝微光,烛泪顺着蜡烛缓缓滴落烛台,屋内一片死寂。 而此刻,床上躺着的一对男女,却始终不敢入睡。 “大牛,你说街市上的传言可是当真?” “嘘!小点声。你说失踪孕妇的事?” “是呀,隔壁王嫂今天白天特意赶来,说最近邪祟专抓孕妇,让我晚上千万莫睡,只要睡着了,便会被鬼魂勾走。” “尽听她胡咧咧,她又没见过,她如何得知?晚上不睡,一天两天还成,若每晚如此,那还不得要人命啊?” “大牛,要不我们晚上轮着睡,也警醒点。毕竟昨晚一夜间失踪了那么多孕妇,我们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没事,你先睡吧,我在边上守着你。” ...... 屋外的打更人敲着竹梆子走过,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大牛打了个哈欠,瞧了眼身旁沉睡的妻子,俩眼皮忍不住缓缓合下,却又猛的警醒,晃了晃脑袋。 烛火已将燃尽,发出仅有的一丝微光。 也就在此时,原本昏黄的烛火忽然诡异的变成了幽幽的绿色,一股淡淡的腥臭气味,顺着烛火渐渐在屋内飘散。 终于,大牛还是沉沉睡去。 而此刻,屋门的木梢却在缓缓移动,门缓缓打开。夜色下,一个三尺余高的娃娃带着一股寒气,缓缓步入屋内。 他掏出一支竹管,拔掉木塞,往孕妇鼻下晃了晃,那孕妇缓缓从沉睡中醒来。而当她睁开双眼的一瞬间,却骇然发现,有一男童正站于床前。 不待她惊呼出声,只见那男童手指一点,那孕妇只能瞪着惊恐的双眼瞧着那人。 那男童露出鬼魅的一笑,从腰间掏出一罐玉瓶,倒出一粒乌黑药丸,已然喂入孕妇口中。短短数息,那孕妇便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只听那男童轻声道:“跟我走吧。” 那名孕妇便下得床榻,紧跟着那名男童出门而去。 ...... 清晨,那名被唤为大牛的男子,被透门而入的寒意冻醒,嘴里还兀自嘟囔着:“这天气还贼他娘的冷咧”。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扭头,却骇然发现原先睡于身侧的妻子已然不见。 惊骇之下,顿时“嗷”的一声从床上跳起,未及穿鞋,便奔向屋外。 “娘子!娘子!你在哪儿?” ...... 清晨的州府衙门前人头攒动,哭声震天! “州府大老爷啊,我儿媳妇不见第二天了啊,大老爷啊,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 “州府大人呐,我媳妇儿肚里都怀了五个月的娃了,这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求大人做主呐!” ...... 府衙前的哭嚎声传入府内,直搅得陈大人头痛欲裂。而此刻的他,也正为家里的事而烦恼。 陈大人的小公子陈吉,在众人的小心看管下,依旧闹腾了数个时辰,而其口中的胡话却是把众女眷惊的面如土色。 好不容易,小公子大概是闹腾累了,也就躺在椅子上沉沉睡去。丫鬟小心将他抱起至床榻上,替其盖上被子,转身正欲离去,忽感脖颈处一疼,扭头之时,却见小公子的脑袋正凑在她的脖颈处,而一张小嘴正死死咬住。 那丫鬟不断痛呼:“救命呐!” 众人闻声赶来,好不容易将小公子的嘴掰开,却见那丫鬟脖颈处已是血肉模糊。 “咯咯......”,小公子发出清脆的笑声,嘴里还兀自说道:“真甜,真甜,我还要喝。”说罢,手舞足蹈的向丫鬟扑去。 众人好不容易将小公子拦下,实在无奈之下,只得用绸带将其捆绑。 终于,黄道长于午时到得州府后院。 在仔细查看一番后,奇怪道:“大人,您家公子不似遭遇了不净之物呀,恐怕乃是中了某种邪术。” “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只能一试”。 ...... 也就在黄道长摆好香案,正欲焚香祷告之时,被捆缚的小公子猛然醒转,抬起脑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黄道长,嘴里发出桀桀怪笑之声。 “牛鼻子老道,你还是省省吧,你那点道行还真不够看的”。 说罢,浑身一番扭动之下,已是从绳索之中挣脱而出。只见他两腿一蹬地,合身向黄道长扑去。 那黄道长也不慌,抽出桃木剑便与小公子缠斗在一起。 只见,年仅五六岁的小公子,却身手异常灵活,左冲右突之下,顿让黄道长手忙脚乱。或许,黄道长顾忌小公子身份,担心误伤到他,在一番激斗中,黄道长脸上被小公子挠出数道血痕。 终于,黄道长一发狠,从身后掏出一铃铛。嘴中念念有词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随着一阵铃音响起,小公子便是浑身的力量被抽出一般,直愣愣的倒在地上。 陈大人忙跑至跟前,着急道:“道长,道长,犬子这是怎么了?可还有救?” 黄道长叹息道:“贵公子是中了邪术,心神已为妖人所控。所谓对症下药,方可药到病除。可惜贫道学艺不精,不识此种邪术,仅能以镇魂铃暂时压制。” 陈大人跺脚道:“道长,您一定要救救犬子啊!” 黄道长无奈道:“出家人,当以仁心待人,贫道这便前去请家师出关。” “您是说闭关二十年的无清半仙?” “是,正乃家师。” ...... “大人,速去府衙前看看吧,已黑压压的跪满了人!” 陈大人正自心烦之际,闻得下人来报,顿时心头火起,一脚踹倒来人道:“丢了老婆便到官府来闹,那死了爹娘是否还要到官府来摆灵堂啊?没用的东西!” 说罢,径自向府衙而去。 随着“吱嘎”一声,府衙大门已是打开。 陈大人出得府衙大门,眼见得门前黑压压跪满了一众百姓,哭嚎之声不绝于耳。 强压住内心的怒气,和颜悦色道:“大家快起来吧,本官早已知悉你们的情况,已命各部前去速速调查。唉,最近接连出现这许多怪事,本官也是焦急万分,但急有何用?唯有找出线索,方可查明真相。所以,本官请求大家速速回家,跪在府衙前只能影响我们办案。” 众人闻言,似乎还想说啥,可听陈大人所言也颇有道理,这许多人哭嚎,还真是会影响大人办案呢。 于是众人纷纷站起,正欲离开呢,忽然,那名叫大牛的汉子问道:“陈大人,约莫有个几天会有消息?” 陈大人闻言,双眉一皱道:“我们官府办案自有官府的安排,你就不用多操这心了。” “啥?我媳妇失踪了,我哪能不操心?我管你们官府办案呢,你们要能查出原委,何须如此搪塞我们?连个约莫时间都说不出,定是毫无头绪可言呢!” 这番话一出,顿时,场中众人俱都有了想法,瞬间又恢复到方才嘈杂的场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八章 诡案疑云(一) 这次的凯旋伴着冬日特有的寒冷,有一种压抑的情绪在儋州城蔓延,而这种压抑有如病毒一般,迅速感染着入城的将士。 州府陈大人早早在城门相迎,只是那强挤出的笑容却有着一种无助的味道蕴含其中。 郭守备及众将下马,纷纷拜会过陈大人后,郭守备忍不住笑问道:“陈大人,观你气色不佳,是否近日有何忧扰之事?” “唉!”,陈大人一声长叹道:“此处不便多言,入城再说吧。” 众人入得城内,前来欢迎凯旋归来的一众百姓站立街头,可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众人瞧得颇为诧异,可就在此时,十余名百姓哭嚎着跪倒在街头,悲呼道:“求大人们为小民做主啊!” “是啊,大人们呐,鬼魅抓人,我等实已无它法,因此才跪求大人们帮帮我们吧。” 郭守备望向陈大人道:“陈大人,这些人所说何事?怎么还有鬼魅之事?” “唉,陈大人,一言难尽......” 鸿睿眼见数万人被阻街头,端得有些尴尬,于是道:“两位大人,要不让这些人中选个代表,随我等回府,就这样当街也解决不了事情啊。” “嗯,所言极是!” “阿七,你读过几天私塾,要不你去吧。” 只见一面色蜡黄,眼窝发青的年轻人站起身道:“大人,小民叫陈七,街坊们都唤我阿七,便由我随几位大人回府吧。” 府衙之内,众人于大堂之上落座,那名换作阿七之人跪于堂下,陈大人向郭守备拱拱手道:“唉,本官近日已为此等怪异之事闹的焦头烂额,便由郭大人询问吧。” 郭大人亦拱手道:“那我便越俎代庖了”。 说完,扭头望向跪于堂下的阿七道:“阿七,究竟是何事?速将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回禀大人!小人之媳妇已怀胎六月,可就在三日前的夜晚,我媳妇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哦,你们夫妇是何时就寝的?” “回禀大人,乃是亥时。” “何时发现你媳妇不见的?” “卯时。” “那失踪当日,可曾发现你媳妇有何异样?” “并无异样,和往常一般无二。” “那从你入睡到发现媳妇失踪期间,你就半点未察觉媳妇有何动静?” “嗯,大人,说来也怪,那晚我睡得特别沉,根本未察觉媳妇出门。” “其余人等也与你家一般?” “禀大人,凡媳妇失踪的人家,均于熟睡间不知所踪,直至晨间醒来方知。” 郭守备狐疑望向鸿睿道:“鸿睿,此事你可有良策?” 鸿睿皱眉拱手道:“大人,此事颇为怪异,最好还是去现场查勘一番,再做计较。” 郭守备点头道:“嗯,事有蹊跷,为今也只有去现场看看是否存在蛛丝马迹。” 众人正欲起身,却听陈大人道:“唉,此事,本官便不去了。本官家中也是出了怪事了。” “哦,陈大人家有何怪事?” “犬子撞邪了!唉,整日胡言乱语,还吸食丫鬟之血......唉,请了黄道长,也无能为力,说好邀其师父出山,却迟迟不见动静。”,说罢,陈大人两行清泪已是夺眶而出,慌忙抬起衣袖擦拭。 只听鸿睿道:“大人莫慌,下官于奇门之术略有研究,待我回返后至大人府邸瞧瞧。” 陈大人闻言,一脸狐疑之色,可眼下也无它法,只得摆摆手道:“唉,你等先去忙吧,待回返后便来我府邸瞧上一瞧吧。” 众人出得府衙大堂,尾随阿七一路至其住所。 其住所在一条小巷之中,两间瓦房,一个小院,院内的泥地已略显泥泞,估计近日来已有不少官差至现场查勘过了。 推门,入得卧房,陈设极为普通。一张木床,床上被褥凌乱,显然保持着事发当日的状态。 鸿睿抬头四望,木梁之上稍有积灰,轻轻跃至房梁之上,仔细辨识,积灰之上并无痕迹,显然事发当晚并无贼人躲藏于此。 一张红漆斑驳的衣橱立于屋内一角,鸿睿轻轻打开橱门,一些日常穿着之衣物置于其中,并无异样。 环视之间,便见桌案之上立一烛台,蜡烛已是燃尽,烛龛之上已是积着厚厚一层烛蜡。 鸿睿走至近前道:“阿七,瞧你家也并不殷实,怎会舍得用蜡烛?” “回禀大人,往常时日,这蜡烛确实颇贵,我等小户均燃油灯。可前几日,集上的翁记杂货铺据说从周国商人手中进得一批蜡烛,价格很是便宜,于是小的顺便买了两支。” “哦,可有存余?” “还有一支。” “速取来。” 不消多时,阿七已从衣柜抽屉中取出一支蜡烛,道:“大人,这便是那日所买的蜡烛。” 鸿睿接过蜡烛,仔细端详,复又凑到鼻前,嗅了嗅。忽见他走至桌案前,从腰间掏出利刃,将蜡烛从中一剖两瓣。 众人凑至近前,只见鸿睿指着烛芯道:“瞧,这烛芯有问题。” 众人细细端详,只见此烛芯在见底约两寸处,颜色明显发褐,而其上之颜色均为白色。 鸿睿小心将烛芯取出,慢慢将其上之蜡刮去。 仔细一闻之下,顿时冷哼一声,问题出在此处。 陈大人忙问道:“鸿睿,究竟是何原因?” 鸿睿道:“此段烛芯下段浸透了一种迷香,名为迷迭香。其药性颇为猛烈,仅需一滴,便可将一头水牛迷倒。而使用此迷迭香之人,也是心思细腻,藏于烛芯之中,随烛芯燃烧而挥发其药性。” 陈大人点头道:“那么,线索找到了,接下来便去翁记杂货铺瞧瞧。” 待得众人到得翁记杂货铺,只见铺门紧锁,砸门之下也无人应答。 隔壁店铺中步出一老汉,道:“翁记从昨日起便未开张过,翁掌柜也没见他出来过。” 众人互望一眼,心知要糟。 鸿睿一个翻身,已是越过围墙,入得院内。须臾,打开店铺之门,众人鱼贯而入。 果不出众人所料,翁掌柜已在其卧室上吊而亡。青灰的脸色一股死气,鼓突的一双眼睛从房梁之上直勾勾盯着屋内众人。 鸿睿命人将其放下后,仔细观察片刻后道:“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陈大人凑到近前,果然,发现其脖颈处有一细微勒痕。 陈大人道:“难不成是勒死后,挂于屋梁之下?” 鸿睿颔首道:“正是,而且勒死他的应该是极为纤细而结实之物。” 众人正自探查现场,忽然,屋外冲入一人,高呼道:“大人!不好了,陈大人被自家公子咬死了!” 众人闻言皆惊,鸿睿吩咐俩兵士看守现场后,与陈大人速速向府衙赶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五十九章 诡案疑云(二) 待得众人赶至州府后院,却是发现花厅之内一众人等正在哭泣,一名幼童已被牢牢捆缚在柱子之上,其脸色惨白,嘴角兀自挂着鲜血,俩眼直愣愣的盯着不远处的一具尸体,嘴里不断发出怪异的嘶吼之声。 而此刻的陈大人正躺在血泊中,两眼无神的望着屋,只是自腰间皮囊中取出数支银针,沿三焦经脉直插而下。 只见小公子浑身颤抖,那苍老之声从小公子口中发出,大笑道:“没用的,即使封住三焦,也只能延缓发作时间罢了,并不能影响最终结果,哈哈哈......” 鸿睿闻言并不为其所动,吩咐下人道:“取俩炭盆过来”。 待搬来炭盆,命其置于左右两侧,被捆缚的小公子似极度惧怕火热,浑身扭曲着。 “快,上来四人,固定住小公子双手!” 一番布置之下,鸿睿手指快速在小公子的几处大穴之上疾点,右掌紧贴于其腹,一股磅礴内力,由其丹田缓缓游走于奇经八脉之中,待得一个时辰后,鸿睿浑身已是被汗水浸透。 鸿睿缓缓抽掌,调息一番后,掏出银针,在小公子的十指之上各戳一血洞。 顿时,乌黑的血液由十指纷纷流淌而出,当血液滴落至两侧炭盆之内时,随着“嗤啦”声响起,花厅之内已是飘起一股恶臭。 待乌血流尽时,左右食指处各探出一条不停扭动的青黑丝线。 鸿睿冷哼一声,朝碳炉内各滴入一滴绿色药液,顿时一股奇异的香味四处弥散,而那两条青黑丝线似为这异香所引,加快了扭动频率,终于,两指中各有一条半尺余长的怪异丝虫脱离了小公子的肉体,掉入碳炉内。不待其扭动,便已化为灰烬。 “小子,有点手段啊!能破我的虫引之术,可神引之术可能破?哈哈哈......” 鸿睿嘴角微撇,道:“萤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吧。” 言罢,取出一颗墨绿色药丸,塞入小公子口中。 心中暗叹一声:“可惜心神被控太久,元神已是俱损,只能保你一命,其余便各安天命吧。” “将炭盆撤掉,取一盆温水过来。”,鸿睿对身侧下人道。 待温水取来,鸿睿取出一罐药粉,悉数倒入盆中,吩咐下人道:“搅拌均匀后,用木勺取水,不断往复浇于小公子头顶。” “是”,那下人回复道。 而此刻,鸿睿已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刃,轻凑到小公子耳侧,猛的,两指弹于短刃之上,发出“嗡”的一声脆鸣,只听小公子嘴中发出一声惨呼,怒骂道:“臭小子,你怎会知晓此法?” “哼,此等微末伎俩也敢出来现世?莫以为你的引神针全无破绽,控神之时,你的心神已与被控之人相连,而此刻的你亦是最为脆弱的时刻,最是忌惮此种嗡鸣之声。” “等着吧,臭小子,下次老夫定让你后悔今日的多管闲事!” 鸿睿又弹了几下刀刃,却是再未听到那人的怒喝之声,显然已是撤去控制。 小心拨开小公子头发,只见头顶之处有一不显眼的黑点。 取出刀刃,在烛火之上小心烫过后,在头皮之上轻轻划出一个十字伤口,取出银针细挑之下,一根乌黑的针头赫然出现于眼前。 鸿睿小心将此针缓缓拔出,足有三寸余长。 也就在拔出的刹那,小公子忽然“哇”的一声嚎啕痛哭出声。 陈夫人忙上前,抱住小公子哭嚎道:“我可怜的娃,为何让你受此等煎熬?” 鸿睿忙安慰道:“夫人,人已无碍,只是需要静养些时日。过会儿,我给小公子开几副安身调息的药方,按时服用,七日后便无大碍。” 陈夫人忙躬身感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章 诡案疑云(三) 拖着疲乏的身躯,进得罗府。 鸿睿第一眼便是瞧见那立于檐廊之下,一双巧目正凝望着自己的若逦。 一丝微笑,带着那柔美的风情,暖暖的,化开了这满院的冬日之寒。 凝神对望,那无尽的话语与思念,早已化为一泓秋波,印入对方心底。鸿睿缓缓踱步至若逦身前,瞧着她微凸的小腹,若逦一手撑着后腰,一手轻抚小腹,脸庞绽开的笑意,让此刻的鸿睿欣喜之下却又带着无尽的激动。 正欲上前拥抱若逦,却被若逦悄悄推开,眼神微瞄之下,屋内几个丫鬟已是悄悄掩嘴跑开。 若逦笑道:“夫君,欢迎回家!” 鸿睿挠挠脑袋,笑道:“突然之间唤我夫君,还真是感觉有点不太习惯呢。爹娘呢?” 若逦掩嘴笑道:“在客厅等着你呢,快去吧,莫让二老久等。” 鸿睿与若逦迈步进得客厅,罗母正指挥家丁摆着餐桌,而罗父正捧着一壶好茶,“呲溜呲溜”不时呷上两口,一脸的满足样。 鸿睿进得客厅,高呼一声:“爹,娘”,远远的便已跪倒在地,“咚咚咚”三个响头直叩的罗母心疼不已,忙上前扶起鸿睿道:“睿儿啊,爹娘正盼着你回来呢,听说早上你们便已入城,为何现在才回?” “娘,白天出了点事,孩儿一时抽不出身,直忙道现在才回。” “回来就好,睿儿,今晚陪为父好好喝两盅!” ...... 餐后,众人尽欢,在罗母再三催促下,鸿睿搀着若逦向卧房而去。 刚行至卧房门口,于放从屋顶闪身而下。 鸿睿无奈笑道:“你下次现身可否打声招呼。” “是。” 于放又闪身跃至屋顶,只听到屋顶传来一声“我来也”,于放的身形闪身一跃,复又出现在鸿睿身前。 若逦“咯咯”娇笑出声,道:“于放,鸿睿刚回来,你就以这种方式迎接鸿睿?” 于放挠挠脑袋,轻声道:“最近儋州城颇为不太平,我调集了人手驻防罗府各隐蔽之处,近日来,已观察到数拨行迹可疑之人,见族长归来,特前来汇报。” “哦”,鸿睿皱眉望向于放道:“今日,我刚进城,便遇到百姓拦街,言其家人失踪,此事甚为蹊跷,目前你等可有消息。” “禀族长,此事经众鹰调查,已查得些许端倪,今日时辰已晚,待明日详细向族长汇报。” ...... 卧房之内,暖炉散发着暖意,将整个房间烘烤的如同暖春之时。 鸿睿环视着熟悉的房间,忽然见得桌案之上有件婴儿的肚兜,遂上前取来一观。 鸿睿笑道:“瞧不出,我家若逦还有如此手艺,对了,刺绣最为费神,可莫要动了胎气啊。” 若逦笑道:“婆婆平素里不许我出门,闲极之下,才找了些针线绣些花鸟打发下时间。” “对了,瞧你绣的这些图案都是些花鸟,莫非,肚里的是小兔?” “谁知道呢,我也就图一乐,夫君莫要瞎猜。” 鸿睿走到近前,忽然蹲下,两手环抱着若逦的腰肢,一只耳朵已是轻凑到若逦小腹之处。 若逦顿时羞红了脸,啐道:“夫君,你这是作甚?” 鸿睿笑道:“我听听我家小兔的动静,说不定,她这时候正在偷听我们谈话呢。” 俩人正说着,忽然,窗外传来破空之声。 只听得窗外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紧接着数道怒喝声从屋外响起。 鸿睿忙将若逦护于身后,手中已是握着一把暗器。 约莫盏茶功夫,屋外传来于放的声音。 “有贼人入院,已被赶走”。 鸿睿顿时心头火起,思忖道:“这儋州城短短时日便如此混乱不堪,定有一股势力在恶意破坏。既然你胆敢扰我家人,便瞧我用何等手段治你!” ...... 烛火已灭,万籁寂静。 而鸿睿与若逦,此刻正在床上一诉衷肠。 可好好的衷肠却在谈及樊冰心时,陷入了尴尬。 鸿睿轻咳一声道:“若逦,此事你便不用劝我了,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当初曾立下誓言,要用尽一生来守护你,怎可轻毁誓言?” “夫君,我觉着此事该从两方面考虑,其一,冰心乃一女子,且贵为公主,她抛下矜持与身份,来得家中,足见其对夫君之情刻骨铭心;其二,倘若,随着夫君的功绩日益累加之下,齐皇若有意将公主许配于你,到时你该如何推脱?若你提前娶了周国公主,齐皇便不会再做此想。” “嗯,若逦所言确实颇为在理,可为夫总觉着......” “唉,夫君呀,你是男人,看问题的眼光与格局历来比我一弱女子强,可此事,却为何不及为妻了呢?” “再说,我已把难题抛于冰心妹妹,如何嫁,怎么嫁,那是她的问题,入得罗府,依旧我为正室,她为偏房,这已经是占尽冰心妹妹便宜了。”,说完,若逦掩嘴偷笑,一副得了便宜的小女人样。 “可是......” “别可是了,男人三妻四妾可是寻常之事,再说了,我都不反对,你该偷乐才是”。 “唉,好吧,一切都听你的吧”。 ...... 儋州城外二十里的君山,此刻,一处山洞之中,黄道长正浑身赤裸的被吊在山洞之中。数九隆冬,一瓢接一瓢的冷水不断兜头兜脑向黄道长浇去。 此刻的黄道长脸色铁青,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只见一面容枯槁,身形瘦削之人,身着一身粗布麻衣,手执一杆烟杆,站于黄道长身前,尖声喝问道:“臭道士,说吧,你师父在哪儿闭关?” “我乃堂堂正一教弟子,尔等宵小妄图夺我教宝典,即使杀了贫道,贫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哼,不识时务!” 那粗布麻衣之人,眼中闪出一抹冷厉之色,猛地将手中烟杆照着黄道长的胸前抽打而去。 只听“刺啦”一声,火烫的烟锅触及皮肉之刻,立时散发出一阵青烟。 “呃......”,黄道长发出一声痛呼,人已是昏厥过去。 此刻,从洞口步出一道矮小身影。 只见此人面若孩童,身高三尺余,一脸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说出的话不由让人心底生寒。 “唉,大师兄,早说了不必如此麻烦,让我用锻魂之法,不消一刻,此人便会说出你我所要的答案。” “哼,你的锻魂之法时灵时不灵,若将此人炼死了,你我费了半天劲便成一场空了。” “无妨,此人嘴硬,要令其开口便唯有此法了。” “若失败了咋办?” “再抓一个回来便是。” ...... 只见那面若孩童之人掏出一把银针,随手一甩之下,已是纷纷扎入黄道长周身各要穴之中。 只见那人将手中一枚赤红的丹药塞于黄道长口中后,从扎入黄道长周身的针尾之处抽出一根银丝,盏茶功夫,数十根银丝已是牢牢攥于那人手中。 随着一声闷哼,黄道长已是幽幽醒转。 “既然,你死鸭子嘴硬,那便尝尝锻魂的滋味吧”。 此刻,黄道长丹药入腹,只感丹田之中如有一枚火炭在灼烧一般,甚是疼痛难忍,可他依旧紧咬着牙关,不愿发出一声悲鸣。 只见那面若孩童之人,一手攥着银丝,一手轻轻弹拨,从开始一根,到两根,到三根,直到翻飞的手指如层层叠影,随之而来的,便是黄道长传出犹如厉鬼的嘶嚎。 此刻的黄道长,浑身赤红,一双眼睛已是布满血丝,他张嘴大口呼吸着,而其体内正有一团烈火沿着奇经八脉不断游走,先时由丹田缓缓游走,待入得经脉之中,随着那面若孩童之人的不断弹拨银丝,游走的速度愈发加快,顿时,经脉中的灼烧之感愈盛,直至,体内犹如在不断锻烤焚烧一般。 “臭道士,说不说!” 黄道长嘶哑着嗓子,怒喝道:“天道循环,尔等终会遭天谴!” “哼,既然你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随着数十声“啪啪”之声响起,那数十道银丝已是尽数断裂。 而随着一声惨嚎,黄道长咽喉之中似闪出一道火光,随即,双眼暴突,已是气绝而亡。 “唉,师弟,你看,又死了。” “这道士倒是捱的住,五内俱焚啊,一般人早已说了,唉,改天再抓一个问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一章 诡案疑云(四) 冬日的冰冷让无数人藏匿于家中,可找来的麻烦总让人无处可藏。 此刻的鸿睿正走在街头,看着三三两两的行人,闻着那沿街早点铺中散出的米粥香味,却是丝毫感受不到应有的惬意。 城头的乌云阴沉沉的压着,压的整座儋州城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正行走间,忽然闻得前方传来阵阵喝彩之声,遂带着一丝好奇,信步而往。 只见前方围着一圈人,而喝彩之声便是此围观之人所发出。而圈内,却是一家三口,正表演者各种杂耍。 压抑了许久的儋州城,倒是难得出现此等热闹场面。 鸿睿挤进人群,但见此三口之家正在场内表演着杂耍,其中一妇人拿着铜锣,不断感谢着打赏的众人。而场中,正有一身形瘦削之人仰着脑袋,其脑门之上正竖着一根竹竿,而那孩童此刻正单脚站于竹竿之的大曼箩花的汁液,这种大曼箩花中原地带从未见过,仅产于西域酷热之地。少量可缓解病痛,长期服用可致幻,可成瘾。这三人居心颇为不良啊。” 见此三人收拾物件后,挑着担子而去。 鸿睿尾随三人,见其入得如归客栈,鸿睿便悄然离去。 ...... 此次草原大捷的战报,郭守备已催人上报朝廷,可陈大人留下的烫手山芋却是让其颇感为难。正在思忖之间,见鸿睿到访,忙展眉一笑,起身相迎道:“鸿睿呐,来的正好,正有事相商呢!” 鸿睿微笑道:“大人可是正为陈大人遗留之事困扰?” “你小子,倒是通透的紧,可惜你入了军伍,若为文官,或许较之现今更有建树啊。” “哪里,大人见笑了。作为下属,首要考虑之事便是为上官分忧,这是下官的本分。”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来,鸿睿,你说说看,这些个事该如何决断?” “依下官之见,此事先行上报,在朝廷有明确安排之前,该调查还得调查,贻误案情终是不妥。” “可本官之职乃是守备,此等案情本本就该由我插手。” “事情紧急,若朝廷另派人调查,我等将详细情况向其汇报,也算结一善缘;若朝廷依旧命我等调查,这先期所做之事便是我等份内之事。” “守备府那些下属官员万一有非议呢?” “放心吧,大人,那些人巴不得您将烫手山芋接过去呢。” “嗯,所言在理。对了,你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今早,遇到一家三口在街市杂耍......”,鸿睿不慌不忙将今早所遇之事娓娓道来。 陈大人听罢,皱眉道:“鸿睿,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把握?” “锁定目标,一查到底。” “此事便有劳鸿睿了,人手方面可需州府调配?” “暂时不用,需要之时,再向大人请示。” ...... 出得守备府,鸿睿于僻静无人处,略作易容,化身为一中年男子,向如归客栈而去。 进得客栈,甚为冷清,仅三五桌客人在饮酒用膳。 鸿睿来到柜台前,见一中年掌柜,正忙着录帐,遂凑到近前问道:“掌柜的,打扰了。” 那掌柜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抬头问道:“您是?” “哦,我找您打听个人儿。” “你说,打听谁?” “就是每天在街头杂耍卖艺的一家三口。” “哦,你找他们何事?” “求药。” “那恐怕得等明日了,每日此时,那一家三口便会外出,只等半夜才回。” “多谢掌柜,那我便明日再来吧。”,鸿睿说罢,转身离去。 ...... 君山,正一教,普济观。 今日的普济观香客颇多,只见观门之处站着一名小道童,似面有焦急之色。 蓦地,他跺了跺脚道:“这清风道长怎还未回?掌教可是问了第三遍了。” 而此刻,那名被唤为清风的道长,正被三人挟持着往古月沟而去。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说,这老道说的话可靠吗?” “师妹,这次我不怕麻烦,用了控魂术,不怕他耍花招。” “早知道,这控魂术早点用就好了,耽搁了那么久。” “说的轻巧啊,上次我控魂术被破,伤及元神,今天才刚有点恢复,就这次用起来,还感觉颇为吃力呢。” 四人,在古月沟内穿梭,待翻过沟底一处缓坡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出现一座山谷,四周均为山石所围,其顶部有一不规则空洞,一簇天光由其上射入谷内,而其光照之处,正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膝而坐。 三人正欲入得谷内,只听谷内之人传出一声轻哼:“来者可是西域四方教徒?” “哈哈哈,正风道长,鼻子蛮灵,我等受教主委托,欲借贵教正一秘经中的玄阴篇参详一番,还望道长成全。” “哼,邪魔歪道,也敢打我正一教的主意!” “如若不借,那我等也唯有抢了。”,说罢,三人互使一个眼色,便欲往谷内冲去。 而正在此刻,只见那正风道长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顿时,谷内的那抹天光瞬间换化为七彩宝光,笼罩谷内,而谷中的一应事物顿时隐于其中,眼前顿时变得模糊。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随着口中咒语的念动,正风道长双手不断摆出各种法诀,而此刻,谷内的景象已与方才所见迥然不同。 一片的幽暗之色笼罩,而在其中,不时发出山石挪动之声,似乎还有无数人在内跑动一般。 “大师兄,这老道的阵法据说极其厉害,怎么办?” “哼,有掌教所赐的虚空锤,我们怕啥?闯!” 三人言罢,互视一眼,足底发力,三道身形便向谷内扑去。 而人在半空之时,谷中之藤蔓顿时有如灵蛇出洞,一条条,一簇簇,向三人裹挟而去。 只见三人身形在半空之中也无法闪避,只听“嗖嗖”之声不断,瞬间已是将三人裹成粽子一般。 只见那被换作大师兄的中年人,待得束缚他们的藤蔓落地之时,其手中忽然出现一把铁锤,只见其一手握着铁锤,向地上砸去。 只听得“轰”一声巨响,那无数藤蔓似遭遇重击一般,纷纷自三人身上断裂。 那中年人冷笑道:“虚空锤乃我教镇教之宝,些许道法还是难不住我们的。” 正自说着,忽感足底一软,其所站之处已瞬间化为泥潭,而三人身形亦缓缓向潭中沉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二章 初现端倪 正走在街头的鸿睿,忽见一名小道童,神色焦急的四处张望,似乎正在寻人。 鸿睿缓步向前,略一作揖道:“小道长,观你行色甚为着急,莫不是在寻人?” 那道童见有人相询,忙见礼道:“施主,小道随师父下山欲寻离观数日的师伯,却寻人未果,正欲返回道观,可在客栈莫名其妙便睡去了,醒来之时,师父便不知所踪。” “哦,不知小道长在哪所道观修行?” “普济观。” “哦,不知小道长所寻的师伯是否姓黄?” “啊?施主怎知。” “唉,我乃儋州城守备郭大人麾下副指挥使罗鸿睿。据闻前些时日,州府陈大人小公子抱恙,邀黄道长下山相助,可当日黄道长便已回观了呀。” “唉,师伯已是不见多日,掌教担忧,便差师父和小道我下山寻找师伯,却是遍寻不得。可现今,连师父也不见了。” “小道长莫急,或许我可助你一把。” “真的,那多谢施主!”,那小道忙躬身行礼。 “带我去你们所住的客栈”。 二人入得客栈,无他,正是上回来过的如归客栈。 到得卧房,鸿睿嗅鼻一闻,便皱眉道:“是迷迭香!” 鸿睿在房中转了两圈,忽见门槛之下有些许土粒,仔细用手指捏了捏,细细揉搓一番,暗忖道:“这土粒颇为粗糙,且有些许石屑颗粒”。 鸿睿转身问向小道:“小道长,贵观所在何处?” “哦,就在离这边不远的君山。” “哦,君山之上除了你们道观之外,可还有其他引人关注的所在?” 那小道童低头沉思片刻后道:“除了道观之外,还有一处是历代祖师埋骨之地.......对了,上次听师父说,有一处山谷,是上任掌教的闭关之处。” “哦,想想看,那山谷叫什么?” 那小道士思考许久,忽然一拍脑瓜道:“记起来了,叫观月谷,就在古月沟那儿!” “走,前头带路。” 走到客栈柜台处,鸿睿掏出腰牌向掌柜道:“我乃儋州副指挥使罗鸿睿,身有要事,调用你店马匹一用”。 那掌柜闻言,忙吩咐伙计至后院马棚牵马。 不多时,那伙计牵着马已在门口候着了。鸿睿翻身上马,紧接着用手一拉,那小道已被拉上马背。 不需多时,俩人一马已至城门。 城门守卫见得是罗大人,正欲躬身行礼,只闻马上的罗鸿睿道:“速通知陈大人,调斩首队百人,调神箭营五百人,速至君山古月沟戒备。” 言罢,兀自驾马而去。 君山脚下,香客众多,鸿睿抱那小道士下马后将马匹寄放于一茶棚之处,随即由那道童领着鸿睿上山而去。 一番赶路,终于赶到了观月谷。 刚至谷外,便闻得谷内传出打斗之声。只是,这谷内似被浓雾所罩,只闻声,不见影。 鸿睿扭头对小道士道:“小道长,你找一处隐蔽之处躲藏,待我唤你再出来。” “嗯。”,那小道士闻言便转身躲藏而去。 鸿睿蹙眉思索了一阵,迈步向前,前行不足十步,便觉有一股抗拒之力在将自己的身形向外推。 “这是一座大阵,可与寻常之阵颇有不同,其阵五分天然,五分人为,天人所合呐”,鸿睿边左右踱步观察,边喃喃自语。 百思不得其法,鸿睿遂跃身至一山石之上,向下仔细端详。忽然,嘴角一咧,道:“原来如此!” 老头所授的百阵图中亦有类似阵法,乃是将数种阵法叠加,使其互为相辅,而此阵法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借天地造化之势,而其所难破之处便在于此。 破此阵难,入此阵却不难。 只见鸿睿瞅准一个方位,闪身而下。不待落地,腕中丝线已激射而出,缠住一根石柱后,身形已是借势向石柱而去,紧接着,丝线不断射出,而鸿睿的身影瞬间已是消失于谷内。 而此刻,阵眼之处的正风道长嘴角微笑,低声道:“有意思,这小朋友居然也懂此法。” 阵中的三人此刻颇为狼狈,只见三人身上已是挂彩,满身的泥泞,而三人正背靠背,小心戒备着,那中年女人道:“大师兄,眼下如何是好?” “抱元守一,稳住心神!” “大师兄,师姐,这是一座幻阵,极易扰乱心神,小心了。”,只见那孩童言罢,已自衣襟之内取出一把磷粉,道:“你俩跟我来。” 言罢,一把磷粉已是洒出。顿时,眼前显出一片幽绿之光。 “往无光之处走!” 随着磷粉的不断洒出,三人身形丝毫不敢停留,正自行走间,忽然只听走于身后的那名女子颤声道:“你们听到没有,身后有脚步声”。 前方俩人忙转身,却见身后似乎跟着一道黑影。 那中年男子取出火折子,一吹之下,火光闪现,向后照去。 一照之下,三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数日前被折磨而亡的黄道长正面色苍白的跟着他们,只见他眼珠爆突,一脸幽怨的望着他们三人。 三人不禁退后数步。那女子颤声道:“大师兄,这......这不是那个黄老道吗?他不是死了吗?” 只听幽幽之声从那黄道长口中传出:“好热!水!我要喝水!”,说罢,已是闪身向三人扑来。 一道冷哼从那名孩童口中发出,只见他闪身上前,一把白磷撒出,那扑向三人的黄道长瞬间浑身冒出绿火,随着一声凄厉惨嚎,已是瞬间化作一团白烟,消失于眼前。 而此刻,三人眼前哪还有黄道长,只是一条由山石之间蔓延垂下的一道山藤。 “此处极易乱人心智,你俩跟紧我。” 三人复又前行,行进途中闪出无数鬼影,皆是三人平生所杀之人。待得三人走至一道石门前,身后幻像皆灭。 正欲推门而入,身后却是传出一阵破空之声。 三人身形急闪,数十枚银针已是在石门之上闪出数点火星。 “谁?”,大师兄望向眼前晦暗之处问道。 一道身影由山石之间腾跃而下,正是鸿睿。 “三位不远万里,来我儋州城,端得不易。最近儋州城这般热闹,恐怕也是拜三位所赐吧。” “来者何人?” “我?哈哈,我是儋州副指挥使罗鸿睿。” 三人互望一眼,那孩童低声道:“大师兄,此人正是此次的重要目标人物,索性......” 只闻得中年男子兄阴阴笑道:“本欲留你数日,未曾想会在此处遇上,那便顺带收了吧。” 说罢,已是掏出虚空锤,向鸿睿攻去。 其身后两人亦掏出兵刃,紧随其后,急攻而上。 鸿睿暗叹一声:“可惜,如意锤未带,否则倒是可以好好练练锤法了。”说罢,从腰间掏出龙鳞伞,身形一跃,迎向三人而去。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出,龙鳞伞上爆出数点火星。不待后续招式跟上,鸿睿一个闪身,避开那名女子弯刀,左手腕间的丝线已是射出,正中那孩童的右手,丝线缠绕之下,其右手手腕已是被紧紧缠绕,鸿睿闪身急退,避过势大力沉的一记锤击,只听“轰”一声爆鸣,地面顿时石屑纷飞。 鸿睿闪身途中,手中丝线一收,那孩童的手腕顿时被丝线勒紧,一阵吃痛之下,右手所持的匕首已是“当啷”一声跌落地上。 不待余下两人招式攻来,鸿睿左手猛收之下,那孩童的身形在丝线扯动之下已不由向鸿睿飞来。 不待那孩童飞到近前,鸿睿已是抡起那孩童向两人砸下。 那俩人颇为忌惮,忙左右闪避。 见此,鸿睿索性将那孩童抡圆了,在半空中绕得数圈,借着惯性,便如流星锤般砸向俩人。 随着“砰砰砰”,十余次的砸击之下,那孩童已是口吐鲜血,哀嚎不已。 “师弟!”,那俩人见此情形,急怒之下,已是合身向鸿睿扑来。 鸿睿随手射出一把银针,那两人见机颇快,忙闪身躲避。而此刻,那孩童眼见那丝线已是入肉,想要割断却是几番尝试之下皆无功,一咬牙,捡起地上不远处的匕首,随着一声闷哼,那条右臂已是割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三章 正风之死 此刻的观月谷内忽然,那中年汉子眼见孩童重创,不禁睚眦欲裂,怒吼道:“师妹,师弟,血祭!” 那二人闻言,心神一颤,却各自盘膝,口中兀自念着不知名的咒语,而那中年汉子却是跃身向前,手中之锤划过一道虚影,不带一丝风声,却是快捷无比的向鸿睿砸来。 此刻,鸿睿手中的龙鳞伞“嗖”的一声,已是弹出,其伞尖之处亦是弹出一柄尖刃,而鸿睿便似手握一杆短枪,身形如灵蛇出洞,随着手中兵刃不断与那汉子的虚空锤的撞击,无数火光从俩人兵刃之处迸射而出。 忽然,只听得场边二人,忽然高声念出一串古怪音节,顿时从二人口中喷涌出一片血雾,鲜血喷出,二人顿时萎顿在地。 而此刻,正与鸿睿缠斗的中年人,猛的身体一震之下,其出招的速度已是渐渐加快,而其力量更似暴增了一般,兵刃相交之下,鸿睿顿时感觉整条膀子似欲折断一般。 只听那中年人双眼赤红,阴阴笑道:“既然你赶着受死,那便成全于你!” 言罢,挥动的锤影如天际的颗颗流星般,向鸿瑞头罢,已是盘膝于地,再无呼吸。 鸿睿躬身伏地拜得三拜,方才起身。 踱步至地上瘫倒的三人,探查一番后,发现那中年汉子及那名女子已是气绝,唯独剩下那名面若孩童的男子,尚留一口气息。 鸿睿掏出一枚丹药喂于那人口中,见其呼吸渐稳后,手指轻点其周身数处大穴,一手提着那人,便向谷口而去。 而就在鸿睿离开仅一刻,地上两人的尸体之上忽然闪出一片火光,须臾片刻,那两人的尸体已是化为一摊飞灰。 而半空之中,一道虚影,冷冷轻哼一声:“废物!”,便自缓缓消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四章 揭开诡案的一层薄纱 君山之下,有条老君河。 传说此河乃是太上老君得道之前,见此地干涸,一指划开的一条河流。 河水绵延数千里,河水绵延数千年。 数九隆冬,老君河已是覆了厚厚一层冰。今日打水的人们正举着铁镐,狠狠砸着冰面。 “今年这冰为何如此之厚?”,正砸着冰层的一农户抱怨道。 “去年的时候,有一次,俺记得来打水,一水桶下去,居然捞出条肥鱼,不晓得今次可有那么好运气”,另一农户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后,又举起铁镐砸下。 冰面碎屑横飞,好不容易终于砸出一个窟窿。那农户提着水桶正欲打水,忽然瞧见水面之下忽然浮出一张灰白肿胀的人脸,双眼暴突,嘴巴张的老大,正死死的盯着他。 随着一声“妈呀!”,那农户抛下水桶,连滚带爬,一阵哭爹喊娘的向村里爬出。 另一人,瞧见那人如此狼狈,忍不住伸长了脑袋想瞜一眼,一瞧之下,顿时面色巨变,双脚瘫软的倒在冰面之上,好半晌方缓过神来。 ...... 州府接到农户报案,郭大人及鸿睿领着一众官兵来到了发现女尸之处。 在砸开数十个冰窟窿后,众兵差用竹篙绑上铁钩后探入水底,从午时一直捞至半夜,一共打捞上九十多具女尸。 而这些个尸体,都具有一个共同点——遭人剖腹! 看着她们不甘的眼神和死前狰狞的表情,众人皆不忍的别过脑袋。 而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一众老小哭嚎着跑至河边辨认尸首。 “娟儿,我可怜的娟儿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呀!可怜的孩儿啊......”,一老妇扑倒在一具女尸之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凄凉,无尽的悲伤就在此刻化作绝望,化作不甘,化作愤怒...... ...... 无数民众就那样在数九隆冬,跪在河边,跪在那九十多具女尸的面前,哭嚎着,哽咽着,伴着寒风,将那一口口的悲伤从口中嚎出,又就着冷风不断咽下。 “大人!一定要抓住凶犯,替我们做主啊!” “大人!这些可都是孕妇啊!那帮凶徒如此丧尽天良,可万万莫放他们跑了啊!” ...... 河岸上的愤怒如一股狂风,直冲天际。 而此刻,似乎连老天也感受到了人间的惨剧,乌云渐渐压来,不消一刻,雪片“刷刷”的自天际飘落,似乎急于将那悲伤的一幕覆盖。 而死牢内的那名面如孩童的男子,此刻却正在遭受着折磨。 他昨日已被鸿睿救活,但就在救活的当下,鸿睿又把他剩下的一条胳膊打断了,同时,一刀挥下,他的脚筋也被挑断。 而此刻的他,便如一条可怜的驱虫一般,躺在草垫上,苟延残喘。 鸿睿和郭大人好不容易安抚下一众百姓,并给遇害家庭些许银钱抚慰后,众人方才在冷风呜咽中,披着那满身的白雪,向各自家中走去。 “鸿睿,你说,这些遭剖腹的妇人均是昨日你逮到的那名孩童犯下的?” “嗯,十有八九!起码,也是他们三人一起犯下的。” “可西域离中原那么远,他们四方教来我们齐国作甚?” “大人,保不准又是洹国在其中作祟。” “哦,你说洹国?西域历来对洹国虎视眈眈,难道他们彼此会合作?” “共同的利益驱使,能另两只野兽暂时结盟。” “走,鸿睿,提审那名人犯!” ...... 此刻,州府牢房之内正在上演着血腥一幕。 那面如孩童之人被扒光了衣物,捆缚在一张长椅之上。而边上的鸿睿正拿着一根钢针,插入他体内。 而这种刑罚需要丰富的医道学识,其插针之处皆为脏腑空隙之处,不伤脏腑,却能让人疼痛难捱。 而此刻,那面如孩童之人,感受着钢针在体内穿插,搅动,那种疼痛让他紧咬的牙龈已是流出血迹。他浑身颤抖着,感受着疼痛与死亡的轮番折磨。 终于,他又一次晕了过去。 而他在昏厥的一瞬,似乎想起孩提时,他父亲不时踹来的大脚,也是那般让人生疼。 他来到这个世上,待得七岁以后,便再也不见长高,似乎时间永远定格在他那再无变化的脸上。 而他的母亲,带她寻遍了小镇上的大夫,皆失望而归。待家里最后一个铜板因为抓药而耗尽后,他那忍无可忍的父亲,终于对他从不管不顾,到拳打脚踢。 此时的他,仿佛又看到他可怜的母亲,为了护住他,而被他父亲一擀面杖击碎了脑壳。 他记得很清楚,那红的,那白的,粘稠着,糊了他一脸。 终于,在某个夜晚,喝醉的父亲在又一次大骂后沉沉睡去,而他,拿起厨房的那把刀子,照着父亲的心窝扎下。 那晚以后,他就逃出了村子。 也是这么个下雪天,他躲在树洞里,快被冻死的时候,感到一双温热的大手把他拽出了树洞,那是一名道士,可言语中却没有道士该有的善良。 那道士问他:“闻着你衣服上的血腥味了,杀过人了?” “嗯”,他点头。 “杀了谁?” “我父亲” “好!跟我走吧,我能让你吃饱” 就这样,他随着师父上了山,当上了四方教的三师兄。 ......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鼻尖传来,而他的神志随着这股幽香又缓缓归位。 那穿插的疼痛,终于让他发出如野兽般的嚎叫! “说吧,说了我能给你个痛快”,鸿睿不慌不忙道。 “我叫赤童,乃四方教赤字辈排行老三” “说重点,这次四方教为何派尔等来我大齐?” “咳咳......我仅知晓,洹国派人递来一份文书,还有数车珠宝,没过几天,我们三人便被派来。” “哦,你们掌教可有具体交代?” “只说了一句,彻底搅乱儋州。” “说说你们的犯案过程吧。” “周国端木青,便是我二师姐乔装易容后杀死;州府陈大人之子,乃是我下了控神术后,蛊惑其将陈大人咬死;那百余名孕妇,乃是我与大师兄合力擒来后,用本教秘法炼制子母消神散......” ...... 一封书信,第二日清晨便随着信使快马加鞭向周国而去,信封之内,正夹着那名叫赤童之人供词。 第三日清晨,冬日的第一缕阳光刺透了厚厚的云层,把满天的浮云薄薄晕上一层淡金之色,散着那虽是不多,却总比没有好上许多的暖意。 而这点暖意,却远远及不上那街头的怒意。 民众们奔跑着,嚎叫着,呼喊着,瞪着那一双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噬人的饿狼一般涌上街头。 而此刻,赤童就被捆缚在一根木柱之上,眼神呆滞的瞧着那一层层渐渐围拢的人群。 他能感觉到滔天的怒意,却已丝毫无惧。 他内心黯然道:“当母亲死去那年,他便应该一起死去。” 鸿睿瞧了瞧那越来越多的民众,又瞧了瞧赤童,轻叹一声:“愤怒可让人泯灭人性!可人终究还是人,总要为其犯下的错接受审判。” 而此刻,鸿睿猛的抬起头,看向周围的民众道:“乡亲们,街坊们,经查证,此人名为赤童,正是他害死了我们州府陈大人,也是他杀害了我们儋州百余名孕妇。” 说罢,轻咳一声道:“当初,我记得承诺过大家,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今天就是我兑现承诺的日子,一切判罚均由你们自己决定!”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 鸿睿悄悄别过脑袋,似乎不忍瞧见接下的一幕。 随着怒骂声,厮打声,那一声声哀嚎渐渐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 而随着人群散去,鸿睿只看大木桩下那一摊赤红的鲜血。 而瞧着散去的人群中,有那么几个手里抓着一片肉,或者手里提溜着一片带着毛发的头皮。 他们就那样散了,带着仇人的些许零碎,准备回家埋入媳妇墓中。 这个世界, 谁能说谁残忍? 鸿睿抬头看了看太阳,依旧躲在云层中,而他也伸了伸懒腰,准备躲入家中,好好陪陪那比这人间多数人儿有趣很多的若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五章 高手 一场大雪过后,天气反而显得不那么冷了。 或许这是一种错觉,或许因为街道上的冷意反而将空气的冷意化淡了许多。 马儿打着响鼻,不愿再迈开哪怕一步,因为,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名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男子。 一阵风过,卷着地上的雪沫子,轻轻飘起,又缓缓落下。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对面黑袍男子口中发出:“小子,你很好!” 鸿睿一手轻抚马儿脖颈处的鬃毛,似安抚一般,待马儿不再焦躁后,鸿睿从马背上轻跃而下。 “哦,你在等我?” “等你很久了。” “有事?” “奉命杀你。” “四方教?” “你废话太多!” 那黑袍男子话音刚落,已自背后拔出一柄长剑,身形一跃而起,向鸿睿袭杀而来。 鸿睿从马儿的背囊中掏出如意锤,足尖点地,身形顿时如同鬼魅一般,迎向那黑袍男子。 那黑袍男子的剑无比轻灵,剑出如流光,剑收如惊鸿,开合之间,颇有大家气度。 此刻,鸿睿游走的身形猛然一顿,如意锤顺着那一抹剑光轻轻一点,身形已是就势荡出。人在半空,手上却一刻未闲。 无数暗器、飞刃从鸿睿手中飞出,如那无数的雪片,铺天盖地的向那黑袍男子覆盖而去。 那黑袍男子亦不慌张,冷哼一声,两只袍袖顿时鼓荡着无数劲风,随即,只见他两只袍袖随着他两只大手不断在身前翻飞,顿时,一股强悍的气窝如同旋涡一般快速形成。 只见他两手猛然一推,顿时,两股气窝带着无尽吸卷之力,将袭来的暗器纷纷卷入其中。 不消数息,那黑袍男子袍袖一抖,那些暗器纷纷自其袖中“哗啦啦”掉落地上。 “小子,手段颇多嘛,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只能算小花招。” 鸿睿惊诧的望着那黑袍男子,沉声道:“阁下何人?” 只见那黑袍男子冷哼一声道:“四方教大长老,无明。” “据闻四方教的掌教亦是正一教出身,却为何在儋州城做下如此骇人听闻的举动?” “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杀些许人算得什么?” “一群疯子!” 鸿睿说完,一抖锤柄,缓缓迈步向那黑袍男子走去。 脚步渐快,而握锤之手猛的抡起手中之锤,以一种最直接的方式,砸向那黑袍男子。 那人并不闪躲,只是用剑尖轻点袭来的锤子,每点一下,鸿睿便感觉手中的劲力一滞,三点之后,那蓄势而发的劲气便似积雪遭遇了炭火一般,消融无形。 鸿睿的感觉极其憋屈。 这种只能被动防守的感觉,让其感觉颇为郁闷。 而不待他多想,那黑袍男子的剑便已如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向鸿睿面门直直刺来。 鸿睿欲举锤格挡,却猛然感觉执锤的右手酥软无力。 鸿睿心中暗骇,此人可在无形中以气化力,并借势攻击对方筋脉,让其不知不觉间便已丧失进攻之力。 而此刻,形势危急,鸿睿也顾不得其他了,就势一个翻滚,想要躲开那袭来的一剑。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就在鸿睿侧身的一瞬,鸿睿右侧肩头已是绽起一蓬血花,在他倒伏于地之时,他的右臂已是多出一道伤口。 一声闷哼从鸿睿口中发出。 那黑袍男子摇头道:“你比我想象的弱小许多。” 鸿睿冷眼盯着那黑袍男子,森冷道:“阁下武技高绝,但身为武者,却无仁者之心,还真是白瞎了这身武艺。” 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 那黑袍男子冷笑道:“那我便不再用剑,再给你一次挑战我的机会”。 鸿睿从地上缓缓站起,瞧了瞧身前的黑袍男子,道:“待我处理下伤口。” 那黑袍男子颇为有趣的瞧着鸿睿道:“老夫与人打斗,你是第一个可以在中途去疗伤的,哈哈哈,也算遂了你那句武者仁心吧。” 也就在鸿睿转身向马儿走去的那瞬间,鸿睿已将一枚银哨塞入口中。 而百丈高空中,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已是悄无声息的掠向远方。 鸿睿到得马儿跟前,那匹战马似乎见得鸿睿受伤,颇为担忧般,探着脑袋拱向鸿睿脸颊。鸿睿用手摸了摸马儿的脑袋,轻声道:“老伙计,没事”。 从马囊中取出伤药,抹于伤口,又吞下一粒丹药。 鸿睿盘腿坐下。 等了盏茶时光,那黑袍老者不耐道:“小子,莫拖延时间!” 鸿睿调息一番,缓缓张开眼睛,淡淡道:“耐心,也是一种修养。” 那黑袍男子气极反笑道:“要么起身一战,要么盘膝受死,你选吧。” 鸿睿无奈道:“敢问阁下膝下可有子嗣?” 那黑袍男子被问的一愣,道:“问这作甚?” 鸿睿嘴角一撇道:“若有子嗣,我猜定是闺女。” 那黑袍男子又是一愣,奇怪道:“你怎知?” 鸿睿笑道:“因为阁下做事过于心急。” 那黑袍男子先是一呆,数息后方缓过神来,怒喝道:“臭小子,居然敢调侃老夫!受死吧!。” 言罢,脚下不丁不八,以一种极为诡谲的步伐向鸿睿攻来。 鸿睿取出马囊内的一柄弯刀,抖出一片刀花,向那黑袍男子迎击而去。 鸿睿的刀法以快见长,而那老者的拳法亦是如此。 无数拳影从那掠眼银光的空隙之中向鸿睿攻来,鸿睿不退反进,拼着受伤也要一刀将面前之敌击杀。 这明显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而那黑袍男子已是瞬间收拳,也就在收拳的一瞬,脚下一记近身鞭腿,已向鸿睿小腿袭杀而来。 鸿睿弹身跃起,一招力劈华山已是向那黑袍男子当头砍下。 那男子猛然双掌一合,顿时浑身黑袍荡起一股气劲,已是将黑袍吹的猎猎作响。只见他双掌猛然向头顶之处猛然击出。 顿时,一股无匹的巨力向半空中的鸿睿扑将而去。 “噗嗤” 鸿睿喉头一甜,已是一口鲜血喷出,而身形已是飞出三丈开外。 鸿睿左手撑地,缓缓站起,吐了一口血沫,两眼直直的盯着缓缓走来的那名黑袍男子。 忽然,那名黑袍男子身形定住。 缓缓转身望向身后。 只见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一人,从街尾处缓缓行来。 那黑袍男子阴阴一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帮手。” 说完,掌间劲气凝结,猛然向鸿睿胸前拍下。 而此刻的鸿睿,浑身气血翻腾,显然已无躲闪之力。眼见,那黑袍男子嘴间的狞笑不断放大...... 鸿睿左手微抬,腕间瞬间探出一根丝线,“嗖”的一声,已是扯住街边牌楼下的一根木柱。 间不容发之际,鸿睿的身形已借势荡至那牌楼之下。 那老者一怔,暗叹一声可惜。 而身后那男子,已从背后抽出那柄细长的乌黑长剑。 那黑袍老者顿时如临大敌一般,眼神凝重的瞧着那名男子。 “阁下何人?” “于放。” 只听于放手中之剑瞬间闪出无数寒芒,星星点点,如若午夜星空一般,向黑袍男子袭来。 那黑袍男子诧异道:“星辰剑法!” 忙拔出长剑,一脸凝重的向于放攻击而去。 两人的剑法均是以快打快,身形如鬼魅,剑法如灵蛇,只见银光闪耀,却不见任何招式轨迹。 太快了! 而此刻的鸿睿,靠着木柱,无奈摇头,心中暗道:“此次恐怕是遇上真正的高手了。” 鸿睿缓缓将气息调匀,掏出衣襟内的一瓶丹药,拔开盖子,一股脑儿悉数倒入口中。 这次,他内腑受伤太重了。 抬眼,瞧了瞧场中的战况,两人势均力敌,显然一时半刻,谁也无法拿对方奈何。 鸿睿喘息道:“于放,我去调救兵。” 那黑袍老者闻言,冷哼一声道:“这次,饶过尔等一命,待下次遇上......嘿嘿,你们等着吧。” 说完,一个闪身,已是掠上屋顶,瞬间消失于眼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六章 布防 鸿睿被于放从马背上小心接下,鸿睿的遇袭让罗府上下顿感不安。 罗母在旁垂泪,罗父着急的吩咐下人去请名医。 若逦轻声安抚罗母道:“娘,没事的,莫急。”,说罢转首对罗父道:“爹,莫去找啥大夫了,我便是大夫,待我看过再作计较吧。” 大嫂一脸忧色,忐忑道:“哎哟,鸿睿这次恐怕得罪啥人了吧,会不会对我们罗家不利啊。” 二嫂也不由掩嘴惊呼道:“你这一说,我想起了,前日上街,我就老感觉后面有人跟着。” 二哥皱眉,一把拉过自家媳妇怒喝道:“裹乱!没见三弟伤重吗?没事回屋去!” 二嫂欲言又止,衣袖一甩,自是回得屋去。 大嫂见机颇快,忙上前搀着罗母道:“娘,我们别打扰三妹给鸿睿瞧伤,鸿睿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若逦吩咐下人扶鸿睿到得卧房,轻轻将鸿睿安置于床榻之上后,若逦让众人退下,解开鸿睿衣襟,见并无明显外伤后,内心稍定。 若逦玉指轻轻搭于鸿睿手臂,盏茶后,面容一宽,朝鸿睿笑道:“夫君,只是内腑受些震荡,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你可得好生休养,不可再与人搏杀。” 言罢,从桌案上取过一木盒,打开后,挑出几枚金针,道:“夫君,你试着调息一番,如遇阻塞之处,待会儿告诉我,我用金针辅你冲脉去淤。” 一番调理之下,鸿睿苍白的脸色,顿时稍有血色。 第二日清晨,州府众官员乘着马车,前来探望。 罗府门前顿时一排的马车直从罗府门前排到了街道口。过往邻居路过之时,无不啧啧叹道:“这罗府还真是出了个能人,不仅能打仗,还能断案,了不得!” 今日的罗府,一众下人忙着招呼络绎不绝的众官员,而鸿睿在于放搀扶之下勉强于众人在前厅略作拜会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入后院休息去了。 那一众官员自是一番赞誉之辞,亦或祝福之辞。 鸿睿入得后院,便躺在一把铺着厚厚毛毯的竹椅之上,于放取来一条薄毯,轻轻为鸿睿盖上。 鸿睿叹息道:“估摸今日怕是清净不得了。” 果然,一炷香后,原护卫营的一帮弟兄,纷纷提溜着礼物前来探望。鸿睿无奈的瞧着几位弟兄道:“唉,待我恢复的七七八八你们再来该多好,现在过来,又不能陪你们喝酒,扫兴啊。” 书生笑道:“军营之中,您为上官,可私下,我们还是一个营帐出来的好兄弟,兄弟有伤,我等前来探望,那是应当。” 候八挠挠脑袋亦笑道:“嘿嘿,而且,这次并非仅来了我们几人,还有斩首队一众弟兄。” 鸿睿摇头道:“你们为何不把整个神箭营一并带来?” 酒缸憨笑道:“这不,鱼鹰你遇险,而且这次目标明显针对于你,我们便前去请示牛指挥使,获准后才带着斩首队前来布防的。” 鸿睿无奈笑道:“几位弟兄有心了!” 箭人一脸坏笑道:“这个嘛就不用客套了,自家弟兄,而且今次我们前来,乃是与斩首队一同布防的,其他无所谓,伙食一定要好,酒水一定要管够。” 正说话间,管家来报,州府陈大人与牛指挥使到访。 鸿睿忙让于放搀扶他起来,正欲迎接,陈牛二人已是向鸿睿走来,边走边道:“莫忙着起来,养伤要紧!” 陈大人取出一木匣道:“鸿睿,我知你遇险,心急如焚,思来想去,记起当年曾有幸收得一株三百年老参,你莫嫌弃。” 鸿睿忙摆手道:“陈大人太客气了,谢过大人!” “对了,鸿睿,听闻朝廷不日将有消息,恐将对你另有重用。” ...... 待得陈牛二人离去,鸿睿唤来原护卫营的一众兄弟及斩首队众人。 鸿睿对众人道:“鸿睿三生有幸,得众弟兄如此厚爱!”,说罢,强自起身,躬身一礼。众人见状,纷纷回礼道:“愿为大人赴死!” “好,既然大家伙来了,那么也别闲着,说不定可钓得大鱼。” “请大人指示!” 鸿睿唤来于放,对于放道:“于放,去我书房取来罗府图纸”。 不消片刻,图纸已至。 鸿睿摊开图纸,取碳条,在其上标注关键防守部位后,便命众人依此布防。 待众人离去,鸿睿闻于放道:“上回托铁鹰打造的那些物件可已完毕?” 于放道:“前日我去问过,老铁说已完。” “嗯,速速取来,抓紧布置,这几天怕不会太平。” ...... 也就在此刻,周国宫廷之中也正发生着一起看似寻常的琐事。 不知是无心,亦或是有意,端木皇后向皇上进言,欲将樊冰心嫁于端木家的长子端木芫。 话说端木芫其人在周国也颇具才名。 年方一十有八,便已著书立作,一册《芫诗轻曲》替他赚得无尽才名,身份、地位、才名堪称上上之选,不知晓整个周国有多少闺中少女仰慕其人而芳心暗许。 可此人有一弊病,便如其诗词,天生带着一股无病呻咛的娘态,全无男儿的那股英武之气。 曾有一日,众人游湖,其时荷花正盛,端木芫于游船之上作词一首: 凌波微起,啼珠含露,烟雨飘零,十里荷香。红菡萏,翠玉盖,一茎引红莲,花自两边开。红衣落尽,秋意自来,荡尽满目艳红,藕花凄凄恨偏长,花愁人不知,凭添湖边浣纱人。 词是好词,才是好才,却偏偏情伤于花无百日红,却偏偏落寞于红颜终老去,化为寻常妇。 一场游湖,一首好词,惹得满堂彩,却又骗得女眷泪潸潸。 浅游片刻,女眷郁郁上岸,众人草草而散。 樊冰心对其颇有印象,却是毫无半点好感。便如其诗,初读之下,新鲜;再读,忧伤;继续,好好的心境便被悲伤填满,哪还有心思品读? 莫说樊冰心已是一颗芳心尽数系牢在鸿睿身上,即使没有鸿睿,她也是不愿将自己嫁于一个天天心思愁苦之人,即使再有才情亦是无法打动她。 关于此事,周皇倒是一反常态的未当场表态。 只因,最近周皇对于齐国那位少年将军罗鸿睿颇为关注,而又有好事的大臣将公主与罗鸿睿的一些过往添油加醋的一番描述,顿时,周皇的心立马活泛了。 周皇寻思着,若能以一女换一名将,这买卖可以做得。即使不能换他归顺,起码以后若有冲突之时,也心有顾忌不是? 越想越觉着这篇文章可以好好琢磨一番,因此,皇后的一番话,周皇根本就未往心里去。 可偏偏,这消息传至樊冰心耳中,顿时芳心大乱,一夜辗转无眠,第二日一早,便去拜访太子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七章 罗府的一场夜火 小楼昨夜又东风,吹乱了罗府的一地枯叶,也吹乱了罗府大门处的两只灯笼。 罗府众人打着哈欠,从各自屋内迈出,呼吸着晨间那湿润的空气,被碳炉熏了一夜的鼻腔顿感一阵舒畅。 正自甩甩胳膊,在管家一声声呵斥声中,准备忙活那每日不断重复的工作时,后院传出一声惊呼! 呼声颇为尖锐,打破了罗府一成不变寂静的清晨。 顿时,前院的人往后院跑,后院的人往厨房跑,一阵鸡飞狗跳之下,管家在人群后跳着脚骂着:“回来!一点规矩都没了?各自管好自己份内之事!” 可人心惶惶,担忧数日,哪还顾得了这许多。 而此刻,鸿睿与于放已是来到了厨房,瞧了瞧身后的一众下人,鸿睿笑道:“都回去吧,该忙啥忙啥,就死了只猫而已,不需凑这热闹。” 众人瞧了瞧屋内,面面相觑,但是见三少爷如此说了,遂纷纷转身离去。 鸿睿踏步入得厨房,见房梁之下挂着一只死猫。 张妈见得三少爷前来,忙躬身施礼道:“三少爷。” “嗯”,鸿睿点点头道:“张妈,你刚发现这只死猫?” “禀三少爷,我早上过来厨房准备早餐,门刚开,便见我所养的白妮被挂在屋梁下,已是死去多时。” 鸿睿抬头,瞧了瞧那只猫,对于放道:“把那猫放下来,另外检查下厨房所有食材、器具,看看是否被下毒。” “是!”,于放躬身抱拳道。 鸿睿嘴角一撇,向屋外缓步行去。 原护卫营众人见得鸿睿,忙上前,正欲开口,鸿睿摆手道:“撤去各处布防。” “鱼鹰,这个不太好吧。” “对方如此动作,其一乃是挑衅;其二便是恐吓。那便干脆,撤除布防,集中力量守护内院。” 鸿睿正欲去书房,忽然转身对众人道:“对了,今晚大门敞开。” 众人面面相觑,无奈摇头,便各忙各的去了。 进得卧房,若逦正在梳妆,见鸿睿进来,起身笑道:“夫君,后院可有何状况?” 鸿睿撇嘴笑道:“张妈的猫死了。” 若逦惊诧道:“呀,那猫我见过几回,甚是乖巧,厨房那些个耗子可都是它逮住的。” “唉,没办法,我惹的仇家,却偏偏对只猫下手,为夫感觉这个对手当得颇为掉面子啊。” 若逦掩嘴笑道:“夫君,你这番话若是被那人闻得,保不定会跳脚呢。” 话音方落,屋你一个小小罗府,便是尔等齐国皇宫,老夫也是照去不误。” 鸿睿无奈摇头叹道:“老狗,其实原先本少爷不想如此称呼你。听人说,猫狗不相容,昨日见你屠猫,便是信了一半,今日再见你狗眼看人低,我便是全信了,你还真是一条老狗。” “小子,牙尖嘴利对你可没有半分好处。一会儿杀你前,老夫先敲碎你那一口好牙。” 说罢,袍袖一甩,一股劲气已是向鸿睿袭来。 于放闪身上前,一剑挥出,恍若银河裂空一般,向那道劲气劈砍而去。 只闻得“怦”一声巨响,两人身形各退一步。 也就在此刻,鸿睿双手各执三把飞刃,已是没入夜色中。 无明眼见飞刃袭来,嘴里冷笑一声,身后一柄长剑是出鞘,银光划出,那六柄飞刃一击之下已是呼啸着远远弹出。 无明轻哼一声道:“雕虫小技!” 话音刚落,弹出的飞刃划过一道圆弧,又向无明袭杀而来。此刻的于放,手中长剑似蓄势已久的一条毒蛇,配合着飞刃的落点,每次出剑,必让对方一阵手忙脚乱。 被不断弹开的飞刃却是鸿睿最拿手的“燕返”之技,随着反弹之力的不断叠加,其攻势愈为猛烈。 无明怒吼一声道:“旁门左道,亦敢在老夫面前逞凶!” 言罢,衣袍鼓胀,顿时一股牵引之力从周身散出,而袭来的飞刃似被对方吸引一般,飞掠而去,却又在其身前寸许处定住,只是从其刀身不断发出的嗡鸣之声,便知此刻的飞刃已是陷入无明的内劲之中。 牛入泥潭,再难挣脱。 鸿睿见此情形,对身后几人举了下左手,轻挥两下,于放见此,闪身而退。 顿时,站于两侧的斩首队纷纷端弩,随着鸿睿轻咳一声,顿时,无数箭雨向无明周身袭杀而去。 只见无明双掌挥舞,半空之中顿时形成一股庞大的气旋,无数箭矢似投怀送抱一般,纷纷裹于那团气旋之中。 待得箭雨停歇,无明撤去劲力,数百支箭矢纷纷坠落。 可就在坠落之时,无明狐疑的嗅嗅鼻子,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黑袍之上弥散,而地面之上亦有些许粘稠之物。 不待他细细观察,护卫营众人已身背一奇怪之物件,左手中执一铁管,右手握着一长柄,长柄与身负之物件相连。 只见铁管口部有一火捻,随着右手反复摁压长柄,数道火龙“呼呼”咆哮着向无明周身袭去。 此物正是鸿睿吩咐铁鹰所打造的火舌枪。 而此刻,斩首队众人已是换过箭匣,配合着火舌枪的攻势,无数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向无明杀去。 此刻的无明,面露骇然之色。 大喝道:“妖术!尔等居然会此等妖术!” 伴随着他的怒喝,一道道劲气由周身射出。可那数道火舌遇到气劲亦不会熄灭,顶多便会附着在气劲之上,兀自焚烧。 而随着气劲的消散,无明的周围已是燃起熊熊烈火。 箭雨与火舌丝毫不会给无明喘息的机会,是的,这机会不用太大,仅需那一点火星。 终于,不负众望之下,无明的周身忽然焚起一团大火。 任他内家功夫再强横,可体表之火亦是无法扑灭,更何况,这火也非寻常之火。 而此刻的无明,骇然之下,忍着浑身灼烧带来的剧痛,终于让他觅得一处池塘。 只见他拼着最后一点气力,腾身而起,向池塘坠去。 鸿睿嘴角一撇,道:“找死啊!” 无明如愿落入池塘,却骇然发现,这火居然并不惧水,而是连着池塘之水一起焚烧,且火势愈发猛烈。 一声悲号,在深夜之中如同鬼泣,随着声音渐弱,罗府后院的池塘之内飘过阵阵晚风,随风传来一股焦糊之味。 鸿睿摇头一叹:“杀人者,人恒杀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八章 暗香缓潜(上) 此刻的樊冰心坐在马车之上,面色很是平静,车厢内散着淡淡清香,出尘而优雅的仪容便如那薄雾淡淡的清晨,在阳光初露前,尽展她那似水般清润的华年。 公主的心,远不似外表那般平静。 出身皇家,自小便从诸多公主身上得见到许多的心有不甘与无能为力。 既然无法逃避,那便索性抗争。 这是她思虑一夜后的唯一决断。 车行至半路,却是忽然停下。 宫女忙撩帘探首,询问状况,却见车夫一手直指前方道:“是端木家的马车,方才道上拥挤,俩车各自进退不得。” 那宫女下得马车,却见由对面车厢内下来一清瘦男子。 只见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待走得近前,只见他躬身施礼道:“见过公主殿下,在下端木芫,惊扰公主车驾,深感不安。” 说罢招招手,一书童打扮之人提着一方食盒步得近前。 端木芫笑道:“昨日去郊外访友,顺途摘得林间冬枣,甚是甘甜,今日偶遇公主,便请公主一尝。” 樊冰心在车内,面色古井无波,淡淡道:“端木公子有心了。道上人来车往,莫阻着路人。” 端木芫抱拳躬身道:“是,是,公主所言极是。” 言罢,端木芫上得马车,吩咐车夫赶紧挪车,让公主的车驾通过。 ...... 近日来,端木芫颇为苦恼。 起因乃是两月前,一次远足。 端木芫好写诗词,而其便因诗词迷恋上了远足,其常言:采得无限风光,写于三千书卷。而两月前的一次采风归途,恰逢山雨,下山之路已是一片泥泞,正感焦虑之际,却是见得山中有一宅院。 冒雨到得近前,乃一猎户宅邸,见一书生打扮之人前来避雨,忙热情招待。 三碗温酒入腹,端木芫顿感周身暖意渐起。两人正在交谈间,见内屋一少女端着茶水出来倒茶。 端木芫瞧得此女子,顿时内心波涛翻滚。 只见此女,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端木芫顿时惊为天人!一颗心脏“扑扑”狂跳不止。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方停。 而端木芫亦因昨日淋雨受寒而在猎户家病倒。 猎户见端木芫裹着被褥浑身发抖,吩咐闺女好生照顾这位公子,便独自上山采药去了。 待端木芫康复离去后,便时常寻机会拜会那猎户一家。 一来二去,双方渐渐熟悉,时日一久,那猎户之女与那端木芫已是情愫暗生。 终于,在某个午后,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却是都已发生。 一日,那女子告诉端木芫,其已有身孕。 端木芫本想着告知父母,将此婚事了了,实在无法,哪怕先当府内丫鬟,待正室落定后再收作偏房也成。 偏不料,皇后姑姑欲做媒,让其娶公主樊冰心。 此时的端木芫内心却是开始不断计较着此事该得如何周全处置。 前日,他便是送去五千两银票于那猎户家,却偏不料,那猎户也是一耿直性子,一把将银票撕烂,指着端木芫的脸怒骂道:“枉你一届读书人,却是如此不知廉耻!我虽是平民,却也知为人道义!我这便去官府告你!” 正在双方争执不下直接,那女子却是已然在屋内偷偷悬梁自尽了。 眼见此事无法收场,端木芫留下数锭纹银后便匆匆上得马车,逃离而去。 端木芫一路寻思着,若此事无法就此善了,恐怕他前途与名声俱毁啊。 而陪他的书童见主子愁扰,遂上前轻语道:“公子,若不命人......一不做二不休,一了百了。”,边说边做出手起刀落之状。 端木芫一脸大惊:“这,这可是人命啊!” 那书童道:“公子,若此事不如此解决,一旦那猎户诉至公堂,恐怕您的名声就全毁了,而且,若您顺利迎娶公主,将来族长之位怕是非您莫属。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端木芫一声叹息,摇头道:“待我想想再议吧。” ...... 此刻,鸿睿正在书房读着一封书信。 若逦轻抚着隆起的小腹,恬静的坐在鸿睿身侧。 鸿睿放下信笺,摇头苦笑道:“若逦,周太子来信了。” “哦?可是谈及冰心妹妹?” “仅只一句。” “哦,怎讲?” “皇后欲将公主下嫁端木芫,那端木芫乃是皇后之侄儿,所幸周皇暂未点头应允。” “看来,定是冰心妹妹找了周太子。” “想来定是如此。下月初九乃齐皇六十大寿,周太子将代表周国前来贺寿。” “莫非,周太子想乘机与皇上协商此事?” “信中未言及具体事项,但据我推测,周太子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若逦掩嘴笑道:“唉,还真是,妹夫不急,大舅哥急。” 鸿睿无奈撇撇嘴道:“是呀,相公不急,夫人急。” ...... 儋州城,有条染布街。 而这条街道两边的染布坊便很好的诠释了其名字的由来。 街道不长,两侧分布着七八家染布坊。 而染布街特有的那股子酸味却是一年四季总也挥散不开的,而这股子味道便是来自染布坊内那一口口各色大染缸之内。 冬天的染布生意并不好,因此,每年冬天,依旧开门营业的也就一家伍记染布坊。 正拿着抹布打扫的伙计边忙活边问道:“掌柜的,昨晚可曾听到隔壁哭嚎之声?” 掌柜的把眼神从账本挪开,瞧了瞧那伙计,没好气道:“隔壁那陈家隔三差五打婆娘,你又不是不晓得,奇怪个啥?” “不是呀,掌柜的,昨晚的哭嚎声特别凄厉,大晚上听着都瘆得慌。” “你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觉,专听隔壁墙根作甚?” “咳,瞧您这话说的,又不是我想听,动静他由不得我唉,是声音往我耳朵眼里钻呀。” “别人家事莫管,好好干活,过几日帮你把工钱结了,你也回去休息几日,顺带赶紧找个媳妇,免得整日惦记别人家媳妇。” 那伙计闻言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脸窘态,讪讪道:“您老大早上的调侃我嘞,要讨媳妇我还得攒上个三五年嘞,否则今年讨回家,明年就该挨饿与人跑了去嘞。” 俩人正说话间,闻得隔壁传来些许动静,先是“吱嘎”一声,接着传来车轱辘声和马蹄声,俩人抬首望去,一驾马车由店铺跟前疾驰而过。 掌柜狐疑的望向伙计道:“啥时候他们家赶车的换人了?” 伙计也满脸狐疑,摇头道:“谁晓得哟,您老刚才还不是告诫我,别人家事莫管吗?” 掌柜的拿眼一瞪,笑骂道:“小王八羔子,晓得回嘴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六十九章 暗香缓潜(中) 儋州,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对于儋州城内的百姓而言,这种宁静的日子,便是他们所向往的。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越想得到的,有时却偏偏让你求不得、寻不得。 陈大人府邸就有那么一名下人,大伙寻常都唤他福盛。 这福盛近日来甚是焦虑,只因他眼瞅着陈大人已是亡故,陈夫人带着他那痴傻公子不日也将回归故里,往后他那每月的银钱怕是很长一段时日会没着落。 此人平日里便有饮酒的喜好,这日,福盛偷溜出府邸,寻思着喝点小酒,以抚慰他那彷徨的心。 刚到街口,便遇上几位平日里插科打诨的酒友,于是不需过多客套,勾搭着肩膀便往孙家饭庄而去。 入得饭庄,几人落座,跑堂的小厮眼见有客到来,忙不迭跑到跟前,招呼道:“几位爷,吃点喝点儿?” 福盛没好气道:“不吃点喝点,来你家看媳妇儿啊?” 那小厮也是无奈,心中骂道:“陈大人在的时候,瞅你人五人六的,也就不多计较了。现如今,陈大人都已归天了,这厮还如此横!” 想着磕碜他一把,又怕掌柜的举着算盘揍他,于是那小厮皮笑肉不笑道:“瞧福爷这话说的,咱这儿可没啥小媳妇可看,要吃点,喝点咱这儿有。” 一块儿来的几人道:“捡几样拿手好菜先上着,来两坛一窝春,别掺水哦!” “得了。”,那小厮转身离去。 三碗酒下肚,福盛的话可就多起来了。从陈大人偷逛青楼一直到偷吃府里的丫鬟小翠,直说的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众人听得有趣,又知那福盛只要黄汤下肚,连他老婆的肚兜上绣的啥图案也敢说,于是,不时拿话揶揄他。 这家伙还真是一个人来疯性子,瞧得众人都竖着耳朵听,于是把那州府之内鸡毛蒜皮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一番吹嘘,而瞧他那洋洋自得的模样,仿佛这州府除了陈大人便数他最了不得。 这一场酒啊从午时一直喝到日落西山。 众人眼见他也说不出个啥了,便纷纷散了。 福盛往桌上拍了一块碎银,便摇摇晃晃的自行离去。 这灌了一肚子的黄汤,随着福盛那一摇三晃的步伐而在肚内“咕咚、咕咚”晃荡,一阵冷风袭来,福盛顿感脑袋有点沉,有点懵,肚里还有点直犯恶心。 可他想起方才那一块碎银,便又是一阵肉疼。于是晃了晃脑袋,一手紧捂住嘴,在街上站定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那股翻滚的酒气给压了下去。 福盛又迈步向前,嘴里还兀自嘿嘿笑道:“好你个土地老儿,想骗爷爷的酒水,没门儿!” 只见他一摇三晃,步伐虚浮,走着一条曲线,也不知是去往何处。 话说这福盛酒醉后便有个特点,他走路不辨东西北,只认那个南。便如今次,他瞅准了南边,一步三晃的径自走去。 夜幕垂落,把整个世界拥入黑暗之中。 生活中,有许多的惊喜总会不期而遇,但有时也会有许多的惊吓悄然而至。 此刻的福盛摸着黑,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边走边打着酒咯。 终于他抬起迷糊的双眼,瞅了瞅前方,嘿嘿笑道:“到了,不晓得那......那个小六睡了没?待我去敲门。” 言罢,便径自向前,抬手拍在门板之上,却是随着“吱嘎”一声,门扉已开。 福盛笑道:“嘿,这小六够意思,知道福哥我去喝酒了,特意给我留了门。” 说罢,一步三晃的向门内行去。 正走着,忽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在地。福盛口中骂骂咧咧着,忽然感到腹内又是一股酒气直往喉头冒,他顺势找了颗大树,靠着大树就那样在鼾声渐起中昏昏睡去。 后半夜,风声呜咽,那半开的门扇随着风儿“吱嘎”作响,地上散落着几块粗布,被风吹着发出有如肺痨病人透不过气般的残喘之声。 而就在黑暗之中,福盛感觉有啥物事在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脸。 “别闹!”,梦中的他不耐的挥手。 刚停了会儿,又来了。 “你烦不烦啊!”,福盛从睡梦中不耐的醒来。 揉了揉眼睛,醉眼朦胧的依稀瞧见眼前有那么一双女人穿的绣花鞋,对没错,是绣花鞋,鞋头尖尖的。 福盛以为自己迷了眼睛,又反复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顿时,酒醒了一半。 确实是有双鲜红的绣花鞋半悬在自己眼前。 福盛抖抖索索,壮着胆子,抬头向上瞧去。 却见,一根木梁之上正挂着一具女尸,此刻,那女尸正歪垂着脑袋,俩眼暴突,一脸死灰之色的瞪着他。 “哎哟,妈呀!”,此刻的福盛那剩下的一半酒意已是还回了姥姥家。 福盛从地上一跃而起,正欲夺路而逃,却见周身木梁之上都挂着一具具尸体,而此刻,这些尸体不知是被风吹的,亦或是不由自主的,都纷纷顺着脖子间的那根绳索,调转过身,直愣愣的盯着福盛。 福盛只觉着裤裆一热,紧接着惊呼一声:“鬼呀!”,便自两眼一翻,嘴角冒出一股墨绿色的胆汁,就那样不明不白的倒地而亡。 ...... 伍记染布坊。 后院之中的那名伙计睡梦之中被隔壁院内的一声惊呼给惊醒,眯眼瞧了瞧漆黑的屋内,顿时感觉似乎正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盯着他一般。 忙裹紧了被子,把脑袋包裹在被褥中,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那名老掌柜,却是也被那声音惊醒,诧异道:“往日里,那陈有贵要打老婆也不是这个点啊,今晚他家是怎么了?不行,明日里得去瞧瞧。” ...... 翌日清晨,天刚放亮。 伍记染布坊的掌柜与那伙计便已是早早醒来,那伙计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似心有余悸般问那掌柜道:“掌柜的,昨晚,您老听到隔壁那哭嚎了吗?” 掌柜的瞅瞅那伙计,似下了决心道:“走,我俩去隔壁瞧瞧?” 俩人蹑手蹑脚走到隔壁大院前,却见院门半开,便探着脑袋向内观望。 一瞧之下,俩人不由同时高呼一声:“妈呀!”,撒腿便往自家铺子奔逃而去。 俩人入得铺内,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一通猛灌,好不容易终于把憋着的那口气给喘匀了。 掌柜的对那伙计道:“走,我俩去报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七十章 暗香缓潜(下) 沉寂许久的染布街今日突然人头攒动。 郭守备领着兵丁官差将整条街道封闭了,可越是如此,越是无法阻隔围观之人的猜测。 福盛的老婆抱着孩儿挤在人群之中,双眼通红,腿脚已是发麻,努力想挤出人墙,入得里边瞧上一瞧他那可怜的丈夫。 “大人,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娘俩进去瞧上一眼,也就一眼啊!”,福盛他老婆哭嚎着。 可挡在她身前的官兵根本不为其所动。 “唉!可怜啊,这陈家算是灭门了,连一众伙计也跟着倒霉。” “是啊,刚才我赶来的早,瞅了那么一眼,奧哟,那个惨哟,陈家七八口人都被挂在晾架上了哟,眼睛突愣着瞪着你瞧,亲娘嘞,吓得我差点魂都掉了。” “是哟,俺也瞧见喽,吓人嘞!对了,这福盛为啥没事跑陈家染坊了呢?” “谁知道嘞,莫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了?或者陈家人去的不甘心?” “莫胡说,这种地方不带这么瞎说的,小心那啥跟你回家作伴。” “啊呸!你那破嘴早晚被我用搓脚布好好擦上一擦!” ...... 而此刻的陈家染坊大院之内,郭守备领着一众官员和仵作,正在查勘现场。 一名仵作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福盛周身,又扒开福盛嘴巴,仔细一番探查,鼻子嗅了嗅,遂站起身向郭守备道:“大人,此人周身并无外伤,但其身上酒气弥漫,据小的推测,此人乃是醉酒后误入此地,待酒醒后为现场惨状所惊吓而致死。” 郭大人踱步至挂着陈家老小的晾架旁,反复走了两圈,问那仵作道:“那这些人呢?” “便如大人所见,这陈家八口人,脖子有勒痕,并非上吊致死,而是上吊之前便已然被人勒死。” “哦,可何人要杀死这染布的一家人等?为了钱财?” “禀大人,小的刚去检查过了,陈家的银钱等值钱物件一件未少。” “那便是奇怪了。对了,罗大人到了吗?” “哦,禀报大人,方才已派人去请,应该快到了吧。” ...... 此刻的鸿睿正坐在马车之上,一名官差正向他汇报着现场的一应情况。 鸿睿皱眉沉思,奇怪问道:“是何人报案?” “是隔壁伍家掌柜和他家伙计。” 鸿睿正欲说话,颠簸的马车引得他一阵轻咳。鸿睿取出丹药,吞下一颗后,又问道:“现场有没封锁?” “禀大人,郭大人第一时间已安排众人封锁现场。” “好。”,鸿睿淡淡回应一声后,便闭上双目,可他的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 “一个靠染布为生的家庭,有何利益值得凶犯灭其满门?” ...... 马车入得染布街口,拨开围观的人群,马车缓缓入得其内,到得陈家染布坊后,鸿睿下得马车。 瞧了瞧隔壁店铺前在寒风中飘荡的那块上书“伍记”的招牌,鸿睿迈步入得陈家染坊院内。 郭守备瞧得鸿睿前来,忙一脸笑容道:“鸿睿啊,知你近来身体抱恙,可这命案委实诡异,想来这州府也唯有你对查案一道最为精湛,因此......,可莫要责怪本官不体恤下属哦。” “大人说笑了,人命大于天,遇上此等大事,鸿睿理当尽其所能,为大人分忧,为冤死百姓求得一个说法。”,鸿睿微笑抱拳道。 “鸿睿,仵作刚查验过了,要不你先听听仵作查验结果?” “还是先容我仔细查看一番再说吧。”,鸿睿皱眉瞧了瞧眼前惨状道。 在仵作的陪同下,鸿睿先对尸体做了初步检查,所得结论于仵作一致。 鸿睿狐疑道:“任何谋杀,都有一个目的。这染坊之内,究竟有何利益让凶徒灭人满门?” 鸿睿唤来两名官差,一同步入染坊内院。 这内院分作前后两进,外侧为作坊,有木作间、染布间、挑染间以及数间库房。 几间房内都很整洁,并无异样。 而待众人步入那间木作间时,鸿睿的眉头忽然微微皱起。 鸿睿弯下腰,小心捡起一块碎木,见其之上有蓝色染料,瞧其纹理显然是人为雕刻过。 鸿睿瞧了瞧屋内一排木架,其上搁着一块块木雕版。 鸿睿小心取下一块,入手颇沉,其背面光滑,正面雕着无数碎花。 鸿睿唤过一名官差道:“唤那伍记得掌柜过来。” 那名官差应诺一声,便自去唤人。 须臾片刻,那名老掌柜战战兢兢到得鸿睿跟前,正欲下跪,便被鸿睿止住。 鸿睿笑道:“老人家,免礼。您也莫要紧张,只是问个事儿。” “啊呀,大人,但凡小老儿知晓的,定知无不言。”,那老掌柜忙道。 鸿睿来到那一排木架前,指着那些木板道:“老人家,你们染布这行,管这些叫什么?” “哦,大人说的这些,我们行内人称其为印花雕版。” “哦,是否布料上的花色便由这些印花雕版拓印而成?” “正是。” 鸿睿拿着手中那块碎木块问道:“那老人家,你瞅瞅这块。” 老汉接过那碎木块,仔细端详,用手反复摩挲后道:“大人,这是一块破碎的印 花雕版,只是......” 鸿睿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寻思着,这上面的花纹老汉从未见过。” 老掌柜又反复摸了摸那碎木块上的纹路,道:“小老儿从事这行手艺已经五十年了,这雕花一共分为南宫、梨花、福禧、千寿等二十六大类,一百零四小类,每类花色,老汉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这是,这块的花色,老汉却是不知。” 鸿睿闻言,接过那块碎木块,心中思忖道:“看来,凶人定是急于销毁这块雕版,而知晓雕版之谜的,也便只有这染坊众人。” 忽然,心念一动,忙问道:“今日之前,可曾见到生人从此街道而过?” 那老掌柜想了想,忙道:“前日晨间,曾见到陈家一驾马车从此路过,可赶车的马夫并非陈家原先那人,而是换了一人。” 鸿睿忙至郭守备身前,躬身道:“大人,据下官推测,凶人恐是杀人灭口,而其所要隐匿的便是一卷布料。” 郭守备狐疑道:“布料?此话怎讲?” 于是鸿睿便将屋内所发现的蛛丝马迹一一向郭守备告知。 鸿睿又道:“欲知其间所藏之密,便唯有抓住凶人一途。” “可凶人去向未知,怎生抓捕?” “若欲逃离出境,离儋州最近的关隘便是雁南和虎踞,凶人驾马车而逃,起码需得五日方可抵达,若命人八百里加急,两天便可到达,尚算不迟。” 鸿睿命人取过纸笔,写了两道密令后,便吩咐兵士速速前往雁南、虎踞两关。 ...... 一日,虎踞关城门前。 一众兵士如同往日般,正在城门盘查过往行人。 可今日,却是稍有不同,镇上染布坊的万掌柜也是套了一身皮甲,混在那一众兵士之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七十一章 静处暗香动(上) 虎踞关,位于齐国西境。 一道绵延二十里的城墙盘踞于西部高原的山岭之上,远望颇有虎踞龙盘之势,虎踞关其名之由来便是缘于此。 虎踞关常年驻军三十万,也正是这三十万驻军渐渐把一个不大的潭水镇盘活了。 说起这潭水镇不得不说起镇上的俩人。 一个是镇上的万掌柜,其经营的染布坊和杂货铺都是镇子里的独一家,镇上居民的吃穿用可都离不开这个万掌柜。 另一个便是自打有这个镇子以来,唯一的一个秀才——方秀才,镇上居民小到书信大到状纸可都离不开这个方秀才。 这一个掌握了民生渠道,一个掌握了信息渠道,于是,渐渐地镇上居民见着俩人都要鞠躬行礼,以示热情。 这人,不能长期为周围的热情所包裹,这被包裹久了,心理可就渐渐产生了变化。 按理说,这俩人都算是镇上有脸面的人物,而且各自涉及的领域与对方不沾边,可偏偏时日一久,俩人却是开始相看两厌。 归根到底,相互不顺眼的缘由还得归结于一个女人。 这女人名叫静香,据说是内地某年洪灾,独自流落至此,孑然一人,父母早被洪水不知冲哪儿去了。 想起静香初到镇上之时,浑身瘦的跟皮包骨似的,一身破衣烂衫,头发蓬乱的跟鸟窝似的。 某日,静香正在街角阴凉处乞讨点吃食,被路过的孙丘见着了。 这孙丘乃一军户,闲时种地,战时上阵,家里有个三亩军田,日子过得颇为顺心,可唯一不顺心的便是缺个媳妇。 这孙丘围着静香左瞧瞧,右瞅瞅,便问道:“俺们家吃的管够,可愿与俺回去?” 那静香闻言,也未考虑,便点头答应了。 还记得那日,这孙丘领着脏兮兮的静香到万掌柜的铺子里买衣服和一些吃食,这万掌柜掩着鼻子嫌弃道:“我说你个孙丘,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你是从哪个千年土疙瘩里淘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这孙丘平素里便对这万掌柜颇为嫌弃,可奈何平日生活还真离不开万家那铺子,也未答话,自顾自挑了两身衣服后便带着静香径自离去。 孙丘带着静香回得家中,烧了一大锅水,待得静香洗涮干净,这孙丘手中的旱烟杆掉地上了犹自不知,嘴巴张的老大,口角的口涎拉了好长一溜儿。 “咕噜”一声,孙丘吞下一口口水,方缓过神来,颤声道:“静香,你咋地就这般好看呢?哎呀,赶明儿要去爹娘坟头烧柱香去,这回俺孙家捡到宝喽。” 这孙丘原本在镇上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儿,可捡着静香后,来他家串门的人可是差点把他家门槛都给踏破了。 而其中,便有万掌柜和那方秀才。 犹记得那日,万掌柜离开孙家的时候,边走边抽自己俩耳刮子,嘴里嘟囔着:“走眼喽!瞧走眼喽!孙丘这个瘪犊子,咋那么好命!” 犹记得那日,方秀才离开孙家的时候,大冬天的摇着一把折扇,边走边晃着脑袋,嘴里兀自吟诵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可或许是孙丘这人命里概不得这等好事,静香进门第二年,一场战事便要了他的命。 这下子,镇子里那帮单身汉可是两眼放光,可还不待他们有啥动静,这万掌柜与方秀才头一次联手放话出来了。 原话是这么讲的:“哪个眼招子不亮堂的,敢动静香,那便是与万、方二人不对付,今后呐,吃穿用度别找他姓万的,而且呐,方秀才还要去衙门告官,直告到那人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镇上的那帮野狗们终于消停了,话声。 “方郎,可是落下啥物件了?” “吱呀”一声,门已开。 万掌柜啥话都不说,闪身入内,一把抱住静香那软软的腰肢。 “哎呀,死鬼!多大岁数了,可不比小伙子哟。听话,莫贪......” 静香正说着,忽然感觉摸着的对方衣服的布料好似有问题,方郎都穿粗布衣服的,咋这布料感觉这般柔软? 静香内心暗道一声不好,随手抄起门边的一根棍子,朝着那人兜头兜脑一顿猛抽。 那人吃痛,拉开后门便夺路而逃。 第二日清晨,镇子上的人都在谈论着两件事。 其一,今早去万家铺子,瞧见万掌柜满头的大包,不晓得是遭谁殴打了。 其二,方秀才今早跌入自家茅坑中,幸得街坊路过救起,否则一肚子墨水怕是都要变米共汤喽。 此事之后,当事三人各自心照不宣,见面依旧是该有的客套一样不少,可背地里,静香与方秀才可把那万掌柜恨上了。 万掌柜自从吃了那档子无法开口的亏后,便再也绝了对静香的那点想法。 这日子,也算是重新归于平静了。 可今日,被城关老爷命人请到城门口协查的万掌柜,却是感觉人群中的一道熟悉身影瞧着似乎有那么点怪异。 是的,有点怪异。 城关老爷可是再三交代过的,一定要瞅仔细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七十二章 静处暗香动(中) 人的眼睛,生来便是用来看周遭事物的。 可今日,万掌柜却是看到了令他往后余生都要后槽牙生疼的场面。 “呸!”,万掌柜狠狠将一口浓痰啐于地面,仿佛如此,他心中的那口恶气便能吐出一般。 万掌柜躲在一众兵士背后,透过那人缝瞧见了静香与方秀才。 此刻的万掌柜俩手狠狠攥着,连指甲入肉都仿若未知。 咬牙吐出仨字“狗男女!” 身前一兵士扭头,奇怪看了万掌柜一眼,道:“万掌柜,这是咋的了?咋脸色有点不对啊?” 万掌柜这才缓过神来,忙道:“没事,刚瞧见路边一条赖皮公狗把我家养的阿花勾引了去,心里不痛快。” “哈哈,你连畜生的事都操心呐,对了,听说您家新来了个丫鬟,标致的很嘞,改明儿我去你府上拜会拜会?” “去,别净想好事!镇上几朵野花那里你可是还欠着呢!” 说罢,又是眯缝着双眼,打量起那对让他冒酸水的狗男女。 那兵士见王掌柜丝毫没有与他聊天的兴致,便顺着万掌柜的眼神方向瞄了过去。 这一瞧之下,顿时眼前一亮。 瞧着静香扭着那纤细的小腰,聘聘婷婷而来,那鬓角垂下的发丝随风轻舞,那杏眼带着一层薄雾般的柔情,那粉脸带着天生的一股子魅惑,把兵士的那颗心给轻轻的挠啊挠,直挠到酥软,直挠到骨子里都有种麻麻的感觉。 那兵士见静香排在了队伍最后,忙走到跟前,笑问道:“哟,我说老远闻着一股子香风,还寻了半天,原来是静香嫂啊。” “胡三望,你喊我一声嫂子,便不该调笑于我。”,静香粉脸一红道。 “三望,人来人往的,都是乡里乡亲,说话也没个正形。”,方秀才埋怨道。 “哟,方秀才啊,你俩这是出城?”,胡三望眼神古怪的来回在俩人脸上瞅着。 “我和你静香嫂准备下月初八把婚事办了,这不,带着静香去城外祖坟上烧点纸钱,和老祖宗们也通报一声呐。”,方秀才道。 “哟,这可是好事呐!到时少不得我们要过来讨杯喜酒喝喝。” “让你迟点说,你咋就忘了呢?”,静香轻轻推了把方秀才,羞红着脸道。 “早说晚说还不是一样吗?”,俩人边说着,边随着人流缓缓向城门而去。 万掌柜躲在人后,可耳朵支楞着,方才的一番对话可是一字不落,都落入了他的耳中,顿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万掌柜吞了口口水,恋恋不舍的瞧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那在眼前摆动的罗裙,让万掌柜怅然若失; 那在眼前扭动的细腰,让万掌柜嘴里发涩。 忽然,万掌柜莫名其妙,似乎从灵魂深处咆哮出俩字:“站住!” 众兵士顿时扭头瞧向万掌柜,过往的百姓也一脸狐疑的瞧向万掌柜。 那一声咆哮,似乎由万掌柜丹田之处迸发而出,气势如虹,只是此刻的万掌柜却觉着喉间发痒,有点干涩。 “咳......咳......”,一通干咳后,万掌柜从一众兵士中走出。 城门处的哨卫长闻声也匆匆赶来。 “万掌柜,你可是发现什么异样了?”,哨卫长狐疑道。 “额.......”,万掌柜闻得问话,额头上的冷汗莫名哗哗的往下淌。 “这个......这个......”,万掌柜吞吞吐吐,却也说不分明。 “刷”的一声,哨卫长抽出钢刀,一抹寒光几乎将万掌柜的眼睛晃瞎。 “万掌柜,城防大人可是再三交代过的,要你过来协助,可不是让你无中生有,谎报军情,戏耍我等一众弟兄的!” “哎,大人,别这呀。我,我,小人确实发现了点端倪。”,万掌柜无奈之下,只得寻思着先把眼前这关度过了再说。 “说,你再吞吞吐吐,信不信我把你押入大牢!” “哎,哎,大人休要动怒,小的发现这名女子所穿之罗裙有异样!”,万掌柜心里寻思着:“既然得不到你,那便毁了你!”,于是指向人群中的静香道。 那哨卫闻言,大手一挥,顿时一众兵士纷纷上前,将静香团团围住。 此时的静香面色一变,浑身颤抖着指着万掌柜道:“好你个色痞!前几日半夜摸入我家欲行不轨,被我一顿好打,今日便寻思着报复于我了!” 方秀才也挺着干瘪的胸膛,怒声喝问道:“姓万的,你就是见不得我与静香交好,才故意污蔑于她!朗朗乾坤,自有公道。我这便去衙门告你!告到你身败名裂!” 被俩人一顿痛骂,万掌柜的火气顿时也是起来了。 只见万掌柜两手叉腰,慢条斯理道:“城防老爷今早授命于我,命我仔细盯着出城之人身上的布料花色,我瞅着静香这罗裙的花色可是甚为特别啊。” 哨卫长闻言,顿时命众兵士将静香押入府衙。 方秀才见状,欲扑上去与万掌柜拼命,那万掌柜也是滑溜,躲在众兵士身后便再也不现身了。 ...... 此刻的鸿睿,正难得在家伺候着若逦。 最近的若逦胃口颇好,兴许是怀孕的缘故吧,天天念叨着想吃鸿睿烹制的烤肉。 鸿睿也是闲来无事,俩人便在屋外檐廊下,支起一个小碳炉,串上一些肉串,享受起这难得的冬日烧烤之乐。 碳炉的温暖,印得若逦的小脸嫩红嫩红的,衬着檐廊外的满树腊梅,端得是人比花娇。 “相公,可以吃了吗?” “等等,酱料还未入味呢。” “快点嘛,人家可等了有一会儿了。” 而就在此时,鸿睿眼角的余光却是见得一道身影在墙角之处。 鸿睿摇头苦笑道:“若逦,二嫂又要来找你了。” 若逦粉脸一红,啐道:“瞧你,见着人家来了,还不快躲开?” 鸿睿瞅了瞅手中的烤串已是熟了,便塞到若逦手中道:“那为夫便四处溜达溜达,你们好好聊。” 见鸿睿走远,二嫂忙小跑着到得若逦近前,脸色微红道:“弟妹,前日你说的,要给我瞧瞧病因的,我今日便来了,没妨碍你们小俩口吧。” 若逦忙道:“二嫂,瞧你说的,我们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走,咱进屋,待我给你瞧瞧。” 入得屋内,二嫂拉着若逦的手,俩眼微微有些泛红,哽咽道:“弟妹,我和你二哥结婚都那许多年了,始终没个娃娃,这几日,婆婆虽然不说,可瞅那眼色,唉......” “哎呀,二嫂,你多想了。来,二嫂,我先替你把把脉。” 一番检视,若逦皱眉道:“二嫂,我猜问题恐怕不是出在你身上哦。” “哦?难道是我家那位身上有问题?” “二哥可曾受过伤?” “我想想......对了!那年我与你二哥新婚不久,你二哥便随父亲大人去收账,途中坠马,伤着命根了,后来瞧了大夫,服了俩月药后大夫可是说过问题不大的呀。” “恐怕问题便是出在此处了。” “那弟妹,你可得帮他好好瞧瞧。” “嫂子,你糊涂了吧。我哪能给二哥瞧那方面的问题啊,我看还是让鸿睿瞧瞧吧。” “诶,瞧我急糊涂了呢。对,让鸿睿给他二哥瞧瞧。” ...... 鸿睿刚至前院,忽听下人来报:“三少爷,郭大人命人请您府上一叙。” 鸿睿闻言,略一思忖,心中暗道:“莫不是虎踞关那边似乎有了点眉目了?” 鸿睿迈步出门,上得马车,匆匆向守备大人府邸而去。 鸿睿在管家引领下,到得郭大人的书房。 而此刻,郭大人正手捧着一条妇人的罗裙仔细端详。 鸿睿瞧见,揶揄道:“大人好雅兴,何时对妇人的罗裙感兴趣了?” 郭大人闻言哈哈笑道:“鸿睿,莫笑话我,今日唤你过来,便是要研究这条罗裙。” “哦,还请大人明示。” “前日,在虎踞关抓获一名妇人,此人所穿之罗裙据染布之人所说,其花色与寻常迥异。” “哦,待我瞧瞧。”,言罢,鸿睿接过那条罗裙琢磨了许久,也未瞧见有何异样。 “那伍记的掌柜可曾请来看过?” “命人请来后,他只是说,这种花色与那日陈家找到的碎雕版一致,其它便是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鸿睿瞧着那满布的图案,眼神愈发凝聚,起身,将那罗裙挂于衣架之上,退后几步,仔细端详,依旧不得要领。 复又凑近,盯着那一朵朵蓝底白花,忽然眼前一亮。 郭大人见状,忙道:“可是瞧出啥了?” “嗯,大人可命人找来三杆毛笔,还有红、绿、黄三种颜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七十三章 静处暗香动(下) 守备府,书房之内。 当郭守备命下人将那罗裙之上三种形状的图案按不同颜色上色后,顿时,一幅清晰的像素图展现于众人眼前。 鸿睿与郭大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齐声道:“大齐九州十二关布防图!” 瞧着罗裙之上标注入微的布防图,居然连每个关隘的各兵种的兵力分布均一一标明,俩人意识到,兹事体大! 郭大人望向鸿睿,不无忧虑道:“鸿睿,敌探可获得我大齐如此详细的边关布防图,恐怕,这背后隐匿之人能量非小啊。” “大人,这般周详的消息恐怕唯有朝廷的兵部才有!” “兵部......鸿睿,严守消息,不得对外透露分毫,我这便上书密奏。” “嗯,大人,此事看来得抓紧了,迟则恐有变数。” 就在此时,屋外有下人报:“老爷,州府来报,虎踞关押来三名疑犯,已至州府大牢”。 “知晓了。”,郭守备道。 “鸿睿,疑犯已到,若不你我二人去审他一审?” 鸿睿忙抱拳笑道:“大人有命,岂敢不从?” 待二人到得州府衙门,一众州府官吏早已候着,等候差遣。 不待众人上前见礼,郭大人摆手道:“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正事要紧。” ...... 州府提审房内,昏暗潮湿的房间已被四周墙上的火把照的通明。 只见房内摆放着各种刑具,而一众衙役站于两侧,这屋内种种似乎不断释放着一种威压,直压得堂下三人跪地不断颤抖。 鸿睿瞧着堂下三人,语调轻缓却不失威严的道:“本官审案历来追求一个还原真相的结果,若尔等配合,本官也自会客气,若尔等心存侥幸,那便得恭喜了,本官于杏林之术颇有造诣,对人体奇经八脉了如指掌”。 说罢,鸿睿缓缓走到三人跟前,缓声道:“相信我,莫让本官出手,否则尔等将后悔来此人间走上一回。” 一番话说得极是舒缓,可落入耳中,却让三人不由遍体生寒。 “大人,但凡我知晓的,定不会扯谎。”,万掌柜道。 “大人,民女实属冤枉,请大人明鉴!”,静香垂泪哭泣道。 “大人,方某半辈子只读圣贤,有违圣贤之道的事情,方某是万万不会做的。”,方秀才强自镇定道。 鸿睿微微一笑,道:“好,那我便开始发问。”,鸿睿说罢,重新落座。 “疑犯静香,那日你身着的罗裙,其布料究竟从何而来?” “回禀大人,那日民女与隔壁二娘闲聊,无意说起下月初八便要与方秀才成婚,那二娘闻言,第二日去街市上购回布料,连夜赶制罗裙后便送于我。” “哦,那你可知,这布料从何而来?” “回禀大人,听二娘说,布料是她从万掌柜的铺中购得。” “大人,莫听此女胡说,我铺中从未卖过此种布料!” 鸿睿闻言,眉头一皱道:“万掌柜,待我问你,你再开口,明白了吗?” 万掌柜忙叩头道:“是,是,小人知错。” “可你口中所说的二娘,经查,已是多日未在小镇出现过了。” “回禀大人,那天民女曾与二娘说过,准备第二日去城外方家祖坟祭拜,那二娘说,刚巧,她明日也要出城。” “哦,她可曾提及出城作甚?欲去何处?” “回禀大人,我问了,二娘也未说,只说明日出发时记得喊她一道。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待我去得二娘门前时,隐隐听到屋内有隐隐有男人咳嗽之声,可再待我敲门,却是毫无声息,我见无人开门,看看时辰也是不早,便到得路口,与方秀才一道出城。” “可那日,你在城防衙门为何此事未提?” “回禀大人,民女与二娘素来无话不谈,此事关乎二娘名节,便也就未提。可现在事关生死,再不说,恐怕便要人头落地了。” “哦,那我问你,你仔细寻思一下,事发之前,那二娘可曾有何异常之处?” “那日寅时,民女正在入睡,忽闻得隔壁二娘家传来屠驴之声。” “你怎知是屠驴?” “民女生于冀州,冀州之人喜食驴肉,因此民女对屠驴声熟悉异常。当时,民女好生奇怪,这二娘一妇道人家,怎能屠驴?” “那你可曾问过二娘?” “第二日午间,二娘端来一盆驴肉,民女便问及此事,她说今日晨间亲戚自集市购得一头老驴,而她家院子颇大,便借她家院子屠驴。” “可还有何细节?仔细想想。” “嗯,对了,大人,那日晚间,二娘家飘来熬制驴皮的味道,我本寻思着,这二娘还真是不浪费,那么大张驴皮能熬出许多阿胶呢。可是......” “可是什么,但说无妨。” “可是,除了熬制阿胶的那股腥味外,民女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材味道。” 鸿睿闻言,心念一动,可面上神色不变,转首望向万掌柜道:“万掌柜,本官问你,你店内可曾采买过此种布料?” 万掌柜抬首道:“大人,此种蓝底碎花的布料本店从未采买过。对了,大人,小民有个习惯,每次进出货都有账单记存,而且库存之数每十日便会盘点一次,这些都有账册可查。” “嗯,这些本官自会一一调查。本官问你,你店内的布料都是由何处采买?” “禀大人,本店布料七分自池州采买,三分由本店染坊自行染色。” 鸿睿闻言,心中想到:“罗裙之布料出自儋州陈家染布坊,而万掌柜的布料出自池州,想来两者关系不大。” 于是便道:“万掌柜,那日,你是如何一眼辨出静香所穿之罗裙有问题的?” 万掌柜不知为何,额头的汗水滚滚落下,讪讪道:“这个,这个......小民当时就是凭的直觉。” 鸿睿眉头一皱,冷笑道:“哦,万掌柜,你的直觉可是颇准啊。那你凭直觉猜猜,本官是信还是不信?” 万掌柜叩头如捣蒜道:“大人!大人!小民如实交代,小民对静香爱慕已久,那日,在城门闻得方秀才言及欲与静香成婚,便心生记恨,再思及往昔,小民对静香百般讨好,静香却对小民从不假以颜色,当时便一时血气上涌,怒火攻心之下,胡乱指认。” 鸿睿闻言,不由撇嘴一笑道:“好啊,这倒真是缺牙的和尚咬到了虱子,这般凑巧!”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静香与方秀才闻言,不禁怒视万掌柜。方秀才正欲开口,鸿睿摆手道:“你俩也莫怨恨万掌柜,也亏得他心生嫉恨,否则,许多事情便就此稀里糊涂过去了,待得祸事临头,依旧恍然未觉。” 方秀才向鸿睿叩首道:“此间事了,还请大人替方某做主,对这万掌柜施以责罚,否则,方某胸中恶气难平。” 鸿睿笑道:“万掌柜举报有功,本当应赏,可其又带有恶意,却也是无心插柳,便自功过相抵。倒是你方秀才,读书人便该有读书人的气度,此事涉及朝廷诸多隐秘,莫胡乱告状,到时惹得一身祸事。” 不待三人回话,鸿睿道:“尔等三人暂且收押,待本官调查后,自会还尔等一个清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七十四章 隐现黑衣巫 冬日的暖阳,渐渐化开了院内的些许积雪,也化开了闻少爷心头多日的积霾。 休养数月的闻少在下人的搀扶下,沿着院内塘边缓缓而行。 今日的闻少,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润,颓废时久的脸上似乎恢复了点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自从被鸿睿那一顿暴揍后,闻少的某些标志性功能受损,已被伤痛和失落折磨许久的他,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一丝曙光。 小鱼跃出绿萍中。 此刻的他,便如塘中一尾小鱼,跃出笼罩于头笑,近来发生数起奇案,诡异莫名,倒是疏忽若逦了。” 若逦又是一叹:“唉,夫君近来变了,于若逦交谈也学会顾左右而言他了。” 鸿睿面色一窘道:“哪有,若逦莫要多想。” “想那冰心姑娘,多水灵的一个可人儿,那冰清玉洁的身子都被夫君你瞧光了。” “若逦,当时她身负箭伤,为了疗伤,只得如此。” “对呀,还背着她从千丈悬崖飞下,若逦想着就感觉羡慕,唉,若逦可没有如此待遇。” “若逦,冬枣酸吗?” “嗯,酸。” “若逦,为夫为何感觉你的话中也带着冬枣的那股子酸气哟。” 俩人正说话间,马车已停。 “少爷,少夫人,前头就到镇子了,若不今晚就到前方落脚?”,于放驾着马车道。 “也好”,鸿睿道。 “唉,若逦,你说你没事非要跟我去虎踞关,你还有身孕,万一路途颠簸可如何是好?” “夫君,莫担忧,若逦只是想多陪伴在夫君身侧,老让我待在宅内,闷啊。” ...... 马车停在了客栈外,早有小二上前热情招呼。 一路缓行,直到第三日,方至虎踞关。 虎踞关众官员、将领闻得鸿睿今日到来,便已早早在二十里外相迎。 待众人见得鸿睿未带大批随行,心道:“这个罗大人,瞧着年岁尚轻,做事倒是极其低调。” 入得关衙,安排好若逦后,鸿睿便随着三两官员到得二娘宅中。 宅院挺大,一进院门,便是瞧见院内的两口大锅。 鸿睿上得近前,用手指刮起锅内些许残沫,放鼻下细闻。 其中一口锅内曾经熬制过驴皮,与静香所言不差。至于另一口锅内所熬之物,确实带着明显的中药味道,而此种中药却是鸿睿从未涉及过的。 此时,于放走至鸿睿跟前道:“少爷,您来这边瞧瞧。” 只见院子围墙的墙角之下,明显有一块土色较周边土壤颜色新鲜,显然此土曾经人为翻动过。 命人小心刨开土层,众人的眼光不由为土层中之物所吸引。 鸿睿的心脏仿佛漏了半拍,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取出一枚其中之物,仔细端详。 之间该物通体呈现赤金之色,如同一只金蝉, 口中不由轻呼一声道:“金蝉仙灵株!” 鸿睿犹记得,在万老的藏书中曾有记载:金蝉栖无疆(无疆乃中原大陆的西境之地,多山,多林,多鸟兽),藏身灵株异草之根部,夜间吸食其精华若干,日间反哺若许,其生之处,灵株异草不枯、不萎、不长、不熟、不开花、不结果,待五十年,金蝉破土,灵株异草一夜枯败无迹。金蝉仙灵株,性温,可医内腑损伤,可医经脉枯损,乃世间稀有之灵材宝药。 而其提炼之法也较为特殊,取冬雪以覆之,待一个时辰,其金蝉体内之药物精华尽融入雪,其空壳可弃之。以阿胶与雪水混合,文火慢熬,六个时辰后,待凉,制丸,可保其药效不损。 显然,这二娘家曾有人提炼过这金蝉仙灵株! 鸿睿思忖片刻,转首问向众官员道:“你等可知,无疆所在何地?” 那一众官员苦思片刻,忽然一官员恍然道:“下官记得,古籍中曾有言及无疆,此处乃现在的洹国最西之境,现称其为巫山郡,因其郡之中多出黑衣巫而得其名。” 另一人道:“听你一说,我记起来了,洹国现任国师漓鸦便是该郡有名的黑衣巫。” 鸿睿暗暗皱眉,看来,此番大戏又是洹国幕后一手策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尘 第二卷 入尘 ● 第七十五章 京城,俺们来了!么么哒 鸿睿、若逦、于放三人正风尘仆仆返回儋州,却不知,家中正有一位熟人已是等了有两日了。 钱公公正在罗府悠哉悠哉的喂着塘内的锦鲤,瞧他容光焕发,清闲自在的模样,似乎有一种飞出鸟笼的轻快之感。 罗父在钱公公身边候着,小心道:“公公,小老儿斗胆问下,这次皇上下旨不知对小儿是好事,还是坏事?” 钱公公眉眼未抬,自顾着逗着塘内的锦鲤,淡淡道:“杂家若是话语重了吧,被我那兄弟知晓怕是要怪罪某家,但为皇家办事,都要讲究一个规矩。” 边说着,边捻着一把玉米面,缓缓洒于塘中,道:“方才你那番话,换作别人,便可赐你一个僭越之罪。” 罗父闻言,顿时吓得一脸惨白,忙躬身便欲跪下赔罪。 钱公公转身轻轻托住罗父欲下跪的身子,笑道:“但,杂家与鸿睿可是拜把子的兄弟,这话只是提醒您老一句,换作别人,方才您老所问之言可是要惹祸的。” “诶,诶,谢谢公公!是小老儿不懂规矩,还望公公见谅。”,罗父忙道。 那罗父也是天南海北闯荡过一番,眼睛一转,已是从袖中悄悄取出一叠银票欲塞给钱公公。 钱公公顿时眉头一皱,道:“唉,您老为何就不似鸿睿那般通透呢?” 说罢,摇摇头,手一推道:“这些,您老收起,想那杂家与鸿睿以兄弟相称,收我兄弟的些许银票,我可以理解为互相的关照,收您老的,嘿嘿,于礼数不合。” 说罢,唤过一名小随伺,道:“去,替我把前几日闻守备送的那把茶壶拿来。” 小随伺匆匆而去,须臾片刻,却是捧着一个木盒来到近前。 钱公公将那木盒递到罗父身前道:“既然我喊鸿睿兄弟,那自当称您老一声伯父了。这把茶壶乃前几日闻守备所送,杂家又不喜饮茶,便送于您老,便当晚辈的一点敬意。” 罗父顿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钱公公见状,顿时不喜道:“您老这是诚心瞧不上杂家?” 罗父闻言,慌忙接过,忙躬身道:“谢公公厚赐!” 话说,这钱公公也是极其吝啬之人,而今日这般大方,也是事出有因。 只因前些日,周国太子携一众官员带着厚礼,朝见齐皇,祝贺齐皇六十大寿。 钱公公虽是主管外务,于宫内之事消息不甚灵通,可据某位小太监所言,说是皇上此次欲将鸿睿收为义子,可具体原因,众人皆知之不详。 钱公公闻言,顿时心下活络了。 皇上的义子,那可是皇子!虽无血亲,却是必定要封王的,即使是外姓王,那也是天大的权贵啊! 待那时再增厚感情莫不如现在稳固感情来的好! ...... 罗父于书房之中,喝退了下人,一个人将房门关上,点上蜡烛,小心打开木盒。 顿时两手一颤,差点将手中之物跌于地上。 只见盒中装着一把用整块羊脂玉所雕之玉茶壶。 烛火之下,那玉壶通体纯白,晶莹玉透,一抹润泽的光彩在壶身流转,直把那罗老爷瞧得目瞪口呆。 ...... 第二日午间,鸿睿三人已至罗府。 刚进院门,便见到提着罗老爷的鸟笼,正在前院遛鸟的钱公公。 鸿睿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大哥,您几时到得?怎未派人唤我速回?” 钱公公哈哈笑道:“兄弟,哥哥我来了可有三日了,那日,伯父便欲派人去唤你,哥哥我闻得弟妹有孕,又与你一道,怕旅途颠簸,便未允。反正也不差这几日。” 言罢,瞧着若逦,笑道:“兄弟,哥哥恭喜你了!” 若逦忙上前,正欲施礼,钱公公便道:“弟妹有孕在身,莫如此客气。” 鸿睿忙谢过钱公公,又道:“大哥,这次前来,可是皇上有旨?” 钱公公眉眼带着笑意道:“好事啊!你速去沐浴更衣,一会儿哥哥宣读圣旨。” ...... 罗府前院。 罗府一众人满满跪了一院子,而站于众人身前的钱公公,正一脸严肃的宣读圣旨。 罗父罗母跪在地上,听着圣旨的内容,一脸的激动,禁不住两行老泪滚滚滚而下。 而鸿睿的哥嫂四人,亦是内心一阵狂喜! 若问这圣旨说了啥?其实很简单。 鸿睿,朕知悉你小子战功赫赫,平草原,荡洹骑,朕也不知该如何犒赏你这天大功勋。思来想去,便收你为义子吧,封你为平南王,世袭罔替。还有,你小子给我带着家小速速回京,王府已给你腾出来了,上回你答应朕的事该着手开工了。 就在众人起身谢恩之时,州府一众官员已是闻讯赶来,那满脸的依依难舍之情,不明就里之人恐怕会是暖心暖肺、热泪盈眶。 而与鸿睿交好之人,除了郭大人、牛指挥使外,便是神箭营的一众弟兄了。 于是,鸿睿便拉着郭大人的道:“郭大人,有道是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话不多说,若不今晚神箭营一聚?” 众人闻言,顿时叫好。 ...... 今日的神箭营热闹非凡,因为众兵士闻得他们的上官要去京城当王爷了,怎能不喜? 更何况,神箭营一战成名,已是被朝廷挂上号的精锐之师! 从此往后,他们的军饷待遇与往日恐怕将会不可同日而语。 众兵士撸起袖子,打扫场地的打扫场地,整理军营的整理军营,杀猪宰羊,好一番热闹场景。 ...... 而就在此刻,身在中州的闻守备却是愁容满面。 当日,寒鸦替闻少爷进行了第二阶段的诊疗,效果明显,闻少爷已是隐隐有恢复往昔之迹象。 本来极其高兴的闻守备,却是在闻得诊金后,一脸的愁容。 他犹记得寒鸦拂袖离去时,撂下的那句阴恻恻的话:“允与不允,你自行思量。若是不允,三日后,令公子之症又会与原先一般无二,到时莫说是我,大罗金仙亦无法。” 闻守备此时极其为难,这诊金居然是边防图! 闻守备一夜未眠,可当他第二日进得书房,瞧见莫名出现在书桌上的一封书信后,顿时下了决心。 信是义父何公公所写,大意乃是: 我儿,你的仇家罗鸿睿已然封王,皇上已将其收为义子。 话不用多说,闻守备已是知晓其中厉害,狠了狠心,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若忤逆了义父,恐怕朝中再无人肯帮我,到时......唉,也唯有如此了!” 闻守备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而鸿睿此时正携全家踏上了赴京之路。 跟着一同前往的,还有神箭营的斩首队。 那晚,斩首队众人甚是落寞,鸿睿瞧在眼里,与郭守备一番耳语,郭守备当即笑着应允了。 从此,这支神出鬼没的斩首队便隶属鸿睿的王府私军。 京城的权贵们恐怕怎么也不会料到,就是这区区百人,从此便是让那些心思不纯之人如鲠在喉。 鸿睿坐于车厢之内,若逦舒服的躺在鸿睿大腿之上。 “夫君,你那日煮的酸枣汁极是好喝,唉,这旅途好是寂寞啊,如果能有杯酸枣汁,或许可以稍减几分旅途之苦。” 鸿睿苦笑摇头,道:“为夫早有准备”。 若逦近来很是贪嘴,鸿睿亦是宠她异常,这车厢之内,各种小吃整整装满了七八个食盒。 “对了,夫君,你说我这般吃法,若是以后变胖变丑了,该如何是好?” “么么哒” “什么?”,若逦奇怪道。 “么么哒” 若逦抬起脑袋,正想听个分明。忽然,感觉身体似乎牢牢被束缚住一般,再难动弹分毫。 因为,两片带着温热之感的唇已是牢牢贴附于若逦的红唇之上,若逦使劲推了推鸿睿,却是难以撼动。 带着微微窒息之感,一种温暖,沿着两人唇间缓缓流转,直达彼此心灵深处的那份眷恋。 良久,唇分。 若逦喘着气,娇嗔道:“臭鸿睿,你太坏了!” 鸿睿无奈道:“我都说了么么哒。” “什么么么哒?” “刚才的就是么么哒呀。” 若逦羞红着脸,嘴里咀嚼着这三字的含义,眉目流转间,一丝笑意忽然从嘴间笑出。 “噗嗤”,若逦笑道:“嗯,细品之下还蛮形象的。” 忽闻驾车的于放,使劲甩了一个响鞭,大喝一声道:“非礼勿听!驾!” 车厢俩人面面相觑,若逦两手掩面,鸿睿掩嘴而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一章 初入王府 “我想种满院的花,看花开,闻花香,风戏蝶,花弄影,捧一卷书,与鸿睿品茶看夕阳”,这是若逦在旅途中的梦想; “我想种一架葡萄,看月下串串晶莹,品杯中郁郁红润,执笔挥毫泼墨江山,良辰美景有情相伴,听孩儿嬉,观孩儿闹,冉冉风起,徐徐风没,带走光阴若许,留下温情满院”,这是鸿睿在旅途中的梦想; “我想带一干小弟,看院中飞沙走石,见儿郎身形矫健,刀光剑影虎啸龙吟,手起刀落快意人间,听敌人嚎,观人头落,血光溅起,待得凯旋归,屋了,也是哥哥我无能唉。” 鸿睿正欲安慰,钱公公又道:“好在,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城防司众官员一再犯错,忤逆圣意,皆遭贬庶民。而这货托人安排至六皇子府邸,欲攀高枝,图谋再起。” “嘿嘿,只是孰料,六皇子最是见不得此种阿谀之人,估计瞧你平南王开府,便将其踢至你府。” “哈哈哈,兄弟,此人定要替哥哥我好生照顾。” “对了,哥哥,不知你家侄儿姓甚名谁?现在何处流放?” “哦,我那可怜侄儿名唤钱宝来,流放至困龙关戍边。” “好,兄弟记下了,待得良机,说不得兄弟要想想办法。” 钱公公闻言大喜,忙起身抱拳道:“哥哥谢过兄弟高义!” ...... 京城的繁华,可不仅仅繁华在其形,更是繁华在那看似鼎沸实则不温不火的人心。 丫鬟们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鸿睿一家人安顿好了。 而鸿睿亦是忙乎了一下午,无他,递拜帖的,不请自来登门混个脸熟的,送些名贵字画珍奇礼物的,简直快把平南王府的门槛踏破了。 鸿睿的待客之道很符合上位者的气度,来者是客,言辞舒缓,礼貌的同时又保持着那份淡然气度,一些贵重礼物,鸿睿皆命人退回,吃食或绸缎,鸿睿自是留下。 此种有节有度的风仪,让一众访客心底暗暗赞许。 出门之时,心底不由感叹一声:“此子虽是年少,气度却是老成,谈吐见解皆是不凡,未来不可估量啊,必得好好结交!” 而此刻,隔壁的六皇子却是派得一名家丁,就在街角看着络绎不绝的马车在平南王府前停留。 “哦,你瞧得分明,那些贵重之礼,平南王皆未取?”,六皇子在书房内练字,头也未抬道。 “禀六殿下,小人瞧得分明,那些人先是双手空空上了马车,还未待马车动,平南王府的下人便提着礼物轻放于驾马之人身侧,并交代说,王爷心领,礼物贵重,于朝廷历法不符,不可收。” “哦,这个平南王虽是从乡野之处而来,却是颇有些气节,本王喜欢,说不得改日会会,若可交好,说不定他日有大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章 失踪的郭大人 硕大的京城,在夜色笼罩之下,渐归于沉静,又在日头未升之时,渐复热闹。 周而复始,每日如此。 鸿睿打着哈欠,上得马车。这是他第一次以朝臣的身份入宫,耽误不得。 车厢之中,鸿睿整了整头冠,仔细将身着的官服捋捋平整,便端起小案几上的一壶茶水,仔细品了起来。 车子行驶极缓也很是平稳。 终于到得宫门前,在查验过身份牌符后,方可入宫。 马车方停,鸿睿撩开布帘,缓缓下车。 候在宫门前的一众官员一见鸿睿来到,纷纷绽着笑颜,前来问候。 “哟,平南王,自上回一见,想来已有三月了吧。” “平南王真是年轻有为,数场大战下来,可是战功显赫啊,我等佩服!” ...... 鸿睿一一见礼,而此刻的鸿睿内心却有几许疑虑:“兵部尚书郑怀铭怎未见其人?” 随着何公公一声尖锐高昂的“早朝”声中,众官员纷纷列队徐徐踏步进入宣德殿中。 殿中,皇上坐于龙椅之上,案上一盏香茶,左侧一把香炉,正徐徐袅袅的随着青烟散出缕缕清香。 皇上与数月前所见无甚差别,似乎气色甚好,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众臣一见,心头略定,皇上今日心情颇佳。 皇上扭头瞧了瞧站于朝班前列的鸿睿,只见他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甚是淡定,不由笑道:“平南王这次平定草原,又解虎踞之危,这些功劳朕都已是封赏,只是,还有一事,朕却是始终犹豫未决。” 鸿睿微微躬身,道:“恕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皇上捋着胡须道:“朕犹豫之事却是你拐得周国公主,却是需要朕为你张罗婚事。”鸿睿正欲开口,皇上却道:“不过,朕满心欢喜。想那周国陈兵雁南关,到最后伤亡无数,却还要赔上一公主,这事做的漂亮,朕昨晚想起尤自好笑。” “所以,这桩婚事,朕是准了,只是,朕可是知晓你家中已有妻室了,这家中之事,你自去想法平息。” 鸿睿尴尬笑道:“微臣这些家事,劳皇上挂怀了。” “一应聘礼,礼部已是备妥,后日,罗爱卿便可动身启程,前往周国下聘迎亲了。” 鸿睿忙躬身:“谢主隆恩。” 皇上话锋一转,问道:“大理寺王左,命你所查兵部边防图泄密一案可有进展?” 只见朝班之中站出一清瘦男子,微一躬身道:“经臣调查,兵部军机处未曾有资料失窃,且这一月以来,未有人调阅过该处资料。” “那兵部尚书郑怀铭一家失踪案可有进展?” “禀皇上,暂无进展。” “我大齐国堂堂兵部尚书,居然一夜之间全家失踪!哼,居然还有人四处传播谣言,说正是郑大人泄密!真当朕老眼昏花,不明就里?给我仔细查,就算把整个京城掀翻,也要查出真相!” “禀皇上,微臣有一想法,不知当讲否?”,吏部尚书童治道。 “童爱卿,当讲无妨。” “臣闻平南王在儋州屡破奇案,此事如若让平南王参与一下,或许有奇效。” “哦,鸿睿,你看如何?” “能为朝廷出力,乃鸿睿之幸,只是时间上恐捉襟见肘,便勉力一试吧。” ...... 退朝之时,宫门外,王左已是在此静候。 见得鸿睿出得宫门,忙上前抱拳道:“大理寺王左拜见平南王。” 鸿睿忙抱拳回礼道:“王大人客气,本王正欲寻你了解一应情况。” 王左道:“若不,便请平南王与我一道去趟兵部?我们也好边走边聊。” “嗯,有劳王大人了。” ...... “泄密案发第二日,郑大人便已失踪。我等去得郑大人府邸,其府中下人均言当晚早早睡下,并未察觉异样。府中已仔细搜查,无迹可寻。” “郑大人府邸下人几人?可有失踪之人?” “下人均与官府编册一致,一共一十五人。” “兵部人员可有异常?” “下官已仔细排查失踪前日的所有人员,进出人员均无异样,且皆有一应人证。” ...... 鸿睿一行到得兵部,在兵部左侍郎的带领下,至兵部各府衙查看。 鸿睿仔细查看了各府衙内的情况,均无所获。 便道:“带我去军机处看看。” 军机处属于兵部的机要府衙,平日里重兵看守。 守卫兵士见众人前来,验过众人牌符后方得入内。 军机处共分前后三排房屋,房屋均不设窗户,屋门均挂铁锁,门侧均有两军士看守。 鸿睿问道:“存放边关布防图的屋子是哪间?” 兵部左侍郎一指遥遥指向前方道:“王爷,就是前面那间。” 鸿睿绕了那间房屋转了三圈,问道:“平日里负责此间密档的是何人?” “哦,是辛衡。” “速速唤他过来问话。” 须臾,辛衡到。 鸿睿一见此人,不由眉头微皱。 只见此人面色泛黄,消瘦,眉眼低垂,毫无神采,尤其走路之时脚步虚浮,显然体质颇为不佳。 “辛衡。” “见过王爷,小的辛衡。” 鸿睿缓缓踱步,绕着此人转了圈。 “腊月十六,是你当值?” “是,正是小的。” “当值之时,可曾见郑大人前来查阅过资料?” “未曾见过,小的在侧房小屋内待了一天,也未曾有人到过。” “可有人证?” “嗯,当日与我轮流当值的吴起曾来小的这边闲聊,酉时初刻,我俩便结伴去吃酒了。” 鸿睿忽然皱眉问道:“你最近是否莫名犯困,浑身忽冷忽热,似有猫爪挠心般难受,而此时需服用一种褐色丹药,闻着有股淡淡花香?” 辛衡闻言,浑身一抖,狐疑道:“王爷,您怎知?” “哼,我怎知?你说话之时,口气熏臭,显然内腑已是中毒颇深,你可知你所服之药为何物?” 辛衡闻言,浑身战栗,慌忙道:“小的不知啊。” “你所服用之物乃是出自西域,乃是大曼箩花的汁液所制。短期服用可镇痛,长期服用便会成瘾,最后浑身溃烂而亡。” 辛衡闻言跌坐于地上道:“王爷,是吴起这厮诓小的服用的,原先时日,小的时常肠胃疼痛,且食欲不振,请了大夫观瞧,也不见好转。某日,吴起那厮便对我说,其家中有一祖传灵药,可治此症。” 言至此,已是泪目涟涟,道:“小的初始服用,仅需一颗,整日里便精力旺盛,神清气爽,肠胃亦好,后渐加服至一日两颗。” “哼,那日你值守之日,吴起前来,不仅是与你闲聊吧。” “嗯,那日,吴起给小的又送来一瓶药,我便服下两颗,之后感觉一阵恍惚,竟昏沉之下,似乎眼前出现了无数金银与美女,小的好生欢喜,待我清醒时已是酉时。” “于是,吴起便拉你一起去吃酒了?” “嗯,是的。” “平日有人前来查阅资料,你处可会记录?” “有,这是兵部的规矩,无论何人前来查阅资料,都会登记。” “拿来瞧瞧。” 鸿睿翻看着手中的册子,仔细观瞧,发现腊月十六那日确实无人前来查阅资料。 鸿睿又用将册子微微掰开,忽然道:“取刀刃来!” 用刀刃轻轻挑断穿钉册子的棉线后,原先腊月十六与腊月十五之间,却是有一纸条,边痕粗糙,显然是人为撕毁过该页。 鸿睿叹道:“那日,郭大人定是前来查阅过密档,可惜你已服药后迷糊,并未知。而是吴起代替你接待了郭大人,待郭大人走后,其又溜入密档室,抄录密档后,担心事发后知晓其与郭大人接触过,遂将那页记录悄悄撕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章 掐断的线索 京城之中,要论每日最忙碌之所在,当属城西头的何记车马行了。 这车马行经营着南来北往行商运货的买卖,而且,这车马行有个规矩,京城的商家凡是运货还必须得租用他们家的马车,若是胆敢不租,那沿途的安全可是谁也保不准,万一货物被劫,那也是自己命不好吧。 若论背景,也是不大,只是宫内内务总管何公公便是车马行老板何葵的大伯。 也就仗着这层关系,城门的守卫官一见是何记的马车,便也就应付一下便放行了。沿途劫道的一见何记的车队,便也就该哪儿凉快躲哪儿凉快去了,这种有官家背景的,还是不招惹为好。 这何葵近来有些烦恼,只因他大伯托他运送出城的数人,却是在半道上被人劫走了。 他已花了重金,托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扫听,却是至今毫无消息。 而更为诡异之处,大伯明明已知晓此事,却未曾怪罪,只是放出话来,让他速速离京。 此刻的何葵正一个人喝着闷酒,今晚的烛火似乎怎么也照不亮那心头的那片阴暗。 “吱溜”一口,将杯中酒水饮尽,何葵轻叹一声,心中十分不舍,“唉”,一声叹息,推开窗户,看了看院内停满的马车,让其就此放弃这大好的家业,其心便如被人掏挖出胸膛般痛苦。 窗外吹来一阵冷风,何葵不由打了个哆嗦,待其关上窗户,转身的刹那,却猛然发现屋中已多了一人。 只见此人,全身为黑袍所笼罩,只留出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何葵。 何葵认得此人,正是此人那日将大伯托他运出城的几人送来何记的。 何葵走至近前,笑道:“哦,是否大伯有话带到?” 那人阴恻恻的盯着他说道:“是的,你大伯交代了,既然还未走,那便别走了。” 何葵闻言,正自欣喜,蓦然感觉喉头一痛,却是那人腰间的一杆铜烟杆已是一头深深插入何葵喉中。 也就在那晚,吴起在赌坊中正自额头冒汗的翻着手中牌九,眯眼细瞧,手指缓推,忽然一脸欣喜,“啪”一声,将牌九排在桌上,大笑道:“哈哈,天牌!” 正畅笑间,却见众人眼神怪异的盯着他,猛然发现,赌桌之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张牌,却正是方才从他衣袖中掉出。 顿时,跑来三个壮汉,不由分说便是一阵毒打,随后将其扔出赌坊。 吴起鼻青眼肿的走在街头,刚拐入一条巷子,却是闻得身后有脚步声疾驰向他而来。 吴起猛的回头,却见一道黑影挟着一股劲风,“砰”一声,吴起觉着整个前胸犹如被一匹奔驰的烈马给迎头撞上一般,整个人飞出,后背撞上一堵墙,随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后,便颓然倒地,再无声息。 鸿睿与王左正自站在街巷之中,瞧着倒毙于地的吴起,摇头叹息道:“这幕后之人见机极快,下手果断,第一时间便将线索全部掐断。” 王左道:“王爷,您瞧,这吴起胸部塌陷,显然下手之人内力霸道无匹。” 这时,有一小吏匆忙来报:“大人,何葵于家中遇害。” 鸿睿与王左对视一眼后道:“走,我们去看看。” ...... 何葵死的似乎颇为不甘,其瞪大的双眼似乎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鸿睿蹲下身子,从腰中皮囊中取出两根银针探入伤口之内,将伤口略为翻动,却是发现些许黑色粉末。 用银针仔细将黑色粉末取出,置于绢帕之上。 鸿睿取过清水,仔细冲刷后,凑近轻嗅。 转首对王左道:“王大人,此乃烟草之灰。” 王左凑近瞧了瞧伤口道:“王爷,这伤口略呈圆洞状,莫不是用......” “烟杆!”,鸿睿道。 昨晚发生的两起命案,在一瞬间似乎有所指向事件的方向,却又似乎毫无关联,鸿睿正在沉思之刻,却闻得门外传来悲呼之声。 哭嚎之声渐近,推门而入的却正是何公公。 何公公满脸泪痕的瞧着地上的尸体,哽咽道:“葵儿啊,你这一走,世上也就剩杂家孤苦无依的一人了,唉......我可怜的葵儿!” 王左正欲上前劝慰,却被鸿睿轻轻拉了下衣袖,摇摇头。 “葵儿啊,我可是提醒过你多回,莫扯着杂家的名头做买卖,可你啊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得罪人了吧,唉......你让我如何跟你过世的爹娘交代哟.......” 说罢,用衣袖擦拭着眼泪。 众人好生劝慰一番,何公公方止住哭泣,颤颤巍巍的迈步出去,准备一应丧葬事宜去了。 鸿睿瞧着何公公远去的身影,低声对王左道:“命人盯紧此人。” 王左迟疑道:“王爷,这可是皇上贴身太监,恐怕......” “就因为如此,才需谨慎!你想,若皇上身侧之人出现问题,你预测下,后果将会多可怕?” 王左闻言,不禁浑身一哆嗦,点头道:“是,下官这便去安排。” 待鸿睿归府,已是午时。 若逦正在院中散布,瞧见鸿睿回来,嬉笑道:“夫君,明日便要迎娶冰心妹妹了,心中可是激动万分?” 鸿睿无奈摇头道:“若逦可莫取笑为夫了,刚来京城,便出现了棘手的案子。唉,为夫近来可颇为费神啊。” “夫君,身体要紧,瞧你来京城后,反而愈发繁忙了,倒不如留在儋州呢。” “世事难料,人如扁舟,随风而行,随波而荡,哪能由得自己哟。” “对了,听说这次你去周国迎亲,皇上可是准备了了不得的迎亲队伍,光一应随从便有两千余人呢。” “凡是小事上升到国事,那便轻慢不得,也亏得周太子与皇上想得如此周全,赐我一个义子之名,否则此事还真是难于上青天呢,只是,唉,若逦可是委屈你了。” “夫君,我有何委屈?多个妹妹,平时还有人可以陪我聊聊天呢,反正,我是不介意,只要夫君心中有若逦,若逦便是心满意足了。” 忽闻得前院人声嘈杂,鸿睿奇怪问道:“这前院为何如此热闹?” 若逦掩嘴笑道:“那日,夫君说过,要给于放单独划一院落,管家便在前院张罗了一处大院子,于放便把夫君你的斩首队天天招呼到院中操练。” 鸿睿闻言,无奈摇头:“闲不住的于放,刹不住的嘴。” ...... 罗府近来极是热闹,罗母张罗着核对清单,找来六七个媒婆,商量着婚礼上的一应事物。 而罗父,整天没事提溜着鸟笼,捧一盏茶壶,不是去茶馆听书,便是去街头闲逛。 罗家大公子与二公子,眼见着三弟从此站在了人生巅峰,便也开始琢磨着是否在京城再做些什么买卖? 这日,罗二公子正与几位京城有名望的商户老板在酒楼吃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大腹便便,满脸肥肉之人笑道:“罗二公子,您若想在京城做些啥,那还不是极其简单之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章 迎亲之旅(一) 何公公告假数日,张罗着何葵的葬礼。 无数商家碍于何公公的面子,虽是内心暗喜,亦只能将此份喜悦藏于心底,而浮于面子上的却是如丧考妣般的痛苦神情。 鸿睿与王左亦同时前去吊唁,鸿睿塞给何公公两张银票,以表心意。 却不料,何公公面如菜色,一脸凄苦的将银票推回,惨然道:“老奴谢过平南王好意,只是侄儿已逝,独留老奴一人于世,银钱于杂家而言要之何用?” 鸿睿见此,亦未多言,收起银票道:“何公公保重身体啊,节哀,节哀。” “谢王爷关照!老奴恳求王爷,定要查出杀害我那侄儿的凶人......”,说罢,一手以袖拭泪,花白的头发鬓角散乱的垂下,瞧着似有几分迟暮之忧伤。 鸿睿与王左拱拱手,正欲离去。 二人行至中院,却见一行人身着草灰色麻衣,腰间缠一白布,行色匆匆自屋外而来。 那一行人等与鸿睿擦身而过时,鸿睿却忽然自一人身上闻到一股淡淡药草的味道。 鸿睿拦住一名下人,问道:“这些人是作甚的?” 那下人瞅了那些人一眼,道:“哦,您问那些人啊,是何公公请来的送葬人。” 鸿睿转身问王左道:“刚才那一行人路过时,可曾闻到一股淡淡药草的味道?” 王左迟疑道:“未曾闻到呀。” 鸿睿轻声道:“盯紧那名左侧下颌有黑痣之人,此人脚步落地之时步伐极稳,看似年迈,却气息十足,不似身有疾症之人,却身有草药之味,颇为可疑,密切留意此人,不能脱离视线。” 二人出得院子,正欲上马车,忽然,一名小吏匆匆来报。 王左对那小吏道:“上车再说。” 三人上得马车,王左问道:“情况如何?” 那小吏道:“禀大人,何葵的下葬墓地已摸清,就在出城往东二十里外的土岗子。小的去就地摸查了一番,那下葬之地土坑已挖好,坟地周围的坟圈都已立好。” 王左道:“最近数日,安排弟兄们轮流守着,隐藏好身形,切莫暴露!” “是!” 鸿睿对王左道:“王大人,明日本王便要出使周国,为确保万无一失,本王府内的于放和一百名弟兄,你尽可调用。” “谢王爷!” ...... 翌日,太阳初升,两千人马已齐聚东城门。 此次出访周国,规格颇高。 除了礼部尚书亲自带队外,大理寺也难得派出两位老寺卿,仪仗千人,护卫千人。规格之高,怕是齐国自立国以来的首次。 随着鼓楼之上,百面巨鼓齐响,礼部尚书陈诚于车架之上高呼一声:“使团出发!” ...... 鸿睿百无聊赖的坐在车厢之内,车厢之内有一碳炉,其上正煮着茶水。 鸿睿颇不喜欢齐国那一成不变的饮茶方式,他打开边上一木匣,取出甘草、陈皮、茉莉、冰果、董香若干,轻投入壶中。 而其对面的礼部尚书陈诚一脸笑意的瞧着鸿睿道:“王爷泡茶之道异于常人,定是有其中道理。” 鸿睿撇嘴一乐,道:“天下哪来那么多的道理?只是本王喝惯了一成不变的茶汤,想着换个法子尝试一下而已。” 茶水沸,鸿睿于壶中掷入少许茶叶,将茶水倒入壶中。 一抹带着些许甘甜,又有花香少许,伴着些许茶香蕴于其中。闻之,便使人产生一品的其香的想法。 泡得些许时刻,鸿睿起壶,缓缓将茶水倒于两人面前的杯中。 只见茶水色泽淡绿,随着茶水倒入杯中,其中香气顿时四溢。 陈尚书迫不及待两指轻扣小杯,放于鼻端轻轻闻嗅,赞道:“好茶!” 言罢,一杯茶水倒入口中,缓得一缓,方慢慢饮下。 “好茶!老夫从未饮过此等好茶!” 车厢中传来陈大人的赞叹之声,俩人谈论了一路饮茶之道,颇有情趣相投之感。 一天行程,车队行至廖州城。 廖州城并不大,位于京城向东六十余里地,说是州城,其实更应当理解为扼守进京之道的一座护卫城。 州城一众官员早早便于城下守候相迎。 鸿睿下车,与众人客套一番后,便随车队入得城内。 撩开车帘,瞧得街道两侧商铺林立,一派颇为繁荣之景。忽闻得一药铺之前,一男子正训斥着一妇人。 “你这恶妇,怎心地如此歹毒?为夫头痛之疾,唯有此间药铺所配之药方可解我痛苦!” “夫君呐,自你服药以来,头痛虽是缓解,可你食欲不佳,身形消瘦,四肢乏力,恐怕这情形比当初头痛时更为严重,若不换家医馆瞧瞧?” “啪”,那名男子一个耳光将那妇人扇倒在地。 而自己却跌跌撞撞向那药铺而去。 鸿睿唤停车队,下得马车,命护卫上前扶起那名妇人前来问话。 那妇人眼噙着泪水,缓步至鸿睿跟前,微微一福,算是行礼。 鸿睿问道:“这名妇人,刚本王瞧见你家夫君为了治病,而你百般阻拦,却是为何?” 那妇人道:“大人,非民妇心肠歹毒,十余日前,夫君头痛,至此药铺寻药治病。此间大夫替为夫配了一种名唤“解忧丸”的药丸,夫君初始服用,却是有效。” 言及此,那妇人忽以袖掩面,嘤嘤哭泣道:“可是,自六日前,夫君服用此药后,忽然眼神呆滞,偶尔还是状若癫狂,茶饭不思,身形渐削。民妇担心,遂出言阻拦。” 鸿睿眉头一皱,领着数名护卫至那药铺。 见得那名男子拿着一罐药丸,边走边往口中丢入两粒,一脸急不可耐之状。 鸿睿命人拦下那名男子,鸿睿行至近前,仔细端详。 见此男子面容枯槁,一脸蜡黄菜色,脚步虚浮,口中散出一股淡淡臭味,与那日军机处所见的童治颇为相似。 取过那瓶药丸,拔开塞子,轻轻一闻,道:“果真如此!” 扭头唤过护卫队长道:“命人包围此间药铺,所有人等不得漏网一人!” 药铺掌柜见状,慌忙跑来,“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哀声道:“大人,小民只是正常行医,不知犯了何罪,请大人明示!” 鸿睿见状,冷喝一声道:“你方才所售之药可知为何物?” 那掌柜道:“解忧丸呀,本店已卖了月余,品评颇佳,返购之人颇众。” “哼,解忧丸,我看该称其为“要命丸”!其药主要成分乃是产自西域的大曼箩花,具止痛之效,却亦可令人成瘾,从此再难离此药,直至神志不清,终至浑身溃烂而亡!” 那掌柜闻言,顿时脸色苍白,瘫倒于地。 鸿睿道:“来人,将此店封存,所有人等全部押至州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章 迎亲之旅(二) 连夜一番突击审讯,有用的信息寥寥。 唯一尚算可堪一用的便是根据药店众人描述所绘制的那名提供解忧丸之人的一幅画像。 画像只能描绘出那人的初步形象,若说具体容貌特征,却是语焉不详。 据伙计描述,平日那人前来送货,整个人都藏在黑袍下,从未见过其真容。而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其插于腰间的一杆铜制烟杆。 今夜的廖州城似乎与往常无异,可街头巷尾却是多出许多生面孔。 他们身着普通百姓服饰,穿流于过往行人中,或躲于茶馆一隅看似饮茶,双眼却是瞄过来往人群;或在酒馆之中数人喝着酒水,看似划拳行令,眼角却是密切留意着周遭一切。 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随着暗夜中扑棱着翅膀消失于夜空中的一只鸽子,悄悄将此份平静打破。 鸽子刚飞入半空,一道黑影已是俯冲而下,两爪快如闪电的一抓之下,那只信鸽已是不得动弹分毫。 鸿睿站于窗前,缓缓饮着茶水。 今晚的月亮很亮,夜空中连一丝乌云也没有。 星数点,风数缕,一股暗香已是悄然来到鸿睿身后。 鸿睿转身,只见一名薄纱女子两腮嫣红的站于鸿睿身后,见鸿睿转身,忙俯身施礼道:“奴婢杏儿来服伺王爷就寝。” 鸿睿摆手道:“免了,本王喜欢清静。” “王爷,这是州府大人的命令,若奴婢就此回去恐受责罚,请王爷可怜可怜奴婢吧。” “非本王不怜惜你,而是你身负任务而来,本王怕熟睡之时稀里糊涂就没命了。” “王爷说笑了,奴婢只是州府一名寻常女子,以下犯上之事那是断断不会做的。” “你右手虎口处有一层厚茧,定是长期使用匕首一类兵器所致。” “你悄然至我身后,声息全无,本王在判断之下,发现你方才至少停顿了两次,显然是在犹豫,是否趁此机会下手。” 那女子闻言,也无二话,叹了口气道:“王爷,既然如此,那便毫无退路可言了。”,说罢,掏出两把匕首,在空中耍出两道刀花后,已是身形如电,向鸿睿扑杀而去。 鸿睿不急不缓,见招拆招,间隙之间还不忘出言调侃道:“瞧姑娘冒昧如花,却未曾想招式如此毒辣。难怪妈妈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招惹不得。” “王爷,你已经招惹奴家了!” 两人你来我往数十招,忽然,鸿睿一把抓住踢来的一只玉足,兀自把玩着,还品头论足道:“嗯,脚型不错,脚尖瘦削,脚跟圆润,肤质白皙,如羊脂,如玉石,美足不可多得啊。” “呸!”,那女子轻啐一口,一个扭身,另一脚已是顺势向鸿睿面门袭来。 就在那脚袭来之际,鸿睿手指一点,已是点在那女子后腰之处。 而那名女子几乎不可思议的僵在那儿,须臾,“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鸿睿轻声问道:“姑娘,瞧你年轻,要么我问你答,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要么就此香消玉殒,你自己选择。” “呸,要杀便杀!” “不,不,我从不杀女人。但我会想法让你开口。” 说罢,鸿睿从腰间掏出一把金针,叹息一口道:“好久未用出此招了,也算和你有缘吧。” 说罢,出手如电,须臾片刻,那些金针尽俱插入那女子周身各穴位。 片刻后,屋内初始传出女子压抑的轻笑声,过得半个时辰,那笑声犹自转大,直至放声大笑而不止。 鸿睿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端着茶水,瞧着眼前的女子,也不说话。 终于,两个时辰后,那女子道:“王爷,停下,我说,我说......” “何人派你而来?” “寒鸦。” “谁是寒鸦?” “洹国国师的师弟。” “他藏身何处?” “他根本无固定藏身点,我们平时都靠单线传递情报。” “谁是你的上线?” “不知道,我只是将情报塞于红孩巷角落的土地庙香炉之下。” ...... 待那女子被押解至大牢后,鸿睿瞧了瞧夜幕,掏出银哨,轻吹数下,一道黑影已是落下。 取过爪下的那只信鸽,掏出一张纸条。 只见其上写道:“明日午时前,出动五百死士,伏击使团于秋水谷。” 鸿睿将纸条重塞入信鸽爪下,猛地将信鸽抛于夜空。 鸿睿冷笑道:“能一下派出五百死士,实力不小啊。” ...... 一匹快马连夜出城,赶往三十里外的秋枫镇。 秋枫镇乃是距离秋水谷最近的一处小镇,其镇因秋至枫叶遍红而出名。虽是小镇,可每年秋天,却吸引着无数文人墨客前来赏秋吟诗。 而其镇不仅因为秋天宜赏枫,更是因为其镇扼守秋水谷而成一军事重镇,历来受朝廷军部重点关注。 ...... 此刻的秋枫镇,守备官接到快马通报,忙不迭下达指令,命铁甲士五百于秋水谷设伏;命轻骑兵五百于枫林静候。 令下,兵动。 一千兵士星夜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已于秋水谷上下设伏完毕。 清晨,太阳初升。 冬日的寒冷已近乎不甘的模样,在日头升起后,留下一地霜露,将那份冷意悄然释放。 今天的秋水镇似乎平静如旧。 可今天出城的农户较之往昔,却是显得些许略多。 守城的兵士一副懒散的模样,对过往行人略作盘查便放行而去。 镇上卖羊汤的张吉招呼着过往的行人,吆喝道:“王二哥,这是上哪儿啊?喝口羊汤暖暖身子吧。” “老张啊,今日要访亲戚,不可误了时辰,待我回来,再来喝你家的羊汤。” 一连问了七八名路过的熟客,却皆是有事。 张吉用铁勺搅了搅铁锅内冒着热气的羊汤,诧异道:“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个忽然都有事的样子。” ...... 出城之人,上了官道,有人结伴而行,有人牵着驴子,有人挑担。 待行得七八里样子,这些人中分出数拨,下了官道,沿小道继续前行。如此反复,渐渐官道之上方才还颇多的人群,已是稀稀拉拉。 ...... 秋水谷的山道之上,这个季节应该鲜有人访。 可今日,一众农人打扮之人,正沿山道而行。 到得谷顶,众人脱下身上外衣,显出一身黑色劲装,又以黑色面罩覆面。 换装完毕,众人身形俯身,行走间几无声息,向谷顶之处摸去。 而此刻,谷顶之上的黑甲士均隐于山石后,瞧着眼前的五百人众,屏息凝神,等待着上官的指令。 山石之后,一员尉官轻轻挥了挥手,顿时,众人取出身后长弓,弯弓搭箭,瞄向前方。 随着手臂的猛然挥下,无数箭雨向前方黑衣人设伏之地飞去。 随着数声惨嚎,黑衣人已是伤亡八十余人。 “弟兄们,后方有伏兵!” “杀过去,不能待这儿等死!” 那伙黑衣人顿时形成数个冲锋之阵,向后方山石之处冲杀而来。 黑甲士已是缓缓从山石后显出身形。 随着刀剑出鞘之声,五百黑甲士已是片刻之间列阵完毕。 这是一场毫无悬疑的屠杀,只因,黑衣人的刀剑挥落而下,只是在黑甲士的铠甲之上砍出一道白痕迹而已。 在又丢下百余具尸体后,黑衣人慌忙向山下落荒而逃。 只是,刚至山脚,却见前方五百余轻骑已是列阵完毕,静静等候着他们。 回头再望,只见山上五百黑甲士正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而下。 绝望,无尽的绝望从心头涌现。 众人不甘心的向轻骑兵发起必死的冲锋。 仅仅一轮冲杀,众黑衣人已是死了个七七八八,偶有幸存者,也是伤重之下,已丧失行动能力。 “抓住活的,回去问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六章 迎亲之旅(三) 秋枫镇因红叶而闻名,秋枫镇的酒因热辣而知名。 鸿睿的车厢,此刻塞了十余坛火枫酒,皆是州府官员临别的一点馈赠。 鸿睿坐在马车上,缓缓倒上一杯酒,轻呷了一口,顿感一股烈火充斥口腔。陈尚书坐于对面,不敢再饮此种烈酒,只是自顾自的饮茶。 “唉”,一声叹息。 鸿睿颇为懊恼,昨日所抓数十人,待押到镇衙,尚未问话,皆咬破牙齿内所藏之剧毒,一个个口角流出黑血,倒地而亡。 陈尚书却是淡淡一笑:“王爷不必懊恼,起码经此一役,敌人起码损失颇重,短期内无法有大动作。” 鸿睿却似有隐忧,眉头紧蹙,淡然道:“若换我为敌手,此番隐藏势力损失巨大,定会寻机报复。” 陈尚书道:“在我大齐国境内,任其嚣张,也是掀不起滔天巨浪。” 鸿睿道:“陈尚书所言,正是本王心中忧患。若我等离境,一路之上若敌人有埋伏,凭现在这一千兵力恐难抵敌人攻势。” 陈尚书一脸惊慌,道:“王爷,若我等迎亲使团遭遇敌袭,我等性命倒是其次,我大齐的脸面可是扫地了呀。不行,本官要派人回京城禀报皇上!” 鸿睿轻笑道:“大人莫慌,本王自有安排。” 一路行进,不急不缓。 傍晚时分,到得一处荒凉的村寨。 派人前去探查,回禀说:“此村寨已空无一人,屋舍尚完好。” 鸿睿点头后,道:“今晚就入此村寨休息一晚,明日继续行程。” 不消一刻,一众人马入得村寨。 只见,村口一棵大槐树,树叶凋零,零星几片枯黄树叶兀自随风而摆。 鸿睿嗅了嗅鼻子,感觉空气中有着一股淡淡臭味,虽不甚明显,却让人闻着颇为难受。 鸿睿唤来护卫官道:“今夜加强值守,此处颇有异样。” 众人下得马车,由兵士打扫出十余间屋子,鸿睿与陈大人选了一间屋子,铺上被褥,以作夜间休息之所。 屋外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聒噪鸟鸣,分外刺耳。 一众兵士提着木桶准备去村里的井中打水,随着水桶装满了水,缓缓拎上井口,水中散步的恶臭顿时将一众兵士逼得连退数步。 鸿睿闻得惊呼,忙出门询问。 待得了解情况后,便命人取过火把,绑缚于提绳之上,缓缓沉于井中。 待得火把贴近水面,仔细辨瞧之下,顿时发现水下隐隐露出一张人脸,两眼暴突,面色惨白,直勾勾的瞪着水面之上。 鸿睿道:“井下有尸体!此处颇为怪异,今晚大家都留点神!” 鸿睿唤过护卫长道:“命人通传下去,此间之水、之食物皆不可食用!” ...... 晚间,屋内。 豆大的火苗闪烁着,发出微弱的一丝光亮,给整个屋子带来一丝仅有的暖意。 屋外的猫头鹰“咕咕咕”的发出不绝于耳的鸣叫。 鸿睿与陈大人躺在被褥之内,早早睡去。 屋外的兵士在不断巡逻,那来回的行路之声,似乎能给人一丝安全之感。 外屋的数十名兵士已是躺在地铺之上,发出鼾声不断。 午夜,屋外一片安静。 鸿睿缓缓醒来,侧耳倾听,却是许久未闻巡逻兵士的声音。 心中不由一紧。 鸿睿慌忙起身,唤醒外屋的护卫队长,道:“快,屋外有情况,组织人员,速去排查。” 二十余人睡眼惺忪的从地上爬起,穿好甲胄,取出兵刃,随着护卫队长往屋外而去。 不消一刻,众人一脸惨白的返回。 护卫队长道:“王爷,巡夜的三十余命弟兄皆毙命,且被挂于村寨口的槐树之上!” 鸿睿忙道:“集合队伍,点上火把,搜查这座村寨!” 三十余命巡夜兵士被从槐树上放下,令其毙命之处皆为天灵盖处的一道硕大伤口。 鸿睿检查后道:“皆为遭人敲击而亡,且一招毙命!” 就在鸿睿检查之时,忽然,身后数十名兵士忽然身上冒出惨绿色的火光,随着一声哀嚎,数十人已被火光所笼罩,瞬间化为火人,众人慌忙取土覆盖以灭火,却不料其火如附骨之蛆,难以扑灭。 仅百余吸功夫,数十人已浑身焦虎的倒伏于地,再无声息。 鸿睿见状,慌忙道:“速将身着甲胄脱下!” 可还是迟了些许,又有二百余人浑身冒出惨绿火光,不消片刻,又是倒地毙命。 鸿睿轻哼道:“磷火之毒!端得是恶毒啊!” “快,就地检查甲胄之内是否有一层白色粉末?” “禀王爷,小的甲胄内有薄薄一层白色粉末。” “我的也是!” 而就在此时,寒夜之中传来数声桀桀怪笑。 鸿睿怒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老夫便是你苦苦询查的寒鸦!” “藏头露尾,非好汉做派。” “嘿嘿,老夫历来不以好汉自居。黄口小儿,数番坏我好事,你已入列老夫必杀榜之首!战栗吧,等着享受死亡的快感吧!” “历来想要本王之命的人很多,可最终却没有本王活的长久。” “牙尖嘴利,来,让你见见老夫的手段!” 随着一阵咒语从那寒鸦嘴中缓缓诵出,初时尚无异样,一刻之后,屋舍之旁不断传出“砰砰”之声。 随着数声爆响,随之一声稀里哗啦的碎木之声想起,似乎有异物冲出隔档的木板而出。 “啊!怪物!” 队列后方的数名兵士循声转身之时,却是着实为眼前景象所惊! 鸿睿在火光照耀下,只见屋舍边的地窖之中,不断爬出一些口角留着血沫,两眼呆滞无神,皮色灰白,步履蹒跚之人。 鸿睿怒喝道:“寒鸦,居然敢用出此等天怒人怨的炼尸之术!” “嘿嘿嘿,小子,这次你可是看走眼了。这可不是炼尸术,而是老夫独创的半尸人!” 似乎对自己的产品颇为得意,寒鸦大笑数声后,复道:“这些人都是服用大曼萝花成瘾,而后忽然断其药,待其陷入疯狂后,用本派特殊控魂秘法炼制成如今的半尸人。” 随着遥遥传出一声:“嘿嘿,这些人,不不,不该称其为人,而是老夫的尸奴,他们毫无痛觉,不畏生死,你们好好亲近亲近!” 显然,人已远去! 鸿睿目光凝重,忙道:“众兵士听令,乾圆之阵!护住外围!仪仗队躲于阵中!” 随着一声令下,片刻时间,一个圆形防御阵型已是列阵完毕。 众兵士手执兵刃,列于阵外,作为防御的中坚力量。 鸿睿观察眼前情况后,又道:“仪仗队!扯下金戈上的旗帜,执金戈于兵士身后,进行远程协防!” ...... 只见火光掩映下,一张张面目狰狞的半尸人已是缓缓向众人走来。 只见他们口中的血沫拉出好长一道丝线,口中兀自发出阵阵嘶吼。 众兵士手足皆略感僵硬,或许因为害怕,手中之兵刃兀自发抖。 “这些并非人,只是人为制造的怪物而已,莫怕!听我号令,金戈负责拒敌,朴刀兵负责杀敌!” 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终于,双方厮杀在一起。 碍于手执金戈的仪仗兵一开始的手忙脚乱,朴刀兵压力颇大,待稳住阵脚后,形势略有好转。 鸿睿眼见朴刀兵一刀砍下半尸人的一条手臂后,半尸人似毫无痛觉一般,依旧向前方朴咬而来,直至一刀挥下,砍去其透露后方不再攻击。 鸿睿忙道:“砍其头颅!” 战斗整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方告结束。 两百余半尸人给使团造成了三百余伤亡,加上死于磷火毒的二百余人,一晚下来,造成了近六百人的伤亡。 鸿睿叹息道:“退回秋枫镇,休整后再前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七章 迎亲之旅(四) 何葵的发丧有些尴尬,碍于何公公那点面子,京城的商家都派出一员代表加入了送葬队伍,还有一些小吏为攀附上那层关系,也是不请自来的加入其中。 五百余人的送葬队伍,在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候便由何记车马行浩浩荡荡而出,抬棺的八名壮汉身着黑衣,腰揽白布,抬着棺材走在队伍前列。 何公公头缠白布,一身白色丧服,走在最前头。 举着招魂幡的、撒着黄纸钱、一路痛哭悲嚎的,这看似凄楚的场面却被一名孩童打破了。 “娘亲,为何我每回挨打,哭的时候都有眼泪,可他们为何明明在哭,却愣是没有一滴眼泪呢?” 话音刚落,小孩便被其母亲捂着嘴躲入人群之中。 而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掩嘴而乐。 何公公显然最近操劳过度,两眼无神,眼皮红肿,行走之时脚步略显虚浮。两名宫中小伺从搀扶着他缓缓向前。 区区二十余里地,这支送葬队伍愣是走了一个上午,午时三刻方到达墓地。 到了墓地,一众人等待得抬棺匠缓缓将棺材落入墓穴之中,随着一铲铲的土缓缓将棺材掩没,何公公拔尖了嗓子哭嚎着,虽然只能发出数声沙哑的哀鸣,却是随着一口气无法呼出,两眼一翻,已是昏厥在两名小伺从怀中。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掐人中的,灌茶水,顿时一阵忙碌。 好不容易,何公公缓缓醒来,瞧了眼已是成形的坟墓,挣脱出两名小伺从的搀扶,跌跌撞撞扑向何葵之墓。 语调凄凉道:“阿葵啊,大伯视你为亲身儿子,原盼着待闭眼之时,还有你给我这把老骨头送终,却......却......未曾料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语调凄凉,闻者禁不住潸然泪下。 哭着,哭着,何公公眼前一黑,又是昏厥过去。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忙碌,好不容易醒转,众人怕出事,便让两名小伺从速速将何公公带走。 一阵长吁短叹,一众商家初始的那抹欣喜,虽是掩藏极好,可见此一幕,顿时生出:“财帛虽是动人心,平安面前终是空”之感。 众商家陆续至墓前祭拜一番后,遂摇头叹息一番,纷纷回程。 夜色,漆黑而冷冽。 尤其是这片墓葬之地。 枯草,坟茔,鸦啼,把这片所在标识上死寂与凄凉的标签。 已是午夜时分,风凄凄,枯草随风发出“唰唰”之声。 而此时,由远处疾行而来八道身影。 待得这八人行至何葵墓前,终于停下。八人向四周打量一番后,见无异状,便取出身后所缚的铁铲。 仔细打量之下,发现此八人就是白日里抬棺的那八名抬棺匠。 随着铁铲铲落,坟头的土渐渐被堆至坟茔四周。 一刻钟后,白天刚下葬的棺材便显露在八人面前。 那八人也不说话,跃入墓穴之中。 其中两人将铁铲插入棺盖缝隙之中,随着一阵“咯吱”之声,棺盖已是掀开。 两人吹亮手中的火折子,一人探手入棺中一阵摸索。 片刻后,取出一卷轴。 众人互视一眼,遂将棺盖重新盖上,上得坑沿,将土向墓穴之中铲去。 忽然,这八人身形一滞,转身挥舞着手中之铲,之闻得“叮当”之声不断,却是无数箭矢由暗处向其袭杀而来。 “不好,有埋伏!分开撤!” 八道身影不做丝毫停留,分向八个方位撤退而去。 而此刻,外围的一众兵士,已是从草丛之中显出身形,取出腰间的佩刀,向那八人扑杀而去。 百名斩首队员混在一众兵士队伍之中,不时瞄准欲突围之敌,不断点射,一轮射击,便封死敌人的撤退方位。 八名敌人顿感身形受阻,颇为难受。而在斩首队的袭扰之下,包围圈渐渐已是合围。 其中一人道:“你们掩护我突围!” 顿时,七名黑衣人将那人护于圈中,向其中一点扑杀而去。 双方短兵相接。 若论单打独斗,显然,此八人较场中任何一名兵士皆强,可论起战阵之中的合击之道,显然这八人并非对手。 往往只是黑衣人人砍翻一名兵士,数十道刀锋便分上中二路向其砍杀而来。 只是片刻,七名黑衣人已是人人挂彩。 其中一人道:“寒鸦,我等施展神灭之术,助你逃出!五息之后,你速卧倒!” 寒鸦眼神冷冽,并未搭话。 忽然,寒鸦的身形猛然贴伏于地面。 而护着他的七人猛然之间,脸色鲜红似欲滴血一般,而随着一身爆喝,其身形瞬间如充入气体一般,迅速鼓胀。 随着七道爆炸之声,无数的骨渣伴着血肉向周围兵士席卷而去。 众兵士一阵慌乱,亦有外围的兵士被骨渣所袭,哀嚎着倒地。 也就在此时,那道被唤为寒鸦的身影,猛地由地面弹射而去,数个闪身,已是冲出包围。 而另一道身影亦是快如闪电般尾随其后。 两道身影一逃一追,永远保持着二十余步的距离。 追至十余里处,寒鸦忽然身形一个回旋,手中撒出一蓬药粉。 而身后那人手中长剑舞动间,一抹灿若星辰的剑幕已是挡于身前。 没错,此人正是于放。 “宾客云集,主家怎可轻易离场?”,于放淡淡道。 “哼!那日未将尔等杀之,终是留下后患!”,寒鸦不冷不淡道。 “唉,今晚北风甚猛,迎风说话还真是容易闪了舌头啊。” “瞧你剑法犀利,老夫甚是爱才,若你归顺,老夫定不亏待于你。” “可惜,我只想要你的人头复命。” 两道身影再未多言,一杆拇指粗的烟杆与一柄通体黝黑的细剑已是在空中爆出数声交击之声。 那寒鸦身形极为诡异,飘忽之间,踪迹难觅。而于放的剑影总是攻守之间收放自如。 于放的剑法以防守严密,攻击迅猛而见长。 寒鸦的烟杆以锤击破防,勾、粘、泄诸法并用,寻常打斗之下,其气劲运用之巧妙便是其击杀对手的最好手段。 可今日,寒鸦颇感憋屈。 任其各种妙法一一施展,攻,无法破防,不是因为剑幕的滴水不漏,而是因为使剑之人的雄厚内劲,往往能将他的攻击手段迅速瓦解。 也就在此刻,如星辰之中闪过一道流星一般,一抹剑光已是袭杀向寒鸦胸腹。 “刺啦”一声,寒鸦的胸襟已是割裂。 藏于胸襟之内的一卷卷轴滚落于地。 寒鸦正欲抬脚勾住那卷轴,却不料,连着三道剑光分袭其颈、胸、腰而来。 寒鸦慌忙隔档下两道剑光,迅速闪身退后。 而于放的细剑已是刺入卷轴,剑身回收,卷轴已是被其纳入怀中。 寒鸦怒吼一声,闪身向于放扑杀而来。 于放好整以暇的连退十余步。 而此刻,于放身后隐隐传出脚步声,却正是斩首队寻迹而至。 寒鸦老脸一寒道:“小儿,今日之仇,老夫记下了!改日定来连本带息向你收取!” 于放摇头笑道:“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是你,荣华是你;总之,爱咋咋地。” 冷哼一声,寒鸦一个闪身,已是隐于暗夜之中。 ...... 于放等一众斩首队到齐,淡淡道:“今晚,连夜随我赶往秋枫镇。王爷在那儿等我们!” 众人抱拳道:“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七章 迎亲之旅(五) 秋枫镇,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 迎亲使团的半路遇袭事件,经排查,一众凶徒均来自秋枫镇。 于是,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鸿睿等人惊异的发现,与这伙凶徒有关的亲属关系很简单,这伙人多数是移民至此,有店内小二,有车夫,有小贩......身份多样,却在秋枫镇均无家小。 两位老寺卿显然受了惊吓,已是一天未出卧房。 鸿睿与陈大人前去探望,米老寺卿颤颤巍巍打开卧房大门,鸿睿微躬一礼道:“米大人受惊了,本王和陈大人特来探望。” 米老寺卿回礼道:“有劳王爷亲临探望,只是受了点颠簸而已,无碍,无碍。” 鸿睿二人入得屋内,早有小吏奉上茶水。 鸿睿迟疑问道:“对了,刘大人呢?不知他状况如何?” 米老寺卿道:“哦,刘大人啊,下午我去瞧过,可能受了点风寒,一直在床上躺着。” 说罢指了指侧边一间卧房道。 鸿睿道:“本王略通医道,我这便去瞧瞧,莫不要因为病情而延误了行程。” 说罢,已是起身向卧房而去。 鸿睿敲了半天门,却愣是无人应答,亦无人开门,突觉有异,遂推门而入。 门方推开,却见刘老寺卿已然悬梁,面色青紫,显然已气绝多时。 鸿睿忙唤来其余人,慌忙将刘大人放下。 鸿睿检查完尸体后,摇头道:“无外伤,乃是自绝身亡。” 鸿睿在屋内一番巡察,发现书案之上有一幅宣纸,其上隐有淡淡墨迹。鸿睿唤过众人,细辨之下,乃是一个大大的“悔”字。 众人顿感狐疑,究竟何事让刘大人心生悔意而要自绝? 鸿睿仔细询问着米大人。 “米大人,刘大人入大理寺多长年月了?” “刘大人与本官是同一年入大理寺,想来已是有二十余年了吧。” “刘大人平日言行如何?为人又如何?” “哦,刘大人平日谨言慎行,不苟言笑,乃是大理寺最为严谨之官员。其平日无不良嗜好,不喜交际应酬,对黄白之物也并不看重。” 鸿睿沉思良久,抬手取过桌案之上的纸笔,片刻后,将一封信笺交于一侍卫手中,道:“快马加鞭,亲送至王左大人手中!” “诺!”,侍卫躬身退下。 ...... 于放与斩首队,赶了一天路,终于于次日晚间到得秋枫城。 书房之中,烛火摇曳。 鸿睿翻阅着于放送来的那幅卷轴,缓缓拉开。 一行大字首先跃入眼中,“大齐军略布防图”! 鸿睿忙唤过屋外值守侍卫道:“速唤陈大人、米大人过来书房一叙。” 须臾片刻,陈、米两位大人匆匆而至。 “王爷,不知深夜唤我等前来,是否有要事相商?” “你们来看下此物。” 二人近前一看之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军略图乃是我大齐各关隘、各镇、各州的军事布防,乃国之隐秘!如何会流传出京?” “恐怕,这便是背后隐藏的敌人苦心经营的最终目的!也正是因为此图,兵部尚书郑大人失踪至今而无果。” “如此军机隐秘,本王不敢隐瞒,因此特唤过二位大人于此,共同见证,说罢,取过封蜡与封签,将此图密封。” “二位大人,此图已密封,烦请二位大人与本王一道写上姓名,以示见证。” “嗯,王爷思虑周详。” 说罢,二人与鸿睿一道提笔在封签上落笔留下姓名。 鸿睿将此图放入木匣之内,道:“此物正是敌人千方百计欲谋取之物,待明日,命秋枫镇一千黑甲士护送至京,以为稳妥!” ...... 而此刻,郑怀铭一家正被困于京城某院落之中。 京城之地,看似一切平静似水,可越是权利的集中之地,也越是龙蛇混杂之地。 于京城东区某街巷之中,平素百姓皆不敢从其巷而过。 原因无他,此处乃京城最大的黑帮——飞英帮的地盘。 其发源于一伙拦道劫掠的匪众,后因朝廷四处打击,而摇身一变,由匪变民。京城之地,遍地权贵,而权贵之间也有争斗,这帮惯匪便籍此为营生,四处替那帮权贵做些不可告人的买卖。 事物的发展本质离不开以利益为目的的推动力。 也就在这股推动力之下,飞英帮四处吸纳京城中的三教九流,渐渐占据了东区的一条街巷为其大本营。 ...... 此刻,院落之中躺着三人正晒着日头。 一人贼眉鼠眼,叼着一根草根,含糊道:“二黑子,你说,都让咱哥仨看了那许多时日了,都不能出去逛逛。” 那名被唤做二黑子的汉子道:“耗子,谁还不知晓你那点心思?不就是惦记翠儿那娘们儿吗?嘿嘿,说不定,人家等你那许多时日,却始终不见你人影,估摸着又找别的汉子上他家喝豆花去了。” “唉,真还别说,许多日子没去她家喝豆花了,心里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切,你俩也只有说说风凉话的份儿,翠儿可是瞧不上你俩的。再说,我有每月五两银子供她花销,你们可舍得?” 正在三人说话间,屋内隐隐传出一阵哭声。 二黑子不耐道:“真丧气,天天哭!不抽你们一顿看来是消停不了了!” 说罢,拿起躺椅边上的一根木棍便向屋内走去。 其余二人依旧晒着太阳,这大冬天的,难得一个好日头,被太阳一晒,似乎浑身那股子寒意都缓缓从骨头茬子内渗透而出,舒服啊。 二人躺了一会儿,却不由狐疑的互视一眼,耗子迟疑道:“黑子入屋好一阵了,为何没有丝毫动静?往日里,这小子一出手,屋内就会传出哭爹喊娘之声。不对,快去瞧瞧。” 二人刚推门入屋,两道寒光便已洞穿二人咽喉,连一声惨呼都没有,便颓然倒地。 此刻,屋内,郑怀铭一家五口正蜷缩在屋内一角,惊恐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只见那人转身向郑怀铭躬身一礼道:“郑大人,小的受平南王罗鸿睿所托,前来营救您一家,路上耽误不少时日,让您受苦了。” 郑怀铭闻言,端详那人片刻后道:“平南王可有印信交于你,以辨身份?” 那人迟疑片刻,从衣襟之中取出一木牌,其上雕刻着一只展翅雄鹰。 郑怀铭接过木牌,端详片刻后道:“暗鹰卫!” 那人缓缓点头道:“此处不宜叙话,大人速随我离去。” ...... 三具尸体被重新搬到躺椅之上,脸上盖着一方布巾。 就在郑怀铭一家尾随那名暗鹰卫从后院大门悄悄离开不到一刻,院外大门已是被人推开。 一瘸腿的中年人入得院中,嘴里骂骂咧咧道:“爷就知晓你们仨憨货定又在偷懒!帮主可是交代过的,这五人可是.......” 正说着,见三人依旧躺着,无丝毫动静,不由起疑。 待他走到近前,掀开布巾,眼见三人已气绝,再去屋内一瞧,已是人影全无。 顿时慌了,忙转身向院外跑去,可惜,他的瘸腿实在是跑不快,一路跌跌撞撞,又在门槛处绊了一跤,连滚带爬的向隔壁院子而去。 随着一阵铜锣的敲击之声,整个街巷顿时热闹起来。 一扇扇院门被打开,从其间跑出约莫三百余人,其手中尽皆拿着刀剑或者木棍。 “肉粽跑了!大家快追!” 三百余人分成四拨,一拨向街巷北头而去,一拨向街巷南头而去,余下两拨分别搜查街巷之中的各隐秘之处。 忽闻得巷道南头有人高呼:“肉粽在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七章 迎亲之旅(六) 京城,天子脚下,齐国之皇都。 谁会料想到,皇都之中的一个小小黑帮,居然狗胆包天,敢劫掠羁押堂堂兵部尚书一家。 事情往往就是从胆大与无知开始,直至归于毁灭。 那名暗鹰卫护着郑怀铭一家到得巷道南头,已然被飞英帮发现行踪。 顿时,如同热油锅中倒入了清水般,飞英帮全员出动,数百众向巷道南头围堵而来。 那名暗鹰卫眼见前路遭堵,亦是不慌,取出背缚弩弓,只听“吱”的一声尖锐长啸升空而去,望向赶来的一众飞英帮众人道:“尔等可知所羁押之人为何人?乃是当朝兵部尚书郑怀铭一家!” 话音刚落,迫近之敌明显脚步放缓,互相用眼神交流着内心的一丝疑虑。 那暗鹰卫又道:“尔等可知劫杀朝廷官员该当何罪?灭九族!” 话音掷地有声,顿时,围堵之敌显然已是慌乱。 也就在此时,人群后方传出一声呵斥之声:“我们飞英帮成立至今,都是过着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日子,事情已是犯了,回不了头了。起码,抓住你们,手中还有些砝码,若是就此放过你们,恐怕回头我们就要被诛杀!” 众匪闻言,思忖片刻,想来甚是有理,复又举刀向前迫近而来。 那名暗卫道:“我已发出讯号,不久大理寺宗卫将至,若现在尔等逃命,尚有机会,过会儿,只有尽遭屠戮的命了!” 此言方落,已有心生惬意之人,已是悄悄溜出。 后方又传出急怒之声:“快,杀了他们!与其两头得罪,不如得罪一头,到时尚有生机。” 这话,直接挑明了敌人的选择,和利益计较。 那名暗卫皱了皱眉头,从背囊中取出火云弹,点燃引线后,向前方一众匪徒抛出。 前冲之敌,顿时在火光乍起之时便已是绝望! 随着“啪”的发出碎裂之声,一团大火已是在人群中爆燃而起。 不待敌人进一步动作,又是“啪、啪”两声从暗鹰卫身后敌人所处之敌传出。 顿时,无数哀嚎在巷道内响起,而那名暗卫已是取出弩弓,数轮激射之下,地上已是躺倒数十名匪人。 “弟兄们,反正一死,冲过去!杀光他们!” 而就在这道声音刚发出不久,一众匪人忽然大乱。 暗鹰卫面上一喜,原来是王左所带宗卫已是分南北两线分别杀到。 一伙泼皮怎会是大内侍卫之敌,随着一阵阵刀刃入肉之声传来,地上已是躺倒一片匪众。 “尽量留活口,尤其方才叫嚣喊话那人!”,后方传来王左的喝声。 不消一炷香功夫,方才尚穷凶极恶的一众匪人,此刻要么躺倒在地哀嚎,要么双手抱头,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暗鹰卫领着郑大人一家至王左身前,微一抱拳道:“王大人,平南王所托之事小的已是完成,现将郑大人一家交付与你。” 王左忙抱拳回礼道:“先生客气,感谢先生出手相助!” 郑大人一家受这多日来的惊吓与折磨,已是精神萎靡至极,见得脱出险境,紧绷的那根神经顿时放松。 一家五口抱头痛哭。 暗鹰卫瞧了瞧郑大人一家,返身悄然离去。 ...... 是夜,齐国宫廷之内,与往昔一般,似乎一切并无异样。 而何公公因侄儿身故,皇上体恤其年迈丧亲,特准许其休养几日。 何公公在卧房之内,捧着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子,眉眼未抬的瞧着跪于地上那名小伺从道:“哦,你说飞英帮被端了,还有,那郑大人一家也被解救?” 那人颤声道:“是的,小的下午刚收到消息。” 何公公不屑一笑道:“那你可曾采取行动?” “未请示公公您,小的不敢私自行动。” “嗯,消息勿外传,对了,今晚约那名虎骑尉官一聚,喏,这是给你准备的。”,何公公说罢,递过手中三样物件。 那名小伺从跪伏在地,膝盖爬行,至何公公跟前,双手过顶,接过一应物件。 何公公满意道:“这第一样乃是出门腰牌,有人询问,便答:何公公思念侄儿,命小的去车马行取些何葵遗留之物,以堪慰藉。” “这第二件,乃是上回答应那人的五千两银票。” “这第三件,乃是“消忧丹”,你该知晓那人喜欢什么?也该知道如何让其服下吧?嗯,只要他服下此丹,杂家的忧扰自然就消了,呵呵呵......” “小的明白!”,说罢那小伺从起身告退。 ...... 晚间的京城,若以俯视的眼光观之,便会发现,其街道之灯火是以东区穷人区的暗淡至西区富人区的渐亮,一直到商业区的灯火璀璨,以此渐进。 而此刻的商业区,最是热闹繁华之处自然便是花街柳巷,而这条街更是直接以“花街”命之。 今晚的花街,与往昔无异。 若以群花绽放形容之恐怕也稍有逊色。 花街之上,一座座妓馆花楼鳞次栉比,灯火璀璨。那一排排艳红灯笼由楼顶之上垂挂至底,楼前一位位打扮靓丽的女子,卖弄着风骚,吸引着路过的寻芳之客入内一品花香。 瞧那二楼凭栏而笑的一众姑娘,眉目含春,唇间带笑,一副巧笑嫣然态。瞧其纤纤玉手不时抛下一枝鲜花于过客,凡客接花抬头,其必玉手轻招,似羞似俏道:“公子,可愿上楼品酒一盏?” 而此刻,那名小伺从已是换过便装,一副书生样,正陪着一粗犷汉子,在花街闲逛。 路过广香楼,那消伺从道:“大哥,莫不就上回这家吧,听闻此处新近招了几名姑娘,艳名不俗。” 那粗犷汉子抬眼瞧瞧,道:“嗯,便就这家吧。” 二人尚未进门,便已有十余位姑娘蜂拥而至,簇拥着两人入得馆内。 自是一番饮酒,一番闲谈,陪酒的两位姑娘也甚是殷勤,频频劝酒,两人兴致颇高,连干数杯。 那粗犷汉子暗带讥讽道:“兄弟,若不,今晚你便别回去了,便在此处过夜如何?” 那小伺从闻言亦不恼,淡笑道:“大哥,莫取笑小弟,家中那位你又不是不知,尚待我回去复命呢。” 那汉子闻言哈哈大笑道:“嘿嘿,你家中那位可真是不简单啊,若不是.......” 话未完,已被小伺从打断道:“大哥莫不是酒醉了?访花圃当知花语,其余杂言于此颇为不符啊。” 那汉子啐了一口道:“老子最瞧不起你等这般虚假作态,反正事已了,以后需要,还可继续找我。不与你多言,老子要去快活了。” 说罢,搂住怀中女子,起身向后院而去。 ...... 亥时初刻,广香楼后院某一卧房,忽然传出一声女子惊呼。 后院一众下人、龟奴忙至那卧房前,一顿砸门。 门开,一披着衣裳的女子,面色惨白,抖抖索索的指着床上一男子道:“客人,客人突然暴毙,吓死我了......” 前院正招呼客人的妈妈扭着肥臀匆匆赶来,瞅了眼那女子,怒喝道:“你个扫把星,今天第一次开门迎客,便把客人克死了!瞧我回头如何招呼你!” 那女子一脸委屈,正待言语分辨,边上的姐妹拉了拉她袖子,她一脸不甘的闭上嘴,不敢再多言。 那妈妈显然是此间老道人物,不慌不忙,先检查那名暴毙男子的衣物。 搜出钱袋一个、银票一张、腰牌一个。 趁人不注意,她悄悄将银票藏于衣袖之内。一看腰牌,眼神一滞。 那妈妈忽然高呼道:“二鬼,快去报官!就说馆中暴毙一飞虎骑尉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章 迎亲之旅(七) 花街的一场尉官猝死案,便如沉静的河面被抛入一块小石子一般,只是溅起两点水花,便归于寂静。 可一千黑甲士护送回京的一幅卷轴却是在朝堂之上掀起了惊天骇浪。 皇上龙颜大怒,在训斥了朝中一干大员后,终于发现躲于朝班之列的王左。 皇上眼神冷冽,微眯的双眼射出一丝寒芒。 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正欲发话,王左已是小步跨出,拜伏于地。 “禀皇上,经微臣细查之下,已然探明犯案之人乃是洹国国师之师弟寒鸦。其人手段狠辣,且通异术,数日前的一次围杀中,共毙敌七名,唯此人逃脱。” “王左,朕问你,前日抓获的飞英帮一众泼皮,可有交代?” “回皇上,据泼皮之首段虎交代,羁押郑大人一家乃是受了虎骑营尉官胡斐所托,并给了其两千两银票作为佣金,其余概不知。” “朕听说,昨夜,那尉官胡斐已然猝死,关于死因可有定论。” “回皇上,经仵作查验,其乃是因极度亢奋而猝死,非他杀。” “哼!朕就不信,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给我再查!” “是!” 一众朝臣见皇上似乎怒气稍减,纷纷松了口气。 吏部左侍郎躬身行礼道:“禀皇上,以微臣之见,此次事件多少与郑大人有些干系,郑大人应暂停其职,待一切真相查明后方可继续履职。” 吏部尚书亦躬身道:“禀皇上,臣附议。”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有十余道声音附和。 齐皇微微皱眉,正待发话,朝班之上走出一人,正是文渊阁大学士魏必成。 其身形颤颤巍巍,花白的胡须不断抖动,显见其内心愤慨至极。 “禀皇上。郑大人任兵部尚书二十余年,以清廉、严谨著称。老臣知其获救,心甚宽慰。” 魏必成轻咳数声复道:“老臣忆及其于二十六年前担任五州兵马司时,恰逢胡蛮入侵,铁蹄踏处,四野焦土。正是郑大人力挽狂澜,组织残兵稳守儋州城三月余,终汇同三路援兵将胡蛮赶出国境。敌退后,其亲临雁南关,督造加固雁南关城墙,又是三月余未有丝毫懈怠。” 魏必成回首环视一众方才弹劾郑大人的一众朝官道:“想我大齐,历遭国难,周、洹、胡隔三差五侵犯我大齐边境,各位大人可曾记得是谁衣不解带坐镇兵部?是谁调度有方,历次解我大齐之危境?”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朝堂一阵热议,方才弹劾之十余人面有愧色。 吏部尚书意欲辩解,皇上挥挥手,道:“魏老大人所言中肯,朕亦是如此想。” 皇上抬眼瞧了瞧方才弹劾的十余人道:“昨晚,郑大人上了一份密折,朕不妨说于众爱卿一听。” 说罢,皇上取出桌案上的一册密折,翻开道:“吾皇圣明,臣已老迈,又逢此劫,心力憔悴,然兵者乃国之大事,疏慢不得。臣与此事,有诸多牵连,事未明朗,臣不便履职。故,臣建议,暂由兵部左侍郎方晓暂代臣之责,待平南王返京后,由平南王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此乃微臣些许建言,具体尚请皇上决断。”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而方才弹劾的十余人顿时以袖遮面,一脸羞愧。 皇上环视众人道:“朕希望,众爱卿当有郑大人之坦荡胸怀,一切以国事为重,不可拘泥于个人一亩三分之地。格局与眼界,总是需要自我称量的,以此,方可瞧得更远。” ...... 秋枫镇。 落叶混杂于残雪之上,落叶鲜红,残雪白莹。 马蹄踏过,将冬日的一方静谧惊醒。 经过一轮厮杀,使团负伤之兵士皆留于秋枫镇养伤。经朝廷特许,使团从秋枫镇抽调两千黑甲士和五百黑铁骑,加上紧急驰援的斩首队,其阵容已是空前。 使团再次从秋枫镇出发,一路行来,谨慎许多。 先后数拨斥候已是撒出。 前途似再无阻碍,鸿睿与陈大人、米大人聚在车厢之内,烤着红薯,品着香茶,也算是几日来难得的惬意时光了。 米大人叹息道:“平南王,据大理寺内府司呈报,刘老寺卿其子好赌成性,据闻,其府上月余前曾有数拨收账之人上门。” “哦”,鸿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可知外欠几何?” “嗯,据闻约有三万余两。” “这许多银两,想来刘老寺卿定是无力偿还的吧。” “是,刘老寺卿为人耿直,在大理寺中历来以清廉著称,这许多银两断断是拿不出的。” “那后来呢?” “后来据闻,有人替其将这许多赌债偿还了。” “哦,可知是何人?” “乃一书生。听其公子言,那日来了一年轻书生,约莫十八九岁样貌,面白无须,语声似刻意压低,与刘大人入书房详谈半个时辰后方离去。” “可问过刘公子,那书生行端举止可有何异样?” “问过,刘公子言,那书生颇为知礼节,拜别之时,刘大人送其出门,其躬身而退。往常书生行礼之时仅仅半躬即止,而其却是深深一躬。” “哦,面白无须,刻意压低语调,深躬一礼......” 三人互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道:“宫中......” 鸿睿道:“米大人,通知大理寺,调查三月内,频繁出宫的年轻太监。” “是,王爷,下官这便修书一封。” “查出此人后,暂勿轻举妄动,只需派人尾随,记录其一言一行即可。” 一路风尘,一路浅酌,碳炉中的红薯散发出淡淡甘甜之香。 鸿睿的心情便如那手中的甘薯,不急不缓,甘薯已然在手,急了只会烫手。 入夜,使团于野牛坡下休憩。 鸿睿正与两位大人闲聊谈笑间,忽闻兵士来报。 “禀王爷,营外有一女子求见。” 三人狐疑,互视一眼,陈大人问道:“那女子可曾言明找何人?” “禀大人,那女子欲求见王爷。” 两名大人道:“王爷,已是出得京城许多时日了,这荒野之上何来女子求见?” “是,本王也甚是好奇。唤其进来吧。” “喏”!那名兵士退下。 须臾,领着一名女子入帐。 鸿睿一瞧之下,顿时不由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孟三娘!” “民女孟三娘见过王爷。”,孟三娘微微一福施礼道。 “若我未曾记错,曾命你就此潜伏于洹国,无本王之命,不得启用。” “是,民女始终记得王爷吩咐。可此次事情紧急,民女不得不私自行动。” “哦,有何要事,令你如此不管不顾的由洹国至此?” “说来话长,民女返得洹国后,遭巡察司盘查,历经数月,方恢复自由。那日,民女恰巧路过街市,偶遇北校营都督府的一名小妾,其正在酒坊采办酒水。民女曾与其有过一段交情,见面后不由一番客套。” 孟三娘抬眼看了看鸿睿,继续道:“王爷,据其透露,北校营都督莫覃近日将领兵出征。” “于是,民女便好奇问道,此刻齐国势大,又与周国交好,草原已是其后院,我洹国出兵何方?” “据那名小妾交代,都督此次出兵恐怕是冲着齐国使团而来。” 鸿睿闻言,点头道:“好,孟三娘,多亏你告知。而今你若想回去,恐有暴露的隐患,便就留在本王身边吧,待回京,本王另有安排。” “是,谢王爷体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一章 迎亲之旅——又见儋州 马车缓缓前行,离京都越远,似乎繁华便也越远,便如同秋枫镇的红叶,出得秋枫镇便渐自淡去,直至枯黄。 鸿睿这几日颇为无趣,只因那两位大人实在是古板,除了饮茶品酒,便就是谈论国事,仿佛世间除了这些事外,便再无其他。 无趣的日子,总该寻找一些有趣的事做。 于是,在路过一座小镇之时,鸿睿便命人去茶馆寻得一说书先生。 这一路,鸿睿与那两位老大人在车厢内悠哉游哉,品品茶,听听书,甚是惬意。 十日后,已是到得儋州城。 郭大人及一众州府官员早早便在城门前迎接。 鸿睿下车,执晚辈礼见过郭大人,顿时令郭大人一阵惊慌,忙道:“王爷,王爷,这可使不得。” 鸿睿道:“忆当日,与郭大人共伐胡蛮,幸得郭大人提携,方有本王今日,此礼数当得!” 两位老大人见状,不由心中暗赞:“这平南王心性颇为厚道,为人又甚是谦恭,顾念往昔恩情,此人当可深交。” ...... 州府的晚宴甚是丰盛,车马劳顿多日的众人虽是平素里吃惯珍馐,可今日却顿觉眼前之美味胜往昔多多。 席间,礼部尚书陈大人一手轻抚长须,一手执着酒杯,呵呵笑道:“老朽三十入朝,可至今未见朝廷封赐过异姓王,来来来,老朽敬平南王一杯,当浮一大白!” 鸿睿对这礼部尚书也颇有好感,便道:“陈大人所敬之酒,本王自当满饮此杯。”,说罢,已是一饮而尽。 酒兴正浓之时,忽闻兵士来报。 “禀郭大人,神箭营派出一名校尉,想邀平南王于军营一聚。” 牛指挥使不由面色一寒,道:“是哪个出的主意,平南王一路舟车劳顿,还未下榻,即邀其入营,真正是胡闹!” “禀牛大人,那校尉说,神箭营因平南王而创建,如今,平南王路过儋州,这神箭营便当是平南王的娘家,且娘家一众弟兄想念平南王已久。” 牛指挥使瞧了瞧鸿睿道:“唉,王爷,定然是您那几名好兄弟出的主意。” 鸿睿擦擦嘴角的酒渍笑道:“无妨,他们说的也不错,既然路过娘家,怎可不去瞧上一瞧?” 鸿睿又抱拳对郭大人道:“郭大人,若不咱将这酒宴挪个地方继续?” 郭大人畅笑道:“嗯,此意甚好!” ...... 众人出得州府,正欲上马车,鸿睿却道:“本王今日骑马而去,既然回营,当有军人之威仪!” 又命下人取来铠甲,匆匆换上,翻身上马。 一路疾驰,一炷香的功夫,已是到得军营之前。 数千张熟悉的脸庞在火把映照下,似乎往昔便在昨日,一切那般熟悉而亲切。 一众兵士于营门前分左右两个方阵站列。 待得鸿睿翻身下马,那六千余众兵士高呼道:“恭迎平南王回家!” 呼声跌宕,振聋发聩。 呼声豪迈,心绪澎湃。 鸿睿的双眼有些湿润,缓缓由阵列前走过,看着那曾经一同浴血的弟兄们,不由高呼一声道:“弟兄们,我罗鸿睿回家看你们来了!” “恭迎长官回家!” 鸿睿于阵列前站定,高呼道:“神箭营,万胜!” 顿时,似惊涛骇浪般的高呼声平地而起,直冲九霄,惊得那不远处的几座营寨之中顿时亮起灯火。 鸿睿领着一众官员入得营内。 校场之上已然早早燃起篝火,篝火之上正翻烤着喷香的羊肉。 桌案已然摆好,美酒已是备妥,就等那期盼之人早早入席。 鸿睿落座,瞧着下方站着的神箭营一干弟兄,双手微沉,道:“大家伙坐下吧,今晚,不醉不归!” 鸿睿见大家席地而坐,笑道:“弟兄们,今晚夜色正好,有肉,有酒,且人已聚齐,可还少了一样。” 众人疑惑,互视一眼,忽然,人群中爆出一粗犷的声音:“美娇娘!” 众人哈哈大乐。 鸿睿指着那名兵士道:“你,出列!” 那汉子早没了方才的大胆,战战兢兢,扭扭捏捏出得人群。 鸿睿又指指他道:“近些,再近些。” 直待那人到得近前,鸿睿道:“听我号令,向后转。” 那人刚转过身,屁股蛋子便挨了鸿睿重重一脚。 鸿睿笑骂道:“军营之中,你当是青楼啊,还美娇娘!记住了,军人身在军营,便当有军人的体面,污秽之语不可有!” 那人起身,龇牙咧嘴捂着屁股道:“诶,诶,小的知道了。” “归队吧。” 在一阵哄笑声中,那人重新归队。 鸿睿道:“弟兄们,军人的团聚除了喝酒,我觉着还当唱歌!唱什么歌呢?就是我们神箭营的军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齐国要让四方,来贺!......” ...... 晚风,夹杂着冬日的寒冷吹过这片被热情包裹着的军营,寒意渐销,一股久别重逢的兄弟情在晚风中回荡,带着醉人的酒香和那随风激荡的军人豪迈,久久不曾消散。 一夜的狂欢,几乎耗尽了整个儋州城的存酒。 直到清晨,太阳初升之时,众人依旧轻哼着那首军歌,在梦中回味那段热血杀伐的时光。 鸿睿已是醒来,瞧瞧边上两位老大人,早已不在,询问后方知,昨晚被众兵士的热情感染,不消半个时辰便已被放倒,这会儿正在营帐内酣睡。 鸿睿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起身,伸了伸懒腰,对郭大人道:“郭大人,我们这便先回府衙,有些许要事需与你商议。” ...... 到得府衙,郭大人命人奉上洗脸水和醒酒茶。 鸿睿擦了把脸,方觉清醒。 二人落座,鸿睿品着茶,淡淡道:“郭大人,那日所查之边关布防图一案可有进展?” 郭大人道:“接朝廷协查案犯寒鸦的旨意,下官于近日觅得些许线索,可能与边关布防图一案有些许关联。” 鸿睿轻轻吹了吹漂于茶汤之上的茶叶道:“可是中州?” 郭大人奇怪道:“王爷怎知?” “原先,本王还未曾思及此处,只因那日,大理寺问讯米大人之子时,其透露的信息与宫中宦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鸿睿淡淡一笑又道:“而中州守备闻大人又是何公公的义子。” 郭大人道:“是,下官也得到密报,寒鸦曾先后三次入守备府。据府中下人透露,乃是为闻大人之子治病。” 鸿睿道:“这闻大人之所以一路仕途顺畅,便也是何公公从旁经营。一为其子,二为恩人,换做是你我,定也是需要仔细抉择一番。可惜,闻大人的选择好似不甚明智啊。” 郭大人眉头一皱道:“可若说闻大人以一人之力,将边关布防图尽皆绘出,恐怕力有未逮吧。” 鸿睿淡淡道:“查其门生、亲友是否有在边关履职的?” 郭大人不无担忧道:“可那何公公,似乎颇得太后信赖,且其在朝中似乎也颇有势力。此树不可轻撼,必须十拿九稳方可下手。” 鸿睿笑道:“郭大人思虑极是周详,如今之计,我等只有抽丝剥茧,褪去其一层层外壳后,其才会显露原形。” “对了,若郭大人行事有甚为难,可求助青州府大司马郑怀仁,其与兵部尚书郑大人乃是亲兄弟,此次,郑大人被掳亦与此事有关,大司马郑怀仁定会出手相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二章 迎亲之旅——启暗攻 鸿睿拖着疲乏的身子,靠在车厢之中,随着马车的颠簸昏昏沉沉,一摇一晃的向居所而去。 兀自喝了口茶水,压了压腹中的酒气,却猛地打了个嗝,顿时一股羊肉的膻味和着酒气在车厢内弥散。 鸿睿忙掀开布帘,散散酒气。 冬日难得的好日头,透过车窗,映入车内,徐徐暖意来,懒懒倦意生。 半醉,半醒,终于随着于放那特有的马鞭呼哨声,车到府外。 鸿睿下得马车,抬起衣袖闻了闻,觉察不出有何异味,却分明见着于放皱着鼻子,离自己好远站着。 鸿睿晃晃脑袋,进门便高呼道:“来人,本王要沐浴!” 却是忘记,此次迎亲,一路凶险,鸿睿压根未考虑婢女下人随行。呼喊了半天,来了俩亲卫,闻得王爷要沐浴,便忙前忙后张罗去了。 鸿睿却是不知,这些兵士论起杀敌,自是一把好手,论起伺候人,那是手生的紧。 眼见着厨房冒出一团黑烟,俩兵士灰头土脸的被呛出厨房。 鸿睿不禁哀叹一声:“本王不要马杀鸡,本王不要巴厘岛按摩,本王只要一桶洗澡水!” 忽听身后一阵轻笑,转身却见孟三娘掩嘴窃笑不止。 孟三娘微微一福道:“女人的活计,那些兵蛋子如何干得?还是民女去准备一应吧,王爷稍后。” 鸿睿无奈点头,挠挠脑袋道:“有劳三娘了。” ...... 鸿睿躺在水汽氤氲的浴桶之中,舒服的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水温正合适,微烫。 似乎每个毛孔都急于将宿醉的酒气洗涤一番,微红的皮肤已是毛孔张开,享受着清水的滋润。 ...... 鸿睿很想就此起来,可换洗的衣物在三娘手中,更要命的是,三娘就在屏风后面站着。 就这般赤条条出去穿衣,那是决计与鸿睿的薄脸皮违背的。唤三娘进来,可此刻犹自光着,想想便是尴尬。 犹豫许久,便自装睡吧,待得三娘久候之下,便会出声相询。 直待到水温已是微凉,可屏风后的那道身影依旧是那般站着未动。 鸿睿寻思着,罢了,既然如此,不如我这便唤她进来送衣物吧。 正待出声,三娘已手捧衣物,款款而至。 鸿睿慌道:“呃......那个,三娘,你把衣物放边上即可。” 三娘瞧着鸿睿,掩嘴轻笑道:“想当日牢狱之内,王爷可是让三娘我狂笑了一夜,直到我精疲力尽,兀自不停手。今日也算小小报复了一番。” 说罢,兀自近前,拿了一方干帕,欲给鸿睿擦身。 鸿睿惊慌道:“这哪使得?男女授受不亲。” 三娘咯咯笑道:“下人为主子沐浴更衣那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再说了,三娘我哪样没见过?王爷不必害羞。” “害羞”二字,直把鸿睿说的火起,心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用害羞一词形容?反正,你不避讳,那本王也就豁出去了。” 思虑至此,也便随三娘施为。 耳畔传来三娘轻微的呼吸声,气息及耳,轻抚发间。感受着那方帕子在身上游走,鸿睿顿感一丝异样。 三娘似乎亦有所感,气息微乱。 终于,三娘轻声道:“王爷,请起身出浴。” 鸿睿面红耳赤的站着,不敢乱动分毫。 三娘面红耳赤的擦着,强忍心头的异样。 沐浴,一桩寻常之事,却是在今日显得工程尤为浩大。 鸿睿匆匆穿上衣物,感觉刚干得身子又是出了身汗,忙逃也似的向卧房而去。 耳听身后三娘“咯咯”俏笑,虽是不见,定然已是花枝乱颤。 鸿睿至卧房洗了把脸,啐了一口道:“糗大了!” ...... 齐国,京城,后宫之中。 何公公泡着太后最喜欢的云雾茶,小心伺候着。 须臾,端上茶盏,躬身奉上。 太后年已耄耋,头发尽白,唯精神矍铄,面泛红光。接过茶盏,轻呷一口道:“嗯,还是你这老东西泡的茶水最和孤家口味。” 何公公忙躬身谄笑道:“伺候太后四十年了,太后的一应喜好,对于老奴而言,那便是天大之事,疏慢不得。” 太后眉头舒展,微笑道:“是呀,你个老东西也伺候哀家四十年了啊,想当日,先帝驾崩,皇上初临皇位,根基不稳,这后宫之中亦是暗潮涌动,也多亏你个老东西一路行来,悉心伺候啊。” 何公公躬身垂泪,哽咽道:“太后言重了,能伺候太后,那是老奴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太后轻叹一声道:“唉,这日子啊,最是回忆不得,回忆多了,身上的负担也就多了。哀家身上已是背了半个大齐的负担,现在是背不动了。” 说罢,缓缓摇头,一丝落寞随着那声叹息缓缓而出。 何公公忙道:“太后的精气神亦如当年,怎可言老?想当年,皇上为先皇遗诏所缚,朝堂之上阻碍重重,若非太后的雷霆手段,这数十年的国泰民安怕是恐有两说。” “唉,罢了,罢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就莫提了。诶,对了,老东西,你侄儿之事处理的如何了?” “已是办妥了,只可惜......”,话未完,已是泪先落。 “唉,都这把年纪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你我都是经历了,看开些吧。你是于朝廷有功之臣,亦是于哀家有主仆之谊之人,说吧,今日过来,可是遇上啥难事了?” 何公公忙跪倒于地,哭诉道:“禀太后,近些日子,老奴听闻一些消息,说是那平南王与中州守备闻大人有宿怨,便寻机报复。” “哦,这平南王哀家颇有耳闻,年轻有为,战功赫赫。” “唉,太后不知,这平南王曾重伤闻大人爱子,闻大人觅得名医,以救其子。而所寻之医一时失察,乃自敌国而来。此平南王便以此诬闻大人与敌暗通款曲。” “哦,果真?” “老奴不敢有丝毫胡言!” “哦,那闻守备,哀家颇有印象,嗯,好似是你的义子吧。” “唉,正是。老奴侄儿已亡故,待老来送终全指望这义子了。”,说罢,又是老泪纵横。 ...... 太后宫殿之中。 香炉内檀香袅袅,一股清幽淡雅的芬芳令人神清气爽。 太后皱眉思忖片刻后,忽道:“舞儿。” 一三十余岁宫女由偏房匆匆而至,到得太后近前,跪地施礼道:“太后,舞儿在。” “方才那老东西所言,你可听着了?” “嗯,舞儿已是听得。” “去大理寺正卿那儿调查一番,稍后向哀家详细道来”。 “是。”,说罢,舞儿起身缓缓退出宫殿。 ...... 翌日,鸿睿手书一道信笺,命人送至神箭营。 书生已是接任神箭营指挥使,正在营中操练着一众兵士。 忽见一兵士来报:“大人,有军令,传令之人在营帐恭候。” 书生到得营帐,那名传令兵施礼后,将书信呈上。 ...... 当晚,月朗星稀。 随着一声号令,神箭营齐齐出营。 守城之兵士查验过通牒后,便命人开城门。 六千余人马由东门鱼贯而出,向远方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三章 迎亲之旅——冬日里的第一碗奶茶 离儋州,出雁南,又见冬日草原。 寒霜轻覆,微露轻缀,长郊草色不复青绿,水冷,草冷,独承寒露。 使团的车轮碾过冬日的苍茫,终于,在二十里外遇得久别的温情。 图吉木带着六万齐国驻军及麾下二万草原骑兵,已是在凌冽北风下待得多时。 离开这些许时日,图吉木气色颇为红润,显然,有鸿睿留下的这些压舱石坐镇,他这个草原王当的颇为稳妥。 远远的,图吉木领着一干将领和部落首领们,已是骑着马儿向使团行进方向迎驾而来。 图吉木远远便已下马,众人奔跑至鸿睿身前,图吉木正欲下拜行礼,已被鸿睿一把托住。 鸿睿笑道:“图吉木,你我现在皆为齐国王侯,我可当不得此等大礼。” 图吉木双手交叉于胸前,微微躬身道:“王爷此言另图吉木汗颜,多亏王爷当初指点提携,否则,没有草原今天的繁荣!” 鸿睿“哈哈”畅笑道:“与其在寒风下客套,不如去你帐下喝碗奶茶来的实在。” “好,王爷请,哈哈,到了我们草原,奶茶管够......” ...... 鸿睿颇喜欢草原的奶茶,那浓厚的奶茶之上浮着一层厚厚的乳脂,撒上一层碎茶酥,浇一勺酥油,轻轻吸溜着,这感觉颇为享受。 可两位老大人却是不甚喜好此物,饮得一口,便自放下。 帐内炭火正旺,谈兴也正浓。 “平南王,接到你的书信后,本王便按您信中交代,一一准备上了。现在旗下二十六部的兵马已是整装待发,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嗯,有劳草原王了。对了,洹国那边可有动静?” “说也奇怪,洹国那边本王多日来一直派斥候前去查探,均无动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西域的骑兵近日来异动连连,隐隐有发兵袭扰的迹象。” “哦?西域骑兵?” “嗯,据探子回报,近两月来,西域与那洹国来往较为频繁,似乎双方已是结盟。” “哼,既然西域的骑兵抢着要淌这趟浑水,那便满足他们。” “唉,只是这两线作战,颇为不宜,恐顾此失彼啊。” 鸿睿命人取过地图,瞧得一阵后,一手指着苦塔尔丹那片平原道:“西域骑兵若然进犯,定是从苦塔尔丹入境,除去这个选择,其余几条路线皆与周国接壤。” “是,西域骑兵不大可能想引起周国的注意,周齐交好,若被周国寻得由头,到时两厢夹攻之下,西域骑兵恐怕会深陷泥潭,再难折返。” “这苦塔尔丹平原地貌如何?” “哦,这苦塔尔丹乃是不毛之地,说来也是奇怪,这苦塔尔丹自古以来就是长不出丰茂的水草。” 鸿睿视线下移,道:“既然如此,便放其·进来,与其两线多点折腾,不如汇敌于一处。” “这个......可敌人不一定会如我等所愿吧。” “哈哈,记着他们洹国的目标便是本王,这次少不得本王受累,当一回饵料吧。” “这个,平南王,以身犯险,恐有......” “无妨,本王不惧犯险,欲见奇效,当下奇药。” ...... 草原的夜晚,历来寒冷。 图吉木以最为隆重的欢迎礼招待了鸿睿及一众使团。 从帐内不断飘出酒肉之香。 劝酒声,歌舞声,欢笑声,不断从每座营帐之中以草原特有的豪迈热情,蹦跶着,雀跃着,点燃草原难得的火热。 图吉木的王帐之内,图吉木亲自挑选的一头肥羊烘烤之后已然被两名大汉抬上。 一名胡族少女一手执刀,将羊头割下,轻放于托盘之上,恭敬的放于鸿睿案上。 鸿睿盘膝而坐,瞅着羊头,不知该如何下嘴。 图吉木见状,一手捋须,畅笑道:“平南王,这可是我们草原招待最尊贵客人的礼数,在我们草原习俗中,只有贵客方有资格享用这羊首。” 说罢,对着那少女笑道:“图雀,莫调皮,还不快替王爷把那羊首分了?” 那少女掩嘴轻笑,用刀尖将羊眼轻挑,又将羊耳割下,置于托盘之侧,接着数刀剖解之下,羊首已是骨肉分离。 鸿睿正待取肉而食,谁知那被唤作图雀的姑娘已是刀尖插着一块羊唇下之肉,缓缓凑于鸿睿眼前。 图雀轻笑道:“尊敬的贵客,可愿接受图雀的款待?” 鸿睿不疑有他,张嘴便吞下那块肉。 图雀见状,掩嘴轻笑,羞红着脸退下了。 图吉木坐于上首,眼神含笑的瞧着鸿睿道:“王爷,这肉口感如何?” “嗯,颇嫩,可口。” “王爷可知,我草原可是有一习俗?” “哦,愿闻其详?” “凡客人接受了少女亲自喂食的肉食,那么,客人便是那少女的今宵良伴。” 鸿睿一愣,神情窘迫,慌忙道:“这可使不得,本王可不知草原这许多规矩。唉,图吉木啊,为何此刻才说?” “哈哈哈,我们草原女子最是火热,王爷便莫要推辞了,伤了少女心可是罪过啊,若王爷不允,恐怕那图雀明日便会伤心自绝。” “你.......瞧你,唉,这算什么事啊......” 众人可是头次见得鸿睿如此窘迫,不由纷纷大笑不止。 ...... 草原的酒水最是热辣,草原的羊肉最是鲜美,草原的夜晚最是......难熬。 是的,难熬。这是鸿睿此刻的感觉。 帐内,烛火很亮。 图雀穿着最为隆重的礼服,羞红着脸,捧着一碗奶茶跪在鸿睿跟前。 鸿睿瞧着图雀,瓜子小脸,红润脸庞,如月凤眉,一双美眸含情脉脉,似水流波,香腮微晕,吐气如兰,就这般大胆的望向鸿睿。 “王爷,尝尝图雀煮的奶茶吧。” 鸿睿此刻对这般美人恩最是消受不得,酒醉七分,剩下的三分坚持在姑娘的热情之下,便如冬日之雪终会消融一般,沦陷恐怕便是迟早之事。 鸿睿伸手,接过奶茶,缓缓饮下。 图雀的脸更是羞红。 鸿睿,终究是沦陷了。 因为那碗奶茶。 胡族少女的奶茶,可不是常人可以享受的,非其看上之人,便是你千方百计亦难讨得。而其看上之人,便会在奶茶之中加入草原中的一种特产草药——淫羊藿。 酒入腹中,腹中火热。 奶茶入腹,全身火热。 这冬日里的第一碗由少女亲自调配的奶茶,恐怕将会在鸿睿往后的记忆中再难磨灭。 而同时,今晚以后的图雀,将会身份突变,成为图吉木重点保护、关照的对象。 帐内,碳炉散发着滚滚火热。 ......此处省略千言万语。 鸿睿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火热中沉沉睡去,似乎,梦中有一双柔嫩的小手不断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和双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无标题章节 酒醉,明日更。陪客户的日子总是那么你侬我侬,疏忽怠慢,见谅海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五章 迎亲之旅——乱战之夜 五万余黑压压的骑兵围在土丘堡下,马不嘶,人不语,似乎已与暗夜融为一体。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四千敌兵掩着身形向土丘堡摸去。 入得堡内,瞧见墙角的人影,手起刀落。一带队百夫长一刀挥出,却无刀刃入肉之感,颇感诧异。 众敌兵在连砍数人后方觉有异。 “去篝火堆点火,瞧下动静!” 一兵士引燃火折子,凑近篝火堆,正欲引火,忽然,那堆柴木已是腾起一团大火。 也就是片刻功夫,敌兵所站之处已是忽然间被那团大火引燃。 坡下众敌兵见状,知悉堡内定然有伏兵。 洹国大将莫覃眉头暗皱,唤过一亲卫道:“命大军不可妄动,围住土堡,每隔一个时辰射三拨箭矢。” 火光冲天,惨嚎不绝。 随风飘来一股皮肉焦糊之味。 箭矢如密集的暴雨,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向堡内射去。 可奇怪的是,堡内毫无声息,亦无中箭后的痛嚎。 又是数拨箭雨,堡内却是出奇的安静。 西域骑兵将领穆哈眼神阴鹜的看着土丘堡方向,忽然调转马头,向莫覃而去。 此刻包围圈已然形成,原本密集的队列正以扇形面铺开。 穆哈对于先前损失的两千骑兵颇为介意,又瞧得这许久的箭矢攻击之下,居然毫无动静,若堡内无人,那便闹笑话了。 于是想怂恿莫覃一会儿派兵去堡内再去一探究竟。 穆哈心中正自盘算,战马载着他一路沿阵线向莫覃所处的东坡而去。 而就在此时,从洹国阵中射出一拨箭矢,而其中一支似乎兵士手滑,好巧不巧直直向穆哈脖颈处射去。 随着穆哈一声惨呼,已是跌落马下。 而此刻,那一众洹国兵士奇怪的互相张望,实在是奇怪这友军将领怎会忽然阵前身亡。 却不知,他们身后的一处枯草地上,一道身影已是悄悄隐于其中。 远方不知是何人,忽然操着西域话高呼一声:“将军被洹国人杀死了!” 紧接着又有人道:“这就是一场阴谋,齐国人早跑了!” 顿时,一众西域兵已然大乱。 幸好副将麦博尔临危不乱,一声怒喝,止住了骚动的人群。 “稳住阵型!防止敌袭!待本将与莫覃交涉一番。” 早有传令兵前去通传洹国军务官。 半盏茶后,阵线后方开阔之地,两名将军已然下马,双方互相戒备,早没了初始的热情。瞧了瞧倒地而亡的穆哈将军。 麦博尔面色一寒道:“穆哈将军所中之箭乃是贵国所有,将军可有异议?” 莫覃神色怪异道:“箭乃我方之箭,可难保射箭之人乃是我方。” “哼,双方人马齐聚于此,堡外也早就有探马检查过,而齐国之人尚在堡内,且将军乃是途经贵军阵线时中箭,敢问将军,你说穆哈将军是何人所杀?” 莫覃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无奈道:“大敌当前,杀敌乃是首要军务,待此间事了,莫覃定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哼,交代?恐怕此间事了,莫将军便会调转马头,将我等尽数留于此地吧。” “将军,怎会做此等想法?” “哼,贵国名义上打着与我西域王廷合作的名义,欲先吞草原,再灭齐国,可难保贵国没有借机削弱我西域王廷的想法。” 说罢,麦博眼神阴冷的盯着莫覃,嘿嘿冷笑数声,又道:“到时我王廷式微,贵国正好于利益分配之上可任意施为!” “将军,此言差矣。大敌当前,我军断不会愚蠢至战前灭杀友军.......” “哼,将军不必多言。为防不测,我军二万骑兵后撤三里,为贵军压阵。反正贵军军报中曾言,此间之敌仅三千众,凭贵军五万军力绰绰有余。” 说罢,扬起马鞭,已返回阵营。 莫覃心中生出一抹杀机!暗道:“这伙西域蛮子果然靠不住啊!待事了,这伙人留他不得,免得回去制造更多的祸端。” 西域的两万兵马,呼啸着向后方退去。而留出的北坡阵地自有洹国军队接手。 也就在那伙西域骑兵撤退了二百余步时,忽然,身后射来数拨箭雨。 三百余西域骑兵纷纷落马。 而暗夜之中又传出数声呼喊:“洹人欲杀人灭口!” “洹人狡诈,这就是个阴谋!” ...... 撤退的西域骑兵阵型已乱,约七八千众骑兵已然调转马头,向洹国阵线冲杀而来。 北坡的洹兵慌忙应战,却是被那七八千众骑兵一阵冲杀之下,如同摧枯拉朽般纷纷殒命。 莫覃瞧着目眦欲裂道:“留五千兵马防守,其余人等随我将那帮西域蛮子杀光!” 双方均默契的未点燃火把,以防显露目标。 两万西域骑兵与三万余洹国骑兵如同两拨迎头互扑的巨浪,在一阵人仰马翻后,已然混战于一起。 黑暗之中,不辨敌我,兵士只为不被杀,也就不管不顾的只管挥舞刀枪。 一阵风过,战马悲鸣,伤兵悲号。 终于亮起了火把,顿时双方将领大吃一惊。 这黑暗中的厮杀却更显残忍,许多兵士不是亡于敌手,而是被自己背后或左右的友军乱刀剁死。 莫覃见西域骑兵已然被灭十之八九,赶紧命人打扫战场,勿留活口。 又是一阵屠杀。 而就在莫覃眼见天光将亮时,准备命人通知残部速速撤退之时,土堡东西两侧响起了隆隆马蹄之声。 莫覃闻声,面色骤变,大喊道:“速速上马,撤!” 洹国骑兵所剩万余人马正欲脱离战场,却见无数骑兵手握长枪呈半包围之状向其扑杀而来。 莫覃举目一望之下,已然明了突围无望。 转身看了看土丘堡,眼前一亮道:“快!随我进堡!” 刚至坡底,却见鸿睿站于土堡之上,而其身侧却是有三千余传说中的连弩正死死瞄准自己。 “坡下可是莫覃将军?本王久闻大名,却未料,闻名不如见面啊。” 莫覃将军老脸一红,怒道:“乳臭小儿,挑拨我大军内讧,又设计坑杀我众多兵士,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言罢,已然大手一挥,正欲带领残部来一次最后的冲锋时。 土坡之上的箭矢已然呼啸着向其扑来。 “噗嗤”,箭矢入肉之声不断传来,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身后的枪骑兵已然杀至,无数投枪呼啸着自头顶斜斜落下。 无数兵士惨嚎着被投枪带落马下,人惨嚎,马惊慌,一番踩踏之下,又是伤亡无数。 “平南王,末将投降!” 莫覃见事不可为,已然抛下长刀,下马求降。 “哼,晚了!”,一支箭矢已然扎入莫覃心脏,迸溅出一抹鲜红血花后,莫覃歪斜着身子倒毙于地。 ...... 图吉木驾马至土坡之上,一脸兴奋的搂住鸿睿道:“王爷,算无遗策,真乃战神转世啊!” 鸿睿斜瞄着图吉木道:“少来给我戴高帽,不就是心心念念战场之上的那些战利品吗?放心,本王答应你的,分毫不取。” 图吉木闻言大喜:“谢王爷赐!” 鸿睿轻叹一声道“刀剑执于聪明人之手,那是防身利器,也是建功利器,可若执于蠢人之手,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瞧了瞧正一脸怔怔看着他的图吉木,忽然哈哈一笑道:“本王开个玩笑,想你图吉木活了大半辈子,又怎会是蠢人呢?” 图吉木忽然心中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若无平南王,恐怕草原一族早已被齐国屠杀殆尽。可这平南王仿若一座高山,拦于身前,又仿若一双大手,将自己仅仅掐着。真是使人又爱又怨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六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1) 米大人和陈大人揉着酸涩的腰背,在车厢里长吁短叹,又瞧了瞧在一旁呼呼大睡的鸿睿,俩人互视一眼,深深一叹。 这两位老大人,大半辈子未见过如此心胆俱裂的厮杀,闻着那焦糊的人肉味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俩人蜷缩着身子躲在地窖中数个时辰,一把老骨头被折腾够呛。 可那鸿睿也是太不顾忌他们的感受了,天微亮,就领着他们检视战场。 这满地的血流成河,在夜间还不觉着,这日间一瞧之下,顿时差点连隔夜饭也吐出来。终于,俩人腿一哆嗦,瘫倒于地。 方一转醒,又是一大碗肉糜粥端于跟前,顿时已是一番昏天暗地的豪吐。 米老大人眯缝着双眼,瞅瞅鸿睿,轻声道:“这兔崽子平南王,纯粹是拿我等解闷子呢。” 陈大人一脸幽怨的瞧着鸿睿道:“唉,这番罪受的,恐怕有段时日不得好睡喽。” 米老大人不屑道:“活该这平南王娶亲一波三折,哎哟,我这腰,陈大人,快,快替我揉揉。” ...... 使团一路浩浩荡荡,在扫平了眼前的层层阻隔后,终于可以一马平川,直抵周国之境了。 日头早已悬于众人头顶之上,散发着冬日难得的暖意。 静默白云欲遮天,青蓝碧眼风抚面,一片祥云望河山。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车厢之外,有兵士通报:“禀王爷,前方二十里周国一众礼团迎驾。” “是何人领队?”,车厢内传出一道慵懒之声。 “禀王爷,是周国太子。” 鸿睿闻言缓缓坐起,整了整衣冠,瞧了瞧礼部尚书陈大人道:“陈大人,此次周国倒是颇为重视,亲派太子前来迎驾,哈哈,少不得陈大人张罗一众礼仪之事了。” 陈大人忙拱手道:“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说罢,便匆匆下车,命车队停下,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车队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米大人瞅瞅鸿睿道:“王爷,老臣听闻,这周国太子可是与王爷交情匪浅啊。” “哈哈,米大人人老成精,却于这种事上考量本王,不通透,不通透啊。”,鸿睿哈哈一笑,凑近铜镜整了整仪容。 复道:“身为朝臣,国之交流,向无私谊,仅有利益。明面上的私谊,说白了,便是国与国间的利益交换,仅此而已。” 米老大人老脸一红,又道:“王爷年轻睿智,瞧得通透,老朽不如矣。” “米老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国,两袖清风,当是鸿睿之楷模。” 俩人一番客套,可心中却是暗自计较上了。 这米老大人国事出访不是第一回,可这等太子出境二十里相迎之事当属平生仅见,实在是怀疑这周太子与平南王间的关系。 鸿睿心中洞明,遇到此等老油子,话说三分即可,多则无益。 待得半个时辰,陈大人上得车厢,拱手道:“禀王爷,一应之事已准备妥当。” “好,开拔。” ...... 春风未至,寒意尚存,可喜上眉梢之时,眼前的苦寒之地似乎也透出一些喜气。 周太子坐于马车之上,一身杏黄锦袍,发髻金冠,剑眉舒展,嘴角挂笑。 周太子对这位未来妹夫愈发觉着青睐有加了,摩挲着拇指上的那枚扳指,轻声道:“鸿睿啊,可莫辜负了本太子的一番苦心。想本太子,费尽心机,让你得王位,娶公主,说不得这番要与你好好谈谈了。” 忽然,车厢外有伺从轻声道:“禀太子,宫内传来旨意。” “说!” “皇后懿旨,平南王一路杀伐,血气过盛,与婚期有血煞冲顶之讳,故命太子告知齐国使团,婚期顺延至三月初九。” 周太子咬咬牙,强压下一口恶气道:“回太后,此等婚期乃两国国君商定之事,本太子无法拂逆圣意,若皇后有此隐忧,本太子可请得相国寺大和尚为婚事祈福。” “禀太子,皇后对小的下旨之时,曾言及,这血煞冲顶之言便就是出自相国寺大和尚。” “这......回太后,便说,本太子所受皇命仅是迎驾,其余之事,由吾皇定夺。” “是,奴才这便回报皇后。” 周太子双拳紧握,心中愤怒难遏,却又显露不得,难受!憋屈! ...... 周国,皇宫后院。 养颐殿中,皇后用银针拨弄着案上的檀香,一股淡雅幽香之香炉中缓缓腾起,似烟似雾,袅袅而起,隐隐而消,渐化暗香,入心沁人。 周皇近日来气色颇佳,国事渐稳,人心尽收,又喜闻乐见邻居齐国与洹国不断争斗,真是心生欢喜啊。 周皇便似一商家,不断拓展着自家生意,却瞧见隔壁俩商家不断消耗,这此消彼长的道理他最是懂得,便盼着某年某日,待两国消耗过甚,大周雄兵跨过草原,直取齐洹二国,那时,天下霸图便可尽囊括于周国范围。 思虑至此,他便如作壁上观的看客,瞧着场中俩死士恶斗不止,还要高声喝彩一般。 哈哈,吃瓜群众最是舒坦,这吃瓜皇上亦是如此。 正自思虑间,皇上凑到近前轻声道:“皇上。” 皇上抿了口茶水道:“皇后,朕今日瞧你似面有忧色,是何忧扰之事,说于朕听,朕定会替皇后解忧。” “这,皇上言重了。说来,也并非大事,这神神叨叨之事,说于皇上听,恐不合时宜。” “但说无妨。” “臣妾于前些日,听闻齐国平南王迎亲之旅一路杀伐,臣妾总有心惊肉跳之感。这冰心虽非臣妾所生,可臣妾身为皇后,孩儿的终身大事,臣妾理应关心。” “嗯,皇后仁心可嘉,朕也瞧见你近日来为了冰心的婚事前后张罗,朕甚是欣慰。” “皇上谬赞,些许事情乃臣妾分内之事。只是,前日,臣妾命人请来相国寺大和尚,就此婚事算上一卦,怎料......” “哦,如何?怎料,大和尚说,那平南王杀伐过盛,已是犯了血煞冲顶之大忌讳,原先选定的吉日恐怕得延后了。” 皇后瞧了瞧皇上的面色,似无异样,便又道:“臣妾也颇感不妥,只是大和尚言,此平南王杀孽太重,若此时完婚,恐于两国国运有大忌讳啊。” “如何个忌讳法?” “齐国将引战事于我大周,从而生灵涂炭,战事陡起。” “可这婚事乃两国商定之事,轻易变不得啊。” “臣妾亦是深知此理,可皇上自登基来,励精图治,将百废之局焕发得勃勃生机,若因一桩婚事而前功尽弃,臣妾却最是见不得皇上辛苦操劳啊。”,皇后说罢已是掩面“嘤嘤”哭泣。 “这事亦非小事,待朕问过国师后再行定夺。” ...... 周皇后返得后宫,柳眉倒竖,喝退一众婢女后,怒不可遏的将银牙咬的“咯吱”作响。 正暗自愠怒之时,身后却是一双玉手轻轻搭于皇后双肩,玉指轻柔舒缓的缓缓揉捏着双肩,一阵舒坦的感觉自肩部蔓延。 皇后紧蹙的双眉缓缓舒展,叹道:“唉,还是媚娘最能解忧。” 身后传来一阵“咯咯”轻笑,道:“人家不仅是媚娘,可还是媚郎呢。” 皇后脸颊一红道:“你个冤家,真是让人好生怜惜。” “奴家幸得娘娘知遇,家中双亲方可苟活至今,奴家便当粉身碎骨,也要伺候好娘娘。” 言罢,一双玉手已是带着一种特有的节奏缓缓而下。 皇后脸颊愈发绯红,身子一软,已是软倒于榻上。 “娘娘,皇上老迈,让娘娘受苦了,便让奴家好生为娘娘服伺一番......” 罗衫轻解,活色生香,此间种种,书中不言。 一场宫中丑事,注定了周皇那皇冠之上所嵌的硕大碧翠宝珠愈发璀璨夺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开始投标了,断更一周 忙于投标,为了来年的生计,无奈断更。反正也看者寥寥,但还是告知一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七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2) 齐国使团此次一路厮杀至此,虽只三千余众,却队列齐整,步调铿锵,黑甲着身英气迸发,刀剑入鞘杀气内敛,前排数十面皇旗迎风咧咧作响,居中十余驾马车缓缓而行。 便就是周国一众文武官员,见此军容队列亦不由心中暗赞一声:“威武!” 而此刻,前来迎接的一众周国大臣中,正有两人轻声低语。 “上官兄,对此可有感想?” “端木兄,你之所思,我之所感,化作俩字,便是......” “祸患!” 俩人异口同声道。忽闻身侧一人道:“两位大人,回头再议吧。” 俩人闻言,忙拱手,不复多言。 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渐自清晰,齐国使团已是到得近前。 领头一员校将坐于马上,右手抬起,顿时,队伍即刻停止行进。 马车门帘打开,鸿睿与两位老大人缓缓下得马车。 鸿睿抬首前望,却见周太子正一脸笑意的远远望着自己。 鸿睿携两位老大人缓步至太子近前,躬身道:“外臣罗鸿睿,陈柳,米素见过太子!” 太子忙回礼道:“免礼,免礼,三位旅途劳顿,一路行来,甚是不易。此次当多盘桓些时日,本太子当略尽地主之谊。” 鸿睿忙道:“鸿睿先谢过太子盛情。” 太子拉着鸿睿之手道:“平南王,随本太子一同入境!” 说罢,命伺从牵来两匹战马。 只见,一匹通体雪白,无任何杂色,体格健壮,肌肉隆起,颇为俊逸。另一匹毛色棕红,鼻息粗重,身形健硕,颇有汗血宝马之风采。 “来,平南王,此两匹宝马乃外邦所赠,今日便任你挑选一匹,也算是本太子的见面礼。” 鸿睿瞧见此两匹宝马,顿时眼热,闻言道:“太子舍得割爱?” “哈哈,平南王,你都快成我妹夫了,这点微薄之礼谈不上割爱。” “好,既如此,本王也便不与太子客套了。” 言罢,走至近前,唯见那匹棕红之马瞧得鸿睿欲牵过缰绳,顿时马蹄后移,鼻息更显粗重,似颇为不情愿一般。 鸿睿见此,倒是来了火气,纵身跃起,已是上得马背。 顿时,那马亦是火气不小,马身跃起,已然撒开马蹄向前奔去,沿途尚不消停,后蹄抬起,马身后抬,似乎想将背上的不速之客甩下马背。 后方众人瞧见此状,顿时面色突变。 一众亲卫正欲上前救援,马背上的鸿睿爆喝道:“莫慌!此马本王收定了!” 整整半个时辰,那马儿眼见背上之人似如粘在马鞍上一般,怎么也无法甩脱,遂悻悻打着响鼻,缓缓踱步。 鸿睿见状,在马上轻轻抚弄马鬃,轻笑道:“马儿啊马儿,你不知本王专治各种不服吗?” 那马似乎听懂了似的,垂下脑袋,停住脚步。 鸿睿翻身下马,左脚刚落地,右脚尚在马镫之上,那马忽然似发疯一般,又向前冲去。 鸿睿冷哼一声道:“狡猾的家伙!” 只见鸿睿右脚套住马镫,一手抓住马鞍,左脚在地面猛然一蹬,已然重新上马。 此刻,手中缰绳已然松脱,鸿睿身形明显不稳。 那马似乎知悉此刻鸿睿状况,顿时各种跳跃蹦跶,花招使尽,想着法儿要将鸿睿抛下马背。 而此刻的鸿睿,并不惊慌,双手死死抓紧马鬃,身形低伏,随着马儿身形一起起伏。整整一个时辰,那马儿见得此招不行,索性停下不动了。 鸿睿纵身跃下马背,一手抓住缰绳,一手轻轻抚摸马儿的脑袋。 大笑道:“好你个贼马,也知耍诈。好,从今起,本王便唤你“平川”,哈哈,一马平川,倒是与本王的名号“平南王”都带个“平”字。从今日起,便随本王一道沙场征伐吧!” 马长嘶,人长啸,一人一马相得益彰。 鸿睿翻身下马,牵着平川来到太子近前。 太子笑道:“平南王端得是将才,此马本太子已然驯了月余,差点被这家伙颠趴下,倒是你,一来便降服了它。” 鸿睿笑道:“此马端得威武,且个性十足,本王喜欢。谢太子厚赐!” ...... 白云城,大周边城要塞。 边城之民风历来以悍勇著称,而平南王之名,对于城中军民而言,早已是如雷贯耳。今日,听得平南王将迎娶大周公主,遂纷纷涌上街头。 “你们听说了吗?我听隔壁铁头说,那平南王浑身黝黑,满脸横肉,一身肉腱子,一顿能吃下数十斤肉!” “切,你又道听途说了,我可是听营中兵士形容过此人,说此人干瘦干瘦的,手无缚鸡之力,凡是他带兵的战役,都是凭些旁门左道手段获胜。” “你们小声点,其实吧,我是有幸见过一回平南王的。此人面如冠玉,文治武功当属世间一等一,而且此人深得我大周太子赏识,因此才千方百计促成此桩婚事。” “快瞧,使团入城了!” 只见,由南城门浩浩荡荡行来一列长队。 前队乃是一众仪仗,可那分明是仪仗之人,却也有如兵士一般,身形,个头,年岁,仿佛均是一般无二,再瞧他们双手握着皇旗,此刻正是寒冬风劲之时,任皇旗咧咧作响,可旗杆却不动分毫,光就这份力道已然让人叹为观止。 这仪仗队列之后,乃是周国一众迎接队伍,三十匹高头大马,八辆马车,紧随仪仗队列之后。 再之后,位于队列中间的,便是周国太子与平南王罗鸿睿。只见二人分骑一白一红两匹骏马,马上之人,神采奕奕,锦袍华服,金冠束发,腰悬佩剑,缓缓行来,立马给人一种英气逼人之感! “瞧见没,那身披红色披风的,便是方才我说的平南王!” “诶,别挤!” “哇,多俊俏的少年郎!倘若老娘年轻个二十来岁该多好......” “切,豆腐西施,多做豆腐,少做梦!” “快瞧,快瞧,齐国的护卫怎让我看着感觉有股寒意啊!” “这哪是寒意,这是杀气!只有久经战场的兵士,才会有这种杀气!” “妈呀,刚走过我身前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 大周,后宫。 樊冰心难掩心中之喜,站在窗前,透过庭深不知几许的深宫,似乎能瞧见那心中的爱郎正自向她而来。 边上的宫女掩嘴“噗嗤”一笑,道:“公主,您都站窗前两个时辰了。” 公主粉脸一红,笑道:“莲儿,你又取笑我了!小心我带你回去当通房大丫头。” 莲儿双手掩面,跺脚道:“公主,这种话也能说?羞不羞?” 俩人笑闹成一团,似乎心中的欢喜经过时日的发酵,终于可散发那久被掩藏的醇香气息。 ...... 大周,后宫御书房内,周皇正与国师为此次婚事相商。 周皇皱眉道:“爱卿,方才你说此次婚期要延至下月廿八之日,这恐怕不是甚妥吧。可有他法?” 一满脸褶皱,身着朱红官服之人微一拱手道:“吾皇,经微臣仔细推演,此番婚期若不延后,恐有伤国运。历来,婚嫁之事乃是人生之大事,寻常百姓之家尚百般重视,唯恐不吉,何况皇家?” 顿了顿又道:“何况......” “何况,此平南王之生辰八字,经我推演,命柱特殊,其运势被一方血雾所罩,微臣瞧不分明,但唯一可知,便是此人煞气缠身。” 周皇双眉紧锁,道:“可朕分明记得,数月前与爱卿商议此桩婚事之时,爱卿曾言此人乃绝世之英才,得此婿,可保我大周国运久昌。” “吾皇,命运一道,此一时彼一时,想那平南王,杀伐果决,死于他刀下之亡魂短短数月,便已达数十万计,此消彼长,福去煞来呀。” “嗯,平南王战功卓著,乃不世之将才,可惜,偏偏生于齐国。罢了,此事,涉及两国当初的决定,朕单方改期,恐有伤情谊,待朕与齐国使团商议后再定吧。” “这......皇上,此事当需慎重,莫国运受累为宜。” “朕知晓了,爱卿这便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八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3) 月华初上,灯火通明。 风于夜幕初临之时,便已悄然而止。 难得的风平之夜,难得的太子驾临。白云城的一众官员,于数日前便开始忙碌准备,就为了今晚,也为了太子再三交代的“体面”二字。 只见城府大门之前早已候着一众官员,有白云城的文武官吏,有迎接使团的众大臣,分成两队,不闻私语,不闻轻咳,似乎连那呼吸之声也刻意放轻,放缓。 府门前那条城中唯一宽阔平坦的石板路两侧已然三步一岗,十步一哨。而那些哨卫身侧均站着一名侍女,身着素绸,统一服饰,发髻轻挽,金簪轻束,手执灯笼,沿街而立。 上官文洪侧耳倾听,似乎远处渐渐传来兵卒整齐的踏步之声。 声渐至,车渐现。 太子的座驾终于在远处灯火的掩映下,显出了模糊的轮廓。 顿时众人更是站直了身形,以一种最为隆重得体的形象,静待太子及平南王一众人等前来赴宴。 太子的座驾端得是华贵无匹。 六匹赤黑之骏马,色如一,神如一,步履沉稳,那马蹄轻踏石板之声,清脆而深沉,似乎此声便有一种魔力,传至众人之耳,皆不由浑身又是一紧,弯腰的幅度似乎更大了些。 而其身后所拉之车,通体洁白,辅以描金,配以花饰,华贵之中不失淡雅之风。 护卫其车驾之兵卫左右各百,一列身着金甲之兵卫乃是太子的金麒卫。另一列身着皮甲,背缚弩箭,腰配短刃之护卫,便是此番鸿睿所带之斩首队。 驾车之人乃是太子近卫,柒灵子。 据闻,此人一柄短刃神出鬼没,大周之境恐怕已然鲜有敌手。 而其身旁所坐之人自是于放。 今日的于放,依旧一身黑袍,只是腰间多了一条鎏金束带。 太子所乘马车之后,便是八辆齐国使团的马车。 车停,早有伺从搬来轿凳,车帘微卷,太子先行下车,其后便是平南王罗鸿睿。 众臣见得今日主角已然到场,纷纷拱手弯腰,齐声道:“恭迎太子驾临!恭迎平南王!” 太子微微一笑,拉起鸿睿之手,道:“平南王,随本太子一道入席吧”。 鸿睿笑道:“客随主便,太子请。” 说罢,俩人齐向城府大门行去。 一众官员紧随其后。 城府之宴厅中,宫灯早已亮起,一排排食案依次而布,地面乃是由方整的黑刚玉铺贴而就,两侧薄纱悬梁及地,正中顶棚之上,一硕大烛盘悬于其下,青铜材质,镂空雕花,其上插有数百蜡烛,照得整个厅堂透亮而温暖。 宾主纷纷落座,轻缓的丝竹之音似有似无一般,从宫幔之后悄悄响起。 周太子坐于主席之位,面带微笑,环视下首众宴客。 “千山难隔,万水难阻,此次大齐之使团踏雪而来,本太子欣喜之至,犹喜大齐之战神平南王沿途扫平洹国铁骑,又将西域蛮兵荡尽,本太子无比神往!男儿本色该当如此,阻我前路者杀!扰我国境者杀!窥我社稷者杀!” 言罢,双手捧杯,高声道:“满饮此杯,以贺齐国使团来访!满饮此杯,以贺周齐两国永世交好!” 众宾客皆拱手举杯,齐声高呼:“贺周齐两国永世交好!” 随着司礼太监扯着嗓子高呼一声:“开宴!” 一众身着宫装之伺女双手端着托盘,似一汪清流,徐徐而至,缓缓而去,顿时厅堂之内酒香四溢,鼓乐齐鸣。 鸿睿执杯起身道:“本王谢太子盛情款待,更谢太子出境二十里相迎!先干为敬。” 言罢,已是举杯满饮。 周太子畅然笑道:“本太子已然盼了多日,若非皇命所限,本太子真想率十万大军与平南王一道杀他个天昏地暗!” 言罢,亦是满饮。 杯觥交错,俩人尽欢。 周国众臣见此,亦纷纷举杯向鸿睿敬酒。 这酒宴之中,尤其此等宴会,鸿睿除了来者不拒外,已然别无他途。不消半个时辰,鸿睿已然面红耳赤。 而此刻,席间,周国一武将正自与邻座说笑,忽见一小伺从轻扯其衣袍。 不着痕迹的在其耳侧轻语:“皇后懿旨,命你席间试武,切记,“试”!”,言罢,那侍从已然转身悄然离去。 此武将乃是端木家族旁支,其自小孔武有力,于武道一途沉迷如痴,却是心性耿直,领兵对阵,从不讲究策略,尽管猛冲猛杀即可。 那武将沉思片刻,心中暗道:“这姑母传话也着实含糊,到底要我试探一番,还是要我弑他当场?唉,该如何是好?”,寻思许久,叹息一声道:“不管了!” 只见他猛然起身高声道:“闻平南王少年英豪,举手投足间,敌军便灰飞烟灭。末将端木文,崇尚武道,可否与末将下场切磋一番?” 太子眉头轻皱,沉声道:“端木文,平南王乃堂堂王爷,怎可与你下场切磋?速速退下!” 而那端木文闻言,也不退下,耿着脖子道:“启禀太子,末将对于平南王之威名已然如雷贯耳,今日平南王在此,末将已然手痒难耐,请太子体恤。” 太子正欲发怒,席间一道声音传出。 “太子,臣等亦想一睹平南王之威仪,酒兴方起,便允那端木文一回。” 此声方落,又是响起数声。 更有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言:“恐怕真如传言,平南王也就凭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建立军功,实则一书生耳。” 陈大人与米大人见状,正欲站起说些什么。 鸿睿忙向他们使了个眼色。 鸿睿缓缓起身,笑道:“也好,本王酒水已然饮至微醺,便活动一番手脚,出出汗,也好散散酒气。” 言罢,一手捋袍,已然下场。 那端木文道:“末将谢王爷赏脸”。 说罢,转身命侍卫找来兵刃。 端木文道:“王爷,您远来是客,请您先选。” 鸿睿走至近前,瞅了一眼,道:“太轻了,于放,取本王的如意锤来。” 于放出得厅堂,须臾,手捧如意锤至。 鸿睿接过,一手握柄,轻轻提起,随手一抖,身前顿时暴起无数锤影。 手肘后撤,锤影灭,只听“噋”一声闷响,锤头拄地,而那地上的黑刚玉已然碎成齑粉。 在座众人见状皆大惊。仅凭一锤之威,便可将以坚硬著称的黑刚玉震成齑粉,此份力道令人骇然。 端木文虽惊诧于鸿睿手中的力道,但见此锤份量不轻,心中暗道:“看来是以力见长,速度不一定有我快。” 遂取过一柄剑,随手挽了个剑花,道:“王爷,请赐教!” 言罢,剑花一抖,化作百道星芒,闪着灼眼寒光,向鸿睿袭去。 鸿睿脚步丝毫未动,手中锤柄一抖,已是化作三丈之锤。 手臂一抬,锤头已向端木文剑芒之中杀去。 端木文见状,剑芒微扫之下,剑尖轻点锤头,籍着那点反震之力,身形腾起,一个翻身,挟着一抹剑芒,向鸿睿喉头刺去。 鸿睿依然未动分毫。 “嗖”的一声,锤已缩回。 顿时周身遍布锤影。 只听一阵“叮当”之声骤起,剑锤已然互击百余下。 端木文眼见难以突破,又见鸿睿双足始终未动分毫,遂心中怒意渐起,暗道:“这分明便是小瞧于我。”,及此,端木文猛然一剑向鸿睿双足扫去。 鸿睿依旧未动,只是手中之锤已然“砰”的一声砸落地面。 顿时,石屑横飞。而那些石屑似乎也蕴含着千钧之力,破空之声陡起,却是并未四散而去,而是化作一波石雨般向端木文袭去。 端木文见状,只得执剑后撤,一个闪身,已然避过飞来碎石。 不待端木文站稳身形,鸿睿手中之锤又是暴涨数分,挟万钧之力向端木文当头砸下。 端木文慌忙之间,只得举剑隔档。 只闻得“哐啷”一声,手中之剑应声断为两截。 众人想来,此番比斗已然平南王获胜。 可谁曾料想,那端木文手中断剑已然化为一道寒芒,向鸿睿射杀而去。 鸿睿眉头微皱,左手前探,只闻得一阵不绝于耳的嗡鸣之声,鸿睿左手两指已然夹住断剑。 而此刻,对面的端木文,目露阴狠之色,两手一抖,覆于其双手之上的一层薄皮手套已然褪去。 而呈于众人之前,乃是一双仿若枯骨手掌,而手掌之上似乎还冒出缕缕黑气。 太子见状,忙高呼道:“端木文,不可!” 可今日的端木文仿若铁了心要与鸿睿见个真章。 狠厉道:“平南王,末将自幼随恩师习练枯骨掌,此掌法乃长期浸泡双手于尸水之中练就而成,蕴剧毒,平南王小心了。” 言罢,闪身向鸿睿扑杀而去。 只见掌影纷飞间,一股股黑色之气盘旋于掌风之间,而一股淡淡恶臭却是籍着掌风向四周漫溢,闻者欲呕。 鸿睿见状,亦是不慌,双手一探,已然戴上鹿皮手套。 腕间银丝轻扫,案上一双银箸已然入手。 手指一甩,顿时两道银光化作两道银弧向端木文袭杀而去。 眼见两道银光已然分向左右双耳袭来,忙挥掌抵挡。 银光受力,又是两道弧线划过,不待数息,又自袭来。只见端木文左躲右闪,虽未被银光所伤,却是已然手忙脚乱。 而此刻,鸿睿亦自不管,打个哈欠,已然退至席间,自顾饮酒。 那端木文似乎已然气急,怒喝道:“平南王,宵小伎俩,胜之不武!” 鸿睿闻言,转首唤过侍女,那侍女闻言又是取来一把银箸。 鸿睿笑道:“哦,看来仅仅一双对你而言只算宵小伎俩,那我给你多加几双。” 言罢,手掌一甩,十余双银箸已然化作二十几道银光,向那端木文袭去。 端木文手忙脚乱间,已然自顾无暇,又见得如此多的银箸袭来,顿时面色巨变。 只是强撑了十余息,端木文已然双臂、双腿、双肩插满了一根根银箸。 “扑通”一声,端木文倒地昏死过去。 太子见状,“啪”的一声,将酒杯重拍于案上。 扭头望向席间的端木囿清道:“端木大人,皇上命你端木家派人一同迎接大齐使团,你们端木家就是选的此种鲁莽之人?” 端木囿清闻言亦不慌,拱手道:“禀太子,此人乃是皇后娘娘所指派,命其护卫使团平素安防。” 太子怒不可遏道:“那先前为何不告知于本太子?若此人鲁莽之下,伤及平南王,你可知是何后果?” 端木囿清闻言道:“只是切磋,再者,微臣乃一文官,对于武道一窍不通,瞧了半天也只是觉着热闹好看,其余不知。” 太子被一番回话怼的怒不可遏,顿感颜面尽失。 却听鸿睿缓缓道:“太子殿下,此人嗜武成痴,遇到对手便再无顾忌,此乃习武之人的通病,太子莫予责罚。” 鸿睿端起酒杯,与太子遥遥相敬,互饮尽。 鸿睿又道:“再者,此人本身命不久矣,责罚他已然毫无意义。”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 端木囿清神色一变道:“平南王,何出此言?” 鸿睿道:“此人所练之功法,颇为阴邪,凡修阴邪之术,必以自身为代价。可惜,此人习练之时,贪图进度,本该每日浸泡尸水一个时辰,可此人偏偏白天浸泡一个时辰,晚间又偷偷浸泡一个时辰。” “唉”,鸿睿轻叹一声道:“此种修习之法,初时见效颇快,可其不知,一到晚间,天地已然由阳转阴,尸水亦是属阴,此刻修习,他真是寿星喝砒霜,嫌命长啊。” 端木囿清奇怪道:“敢问平南王从何而知?” “哦,本王自幼随名医修习岐黄之术,对于望闻问切之道自是颇为擅长。” 端木囿清急道:“可有解救之法?” “方才本王已然用银箸封住其足三阴,手三阴。暂时将其毒素其封于手足之中,可惜,体内之毒已然深入骨髓,想要根治颇难,但想要保命也是不难,断其手足,服用本王调配之汤药,服用半年,性命当无忧。” “可是,这武人没了手足,可不与死了无异?” “所以,本王才叹息,这是他该做的选择,本王言尽于此。” 话音方落,方才由端木文伤口中所溅射出的血液,已然化为乌黑之色,那黑刚玉发出“嗤嗤”之声,顷刻间已然冒出白烟,再瞧之,方才完好的黑刚玉已然出现数个凹洞。 众人倒吸冷气,而此刻端木囿清心中再无怀疑,忙行至鸿睿近前,躬身抱拳道:“平南王,您大人大量,方才小侄气盛,多有得罪,老朽恳求王爷救小侄一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十九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4) 酒之香醇往往随兴,兴起,酒自香。 一场酒宴,让太子颜面大失。 太子向来讲究的体面,却在外邦使节面前摔的稀里哗啦。 太子沉着脸,众宾客自是不敢多言。倒是鸿睿已然自斟自饮,不亦乐乎。 米大人轻咳数声,以示提醒,可鸿睿似乎充耳未闻般。 “咕嘟”一声,灌下一杯美酒,嘴中“啧啧”两声,道:“好酒!此酒不知何名?其韵似与早年间曾有缘一尝的汾酒颇为相似。” 太子好奇道:“哦?汾酒?本太子自诩食遍天下美酒,却闻所未闻平南王所言之汾酒。” 鸿睿叹息道:“此酒酿造之法已随恩师的辞世而世间再难觅得。犹记得初饮此酒时,恩师曾与我说过一个典故,太子可有兴趣一听?” 太子顿感兴趣,笑道:“平南王但说无妨,本太子洗耳恭听。” 鸿睿端起酒杯,又是满饮。 用衣袖擦了擦嘴边酒渍道:“距今不知何年何月,此大陆曾有一国,名曰“汉”。汉末年间,民不聊生,战火四起。其时,出现三位豪杰,一曰曹操,二曰孙权,三曰刘玄德。” “初时,玄德势弱,为曹操所庇护。某日,二人对坐,开怀畅饮。忽阴云漠漠,聚雨将至。从人遥指天外龙挂,操与玄德凭栏观之。操曰:“使君知龙之变化否?”玄德曰:“未知其详。”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鸿睿嘴角微挑道:“玄德遂一一列出,曹操皆摇首。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玄德与操耳!” 及此,鸿睿哈哈笑道:“此便是“煮酒论英雄”典故之由来。” 太子闻言,心念一动,不露声色,笑道:“平南王学识渊博,语含珠玑,细品之下,本太子颇有获益。来,满饮此杯!” 而座下众臣闻听之下,略一品味,便已面色突变。 上官囿清面色不变,可其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上官一族早已绑于皇后马车之上,除非太子被废,另立储君,否则一旦太子登基,上官一族定亡。 一些左右摇摆之人,古井无波,似乎专注于杯中酒,左右互敬不止。 剩余一些已然跟于上官一族的官员,此刻心中发苦,这哪是派系之争,这已然变为生死之斗。人说“富贵险中求”,可把命搭在上官一族身上,显然押注押大了,当权衡! 典故已然讲完,气氛却忽然高涨,众人纷纷向太子及平南王敬酒不止。短短半个时辰,多数人已然瘫倒席间,更有甚者已然酣然入睡。 太子见状道:“今日之宴便到此吧,明日休整,后日出发。” 众人散去,太子邀平南王共乘一驾,遂往。 夜色宁静,如美人初睡,无风帘自动,无语心自宽。 车内很是沉静,亦如车外之夜。 车轮缓缓,撩开车帘,冬寒似水浸入,车内檀香清幽,夹杂着浓浓酒香,自有一种酒意诗情徐徐而生。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鸿睿手肘撑车窗,一手轻扶那微醺的脑袋,一首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缓缓吟诵而出。 “自古酒乡多豪杰,平南王欲往乎?莫说一杯,再饮一壶又当何妨?” 鸿睿一手轻敲脑壳道:“头疼!头疼啊。” 太子刚燃起的一点酒兴被“头疼”二字一扰,便自烟消了无痕。 “本太子也头疼啊......方才席间,平南王之言一语多关啊。倒是提醒了本太子,实势未明前,该隐之时也只能隐了。” “方才纯粹酒后之言,太子多想了......” 俩人互视一眼,相视而笑。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易碎。眼下之局,当是对太子有利。” 太子诧异道:“平南王何来此言?” “太子当局者迷啊。说句大不敬的话,贵国皇上可登大宝,其上官一族定是暗中出力良多,皇上宠信皇后,此中缘由居多。” “平南王所言甚中肯。” “再说句诛心之言,帝王之术实乃平衡之术,眼见上官一族渐渐做大,皇上怎会不知?瞧着吧,再平衡之日不远矣。” “哦?愿闻其详。” “本王之婚事便是投予太子的一个小筹码,而本王之筹码之所以小,乃是因为虽为驸马,但终属外力,非关键之时,只能形成一种忌惮,却始终无法震慑。” “太子可曾想过,筹码始终在皇上手中,其有心投码,亦需契机,而太子有两种选择,一则主动创造契机,二则静待良机,不知太子会作何选?” 太子沉思许久,道:“可父皇对本太子总不冷不热啊。” “国体若人体,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啊。贵国皇上待太子不冷不热,只为稳住皇后,稳住皇后便是稳住了上官一族。” 太子至此,似大梦初醒,抱拳拱手道:“谢平南王点拨,本太子方如梦初醒!” “太子言重了,只是,这婚期延后之事,恐迟则生变啊,尚需太子策应一二。” “当得,当得,此事义不容辞!” 行至驿馆,鸿睿拱手下车,太子亦下车相送,两人拜别,就此分开。 鸿睿见车驾已然行远,方才微醺之态尽去,掸了掸衣袍,与于放向驿馆之内而去。 烛火已燃,清茶已备。 鸿睿举杯正欲饮下,忽闻轻扣门扉之声。 未及出声,门扇已开。 只见门外俏生生站着一白衣女子,薄施粉黛,肌肤胜雪,杏眼樱唇,粉嫩的玉颈似吹弹可破般,就那样站着,而其手中正托着一碗醒酒汤。 鸿睿正欲呵斥其失礼,却见此女子婀娜俏丽之仪态,顿时口边的话硬生生塞了回去。 那女子略一施礼道:“驿长命小女子准备了醒酒汤,特意送来,方才失礼,王爷勿怪。” 软言细语,闻之受用。 鸿睿笑道:“无妨,夜深之时,尚劳动小姐,倒是本王失礼了。” 那女子也不答话,只是浅笑盈盈,步调轻缓,款款而至。 将托盘之中的醒酒汤放于桌案之上,道:“王爷,请趁热饮用。” 鸿睿将那盏醒酒汤抬起,正欲放于嘴边,似感微烫,又自放下,道:“敢问小姐乃是此间驿馆仆从?” 那女子道:“小女子只是此间驿长之孙女,当不起“小姐”二字。” “哦,不知小姐可否告知芳名?” 那女子面色羞红道:“王爷,莫轻薄小女子,小女子尚待字闺中,怎可将闺名告于外人?” “哦?此间驿长姓宫,你便亦是姓宫。再瞧小姐亭亭玉立,似含苞待放之花,又似娇俏内敛之蕊,本王猜之,小姐单名定是那个“蕊”字。” 那女子神色微变,复又强自镇定道:“王爷说笑了,姓名乃是父母给的,猜不得,也猜不准。” 鸿睿闻言“哈哈”笑道:“说的也是,这姓名还真是不可猜之事。”,言罢,复又举盏欲饮,似又嫌烫,吹了两下,又将那醒酒汤放下。 “王爷,汤快凉了。” 鸿睿笑道:“不急,不急,此汤美人所奉,实乃不可多得。” 那女子俏脸更红,道:“小女子闻坊间传言,平南王乃不世之伟男子,剑锋所向,无不拜服。而今一见,却是调笑弱女子之流,实在传闻当不得真。” 鸿睿轻笑一声道:“姑娘高看本王了,只是世上之事,真亦假来假亦真,若本王不调笑一番,这汤就不会凉?” 那女子狐疑道:“王爷,为何要待此汤凉?” “不凉不知你在此中加了几根黑枯草呀。” 那女子也不惊慌,笑道:“哦,王爷说来听听,加了几根?” “开始加了三根,盛汤之时,似恐药力不足,复又加了一根,可又怕时效把控不住,又赶紧捞出。” “哦?王爷怎知?” “唉,学艺不精有时无意间便会自露马脚。你可知黑枯草有一特性?” “哦,请王爷赐教。” “黑枯草久生蛇洞之侧,唯九蒸可去其淡淡蛇腥之味,若就此入药,药热之时,其中药味遮盖,其味不显。药凉之时,其性依旧,方显其腥。此乃黑枯草的特性之一,常人不查,可惜本人善于医道,怎会不察?” “那,其二呢?” “这其二嘛,不能令本王毙命于你大周,那便是月余后方会毒发,若本王下药,定会放入三根。姑娘定会好奇,本王为何会知你后放入一根?” “是,甚是好奇。” “黑枯草遇水无色,若以手指检拾水中之草,初时无异样,待一炷香后,手指之上便隐有黑色。” 那女子闻言,摊掌观之,果然,左手两指有隐隐黑线。 “唉,小女子倍感无奈。” “哦?为何?” “小女子最是见不得血,于是便想下毒,怎料手艺不精,实乃憾事。”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本王也最是怜香惜玉,最是见不得美人香消玉殒。” “那王爷便成全小女子吧。” 话音方落,一柄匕首闪着幽光已然向鸿睿脖颈间划来。 鸿睿不避不闪,袍袖之中已然闪出数点寒芒,直直向那女子射去。 那女子闪身而退,“咯咯”笑道:“王爷,居然是暗器高手,倒是出乎本小姐意料。” “唉,杀的人多了,本王不得不处处提防。” 此时,于放已然站于屋外,轻声道:“王爷,屋中可有状况?” “没事,周国好客,送来一名舞姬,正好寒夜之中于本王解闷。” “王爷,又调笑人家了,坏蛋。” 言罢,身形疾转之下,香风袭人,白衣若雪,却是一道寒芒隐于其间。 鸿睿袍袖之中又是两道寒芒,分取那女子左右双腕。 “咯咯”,那女子笑道:“王爷,定是舍不得要小女子的性命,否则怎不直接射我要害?” 话音方落,却见那两道寒芒猛然一分为二,顿时四道寒芒分向那女子脖颈与心窝之处射去。 顿时,那女子面色顿变,腰间猛然向后躺倒,一招铁板桥,堪堪躲过四道锋芒。 “夺、夺”四声,屋中木柱之上顿时多出四柄兀自颤动不止的薄刃飞刀。 “唉,小女子心伤欲绝......” 言罢,身形暴起,若偏偏彩蝶般,数个闪身间,已至鸿睿身侧。 劲风袭来,鸿睿身形暴退两步,躲过惊鸿一击。 鸿睿身形前冲,双手似闪电一般袭向那女子左肩,此女子也是了得,身形一侧,玉腿一个侧身踢,直击鸿睿胯下要害。 “难怪母亲大人再三提醒我,越是美丽的女子越要提防。” 鸿睿右掌擒住那女子的玉足,鼻尖轻嗅,道:“果然与村姑不同,便是玉足也是香气袭人。” 那女子俏脸羞红,轻啐一口道:“登徒子。” 可几番挣扎之下,那脚还在鸿睿手中紧紧握着。 贝齿紧咬,右足发力,一个跃起,右膝向鸿睿脸庞直撞而来。 鸿睿双足后撤,右手紧握那女子玉足不放,一扯之下,那女子顿时呈一字步般倒于地面。 那女子正欲起身,鸿睿手中已然射出数道银针。 银针入体,顿时,那女子双足已然瘫软,再无力起来。 鸿睿上前,手指轻点之下,那女子已然浑身无力,瘫倒于地,唯眼神恨恨盯着鸿睿。 鸿睿轻笑一声,夜深人静,送来的暖床人,怎可辜负? 言罢,抱起那女子,向卧房而去。 那女子顿时面色巨变,虽口不能言,却浑身颤抖。 到得卧房,鸿睿将其往床上一扔,道:“放心,本王早说过,本王向来怜香惜玉,不会拿你怎样,但是要听话,否则,本王很难确保手下之人会将你诛杀。” 言罢,兀自向书房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5) “你的沉默可以让我听见,你的尖叫可以是无声的。” 这是天刚微明时,鸿睿对上官蕊说的。 而就在上官蕊一脸诧异之时,她已然被装入一口木箱之中。 马车一路,缓缓而行。 鸿睿饮下一盏茶后,打开身后的那口木箱。 上官蕊斜靠在木箱之中,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看着鸿睿。 鸿睿笑道:“上官姑娘受累了,在下也是情非得已,若非姑娘身份特殊,在下断不会出此下策。” 上官蕊别过脑袋,羞愤之色尽显无疑。 “姑娘当知晓,此一行队伍之中有贵国太子,有朝中重臣,而若知晓上官姑娘欲行刺之人乃贵国未来之驸马、友邦齐国之平南王,姑娘可曾想过后果?” 此言一出,上官蕊垂头沉思片刻,蓦地抬起脑袋,似乎想说什么。 鸿睿见状,恍然大悟道:“瞧本王这记性,还真是关心则乱,光想着如何替姑娘瞒下此事了。” 说罢,手指轻点数下,上官蕊轻哼一声,所制穴位已然解开。 上官蕊从箱中作势欲起,刚直起半个身子,忽感浑身疲软,双足无力,惊呼一声已然跌入鸿睿怀中。 “唉,姑娘,如此投怀送抱,让本王情何以堪?” “无耻!” “好吧。”,鸿睿说完,两手一松,“啪”一声,上官蕊复又跌入箱中。 “你!......” “姑娘说本王无耻,当想表达无需本王搀扶,本王便如你所愿。” “无耻!” 鸿睿嘴角一撇道:“此番定想表达不想见本王”。 言罢,作势欲关闭木箱。 “你......你故意气本姑娘......”,言罢,双眼中已然泛起泪花。 鸿睿一手掩面道:“本王最见不得姑娘家梨花带雨了,莫哭,莫哭......” 忽听于放驾着马车,扯着那破锣般的嗓子唱道:“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路边的野花君莫采!” 鸿睿听闻,老脸一红,喝道:“于放,难听至极!安心驾车。” “喏!” “噗嗤”,上官蕊杏眼轻瞄,笑道:“定是主母有交代啊,未曾想过,叱咤风云的平南王居然也是惧内之人。” 鸿睿讪笑道:“此话从何谈起?” 上官蕊小嘴一撇道:“那驾车的护卫可是在提醒王爷,路边的野花君莫采,咯咯......” “本是宫中富贵花,沦落凡间成野花,姑娘可为自己担忧?” “哼!本姑娘无忧无惧,你能奈我何?” “哦,比方说,神不知,鬼不觉之时,将姑娘送至我大齐烟花之地,必会成花中之魁。” “再比方,将你交还周皇。” “嗯,或者夜黑风高之时,挖个坑......” “够了,说吧,如何才肯放我?提出你的条件。” “嗯,姑娘爽快。先解答本王几个问题可好?” “说!”,上官蕊再无先前淡定之色,眉头微皱道。 “皇后阻我婚期,意欲何为?” “未曾言明,只说拖得一拖,自有转机。” “此番何人派你前来,除了皇后,还有何人知悉?” “哦,王爷反悔了?” “不,本王只是想知晓,除了贵国皇后,本王还需提防何人?” “咯咯......王爷全无战场厮杀的雄风霸气,却是惜命的紧呀。” “命只一条,何况大好的日子本王尚未过够,怎舍得稀里糊涂的死去?” “那本小姐便告诉你,除了皇后,无人知晓。” “哦,你上官家族亦不知?” “不知,我这次是偷溜出宫。” “宫里对于本王此次迎亲,可有进一步计划?” “这个......,皇后从未于我提起。” “反正留你在身侧,本王还真有些不放心,今晚到得驿站,姑娘寻得机会便换装离去吧。” 说罢,掏出一套伺从服饰抛向上官蕊。 ...... 一路行来,上官蕊再不敢轻举妄动,鸿睿瞧她乖巧,便命人送来瓜果点心,又亲自为其泡了一壶上好花茶。 ...... 入夜时分,车队停于四方驿馆院内。 众人捶腿揉腰,打着哈欠步入驿馆。 鸿睿笑盈盈望着上官蕊,拱手道:“姑娘,就此拜别,江湖路远,各自保重!” 上官蕊噘着嘴,别过脑袋,嘴里轻哼一声道:“但愿再不相见!” ...... 夜深,院中的一棵老树在寒风中枝杈摇摆,守夜的兵士轮番巡视,一个驿馆已然被围的水泄不透。 上官蕊气苦的在道上行走,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碎石,嘴中念叨着:“臭平南王,死平南王,连匹马儿也舍不得给本小姐!哼,下回莫让本小姐逮着机会,今日的场子本小姐定要找回!” 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之时,忽闻身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忙闪身躲于路旁灌木丛中。 马蹄声渐近,随风传来俩人说话之声。 “督抚大人命我等入京,说是迎接平南王大驾,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召唤,好生奇怪。” “你我皆是督抚大人门生,若无督抚大人提点,你我现今恐怕还在考场咬毛笔屁股呢,但凡督抚大人有令,你我照办便是了。” 上官蕊正为赶路发愁,眼见送上门的马儿,怎会客气? 待得二人驾马走近身前,一个纵跃飞踢,已是将其中一人踢翻落马。 “哎哟”一声方落,上官蕊早已上马,只听得一声“驾”,一人一马已然奔出老远。 “卓越兄,可伤着筋骨?” “哎哟喂,我的个老腰,这下算是彻底闪了,诶,诶,慢点,慢点,疼啊......” 上官蕊回头瞧了瞧身后狼狈不堪的俩人,掩嘴轻笑,马鞭一甩,速度自又快上几分,须臾片刻,已然不见身影。 ...... 周国皇宫,后宫之内。 周皇后正浅浅细品手中之茶,忽然抬首,瞧向下首一位身着官袍,须发皆白之人道:“父亲,上回与你商议之事可有计较?” “紫馨,兹事体大,一旦跨出这步,你我以及整个上官一族便再无退路。” “父亲,上官一族自憓儿死后,便再无退路!若那人登基,我上官一族依然是一条死路!与其将来处处受制,不如现今先发制人......” “这......这可是诛九族之罪啊!” “哼!上次派杀手于齐国境内刺杀此子时,便已然是诛九族之罪,父亲莫非忘了?” “唉”,上官芜清叹息一声,无奈道:“全凭皇后娘娘决断吧。” 言罢,转身离去,只是身形却愈显佝偻。 皇后微眯着双眼,瞧着远去的老父背影,口中缓缓吐出数字:“父亲老了,可颐养天年,族中之事便让二弟品成打理。” 上官芜清身形一顿,轻叹一声,复又踱步离去。 ...... 时至正午,齐国都城难得迎来一个暖阳遍照之日。 齐皇每日此时,定会在御书房写上几幅好字,今日亦是如此。 何公公佝偻着身子,正小心研墨。 齐皇提着毛笔,瞧着眼前那一方雪白宣纸,似正在琢磨,这字该如何布局。 墨已研至细腻饱满,散发着清幽墨香,皇上提笔,在砚台之中微微一蘸,忽轻叹一声,将笔架于笔格之上。 “老东西,朕未记错的话,你已入宫约莫六十载了吧。” 何公公闻言,忙跪伏于地,惶恐道:“皇上所记不差分毫,至前日,刚好六十载。” “你也老了,朕也老了,人老之时,便会渐渐不习惯于往昔的节奏,便如今日提笔,朕心头甚感勉强。” “皇上精气神采不输当年,我大齐在皇上一手打理之下,国力日盛,外邦蛮夷皆不敢轻动战戈,不世之功,当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老东西,你这张巧嘴倒是被时日打磨的愈发顺溜了。” “呵呵,老东西谢皇上赞。” “大理寺传来一份密报,似乎与你这老东西有莫大干系。” “皇上圣断,老奴一心只想着伺候好皇上,其余诸事老奴断不会参与,所以,大理寺所传之密报,老奴心甚好奇,何事与老奴摊上干系了?” “朕也是甚为好奇,这大理寺历来断案清明,讲究一个实证,方敢呈报于朕。莫非大理寺与你有仇?” “皇上说笑了,老奴与大理寺诸位大人素无恩怨。” “那你便告诉朕,你手下的三德已然失踪多日了吧?” 何公公浑身一震,道:“禀皇上,确实已多日未见。” “好,那朕便告诉你,现在大理寺受审。” “啊!皇上,这三德心性活络,老奴也常受其诓骗,此次被审,定是触犯王法了?” “哼,何止触犯王法?老东西,你该知道,有些事,朕可以当做未见,可朕的江山社稷,却是无人可以动得!这便是朕的底线。” 皇上双手背于身后,于御书房中来回踱了数步,忽转身道:“来人,将何公公带往大理寺配合问询。” “喏!” 屋外四名金甲武士已然入内,何公公身前身后各站两人。 “皇上,老东西这便去了,想来,即使老东西蒙冤,皇上定然也不再需要老东西伺候了。唉,皇上保重!” 说罢,跪倒于地,“咚咚咚”磕了数个响头。 何公公颤巍巍站起身,随那四名武士步出御书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一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6) “太阳虽好,总要自己去晒,旁人却是替你晒不来”。 鸿睿躺在车厢罢,闪身跃起,欲从后窗破窗而逃。 窗破,人却未曾逃出,反而似被一层丝网捆缚一般,脱身不得。 于放冷笑道:“早料到会如此,王爷的天蚕丝可挂窗户口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鸿睿冲入屋内,大声道:“于放,快制住他,防止服毒!” 于放闪身至寒鸦身侧,一指轻点数穴,寒鸦已是动弹不得。 “于放,你说如何才能防止他服毒呢?” “王爷,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敲落他满嘴的牙。” “嗯,此法甚妙,交给你了!” 于放四周一瞄,发现桌脚下有块垫脚青砖,甚是结实,随手操起,掂了掂。 就在寒鸦一脸惊惧的瞧着之时,于放已然手起砖落,只是十余下,寒鸦满嘴的牙齿已然悉数掉落,和着血水与口水,掉了一地,甚是骇人。 “嗯,不长牙的老虎便如同猫一般了,来人,将此人押下去,小心看守,不可疏忽!” “喏!” ...... 周太子匆忙赶来,道:“平南王,方才本太子尚以为你危言耸听,原来,果真事有蹊跷啊。” “太子,此寺中之和尚,方才已然尽数落网,可有兴趣审上一审?” “乐意之至!请!” “请!” 正欲出门,忽有兵士来报。 “禀王爷,在后院柴房之中发现十余具和尚尸体。” “果然,这伙人雀占鸠巢,手段歹毒啊。明日去镇上购置棺木,寻一地方,埋了吧。” “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二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7) 使团一行众人缓得一日,继续向大周皇都而去。 长长的车队之中多出数辆马车,那些假和尚三人一组为手镣、脚镣所缚,分别囚于车厢之中。 寒鸦的待遇最为凄惨。 只见一由铁条所制之牢笼被安于马车之上,牢笼四角铁索各一,而寒鸦四肢正为铁索所缚,其人悬身卧于牢笼之内,上下无处着力,甚为难受。 观其脸色灰败,双唇凹瘪,身上遍布伤痕,显然受伤颇重。 鸿睿此刻正在车厢之中撰写书信。 须臾片刻,唤过手下道:“速速命人送回京城!” “喏!”,手下退去。 此刻,太子也正在鸿睿车厢之中,闭目沉思。 眼前茶水早已凉,二人却分毫未察。 蓦的,太子睁开双目,目露寒光道:“本太子实未曾料,那恶妇居然敢里通敌国!” 鸿睿摇首苦笑道:“实不相瞒,本王亦始料不及。本王在齐国之时,寒鸦恶徒已然行凶多起,本王初始只以为寒鸦乃洹国密探,未曾料想,却与贵国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哼,看来,那恶妇图谋不小啊。” “此番之事保不准会是一场轩然大波啊,太子可曾考虑过如何把握这次机会?......” “人在我手,我为刀俎,她为鱼肉,能奈我何?” “少犯错,这是成功的准则。” “哦,平南王可有良策?” “欲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哦?平南王之意莫不是......” “嗯,那寒鸦既然已为你我所获,那么便让其招摇过市。” “令其背后力量尽出,你我只需张网待之......” “只是,那恶妇势力颇大,若寒鸦身亡,一张好牌便是浪费了。” “李代桃僵。” “你是说......” 两人互视一眼,一笑之下已然心中洞明。 ...... 夜色如墨,孤星微明。 黑夜糟蹋那许多时光,便总会有人不忍就此睡去。 太子及平南王一行于酉时抵达萧山寨。 萧山寨,名虽为寨,实乃扼守东西南三个方向的一座重镇。 经过历任守备官经营,其规模已不亚于一郡。 太子心有挂怀,婉拒了寨中官员设下的宴席,命下人准备得几碟爽口小菜,于鸿睿一道正在屋内浅酌慢饮。 “平南王,三日将过,说不得本太子此番押对了,你可是要将那十坛梨花白留于本太子了。” “子时未到,一切当不得准数。” 鸿睿说罢,夹起一片油浸嫩竹,仔细品嚼。 “嗯,不错,到底是宫中御厨手艺,简单的食材,不简单的味道。” “来,平南王,本太子敬你一杯。” 正杯觥交错间忽闻扣门之声。 “进来。” 二人转首一瞧,却是此间守备楠乾大人。 “楠大人,可有事?” 楠大人忙拜伏于地道:“回禀太子,太子远道而来,下官本想为太子接风洗尘,可惜太子旅途劳顿,下官本不敢叨扰。” 说罢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可下官寻思着,下官久居偏远之地,这辈子恐怕也便这次机会可一见太子,错过这回,恐下官将抱憾终身。因此......” “因此下官特备了些此间特产之菡泉玉露酒,此酒乃山间菡泉所酿,入口绵香,酒气如兰,出了本寨,世上难觅一口啊。” “哦,被你一说,本太子忍不住酒虫起意啊,哈哈,起来吧,楠大人有心了。” 楠大人闻言不由欣喜,忙起身,向屋外唤了声:“抬进来。” 屋外两名小吏抬入两坛酒水。 太子忍不住揭开酒盖,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之气已然扑鼻而来。 忍不住赞道:“好酒!” 俩人让其余人等退去。 屋内烛火通明,酒香弥散满屋。 鸿睿倒了一杯菡泉玉露,观之酒色微泛米黄之色,香气绵长而柔和。太子正欲倒酒浅尝,忽被鸿睿一把拦下。 鸿睿皱眉道:“此酒有问题!” “哦,平南王有何发现。” “本王平素喜好徒步山野,故对山川地貌颇感兴趣。” “可这与此酒有何干系?” 鸿睿轻笑道:“太子不知,本王曾在一卷《地平志》中看到,说此萧山寨中有一怪泉,夏日无泉,冬日泉涌,其泉汩汩,寒气四溢,冬日之寒,难结其冰,以手触之,指节俱固,轻击,指立断。” “哦?却有此等怪泉?” “此泉之寒,当属极致,山泉之水酿酒,最讲究一个柔字,而以此泉酿酒,却是与那酒经要义差之十万八千里,恐怕此等冰酒入腹,饮者死多活少啊。” 太子闻言,手中之杯已然跌落于地。 酒水散入地,须臾片刻,地面之上已然冒出丝丝霜寒之气。 “而酿酒之人显然不仅会酿酒,还会用药。以炙兰之芬芳盖其冰寒之气,又以炙兰之致麻特性,掩其入口之冰寒,复又加之芡地、葛果等熟药,将其寒气去掉四分,留那六分,足以迷惑余下之人,误以为酒醉身亡。” “酒非好酒,人非好人!可恶至极!” “太子,便顺其所想,演他一回便又如何?” 鸿睿将酒水洒于二人衣袍之上,顿时酒香之气又自浓上数分。 又从衣襟内掏出一管紫黑色的膏状物,涂抹两人嘴唇,复以笔刷蘸些许色粉于面颊间轻扫,须臾,二人已呈面色惨白,双唇青紫之状。 只听“啪嗒”一声,酒壶已然坠地,而随之,俩人也应声倒地不起。 门外护卫闻得异响慌忙入内,见此情景,慌忙高呼道:“来人,快请随队御医!”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府院之中顿时火烛亮起,一众人等顿时手忙脚乱。 “不好了,御医呢?” “刚才还在屋中歇息,此刻却不知去哪儿了!” “快找!” 一阵鸡飞狗跳,一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刚从茅厕之中探出脑袋,未待其系好腰带,已然被眼尖的兵士发觉,一把扛起,向鸿睿屋内而去。 老御医方入屋,却见齐国的米陈两位大人正在屋内急的跺脚。 再看屋内,大周的上官大人也在,而其余官员正在屋外静候。 “快,王大人,快看看,是何状况?为何太子与平南王倒地不醒?” 御医王大人颤巍巍的探指入鼻下,见尚有呼吸,不由长呼一口气,正欲说话,忽见平南王手中飞出一把银针,须臾间,众人皆定在当场,满脸惊讶之色,却不可妄动分毫。 鸿睿缓缓站起,提笔写了几行字,却是:“抽泣而哭,声轻而情真,配合本王。” 又写道:“命屋外之人未得传唤不得入内。” 见众人已然明了,方解其所制。 唯上官大人依然静立当场,无法动弹。 鸿睿手一抬,顿时陈米二人已然明了,不断发出抽泣之声。 屋外之人闻声,轻扣其门,似欲入内。 陈大人沉声道:“王大人正在替太子与平南王治病,尔等不得入内!” “大人,太子和平南王状况如何?” “尚自昏迷。” “大人,可否......” “再说一遍,未闻召唤,不得入内,违者同造反等之!” “是!大人,需要我等之时,请唤我们。” “知道了。” ...... 后院,一府库之内。 “诶,赵籍,你说今晚他们在外吃酒吃肉,留我俩看那无齿之人,还真是倒霉啊。” “谁说不是啊,可确实轮到咱俩,这也是命啊,怨不得旁人。” “嘿,你小子心态不错。” “那是,其实,不是哥哥心态好,而是,哥哥我早有准备。” 说罢,从一米缸之中掏出一荷叶裹着的烧鸡还有一壶好酒道:“瞧见没,嘿嘿,我就寻思着,今晚当值,总得犒劳一下五脏庙吧。” “嘿嘿,你小子,思虑周详,来,让我尝尝,哎哟,这烧鸡真香诶......” 俩人在府库之内,正吃着喝着,忽然闻得库门似乎被人轻轻推开,忙不迭提刀去查探。 刚迈出两步,一道黑影闪过,不待二人出声,一双大手已然扼住俩人咽喉,只听“咔嚓”两声,俩人再无声息,瘫倒于地。 一青衫文人,腰插折扇,头裹文士巾,面容俊逸,只是那微微弯起的嘴角,显出一种无法言表的邪魅气息。 那青衫文人弯腰探手,从方才被唤作赵籍之人身上掏出一串钥匙后,一个纵身,已然向府库之内而去。 一狭窄斗室之中,寒鸦正四肢捆缚,悬吊于铁链之上。 寒鸦见门开,紧闭的双眼蓦然张开。 眼见一青衫文士入内,忙不迭浑身抖动,嘴中发出“呜呜”之声。 无奈,四肢已然被牢牢捆住,嘴中塞着破布。 那青衫文士见状,笑道:“寒鸦,小生实在未曾料到,姑母的手下红人居然也有如此一天。” 说完,抽出折扇,脚步轻跺,一手负于身后,抬头瞧了瞧寒鸦,嘴中发出“啧啧”之声,道:“瞧你这顿刑,怕是挺难捱吧,不知可曾说了不该说的?” 寒鸦慌忙摇头,嘴中“呜呜”之声不止。 “对了,忘记告诉你,姑母说了,你久居异乡,这大把年纪了,也该魂归故里了!” 言罢,折扇中飞出数支银针,针尖发出湛蓝之色,显是喂过毒。 正在那人暗自得意之时,异状突现。 只见原本被铁链束缚的寒鸦,忽然身形一闪,已然飘至那人身后。 那人大吃一惊,身形慌忙向前跃去。 可那寒鸦却是如影随形,右手一抬,已自衣袖之中探出一柄纤细长剑。 剑风挟着一股死气,划向那人后背。 那人听得身后异响,顿时就地一滚,躲过致命一击,却是左肩已然受伤,鲜血汩汩顺着手臂滴落于地。 那人转身站定,眼神阴狠的瞧着寒鸦道:“你不是寒鸦!” “现在发觉,已然晚矣,还是束手就擒为好。” “大言不惭!” 话音方落,折扇之中弹出一抹银光,闪身之间,刀光已至。 寒鸦一招“四野星寒”,无数璀璨若星芒之剑光,于方寸之间迸射而出,快若流星,但闻一阵“叮叮当当”刀剑互击之声,俩人错身而过。 “你是剑庐之人!”,那青衫文士讶异道。 “不知所谓!”,那仿冒寒鸦之人身形一跃,一招“星雨迭尘”已自空中倾泻而下。 那青衫文士,咬牙怒喝道:“混蛋,我来自刀峰,你我两派本有情谊,何苦如此相逼?” 那假冒寒鸦之人视若罔闻,只是一招快似一招,无数剑影寒芒罩于那人周身要害。 盏茶时间,那青衫文士终于不敌,折扇掉落于地,浑身瘫软,栽倒地上。 寒鸦冷笑一声,揭下面具,赫然正是于放。 于放二话不说,扛起那人便向后院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三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8) 萧山寨守备楠大人与他的小妾于出寨十余里外的山道被人发现。 现场以“惨烈”二字形容似乎尚不足以概之。 晏丘山,向以怪石闻名,山无草,亦无树,青石之山,绵延百里,平素里除了采石人至此遍寻怪石外,似乎连盗贼都不愿在此落脚。 而守备楠大人驾着马车,携其三个月身孕的小妾至此,忽为半山腰滚落的一方巨石所压,顿时马车稀碎,连那拉车的两匹马儿也当场毙命,更遑论人了。 鸿睿与太子得知,到得现场,命人推开巨石,眼前惨状,令太子一阵反胃,忙有伺从扶着太子去马车内饮水漱口。 鸿睿摇头慨叹:“诗(尸)不成诗(尸),唯押韵(压孕)耳。” 米大人摇头道:“王爷,惨烈如斯,口下留德吧。” 鸿睿正欲离去,眼角瞥见楠大人的左手似有异样。 小心掰开紧攥着的左手,发现一纸团藏于掌心之中。 轻轻打开,纸团已为血污所染,依稀可辨数个蝇头小字。 仔细辨识之下,仅只一句话。 “城南三里地土地庙供台下。” ...... 一众人等到得城南土地庙,发现所谓供台仅为一条石。 命人搬去条石,其下有一木匣。 鸿睿将木匣交于太子道:“此间人多眼杂,回去再议。” 自昨晚事发后,端木文便已遭软禁。 一行众官员,见风向有异,虽不明就里,可明哲保身之道却是皆知。 此时,上官囿清在屋中踱步不止。 此刻的他,脑中反复回想着昨晚太子似有意,似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大厦将倾,一木难扶,与其同朽,非勇,乃为不智!” “这难道说,若我投入太子门下,可保我一命?” “不对,身为太子,图谋岂会如此局限?” “大厦将倾......大厦将倾......皇后......上官一族......,莫非......” “来人,禀报太子,老臣有要事求见!” “上官大人请稍等,小的这便前去禀报”,屋外一护卫道。 ...... “平南王,昨夜你说的“和平演变”一词颇有新意,本太子琢磨一宿,其间百味参杂,滋味颇多啊。” “哈哈,太子见笑了。只因你我的对手来自宫中,其经营各方势力已然多年,盘根错节,一着不慎,恐有两败俱伤之忧,与其如此,缓缓蚕食,只要断掉她与家族间的联系,其令便无法传出宫外。” 两人正说笑间,闻护卫来报,上官囿清求见。 俩人互视一眼,不由畅笑数声,太子道:“准了,带他过来吧。” 上官囿清战战兢兢,早无先前的淡定从容之态。 见到太子,忙不迭跪倒于地,连连叩头道:“老臣上官囿清叩见太子。” 太子端坐于榻上,捧着一盏茶,也不答话,只是专心拨弄着浮于茶水之上几片茶叶。 那上官囿清见此,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 良久,太子笑道:“哦,上官大人如此大礼,本太子可是受不得,快请起。” 上官囿清两股颤抖着,缓缓站起,垂头,躬身,已然锐气全无。 “太子昨晚之言,老臣已然明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上官一族眼下看似古井无波,实乃暗潮汹涌。” “哦,此话怎讲?” “族长上官芜清已然将族长之位让于其子上官品成,上官品成乃皇后之胞弟,颇得皇后喜爱。上官芜清早些时候,因家族之利益,唯皇后之命是从,可眼下局势早非先前之时,其甚感如履薄冰。” 说至此,上官囿清偷偷观察了一下太子脸色,又道:“上官芜清曾与老臣商议过此事,可眼下端的是上船容易下船难,上官一族如今涉及的各种利益已然颇为浩大,可若继续,终有一日,全族之人将为皇后一人殉葬啊。” “其实,上官芜清的顾虑,族中已然有多人担忧,可尚有一部分人兀自不愿清醒,隐隐之中,族中势力分为两派。” “此次上官芜清让位于其子品成,便是皇后那一派的有意弹压。” 太子笑道:“哦,上官大人与本太子说如此多的密辛,是想从本太子这儿换取些什么?” 上官囿清道:“上官一族随皇上南北征战,得皇家之恩典无数,此番之事皆因一人而起,若因此连累整个家族,此当为人间之无奈惨剧。恳请太子给我上官一族一次机会!” “哦,说于本太子听听,是何机会?” “若我族全力倒戈于太子门下,事后太子可否饶我全族之命?” “除了那女人,你族人之命,本太子并不在意。” “好,有太子今日之言,那老臣便也豁出去了。” “只是,你族之势力,本太子便得一一接管,你族可舍得?” “但求一命,其余皆身外之物,太子拿去便是。” “可不知上官芜清那边是否亦做此想?” “这个,太子无须顾虑,老臣所述之言,亦是当初家兄之言。” “那便劳烦上官大人于本太子详细介绍下你族之势力吧。” “知无不言!” ...... 一行众人行得数日,大周皇城便已不远。 周太子与平南王此刻正在车厢之中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平南王,你王驾所至之处,皆可荡平世间忧扰,本太子获益良多啊。” “太子一心为国,心有羁绊,并非不能,而是顾忌,太子胸怀博大,以大局为重,本王亦心生佩服。” “平南王所言甚中肯,本太子爱听。哈哈哈,来,满上!” “那寒鸦前日已被秘密押送回齐,此番太子返京,后有寒鸦敲山震虎,前有上官一族有心倒戈,太子当可放手施为。” “若此番可顺利收割,本太子说不得又要欠下平南王一个天大人情。” “诶,太子言重,独木难成林,瞧这天寒地冻的,抱团取暖方为上策。” “哈哈哈,平南王常有出人意表之语,本太子心甚喜欢。” 说罢,太子仰头喝下杯中之酒,一时兴起,以箸敲杯,唱起那学自鸿睿处的《野花谣》。 随行众臣,隔车相闻,摇头苦笑不已。 “许久未见太子爷如此意气风发了。” “是呀,此番太子回京,想必我大齐的天要变喽。” “嘘,哥几个小声点,回去可得管好这张嘴,莫祸从口出啊!” “大人所言极是,但愿我大齐无恙。” ...... 第二日清晨,车队一行已至大齐皇城德望门前。 入得城门,便见街道两侧已然站满百姓,正有兵士上前维护次序。 可奇怪之处,便在于两侧之百姓皆一脸怨恨之态,毫无欢迎之意。 鸿睿忙吩咐道:“吩咐下去,小心戒备,恐怕有异。” 话音刚落,忽然闻得人群中响起数道喝骂声:“平南王人间屠夫!” “雁南山中五万大周亡魂皆是此贼人所害!” “杀人偿命!” “还我儿命来!” ......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鸿睿摇头苦叹道:“这周皇后来此一招,够损!” 周太子见状,忙道:“护卫听令,严防刁民冲撞车队,图谋不轨者,杀无赦!” “遵命!” “唰唰唰”,周国护卫刀剑已然出鞘。 “周人不打周人!” “冤有头,债有主!” 鸿睿透过车帘,远远观察到,一六十余岁的妇人在人群中不断游走,喊得最凶之人便是此人。 “平南王,杀人偿命!平南王,杀人偿命!” “还我五万将士的命来!” “人间屠夫,恶贯满盈!” 无数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嘿,始料未及,我罗鸿睿在外邦之中尚有如此凶名。”,鸿睿无奈摇头叹息。 忽然之间,无数烂菜叶子、鸡蛋、瓜果纷纷向齐国使团车驾砸来。 数道箭影夹杂其中,向鸿睿车驾袭来。 兵士见状,高呼道:“护驾,有刺客!” 一道严密阵型团团围住鸿睿车驾,从车厢之中飞出数道银光,只听得“当当”数声,袭来之箭已然坠地。 鸿睿起身出得车厢,高呼道:“大齐众将士听令!” “请王爷令!” “伤我将士者,杀之!污我皇旗者,杀之!” “礼官,命仪仗至左右,本王倒是要见识一番,何人敢辱我大齐丝毫!” “伤我将士者,杀之!污我皇旗者,杀之!” “伤我将士者,杀之!污我皇旗者,杀之!” ...... 三千余众,齐声高呼,声势惊人,如九天之雷,浩荡无匹,声之过处,一众平民皆后退不止! 可就在此时,一枚鸡蛋好巧不巧撞击在旗杆之上,蛋液横飞,也就在此刻,一道箭矢肉眼不察间已钉入一青衣汉子脑门,那青衣汉子怒目圆瞪,不可置信的倒地身亡。 人群中顿时发出无数惊呼。 “杀人了!齐人杀人了!” 可便是叫嚷,却再无一人敢掠其锋芒。 “齐人无耻,在我大周都城杀我周人!天理何在,我周人的热血何在!” 一语如同滴水入油锅般,顿时热油四溅。 刚被吓阻的人群,有死灰复燃之趋势。 “和齐人拼了!” 可此人话音刚落,身形已然腾空而起,却是被于放提着后领脖子从人群中跃至鸿睿近前。 “禀王爷,便是此恶妇四处散布恶言。” 那妇人亦不惊慌,瞧着鸿睿冷哼道:“齐人鼠胆,也只能拿我等妇人撒气。” 鸿睿笑道:“哦,这位妇人,我瞧你衣着朴素,当是此间平民,可观你脸色,甚是白净,左手两指皆有戒指印痕,嗯,身上隐有熏香气息。” 那妇人面色顿变。 “你们大周可真是富裕,一寻常百姓,便可享用皇家御用的熏香,真是了得。” 鸿睿鼻息抽动,复道:“嗯,确是皇家之物,这玉尘香可非寻常人家可用之物啊。” “来人,请周太子及周国众大人,本王发觉一刁民偷盗宫中之物!” 那妇人闻言,顿时慌神,转身欲逃,可于放怎会就此放过? 脚尖一点之下,那妇人已然跪倒在地。 太子与众大臣来到近前,一看之下,面面相觑。 太子道:“你不是皇后的乳娘吗?为何打扮如此出宫?” “不,太子殿下,您认错了,民妇只是一平民。” “错不了,本太子在宫中见过你数回,来人,将此人押下!” 那妇人见状,显然知晓大祸临头,忽然从发髻拔下金簪,“噗嗤”一声,已然扎入咽喉,抽动两下,再看已然气绝身亡。 “收敛尸首,回宫再议!” 太子皱眉下令道。 众民众见状,再无胆胡闹,胆小者已然悄悄退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四章 迎亲之旅——婚期可期 周皇近日来凝香宫的次数明显较之往昔频繁了许多。 凝香宫,庭院腊梅点点放,幽幽几缕淡香,纤纤几丝清风,扶枝慢摇,残雪轻落坠入梦,吐蕊缀雪花娇俏,落地相离复相望,心事默默流淌...... 皇上爽朗的笑声惊扰了冬日静谧的庭院,也惊扰了兀自临窗而盼的冰心。 冰心见父皇到来,忙不迭起身相迎。 “儿臣叩见父皇”,樊冰心跪地拜见。 “免礼,起来说话吧”,周皇一脸笑意,面露慈祥之色。 父女二人分别落座,莲儿奉上茶水。 “朕今日前来,便是告知冰心,你心头的爱郎已然入京。” “父皇,莫取笑冰心,什么心头爱郎,冰心也只是遵父皇之意而已。” “哈哈哈......姑娘家家就是面皮薄啊,对了,那平南王罗鸿睿端得是出乎朕意料啊。” “哦?可是有何惊人举动或是入京犯下过错?” “过错倒算不上,只是这份胆魄倒是颇有朕当年风范。” 说罢,周皇双眼慈爱的瞧着冰心,缓缓道:“冰心,你可知那罗鸿睿今日晨间在宁寿大街做了何事?” 冰心顿时心跳加快,强压心头那份担忧道:“何事?请父皇告知。” 周皇起身踱了几步,道:“这小子初到京都,便在宁寿大街公然杀人!” 冰心惊呼出声道:“这,父皇,其间是否存在误会?鸿睿可不是行事鲁莽之人。” 周皇一手捋须道:“此子行事果决,却又不乏周密,朕倒是想......唉,也只能想想罢了......” 殿中,周皇将今晨发生之事娓娓道来,樊冰心静静聆听,不时皱眉,不时掩嘴,莲儿也听得入迷,连倒茶续水之事都已然忘却。 “朕原先已然安排暗卫隐于人群之中,却是多虑了。此子沉稳而果敢,处变而不惊,若朕有此子,何愁天下一统?” 言罢,似面有惋惜之色。 冰心掩嘴笑道:“父皇总是把眼光放在旁人身上,身边人却是忽略了。” “你说太子?唉,太子沉稳而知隐忍,心思通透,却是谋略之上尚缺火候。” “父皇,太子聪慧过人,只需父皇略作点拨,定然不负所望。” “你呀,一心偏袒你那太子哥哥,也好。冰心呐,即使你远嫁齐国,可这份亲情始终在这宫里边,莫要忘却啊。” “父皇,女儿莫不敢忘。” 父女二人正自说话间,一太监来报:“禀皇上,皇后娘娘驾临凝香宫。” 周皇略一皱眉道:“宣!” 皇后笑容和煦,入得凝香殿。 “臣妾拜见皇上。” “免礼,皇后不在乾宁宫待着,怎大早上的来了凝香宫?” “禀皇上,臣妾寻思着不日冰儿将远嫁齐国,便挑了几件首饰过来,也算我这当皇后的一点心意。” “皇后有心了,近日来可是为了冰儿的婚事操心良多啊。” “皇上言重了,这公主出嫁,也是后宫之中的大事,身为皇后,若不操心,恐有负皇恩。” “冰心,还不快谢过皇后?” 樊冰心忙起身道谢。 皇后移步至冰心近前,一脸爱怜的瞧着冰心道:“唉,本宫看着你长大,平日里只觉着冰心懂事乖巧,可临了出嫁,却心头忽生不舍。” 说罢,取出丝帕,轻拭眼角,又道:“冰心,你这边还缺些什么物件,记得告知本宫,女人这辈子呀,婚事乃头等大事,千万莫与本宫客套。” 一番关照之话,直如春风拂面,吹得万花绽放,吹得遍体舒坦。 冰心轻笑施礼道:“冰心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你可知昨日太和殿之事?” 皇后略一犹豫道:“臣妾略有耳闻。” “嗯,事关冰儿终身大事,朕自然不得轻慢。” “上次所议婚期延后之事,朕昨日邀得东谛真,西九华,北嵇山三术宗宗师,一起推算此事,这国师兆丰看来真是老了......” “几番推演错漏百出,真是有失朝廷颜面。看来,我大周对神机宗怕是过于眷顾了,说不得也该给其他宗门挪挪位置了。” “这个,皇上,臣妾以为......” “朕意已定,无须多言,冰心的婚期照旧。” 言罢,已然起身,出殿而去。 皇后呆了一呆,勉强笑道:“冰儿,那本宫也打道回府了,有何需要,记得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哦。” 冰心面露笑容道:“冰心谢娘娘关照。” 皇后转身离去,可先时还笑意盈盈的脸上,转身之际已然挂满冰霜。 冬风微荡。 寒冬时节,人心也寒。 皇后在院中缓步,似心中有万千怒火无从发泄般,忽然抬脚将沿途一盆绿植踢翻,恨声道:“本宫的道岂是随意便可阻拦?” 紧随其后的太监忙跪地道:“皇后娘娘息怒,凤体保重。” “屡屡坏本宫好事,说不得此番定要折下你的锐气!小安子,传话给几位老大人,三日后,皇上望鹊楼设宴,所托之事切勿轻慢了。” “是,奴才这便去......” “等等吧,待晚些时候再去,最近宫中多有异样,凡事小心着些。” “是。” ...... 平南王携使团众人下榻大周皇家别院枫亭雅苑。 别院颇为雅致,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别院显然精心布置,引得山泉入院,于幽静之处,总闻得涓涓细流之声。 满院的枫树虽已树叶稀疏,可偶尔可见的那片片红叶,不由会浮现秋至红枫满园之盛况。 “曲径通幽”便是此别院给鸿睿带来的第一感受。 鸿睿漫步于小道上,走走停停,看冬日之荷塘,虽甚萧瑟,却又别有一番风情。 浮萍漫漫微波间,落梅淡淡凌风至,晚霞染落尘,无声余韵长。 正自漫游间,忽闻侍从来报:“王爷,周太子前厅相候。” 鸿睿摇头叹息道:“刚分开,便急着相见,这人......唉,还是去见见吧。” 太子兀自在厅中喝茶,不多时,鸿睿已至。 太子忙起身道:“听下人言,平南王闲趣颇佳,四处游园去了,本太子贸然来访,怕是搅了王爷雅兴了。” 鸿睿忙道:“太子言重了,闲来无事,品鉴下异国园林之美。” “哦,可惜时乃隆冬,若是秋日至此,当是此园至美之时。” “时光最是怠慢不得,四季当有不同之美,在本王眼中,一蹴而就的美过于突兀,美景如羹汤,需得文火慢熬,鼻尖闻得香气渐由淡而转浓,此间乐趣,方为至乐。” “平南王有趣,有趣,闲言碎语中皆有至理,给本太子良多启发,受教,受教。” “诶,太子言重,想太子此番前来,本王猜想定然不出其二,其一,惦念本王藏酒;其二,有消息告知。” “哈哈哈......妙人,妙人,说起酒,本太子确实有些馋了,消息嘛,待喝着酒了再说不迟。” “太子雅兴,怎敢辜负太子请......” ...... 园中小亭,以竹为柱,结庐为顶,竹帘轻挂,水声潺潺亭间过,酒香四溢,畅笑不绝。 亭外风不止,亭内酒不止。 碳炉之内,木炭火红,一架铁锅,其内汤汁沸腾。 数盘肥羊,数盘蔬菜,料汁两碟,置于桌案之上。 观其汤色,其色乳白,清亮而馥郁,闻其香味,浓香而悠长。姜片,葱段,花椒,香叶等香料随浓汤上下翻滚,奇香扑鼻,勾人馋虫。 太子瞧着生肉生菜,又瞧着翻腾的锅底,奇怪道:“平南王,此种餐食之道,本太子闻所未闻,少不得求教一番。” 鸿睿一手执壶,为太子满上酒杯道:“太子,此餐食之道,乃本王于寒冬时节,偶然自创,名为“火锅””。 说罢,夹起盘中一片羊肉,探入汤锅之中,随沸水轻涮,不久肉色已变,起筷轻蘸料汁,夹于太子碟中,笑道:“太子,请品尝。” 太子狐疑的夹起肉片,入口轻咬,忽然面露惊异之色道:“肉质鲜嫩,浓香异常,有肉质本身的鲜香之味,还有料汁的浓香之味,妙哉!” 言罢,举筷涮肉,已然驾轻就熟。 酒过三巡,俩人已有三分醉意。 太子抚着肚子道:“本太子许久未曾吃的如此畅快,此种餐食之法名为“火锅”?果真乃冬日取暖果腹之好方法,本太子见识了!” “那么,太子的消息,此刻当告知本王了吧。” 太子捧腹畅笑道:“婚期照旧!” 说罢起身,与鸿睿出亭而去,边走边笑道:“对了,还有一事,三日后,父皇望鹊楼设宴款待平南王及使团一行,届时我大周名仕云集,可谓风云际会,机锋暗藏,或许那.......,嗯,反正平南王当有所准备。” 鸿睿笑道:“本王初至贵地,多谢太子殿下仙人指路。” 二人互视一眼,畅笑不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五章 迎亲之旅——诗宴(1) 望鹊楼,楼高一十八丈余,临水而建,湖光山色,波光粼粼,景色秀美。 有诗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其景之美,世人向往。 望鹊楼位于大周皇都藕山别院中,其楼建于望阙台之上,此台以大块青石筑基,以白玉山石罩面,上雕花鸟虫鱼,山水树人,栩栩如生。其台高三丈,青玉为阶,白玉为栏,富贵而堂皇。 周皇于闲暇时,来的最多的便是此处。 登高望远,凭栏壮阔,手可摘星,浮云眼前,可冶人胸怀,可疗人忧扰,可窥天下风云,可指万里江山。 而今日,望鹊楼之宴便设于此。 今日,大周名流权贵齐聚于此,共迎未来驸马和大齐使团一行。 酉时之宴,申时未至,藕山别院外便已宾客云集。 马车已排满了别院外的街道,有躲于车厢之内静心品茶的,有停车下马互相寒暄的,有隔着院墙远探望鹊楼的,有交头接耳低声细语的,顿时,别院之前便仿若坊市,虽是热闹,却是清净全无。 太子于午时刚过,便带着鸿睿与一众使团官员入得藕山别院,显然知晓,今日人多繁杂,迟得片刻,恐怕连街道都是入不得内了。 太子、鸿睿、陈大人、米大人四人踏着光可鉴人的廊石,于碧池漫步,虽是冬日,湖水清冷,可观其湖水绫波荡漾,清澈透底,当有别样之美。 游玩,小憩,品茗,笑谈,闲暇的午后总是于不经意间悄然而过,转眼,已然临近酉时。 一太监迈着小碎步,匆匆而至,躬身道:“太子,皇上御驾已至,开宴在即,请快入席。” 太子摆摆手道:“知晓了,退下吧。” “平南王,请”,太子面露笑容道。 “太子请!” 拾阶而上,玉之温润似可透鞋而入;观眼前之楼,人于百里依可见。 金瓦银铃,余暮之下,其芒灼灼,巨木为柱,雕花其上,鸿扇为门,其色夭夭,雕以百花,覆以山景,遥遥望之,心自澎湃! 入殿,众人已至。 见太子至,忙起身拱手相迎,而至于其身后的鸿睿,众宾客仅微一拱手,便自归位,似不愿亲近。 鸿睿撇嘴一笑,看来此宴虽算不上鸿门宴,可透出的那股子敌意颇重。 鸿睿随一众人等纷纷落座,也无人上前客套,鸿睿也是图一清净,自己端着茶盏,轻抿细品,自得其乐。 余光一瞟,不经意间瞧见一锦袍男子,以金丝束髻,两鬓青丝微垂,一手玉扇,正眼神阴鸷的瞧着鸿睿,见鸿睿望来,忙眼神恢复清明,微微一笑,举杯遥敬。 邻桌的太子见状,轻声道:“此人便是端木芫,端木与上官联姻,因上官家之女无法生育,便将此子自小过继给端木家,其人心思缜密,颇得皇后欢喜。” “哦,这便是上回太子曾言及的那位欲借皇后之势娶冰心的那位?” “嗯,正是。此人虽姓端木,却自小喊皇后姑姑,用心入微呐!” “据闻此子诗才之名在大周颇盛?” 太子撇嘴不屑道:“青楼女子与闺中女子便是最爱此人之诗,一部劳什子《芫词清曲》迷倒一群无知少女,恨不得与其私定终身,本太子却最是瞧不得此种伤春悲秋的词曲。” 正说话间,宫乐起。 周皇携皇后共至望鹊楼之宴,一众宫女太监随行伺候。 众人见状,齐齐起身恭迎,待皇上皇后落座,齐声高呼道:“拜见皇上,拜见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皇面露笑容,挥手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 周皇与皇后列席而坐,眼光微扫间,已然见到鸿睿。 周皇笑道:“朕久闻齐国出了个不世战神,年轻而勇猛,足智而多谋,以千人之军敢敌数万众,以一人之勇敢冲杀敌阵,端得是匪夷所思,朕初始不信,后兵部不断来报,便渐信了。” 鸿睿忙拱手笑道:“外臣惶恐,皇上高赞矣!战阵之上,向死而生,唯不惧死者方可活。” “好,好一句唯不惧死者方可活,乃豪迈之言,亦乃真心之言。年轻真好,朕若年轻二十年,今日保不定与平南王较量一番。” “皇上精神矍铄,身形巍峨如泰山,有不世之雄才,有惊天之伟略,乃世间之英雄矣!” “哈哈哈,平南王这话说得朕心中舒坦,只是,这身形巍峨如泰山,异日平南王完婚,朕可不是真就成了泰山了,哈哈哈......” 众臣皆畅笑不止。 “平南王已至我大周数日,可甚习惯?” “禀皇上,一条浔河由齐入周,周齐二国一衣带水,世代之友邻,共饮一江水,此番前来,便如访亲,心甚喜,情甚切,无不惯,甚好,甚好。” 皇上捋须畅笑道:“明明是来此娶亲,却非说成访亲,平南王实乃一妙人!” 皇后掩嘴轻笑道:“皇上,这平南王年轻而风趣,冰心嫁于此人,倒是乐事不少。臣妾初始尚担心武人粗犷,此番见来,倒是臣妾臆断了。” 皇上今日看来,心情甚悦,聊了几句,便吩咐堂下太监道:“开宴!” 顿时,礼乐齐鸣,珍馐佳肴如流水般,随着一众宫女莲步款款纷纷摆上桌案。 皇后为周皇满上一杯后,周皇端起酒杯,笑道:“这第一杯酒,当敬远道而来的友邦贵客,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愿天下太平,愿周齐永世交好!” 鸿睿及一众使臣纷纷起身,执杯躬身道:“周皇万岁,愿天下太平,愿周齐永世交好!” 一杯尽,复一杯。 周皇笑道:“这第二杯,朕要敬今日之在座,今日众位当是我大周之肱骨,平大周之乱相,还百姓之安宁,诸位功不可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推杯换盏,酒意渐浓。 这国宴之上,最怕醉酒失态。周国的臣子此番主场作战,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对面的齐国使臣。 顿时,三五一群,七八一伙,组团邀战。 陈米二位老大人,人老成精,左突右挡,加上海量傍身,自是持重有度。 周国众人眼见,两位酒场神仙,一时半会儿难以拿下,遂把心思动在鸿睿身上。 熟料,鸿睿酒量更是惊人,周国的方战大将军,素以快酒闻名。只见他早已命伺从提来酒坛,一手勾着坛口,看似酒多之状,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到得鸿睿近前。 只见他粗着嗓门道:“在下大周虎贲将方战,久仰平南王威名,景仰之至,携酒而来,欲共谋一醉,平南王可敢往乎?” 鸿睿瞧了瞧案上之酒坛,怕不下五斤。 可眼见着对方杀上门来,退是退不得了,算了,战吧! 鸿睿起身抱拳道:“久仰虎贲将军方战之名,今日相会,当属缘分,本王当同往!” 说罢,转身,命伺从提来一坛酒,揭开纸封,提至二人跟前道:“客随主便,方将军说如何个喝法?” “干了!” “干!” 提壶相撞,随即凑近壶口,酒水如泉,倾泻入口,其势甚猛,却点滴未洒。 须臾片刻,酒尽,二人倒置酒坛,滴酒不剩。 二人顿觉对面之人颇顺眼,“哈哈”畅笑,互击对方前胸一拳,已然便似多年老友一般。 正在此时,对面席中传来一年迈之声:“老朽大周鞍山书院学士薄沂艋,闻平南王幼时便已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更被坊间传为“麒麟儿”,人说才情如醇酒,时日愈久愈醇香,刚巧今日齐聚一堂,我鞍山书院几名不入流的弟子亦随老夫至此,平南王可愿与其斗诗否?” 鸿睿抬眼望去,却见一皮肤褶皱如陈橘,上缀点点老年斑,眼光炙热,嘴角挂笑,可怎瞧怎一个不怀好意啊。 鸿睿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本王一届武夫,可是做不了什么诗,传闻谬矣。” 话音方落,不远处又传出一道声音:“平南王过谦了,老夫大周督抚旬幸,曾到访贵国。曾闻平南王甚喜风雅之地,于诗酒美人之道颇具美名,正巧,老朽的两位门生也在此,不妨良辰美景博一众乐。” 鸿睿微皱眉,心中暗道:“什么叫诗酒美人之道,这不是变着法说本王流连烟花之地吗?” 鸿睿笑道:“薄大人,旬大人,蒙二位大人如此盛情相邀,本王亦不忍拂了二位面子,便自勉强附庸一回风雅吧,可却不知,这斗诗当是如何一个斗法?” 薄沂艋一手抚须,笑道:“这斗诗嘛,首当抓阄,以定其序,皇上御,林野遍春色。冬消寒且止,临风曲台尽。” 众人品鉴许久,摇头闭目,嘴中反复琢磨,忽然爆出一阵叫好之声! “好一幅鹊鸣春启图!” 庄栋嘴角带笑,沉思片刻道:“尽此数州内,梅花扶院吐。浮云随春来,争蔽日月光。” 众人又是一番品鉴,自是喝彩多多,薄大人点评道:“好一句“争蔽日月光”!其蕴颇盛,似浮云轻漾,似春日薄暖,妙哉!好诗!” 彭佩傲嘴中轻念数遍“光”字,眉微蹙,复展眉,笑道:“光耀望鹊楼,韵入仕女弦。 曼曼轻入耳,妙域三时殿。” “嗯,以音入诗,以四季之暖凉喻琴音之轻疏缓急,妙!” 阙志山皱眉轻念“殿”,待得许久,道:“殿宇馀丹绀,遥望居延路。轻年有人老,醉后著鞭去。” “哈哈,阙兄,看来你是准备醉酒扬鞭,策马归家啊!” “嗯,略涩,却不能说不是一首好诗!” 此刻的鸿睿早已不耐,听着酸诗,颇感无趣,遂取来几壶酒,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轮到他时,举杯饮下,嘴中啧啧道:“一个去字,嗯,稍等。” 片刻后,缓缓念到:“去年马上折梅花,今夕匡庐度年华。四面繁英拂槛开,帖雪团霞坠枝亚。” 周国众臣闻诗,品鉴许久,忽然爆出喝彩声道:“生动而舒缓,意境徐徐,妙景,妙境!好一幅冬日游山图!” 喝彩声源于太子,可忽有一声不淡不咸道:“匡庐乃在洹国,平南王莫非去过洹国?可齐洹交恶,平南王怎会去得?”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鸿睿循声望去,不是别人,却正是端木芫,正一脸坏笑的瞧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六章 迎亲之旅——诗宴(2) 鸿睿抱拳望向那端木芫,笑道:“哦,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那人起身抱拳道:“在下端木芫。” 鸿睿故作一脸震惊道:“哎呀,足下便是端木芫,久仰久仰!” 端木芫一脸得意,可嘴中却尤为客套,道:“区区薄名当不得久仰二字。” 鸿睿满脸正色道:“诶,阁下此话便是客套了,想阁下所著之《芫词清曲》却是为我大齐无数仕子追捧。” 端木芫喜色更浓,笑道:“区区拙作而已,想不到已然流入大齐,荣幸,荣幸之至!” 鸿睿轻叹一声道:“说起此书,本王倒是想起不久前发生在我大齐的一桩故事。” 众宾客闻言,一脸好奇,有人问到:“哦?我大周的诗集于齐国发生故事,亦可算风雅之事,不若平南王说来听听。” 鸿睿道:“唉,说起这事,当属我大齐文人界的一桩笑谈。” 有人云:“莫非贵国之文人自感诗作之才不及我大周端木芫,而自嘲矣?” 鸿睿笑道:“非也,此事当从我大齐鹿鸣书院的司马老夫子说起。” 薄老夫子抚须打断道:“哦,司马老夫子近来可好?司马老夫子乃当世之鸿儒,老夫于十余年前有缘拜会一回,至今思及,尚历历在目。想那鹿鸣书院亦因司马老夫子而声名鹊起啊。” 鸿睿向薄老夫子拱手道:“蒙薄老先生记挂,司马老夫子身体康健亦如当年。” 鸿睿复道:“此事说来,当从去年中秋赏月说起。那晚,月圆之时,司马老夫子携百余门生于书院赏月,品茗,谈笑,其乐融融。” “期间,司马老夫子一手指月,笑曰:“良辰美景,不可虚度,趁此月圆之夜,不妨来场赏月诗会吧”,众人皆抚掌赞同。” “一时起,佳作不断,诗兴甚浓。唯其间数十首诗作令司马老夫子微微皱眉,并命书童取笔录之。” “诗作被录之人,心头大喜,想那司马老夫子学究天人,能为司马老夫子所录之诗作端得是少之又少。” “孰料,诗会将散之时,司马老夫子沉声道:“方才被录之诗作,回去自省,明日早间将自省书放于老夫桌案之上再行听课。哼,胸无探花才,偏作探花郎,烟花之地待久了,连诗作之中也满是脂粉气!志当高洁,文当高雅,俗媚之文,老夫蒙羞!”说罢,拂袖而去。” “翌日,司马老夫子桌案之上多出数十部《芫词清曲》与数十篇自省书。” “此事广为仕子间传播,倒是也惹得一众科举中得探花之人纷纷上书,欲请朝廷将那探花功名改上一改,实在是不堪忍受世人嘲讽。” 众宾客之中一片寂静,忽闻一人掩袖偷笑不止,却兀自强忍着。 四峻早已对那端木芫不屑,却是碍于彼此身份,便从未发表过相关言论,此番平南王借故事打脸,心中顿感舒畅,望向鸿睿之眼神也似颇有亲近之色。 那端木芫已然浑身颤抖,满面灰败,一手指着鸿睿,抖动着嘴唇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忽然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已然倒地昏厥。 数人忙起身道:“诶,端木芫喝醉了,快,来人,将端木芫扶下去。” 皇后于席间面色如旧,毫无波澜,可心间的恨意已然临近发泄的边缘。 皇后心中恨恨道:“好小子,一则故事,辱我芫儿声名扫地,恐怕此生便于那仕途无望了。唉......气煞本宫了!” 倒是周皇沉思片刻,抬首望向薄老先生道:“薄老先生,方才平南王所言,让朕心头一亮啊。周国需要人才,但人才不可仅限于学识,品德亦是必须。学院乃教书育人之所,传业授道更要正其德行。” “朝堂之上,君当有为君之德,臣当有为臣之德,以此,朝纲方不至崩溃。” 薄老夫子忙起身行礼道:“老朽受教,谢皇上提醒!” 满堂宾客内心惊颤,心头暗道:“平南王年轻却睿智,沉稳却机锋暗藏,一则故事,晕厥一人,更令其声名扫地,恐今世再难有所作为。” “此子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凶厉难测,不可轻易招惹!” 四峻互视一眼,胡广凌抱拳道:“平南王之才思令我等钦佩不已,方才斗诗未止,我等继续?” 鸿睿抱拳微笑道:“请,本王今晚诗兴颇盛,权当一场交流,不论输赢,皆是一桩幸事。” 四峻似已然决定,不再抱有争胜之心,斗诗又此进行了两轮,四峻便纷纷拱手认输,径自退下。 场间独留鸿睿一人,周皇笑望向鸿睿,道:“平南王当属世间少有之才俊,文可安天下,武可万人敌,此番斗诗,平南王轻松取胜,朕觉着该赏你点什么......嗯,让朕思量一番......” 忽然眼中一亮,嘴角勾起道:“嗯,平南王,朕便把枫亭雅苑赏于你吧,日后,你与冰心省亲,便也是有了一处落脚之地。” 鸿睿闻言,心中暗暗发苦,心道:“我一齐国臣子,于周国拥有府邸,保不准皇上作何想法?再说,偌大一座府邸,带有带不走,卖又卖不得,在你周国之境还不是你周国产业?老狐狸,唉,算了,这颗毒丸不吞也得吞了。” 鸿睿忙惶恐道:“启禀皇上,此礼颇重,外臣恐受不起啊......枫亭雅苑乃皇室产业,外臣怎敢.......” 话未说完,已然为周皇打断道:“此番赏赐,亦当是朕给冰心的陪嫁,平南王,难道嫌朕的嫁妆少了?” 鸿睿忙道:“皇上此言令外臣惶恐,外臣绝无此意。” 周皇一脸得意之色道:“那便勿再推辞了。” 周皇此番心中不无得意之色,暗道:“哼,好小子,于皇廷大宴之上打脸,朕便当也给你下一饵料,哼,吞是不吞,可是由不得你了。” 鸿睿拱手谢道:“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皇又满面笑意道:“平南王,朕观你今日之诗,似有意犹未尽之感,不妨由朕出题,你再赋诗一首,可好?” 鸿睿道:“皇上有命,外臣怎敢不从。” 周皇畅笑数声道:“为平南王准备桌案及文房四宝。” “是,皇上。” 堂下两名伺从忙不迭摆上一应用品,宣纸铺于桌案之上,纸质雪白,品质上佳,一杆狼毫,已饱蘸浓墨,砚为徽砚,墨色细腻。 鸿睿见状,心中暗道:“看来,这番是要见识本王的书法功底了。好吧,便让尔等见识一番瘦金体的独特魅力。” 周皇笑道:“嗯,平南王听好了,朕要出题了。” 鸿睿道:“请皇上赐题。” “登望鹊楼” 鸿睿盘膝而坐,眉头轻锁,沉思片刻,已然下笔。 众人皆惊,暗道:“此子才思敏捷,出题与落笔,仅数息间,少见,怪才!” 鸿睿气定神闲,笔走龙蛇,只是片刻,诗作已成,见字如下: 登望鹊楼 望鹊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风雨不动安如山,槛外长江空自流。 身侧之仕女,已然呆立良久,为其诗所迷,亦为其字所迷。但见其字,字体瘦削而挺拔,笔划如钩,力透纸背,千里阵云,收放有度,不论诗作如何,便就是此字便属当世少有的好字! 公公轻咳数声,仕女方如梦初醒,忙不迭捧起诗作,垂首呈于公公。 公公取过诗作,亦为其字而震惊,缓得一缓,匆匆移步至皇上近前。 周皇仔细品读,许久许久,方才喟叹一声:“好诗!好字!好才情!唉,此等才俊百年难遇,可惜却未落于我大周。” 周皇一脸落寞,良久,方缓过神来,笑道:“平南王,诗乃好诗,字乃好字,朕甚喜,可惜未有落款。平南王可有私印?” 鸿睿笑道:“非风流名士,平时无用印之处。” 周皇道:“诶,平南王,此言诧异。今日你的惊艳才情已然令朕吃惊不已,这样吧,朕便赏你一方私印可好?” 鸿睿心道:“一方私印罢了,算不得大事”,便应允道:“谢皇上赏赐!” 周皇道:“辛公公,吩咐下去,取一方上好的青龙玉石过来,对了,宣金石大师入殿,当堂为平南王制印。” 辛公公忙躬身领命而去。 众臣纷纷一阵惊诧,不时交头接耳低语着什么。 不多时,金石大师已至,青龙玉亦到。 那金石大师,乃皇上御用制印大师,一套雕琢之功出神入化。只见他盘膝坐于地上,一手执玉,一手执刀,不见其起笔拓字,观察片刻,似胸中了然,已然下刀。 玉乃世间坚硬之物,可此人定然臂力、指力惊人,只是数刀下去,其字初形已成。 片刻后,一方印石已然完成。 鸿睿取过,仔细观瞧,字体丰满而清晰,其字便如“金石”二字,有金铁之锐,有坚石之峻,颇为喜欢。 周皇抚须笑道:“平南王,此青龙玉可非寻常之物,乃是产自我皇家祖地青龙山,产量甚少,且为皇家御用之物。” 鸿睿闻言,心头发苦,手中一抖,玉印差点掉落。 鸿睿暗道:“唉,怕是又要着了这皇上的道了。” 果然,皇上接着道:“每块玉印皆刻有我皇家徽章,凭此印可直达朕之御书房,无需通禀,无人敢阻!” 鸿睿心中暗暗发苦,心道:“唉,果然,看来以后周皇之赏赐,可莫轻易应允啊。” 周皇心中暗笑:“嘿嘿,小子,终究逃不出朕的算计!” 陈、米二位互视一眼,心中明了,却亦为鸿睿有所担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七章 上官一族的抉择 一场风雪不期而至,飘飘洒洒了一夜的大雪,第二日清晨,整个大周皇城已然银装素裹。 上官品成对于目前的状态很是满意,族中大权在握,朝中有皇后支持,甚是春风得意。 今天已然是腊月初八,一年一度的家族大会即将召开。 上官品成心中激荡,今天将是他以家族族长身份论功行赏,点评这一年来族中各部功过的一天。往昔时日,他只能在台下看父亲指点江山,评判得失,而今日,终于轮到他了。 上官一族的府邸,下人们今日很是用心的装点了一番,院中的积雪已然早早清扫干净,那青灰的道石之上泛着水渍,丫鬟们正拿着墩布反复擦拭。 廊中的灯笼已然挂上了,红红的,满是喜气。 上官品成捧着茶壶,在院中缓缓踱步,看着下人们忙碌的场景,耳边听着下人们恭敬行礼的声音,心中满是欢喜。 前日,宫里传来了消息,已然为其在吏部谋得一职,虽是吏部侍郎中,品阶仅五品,可这是皇后娘娘为其准备的跳板,只要站稳了,翌日说不得便是礼部尚书。 想至此,上官品成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不禁感慨道:“修行多年,一朝得道,此种感觉端得是妙不可言。” 恰巧此时,一下人匆匆行至近前,躬身道:“少爷......” 俩字方出口,下人顿觉不妥,慌忙改口道:“族长,老爷在书房有事邀您过去相商。” 上官品成漫不经心答道:“知道了。” ...... 上官芜清书房之中,碳炉正燃的火热。 上官芜清翻看着手中的一册书,不时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喝上一口。 前日,其弟上官囿清回京后,与其秉烛夜谈,这大体思路两人还是不谋而合的,只是,这途中发生诸多插曲,却是让上官芜清先前尚处于微妙平衡中的心态瞬间发生变化。 上官芜清心中甚是明了,这寒鸦被捕,口供已录,其证已然实凿;楠大人身亡,所留木匣究竟有几成威力?刀峰中人卷入其中,其隐藏势力已然暴露。 三招皆已落败,朝中那位显然败像已露。 太子隐而不发,显然乃是不忍朝廷再生变故,此为太子的投鼠忌器;但同样,也是对于皇后的一种震慑。而夹于其中的第三方力量,却是先前一直忽视,现今看来,倒似一直在观瞧着双方动向。 思虑至此,上官芜清浑身猛然一颤,此人出招向来无迹可寻,先前尚和风细雨,下一个呼吸便已刀芒入体。 是的,当今皇上荣登大宝时,便是如此。 冷汗忽如雨下。 作为上官一族,已然可选的空间不多了。 上官芜清思虑至此,不禁站起身,轻轻合上书册,在书房踱步沉思。 选择便如下棋,落子无悔,而这盘棋局,输局已然必定,只是眼下局面,涉及上官一族千余口人,便与那皇后一起坠入地狱? 正在此时,屋门轻扣,上官芜清以为是品成到来,遂道:“进来。” 抬眼望去,却是上官蕊。 上官蕊上前躬身行礼道:“蕊儿拜见爷爷。” 上官芜清柔声道:“不是在宫内陪皇后娘娘吗?怎突然回府?” 上官蕊儿道:“皇后娘娘自昨日望鹊楼宴会后,便命蕊儿回府了,不知具体原因。” 上官芜清沉思片刻后道:“让你查的情况,可有眉目了?” 上官蕊儿沉吟片刻道:“这个......恐怕实际情况已然超出原先预计。” “哦?情况如何,细细说来。” “刀峰宗高手已然尽数潜伏于宫中,担任之职多为禁卫军营官。而且,皇后的触手已然伸入军中,皇都周边三大军营,皆已然插入亲信,观其情形,已然经营多年。” “消息可准?” “当无误!” “疯了!这个女人真的疯了!她难道不知晓,老夫当年协皇上登大宝时,其隐藏的力量何其可怕?以卵击石!以卵击石啊!” “爷爷......” “不用多言,你速回宗门,无我信笺,不可回府。” “啊?爷爷,有大事要发生?” “是啊,人不能疯狂,不能不计后果,不能被权利蒙蔽双眼啊。唉,你下去吧,今日便返回宗门!” “爷爷......” 正在此时,上官品成推门而入。 “爷爷,那蕊儿便下去了。” 上官芜清微一点头,忽然眉头暗皱道:“品成,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进门不知晓先敲门吗?” 上官品成躬身道:“是,品成知错。方才检查下人打扫府苑,来迟了,怕父亲责罚,所以莽撞了。” 上官芜清沉声道:“那日与你所谈之事,可有想法?” “这......父亲大人,我上官一族目前已然与皇后荣辱与共,还有别途可选?” “哦?荣辱与共?你说的是上官一族千余口人命还是你的个人前途?” “父亲大人怎会生出如此之想法?若那人登基,父亲大人可曾想过我上官一族的结局?” “皇权之威非你可想,凭一己之思妄图改变政局,当无异于痴人说梦!皇上尚未出手,一切尚可转圜,想好了,想稳了,方能行得更远。” “父亲大人却是老了,既然孩儿已然为族长,族中之事便由得孩儿谋划吧。” 说罢,躬身施礼,缓缓而去。 “啪”,一盏茶摔落地上。 “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啊!” 上官品成回到书房,命人唤来管家,眉头微蹙,问道:“时已近晌午,各部管事可到齐了?” “这......” “问你话呢,吞吞吐吐作甚?” “禀族长,各部管事无一人到来,小的已命下人前去催过,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那些管事纷纷称病,不便前来。” “啪”一声,上官品成一掌拍落桌案之上,怒不可遏道:“哼!既然身体抱恙,那便再不用前来,昨日草拟的新任管事名单就此传下去。” “族长,这个恐怕有所不妥吧......” “无需废话,照本族长的意思办就是了。” “是,那小的先行告退。” 午后,上官芜清的桌案之上已然多出一份名单。 上官芜清瞧了一遍后,吩咐道:“此名单中之人尽数拉去祖地看押,无我命令,不可放出。负隅顽抗者,杀!” “是!”,一青衫汉子道。 子夜,更夫正沿着街道敲着梆子,忽闻得前方有马蹄之声。 打着灯笼仔细端详,乃是十余辆马车由上官府邸驶出,其两侧尚有两队兵士,骑马于两侧守护。 而此刻的上官品成已然浑身捆缚绳索,双眼喷火的坐在车厢之中,而其对面赫然正是上官囿清。 “唉,品成,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你父亲如今所为却是在救你啊。” 上官品成口中发出“呜呜”不甘之声,可口中被塞入布条,却是发声不得。 而此刻,上官芜清正在书房之中起草一份奏折,瞧着眼前的烛火,不禁陷入沉思。 忽然,浑身一颤,他想起早在半年前皇上在朝会中的一句话。 “江山社稷非朕一人可守,可朝中诸臣所守的却是朕一人的江山。这便是为君的底线,也是为臣的本分。” 思及此,再无多想,已然落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八章 半师之恩 一首《登望鹊楼》趁着那夜大雪,刮遍了皇都城。 冰心小脸微红的捧着那篇诗作,眉目似凝水,嘴角挂着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反复看着,似乎透过那字,透过那诗,透过那一层薄薄的宣纸,便可瞧见那心念不断的人儿。 嘴中反复吟诵着:“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忽然轻轻一叹:“唉,这人呐,便如那秋叶浮萍,能知悉飘往何方,便也算一桩幸事。” 莲儿蹑手蹑脚躲到冰心身后,闻言“咯咯”笑道:“公主呀,你为秋叶,他为怀,当然是落到驸马爷的怀里啦。” 冰心顿感面颊发烫,嘟着嘴转身,娇嗔道:“好你个莲儿,又来取笑人家,讨打。” 屋内飘出银铃般的笑声。 而此刻的鸿睿却是头痛不已。 不是因为饮酒过量的缘故,而是府门前从早到晚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护卫过来禀报道:“王爷,这帮读书人赶是赶不走了,也只能待他们自行离去。” 鸿睿无奈的揉揉脑仁道:“只管守住大门,别让他们入内。唉,为一首诗,居然疯狂如斯!” 此刻门外的一群人中,有一四十余岁的青衫文士,大冬天的,却仅着一身青衫,面有菜色,却兀自立于屋外,从早上便站着,一直未挪分毫。 人群显然已等的不耐,不知是谁,忽然推了一把那文士。 只见那文士忽的倒于雪地之上,再不动弹。 人群中不知何人高呼道:“平南王以孤傲而待文人,以闭门而轻仕子,其人品显与才学不配,现在出人命了,平南王还不出来?” 人群一阵骚乱,顿时,有欲冲撞府门之势。 一众护卫忙上前,将那倒地的中年文人护于身后,这人要被踩踏至死,这平南王可就更说不清了。 一小吏匆匆出门对那几名护卫道:“王爷命小的将那昏厥之人送入府内医治。” 众护卫将那昏厥之人背负于小吏肩头,匆匆向府内而去。 众文人见状,更是叫嚣:“此人已死于府前,莫非平南王欲毁尸灭迹?” “对!平南王出来说道说道!” 正在此刻,府门大开,于放一身黑衣,抱着一柄黑剑,面色冷峻的走出府门。 于放站在众文人身前道:“王爷有话命我传于你们,王爷说......” 不待于放说完,话头却已然被打断。 一人道:“我等皆为读书人,于京城之中也算是颇有名望之人,你乃何人?给我等带话?让平南王出来说话,这架势在齐国可以,在我们周国可是不行!” “对!我们周国历来尊重文人,怎可避而不见,却让个下人出来带话?” 于放也是不怒,待他们说完,淡淡道:“王爷让我问尔等,读书之道当为何?” 有人答道:“当为前程!” 亦有人答:“当为金榜题名!” 于放道:“王爷说了,书中没有前程,书中只有“仁”、“礼”二字。” 于放顿了顿道:“尔等眼见同袍晕厥于地,不仅不予施救,反而差点踩踏至死,此为不仁。” 于放又道:“尔等可知此别苑乃皇家别苑?尔等可知此皇家别苑昨日晚间,皇上已然赏赐于我家王爷?” “我家王爷乃是齐国的王爷,王爷的府邸便若大周之境,尔等盘踞于此,不亚于堵我周国国境,按律当斩。” 于放环视众人道:“此为不礼!一帮读书人,不知仁礼之道,居然道貌岸然自称读书人?” 我家王爷还说了:“周国的读书人,不知礼,不知仁,不知法,枉为读书人!我家王爷不见尔等,便是这个理!” 一众读书人顿时炸了锅,有一人气歪了鼻子怒喝道:“平南王信口胡言,辱我大周文人!今日,我等便要为大周文人讨个公道!” 此人一言,顿时响应之声甚众。 见得众人蠢蠢欲动,于放高呼道:“众护卫可在?” “在!” 二十余名护卫齐声应道。 “掷剑为界!” 顿时二十余柄寒光夺人的长剑被掷于府门前。 “越此界者,便如犯我大齐国境,杀无赦!” “喏!” 顿时,院内发出一阵声可震天的回应。 众人再一抬头,便见得府院墙上探出数百兵士的半截身子,其手中所执分明是那一把把闪着夺命寒光的弩箭。 瞧着那一双双仿若从尸山血海中捞出来的眼睛,一股杀气,一股寒意,已然透体而入。 随着一声“妈耶!”,方才还叫嚣的一干人等已然顷刻间作鸟兽散。 而此刻的鸿睿,却是在书房之中,正命下人喂那昏厥之人米汤。 两碗米汤下肚,那人已然悠悠转醒。扭头见是鸿睿,正一脸笑意盈盈的瞧着他,慌忙从榻上坐起,“扑通”一声已然拜倒在地。 “学生方博谨拜见平南王”。 鸿睿微笑道:“哦,你怎知我是平南王?” “那日平南王进城,学生有幸得见。” “哦,据下人说,你天未亮时便已立于本王府前,不知所为何事?” “唉,学生说来惭愧,十二岁参加科举,现年已四十有三,却依旧一介秀才。” “哦?可是,你若为仕途而寻本王,本王恐爱莫能助啊。” “并非如此,而是学生自感仕途无望,一则,非才能不够,而是时不我与;二则,世道艰难。生在当下,贵族门阀横亘于我等贫寒仕子之前,进不得,退不得,指望科举一途,已然举步维艰。” “哦?那本王便更为好奇了,所求为何?” “学生不求功名,实乃钦佩于王爷的文攻武略,恳求王爷收下学生为弟子!” “哦?欲拜我为师?” “正是!” “本王尚不知你才学如何,不如先考考你。” “请王爷出题。” “问:何以兴周之国势?” “天下之势,譬如一身。农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穷冬暴露,其筋骸之所冲犯,肌肤之所浸渍,轻霜露而狎风雨,是故寒暑不能为之毒。王公贵人,处于重屋之下,出则乘舆,风则袭裘,雨则御盖。凡所以虑患之具,莫不备至。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小不如意,则寒暑入之矣。” “国之兴衰,亦如是。天下之人骄惰脆弱,如妇人孺子,不出于闺门。论战斗之事,则缩颈而股栗;闻盗贼之名,则掩耳而不愿听。而士大夫亦未尝言兵,以为生事扰民,渐不可长。此不亦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欤?” “修养身息之策,乃喘息之策,不可久历矣。观今天下,齐敢言战,亦不惧战,厉兵秣马,此为攘外,亦为安邦。所谓国泰民安,国泰方可民安,若虎狼在侧而不顾,终为所噬。” “减赋安民,亦为喘息之策。农之赋税较之商税当属杯水耳。商多为官宦所营,而其税十纳其一,久之,国之必空虚矣。” “修习之道,当务实矣。今以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此乃科法败坏人才,致不如古。” ...... 一番策论,洋洋洒洒,近千言,无一断隔阻塞,鸿睿不禁对其高看一眼。 踱步许久,至近前道:“本王思虑再三,以你之才当有一番作为,若拜我为师,恐陷尴尬之境,于齐而言,你终为外邦之人,于周而言,你终为外邦之徒。” 方博谨闻言,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正待张口,鸿睿已然道:“而今,本王便为你打开一扇门,至于门后之路该如何走,当靠你自己。” 方博谨道:“王爷请说。” “周太子目前苦于手边无堪用之才,本王便为你举荐一番,可好?” 方博谨闻言,略一思索道:“王爷思虑周详,学生方博谨叩谢王爷提点之恩。” 说罢,伏地叩了三个响头。 鸿睿扶起方博谨道:“起来吧,今日你我相见,当属缘分,一会儿本王便带你去见太子,只是,你这身装束倒是要换上一换。” 鸿睿转首道:“来人,照着方先生的身材,取一身衣袍来,对了,再找双靴子。” 方博谨闻言,忙一躬到地道:“王爷,今日你我虽无师徒之缘,于学生而言,您于我当有半师之恩,此大德学生时刻谨记,此恩容情后报!” 鸿睿闻言畅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言重了,于本王而言此举当属顺水推舟而已,不必过于挂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二十九章 冬日下的一餐火锅 周太子的养心殿,名为养心,却实在是空旷至极,待久了恐会心生落寞。 也唯有殿内的那几盆水仙倒是极为灵动,置于书架之中,于书册之间绽放清幽气质,也算给这座大殿平添了几分生气。 侍女伺候着太子饮了数盏茶,茶是好茶,却是入口寡淡。 太子挥挥手,命侍女退下。 起身在殿中踱步,却是甚感今日之中仿佛缺了些什么?思来想去,缺的便是鸿睿所烹制的那口吃食。 有一种福气便叫做想啥来啥,自有访客踏雪而至,积雪甚厚,却日头甚好,鸿睿与方博谨便在冬日暖阳中驾车到得太子府邸。 周太子一时欣喜,早已在殿外相候。 见鸿睿身后跟着一面有菜色的文士,奇怪道:“平南王初来我大周,便已结交我大周文士?” 鸿睿拱手笑道:“太子说笑了,本王便如那姜尚,今日偶得一尾愿者上钩,特请太子品鉴,若太子喜欢,本王便当顺水人情献于太子。” 太子笑道:“哦,能为平南王相中的,定非池中物啊。” “诶,太子,屋外天寒地冻的,也不说邀我等屋内详谈?” “啊?恕本太子喜出望外之下,已然忘却严寒,失礼,失礼,里边请。” 双方入殿,分宾主落座。 “平南王,今日你若不至,本太子说不得便要亲至平南王别苑一趟。” “唉,本王原以为那梨花白已然再无存货,便可断了太子的念想,何曾想,太子又惦念本王的火锅了。” “心之相惜便当如此,我之所思,君知;君之所忧,本太子知。” 鸿睿用手搓了搓胳膊道:“诶,窗外天凉,屋内话热,冷热交接之下最是让人无法自处。” “哈哈哈......”太子畅笑,道:“平南王,今日你所荐之人定然是不同凡响之辈,可本太子向来以亲见为准,平南王可莫在意。” “无妨,无妨,真金定需火炼,方可辨真伪,太子尽管考较。” 太子拱手道:“这位先生,本太子尚不知足下过往,可否介绍一番?” 方博谨起身拱手道:“拜见太子殿下。学生姓方名博谨,字浩明,乃京都人士,祖上曾任太学府编撰,可惜传至我辈,却是至今仍为秀才,学生自幼修习,通览群书,于做学之道浸淫多年,却是苦于囊中羞涩,故至今于功名一道只能相望无言。” 太子皱眉道:“我大周之科举,已然腐败如斯?功名怎可待价而沽?” 方博谨叹息一声道:“身在其中,方知其间冷暖。我等寒门子弟,欲求功名几经反转,却是求之不得。官宦子弟,不论才学,仅需银钱,便可直上青云。” 太子沉声道:“而今,你却欲投入本太子门下,所求为何?” 方博谨躬身道:“良禽择木而栖,若太子将来便是一代明君,学生定以此番选择为荣,才华展尽亦算将胸中所学献于帝王家,潦倒半生,终遇伯乐了,此生足矣。” 太子笑道:“哦?可若本太子并非贤明之主呢?你当如何?” 方博谨笑道:“由不得学生,学生终将被弃之如敝履。” “为何?” “忠言逆耳,多听自烦,若幸,则弃在下自当如敝履,若不幸,在下定当殒命。” “哦,既有如此准备,可曾怕过一死?” “士为知己者死,亦可为自误者死,若学生择主不明,当属自误,怨不得别人。” “好!那本太子便有一事考较于你,可本太子有言在先......”,太子顿了顿,似在考虑措辞。 “请太子直言无妨”。 “嗯,以下本太子所说皆为宫中密辛,若你所答为本太子所喜,今后,你便是本太子的第一谋士。若你所答,却非完备之策,因涉及宫中密辛,说不得,明日的朝起夕落便是再难得见了。” 说罢,太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方博谨道:“此时退下,尚有机会,本太子不会怪罪于你。” “太子但说无妨,生死有命,当一博之。” “皇上登基乃为时局所逼,幸上官一族左右策援,其后便封上官芜清之女为当朝皇后......” 太子将与皇后的交恶过往娓娓道来,直听得方博谨紧蹙双眉,随着所述深入,其额头不禁隐隐有汗珠垂落。 殿内火炉炙热,而此刻的方博谨便如架于火炉之上翻烤一般,胸中激荡起伏,浑身汗如雨浆。 方博谨心中暗道:“此等密辛怎可与外人道哉?太子此举,其一乃信任平南王,由此及彼,对我便也无所隐瞒;其二乃考我临场处变,若听此密辛,便忧及自身,而惶惶不可终日,定然是落了下乘;其三,便是想我献上良策,供其参详。” 太子言罢,带着一脸笑意,盯着方博谨道:“方先生,此题可解?” 方博谨微微一笑,抱拳躬身道:“博谨为太子贺!” 太子奇怪道:“哦?所贺何来?” 方博谨躬身道:“所谓观大局者,当今之世,唯皇上一人耳。听太子所言种种,博谨斗胆揣度圣意。” 太子轻笑道:“但说无妨。” “当今皇上乃是一代雄主,我大周之局,起于危难,止于战戈,眼下吾皇所求便是一个稳字。江山稳固,方可谋天下。” 方博谨轻咳一声道:“皇上的眼界便是观天下风吹草动,宫内宫外诸多之事,皇上会不知?皇上举棋不动,只是良机未至。” 方博谨越说越是畅快,似乎胸中激荡的万千,唯一吐方得畅怀。 方博谨笑道:“而今未动,不外乎有二,其一,历练太子,亦是对太子的一番考量,说不得某日,风轻云淡之时,皇上会于太子点评一二;其二,待良机,皇上若传位于太子,首要之务,便是将一个稳固的周国传于你。” 太子笑道:“哦,博谨所说的良机,究竟是何良机?” 方博谨躬身道:“以下之言请太子恕博谨冒犯。” 太子挥手道:“但说无妨。” 方博谨拱手道:“当朝皇位由来特殊,皇上身坐其位,其心中所忧便是那些饱受皇恩的贵族门阀,世上之事,有争之,有夺之,有效之,亦有仿之。所以,皇上便是待一良机,将先前有功之贵族门阀的大权分而化之,贵族门阀在初时,可助皇上安天下,待其势大之时,不弱于吸附大周遍体之蛭。” “治病当用良药,何为良药?对症之药方为良药。此番局面,便若身有脓疮,以刀割之,疮去体残,实非良策。此番,上官一族便是一个良机,皇上所谋便是此等时机。” “尾大不掉之局,往往阻碍国势兴盛,去其大尾,方可轻便前行。” 太子又笑问道:“博谨,那此番情形之下,本太子当如何作为?” 方博谨畅笑道:“哈哈,博谨又要替太子贺!” 太子奇怪道:“博谨,快于本太子细细道来。” 方博谨道:“上官一族的七寸已然为太子所握,而上官一族历来势大,上上之策便是引水入渠,待得水满,堵其源头,其水为我所用,其水亦不外溢。” “当如何引水入渠?” “请太子娶上官蕊为太子妃!” “此又为何?” “方才闻太子言,其上官蕊乃上官芜清之孙女,深得皇后宠爱,又闻其师承神机宗,若太子娶其为太子妃,当有一箭三雕之效。” “哦?博谨请继续。” “其一,稳住上官一族,若令其心怀怨念的退隐,不若令其满怀希望的退隐,若待得太子荣登大宝之时,其势已然无足畏惧,且有上官蕊为后,其上官家族便也只能安稳度日,数代之后,依旧有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还会行那尸横遍野之事?” “其二,神机宗,虽属江湖势力,可民间信者无数,籍上官蕊与神机宗扯上那么一丝善缘,总是好事,待得时机,悄然化之,亦为不可。” “其三,娶了上官蕊,便让皇后少了一员助力,同时亦令皇后束手束脚,行事之间,多了那么一层顾忌。” 太子畅笑道:“博谨所言,令本太子耳目一清,博谨莫站着,快坐下说。” 方博谨躬身一礼,方自落座。 方博谨复道:“太子此后,当于公众之所,尽数皇后贤德,不可显露丝毫不满,原因无他,宫苑深深深几许,冷宫凄凄流年寂。唉,皇后的命运已然注定,太子与其踹上一脚,不若赚个虚名。” 太子望向鸿睿,两人互视一笑,猛然,太子拍案道:“平南王,今日劳你下厨,便让冬日下的一餐火锅,来为博谨接风!” 博谨起身笑道:“今生有幸,得太子看重,今生有幸,得王爷下厨。半生潦倒,一日之功便已无憾矣!” 三人畅怀,于冬日暖阳下,晒一晒那深藏许久的阴霾,就让一切随一餐火锅而付诸于汗,渐自消去,再无彷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章 一草蔽目 大周皇宫,御书房。 今夜无风,屋内烛火通明。周皇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轻轻喝了一口。 桌案上有一封密折,昨日便已呈上。 周皇嘴角挂笑,摇头轻叹道:“这个上官芜清终究是一匹老马啊,一边回忆过往种种,一边与那女人划清界限,朕的心思,你倒是瞧得通透啊。” 说罢,将那封密折拿起,轻捻一角,凑于烛火之上,火焰灼灼,亦如那过往,转瞬便已然化作青烟。 周皇起身,双手别于身后,至窗前,轻推小窗,夜晚清冽的空气缓缓涌入。 抬首遥望那漆黑如墨的夜空,周皇轻叹道:“芜清啊芜清,一草遮目,眼前自无清明。念往昔情分,朕可赐你一族永世富贵,只是,你私藏祖地的三万私兵倒是显得气度小了些。” 说罢,摇头轻叹,缓缓至榻前,轻轻落座。 屋外传来宦官的声音:“禀皇上,太子求见。” “宣”。 周皇抚须笑道:“这小子,深夜见朕,必有所求。” 太子迈步进得御书房,躬身拜倒,道:“儿臣见过父皇。” “蒯儿,深夜见朕可有要事?” “这......儿臣见父皇整日为国事操劳,心甚忧,寒夜难眠,特来求见父皇。” 周皇笑骂道:“你与那平南王整日美酒美食,可曾想起朕也好这口?” 太子一惊,心中暗道:“果然如博谨所言,事物巨细,均在父皇目视之内啊”,可口中忙道:“儿臣正有此意,明日欲邀得平南王入宫,将其自创之美食于父皇品尝一番,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周皇抚须笑道:“准了!那平南王与冰心的婚期将近,也是该进宫拜会一下长辈了。” 太子又道:“儿臣尚有一事,不知当讲否?” 周皇瞥了一眼太子道:“但说无妨。” “是!儿臣看上一位姑娘,请父皇做主!” 周皇笑道:“难得这世上也有你看上的姑娘,朕之前命人为你物色了诸多,你却是一个也瞧不上,说吧,何家女子?” 太子道:“上官家的上官蕊。” 周皇闻言,顿时一愣,沉思片刻后,道:“据说你太子府来了一位门客?” 太子道:“是,此人姓方,名博谨。” “嗯,此事朕允了,明日便安排宫里去要来上官蕊的生辰八字。” “谢父皇恩典!” 周皇笑道:“博谨不错,可堪一用。” 夜空之中,淡云一片,悄然掩住了月辉,似明未明,似暗未暗。 周皇后在寝宫之内,眉头紧锁,桌上的茶已然凉透,而此刻,她的心也是凉透了。 几天了,派去联络上官家的人皆回应:“上官品成已然外出,而上官芜清告病家中,不宜见客。” 周皇后的心不仅凉,而且很无助。 “父亲,难道本宫经营多年,临了却是成了上官一族的弃子?” “不,事情还未到最糟的时候!” 此刻的周皇后早无了平日的端庄贤淑,一脸愁容,一脸不甘,不时颤抖的身体,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恨意,在慢慢发酵,在慢慢膨胀。 忽然,皇后冷冷一笑道:“寒冬终去,云销雨霁,哼,本宫即便是熬也要熬到那一天!” 冬夜的寒冷总会给人以寒冷萧杀之感,一种莫名的恐惧与惊慌在皇后心间蔓延,渐渐填满了整个寝宫。 冰棱挂枝,四野银霜。 冬日的晨,有着一抹淡淡的雾霭,将整个世界笼于其中,有一丝清冽,有一丝迷惘,只待日头高升,这个世界方才通透。 鸿睿早早上了马车,车轮碾压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之声,鸿睿打着哈欠,口中嘟囔着:“天刚微明,便得拜见那皇上岳父,为臣不易,为女婿更不易,也罢,为了洞房花烛,总要辛苦一些的。” 于放驾着马车叹道:“我说王爷,这天大的便宜都让你占了,连那聘礼都是齐皇替你张罗的,这么个便宜驸马换作别人,恐怕哭着喊着,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那周皇跟前钻。” 鸿睿车内叹道:“娶妻苦,娶妻苦,两个女人一台戏,从此本王的日子恐怕是清闲不得。” 于放车外叹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改明儿回到齐国,本王替你张罗一个如何?” “我看算了吧,一个人过的蛮舒坦,多一人反而多了一份牵挂不是。” ...... 车行不久,已至周太子府邸前。 周太子的马车已然府前等候,话不多言,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向皇宫而去。 到得殿外,早有宦官相候,引着太子与鸿睿至偏殿小憩。 宦官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平南王殿下,请稍待片刻,皇上昨夜批阅奏折至深夜,此刻尚在休息中。” 说罢,那宦官躬身退下。早有仕女奉上香茗,二人在偏殿静候。 鸿睿靠在椅背之上,不断打着哈欠,一副未睡饱的模样。太子苦笑摇头道:“平南王,我观你神色却是昨夜未曾睡好啊。” “确实,想到隔天便要面圣,心绪激荡,怎得好眠?” “此话颇假,我瞧你一副宠辱不惊的做派,哪来的心绪激荡?” “诶,太子不知,想了一宿,方才明悟,女婿见岳父,紧张个甚?” 太子摇头,叹道:“此话若被父皇听见,不知作何想?” 忽闻得一声轻咳,却是周皇面带笑意的入得偏殿,笑道:“朕作何想?鸿睿此语真是对极,便该如此,哈哈,本次鸿睿进宫,乃是以女婿的身份拜会岳父,紧张反而显得疏远了不是?” 鸿睿见周皇到来,起身深躬一礼。 周皇兀自落座,笑道:“鸿睿,你那幅字朕已然裱于御书房,好诗,好字,好才,朕每日欣赏,那字却是模仿不来。” 鸿睿笑道:“皇上胸怀天下,其字定气势磅礴,外臣偏安一隅,格局自当不如皇上。” 周皇捋须笑道:“今日的平南王可没有那晚望鹊楼的气势了,怎的?私下见朕,心生惶恐?” 鸿睿轻笑:“那日望鹊楼,外臣的身份乃是齐国使节,场面之上当得分毫不让。今日面圣,乃是以晚辈身份,自当有晚辈的谦恭守礼。” “嗯,有礼有节,张弛有度,甚合朕意!蒯儿,你便领着鸿睿去拜会一下诸位娘娘吧。” “是,父皇。” ...... 鸿睿随着太子一路,向各宫嫔妃请安见礼,皆颇为喜乐,时已近午,却是尚有正宫皇后那儿未曾拜会。 鸿睿笑望向太子道:“这关看来不一定好过啊。” 太子道:“平南王可是怯了?” 鸿睿撇嘴道:“本王沙场征伐,何曾怯过?” 太子闻言忙左右观瞧,见四处无人,方松了口气道:“宫中言谈不似宫外,平南王当小心。” “哈哈哈......太子前方带路,外臣这便去拜会皇后娘娘。” 到得皇后宫殿之外,自有侍女入内通传,只是等了许久尚未见回转。 鸿睿心头暗叹:“女人终究是女人,唉,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想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眼见太子气定神闲,耐心等候,鸿睿便也依样学样,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片刻,便已如老僧入定状,面色平淡,气定神闲。 又等了片刻,宫女回禀道:“皇后有请。” 二人遂在侍女引领下入得皇后的凤仪殿。 鸿睿目不斜视,紧随其后,须臾,门开,跨步入内,却见皇后正端坐桌案之后,笑意盈盈瞧着二人。 太子与鸿睿纷纷躬身拜倒,口中高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轻笑道:“免礼,给太子及平南王看座。” 两张莲花凳被侍女搬来,二人落座。 皇后笑道:“宫内啊不比宫外,冷冷清清,今日晨间,方在梦中,恍惚间闻得院内喜鹊鸣啼,心中还寻思着,今日莫不是有贵客到访?” 说罢,掩嘴一笑,皇后虽已然四十开外,可却是保养得极是精致,这一笑之下,倒是有那几分一笑百媚生之态。 皇后复道:“想来,梦里所想,终究是应验了。” 鸿睿拱手笑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凤仪万千,当得上天眷顾,自然所梦终成真。” 皇后轻笑道:“平南王这张嘴呀,端得跟抹了蜜似的,难怪冰心近来,便似春暖花开般。” 鸿睿讪笑道:“那也多亏了皇后娘娘关爱有加,这后宫之中方得冬日群花绽。” 皇后闻言,又是眉眼弯弯尽带笑,望向太子道:“太子殿下,平南王谈吐风雅,甚是有趣,本宫便与平南王多聊会儿,你若有事便先行退下吧。” 太子闻言,眼角瞥了瞥鸿睿,见鸿睿一脸浅笑,遂答道:“这般也好,只是父皇那边尚有些话需与平南王详谈......” 皇后笑道:“诶,费不了多少时光,也就唠唠家常,这宫里呀也是冷清,难得遇上一个晚辈能让本宫如此开心,你自去吧。” “是,儿臣先行告退。” 眼见太子出得凤仪殿,殿内气氛便瞬间降到冰点。 皇后一脸阴沉的看向鸿睿,轻声道:“罗鸿睿,你我之间的帐说不得今日便该算算了。” 鸿睿淡淡道:“恕外臣愚钝,外臣与皇后娘娘算上这回,便仅见过两回,何来算账一说?” “好,好,好!本宫之子憓儿便是亡于你手,你可曾记得?” “皇后所言,当是那日雁南关下的银甲小将?皇后当知,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便若是当日,太子站于阵前,说不得也是一般命运?若非说亡于外臣之手,倒不如说亡于双方阵前。” “本宫只知,从此身边再无憓儿承欢膝下,便都是因你之故,这笔账说不得便要算你身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如此算来,是否当初本王救驾周太子亦或数次坏了皇后娘娘的计划,这些罪过都算本王身上?” 皇后闻言,忽然花枝乱颤“咯咯”笑道:“本宫欲行之事,岂是你一个小小外姓王爷可以阻得?信不信,此刻宫内正有十余双眼睛盯着你,只需本宫一声令下,你便得血溅当场。” “皇后可曾计较过,外臣一条小命虽于皇后而言如同蝼蚁,可惜外臣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大齐国。皇后当知,齐国之军,此时正如宝剑出匣,气势如虹,当是开疆辟土的大好时机,若以外臣一条小命换得大好江山,外臣倒是乐意之至!” 皇后嗤之以鼻道:“莫非平南王真乃为国鞠躬尽瘁之辈?本宫看着倒是未必。” “哦?皇后何来此言?” “神机宗掌门曾有断言,你平南王由仇怨中来,由仇怨中去,胸怀仇怨之人,何来为国为民之愿?当是你另有所图!” “方外之士所言,权当一乐,听过便罢,若是当真,皇后倒是较真了。” “本宫不论你平南王所图为何,本宫今日只有一个要求,若你答应,先前之事便一笔揭过。” “皇后不妨说来听听。” “今后莫再插手太子之事。” “外臣在寻思,今上官一族已然气势不如当年,而皇后娘娘近来怕也是倍感局势难握。其间缘由,皇后可曾仔细思量过?” 皇后沉吟片刻,抬首道:“哦,倒不妨说来一听。” “曾有一只强壮的蚂蚁,自恃孔武有力,蚁群之中已无敌手,某日,其遇到一头蛮象,其上前抱住大象之腿道:“我要将你掀翻于地”,大象仿若未闻,只是抬腿前行,一脚踏下,蚂蚁已亡于腿下。” “而今,皇后与上官一族都便是那只蚂蚁,只是,上官一族是已然清醒,皇后尚未醒。” 皇后闻言,柳眉倒竖道:“大胆,居然敢辱本宫如蚂蚁!” “事实便当如此,现状也正是如此。恕外臣斗胆,皇后可知,此番皇后与外臣之交谈,说不定早已传入某人耳中。” “啪”一声,皇后手中的茶盏放于桌案之上道:“妖言惑众!” “唉,外臣多嘴了,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外臣奉劝皇后一句,莫自误!” 皇后沉思片刻,忽“咯咯”笑道:“平南王实乃妙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冰儿也算嫁对人了。” “外臣谢皇后赞!”,鸿睿躬身道。 “诶,平南王却是客套了,本宫所言确乃肺腑之言。只是不知眼下,本宫所处之局平南王觉着该如何是好?” “自废武功,当得平安。” 皇后闻言,玉手“啪”的一声拍于桌案之上,怒道:“好你个平南王,却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一切便如此风轻云淡的遂你心意,遂那太子心意?” “听外臣句劝,也算给自己和上官一族千余口人一条生路。” “哼,危言耸听!” “皇后不如仔细思量一下,当初皇上立太子之位时是在何种情形下所立?” 皇后闻言,一番思索,忽然淡淡道:“平南王,你这便退下吧,本宫已是累了.......”,说罢起身,转身而去,只是先时凌人的气势,此刻却已然如秋叶飘零,说不出的一丝落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一章 望鹊楼上的一桩买卖 周皇已然在御书房等候太子及鸿睿许久,见得二人珊珊来迟,笑道:“平南王,方才拜会了诸位娘娘,可有所感?” 鸿睿抱拳拱手笑道:“便是觉着皇宫甚大,外臣这一路拜会可真是连赶带跑,就担心慢得一刻,便劳皇上多等一刻,心甚惶恐。” 周皇一手指着鸿睿,笑骂道:“朕确实等的不耐,你这一说,倒是怪不得你了。” 太子笑道:“父皇,今日这火锅盛宴您看设于何处为妥?” 周皇笑意盈盈望向鸿睿道:“平南王,今日之宴,你既是宾客亦是主厨,地方便由得你选吧。” 鸿睿寻思片刻道:“禀皇上,外臣那日赴望鹊楼之宴,倒是酒多了,未及畅游,皇上,可否设于望鹊楼?” 周皇畅笑道:“此意甚妙,准了!” 周皇对身侧宦官道:“传朕旨意,朕设宴望鹊楼,邀皇后同往。” 那宦官拱手施礼,转身而去。 ...... 藕山别苑,如画之景依旧,却是不复那日的嘈杂。 周皇携皇后一行到得藕山别苑,早有宦官将一应食材炊具备妥。 众人紧随周皇身后,随步而行。 淡淡微风拂面来,粼粼碧波若翠屏,风过,竹声如萧,落英缤纷,便若舞者飘然,奏者轻快,景随步移,眼前一景换一景,心自悦。 至望鹊楼前,周皇指着一方石碑道:“平南王,你那晚所撰之诗,朕第二日便命工匠刻于石碑之上,好诗当流传于千古。” 鸿睿望去,却正是那晚所写之《登望鹊楼》,其诗其字皆刻于石碑之上,字覆金粉,日光之下,甚是耀目。 鸿睿忙躬身道:“外臣谢陛下恩典!” 周皇笑道:“只是可惜了,未有你的落款,今日至此,当落笔留款,以便于后来人知。” 鸿睿笑道:“皇上雅兴,外臣殊荣,该当留字。” 早有宦官取来笔墨,鸿睿提笔,站于石碑前,写道:“承元初年,于大周迎娶公主,应陛下雅嘱,遂留诗题字。罗鸿睿”。 收笔,周皇笑道:“嗯,端得是一手好字。留得墨宝,方可登上朕的望鹊楼!” 鸿睿拱手道:“外臣之幸!” 一行人共登望鹊楼,楼甚高,走走停停,谈笑间不觉已然至起这个“食”字,外臣倒是有一好事欲献于陛下。” 周皇双眼微眯,笑道:“平南王,但说无妨。” 鸿睿道:“大周地貌多山而少田,故大周历来产粮甚少,需向齐洹二国购入。” 周皇叹道:“我大周乃是多山之国,平日需开山屯田,且土中多石,为觅一亩田,需耗百家力。” 鸿睿又道:“而我大齐,多平原,粮产丰厚。洹国产铁亦产粮,当属三国中最为富饶之国。” 周皇颔首道:“确实如此。” 鸿睿道:“若大周不断加价采购洹国之熟铁,皇上可知会是何种局面?” 周皇沉思片刻,道:“洹国铁矿之产皆为官家所有,若熟铁畅销,其官家必大肆增召民夫,用于采矿,以提高其产,到得最后......” 周皇言及此处,双目灼灼的望向鸿睿。 鸿睿笑道:“皇上英明,所料不差,到得最后,洹国多为采矿之民夫,而鲜少有种粮之民夫。” 周皇道:“可我大周亦无好处,投入大量银钱,高价购得熟铁,最后便是国库空虚。” 鸿睿道:“皇上不必忧虑,大周投入银钱高价购得洹国熟铁,而在此期间,我齐国的粮食会源源不断赊于大周,待得洹国万民食不果腹之时,皇上便可以高价将粮卖于洹国。” 周皇目露异彩道:“到得此时,莫说收回前期投入的购铁本钱,到得最后,洹国之铁便如送于我大周无异!” 鸿睿笑道:“只是,到得此刻,我齐国倒是毫无好处了。若皇上感兴趣,便不如细谈一下周齐二国的分配事宜?” 周皇一脸狡黠笑道:“待我大周收得其中之利,当以往昔之价还贵国的粮草钱,余下之利,我周齐二国二八分账如何?” 鸿睿笑道:“皇上,此策当由贵我两国配合方可行之有效,缺一不可。且齐国前期赊于贵国之粮草将耗费我齐国国库大量银钱,亦算是为此策助力良多,仅仅二成,怕是不妥。” 周皇眼神灼灼盯着鸿睿,道:“朕想听听平南王的意见。” 鸿睿摸了摸鼻子道:“依外臣之见,四六为宜。” 周皇笑道:“本乃翁婿之间,此刻倒仿若市间商贾,三七便是,如何?” 鸿睿笑答:“便遂皇上之意,只是,外臣尚有一额外条件。” 周皇捋须道:“平南王但说无妨。” 鸿睿笑望向周皇道:“到时,皇上手中的熟铁,当以今年价格的一半卖于我齐国,如何?” 周皇沉思片刻,心中暗道:“到得那时,卖一些于齐国便是,若是亏损过巨,可以不卖。” 周皇遂道:“好,便如平南王之意吧。” 鸿睿躬身道:“那外臣回府后便致信吾皇,待其应允后,我周齐二国另立条约。” 周皇笑着点头道:“但愿齐皇同意此桩买卖,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二章 齐国的谋划,周国的野望 烛火微动,茶香缥缈。 鸿睿在书房之中正在静心品茶看书,于放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倒着美酒,双眼微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忽然,于放抬首望向鸿睿道:“王爷,有客到,是名女子。” 鸿睿头也不抬道:“开门迎客吧。” 话音方落,“嘭”的一声,屋门已然被人一脚踹开。 鸿睿抬首一瞧,却是笑道:“冬夜凄寒,本王道是哪位贵客到访,原来便是蕊儿姑娘。” 上官蕊柳眉倒竖,恨恨踱步入得屋内,两手“啪”一声拍于书案之上,恨声道:“罗鸿睿,本姑娘真后悔上回心软,没将你毙命于剑下!” 鸿睿嘴角一撇,笑道:“若是在下记忆未曾出现偏差的话,姑娘上回好似未曾心软过,手倒是软了几分。” 上官蕊银牙咬的“咯吱”作响道:“牙尖嘴利之徒!” 鸿睿摆摆手,示意上官蕊坐下说话。 上官蕊气呼呼的坐于对面,一双杏眼蕴着无尽怒意,盯着罗鸿睿。 鸿睿为其倒上一杯茶水道:“蕊儿姑娘不妨尝尝,本王亲自泡的上好花茶,换了别处可是品尝不到的。” 上官蕊恨声道:“本姑娘今晚前来并非为了饮茶,而是有事相问!” 鸿睿笑道:“姑娘亲自登门,本王定当知无不言。” “那便好!本姑娘问你,我与太子的婚事是否是你在从中撺掇?” “本王自上回与姑娘偶遇时,姑娘该当明白,本王乃怜香惜玉之人,好花堪折,怎可便宜他人?” 上官蕊粉脸一红,轻哼道:“油嘴滑舌之徒!” 鸿睿忽然收起笑容,正色道:“蕊儿姑娘,该当明白,你上官一族此刻命悬一线,你与太子的婚事,乃是太子殿下的一份仁慈与皇上的一份念旧,非我一个外人可以左右之。” 上官蕊一时小脸煞白,正色道:“这般说来,这桩婚事便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鸿睿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鸿睿从书架之上取下一方木匣,递至上官蕊身前道:“本王留有一物,姑娘不妨亲启,瞧上一瞧。” 上官蕊狐疑的打开木匣,却是一封书信。 玉指如葱,缓缓打开。 一瞧之下顿时面色突变。 鸿睿笑道:“楠大人身死前,曾留有书信,也算是其留下的后手。” “姑娘可曾看清楚了?上官品成在任家主期间,曾私下扣留楠大人之子,胁迫楠大人......” “够了,罗鸿睿,你想得到什么?” “不,不,不,本王不想从你上官一族得到任何好处,也不想以此为手段要挟,只是告知姑娘一声,此信太子亦知晓,乃是太子存放于我处。” “太子如此仁慈?” “太子说了,改日若遇上蕊儿姑娘,便让我将此信交予你,至于姑娘如何处置此信,便悉听尊便了。” 上官蕊闻言,将手中信函凑近烛火,只是片刻,信函已然化为灰烬。 鸿睿笑道:“姑娘还有何疑问?” 上官蕊面色沉静道:“太子为何......为何如此善待于我上官一族?” 鸿睿柔声道:“既是为了天下苍生,也是为了姑娘你。” “啊?为了我?” “大周国势方趋于平稳,不宜再生战端,同时,太子于战阵之上,设计令樊憓身死,本就心生愧疚。此为其一。” “其二,太子某日于皇宫之中,偶遇蕊儿姑娘,虽只是远远看上那么一眼,便已刻骨铭心。” “其三,若上官一族陨落,太子此生便当再无望见姑娘一面,定会抱憾终身。” 上官蕊脸颊泛红,垂下脑袋,似在思考什么,忽然起身道:“打扰平南王了,本姑娘这便告辞!” 说罢,已然起身,正待跨出门槛之时,忽然转身施礼道:“谢平南王,此番恩义,本姑娘记下了。” 说罢,闪身出门,消失于暗夜之中。 于放轻轻关上屋门,转身盯着鸿睿道:“王爷好无耻,诓骗一姑娘家家。” 鸿睿摇头笑道:“善意的谎言而已,若让蕊儿姑娘带着怨念嫁于太子,想必,以后的日子总不会快乐。与其如此,不若将此份怨念变为感恩,同样是一生,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于放沉思片刻,道:“唉,世上之事,繁杂如斯,这帝王权贵家的日子也不是那般自在。” 鸿睿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世上少一桩仇恨,也算本王的一桩功德吧。” 太子府,书房。 房内,烛火通明,太子与方博谨正商讨着冬训之事。 方博谨笑道:“太子,此事甚妙,便抓住此次练兵的时机,将皇后安插于军中的棋子,一颗颗拔掉。” 太子沉思片刻,笑道:“博谨,你说皇后会不会提前撤去那些暗子?” 方博谨道:“料来不会,今日皇后在场亲闻,其必误认为乃是诱其出手的一招谋略,皇后历来多疑,定不会出手。” 太子道:“其实,本太子已然察觉,皇后心火已灭,不知那日鸿睿在其跟前说了什么,那日以后,皇后似乎与之前迥异了。” 方博谨笑道:“太子,此平南王一次长途迎亲,倒是解了太子长久来的忧扰。” 太子道:“唉,博谨,平南王此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但愿周齐二国无战事,若是......唉。” 方博谨道:“世上之事,最是难料。那日,平南王于皇上跟前所献之策,看似我大周所占之利颇多,实则大齐所图与我大周所获之利相比,我大周所获之利当算蝇头耳,若我大周吞下此蝇头小利后,恐怕所要付出的代价亦是很多。” 太子闻言,忙道:“博谨,于本太子详细道来。” 方博谨面色沉静,微一蹙眉,复舒展,望向太子道:“殿下,齐洹交恶已久,我大周处于中立,洹欲吞齐,同理,齐亦欲吞洹。之前,齐洹之势当属洹攻齐守,洹强齐弱。而经数番大战后,其势已变。” 太子听罢,微微颔首道:“博谨所言颇为客观,继续。” 方博谨道:“鸿睿此策,乃是一团裹着香油的饵料,只是,这饵料确实诱人。博谨曾粗略算过,若此策得手,我大周当一夜之间增二十年之国库收入,若我大周有此般财富,强国之路所差的只是时间而已了。此乃我大周之收益。” 太子闻言,点头道:“有收益,必有风险。” 方博谨道:“太子所言极是。而风险便是,当洹国幡然醒悟之日,必是其公然报复之时。只是,到得那时恐怕其剑之所指必是我大周!” 太子沉思片刻,道:“为何偏是我大周?” 方博谨道:“到得那时,洹国必然民不聊生,粮价高不可攀,洹必试图与齐交好,以购齐之粮。待得那时,齐定以低于我大周之粮价,向洹供应,待洹解决粮食危机,必会心生怨念,到得那时,我大周必迎来洹国报复。” 太子道:“可洹与周之间横亘着胡蛮草原,若洹欲攻我大周,必先过胡蛮一关。” 方博谨道:“胡蛮草原一带早已沦为齐国后花园,若齐有意放之,草原屏障便如同虚设。” 方博谨踱步道:“到得那时,齐人坐山观虎斗,待周洹二国气力耗尽之时,便是其出兵两路,一朝吞下周洹二国。” 太子闻言,面色大变,起身至地图前仔细观瞧,越瞧越是心惊。 太子道:“博谨,可有良策?” 方博谨略一思量,亦步至地图之前道:“打蛇打七寸,掐其弱点,攻其不备,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太子闻言,面色略转,道:“博谨的意思,待洹势弱之时,陈兵其境,另其投鼠忌器?” 方博谨望向地图,探手一指,在地图之上手指游动,道:“太子请看,与洹国接壤之地,乃是西域。西域历来由各小国所组成,用一盘散沙形容之,不为过。” 太子颔首道:“确实。” 方博谨笑道:“待洹势弱之前,我大周铁骑当迅速出击,沿途拿下各西域小国,形成一道战略走廊,其目的乃绕至洹国身后,陈兵其境,趁其病要其命!” 太子皱眉道:“西域诸国虽为散沙,若邻国为异邦所占,说不定会出兵相助。” 方博谨道:“出使沿线邻邦,此战完结之日,所占之国便赠于该国,但在此期间的一应粮草当由其承担一半。太子,若是您,如此好事可会答应?” 太子点头道:“当允无疑!” 方博谨微笑道:“待我大周拿下洹国,尚需有所谋划。” 太子沉思片刻,道:“拿下洹国,于我大周而言,仅是解决一场危机,却是洹国之土地与我大周仍横亘着一片草原,以致首尾难以呼应。” 方博谨沉声道:“确实如此,只是,到得那时,我大周可在洹国贵族门阀中挑选一听话之人,命其为新君,但其虽为君,实乃一傀儡耳,待得那时......” 太子笑着接话道:“待得那时,我大周与那齐国成势均力敌之势,齐定不敢妄动矣。” 方博谨道:“太子所言极是,若双方交恶,齐之胡蛮草原便是我大周盘中之餐,两线夹攻之下,当瞬间崩溃。进可攻,退可守,南北互为犄角,此局当可为我大周赢得百年发展良机!” 太子抚掌笑道:“博谨啊,幸得有你相助!” 方博谨躬身道:“谢太子赞!博谨乃一介寒门,获太子赏识,当肝脑涂地,以报厚恩!” 太子摇头,叹道:“但愿时局皆可控之......” 言罢,太子起身缓缓而去,只是身影略显孤单,一种无奈之感由其身上散发而出。 方博谨望向太子的身影,似若有所思,复又摇头轻轻一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三章 大婚将至,和煦喜人 离那腊月十八已然越来越近。 宫内之人隔着那道宫墙强忍着那份欣喜,宫外之人掰着手指计算着时日。 近来,冰心的心情定然是有生以来最为愉悦的,那灿烂的笑颜已然在透梦而出,挂于嘴角,惹得莲儿也整日“咯咯”笑个不停。 “公主,莲儿小时候总被爹爹的呼噜声吵醒,可现在倒好,每晚都被你梦中的笑声吵醒” “莲儿,休得胡说,谁梦里笑了?” “还不就是你吗?已然连着多日了,是不是梦里遇到那位郎了?” “小丫头片子,什么郎不郎的?没羞没臊的。” “咯咯咯,是呀,这般开心的事情怎可于我这小丫头片子说,唉,此种滋味也只有梦里独乐乐......” “小妮子,别跑!”...... 周太子近日来亦是心情大好,没有了先前的郁郁寡欢,倒是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快。 朝中的王公大臣近来频繁出入太子府,那已然冷清许久的养心殿倒是颇为热闹。 上官芜清今日早朝过后,便乘着轿子到得太子府。 太子闻得上官大人到访,亲自于殿外相迎。 上官芜清先时还忐忑的脸庞,顿时泛起一阵潮红,嘴唇颤抖了几下,似欲说啥,却始终未能说出口。 太子谦恭有礼的迎得上官大人入殿,方自落座,太子便吩咐道:“将本太子珍藏的秀珠泡上一壶,给上官大人尝尝。” 上官芜清忙躬身拱手道:“太子殿下,莫如此费心,老朽惭愧。” 太子面色温和,摆手笑道:“诶,一直以来,本太子忙于杂务,未曾与上官大人多多亲近,倒是本太子疏忽了,万望上官大人海涵。” 上官芜清忙拱手道:“太子殿下,莫折煞老朽了!老朽年事已高,老迈不堪,行事已然不如当年,老朽时常在日头底下回忆当年,想当初意气风发,追随陛下驰骋沙场,唉,这人呐,便如那日头,该落下的时候,即使心中不愿,却也是由不得自己喽。” 太子面带微笑道:“父皇常言,没有一干老兄弟当初撑着,这大周的天说不得已然早就塌了,父皇记得上官大人,本太子亦会记得。” 上官芜清闻言,眼皮抖了两下,似欲忍住那眼中的酸涩,却又终究未能忍住,两行老泪已然滚滚落下,“扑通”一声,上官芜清双膝跪地,老泪纵横道:“老朽谢天家仁慈,权贵乱人心,财帛迷人眼,老朽差点老来犯糊涂,特向太子陛下赔罪!” 太子忙上前,两手轻抬,扶起上官大人道:“诶,上官大人快快请起,本太子可受不得老大人如此大礼......” 上官芜清抹了把眼泪,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本册子,呈于太子面前。 上官芜清轻声道:“太子殿下,此些便是我上官一族积攒多年的各方势力,若太子感觉有用,便收下吧,老夫已然通传下去,静候太子殿下吩咐。” 太子殿下不着痕迹的将册子揣入衣袖之中,笑道:“本太子谢过上官大人高义!” 上官芜清带着些许落寞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待得蕊儿完婚后,老朽便回到祖地当个富家翁安享晚年去了。只是......” 太子望向上官大人道:“老大人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上官芜清叹息一声道:“太子殿下,宫中那位,若是行事尚算懂得分寸,太子殿下便......” 太子微微抱拳道:“本太子已然明了,老大人无须多言。” 上官芜清缓缓躬身,拱手道:“那么,太子殿下,老朽这便告退了。” “老大人请,本太子送您。” “老朽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诶,老大人请,莫与本太子客气。” ...... 轿子在街道上欢快的走着,却似没了方才来时的踌躇。 上官芜清坐于轿中,深深叹了口气,仿佛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可以卸去了。 轿子行了不久,却是与鸿睿的马车刚巧相遇。 侍从忙凑到轿子近前,小声道:“大人,前方是平南王的车驾。” 上官芜清忙唤道:“停轿!” 上官芜清下得轿来,立于道前,抱拳拱手道:“前方可是平南王车驾?” 鸿睿在车厢中正在品茶,闻言放下茶盏,撩开车帘探首望去,却见正是上官芜清。 忙下车亦拱手行礼道:“上官大人,今日巧遇,甚感荣幸。” 上官芜清躬身施礼道:“老朽谢平南王成全!” 鸿睿一脸诧异道:“何来此一说?” 上官芜清正色道:“昨夜,蕊儿告知老朽,老朽已然明了,蕊儿心性简单,不谙世事,老朽却尚未糊涂如斯,平南王的一番善意,老朽五内铭感!” 鸿睿讪笑着揉揉鼻子道:“原来如此啊,顺势而为,顺势而为罢了,大人毋庸挂怀。” 俩人拱手拜别,各自离去。 鸿睿的车驾到得太子府前,下得马车,府前兵卫见得是平南王,拱手一礼,亦不阻拦,自有下人忙不迭入内禀报。 “哎唷,我道是谁,原来是平南王,快,尝尝本太子刚泡的好茶。” “诶,太子殿下,此番前来,当是有事讨教。” “哦?平南王也会讨教本太子?” “走,入内去说便是。” “哈哈哈,平南王请。” 双方各自落座,太子饮了口茶水,笑望道:“平南王,说吧,何事?” 鸿睿放下手中茶盏道:“说来也不是大事,本王与公主的婚期将近,公主此番远嫁齐国,想来有段时日不能回返故土,本王想着,不知晓公主殿下喜欢些什么大周产物,本王想准备一些。” “一来,此番返齐,路途寂寞,带些家乡物件,也好解旅途之乏。二来,身在异国,思乡难免,有些家乡的物件在身侧,也好一解乡愁。” “本太子虽未成婚,但却是从鸿睿身上学得好多。男儿,战可沙场秋点兵;闲可抚慰身边人。” “太子过奖了,想来太子与公主自小长大,定然知悉吧。” “太子笑道,哈哈,鸿睿,若是以前,我是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只是近来,冰心倒是与本太子热络许多,她喜欢吃些什么,本太子倒是一一记得。” “那便劳烦太子与在下一起闲逛一番,亦算是陪本王游览贵国皇都了。” “平南王相邀,怎敢不从?只是,这身行头得换下。” “哈哈哈,正是,正是。” 日子,便在一片和煦中飘忽而过,难得的和煦,便如这冬日难得的暖阳。 便让这一片祥和留给眼下,便让那一片血色留给将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四章 喜迎冰心归 月色未褪,天方微明。 今日的周国皇宫不同往昔,宫里上到管事,下到侍女,都随着一声“待迎驸马”而动了起来。 把那反复擦拭过的宫门、廊榭木栏、桌椅器物、窗棱边角又反复擦拭了一遍;沿着宫内大道铺就一道红毯,从和宁门直到偏殿正元殿,那一众小伺从趴着将那红毯向前挪动,边铺边小心翼翼的将那边角压实抹平。 院内的花草,用那搁入香料的清水小心泼洒,迎着冬日薄雾微风,将那一丝幽香飘洒于宫内四处。 “利索点,快,把那喜鸾灯笼速速挂上!” “诶,偏了偏了,左边那个,对,上去点......” 宫殿之内早已将那白纱换做了红帘,那早已点燃的香薰,把一整个正元殿抹上了一层喜庆的香气。 公主寝宫。 冰心昨夜一宿未曾安睡,早早便已起床。 早有嬷嬷在外静候,一众宫女服伺公主梳洗后,便由嬷嬷上前,伺候公主打扮、更衣。 一套大红的婚衣已然早早悬挂于衣架之上,用金丝绣的凤鸾图,端得是富贵大气,那朵朵祥云宛若浮于衣料之上,最难能可贵的,是那衣服下摆与那袖口之上,皆是由一颗颗璀璨宝珠排布其上,甚是夺目。 冰心坐于铜镜之前,瞧着嬷嬷拿着玉梳缓缓的为公主梳头,冰心一脸微笑,瞧着镜中的自己,这场婚礼,冰心已然盼了许久,而今真的到来,内心却忽然无比平静。 耳中传来嬷嬷口中的轻声嘟哝:“,一梳————就大吉大利;二梳————就好头好尾;三梳————就儿孙满地......” 冰心的小脸有些泛红,而思绪却又回到那片丛林之中的时光...... 冰心很是庆幸,若世上之事便皆是历经劫难方可修得正果,那先前的诸多苦难便亦是值得的。 ...... 辰时初刻,辛公公便带着一应侍从由宫内出发,经东华门,过政一街,穿柳市坊,浩浩荡荡到得别苑府前。 今日的枫亭雅苑张灯结彩,府门之前早有相候。 见得辛公公一行到来,忙托着一盘银钱,上头盖着一方红绸,边走边道:“有劳公公亲来宣旨,我家王爷备了一点喜钱,请公公笑纳。” 辛公公眉眼弯弯,白净的脸上写满了笑意,瞅了瞅托盘,暗道:“平南王出手倒是阔绰,怕不下五百两之数了。” 辛公公笑道:“某家也就是替皇上传个话,平南王客气了。换作平日,这银钱是断断不可收的,可今儿个乃是驸马爷大喜之日,某家沾点喜气,倒也无可厚非。” 说罢,一使眼色,早有侍从上前接过托盘。 引着辛公公入得别苑,鸿睿早已在殿前相候。 鸿睿上前拱手施礼道:“有劳辛公公了。” 辛公公笑道:“恭喜平南王大喜!皇上在宫内相候,时辰耽搁不得,某家这便宣旨了。” 鸿睿点头,一脸严肃。 净手,焚香,接旨,谢恩,一应礼节打了个过场后,早有下人牵着那匹“平川”在府门外等候。 今日的“平川”仿若知悉乃是鸿睿大喜之日,下人初时拿着绸缎欲给其披挂之时尚担心其撩蹄子,“平川”见下人踌躇不已,不耐的打了几个响鼻,马头前探,已然将那绸缎红花套于脖颈之上。 下人见状奇道:“诶,还真别说,这马儿也是通灵性啊,寻常之时也便只有王爷可上得近前,今日倒是太阳从西天出来了!” 鸿睿一身大红喜袍,赤金蟒纹束冠,抚了抚“平川”脖颈笑道:“今日随本王入宫迎亲,可不许胡闹。” 那“平川”打了个响鼻,马头与鸿睿蹭了蹭,似乎示意鸿睿快快上马。 ...... 骏马神武,通体黝黑,高大健硕,马上之人,英气逼人,面如冠玉,器宇轩昂,一人一马行走在街道之上,引得围观百姓连连称赞。 鸿睿骑在马上,缓缓前行,身后跟着百名“斩首队”兄弟。今日的“斩首队”全换上了大红的喜庆服饰,个个脸上洋溢着喜色。 其后所随,便是一众礼乐队,吹的,敲的,拍的,凡是带响的乐器尽皆可劲的演奏的,吹得是卖力,吹得是喜庆,沿着冬日的街道,撒下一路欢快。 再礼乐队后,便是整整一十八车彩礼。那一口口由上好楠木打造的箱子,箱子之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双喜,惹得围观之人“啧啧”感叹不已。 车队之后,便是一众侍女,穿着红色罗裙,抹着淡淡脂粉,脸上擎着笑意,一手挽着食盒,不时将盒中糕点、干果、碎银向两侧围观人群撒去,惹得众人哄抢不已。 整整绕了京都主干道行了一圈,方到得东华门。 马停,早有侍从取来马凳,鸿睿下马,见得东华门前早有百官静候相迎,鸿睿使了个眼色,已然有一名侍从提着一礼盒到得鸿睿身侧。 鸿睿上得近前,与众官员一一见礼。 百官道贺,鸿睿回礼。 而鸿睿的回礼却是颇为特别,在大周乃是头一遭。 只见鸿睿从食盒之中取过一封封红纸礼封,塞于众官员之手,口中客气道:“大喜之日,劳众位大人相候,略备薄礼,请笑纳。” 一官员甚好奇,打开纸封,却见其中乃是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众人皆喜,而此种风俗也至此在大周广为流行。 入得东华门,早有宦官等候,引领着鸿睿向便殿而去。 此便殿名为“正元殿”,其虽为便殿,其规模却丝毫不输主殿。 但见金瓦红墙,富贵庄严;铜铃挂檐,妙音不绝;朱红大柱,金龙祥云,盘旋其上,气势逼人;丈余高的朱漆殿门之上,大红的双喜贴于其上。 殿门轻启,礼乐齐鸣! 鸿睿面色肃穆,整了整衣冠,踱步入殿。 周皇与周后分坐龙座与凤座,于殿台之上,笑意盈盈的看着缓缓行来的鸿睿。 待得行至近前,鸿睿拜于地,高声道:“外臣罗鸿睿,受大周皇恩眷顾,接大齐皇命,特来迎娶贵国公主。周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皇一手抚须,笑道:“驸马不远千里,为大周大齐修万世之友好而来,朕心甚喜。” 周皇起身道:“赐驸马:玉腰带、踏云靴、尘笏、马鞍,红罗一百匹、银器一百对、衣料一百身、银五万两!” 鸿睿忙磕头谢恩道:“谢陛下厚赏!” 周皇笑道:“驸马,平生吧。” 鸿睿遂起身道:“谢陛下”。 周皇点了点头,辛公公忙扯着嗓子高声道:“皇上有旨,移驾“来仪”宫!” 鸿睿遂周皇及皇后銮驾,到得来仪宫。 入宫,宫宴已备。 待得众人入席,之见席案之上乃是九盏规格。 所谓九盏,于通俗而言便是:九大碗。只是皇家的九大碗与那民间却是迥异。 但见:其一,便是名为“宫廷鹿筋”的菜肴,由梅花鹿筋作为主料,佐以白菜、枸杞、山鸡以及老鸡浓汤烹制而成。 其二,便是名为“炙烤驼峰”的菜肴,由整只驼峰经微火慢烤,去其油脂,佐以辣椒、孜然,配以柠檬汁烹制而成。 其三,便是名为“黄焖鱼翅”的菜肴,由番邦进贡的鱼翅为主料,佐以经12小时慢火炖制的鸡汤料理而成。 其四,便是名为“美极三蒸”的菜肴,由蒸熊掌、蒸鲟腹、蒸时蔬组成...... ...... 平生并不多见的美食,此刻呈于眼前,光是闻着、瞧着便已然是极大的满足! 今日之宫宴与那日望鹊楼之宴已是决然不同,文武百官满面真诚,带着善意的祝福纷纷向鸿睿敬酒。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之酒水仿若已然较之那日醇香许多。 鸿睿亦是来者不拒,整场宴席持续了两个时辰方告结束。 鸿睿起身,拜伏于地,叩谢皇上盛情,在高呼“万岁”声中,已然由女官牵着公主到得鸿睿身侧。 鸿睿起身,瞧着身边盖着红盖的冰心,内心亦是一片喜悦,女官将金凤牵交于鸿睿之手,两人各执一端,齐齐向皇上、皇后行三拜九叩之大礼,方才起身。 ...... 鸿睿执金凤牵,领着公主到得殿外,早有一红绸披挂的马车候于殿外,鸿睿小心搀扶着冰心上得马车,鸿睿上马,此刻的“平川”已然披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和金丝猴皮毛制成的坐褥。 鸿睿坐于马上,手执丝线编织成的鞭子,头上打着三檐伞,马鞭轻挥,公公高呼一声:“驸马起驾!” 由五十人组成的皇家乐队在前边奏乐开路,一众人浩浩荡荡出得皇宫,与宫外使团汇合后,迎亲队的返齐之旅开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五章 雁南关下遇阴兵 已近岁末,车队浩荡,沿途尽见百姓面带喜色,而此份欢喜却令得鸿睿一行不由加快了速度。原因无他,谁也不想在外过那眼见便将来到的除夕。 鸿睿很是无奈,连着几日想与冰心见上一面,都被那牙尖嘴利的莲儿拦于车厢之外。 “王爷,照得习俗,我家公主唯有入得洞房方可与王爷相见,再说了,按得礼制,王爷与我家公主尚未拜得天地,便就换做寻常姑娘家,王爷也是断然不可贸然私会的。” 冰心躲在车厢内“吃吃”偷笑。 鸿睿站于车厢外,眼见着前后兵士掩嘴偷乐,也不好与那小丫头一般见识,只得将手中食盒往莲儿姑娘边上一放,恨恨道:“喏,这些是本王准备的点心零嘴儿,都是你家公主喜欢之物,外面天寒,记得照顾好你家公主。” 说罢,转身离去。 边走边嘟囔:“啥世道,见自家媳妇儿还遭一丫头片子管束!” 莲儿“咯咯”笑道:“王爷莫急,待得拜完天地,便由得您见,到时呀,横看,竖看,侧看,便都由着您。” 冰心在车厢内嗔怪道:“莲儿,没个礼数,小心到了平南王府给你小鞋穿。” 莲儿掩嘴笑道:“哼,平南王乃是顶天立地真豪杰,才不会与我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这日,车队行至丰口镇,出得镇子前行二十余里,便是大齐的雁南关了,故土在望,便该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 正是隆冬至寒之时,沿途很长一段道路荒芜人烟,举目四望,除了茫茫四野,便也只剩得道旁几棵枯树,兀自在那寒风中悲凉挣扎。 此刻,车队之前正有一道身影顶风而行。 待行得近前,鸿睿无意间一瞥之下,身形已然僵住。 只见此人乃是一黑痩老僧,那有如刀斧刻凿般的皱纹,却是依稀与那记忆中的场景缓缓融合。 只见此老僧,身着一袭破旧袈裟,手执禅杖,眉须长垂,迎风而荡。 “这......这便不是前世于旅途中遇到的那名老僧吗?” 鸿睿慌忙叫停车队,下得车来,行至老僧近前,双手合十,躬身一礼。 老僧的双唇已然干裂,可眼神却是无比锐利,有如实质一般看了鸿睿一眼,遂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天寒地冻,于荒野漫道偶遇施主,亦算佛缘。” 鸿睿略一迟疑,道:“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老僧笑道:“老和尚法号尘心。” 鸿睿笑道:“小子姓罗,名鸿睿,见过法师。” 老僧沉思片刻,道:“施主是否心中有疑难之事,欲向和尚讨教?” 鸿睿道:“法师慧眼如炬,小子正有一事相询,此番偶遇法师,倒是让小子想起一段前尘往事,而在那段往事之中,小子与法师也曾有过偶遇之缘。” 老僧闻言,忽然双手合十,道:“三千大千世界,百亿日月,百亿小世界,无量世界,无量微尘,施主与老和尚一样,只是众多微尘中的渺小其一,所谓偶遇,便只是一段造化。” 鸿睿摇头叹道:“可此番造化,让小子失去了一切,却又得到了一切。” 老僧笑道:“施主,所谓失去,那是因为曾经得到;所谓得到,亦终将失去。施主,试问你到底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 鸿睿寻思片刻道:“在得到中失去,也在失去中得到。” 老僧将一锦囊塞于鸿睿腰侧,双手合十道:“时空苍茫,难遇故人,锦囊一枚,留赠施主,某日遇险,再行亲启,定有助益。” 言罢,缓缓向前行去,随风兀自飘来一段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皆为因缘生,施主莫忘,月圆之约。” 鸿睿似乎想起了什么,欲再询问,只是再望之时,眼前哪还有和尚身影。 鸿睿正自站于路边,琢磨着老和尚方才所言为何? “王爷,该赶路了。”,一兵士上前道。 鸿睿狐疑问道:“方才你可曾瞧见一和尚?” 兵士奇怪道:“小的未曾瞧见。” 鸿睿不再多问,上得马车,却听于放奇怪问道:“王爷,您何时下得马车?” 鸿睿诧异道:“便不是方才,本王命你停车?” “方才?奇怪,好像脑中漏了一拍,奇怪......” “于放,就在刚才,本王与一老僧路边交谈,你可曾看到?” “老僧?哪来的老僧?我方才不是一直在驾车吗,连王爷何时下得马车都不知晓。” 鸿睿晃晃脑袋,诧异道:“难道世上真有神仙?或者可以穿越虚空,可令时空静止?” “罢了,罢了,便当是偶遇神仙吧。”,忽然,鸿睿记得老僧方才所赠锦囊,一手探入腰侧,玉带之内,却正有一枚锦囊。 “方才之事并非虚妄,亦非臆想,乃实在发生,留此锦囊,必有玄机,此物该当好生保管。” 思虑至此,将锦囊小心揣入怀中。 日落之时,已然入得雁南关。 到得关内,众人皆心喜,仿若已然归家一般。 守关将领早已恭候关外,迎得众人入内。 关衙之内,早早备妥宴席,只是或许众人赶路疲乏,酒宴便只进行了一个时辰,鸿睿便言困乏,众人匆匆散去。 时辰已然亥时初刻,鸿睿到得寝居,便吩咐于放道:“于放,今晚不知怎的,本王甚是心绪不宁,一会儿你去公主那边值守。” 于放道:“王爷,那你这边呢?” 鸿睿道:“命令斩首队今晚三班轮岗。” 于放拱手称是,便自退下。 鸿睿躺倒于床上,可脑中依旧回想着上午偶遇老僧的场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遂起身泡了盏花茶,正自饮着。 忽然闻得外头一声凄厉惨呼,夹杂着尖锐笛音,夜风甚劲,不知是风声使然亦或其他,让人闻之心头莫名发颤。 鸿睿正欲开门询问,已然有兵士扣门道:“王爷,雁南关城头有异常,已派人前去询问。” 鸿睿开门道:“命一千黑甲守护公主,五百黑甲守护使团大人,其余人等速去城头!” 那名兵士道:“喏!” 鸿睿带着一众斩首队到得公主休息的小院,敲门入内。 莲儿面带惊惧之色道:“王爷,外头发生了什么?听着甚是骇人。” 鸿睿问道:“公主可好?” 莲儿道:“公主已然惊醒,人还好,只是有些害怕。” 鸿睿忙安慰道:“本王已然派重兵守护此处,莫怕。遇到情况,于放会护你等周全!” 莲儿问道:“王爷,您去哪儿?” 鸿睿转身道:“本王去城头看看。” 言罢,已领着众人匆匆而去。 鸿睿到得城头,却见城头已然一片慌乱,守关大将田曲一脸惊慌,见得鸿睿到来,忙躬身道:“见过王爷。” 鸿睿问道:“是何情况?” “听值守兵士来报,方才闻得数道尖利之声,初时以为是风声,可紧接着,此种尖利之声不绝,兵士好奇,遂点燃火把向外张望,却见......” “却见什么?” “却见城下无数鬼火,发着惨绿之光,随风而荡,而那名手拿火把的兵士,却正好被一团鬼火迎面袭来,整个人瞬间被燃成焦碳。” 鸿睿闻言,从囊中取出窥天镜,向远方望去。 却见远方一片漆黑,而在前方十余里处,无数闪着幽绿火光的影子,随风缓缓飘动。 笛音袅袅,随风入耳,尖锐而令人耳膜生疼。 忽的,笛音猛然高亢,似无数利爪在耳中抓挠,又似无数刀剑在城墙之上划刮,顿时,城头士兵一阵慌乱,有人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有人耳中已然流出鲜血。 鸿睿忙道:“扯开棉衣,用棉花塞住耳朵!” 众人闻言,依言照办,确实那种刺耳之声减弱许多。 忽然,城头一兵士惊惧道:“你们,你们快看!” 顺着手指的方向,却见城下空旷之地,忽然由地下探出一只只腐烂的手臂,腐肉缠连着白骨,兀自滴着腥臭黑水。 风过,城头已然弥漫开浓浓尸臭的味道,众人一阵反胃,纷纷呕吐不止。 那一只只数不清的腐烂手臂,探出地面后,便有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一般,两臂撑着,缓缓探出半拉脑袋。 城头之人一瞧之下,纷纷惊呼,胆小之人,已然胯下湿透。 平地里突起一股黑风暴,飞沙走石,呼啸而至,顿时日月遁形,天昏地暗。 待得沙尘散去,却见此刻城下已然汇聚了无数眼神空洞,个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脸色惨白可怖,如阴槽地府里的凶神恶煞一般的尸体。 可这些尸体分明身着军装,虽已残破不堪,却是依稀可辨。 有人希斯底里般呼喊着:“阴兵!这是阴兵!” 而就在此刻,笛音忽变得深沉,似在召唤,似在轻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六章 初战阴兵 城下阴风阵阵,城头人心惶惶! 此刻的寒夜似乎尤胜往昔,那股透骨的阴寒直把每个亲见此景之人定在当场。 耳边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眼前只有那黑压压的尸群,那不断开合的下颚虽发不出一丝声音,却似乎在咆哮一般...... 鸿睿缓过神来,忙道:“快把火云弹搬来!” 十余名兵士慌忙下得城楼去取火云弹。 而正在此刻,那无数鬼火似受那笛音催动,由远及近,迎风飘来,待得稍近,方才瞧得分明,这团团鬼火之中皆包裹着一个骷髅。 那幽绿的火焰中,骷髅那黑洞洞的眼窝正死死盯着雁南关城头。 鸿睿见状,忙道:“弓弩手,对准鬼火,自由射击!” 众兵士方缓过神来,取弓拉弦,顿闻不断响起“嗖嗖”之声,远处鬼火时不时被弓箭射中,却只是略微一缓,便又自飘忽而来。 而此刻,笛音转急,随之而来的,便是开始躁动的尸群。 终于,尸群动了。 黑压压的尸群,带着死亡的气息,发出骨节摩擦的瘆人声响,动作僵硬的向城墙方向扑来! 鸿睿怒喝道:“火云弹呢?!” 不远处那十余名兵士扛着木箱道:“王爷,来了,来了。” 鸿睿道:“快分发下去,于城下先行布置一道火墙!” “是!” 田曲将军匆匆赶来,道:“王爷,弓弩显然作用不大,库房尚有万余支投枪,若能将这些鬼火钉于地上,或许有用。” 鸿睿闻言,点头道:“死马当活马医吧,不妨试试!” 早有兵士将投枪搬运至内城墙角,少顷,垂下的缆绳已然将投枪拉至城头。 不需多时,在田将军的指挥下,投枪兵已然将手中投枪向远方投掷而去。 一杆杆投枪,飞至半空,划着弧线,向下方目标而去。 那些鬼火显然便无智慧,只会随风而飘,却是不会躲闪,一轮投射之下,倒是有百余团鬼火被钉在地面之上,只得片刻,那被钉住的鬼火便自行熄灭。 鸿睿点头道:“有效!继续投射!” 随着火云弹被纷纷掷于城下,顷刻间,城下已然燃起一道冲天火墙。 而那些死尸似乎对那火墙并不畏惧,纷纷冲入火墙中。 顿时城下冒气一片焦臭黑烟。 鸿睿忙道:“烟中有尸毒,以布沾水,快掩住口鼻!” 也便片刻功夫,城头已然有三百余名兵士面色发黑,倒毙于地。 而此刻,笛声更为急促,顿时,那无数阴兵奔行更为快速。 只是片刻,再行望去,城下再无空旷之地,眼见皆为黑压压的尸群。 城头已然有兵士吓的瘫软在地,还有兵士面色惨白,两股战抖不止。 鸿睿见状,拉过一名亲卫,道:“速回后院,通知于放及一千黑甲军,速带公主撤离!” 那名亲卫匆匆而去,鸿睿面色凝重,取下身后的那柄弩弓,插上窥天镜,向周围兵士道:“将火把投于半空!” 顿时十余支火把纷纷向前方半空中抛去,借着这点微亮,鸿睿持着弩弓,眼瞄窥天镜,搜索那名吹笛之人。 “再扔!” 又是十余支火把投入夜空。 “看到了!” 借着稍重即逝的那点光亮,鸿睿瞧见了,那是一袭黑袍,手持一支骨笛,站于尸群背后的男子。 似有所感应,那男子抬起脑袋,一副惨白至极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王爷,不好了,那些死尸冲过火墙后开始爬城墙了!” 鸿睿闻言,低头下望,果然,城下的尸群用那仅有筋腱连着的手指,抓住墙缝,正一个个向上攀爬而来。 鸿睿忙道:“田将军,命人用石头砸!” 一枚枚石头砸击之下,虽有效果,却是无奈尸群甚众,前赴后继,如波涛骇浪般,观之令人头皮发麻。 “长枪兵,城头待命!阴兵爬上城头之时,持枪挑下城头!” 一众长枪兵匆匆上得城头。 长枪兵常用于陆地作战,守城之时却因空间所限,而作用不大,此番却是无奈之下,只得如此勉强行事。 “刀盾兵!防御!长枪兵!准备迎敌!” 只见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阴兵,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由城墙缓缓爬上,终于,在城头露出了恶心的脑袋。 “自由攻击!” 顿时,一把把钢刀抡起,随着一阵阵劈砍骨头的“咔嚓”声响起,城头的第一次短兵相接开始了。 那众阴兵,初时的僵直状态,随着时间而渐渐变得灵活,似乎开始渐渐适应这具腥臭腐败的身躯。 笛声继续,如凄厉哭嚎,如夜枭鸣啼,令人心绪不宁!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头的兵士已然浑身疲乏,而那些阴兵仿若不知疲惫一般,即使跌落城头,便又仿若没事一般,继续由城头攀爬而上。 “将军!这些阴兵砍不死啊!” 忽然,东线城头爬上数十阴兵,不待露出脑袋,便双手一撑,已然向守城兵士扑来。 长枪如林,不待那些阴兵扑近,却是已然挂于长枪之上,只是这些阴兵仿若毫无痛觉,兀自在抓住长枪挣扎不休。 长枪甩动,一抛之下,那名阴兵已然抛下城墙,可就是这点时间耽搁,又有数百阴兵爬上东城墙。 “王爷,不好,东城墙有阴兵上来了!” “莫慌,随本王前去将那伙阴兵赶下去!” 鸿睿带着斩首队向东城墙而去,临去前,向田将军高呼一声:“本王去驰援东线,这边暂时由你顶着!” 田曲一刀斩下一名阴兵的脑袋,道:“王爷小心,这边交给我!” 待得鸿睿赶到东线,却是发现城头已然站了数百阴兵,而其后,正有源源不断的阴兵正攀爬着而上,眼见得阴兵越来越多,鸿睿大吼道:“刀盾兵防御,长枪兵迎敌!把这伙恶心的阴兵赶下去!” 一声大喝,顿时将兵士们慌乱的心神稳住,纷纷列起阵型,向前方敌人杀去。 “砰砰砰”,阴兵与盾牌猛烈撞击在一起,一杆杆长枪已然狠狠刺出。 只是那些阴兵却是丝毫不惧,刀枪入体,仿若未觉一般,只是向前方推进。 “顶住!” “快,砍脑袋!只要脑袋掉了,这些阴兵就不会再起来!” 顿时,一阵刀劈枪挑之下,一颗颗阴兵脑袋滚落于地,而就在众人欣喜之时,却见那地上的脑袋忽然颗颗爆裂,顿时一阵黑烟混着腥臭的黑水溅射而出。 前排一众兵士顿时哀嚎着在地上翻滚,却见其皮肤之上凡被黑水溅着之处,立马如融蜡一般腐烂成一片脓水,不消多时,便现出骇然白骨。 鸿睿正欲命兵士后撤,却闻身后惊呼:“快,外城守不住了,撤至内城!” 鸿睿被一众兵士护着,下得城楼,向内城而去。 城头初时还有五千余,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便已然仅余三千。 内城之城墙较之外城更高,只是空间较外城窄了些许。 田曲摇头叹息道:“这世上怎会有此种阴毒之物,杀不死,砍不倒,数量还如此之多!” 鸿睿面色凝重的望向外城方向,只是片刻,外城城头之上已然黑压压站满了阴兵。 而正在此刻,于放追着公主到得鸿睿近前。 鸿睿一见之下,怒道:“于放,本王不是命你护送公主后撤吗?此处危险!” 于放无奈道:“王爷,小的实在拦不住!” 冰心看了看前方,虽只是远远观望,却是已然脸色惨白,担忧道:“鸿睿,今日情势颇危,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是否安好,莫怪罪于放了。” 鸿睿勉强露出笑容道:“冰心,快随于放后撤,此处有一众弟兄护我安危,莫担忧。” 冰心缓步上前,仰头望向鸿睿,一手拿着丝帕,擦去鸿睿脸颊的汗水道:“既已相守,再难分离,盼君归来,冰心静候,生死相随......” 说罢,转身离去,只是刹那间滴落的泪珠却是已然落入鸿睿眼中...... 鸿睿低声吩咐道:“于放,守护好公主安危!” “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七章 锦囊相助 城头在月色照耀下,朦胧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黑气。 鸿睿举起窥天镜,向外城望去,只是片刻,外城城头之上已然黑压压挤满了阴兵。 外城城门已然洞开,正有无数阴兵似一股污水一般,散发着恶臭,由城门涌入。 田曲一脸愁容,行至近前,抱拳道:“王爷,此番情形该如何是好?” 鸿睿皱眉,冷声道:“死守内城!内城一破,后方便是百姓,到时乐土沦为鬼域,你我罪责难逃啊。” 田曲狠狠一拳击在城墙之上,恨声道:“此战却是如此憋屈,杀,杀不死,还得不时提防那些阴毒伎俩!老夫恨啊!” 鸿睿沉声道:“此番阴兵攻城定是人为操控,若是能将那吹笛操控之人击杀,此处危局顿可破。” 田曲眼神凝视前方,叹道:“可那孙子偏就躲在阴兵之后,愣是不露头!” 鸿睿道:“唯有死守一途了,在防守中寻找战机!” 田曲寻思片刻道:“王爷,您看是否有必要向青州府大司马郑大人求援?” 鸿睿问道:“我方尚余多少兵力?” 田曲道:“加上大人您的兵力,一共六千。” 鸿睿忙道:“速派人求援,尤其青州府的黑甲重步兵,越多越好!” 忽然,闻得前方发出一阵“桀桀”怪笑,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外城城头之上赫然站着一名身披黑袍之人,夜光朦胧,不甚清晰,可分明便是那位吹笛之人。 只听那人声音阴冷道:“齐国鼠辈,吾乃洹国国师,闻师弟寒鸦被囚于齐,特来要人!三日,给你们三日时间,过得三日不见寒鸦,便让齐国沦为鬼蜮!” 鸿睿高声答道:“惊扰阴魂,当属邪魔歪道,以此邪术攻击一国,当为整个大陆所不齿,汝不惧群起而攻之?” 那人又是一阵“桀桀”怪笑道:“吾仅一人,非吾之国伐齐,与洹国无关矣。阴灵死尸亦非洹国之兵士,群起而攻之?攻我一人?哈哈哈哈.......” 鸿睿冷哼道:“阳间之事阳间了,阁下用此邪术终将遭天谴!” 话音方落,却见方才还月朗星稀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众人纷纷抬头观望,却见天色已然瞬间阴沉,隐隐有雷声传来。 鸿睿“哈哈”笑道:“阁下可曾瞧见,老天已然发怒!” 却闻听那人怒道:“小儿,休得牙尖嘴利,待我屠尽雁南关,汝必会为方才之言后悔!” 话音方落,却见空中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击打在城墙之上,直打的碎屑横飞。 那人一脸阴沉,阴笑道:“便是老天助你,吾也必将尔等诛杀!” 话音方落,已然横起笛子,随着一阵尖锐笛声响起,顿时,一众阴兵又开始蠢蠢欲动。 鸿睿高呼道:“床弩准备!” 只见城头二十余架床弩纷纷将箭头对准下方,不待那黑压压的阴兵近前,一道道小臂粗的弩箭已然击发而出。 黑压压的阴兵阵中,顿时如串糖葫芦一般,每根弩箭之上已然串满了阴兵。 虽是威力惊人,却是无奈阴兵数量太多。 鸿睿怒喝道:“抛射火云弹!” 顿时,数百枚火云弹抛射而出,落于尸群之中。火光乍起,如同在一匹黑布之上缀起些许小花一般。 鸿睿道:“火云弹!继续击发!” 又是数百道黑影,划过一道弧线,“砰”的砸落于尸群。 此番密集攻击之下,终于给那些冲阵的阴兵造成了损伤。而此刻,笛声更为急促,阴兵的攻击节奏显然也已加快。 雷声更为密集,有如战鼓,一声声“隆隆”之声直击心底。 终于,风起。 鸿睿笑道:“终于,起风了!火云弹,不要停!” 无数火云弹从城头抛出,落地后的火势经那狂风一吹,顿时向四处蔓延。 而那些阴兵,仿佛丝毫不惧,也对火焰炙烤毫不畏惧,即使浑身冒着火光,依然迈开步伐,向内城扑去,直至在火焰灼烧之下,骨断筋离,方才化作枯骨散落一地。 可就在此时,一兵士面色惨白来报:“王爷,不好了,城门处忽然爬出数百阴兵,将守门之兵士围杀......” 鸿睿暗道一声“不好!” 田曲高呼一声:“赤血营,随本将军下去夺门!” “诺!”,数百兵士齐声道。 鸿睿忙道:“田将军,凡事小心!” “王爷放心,老田去去便回!” 言罢,已然领着众兵士向下方城门而去。 到得城门,却见尚有数十名兵士在与一众阴兵搏杀,只是,形势已然岌岌可危。 田曲二话不说,领着众人向一众阴兵扑杀而去。 而此刻,黑压压的阴兵已然到得城下,正仰着脑袋发出无声嘶吼。 随着一阵笛声响起,无数阴兵故技重施,向城头攀爬而来。 鸿睿爆喝道:“浇火油!” 顿时,一桶桶火油顺着城墙浇下,无数火把随之抛下,城墙之上,顷刻燃起冲天大火。 无数攀爬的阴兵瞬间已然为火焰所吞没,纷纷跌落城墙。 城头在鏖战,城下在拼命。 此刻,城下的战况却是颇为不容乐观。 田将军领着数百人加入战团,好不容易将那数百阴兵团团围住,可就在此刻,数十阴兵猛然向众兵士扑去,可尚在半空,那一众阴兵纷纷浑身爆开,顿时,骨渣混着腐肉,向身下众人袭去。 只是片刻,那数百兵士顿时纷纷中招,有被骨渣击中的,那伤口之上已然一片乌黑,有被腐肉击中的,顿时皮肤之上泛起一片黑烟。 也只是那一瞬间,方才还是鲜活的战力,此刻却已然纷纷倒地毙命。 田将军幸得兵士拦于身前,避过一劫,可此刻,可战之兵不足十人! 田将军怒目圆瞪,爆喝道:“死守城门!” 众人站于城门之前,可那剩余阴兵却是分毫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纷纷向城门扑杀而来。 终于,鸿睿等来了一道晴天霹雳,城门已破,田曲阵亡。 亲卫们忙道:“王爷,快撤!” 鸿睿怒喝道:“随我下城,与敌决一死战!” 不远处,传来那令人厌恶至极的笑声:“平南王啊平南王,观你往日战无不胜,可此番怕是要亡于此地了,咯咯咯......” 却正是那洹国国师。 也就在此刻,东西向城道之上,已然纷纷涌来无数阴兵。 城头众兵士匆忙布阵,将鸿睿防于阵中。 “平南王,本国师也是惜才之人,若你归降我洹国,此番便饶你一命,莫急于拒绝,平南王,好好考虑一番,本国师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哈哈哈哈哈......” 鸿睿环视一圈,却见城头之上东西两头已然为阴兵所堵,而此刻城下已然黑压压围满了阴兵,形势已然危急。 鸿睿整了整衣冠,高声道:“弟兄们,此番本王被困于此,敌人说,让本王降于他,本王问你们,我齐人可会写那一个“降”字?” 如惊涛,如骇浪般的声音响起:“不会!” 鸿睿高声道:“弟兄们,我们身后便是那无数手无寸铁的兄弟父母,示警之人已然前去,那便让我们握紧手中武器,为身后的百姓争取些时间,为身后的城防争取些时间!” 义无反顾的声音响起:“平南王有令,莫敢不从!” 鸿睿高声笑道:“男儿当沙场征伐,男儿当马革裹尸,男儿当热血报国!与本王一同慷慨赴死,弟兄们可敢?” 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敢!敢!敢!” 而就在此刻,天空中仅有的一丝月色被乌云遮去,天地间只有那呼呼风声,和那隐隐雷声。 忽然,天空中飘落几点雨滴,鸿睿抬首望天,胸中叹道:“唉,下雨了,似乎老天也不甘我鸿睿以此种方式收场。” 腰间似乎传来一阵炙热之感,右手轻探,却是猛然想起那老僧所赠之锦囊。 鸿睿心头一阵欣喜,暗自责怪道:“怎把这一茬给忘了?” 慌忙掏出锦囊,手指颤抖着打开。 却见锦囊之中有三样物件,一封书信,一道折成三角状的黄符,一支黄铜箭头。 打开书信,却见其上写道: 小友亲启之时,当是时局已然危矣。按以下步骤行事: “一,此符乃“金刚驱邪符”,默念此咒三遍:“遮罗神,护罗神,.......诸恶鬼神谤不得。奉请十地金刚咒。南无动地金刚。南无出山走水金刚。南无天降四海金刚。南无伏魔金刚。天光地光。昼夜神光。神佛自至。邪魔消亡。” 以火焚咒,自有奇效。 二、取阴邪之血,染于此箭头之上。此箭乃“寻踪断法箭”,当空而射,自将凶邪击杀! 再次提醒小友,莫忘月圆之约!有缘当会再见!” 鸿睿阅罢,稳定心神,命护卫取下水壶,清洗双手。 面向外城方向,心头默念“金刚驱邪符”,三遍之后,取过火把,焚烧黄符。 初时,并无异样,过得片刻,只闻天际雷声轰鸣,似万马奔腾,似江河决堤。 众人纷纷举目仰望,但见乌云密布,整个暗夜已然有如浓墨一般,黑沉的让人心生敬畏。 也就在片刻之间,只见云层之中轰然划过一道粗大闪电,犹如一瞬间撕裂了暗夜,露出一抹天光一般。 外城城头的那名黑袍男子,眉头微皱,一抹忧色慢慢浮上眉头。 正欲再次吹笛,却见天际已然落下无数闪电,以万钧之势,向阴兵阵中杀来。 顿时,只见眼前犹如下起了一场由闪电组成的暴雨,一道道闪电由天际劈下,整个世界已然分不清是炼狱还是人间...... 方才还不可匹敌的可怕阴兵,已然被那无数雷电击杀的只能闻得阵阵焦糊臭味,而更为可怕的事情,就在此刻发生了。 天空下起了暴雨! 雨借雷势,雷伴雨势,顿时那轰鸣而来的雷电,在雨水的传导之下,其势更为猛烈,场中之阴兵,顿时成片成片的倒于眼前。 城头众人见状,顿时发出阵阵叫好之声,更是有人拜伏于地,高呼:“老天开眼,诛杀邪祟!” 而此刻,那黑袍男子见势头不妙,正欲转身逃离,却见得,对面城头之上,鸿睿已然将那枚黄铜箭头插于箭杆之上,早有兵士取来阴兵尸血,抹于箭头。 鸿睿弯弓搭箭,弓如满月,当空而射。 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矢已然没入夜空之中。 雨声,雷声,轰鸣声,填满了整个暗夜。 而那道没入夜色的箭矢便似就此无迹可寻一般。 就在鸿睿举目寻找之时,只见云层之中闪过一道微光,以几近快不可捉之势,在雷雨之夜,由半空袭下。 那黑袍男子肝胆俱颤,高呼一声:“不好”!身形几个闪烁,已然落下城头,急欲向远方遁去。 而那道箭影便似有灵性一般,已然在空中拐弯,向那名男子袭杀而去。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男子,此刻却是已然狼狈不堪,而就待他正欲闪躲之时,却不料,脚边倒地的几名阴兵却是忽然伸出枯骨般的手爪,将那人双脚死死抓住。 那人跺脚怒骂道:“可恶!快松开!” 不待那人脱身,一道箭影已然掠至身后,只闻得一声惨呼,箭矢已深深插入那人后心之中。 那人转身回望,眼中带着不甘,却是无奈于现实的残酷,终究“扑通”一声,倒地身亡。 鸿睿叹息一声:“作法自毙!” 雷声渐止,暗夜渐去,鸿睿与一众兵士看着眼前一副残败场景,心中的黯然与脱险后的庆幸不断交织。 鸿睿道:“待天亮后,寻一道士,来此作法超度吧,惊扰亡灵,总非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八章 踏雪寻梅,终有归期 清晨,朝阳未升,月牙未落,青州的黑铁军踏着冰凉的露水,拖着笨重的铠甲,方才到得雁南关。 大司马郑怀仁亲率两万黑铁军驰援雁南关,鸿睿闻兵士来报,忙起身相迎。 “下官郑怀仁驰援来迟,万望平南王勿怪”,郑怀仁躬身拱手道。 鸿睿赶紧上前两步,抱住郑怀仁双手,笑道:“诶,大司马此话言重了,本王当不得,当不得。” “平南王,下官见此处焦土遍地,尸横遍野,此战定然极为险恶!” “唉,此战得以全身而退当属本王运气。洹国国师邪术颇为诡异,召阴兵攻城,此番战来,颇感吃力。” “哦,洹国国师?” “正是,大司马不妨随本王一观此人尸首。” 待二人行得近前,仔细辨识之下,郑怀仁倒吸一口凉气道:“此人一身法术已然趋于通天,下官尤记得三十年前的那场金定镇之战,天水没金定便是此人手笔,那一战齐兵战死七万余,而洹国无一阵亡。” 大司马踱步抚须,绕着此人转了一圈后,抱拳道:“恭喜王爷获此大功,可喜可贺!” 鸿睿摇头叹息道:“可惜田老将军战死城门下......” 大司马闻言,面露神伤:“唉,田老将军镇守雁南关已然四十年,从无出过纰漏,此番战死,实属可惜......” 正说话间,一道黑影如同乘风踏月般疾驰而来,待得二人近前,方立马嘶吼,鸿睿一看,却是“平川”,而其背伏之人,可不正是冰心。 冰心的发髻沾满了露珠,脸色苍白,显然赶路许久。 只见她翻身下马,奔至鸿睿近前,话未言,泪已下,呜咽着扑倒鸿睿怀中,悄声抽泣。 鸿睿轻抚冰心发髻,笑道:“说了让你安心,为夫可不是短命像。再说了,那么多人瞧着呢......” 话未说完,于放已然骑马来到。 马未停稳,人已下马。 “王爷,小人看护不力,一不留神,公主便驾马回返,这平川的脚力端得厉害,我中途换了两次马,方才堪堪赶上。” 鸿睿笑道:“哟,这平川倒真是机灵,公主尚未过门,倒开始听未来女主使唤了。” 冰心闻言羞的满脸桃红,见众人“吃吃”发笑,方觉不妥,慌忙脱离鸿睿怀中,粉脸灿灿道:“鸿睿,休得胡说,平川分明也是记挂你,否则,才不会听我使唤。” 平川踱步打着响鼻,似乎便在回答:“此言有理!” 鸿睿抚着平川的马鬃,黯然道:“此战雁南关守军损失颇大,尤其田老将军......唉,本王此次回朝,定当上奏朝廷,定当好生加以抚恤。” 郑怀仁上前拱手道:“王爷仁厚,心念下属。此番回京,路途遥远,王爷婚期已近,莫误了良辰吉日。此处战后事宜,便交于下官吧。” 鸿睿沉默片刻,向郑怀仁拱手一礼道:“那此处之事,便有劳郑大人了,本王这便告辞,改日得闲,不妨到府一叙!” 郑怀仁忙回礼道:“王爷客气,此乃下官应尽之责,下官在此恭贺王爷新婚大喜!此番下官恐无法至王府喝上一杯喜酒了,当属憾事,但贺礼已然备妥,万望王爷到时笑纳。” 鸿睿笑道:“郑大人有心了!” 说罢,命人赶来马车,扶冰心上车后,车队缓缓向京城而去。 深冬严寒,车厢内暖炉散发着温热,将无尽冷风挡于车外。 鸿睿骑在平川背上,跟着冰心的车驾缓缓向前,两人说着悄悄话,车厢内不时传来“咯咯”笑声。 “唉,莲儿这丫头幸亏她不会骑马,若是此次跟随而来,怕是为夫与冰心说上两句话也是触犯礼数的......” “鸿睿,莲儿自小与我长大,情同姐妹,没她在身侧,我还真是有许多不惯呢。” “此番迎亲,路途漫漫,却也值得,纵千军万马,亦难敌冰心妩媚一笑,为夫心甚慰!” “夫君,妾身很是疑虑。” “哦?有何疑虑不妨于为夫细细道来?” “夫君才情纵横,妾身近日方知,似那首《登望鹊楼》,妾身闻当日宫女言,夫君仅思虑数息便一蹴而就,这世上果真有通才之人?” “为夫哪算得上通才之人?真情酿酒,方有酒香;真情作诗,方有诗韵。为夫作诗,离不开心情,心情大悦之时,自然才思泉涌,此便为灵感。” “咯咯咯......灵感一词却是用的巧妙。对了,夫君,那此刻不妨为妾身作诗一首可好?” 鸿睿沉思片刻,笑吟道:“晴雪藏梅半点红,马蹄轻踏寻清香;愿得一人可回首,醉折轻枝共经年。” 车厢中,甚是安静,过得片刻,传出“咯咯”笑声,冰心道:“夫君,此诗作当改一字。” “哦?说来听听?” “愿得二人可回首。否则姐姐可是要踹你下榻的!哈哈哈......” 鸿睿闻言,耳垂一热,猛地打了几个喷嚏,喃喃道:“不知晓是谁在念叨我了?” “噗嗤,还会有谁,定然是若逦姐姐。” ...... 车队一路前行,直过了约莫有七日,终于到得大齐京都郊外十里。 十里之外,早有一众礼官宫女相候。 宫女小心翼翼捧着金盆银盏、胭脂花粉,入得车厢伺候冰心梳妆一番。 鸿睿亦被一众伺从请入另一车厢,仔细换过袍服,好一阵打扮,方才众星拱月般的向京城行去。 一路前行,礼乐不绝。 离京城尚有二里地,却已然见得城外黑压压的人群。 越是近前,其声势越是浩大。 京城百姓已然早早等候,个个眉开眼笑,仿若春节已至般的节日气氛在场中蔓延。 更有孩童奔跑着唱着童谣:“平南王,是英豪,踏草原,斩凶蛮,驱外敌,保家国,战神一出无人敌,战神一出世人仰!” 马上的鸿睿闻言,面色大变。 心中暗道:“此童谣不知何人所编?其心可诛啊!为官之道最忌功高震主,为臣之道最忌民心指向。” 随团的陈、米两位老大人互视一眼,也是面有忧色。 米大人轻喝一声道:“护卫,今日乃平南王大喜之日,人多自然是喜庆,只是这喧哗之声颇显嘈杂。” “是,小的这便让他们安静些。” ...... 今日的平南王府早已将准备多日的喜庆一次性绽放,罗老爷爷早早起床,扯着嗓子将一众人等拉到祖祠祭拜先祖。 罗母满脸堆着笑,在丫鬟的服伺下,已然试换了六套锦服,却依旧感觉不甚满意。 若逦挺着肚子,早早的便让一众下人准备开来,今日夫君携公主回府,这是整个王府的头等大事,也是他身为大夫人的无上荣光。 “哎哟,若逦,你快回屋歇歇,外头天寒地冻的,身子又不便,些许小事,让大嫂来张罗。” “走,若逦,二嫂陪你回房唠唠嗑,莫动了胎气哟,你现在呀可是我们王府最金贵之人。” “唉,两位嫂嫂说的好,若逦哪有这般金贵,知晓鸿睿今日回府,怎么着我也该做点啥呀。” “快回屋,别操心了,姑奶奶,有我们在呢。” 若逦无奈回屋,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抚着小腹,嘴角微翘,等着多日未见的夫君归来。 宫里的一众宫女、伺从、公公,排着队纷纷来到王府,又是一阵吆喝指挥,顿时整个平南王府又是一阵忙碌。 “快!王爷和公主都进得东门了!快,红毯皱了,抹平喽!花盆!花盆快摆放齐整,斜成啥样了?” 鸿睿的一众迎亲队伍终于穿过热闹的街市,沿途撒了无数碎银后,终于到得王府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三十九章 大喜之宴 十里红妆,十里欢颜。 难得碧空如洗,道旁的银杏洒下数不尽的璀璨,寒风卷着花香将整个京城的街道染上一层喜庆。 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远处传来徐徐礼乐之声,待得近前,却分明是皇上的仪仗。 只见皇上乘坐着金辇,面目慈祥,其金辇之侧,乃是两名伺从,分别手捧拂尘金炉及香盒。金辇之前,手持沐盆、唾盂、大小金瓶、金椅、金杭各一名。手执大刀的、手执弓矢的、手执的尾枪的,一众兵士各三十名。 五十四话吧。” 众人起身。 齐皇踱步至鸿睿近前,仔细端详片刻道:“好一句知足知乐啊,若世人皆有此等觉悟,朕这个皇上该轻松许多啊。” 鸿睿躬身道:“陛下治理江山,守护万民,乃一代明君,民当以知足为乐,君当以不知足为乐,民之知足仅生活富足,君之不知足却是国富民强,故皇上自感乏累,乃是励精图治的不知足之故。” 齐皇闻言畅笑不止,一手指着鸿睿道:“嗯,这个马屁拍的精妙绝伦,朕爱听!” 众人入得书房,香茗一盏,听鸿睿讲述此番沿途趣闻及那雁南关之凶险,一时之间,书房之中谈笑声、感叹声不绝于耳。 此时,下人前来提醒:“王爷,吉时已至,该当入席了。” 皇上闻言,笑道:“鸿睿,此次大婚,朕准你十日婚假,十日后,朕该给你个重任了,届时,御书房详谈。” 鸿睿躬身拱手道:“遵旨,谢陛下体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章 浅说花烛夜 一场盛宴整整持续到深夜,方才自行散去。 齐皇今日颇为欣喜,多喝了几杯,满面红光,兴致盎然,加上几位皇子,俱是八面玲珑之人,引得皇上好不欢愉。 一时起,歌功颂德不断,场面甚是和谐。 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意,皇上笑道:“据闻,平南王此次周国迎亲,倒是替周太子当了一回伯乐啊。” 鸿睿闻言,笑道:“禀皇上,皇上谋事通观全局,微臣虽无皇上之眼界,却深知谋事之精妙便在于一个时机,时局的推动需要一合适之人,而方博谨却正是合适。” 皇上眼神灼灼盯着鸿睿,笑道:“于平南王而言,何为时机?” 鸿睿拱手,神色肃穆道:“驱虎吞狼,便是时机。” 皇上若有所思,问道:“何为时局?” 鸿睿缓缓道:“打破周国的修养身息。一个善于防守的对手却是最为难缠的对手,一个充满野心的对手却是最易破局的对手,此便为时局。” 皇上凝神沉思,片刻后抚须笑道:“方博谨,此人才干如何?” “胸有丘壑,才干卓绝。” “若此人于我大齐为敌,当如何?” “成也由我,败也由我。既为棋子,身不由己。” “好!平南王,朕甚是期待,来,满饮此杯!” 众人酒杯方落,皇上忽看向鸿睿道:“朕有八子,七子俱于文武之道各有所长,唯那八子,顽劣不堪,惹是生非,朕甚为头疼!朕想命其拜鸿睿为师,不知鸿睿可否代朕管教?” 鸿睿闻言,不禁一愣,道:“皇上,微臣于为师之道未窥门径,恐误人子弟啊。” “诶,鸿睿之才,朕自是明了,一首《登望鹊楼》已天下传颂。战功硕硕,已然编为儿歌在坊间传唱。若鸿睿不可为师,恐天下无人敢称师。鸿睿,切莫推辞。” 鸿睿犹豫片刻,颇为无奈道:“微臣定当尽力!” 众皇子眉目带笑,甚是精彩。 三皇子抚掌笑道:“八弟虽是胡闹,却是有福,得以拜入平南王门下,可惜我等兄弟七人终究缘浅哪。” 七皇子起身道:“禀父皇,儿臣尚未立府,平时与八弟一起结伴同窗,此次拜师,父皇不可偏心。” 六皇子眉目弯弯,笑道:“七弟莫急,早些年,你已然拜入文渊阁大学士曹阁老门下,改投他师,却是不妥。” “诶,六哥此言诧异。学识一道,便如百花绽放,拘泥于一花一草,却是错过了天下的精彩。” 周皇笑望向六七皇子道:“敏涛,此番言论可是先生教授于你?” 七皇子躬身道:“禀父皇,儿臣平素自诩阅遍天下诗词,于诗词一道自觉颇有建树,可自从诵读了平南王所作之诗作,顿觉耳目一新,更觉此前的自喜便如同儿戏,遂有感而发。” 周皇连声道好:“好!好!好!敏涛到底是长大了,格局与眼界与去之前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很好,身在帝王家,当兼济天下,莫当井底蛙,莫看眼前花。” 七皇子忙躬身道:“谢父皇勉励,那此番拜师之事......” 周皇摇头道:“平南王此番教导你八弟,已然不易,待你八弟性子收一收,朕再行安排。” 见事不可为,七皇子只得悻悻回道:“一切但凭父皇安排。” 三皇子眼角微扫对面大皇子一众,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笑,显然对此番结果甚为满意。 众人陪着周皇在花厅继续饮酒,氛围颇为和谐。 辛公公匆匆到得皇上身侧,附耳低声道:“皇上,众大臣已在花厅外久候,等着敬皇上和平南王一杯酒呢。” 周皇笑道:“好,今日平南王大喜之日,该当敬酒!” 顿时,花厅之中,人来人去,络绎不绝,众人皆欢。 齐皇只是嘴唇轻沾即止,而鸿睿却是来者不拒,大有一人打通关的架势。 齐皇抚须笑道:“朕听闻平南王于周国宴席之上,与敬酒者抱坛而干,朕虽未亲见,却甚为热血。” 鸿睿笑道:“皇上谬赞了,当日之宴,非比寻常,身为使节,可以饮醉,势不可弱,我大齐威仪,怎可于外邦之前示弱?” 众人闻言,皆畅笑。 鸿睿命下人抱来一坛酒道:“皇上,众位殿下,微臣去前厅敬下众位宾客。” 周皇点头微笑道:“去吧,今日你可尚有要务未完,适度。” “谢皇上关心。” 说罢,向外厅而去。 随着鸿睿的到来,整个喜宴达到了高潮。 一时间,外厅之中,鸿睿向众宾客一一敬酒,众人见其气度豪迈,逢酒必干,绝无泼洒耍滑之举,心中好感顿生。 纷纷劝道:“平南王,今日宾客已然过千,若平南王一一敬酒,恐误了洞房花烛啊,不若一起敬吧。” 鸿睿也是爽快,从伺从手中接过酒坛,高声道:“今日本王大喜,有幸得众位捧场,酒浅情长,共干手中之酒!” 话音方落,众宾客尽起身举杯,口中高呼道:“共贺平南王大喜!” 鸿睿举起手中之坛,遥敬众人。 众人顿时高呼:“平南王海量!干!” 一时间,场中气氛随着鸿睿鲸吞一般将坛中之酒尽数饮下而到达顶点,尤以军中将军为甚,纷纷取来酒坛,口中高呼:“痛快!” ...... 终于,送走最后一位宾客,鸿睿在下人搀扶下,到得洞房之外。 鸿睿晃了晃脑袋,正欲推门而入,却发现门已从内锁上。 随即叩门道:“冰心,开门,是为夫。” 却闻得屋内传来“咯咯”笑声,却正是莲儿,只听莲儿道:“公主让我带话驸马爷,若逦姐姐已然与驸马爷小别多日,且若逦姐姐有孕在身,更需要驸马爷关怀。” “冰心,莫胡闹,今晚乃是洞房花烛之夜。” 却听屋内传来冰心的声音:“夫君,今晚请到若逦姐姐处就寝吧,若是冷落了姐姐,冰心愧疚。” 鸿睿摇了摇头,叹息道:“好吧,好吧,那为夫这便去了。” 鸿睿作势离去,只是其身影却是隐于暗处。 待得片刻,莲儿轻轻打开屋门,小脑袋探出屋面,正自查探。 却不料,一道身影已然闪至跟前,两手一推,随着“哎呀”一声惊呼,鸿睿已然入得屋内。 俩女顿时一阵惊慌,却见鸿睿一个转身,一手轻推,莲儿已然被推出屋外,“啪”的一声,屋门已然紧闭。 莲儿在屋外一阵跺脚,听得屋内传出数声怪笑:“嘿嘿嘿,冰心居然敢拒为夫于屋外,说不得今晚为夫要一正夫纲!” “鸿睿,夫君,哥哥......别......咯咯咯......痒......夫君,别闹......” 莲儿在外听得一阵脸热心跳,忽然掩嘴一笑,自是退去。 屋内先时还有调笑之声,过得片刻,声音渐弱,随着烛火一暗,仿若整个世界已然隐匿于无声之中。 却正是:洞房花烛深深处,慢转铜壶银漏。微寒半侵罗袖,侵晨浅捧兰汤。 此间种种,不便多表,众看客海涵,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一章 罗府开源 有些人的日子总会越过越浅薄,而有些人的日子却是越过越醇厚。 而鸿睿显然属于后者。 日头正好,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鸿睿在院中,舒服的躺着晒太阳,若逦坐于身侧,阳光照在若逦白瓷般的脸庞上,有一种圣洁的光泽散发而出。 鸿儒舒服的躺着,不时张嘴咀嚼若逦不时递来的水果,写意而安然。 冰心一脸笑意的站于鸿睿身后,玉指轻轻按压着鸿睿的脑袋,不时调皮的往鸿睿耳窝里吹上一口气,嘴中却是关心道:“夫君,舒服吗?” 鸿睿口中吃着水果,含糊应道:“娇妻如斯,夫复何求,夫复何求!舒坦!” 引得俩女“咯咯”俏笑。 鸿睿奇怪道:“莲儿怎去得这许久?” 冰心也奇怪道:“不就去书房取那礼单吗?要不,妾身命人去瞧瞧?” 正说着话,却见莲儿满脸绯红,嘴上嘟嘟囔囔的捧着一叠礼单过来了。 若逦笑问道:“莲儿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莲儿闻言,小脸更是绯红一片,恨恨道:“回大夫人话,莲儿到得老爷书房,正自取那整理好的礼单,刚转身正欲离去,却是......” 若逦关心道:“莲儿莫怕,谁若欺负于你,老爷替你做主。” 莲儿恨恨道:“却是那于放不知何时站于身后,惊吓之下,手中礼单散落一地。” 冰心掩嘴笑道:“然后呢?” 莲儿满脸羞红道:“然后,然后当然是蹲下收拾礼单了,熟料,那死人脸于放,一双眸子贼兮兮的盯着人家,直瞧得我心里瘆的慌......” 鸿睿闻言瞧瞧若逦,又瞧瞧冰心,忽的笑道:“那于放可曾于你说什么了?” 莲儿一双俏目偷偷瞧了瞧鸿睿,道:“他,他说了八个字。” 众人奇怪道:“哪八个字?” 莲儿粉脸更是羞红,微不可闻道:“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众人先是一愣,忽的,若逦一指轻点鸿睿脑门道:“上梁不正,多老实的一个人,跟着夫君久了,也会得此般酸词调笑女子。” 鸿睿深深一叹,复畅笑道:“铁树开花,于放开窍,当属好事。男婚女嫁,此为伦常之道,若真是于放看上了莲儿,那也得他自己争取。” 莲儿轻舒口气,道:“莲儿才不会喜欢那死人脸呢,整天板着张脸,瞧着就冷。” 鸿睿眼角微瞄,却见院门口闪过一道身影。 心中暗道:“于放的初恋可莫要受伤呀。” 口中却叹道:“莲儿的私事,老爷我不管,可若某日,莲儿出嫁,老爷我自当为莲儿备上一份丰厚嫁妆。” 莲儿闻言,粉脸更是娇羞,心底却是升起无限感激,跪地道:“莲儿只想一辈子伺候老爷与二位夫人。” 鸿睿笑道:“快起来吧,老爷我还想听听,这次礼单收入几何。” “是”,莲儿起身,捧着礼单,一一念过。 鸿睿眯眼细听,若逦坐于桌案前,一手执笔,仔细记录。 礼单众多,仅一个时辰,若逦已感腰酸,冰心忙上前道:“姐姐,还是让妹妹来吧,您回屋休息会儿。” 忙了一个上午,鸿睿心中已然明晰,暗道:“此番仅所收之礼金便达三万余两,产业更是颇巨,三皇子等所赠之二十间旺铺已然惊人,大皇子等所赠之城郊一处别苑与三百亩良田却是更为让人心动。” 中午,众人于正厅用餐。 餐后,鸿睿拱手向罗父、罗母道:“儿有一事禀报二老。” 罗父抚须笑望着鸿睿道:“鸿睿,而今你已贵为一国王侯,诸多之事当自己拿主意了。” 鸿睿道:“儿于商道一知半解,涉及府中营商之事,自当请示二老。” 罗父闻言,望向鸿睿,眼神炙热道:“鸿睿,但说无妨,老头子整日闲得无事可做,若我儿有意经商,说不得,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拿出来练练了。” 鸿睿道:“儿想,我平南王府上下三百余人,日常用度亦颇巨,儿之些许俸禄仅够勉强开销,一府之运营,当如滔滔长河,有开源,方长久,反之,终捉襟见肘,难逃干涸之命。” 罗父不住点头道:“鸿睿之思虑,亦是为父所担忧之事,说说你的想法。” 鸿睿拱手道:“此番大婚,三皇子等所赠二十间旺铺,儿想与其收租,不如自家经营,反正大哥、二哥也闲赋在家,您看如何?” 罗父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哥嫂四人闻言,顿时大喜,忙上前道:“鸿睿,这二十间旺铺便交于哥哥,定当用心打理。” 鸿睿笑道:“这二十间旺铺,小弟想大哥与二哥一人各经营十间,经营范围由两位哥哥自行商量,但不可经营同样的买卖,否则自家人难免伤和气。” 哥嫂四人忙道:“省得,省得,还是鸿睿思虑周详。” 鸿睿又道:“日常经营便拜托两位哥哥了,年终利润小弟将按二成给予哥哥作为酬劳,其余利润交由府中帐房统一支取。” 众人觉着甚为有理。 大嫂忙道:“鸿睿,可这开店铺也需周转金啊,这一间铺子尚好说,十间铺子却是......” 鸿睿笑道:“这般可好?前期运营的银两小弟我出两万两。” 哥嫂四人闻言,面色大喜,忙声道好。 “日常账目小弟会请一帐房先生,这营商一道,账目可是要清晰,二位哥哥不用小弟提醒吧?” “诶,鸿睿这便放心吧,我与你大哥打理家族买卖多年,这点规矩还是明白的。” “还有一点,小弟必须提醒二位哥哥,有违国法之事,断不可做!” “鸿睿放心,我与二弟定会用心经营。” ...... 午后的微风带着阳光的味道,微寒,却是不冷。 鸿睿命于放套上马车,载着两位娇妻和莲儿,一起出城,去看看那大皇子等所赠之别苑。 出城,沿官道一路向西,前行二十里,远远便见得一座村庄,庭院屋舍鳞次栉比,乃是一座规模颇大的村落。 或许临近年末,空气中飘散着糍米糕的诱人香味。 待得车行近前,却见家家户户的男主人正抡着木锤在石板子上打糕,虽是冬日,却是浑身冒着热气,那木锤打得数十下便蘸下清水,继续捶打,如此往复,颇为有趣。 而伴着那特有的打击声,其口中的号子也甚是喜人:“使劲打哪,哟嗨!加劲打哪,哟嗨!打完米糕过大年哪,哟嗨!蛤蟆喜得张着嘴哪,哟嗨!刘海儿喜得切着牙哪,哟嗨!”。 一派喜气,引得车中数人,纷纷下车围观。 那汉子,见来了一帮衣着鲜亮的贵人,忙放下木锤,走至近前,笑问道:“哟,快过年了,几位贵客这是打哪儿来呀?” 鸿睿拱手道:“大哥,敢问这儿可是土凹子村?” 那汉子憨笑道:“正是,不知这位先生来此寻人?若是寻人,这边没有我张大杆子不知晓的。” 鸿睿笑道:“在下只是想问下,闲柳别苑往哪边走?” 那汉子闻言,面色一正,道:“闲柳别苑,您沿着此路,一直向里,待得到头,最大的那所院子便是。敢问公子,小的瞧您器宇不凡,定是那别苑主人之好友吧。” 鸿睿闻言笑道:“正是,这位大哥所料不差。” 说罢,众人复又上车,向别苑而去。 只是片刻,已然到得别苑。 众人下车,只见院门紧闭。 于放上前拍门。 里边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管家说了,今年佃租加两成,谁来说情也是不成!” 门“吱呀”打开,一家丁模样之人探出半个脑袋,先前的一脸怒容,见得眼前众人忙变了个脸色道:“不知几位找谁?” 于放斜眼瞧了那家丁一眼,冷声道:“这位是我家主人平南王,乃是来接手此宅院的。” 那家丁闻言,面色顿变,忙跪倒于地道:“小的见过平南王。” 鸿睿问道:“这院内留有几人?” 那家丁道:“管家一人,其余下人五十名。” 鸿睿道:“管家呢?为何不来迎接本王?” 那人支支吾吾道:“管家,管家......” 鸿睿皱眉道:“吞吞吐吐,有话快说!” 那人眉头一皱,似狠了狠心道:“管家正在主屋休息。” 鸿睿眉头一挑:“哟,好大的胆子,我堂堂平南王还未入住,他倒占本王主屋了?” 鸿睿右脚一踢那人道:“速带本王去主屋瞧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二章 巧遇恶仆 若说,世间所有的温煦都深藏在山谷深处,那世间所有的阴暗或许都深藏在大宅深处。 鸿睿一行的好心情,被那名恶心的管家糟蹋了。 当鸿睿一脚踹开主屋卧房大门时,却是瞧见那名大腹便便的管家兀自搂着两名丫鬟睡得正香。 似乎,踹门之声惊扰了他的美梦,揉着眼睛含糊呵斥道:“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大早上踹老子房门!” 若逦与冰心只是瞧得一眼,便羞红了脸,往屋外退去。 两名丫鬟眼见得这许多人闯入,“啊”的发出一声尖叫,躲入被子之中,瑟瑟发抖。 那管家色厉内荏爆喝道:“尔等何人?可知此处乃皇家产业?” 鸿睿也不理会,给于放使了个眼色道:“把这恶心玩意儿揪到院内问话!” 说罢,转身往屋外而去。 须臾片刻,那管家披着罩衫,被于放一把扔到院内。 只听“扑通”一声,那二百来斤肥肉和院中的青石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鸿睿大马金刀的坐着,手中捧着茶盏,头也不抬道:“本王今日来看看宅子,这几位皇子赠予本王的宅子倒是不错,可就是恁好的宅子里居然养了条恶心人的玩意儿,可真是白瞎了这所好宅子哟。” 那人闻言,打了个哆嗦,立马从地上翻身,跪倒于地,颤声道:“小的,小的拜......拜见平南王。” 鸿睿翘起二郎腿,抿了口茶水道:“如此大礼,本王可是受不起啊。既然你知道此处乃皇室产业,居然敢于主屋就寝,想必你也是皇室宗亲吧?” 那人闻言,浑身如筛糠道:“王爷,小的,小的一时犯浑,做了错事,请王爷责罚。” 鸿睿戏谑道:“说吧,姓甚名谁,哪位皇子委派你在此当管家的?” 那人思忖片刻,似铁了心道:“小的蔚仁,乃是二皇子乳母之子,是二皇子殿下派小的在此打理宅院。” 那人似是故意,将那“乳母之子”加重。 鸿睿闻言却是嘴角一撇,不屑道:“我大齐国法历来严苛,莫说区区一个皇子乳母,便就是皇子犯法,也当于庶民同罪。蔚仁,你若是不信,本王便带你去宗府见识一番?” 蔚仁顿时跪倒于地,肥大的脑袋已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砰砰砰”的磕头如捣蒜,口中哀求道:“王爷饶命!” 鸿睿命于放道:“将那俩丫鬟带来问话。” 于放道:“是” 须臾片刻,俩丫鬟神色紧张到得近前,跪倒于地。 鸿睿问道:“你俩是受到胁迫还是自愿?” 俩女互望一眼,又瞧了眼跪地求饶的蔚仁,忽然其中一女咬了咬牙道:“王爷请为民女做主!我们姐妹二人俱是被管家胁迫,若然不从,便是鞭子伺候,其还威胁我等,家中父母说不得哪天便会横死家中。” 另一女子抽泣道:“王爷,后院柴房中还有几名女子,也是因不从于管家,而被关柴房折磨数日。” 鸿睿忙命于放看住蔚仁,道:“你俩带路,带本王去瞧上一瞧。” 后院柴房挂着一把铜锁,鸿睿从袖中取出匕首,一刀挥去,“咔嚓”一声,锁断门开。 天光入屋,入眼应是温暖,可眼前场景,却让人遍体生寒。 只见,屋中六名女子的双臂被捆缚,吊于房梁之上。 瞧其身上只是穿了单薄的亵衣、亵裤,而其原本嫩白的皮肤之上,此刻却是散布着道道鲜红鞭痕。 鸿睿忙将六名女子放下,一探鼻息,还好,虽是呼吸微弱,却是尚还可救。 鸿睿忙命那丫鬟道:“速去叫人,带几床棉被过来,将这些女子送入屋内!” ...... 鸿睿忙了一上午,那六名女子终于是捡回一条命。 压着满腔的愤怒,到得院中。 鸿睿冷笑道:“蔚仁啊,人说名字都是父母给的,本王想来,你名中之仁,当是你父母期望你仁心待人吧,可你倒好,为满足一己私欲,手段如此下作!” “本王很是愤怒,出离的愤怒!” 言罢,手中已然多出一柄匕首。 若逦与冰心见状,忙上前拉住鸿睿。 若逦轻声道:“夫君,息怒。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管家实是可恶,但若夫君私设公堂,倒是给外界不明就里之人留下谈资。” 冰心忙道:“是呀,夫君,姐姐说的极是,平南王的名头可不能为这等恶奴所污。” 鸿睿咬咬牙,强自压下心头一股恶气,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于放,将这一堆肥肉如同方才那几名女子般,吊于房梁下,给我狠命用鞭子抽!” 于放闻言,已然上前,单手一提,已然将蔚仁就地拎起,抬腿便向后院柴房而去。 那蔚仁眼见一顿惩罚怕是逃不了了,兀自哭嚎道:“快去通知二皇子!” 话音刚落,于放膝盖已然狠狠撞在蔚仁嘴上,顿时只听得一阵“噼啪”之声想起,数枚带血的黄牙已然落在地面之上。 而在此刻,三名家丁躲在院中假山之后,三人使了个眼色,身形悄悄隐去。 鸿睿往假山方向瞄了一眼,嘴角一撇,由得那三人离去。 鸿睿道:“召集府中家丁于院中集合,本王有话要说。” “是。”,两名丫鬟匆匆退下。 只是片刻,院中已然站了四十余人。 鸿睿瞧了瞧这些下人道:“蔚仁,身为管家,目无主家,肆意妄为,折磨下人,本王很是气愤!今天召集你们大伙儿,就是想问问,还有谁受过蔚仁欺辱的?和本王说,本王替你们做主!” 众人垂着脑袋,悄悄商量着什么。 待得片刻,一名丫鬟眼泪汪汪道:“王爷,那个畜生不仅凌辱我等......还克扣我等每月奉银。” 有了第一人开口,接下来便是顺畅了。 “王爷,蔚仁还虚报日常府内开销,还请得三名泼皮入府,明着是下人,实则是打手,稍有不顺,便是拳脚相加,唉,众人苦不堪言。” “王爷,之前那些佃户,主家规定了每年上缴三成即可,蔚仁私自提高至六成,那些佃户前几日来府前吵过数回了,都被蔚仁派人赶跑了。” “对,还有,那蔚仁还放印子钱,去年一佃户还不出,便抢了人家的闺女,最后被他卖入窑子,可怜好好一户人家,就此家破人亡。” “王爷,那蔚仁据说还和城里一个什么飞鱼帮有瓜葛,所以大家伙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得罪了他,万一家人遭报复,可就......” 鸿睿越听越是气愤,命人记下蔚仁克扣的银钱后,便来到蔚仁居所。 卧房倒是瞧着十分简朴,东西俩屋,一为客厅,一为卧房。 客厅地面铺着一块块青砖,除了一张桌子外,别无他物。 跨步入得卧房,却见一床,一衣柜,与客厅不同之处,便是地上铺着青石板。走了两圈,一无所获。 床榻旁的一张圆凳引起了鸿睿注意。 鸿睿将圆凳挪开,却见其下一块青石板色泽鲜亮,显然是有人经常走动之故。 一时好奇,鸿睿试着用匕首将青石板撬开。 打开青石板的一瞬,鸿睿眼睛直了! 只见青石板下已然被挖空,四周垒着青砖,而其间俱是一坛坛金银,一层叠一层,数目惊人。 鸿睿冷哼一声:“好你个老小子,当个管家居然攒下如此身家,倒是便宜了本王。” 言罢,将石板封上,又搬来那张圆凳,恢复初始样子。 出得蔚仁居所,忽闻下人来报,二皇子来访。 鸿睿忙行至前院,远远便是拱手行礼道:“二皇子登门,也不提前说一声,今日府内颇为杂乱,怕是要让二皇子笑话了。” 二皇子微笑道:“平南王,雅兴颇佳啊,眼看便是过年了,不陪着新婚娇妻,却是跑到乡野之处闲游呀。” “诶,殿下见笑了。公主殿下对我大齐民风甚是好奇,经不住念叨,遂带她们出来看看。” “原来如此。今日本王也是刚巧路过此地,听闻平南王在此,遂冒昧登门拜会。” “啊,殿下客气了,本王对此处颇为喜欢,二皇子以及大皇子等的礼金可谓太重了,本王不忍辜负好意,此处府邸定当精心打理,莫负了众皇子的心意。” 此时,后院传来蔚仁的哭嚎声,二皇子眉头微皱,问道:“平南王,何人发出如此哭嚎?” 平南王摇头道:“本王正欲向殿下禀报,此处管家蔚仁,嚣张跋扈,说是二殿下乳母之子?整日欺凌府中丫鬟,唉,本王所说之欺凌,殿下当明了。” 二皇子眉头皱的更紧,平南王道:“二殿下,此人而且肆意克扣下人奉银,稍有怨言便是棍棒伺候,而且还私自抬高佃户上缴份额至六成,已然民生怨道。” “二皇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二皇子,此恶徒依仗与二皇子的那点关系,在外如此作恶,外人却是不知二皇子的仁厚,只道是殿下......” 二皇子嘴巴微张,复又紧闭,望向鸿睿,示意接着说。 “若是今日未曾发现此恶徒暴行,这村里两千户佃户恐怕终会为了那口吃食走向极端。民乃国之本,若我大齐京都脚下的村落出现流民或者贼寇,二殿下,您想,皇上追责下来......” 二皇子闻言,怔了怔,慌忙笑道:“本王怎会与此等恶人有甚渊源,本王也仅是凑巧一问,这个,此府邸如今已然姓罗了,与本王再无瓜葛了。” 说罢,二皇子拱拱手道:“平南王,改日有空记得来本王府上聚聚,本王倒是颇为喜欢平南王的诗作,到时,好好品味一番。” 鸿睿笑道:“二殿下雅嘱,本王定当前来叨扰。” 送二皇子出门后,鸿睿到得后院,此刻的蔚仁便如一条死狗般,被挂在房梁之上。 瞧其一身肥肉,此刻已然遍布鞭痕。 鸿睿绕着他走了一圈,冷冷说道:“二皇子刚走。” 蔚仁闻言,两眼张开,慌道:“平南王,王爷,王爷,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认罪!” 鸿睿冷哼道:“本王瞧在二皇子的面上,留你一条狗命,即刻搬出府!于放,你放他下来,跟着他回屋收拾行囊。” “是,王爷!” ...... 那蔚仁脚步蹒跚着走出柴房,下人远远瞧见蔚仁今日如此狼狈,纷纷指指点点,时不时有人吐上一口唾沫。 蔚仁回到居所,推门入内,简单收拾了下行囊,却时不时盯着不远处那块青石板。 于放见状道:“收拾好了吗?” 蔚仁忙道:“好了,好了。” 于放怒喝道:“好了还在此磨蹭作甚?还不快滚!” “诶,诶,小的这便滚,这便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三章 开府之宴 蔚仁的离去,当属今日最大的喜事。 一众的村民,见其狼狈,纷纷私下探询,知其已遭逐出,顿时眉开眼笑,奔走相告。而鸿睿一行的心情也在一众村民前来拜访下,渐自转晴。 若逦与冰心陪着鸿睿到得前院,接待一众村民。眼见得大家堆了一地的鸡蛋、肥鸭、地头新鲜蔬菜等物,鸿睿笑道:“乡亲们,你们的礼物,本王收下了,那本王也当送你们一些礼物。” 众人纷纷好奇,一娃娃笑道:“嘻嘻,俺要吃糖,吃不完的糖。” 鸿睿笑道:“小娃娃,本王不送糖,而是送你们三年不交佃租!” 众人闻言,纷纷喜上眉梢,齐齐跪地道:“平南王仁慈,平南王仁慈,好人呐!这日子,终于等来些盼头了!” 鸿睿上前,扶起几位老人道:“大家起来吧,今日本王初次回府,今晚便在院中摆上流水席,大家伙儿把家中老人孩子一起喊来,便当开府宴吧。” 若逦一手扯了下鸿睿衣袖,轻声道:“夫君,府内可没这许多吃食,如何设宴?” 鸿睿喊来于放,凑到耳边低声道:“蔚仁卧房地板之下藏有......” 于放转身离去。 鸿睿笑道:“今晚开宴,本王尚需向各位乡亲收购食材,大过年的,就按往常价格的两倍收吧,各位感觉可好?” 众人笑道:“王爷,这不是明摆着便宜我们吗?按往常价格收即可,两倍太多了。” 鸿睿“哈哈”笑道:“多的便当本王的见面礼!” 众人闻言,更是面上喜色更浓,纷纷向鸿睿施了一礼,高呼一声:“谢平南王!” 话音刚落,便争着抢着一哄而散,急于回家准备准备。 话分两头,而此刻的于放,已然打开蔚仁卧房中的青石板,试着提了一把陶罐,份量颇沉,而且每个瓦罐口均绕了一圈油麻绳,油麻绳之下又是套着另一个瓦罐,一直往下,如此重复,一拉之下,便是拉起数个陶罐。 于放轻笑道:“这老小子,倒是私藏颇丰嘛。” 环视之下,便是瞧见一口木柜,将那瓦罐中所藏之银两悉数倒于木柜之中,只是片刻,柜中已然装满。 于放小心打扫完,将青石板重新盖上,扛着木柜便向前厅而去。 鸿睿见于放到来,笑问道:“收获如何?” 于放摇头笑道:“王爷,少说也得万两。” 鸿睿转头望向若逦道:“若逦,你身子不便,便让冰心将下人被克扣的奉银补上,另外,受辱的姑娘本王准备每人抚恤二百两,你看可好?” 若逦掩嘴笑道:“花别人的银钱,妾身自是乐意,夫君仁义,也是为腹中孩儿行善积德,甚好。” 冰心笑道:“莲儿,再找几位下人过来,便将银钱分分,找些个布兜兜上,写上姓名,到时不会乱了。” 莲儿忙张罗开去。 于放唤来十余名健壮家丁,拿了千两银子,便是去村里采购吃食去了。 ...... 今日的平南王府别苑甚是热闹,后院之中,摘菜的,洗菜的,杀猪的,架锅烧水的,去拾柴烧火的,各自忙碌,却是脸上纷纷挂着笑意。 一众娃娃,远远瞧着锅中不断翻滚的猪肉,鼻端不断耸动,一根手指塞嘴里,目光灼灼,垂涎三尺。 若逦与冰心陪着鸿睿,虽是远远观望,亦是心头生暖。 两女互视一眼,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 此生遇得良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鸿睿望着场中喜气在一片热腾中雀跃,笑道:“民之道,一则安民,二则养民。安民当察其苦,养民当施以惠。若是民生凋敝,这个世界便如人间炼狱。” 冰心若有所思道:“世上究竟是如夫君这般良善之人多呢,还是如蔚仁这般恶徒多呢?” 鸿睿思忖片刻,摇头叹息道:“为夫不知,但为夫深知,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变好的。” 若逦掩嘴笑道:“夫君,你一本正经,悲天悯人的样子真的很让若逦欢喜。” 鸿睿左右手分别搂住俩女,在一片惊呼声中,鸿睿已然在俩女颊间印上热唇。 俩女一脸羞红,嗔怪道:“夫君,光天化日,也不怕被人瞧见。” 若逦一把扯住鸿睿耳垂,笑道:“多日未扯夫君耳朵,想来又要作怪了!” “诶,疼,疼,若逦,娘子,亲,快,快,快松手......” 冰心掩嘴偷笑不止:“哈哈哈,姐姐,此招甚好,教教妹妹。” 正在不远处躲猫猫的几个小娃娃偷眼瞄到此间场景,纷纷哄笑着走开了。边走边唱着:“平南王,怕老婆,不听话,扯耳朵,哎哟哎哟,快松手,哎哟哎哟,快松手。” 鸿睿老脸一红,左右互视一眼,低声道:“完了,完了,本王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 晚间的一场篝火盛宴便在院中举行。 天虽是甚凉,可场中燃着篝火,大伙儿聚在一起,甚是喜庆。 鸿睿端起手中酒杯,高声道:“今日,本王甚是高兴,为何高兴?因为今日不仅是本王的开府之宴,也是与众乡亲们难得的团聚之宴。” 说着,清了清嗓子,笑道:“年关已近,便全当今晚是提前的团圆饭吧。” 说罢,吩咐府内家丁道:“今晚酒水管够,在座各位都是本王的宾客,好生伺候好喽。” 众家丁齐声道:“是!” 一众乡亲抹着眼泪,瞧向鸿睿的眼神却是多出了无尽感激。 一年迈老头颤巍巍起身,拱手道:“平南王,老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未遇上过王爷设宴,今日老生遇上了,这辈子当无遗憾了。” 鸿睿笑道:“大伙儿听着,等过完年,开春了,大伙儿撸起袖子加油干!本王希望在座各位日子越过越红火。” 众人齐声叫好,鸿睿举杯道:“来,满饮此杯!” 一众乡亲纷纷起身,颤抖着将酒杯凑到唇边,却是分明有两滴眼泪滴落,混于酒水之中。 一堆堆的篝火之上架着大锅,锅内都是大块的红烧肉,还有些许青菜与冬笋。 鸿睿一声令下:“开宴!” 顿时,已然多日未曾吃过肉食的一众人,已然筷子猛动,那嘴边泛着的油花,那一脸的满足,却是让鸿睿心中一痛。 不禁叹道:“天下大疫万民苦;天下贪官万民苦;天下杂税万民苦;天下霸权万民苦。” 冰心扯了扯鸿睿衣袖道:“夫君,此番言论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恐为不妥。” 鸿睿摇头道:“为夫只是瞧见百姓如此凄苦,心有所感而已。” 若逦笑道:“夫君,莫如此郁郁寡欢,夫君身为大丈夫,欲解天下万民苦,当先解眼下众人之苦,除了免除三年佃租,更该想法为其开源,有了好营生,再加上庄稼收成,这日子定会改善许多。” 鸿睿略一思考,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逦所言正解!” ...... 而正在此时,那蔚仁带着满身伤痕已然回得自家宅中。 蔚母眼见蔚仁满身是伤,急切道:“仁儿,你这是怎么了?” 蔚仁恨恨道:“还不是平南王所赐?” 蔚母掩嘴道:“就是如今声名如日中天的平南王?” 蔚仁咬牙道:“除了他,还有哪个平南王?恨呐,恨不能食其肉,剁其骨!” 蔚母面有忧色道:“那平南王身为大周驸马,又乃当今皇上之义子,军功赫赫,仁儿莫于其争锋。” 蔚仁大手一挥道:“母亲莫管,儿自有办法治他一治。哼,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任他平南王势大,保不准也会阴沟里翻船!” 蔚母见其面有怒色,已显不耐,似欲开口,却终是未能说出,叹了一声,往内屋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四章 初见八皇子 对于若逦与冰心而言,这难得一见的田园风光到处透着新鲜,那透入鼻端的柴火气息,那泥土特有的芬芳,那狗吠鸡鸣之声,那孩童嬉戏雀跃之声,丝丝缕缕,都透着一股人间寻常事的味道。 鸿睿陪伴着俩女,走在田埂边,看着此时的田埂已然笼罩上一层积雪,那隆起的田垄,如一条条游龙,绵延向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 三人迎着清晨的一缕朝阳,呼吸着乡村特有的清新,鸿睿轻声感叹道:“这就是活着的味道。” 冰心掩嘴笑道:“夫君,你是后知后觉吗?都活了十八年了,如今才有此种感叹?” 鸿睿摇头道:“昨晚不和你说了吗?叫我“老公”,为何偏就改不过来呢?” 冰心洒下一串笑声道:“这个称呼太别扭了,冰心总觉着是宫里太监的称呼。” 若逦掩嘴别过头去,啐道:“妹妹,这玩笑开不得,姐姐已然怀上了,你还没有呢。” 冰心一脸羞红,恼道:“姐姐说什么呢?大白天的,被人家听见不得笑趴下呀。” 鸿睿无奈道:“娶妻如此,欲语还休,为夫心伤啊......” 河水已然结了厚厚一层冰,三人在河边一方石头上坐下,露水晶莹,在晨光下透射着时光的七彩绚烂。 “食一碗人间烟火,饮一杯人间挚爱。很好,很满足。”鸿睿喃喃道。 若逦与冰心坐在鸿睿身侧,微风拂过,掠过三人的发髻,带不走一丝温情。此刻,仿佛整个河畔,整个村庄,整个世界,便唯有三人,看时光曼舞,看潮起潮落,看朝霞辉煌,看落日余晖...... 鸿睿陪得两位娇妻闲逛了半日,正自往府上赶,半道之上倒是遇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三人身侧,赶车的汉子向鸿睿拱拱手道:“打扰三位,冒昧问下,平南王别苑如何走?” 鸿睿诧异道:“你们找平南王?” 那车夫笑道:“是的,有事拜会。” 鸿睿指了指前方道:“直着向前,最大那座宅邸就是。” 那车夫拱手道:“谢过三位。” 说罢,已然驾车行去。 若逦奇怪道:“看这马车装饰极为豪华,想必不是寻常人家,不知找夫君何事?” 鸿睿笑道:“瞧上一瞧便知。” 片刻后,到得别苑,却见那辆马车停于府外,那车夫瞧见三人愣得一愣,再瞧三人向府内而去,方才恍然大悟。 一下人见鸿睿三人回府,忙上前拱手道:“小的见过王爷,二位夫人。八皇子殿下到访,此刻正在前厅饮茶等候。” 鸿睿闻言,摇头笑道:“皇上前几日才说起拜师之事,这位殿下倒是心急,等不得便来拜会恩师了。” 说罢望向两位娇妻道:“若逦,冰心,你们先回后院,为夫去会会那位殿下。” 冰心笑道:“好,那我先陪姐姐回后院。” 望着俩女缓缓而去,鸿睿轻叹一声道:“看来这趟差事不好应付啊,前几日才听闻这小子面壁思过呢,今日倒是亲自杀上门来了。” 鸿睿到得前厅,却见厅内坐着一孩童,年约十岁,身着青色锦袍,脚踩厚底翻云靴,瓜子脸,面色白净,瞧着分明是一孩童,却是颇为老成。 只见他坐在木椅之上,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盏,正自饮茶。 鸿睿正待入内,却闻得其口中喃喃道:“这平南王看来是不懂品茶呀,如此劣茶拿来待客,难以入喉啊。” 说罢,还晃了晃脑袋,似乎颇为失望的样子。 鸿睿心道:“哟呵,这小子老气横秋,在背后编排本王,好,晾上一晾再说。” 鸿睿正待转身离去,却闻得厅内飘出一句话:“平南王既然已回府,却为何避而不见本殿下?” 鸿睿闻言先是一愣,暗道:“这小子倒是有两把刷子,本王动作极为轻微,却是已然被他察觉。” 鸿睿便满脸笑意道:“本王闻殿下抱怨此茶不佳,便寻思着去后院取些好茶过来。” 八皇子嘴角一撇,将茶盏放到桌上,掸了掸衣袍,起身道:“本殿下常闻平南王善于领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番瞧来,颇为失望。” 鸿睿两手往身后一别,面色不变道:“哦,殿下何出此言?本王愿闻其详。” 八皇子眼神灼灼,盯着鸿睿,嘴角带笑道:“领军之将,凡事亲躬,定非良将,为将之人,当知事有轻重缓急,主次不明,何以为将?” 说罢,摇摇脑袋,语重心长道:“平南王明明府中有下人,取些茶叶,吩咐下去便是,何须亲力亲为?” 鸿睿瞧着八皇子,笑道:“殿下此言差矣,本王待客之茶乃是皇上赏赐的黄金芽,闻殿下言,此茶不佳,便寻思着是否为下人所调换,便想着去后院取些过来比对一下。” 八皇子眼珠一转笑道:“原来如此,我道是为何此茶如此寡淡,原来是父皇赏赐的黄金芽,嗯,此茶初泡之下极为寡淡,须待三泡之后方才浓香,是本殿下疏忽了。” 鸿睿笑道:“本王家境颇为一般,御赐之茶平素也只是拿来待客,以充门面。若早知今日殿下到访,此茶倒是不必拿来待客了。” 八皇子奇怪道:“哦为何?” 鸿睿面色一整道:“殿下若是为客,见着主家却是为何不曾行礼?” 八皇子面色一怔,忽然抬起下巴道:“本殿下身为八皇子,为何向你一外姓王行礼?” 鸿睿也是不怒,笑道:“若是本王不曾记错的话,八皇子殿下尚未开府,一无爵位,二无官身,按礼制,见着本王当行礼。” 八皇子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反驳,鸿睿的一句话又是不冷不淡的杀至。 “嗯,上回皇上下旨,命本王为殿下师,按礼制,殿下今日前来,当行拜师礼。可本王今日观殿下空手而来,还真是无礼啊。” 八皇子一跺脚,恨声道:“好你个平南王,本殿下常闻平南王文武之才,乃是世间少有大丈夫,今日一见,颇为失望,俗,俗不可耐!” 鸿睿咧嘴笑道:“强者经风不熄,弱者随风而灭。世间之人,孰论强弱,当先由俗人做起,连俗人都做不好,遑论强者?” 八皇子思忖片刻,道:“如何做好俗人?” 鸿睿笑道:“为师今日便授殿下第一课,如何做好一俗人?” 八皇子眼珠一转,笑道:“本殿下已知悉,平南王定会说,做好俗人,当先守礼,对否?” 鸿睿心中暗想:“哟呵,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鸿睿轻咳一声道:“非也,本王想说,虚张声势只会让自己越过越浅薄,殿下身为皇子,胸中所藏当为星辰大海。” 八皇子道:“何为星辰大海?” 鸿睿正色道:“皇上的江山社稷便是星辰大海,朝中诸大臣的国富民强梦便是星辰大海,寒门学子的苦读十年只为身居庙堂便是星辰大海,殿下的诸位哥哥们苦心经营的便是星辰大海,殿下,你的星辰大海是什么” 八皇子垂头苦思,口中喃喃道:“我的星辰大海!我的星辰大海?” 鸿睿笑道:“殿下,今日的课业便是星辰大海,殿下回府仔细思考,三日后再告诉本王。” 八皇子抬头瞧了瞧鸿睿,忽然拱手施礼道:“老师,那学生便告辞了,三日后再来听老师授课。” 说罢,晃着脑袋,若有所思的向府外走去。 鸿睿瞧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笑道:“少年老成呀,哪怕这份老成是装出来的,但已非容易。身在皇家,活生生把一个娃娃养成了一个提前发育的怪胎,哈哈。” 说罢,摇摇脑袋,往后院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五章 五五之约 苦闷的蔚仁在家养了两日伤,砸了几次锅碗瓢盆后,便带着一肚子怒气摔门而去。 蔚母很是伤心,这儿子从小当个宝贝疙瘩般养大,说不得,也打不得,待得如今,也只能自己抹一把老泪,兀自受着。 蔚仁走在街市上,心中寻思着,该如何把那藏于地下的万两白银给取出来。思来想去,也只有找飞鱼帮了。 心中正琢磨着事,却是冷不防与一女子撞个满怀。 耳边只听得一声娇呼:“哎哟”,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蔚仁低头一瞧,却是一面貌寻常,粗布棉袍的女子跌倒于地,边上还有一堆稀碎的瓷瓶。 蔚仁正自心烦,顿时怒不可遏道:“谁家女子,撞了本大爷还赖地上装可怜。” 那女子闻言,顿时也不示弱:“你这人怎这般说话,明知冬天路滑,你还低头走路,撞了本姑娘倒是没事,可惜了这只前朝梅瓶。” 蔚仁闻言,先是一愣,粗声粗气道:“哟,碰瓷找上本大爷了,也不瞧瞧本大爷是谁?” 那女子闻言,泪水已然涌出,高声喊道:“街坊邻居们快出来瞧瞧,撞碎了别人宝贝还赖别人,这世道可还有无王法??” 原本还颇为清静的街市,忽然涌出一群人,把蔚仁与那女子围在中间,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含笑围观。 那女子悲苦道:“父亲病重,已然无钱抓药,本当今日把家中祖传的这只梅瓶拿到当铺给当了,换点银两后去药铺抓药,这下可好,被你没头没脑的一撞,我这最后一点指望也没了!你赔我梅瓶!” 说罢,一把抓住蔚仁衣襟,哭喊道:“不赔我梅瓶,我们便去见官!” 蔚仁平日里哪吃过这亏,一把将那女子的手扫开道:“你就是碰瓷,这大街之上行人极少,本大爷好好走路,偏就撞上了你?” 此时,一文弱书上走至近前,拱手道:“这位官人,此话恐怕不妥,你往南行,这位姑娘往北行,按理,你当行左道,却为何行了右道,加之天冷路滑,你撞上人家姑娘当属你过错在先。” 边上众人闻言,顿时点头道:“嗯,这位书生到底识文断字,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关键。明明你走错了道,才会与那姑娘撞上,怎好赖人家姑娘呢?” 那姑娘闻言,哭声更显凄苦。 又有人蹲下瞧那稀碎的梅瓶,瞧了瞧底座落款,惊呼道:“哎哟,这款梅瓶可是前朝官窑烧制,你们瞧,三品府窑,乃是前朝三品居的物件,少说也要值个千八百两呢。” 蔚仁闻言,顿时慌了,惊呼道:“多少??千八百两?老子哪来那许多银钱,没有!” 说罢,推开众人,欲夺路而逃。 而正在此刻,却是遇上一人,俩人一瞧之下,顿时蔚仁一脸喜色,高呼道:“段堂主,是我,是我,蔚仁!可还记得?” 那人一身粗布袍子,头戴一吧,什么买卖?” 蔚仁忙凑到近前,轻声道:“此次出府匆忙,藏于府中的万两白银我是一两都未带出啊,您看,能否......” 段堂主“嘿嘿”笑道:“后悔了吧?当日,我曾提醒过你,给你银票,你却是非要现银,现在好了吧!” 蔚仁一脸苦笑道:“唉,都是我那臭毛病,每晚要点一遍银子才能入睡,后悔啊。” 段堂主不屑道:“此事,若是惊动帮主,你我都不实惠,要取银子,可是需要飞燕堂的兄弟帮忙,这费用可是不少啊。” 蔚仁忙道:“段堂主,您说个价,反正不能便宜了平南王,您说是吧?” 段堂主眼睛微眯道:“这样吧,取出之后五五分账,可好?” 蔚仁哭丧着脸道:“能否再少点?” 段堂主起身道:“此事本来我便不该参合,毕竟到平南王别府去寻财,风险颇大,要不你再寻寻其他人?” 蔚仁忙起身拦住道:“段堂主,五五便五五,总比没有来的强。” 段堂主闻言,笑道:“诶,这就对了嘛,毕竟不是我段某的买卖,我也是要请动别人,这笔费用可是不少的哟,落我手中可能也就四五百两的事。” 蔚仁忙拱手道:“段堂主说的极是。” “诶,这事呀得亏得你找上我,咱俩这么深的交情,我不帮你一把,倒是说不过去了是吧?” “诶,诶,谢段堂主抬爱。” “坐下说吧,仔细点,这银子藏哪儿?府中有几人?晚间几人巡夜?反正事无巨细,好好给我说说。” 蔚仁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连画带比划的,整整说了半个多时辰,终于,一应细节俱交代清楚。 段堂主笑道:“好,兄弟的事情便是我段某的事情,我这便回帮,替你张罗去。” “诶,诶,谢过段堂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六章 神秘消失的何公公 冬日下的皇城便如一所占地甚广的宅邸,空旷而凄冷。屋消失便消失” 王左无奈摇头道:“王爷,要不我们去瞧瞧三德吧,或许在那儿会有发现。” 鸿睿伸了伸腰,道:“今日便算了吧,反正那三德已然痴傻,即使去问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抓紧调查与此棉被有关的事情去吧。” 牢头送得二人出门,鸿睿忽然转身道:“牢头,不知你姓什么?” 牢头忙躬身拱手道:“禀王爷,小的姓马,因家中排行老二,别人都习惯呼我马二。” “哦,马二,你当牢头多久了?” “哎哟,这个可有些年头,我算算.......”,过得片刻,马二道:“禀王爷,整整二十年了。” “很好,对了,最近几日你是否留意何公公有甚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若说异常,这何公公最近几日好似食欲不佳,所送饭食总会剩余大半。” “好,你回去再仔细想想,若想起什么,可以直接去大理寺找王左大人。” “是!” “王大人,走吧,本王想去你们大理寺喝口茶水,顺带看看卷宗。” “大人,请。” 大理寺各司正在院内等候,见二人出来,忙起身相迎。 “去大理寺,本王有事相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七章 疑云 冬日昼短,鸿睿在大理寺翻看了会儿卷宗,抬眼一看,暮色已然渐至。 转首一瞧,王左依然在整理卷宗,桌案上已然垒了一摞。 鸿睿微笑道:“王大人,今日便到此吧。有无兴趣到本王别苑喝壶小酒暖暖身子?” 王左拍了拍案上卷宗道:“王爷相邀,那是下官的福分,怎敢不从?” “那便走吧”。 二人说完,伸了个懒腰,起身向外行去。 马车缓缓前行,夜色如墨,夜冷,风更冷。 车厢之中,燃着碳炉,二人将手靠近碳炉取着暖。 鸿睿忽然问道:“王大人,那名叫马二的牢头可要盯紧喽。” 王左皱眉道:“一应事宜已然交代下去,王爷放心。” 鸿睿接着问道:“那条被褥甚是可疑,不知下午是否查出些眉目?” 王左轻声道:“这些被褥都是由户部提供,好在何公公那所牢房仅使用了一间,那条被褥的出处倒是很方便查得。” “哦,细节,我要听细节,越细越好。” “嗯,据下午查报,此条被褥乃是去年八月由户部领取,一直存放于牢房的库房之中。管理库房的乃是一名老狱卒,年已六十开外,平日里也只是收发物资,并无不良记录。” “那这条被褥是何人所领?” “哦,乃是一名牢卒,名叫陈得开。” “经那名牢卒之手,还有何人接触过?” “那陈得开说,那日他领了被褥,往牢房内送,到得牢房,被马二拦下了,马二说他一会儿要去牢房收拾一下,他顺带带过去。” “照你这么说,最后接触这条被褥的便是马二” “是。” “这马二最近数日行为举止是否有何异常?” 王左闻言,沉思片刻道:“下官今日问了各门守卫,发现些许异常,不知算不算反常?” 鸿睿饶有兴趣道:“哦,但说无妨。” “这马二平日十天半月便去净杂房找那孙篓子喝上两杯,可最近七八日,每隔两天便去一次。” “哦,可曾找过孙篓子问过,何事跑动如此之勤?” “禀王爷,手下人装着没事找孙篓子闲谈,他说,近日来,一好友给他送了几坛好酒,那马二便没事过来解解馋,等三坛好酒喝完,便已然多日未去了。” “哦?可曾问过孙篓子什么事?” “这个,手下未问,明日一早下官派人去问问吧。” “这净杂房是何所在?” “哦,这净杂房分为净房与杂房,净房乃是将每日排泄之物集中于此,有专人负责倾倒。这杂房乃是暂存宫中废旧布料及那些废纸之处,到了一定量后,便会有人负责处理。” “哦废纸与废旧布料如何处理?” “废纸都是集中焚烧,废旧布料都是集中拉出宫后掩埋。” 鸿睿若有所思道:“明日派人去掩埋地瞧瞧,看是否有异状?” “是,王爷。” 二人聊着,不知不觉已然到得别苑门前。 门房仆人见得车驾前来,忙跑向前,伺候鸿睿下车。 鸿睿与王左迈步向府门而去,却见得洞开的府门之内,依稀站着一纤弱身影。 待走得近前,发现却是冰心。 只见冰心披着一件红色披风,手中捧着一个铜暖炉,眼巴巴的瞧着门外。 见得鸿睿到来,忙跑到近前,道:“夫君,总算回来了。我与姐姐在前厅等了多时,姐姐非要出来等候,被我好不容易劝回去了。” 说罢,把暖炉塞到鸿睿手中,道:“天寒地冻的,夫君莫受风寒。” 鸿睿心头一暖,盯着冰心那被寒风冻的通红的琼鼻笑道:“为夫没事,皮糙肉厚的,冻不着。倒是你,鼻子都冻红了,快随为夫进屋,喝上一碗姜汤,去去寒。” 王左笑道:“王爷好福气,有娇妻美眷暖心如斯,着实让人羡慕不已啊。” 鸿睿畅笑道:“王大人可曾婚娶?” 王左摇头笑道:“至今尚孑然一身。” 鸿睿一拍王左肩膀道:“既然单生,又心生羡慕,说不得哪天本王替你张罗一门好亲事。” 王左老脸一红,笑道:“那便有劳王爷了。” 入得厅堂,若逦已然等候多时,见得鸿睿回来,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道:“夫君可算回府了,快,让厨房赶紧上菜。” 鸿睿上前,轻轻扶若逦坐下道:“夫人,快坐下,你怀有身孕,以后便莫等我了,早些歇息便是。” 若逦见得外人在场,也不便多言,便道:“夫君所言极是,只是日后出门,便随身带名仆从,若是晚归,让仆从回来报个信,妾身也能安心。” 鸿睿忙道:“是,夫人所言极是,是为夫思虑不周了。” 厅堂灯烛通明,一盘盘冒着热气的晚餐被端上餐桌。 鸿睿与王左分别落座,鸿睿笑道:“王大人初次来我别苑,本该好好准备,临时之约,倒是显得仓促了,勿见怪啊。” 王左微微笑道:“平南王之名已然在整个中原传开,谁人有幸可登平南王府喝上一杯酒,便已然算是三生有幸,下官初次到访,便已然有满桌盛宴,实乃王某荣幸。” “想来,你我二人已非初次共事了。”,鸿睿说罢,抬了抬手,下人捧起酒壶,为二人倒酒。 “上回解救郭大人,还全靠王大人领兵驰援。” “诶,王爷客气了,下官尚未谢过王爷呢,因为解救郭大人有功,下官可是多得了半年俸禄哟。” 鸿睿笑道:“来,王大人,此次再次合作,我们干一杯。” 王左举杯道:“王爷,请。” 酒水入腹,王左惊喜道:“哟,草原的马奶酒!” 鸿睿闻言笑道:“王大人也好此酒?” 王左道:“说起此酒,想来已两年未曾饮过,上回饮此酒还是两年前从一皮货商人处购得,近来那些皮货商倒是改行卖马了,连这马奶酒也是不屑带来卖了。” “哦,正好本王上回路过草原,带了数十坛回京,走时不妨带上几坛回去。” “哈哈,好,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杯觥交错,不觉间已然临近深夜。 二人正待就此散去,却是闻得后院传来于放的怒喝声。 鸿睿忙起身道:“若逦,冰儿,你们速去书房暂避。为夫去看看。” 王左忙道:“王爷,下官一道前往。” 鸿睿取下墙上长剑,抛了一把给王左,二人身形奔闪,已向后院掠去。 此刻,后院之中正有三条人影兀自缠斗。 鸿睿已王左匆忙赶来,那二人提着手中小铲,猛然向于放脖颈间一招横扫,便做势欲退。 却听于放冷哼一声道:“才交手三招,便想走吗?” 只见于放不退反进,电光火石间已然一个闪身,避过二人合击,侧身滑步,绕至一人身侧。 只见他反握剑柄,斜向一剑扫出,已然由下而上在一人肋下划出一道尺长伤口。 只听那人“啊”的一声惨呼,身形退得两步,正欲带伤逃窜,而鸿睿与王左已然分左右,向那人杀来。 只闻得那人高呼一声:“狗哥,快撤,这边我罢,“啪”一声,已将桌子掀翻。 掌柜的与那小二见状,忙不迭上前招呼道:“诶,马爷,马爷,您消消气,这都是常客了,何必发那么大火呢?” 此话不说还好,那马二一把抓住小二衣襟,一甩之下,只听得“哎哟”一声,小二笔直向那蓬头垢面之人甩去。 那人自顾喝着酒,似未发觉一般。 只听得一声“哎哟”,小二已然砸落桌面,桌子上的酒水吃食顿时撒了一地。 那人叹息一声,道:“可惜了。” 随手放下一块碎银,匆匆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八章 夜色之下 若说世上多数的不幸都源于贪婪,那还有少数的不幸都源于运气。 今晚对于飞鱼帮的两名金牌刨手而言,运气确实是差了些,当然,贪婪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于放赶了几十里路,到得京城集市,有尾随了几名美艳少妇,才找到了品香阁。 一张冷脸挤在一众女人堆中,总是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倒是有几名艳妇掩嘴笑问:“诶,你个大老爷们儿挤在我们女人堆里作甚?” 于放也是不怯,一股丹田之气经得奇经八脉直抵嗓子,大喝一声:“买胭脂!” 众女被那声如洪钟的一声大吼,顿时安静不少。 店中一名少女“吃吃”笑着,走到近前道:“大哥,本店胭脂水粉各种品类一应俱全,不知您是送给谁?” 于放盯了那名少女,又绕着她转了两圈,道:“送给一名姑娘,仿若姑娘一般貌美,就是皮肤较你更白。” 前半句话说的那名少女面泛微红,后半句话顿时面色铁青,随手取了一盒道:“就这盒最合适,去掌柜那儿付钱吧”。 说罢,撅着嘴气呼呼的走开了。 ...... 于放怀揣胭脂,在后院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得莲儿出来。 忐忑上前,嗫嚅道:“莲儿,给。” 说罢从怀中掏出胭脂盒塞入莲儿手中,转身便欲离去。 莲儿一把拽住于放衣袖道:“什么东西?” 于放小声道:“胭脂。” 莲儿心头一喜,暗道:“原本还以为此人就是一块榆木疙瘩,想来倒是错了。”,可嘴上却道:“平白无故,为何给本姑娘送胭脂?” 从未如此紧张过的于放,顿时一张冷脸上难得的滚落豆大的汗珠,脑袋里也是一片翻江倒海,怎一个乱字了得。 不知怎的,冷不丁冒出一句:“王爷说了,美人唇上的胭脂最是好吃。” 一句话,让莲儿顿时呆了一呆,细细品味,顿时反应过来,满脸羞红,恨声道:“好你个木头疙瘩,净跟王爷不学好!瞧我不到二夫人那儿说道说道!” 说罢,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于放不知哪里说错了啥,只是觉着莲儿生气了,这可是与初时设想大相径庭。瞧那转身离去的窈窕身影,还有随风传来的碎碎念:“死于放!臭于放!木头疙瘩于放!气死本姑娘了!” 于放跺了跺脚,摇摇头,心中暗道:“女人的心思到底是咋想的?” 一个闪身,于放脚步轻盈的踏着屋顶瓦楞,到得前院,取了两坛好酒,坐在屋顶,对着落日余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不知不觉,已然月上柳梢头。 于放仰天长叹一声:“老婆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唉。” 一声叹息,伴着酒坛顺着屋檐滑落,“啪”一声,掉落于地。 可紧接着,却听得身下屋内隐隐传来一阵慌乱人声。 于放嘴角微微一笑,暗道:“小爷正自不爽,小贼上门求虐,正好,送上门的消遣,说不得得好好练练。” 翻身下得屋顶,蹑手蹑脚到得屋门前,凑耳倾听,此刻却又悄无声息。 于放一脚踹开屋面,两团黑影顿时由屋内扑出。 于放与二人缠斗了数招后,终于引来鸿睿与那王左大人。 此刻,那名活口正被鸿睿伺候的欲仙欲死,酸爽不已。那人哭嚎道:“魔鬼!你们都他娘的是魔鬼!我就是替那蔚仁取回他留下的银钱而已。” 此话一出,鸿睿与于放相视一笑,鸿睿道:“于放,本王今日也是累了,接下来的问话便是交给你了,记着,别弄死了。” 说罢,已然出屋。 到得若逦卧房,却见若逦与那冰心正在说着悄悄话,俩人兀自掩嘴轻笑不已。 烛火摇曳,碳炉温煦,俩女在烛火掩映下,一个体态丰盈,一个身形纤纤,俱都肌肤胜雪,巧笑嫣然,顿时让鸿睿瞧得一呆。 二女瞧得鸿睿进来,忍不住的“咯咯”娇笑不止。 鸿睿摸了摸鼻子道:“不知二位夫人因何如此高兴?” 若逦托着香腮,瞧着鸿睿,招了招手道:“夫君,你过来,我告诉你。” 鸿睿到得案旁,找了把椅子坐下,正欲开口,忽觉耳垂一痛,忙道:“哎,哎,夫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 若逦娇嗔道:“好你个鸿睿,便是你教于放说那“美人唇上的胭脂最是好吃”?” 冰心一张小脸带着笑意,凑到鸿睿近前,吐气如兰的问道:“夫君呀,这美人唇上的胭脂你到底吃了多少呀?” 鸿睿高呼道:“莫听那于放胡诌,这本就是一句笑谈,这木头当真了。” 若逦娇笑道:“所谓笑谈,也必定事出有因,夫君说来听听吧。” 鸿睿无奈道:“那晚,闲来无事,与于放在屋顶喝酒,这小子不知哪儿弄来一包卤鸡屁股,让我也尝尝,还说此物最是美味。” “于是呢?” “于是,我便顺口一说,这美人唇上的胭脂才最是美味呢。” 二女闻言“咯咯”娇笑不止,忽的,俩人同时不笑了,恨声道:“好你个鸿睿,居然把我俩的香唇与那鸡屁股相提并论?” 鸿睿慌忙道:“二位夫人,莫误会,我说的是世俗女子,二位夫人美艳不可方物,天上仅有,地上绝无,我对二位夫人的爱慕之情,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二女闻言,又是一阵大笑。若逦抚着肚子道:“哎哟,我吃不消了,再笑下去,估计这娃娃要出来了。” 手终于是松开了,耳垂终于是不痛了。 鸿睿揉着耳垂道:“若逦,你看,天色已晚,外面天寒地冻,今晚,我们三人一起大被同眠如何?” 冰心闻言,已然双颊通红,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若逦却是起身,俩手叉腰,嗔怒道:“夫君,今晚此处没有你的位置,这眼瞅着小兔快出生了,可没那闲心思陪你做那荒唐事。” 说罢,一手扯着鸿睿耳垂,一手推着冰心,将二人送得门外,道一声:“晚安,动静小点。”,“砰”一声,屋门已关。 冰心羞红着脸,啐道:“夫君,你也太不知羞了,简直没脸没皮。” 话刚说完,却被鸿睿一把横抱而起,道:“素手扯得鸳鸯被,闲云遮得月婆娑,走,今晚夜色甚好,本王说不得要行云布雨一番,哈哈哈......” “砰”一声,屋门被踹开,又是“砰”一声,屋门已然关上。烛火灭,黑咕隆咚却是想瞧也是瞧不见了......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那马二,此刻摇摇晃晃在巷子走着,时不时的扶着墙一阵干呕,可那眼角的微光分明却是在观察着身后动静。 身后缓缓行来一人,身形佝偻,衣衫破旧,马二兀自观察了片刻,待那老头走远,才缓缓迈开脚步。 行得不远,却见黑暗之中忽明忽亮的燃着一红点。走至近前,却发现是方才那名老头。 马二与那老头错身而过的一瞬,却闻得那老头低声道:“你已暴露,速撤。” 说完,背转身去,反向而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四十九章 马二身后的暗流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以一种肆无忌惮的姿态灿烂了这个世界的时候,马二的心情也很灿烂。 马二对着脸盆中的清水照了照仪容,用手指蘸了点清水,往头发抹去,今天是他最后一天当班了,就算是给这二十多年来的牢头生涯来一次庄重的告别。 终于可以撤了。 这是马二盼了许久终于盼来的好消息。 院中的桂花树底下还埋了两坛好酒,一会儿得挖出来,带着路上喝。 隔壁的张寡妇,唉,带着一起怕是不便,不辞而别却又觉着心尖尖阵阵发疼,头痛啊,算了,给张寡妇留张银票吧,虽说也就二百两,可也够她生活个两年了。 清水很清,印照出一张一脸络腮的粗犷面容,马二摇了摇头,暗叹一声道:“这整日里戴着一副面具,时日一久,连自己都觉着陌生了。” 想罢,整了整衣袍,推开屋门,正欲迈步。 却见屋外正俏生生站着一人,那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气息,可不就是隔壁张寡妇。 马二一把将张寡妇拽进屋内,着急道:“你不怕被人瞧见落下闲话?” 张寡妇一下扑入马二怀中,带着哭腔道:“二哥?你还会回来吗?” 马二迟疑道:“我这不去牢房当值吗?当然还来呀。” 话音刚落,忽觉腰椎处一阵酸麻,浑身便如泄了气的皮囊,瘫软在地。 张寡妇低垂着脑袋,便那般静静瞧着马二,忽的叹息一声道:“上头说了,既然暴露了,便不用再回去了,免得别人顺藤摸瓜,唉......” 说罢缓缓转身,径自离去。 只是,开门的一瞬间,那左手食指之上一枚殷红的指套之上似乎有一滴鲜血兀自滴落。 马二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口中下意识的低呼一声:“毒蝎......” 张寡妇愣了一愣,嘴角蓦然浮出一抹微笑,低声道:“陪了你七年,临走终于猜出我真名了,走好。” ...... 八皇子今日心情甚好,早早便吩咐下人备好马车,命丫鬟将那上好的茶叶用楠木树漆罐装了两罐,又吩咐下人取来父皇赏赐的一柄短刃,忍不住双手轻抚刀鞘,上好的水蜥皮所制的刀鞘,千年铁木打磨的刀柄,柄尾还嵌了一枚拇指大的红宝石。 脸上不禁浮现一抹肉疼之色,这可是由大齐名匠莫秋先生打造的短刃,世间再难寻得第二柄。 咬了咬牙,心道:“罢了,名刃虽难求,名师更难得。父皇说的没错,上位者当明得失,懂取舍,否则永远只配做那乡野之地的土财主。” 大丫鬟绿箐捧着俩木盒来到,笑道:“娘娘挑了几件首饰,让殿下给两位师娘带去。” 八皇子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还是知子莫如母啊,我都没开口,母亲便知晓我心中所想了。不对,定是姐姐你去母后那边说啥了吧” 绿箐掩嘴“咯咯”笑道:“殿下勿怪罪奴婢,奴婢只是想着,殿下若是拜师,顺带孝敬一下师母,想来以后相处定会融洽。” 八皇子摇了摇脑袋,叹息道:“可惜姐姐长我六岁,若是与我相仿,说不得等我长大了便会娶你。” 绿箐小脸一红,啐道:“小小年纪,恁不知羞。” 说罢,放下木盒便转身逃也似的离去了。 ...... 八皇子季崇高上得马车,揣着一颗难得的向往之心向平南王别苑而去。 说起这位八皇子季崇高,名虽带上“崇高”二字,行端举止可是打小毫无“崇高”之态。五岁开学之龄,父皇给安排了一名大学士给八皇子开蒙,只因用戒尺小小责罚了一番少不更事的八皇子,于是,皇上最为喜爱的锦鲤不知怎的,其中一尾锦鲤被烹制的色香味俱全,然后莫名其妙出现在先生的食盒之内。 八皇子眼巴巴的瞧着先生吃完后,方幽幽道:“先生,据闻父皇最喜锦鲤,不知此事可当真?” 先生抚着胡须道:“吾皇生来喜爱那锦鲤,宫中的碧波池中便养得千尾锦鲤,闲暇之时,皇上总喜欢到那池畔喂食,一把饵料,惹得池中锦鲤争相雀跃,甚是好看。” 八皇子揉揉鼻子道:“父皇若是知道,他最喜爱的锦鲤,有那么一条不甘寂寞,入了先生的五脏庙,不知会作何想法?” 一句话,惊得先生面如土色,想起午膳之时所食的一尾肥鱼,顿时浑身战栗,小心问道:“殿下此话何解” 八皇子季崇高嘴角挂着笑,轻凑于先生耳边道:“先生,中午那尾肥鱼便是父皇饲养的锦鲤。” 也就因为一尾肥鱼,那名先生当日便辞去官职,回家避难去了。 后续,又是请得几位名师,其中一名,乃是新进状元,年方二十,生得颇为俊朗。有幸为皇子师,颇感自豪。 初始无异样,直到某日,八皇子对其言道:“闻先生酷爱名家字帖,宫中藏书阁中便藏有许多,今日休学之时,先生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去鉴赏一番?” 先生闻言,面露喜色,连道:“甚好,甚好。” 夏日炎热,二人行走在宫中,那新进状元只觉这皇宫甚大,若无八皇子带路,恐怕此刻他便已不知身处何处了。 俩人七绕八拐,直走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到得一所颇为雅致的院落。 八皇子引先生入内,八皇子忽然手抚小腹道:“先生,我忽感腹中不适,去净房一趟,你去那所屋中品鉴字帖吧。”,说罢,一溜烟去找净房了。 顺着八皇子手指的方向,先生见有一屋,屋门紧闭,瞧那门楣装饰,也不似藏书阁。可又心想,殿下想来不至于诓骗于我。 如此想来,便推门而入。 这门开的一瞬,先生愣住了,屋内之人也是愣住了。 只见屋内摆着一排洗浴之用的木桶,七八名宫女正在木桶之中沐浴。 眼见得莫名其妙闯入一男子,更可恶的是,这男子还愣在当场,一双眼睛似乎不可置信般盯着她们瞧个不停。 随着数声响破天际的惊呼声,终于,先生如梦初醒,正欲退去,却是被几名体格壮硕的嬷嬷逮个正着。 “好你个状元郎,枉你饱读圣贤,却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走,去皇上跟前说个清楚。” 可怜那状元郎,一朝之间名誉扫地,不久便辞去官身,寻得一所寺庙,出家当了和尚。 从此以后,皇上便觉着此子并非读书之料,于是寻了几名护卫,教八皇子武艺。 若说习武,八皇子还天生便是习武的料。 任何招式,瞧得一眼,便能模仿个七八成像。尤其,八皇子耳力惊人,这便是修习暗器之道的天然优势。 短短两年,几名护卫的压箱底功夫便被八皇子学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可惜,有了一定武学基础的八皇子,从此在那宫中的荒唐事却是做得不少。 那宫女的肚兜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公公的被窝里,那御香宫张嫔妃的首饰莫名其妙出现在晓玉宫陈嫔妃的首饰盒中。 惹得一阵鸡飞狗跳,终于,皇上震怒了! 虽是责罚面壁了数日,可皇上心头却是不忍就此放弃。 于是,平南王罗鸿儒便成了最后一块磨刀石。 马车一路晃荡,载着那名宫中的祸患到得平南王别苑。 八皇子提溜着拜师礼,到得府内,鸿睿正捧着茶盏,逗着那笼中的一只金丝雀。 八皇子将手中拜师礼放于院中石桌之上,整了整衣冠,方重新提着礼物到得正厅之外。 见鸿瑞正在品茶,便双手抱拳,轻咳一声道:“学生季崇高拜见老师”。 鸿瑞闻言,转身见是八皇子,微微一笑道:“哦,是殿下呀,快请进。” 八皇子入得屋内,小心将拜师礼奉上,道:“老师,这是学生的拜师礼,请老师收下。” 鸿瑞打开俩木匣道:“怎还有首饰?” 八皇子忙到:“这是学生献于师母的一点心意。” 鸿瑞“呵呵”一乐道:“不错,知道送礼要送全份,也算心思细腻了。” 说罢,拿起那柄短刃把玩了一番,一手抽出短刃,顿时一声龙吟出鞘之声响起,只见此短刃遍布一片片鳞甲之纹,寒光毕露,端得是一柄绝世好刃。 八皇子轻声道:“老师,此刃名为“龙鳞”,乃是大齐名匠莫秋,取天外飞石,于地火之中熔炼二十余日所锻造的一柄绝世名刃。此刃乃父皇所赐,宝剑赠英雄,此刃于学生处终是蒙尘,特献于老师,或许异日战场之上,可助老师多杀几名敌将。” 鸿瑞不禁笑道:“小小年纪,心思活络,为师看好你哟。” 正说着,忽有家丁前来,道:“王爷,王左大人派人来报,马二于今日清晨毙命于家中,此刻王左大人已然去查探现场了。” 鸿睿眉头一皱道:“哦,知道了,告诉来人,本王这便前往。” 鸿睿心中暗忖道:“这暗中之人倒是见机极快,刚露出一点苗头,便当机立断,壮士断腕,好果决啊。” 八皇子惊喜道:“老师,带学生一起去吧,学生想见识一下老师断案的法门。” 鸿睿将那龙鳞短刃插入腰带之内,笑道:“好,今日便上一课暗流涌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章 疑云渐开 一个孩子的心有多大,这孩子的未来就有多大。 这是鸿睿的感叹。 不动声色的带着季崇高到得马二宅院,作为一个孩童,初见死尸本该惊慌,可季崇高却显得极为淡定。 虽瞧着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却毫无惊恐之色。 季崇高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鸿睿,也不开口询问,只是竖着耳朵用心听,两眼冒光的用心看,偶尔还帮着鸿睿搭把手。 王左跟着鸿睿办了几件案子,已然明了保护案发现场的重要性。 鸿睿来到前,他只是吩咐手下将整个宅院围住。 鸿睿命众人于院外守候,只带着王左与季崇高入内。 屋内甚为整洁,毫无打斗的痕迹。一盆清水依旧未倒,一方粗布帕子挂在铜盆之上。 鸿睿用手摸了把帕子,依旧很湿。 鸿睿道:“瞧此帕的湿润程度,而且洗脸水都未倒掉,马二死亡之前当正在梳洗,初步判断,其死亡之时当在一个时辰前。” 鸿瑞又踱步至马二尸体旁,小心查探瞳孔扩张程度,同时扒开马二嘴巴,用棉签探入口中,在死者舌苔上一阵搅动。 少时,取出棉签,只见棉签之上有微微泛黄的分泌物。 鸿睿沉声道:“此人生前定犯有胃病。” 瞧了瞧马二已然发紫的嘴唇,鸿睿皱眉,道:“王左,你瞧,按照常理,若是人死一个时辰之内,这嘴唇当不会如此发紫。” 王左蹲下,端详片刻道:“王爷,此人身上暂时瞧不出明显外伤,不妨先查明伤处?” 俩人将尸首翻转,终于在马二腰椎之上发现一抹淡淡血迹。 鸿睿低声道:“果然如此。” 季崇高疑惑问道:“老师,您发现什么了吗” 鸿睿取出短刃,将马二背部衣物划开,只见一条黑色细线沿脊柱方向一路延伸,直至脑部。 鸿睿淡淡道:“若想令人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最好的办法便是伤其脊椎。” 鸿睿边说边用手中短刃在尸首腰椎伤处划出一个十字刀口,嘴中却道:“而要令人短时间内死亡,最好的方法便是破坏其大脑,你们瞧,毒素沿中枢直抵大脑,令大脑瞬间死亡,便是神医也是难救。” 鸿睿轻声唤道:“崇高,你来扒开创口。” 季崇高闻言,也不惊慌,只是蹲下,两手轻轻扒开那十字创口。鸿睿取来油灯,仔细探查伤口,只见沿创口纵深面,肌肉与脂肪组织有撕裂情况,创面平滑,且从创面判断,沿创面纵深有细微弧度。 鸿瑞轻声道:“王大人,你看,死者脊柱间的骨膜已然被利器刺穿,利器直抵骨腔。” 鸿瑞起身道:“崇高,松开吧。” 三人出得屋门,却是发现屋外已然围满了人。都交头接耳,对着屋内方向指指点点。 “王大人,组织人手暗访,这马二平素与人是否结怨与马二平素走动密切之人也别放过。” “是,王爷。” ...... 三人到得大理寺,却见于放早已相侯多时。 鸿睿奇怪道:“于放,你怎在此等候” 于放忙到:“王爷,那小贼招架不住了,终于招了,但是他所说的情况,我觉着恐怕与王爷探查的案子有关,遂匆匆来报。” 鸿睿微微蹙眉道:“此间不是谈事的地方,入内详谈吧。” 四人在一书房落座,鸿睿道:“于放,把你听到的情况细细道来。” 于放躬身道:“禀王爷,此二贼乃是城中飞鱼帮之人,善挖盗洞。此番乃是受那蔚仁委托,来取那藏于地下的银子。这些都非关键,而在我一再追问之下,他还说出了其他所犯案件,而其中一件与那皇宫有关。” 鸿睿轻“哦”一声道:“难不成此人还将盗洞挖到了皇宫?” 于放道:“正是。据此人交代,马二曾数次将他们带入大理寺牢房之内,由牢房内挖了一条盗洞直达净杂房。” 鸿睿笑道:“王大人,果然如此。有无兴趣再去牢房查探一番?” 王左笑道:“正有此意。” 四人到得牢房,鸿睿命人将那床板挪开,搬开那厚重石板,顿时显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条暗道。 暗道极窄,需身形瘦小之人俯身爬行方可通过,显然,此暗道乃是依据何公公身形量身定制。 鸿睿忽然一脸怪笑看向季崇高道:“殿下可有胆量入此暗道探查一番” 季崇高神情一僵,似有所畏惧,可兀自强硬道:“有何不敢?” 鸿睿道:“王大人,麻烦你前去净杂房相侯,若本王所料不差,一会儿殿下必会从杂房出现。” 王左躬身道:“是,王爷,下官这便前去。” 鸿睿取来一枚火折,轻轻吹亮,递给季崇高道:“拿上火折,替为师探下路吧。” 季崇高接过火折,咬咬牙,纵身一跃到得洞中,微一犹豫,便躬身向前摸去。 ...... 王左候在杂房之中,忽闻得角落一口木箱之下发出“咚咚”叩击之声。 循声而去,搬开木箱,却见箱下便是一口盗洞,而八皇子殿下正灰头土脸的往上爬。 王左探身伸手,一把将季崇高拉出暗道。 季崇高拍了拍身上尘土,道:“挖此暗道之人手艺了得,洞内甚是平坦,而且从大牢至此处怕不得五六十丈?居然毫无偏差。” 王左笑道:“术业有专攻嘛,江湖各种杂门,奇淫技巧繁多,就此挖洞之术便分得有十六个门派。” ...... 鸿睿领着季崇高返回别苑,刚一进门,便喊来下人笑道:“快给殿下准备香汤,这灰头土脸的,别一会儿回宫被皇上瞧见,以为本王虐待殿下呢。” 八皇子笑道:“老师多想了,学生跟得老师一日,便长了许多见识,受益颇多。” 忽然,八皇子唤来伺从道:“替我回趟宫,禀明母亲大人,这十天半个月便随师父学习,暂不回宫了,另外,替我取几套换洗衣物来。” 那下人躬身领命而去。 鸿瑞奇怪笑道:“哦?殿下这是准备长住啊?” 八皇子揉揉鼻子,“嘿嘿”笑道:“老师上回说,让学生回去好好想想,学生的星辰大海到底是什么?学生想明白了。” 鸿睿意味深长道:“哦?说来听听。” 八皇子躬身一礼道:“自以为拥有财富的人,其实是被财富所拥有。自以为拥有权势的人,其实是被权势所拥有。身在皇家,非我所愿,那便如老师一般,做一个有名望的尊贵之人,而名声与尊贵,是来自于真才实学的。” 顿了顿,八皇子又道:“学生如今想来,之前总总甚是荒诞,与其无谓反抗,不如跟着老师好好学习。这便是我的星辰大海。” 鸿睿点头笑道:“小小年纪,感悟甚为透彻,难得。快去沐浴吧,一会儿开饭了。” 八皇子抱拳拱手道:“是,老师。那学生便先去沐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一章 蔚仁的无意之功 皇都之内,大理寺的灯火通宵达旦了数夜。 而在今晚,大理寺发出了两道密令。 第一道密令,协查令。各州郡渡口、驿站、关隘严查一年方七十的老头,此人嗓音尖细,背略佝偻,或佩戴面具改变容貌。 随着第一道密令的发出,三千余名暗探以各种身份散了出去。 一时间,京城方圆三十里各进出要道多了很多双眼睛,一张瞧不见的大网,已然撒出,就看这条成精的鱼儿会不会俩眼一黑撞到网上。 第二道密令在深夜时分传到了城防副统领的手中。于是,两千城防军连夜出动,一举扫平了飞鱼帮,整个飞鱼帮八百余众无一落网。 蔚仁是第二天一早得知飞鱼帮被荡平的消息的。顿时一张胖脸吓得几乎毫无血色,神情恍惚的回到家中,翻箱倒柜找到五十两碎银,便慌不择路的出城而去。 蔚母见他神色慌张,忙不迭问他这是去哪儿 蔚仁没好气道:“娘,这次孩儿闯大祸了!” 蔚母跺脚着急道:“仁儿,究竟何事?告诉为娘,二皇子那儿为娘好歹还有几分薄面,为娘替你求求情去!” 蔚仁摇头苦笑道:“没用的,这回得罪了平南王,整个飞鱼帮都被平南王一夜扫平,唉,娘,孩儿这便走了,再不走恐怕真走不了了!” 说罢,牵过院中一匹瘦马,费劲的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向城门而去。 到得东门,往日不甚拥堵的东门,今日却是人头攒动。 一瞧之下,凡是进出城都得仔细盘查。 蔚仁奇怪询问身侧一老汉,老汉手指不远处的告示栏道:“告示张贴了数日了,说是抓捕一名逃犯。” 蔚仁忐忑至那告示栏前,一瞧之下,不禁悄悄松了口气,暗道:“原来不是抓我。”,又仔细查看那公文,不由叹道:“牛人啊,那么大岁数一老头,居然可从大理寺牢内脱逃!” 说罢,强自镇定的牵马踱步至人群之中排队,等待城门放行。 瞧着眼前黑压压的两排长队,蔚仁眉头微皱,正自不耐,忽的脑中闪现一道身影,那身影渐渐与那告示栏中的画像重合。 蔚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无比震惊,暗忖道:“原来,此人便是何公公!” 去年六月,二皇子的母妃董妃娘娘四十大寿,蔚仁随其母拿着请帖前去宫里拜寿,在御花园中所遇之人不正是何公公? 那日母亲向他行礼,此人居然正眼未瞧,便自离去,那时的何公公是多么眼高于罢,正欲离去。 忽的一声从其中一名汉子口中喝出,“慢着!瞧这名老汉身形倒是与我等追逃的一名案犯颇为相似,待我等查完再自离去不迟。” 张寡妇闻言,一脸惊色,口中兀自辩驳道:“大人,小民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可不能冤枉我等。” 一名汉子一个闪身,已然到得老汉身侧,正欲伸手查探之时,那美艳妇人的左手忽然闪过一道寒芒。 那汉子赶紧缩手,一道劲风掠过手背,虽未伤及皮肉,可手背皮肤之上隐隐作痛。 两名汉子再不迟疑,一左一右向张寡妇杀来。 张寡妇忙喊道:“舅老爷,你快逃,这边我顶着。” 说罢,左右手各划出数道寒芒,向两名大汉袭去。 两名汉子此刻已然拔出腰间短刃,只听得声声撕裂空气的尖啸之声,又参杂着数声金铁交击之声。 而此刻,那老汉脚步慌乱的欲往庙门逃去。 却是不料,蔚仁的那匹瘦马又开始犯浑了,任蔚仁将那缰绳拉的笔直,那马可就是不肯挪步。 气的蔚仁朝那马臀之上狠狠来了那么一鞭子。 只听得那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向那庙内扑去。 一个着急忙慌欲夺路而逃,一个屁股吃痛兀自狂奔。 这一人一马好巧不巧的在庙门口迎头撞上,那马倒是没事,可怜那老头吃那一撞之力,顿时倒地不起。 张寡妇见状,惊呼一声:“舅老爷!” 也就那么一分神,两柄短刃已然架于张寡妇脖颈之上。 蔚仁提溜着马鞭匆匆赶来,见此一幕,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俩汉子满脸喜色,取来绳索将张寡妇与那老汉绑了,其中一人拍了拍蔚仁的肩膀道:“不错,此番功劳倒是少不得有你一份,走吧,随我们去大理寺领赏。” 蔚仁一听“大理寺”三字,顿时两股战战道:“两位爷,这这领赏便不必了,小的还要赶路,这便告辞。” 说罢拱拱手,牵过马儿,翻身上马,“啪”一声又朝马臀之上抽了一鞭子,只是片刻,已然绝尘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二章 绝世秘辛 鸿睿是一个对生活极其细心之人,即便生活如那浔河之水,冰冷而湍急。 顺势而为,这是鸿睿的一贯原则。 于是绝食了三日的何公公便如一条老狗一般,奄奄一息。 八皇子季崇高的面子还是颇为好使的,除了这皇子的身份,还有过往那些“丰功伟绩”由不得别人印象深刻。 太医院的门房小吏见得八皇子到访,一脸面如土色,转身之际却是“砰”一声撞在大门之上,惹得八皇子叹息不止:“唉,这宫里的某些人看来是该换了。” 言罢,自顾入得太医院,寻那颇有威望的黎太医去了。 黎太医得闻八皇子正在满院寻他,忙不迭由后门溜出,还不忘提醒伺从道:“那小祖宗问起来,便说老夫偶感风寒,在家中养病。” 季崇高有一种可贵的精神,便是“自知之明”,寻人未遇,便不再去寻。 看问题的关键便是抓住那关键。 既然老师命他来寻几株老参,那便去有老参的地方吧。 太医院的百草阁今日算是逢了劫难了。 掌管百草阁的主事封明绅熟读了一辈子医书,可惜那“咬定青山不松口”的处事原则被八皇子一通撕扯之下,顿时体无完肤。 “嗯?跟本皇子要上官手谕?还要啥?” “药方?” ....... 一顿磨叽之下倒是惹恼了这位皇子。 八皇子使了个眼色,两名护卫便将那封大人架出了百草阁。 八皇子挽起袖子,在百草阁内一顿好找,挑了一株百年老参,又另外挑了十株三十年野参。 ...... 八皇子将那十株野参交于鸿睿,道:“老师,这是您要的,我仔细看了,一水都是三十年的。” 说罢,取出一木盒,谄笑道:“老师,这株是学生特意为您挑的,百年老参,这个时节拿来进补可是最为合宜。” 鸿睿笑着敲了季崇高一脑瓜,道:“你就不怕太医院那帮老杂毛告状?” 八皇子“嘿嘿”笑道:“这个,师父不用担心,学生别的没有,之前的恶名倒是不少,想来是没这胆色的。” 鸿睿无奈摇头道:“也罢,虽是假公济私,但殿下尊师之心,委实不可辜负,收下了。” ...... 还真别说,宫里的三十年野参岂是外头那些凡品可比?一日三次参汤强自灌下去,本来奄奄一息的何公公楞是吊回来半条命。 虽依旧是固执着颗粒不进,可是精神头却是日益好转。 鸿睿也不去问话,就这样憋了四五日,终于,何公公拖着虚弱的身子,背靠在墙上,摇头叹息三声:“罢了”,接下来的问话倒是颇为顺利。 “王爷,想必你已调查过某家,十岁入宫,在这高墙深宫之内待了整整六十年。可这六十年,与我族失落的二十多万年相较之下,却是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鸿睿若有所思的盯着何公公,眼神示意他继续。 “下面我要说的,当今世人恐无一人会信。” “说不定本王便是那相信之人。” “不知王爷可曾看过一本书?此书名为《古遗杂记》。” “本王曾看过此书,光怪陆离之说颇多,本王权当神话来读。” “此书所记录的便是二百四十余万年前的世界。当时的世界,只存在一个王权,那便是我族的苏美尔王国。” 何公公说至此,脸色一阵潮红,似极为亢奋,咳了两声复道:“我族的王权经历了一场惊天大洪水后陷入不见天日的寒冬。” 鸿睿点头道:“书中有说,此为冰川纪。” 何公公眼神呆滞的缓缓道:“我族的噩梦便是从那场惊天洪水后开始的。洪水由天际而降,整整历时两年,十万万族人十不存一,幸得我族之王接得神谕,带领余下族人由先王偶然发现的山脉石窟中躲入地下。” “唉,虽是生还之人,侥幸躲过了冰川纪,却是困于地下,再难复出。” “为何?” “只因长期躲于地下,不经日月,一旦出得地下,便会眼盲,更可怕的是浑身肌肤寸寸溃烂,痛苦而亡。” “那你为何可以离开地下?” “不,先后离开地下的共有千人。” “当初遁入地下之时,各种药材也一并搬入地下,可惜,再多的药材,总有用尽之时。所余之药材便也只能治疗这千人之数。” “咳咳,其实,洹国的巫医寨,便是那千人中的一支所繁衍生息而来。”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地下的,千方百计入得宫中,却终未得偿所愿。” 鸿睿起身踱步,缓缓道:“说说你们的图谋吧。” “其实,不用我多言,以王爷之资当可猜出。” “那本王便猜上一猜,其一,千人为种,繁衍生息;其二,扰乱人世,重建王朝。” 何公公抚掌笑道:“所言不差,正是为此。” “可有一事,本王甚是疑虑。” “王爷但说无妨。” “依你方才所言,你族之人要么死于洪水,要么亡于严寒,生还者皆藏于地下,那此间之人又是从何而来?” “此问题,我也曾思考过,却是实在难明所以,或许,这世上真有创世神,那灭世的洪水,那冰封的世界,便是对我族的惩戒。” “哦?你族究竟做了什么?” “我族崇尚天地之法,可有那么一群疯子,某日突发奇想,居然想以法造人!据我族留存的秘典记载,王朝之中有四位修天地之法至天境的高人,他们以秘法造人,更可悲的是,还居然被他们造出来了。” 此语方落,鸿睿眼神犀利的盯着何公公。 何公公亦是一呆,惊愕道:“莫非,此间之人便是我族当初造出来的?” 何公公复又长叹一声,摇首道:“亵渎天道,终为天道所弃,怨不得别人啊。” 鸿睿问道:“那张寡妇亦是你族中人?” 何公公摇头苦叹道:“非也,此人乃天一教之教徒。天一教乃我族派来地上的首批族人,此教甚为神秘,便连我也不知其具体所在。” “或许,或许可在四方教寻得天一教之秘。” “何来此一说?” “严格说来,四方教乃是天一教的分支,天圆地方,四方为地,每隔五年,天一教便会派一使者至四方教传道。” 此话方落,何公公忽然满脸惊惧的看向四周。嘴中呢喃道:“来了,他们来了!” 忽然双手抱头,一阵痛呼,神情骇然至极。 鸿睿忙跨步上前,一指疾点其周身大穴,却终是慢了一步,只见何公公七窍之内缓缓渗出鲜血,只是片刻,脑袋一垂,便已然死去。 鸿睿晃了晃脑袋,不禁长叹一声:“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为执念所缠七十年,可怜,可叹。” 可便在此时,忽有兵卫慌忙来报:“王爷,不好了!那张寡妇与寒鸦忽然同时莫名暴毙!” 鸿睿撇嘴一笑道:“天下之秘,靠藏是藏不住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三章 渡天府 大齐皇都北城外的银柳儿花开了满坡,那白嫩嫩的一片儿赛过少女那细腻的肌肤,那水灵灵的一朵儿赛过少女那待放的妩媚。 再过得两日,便是年三十了。 齐皇清净了数日,终于想起,还有那让他整日里气血上涌的老八还在平南王府赖着不肯回宫。 原本还有心与那老八耗上一耗,可奈何枕边的软玉温香总是在别过头的瞬间撒下两滴晶莹,让齐皇抱定的初衷不由自主产生一丝松动。 鸿睿与那季崇高早早便已在院中好一番操练。 扎马步,打沙袋,负重跳,每日清晨必练的三项课业,已然把那季崇高折磨的眼泪汪汪。有心寻思着昏厥过去算了,可奈何老师手中那根浸泡过药水的柳条儿,总在关键时刻替自己提神醒脑。 鸿睿瞧了瞧天边渐渐升起的日头,又瞧了瞧一脸哀怨但尚兀自咬牙忍耐的季崇高,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去沐浴吧。” 也就那几个字,便仿若招魂曲,原本还蔫不拉几的季崇高,顿时满脸笑意,撒着欢奔向沐浴间。 季崇高不知那香汤为何如此解乏? 任老师如何操练,任浑身酸疼至几欲崩溃,便只需在那香汤之中待上半个时辰,出浴之时便复又生龙活虎一般。 陪着老师及两位师母用得早膳,宫里便来了旨意。 意思很是简单,皇上寻平南王有要事相商,老八他娘想他了,命二人速速入宫。 回宫的路很是平缓,八皇子却是显得郁郁寡欢。 鸿睿盯着他,嘴角一撇道:“怎的?住本王家中还会上瘾不成?回自己家中为何如此神情?” 八皇子扭头叹道:“我如笼中鸟,刚出笼自由了片刻,便又得再次入笼。” 鸿睿闻言,笑道:“小小年纪,说出的可怜话却让人如此心疼。记着为师的话,下次出宫便会方便许多。” 八皇子顿时眼神灼灼,满脸堆笑道:“求恩师指点。” 鸿睿轻声笑道:“行事守礼,说话得体,作息安排亦如往常,晨起习武,上午研学,下午冥想。” 说罢,瞧着八皇子道:“若崇高能做到这几点,年后继续于为师求学,当属顺其自然。” 八皇子顿时眉开眼笑道:“是,我听老师的。” ...... 御书房中,今日的氛围颇为祥和。 或许是多日未见那曾让皇上头痛的不已的老八,皇上原本严肃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 看着身前跪着的老八和平南王,皇上轻轻抬手道:“起来回话吧。”皇上盯着八皇子,笑道:“几日不见我儿,倒是瞧着干练了许多,精神头甚好。” 八皇子躬身抱拳道:“劳父皇挂念了,儿几日来,得老师精心教导,学得许多,也醒悟许多。” “哦?于朕说说,跟着老师学了些什么本事?” “晨起炼体,老师说,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欲建功立业,首当拥有一副好体魄,此为根基。” “上午苦读,儿臣这几日读了几本老师推荐的好书。原本孩儿觉着书中文字晦涩,寡淡无味,却经得老师一番指点,顿觉书中记载原来如此精彩有趣。” “哦?所读何书?” “杜淳所著的《开元物记》,还有候万泽所著的《东亭杂记》。” “哦?这《开元物记》乃是记载民间耕作生产的杂散之书?我儿为何对此感兴趣?” “师父说,生在帝王家,掌万民生息,当万民知生活之道,经此才可知民心,懂民情,政令法度以适用为宜,研习此书,儿臣方知万民不易,之前种种浪费,此刻想来,颇为羞愧。” 齐皇若有所思的看向鸿睿,一手抚须,眼中却是充满着一丝宽慰。 齐皇又道:“那《东亭杂记》可为一本散书,书中所录之事颇为荒诞,我儿为何读此书?” 八皇子微微一笑道:“禀父皇,此书虽说颇为荒诞,可其所收录之事,却不无至理。便说那则《生金之道》,虽说可笑,笑罢却是顿感悲哀。人心若为贪欲所控,何来人性可言?还有那则《方仲伺母》,读罢方知何为孝道。母养儿十年,儿伺母百年。崇高今也刚好十岁之龄,之前行事乖张蛮横,让父皇、娘亲伤心了,是儿不孝。” 说罢,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齐皇一阵惊诧,一阵惊喜,眼中似有晶莹闪动,忙起身,扶起八皇子。 难得出现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倒是让边上一众丫鬟瞧得目瞪口呆。 八皇子躬身道:“父皇,儿臣想去拜见母亲。” 齐皇点头笑道:“嗯,快去吧。” 待八皇子退下后,齐皇望向鸿睿,一脸笑意道:“平南王,此子顽劣,倒是为难爱卿了。” 鸿睿拱手道:“为皇上分忧当属微臣份内之事。” 齐皇忽然屏退左右伺从,与鸿睿正色道:“初始与爱卿商议之事,此番应当是付诸实施了。” 鸿睿正色道:“何公公所交代的隐秘之事,微臣始终感觉甚为不安。” 齐皇双眉紧蹙道:“朕准备成立渡天府,汇天下消息秘辛,御天下隐忧之患,渡万民于人祸之乱,而爱卿便是渡天府的首任渡天督抚。” 鸿睿拱手道:“臣谢陛下信任。” 齐皇一手抚须道:“此渡天府不受朝廷六部管制,不受朝廷法制限制,一切只须向朕负责便是。” 鸿睿闻言浑身一颤,心中暗道:“这是何等超然的存在?” 口中忙道:“谢主隆恩,臣当尽心竭力,为我大齐万世基业鞠躬尽瘁。” 齐皇笑道:“钱心宝此人甚合朕意,此番组建渡天府,便由其随你左右吧,有何情况也好有个通传之人,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鸿睿心中暗道:“安排一个钱公公在我身侧,说是协助,实为监督,看来替皇家办事,说不得还需更为小心些。只是这钱公公已然多时未曾联系,不知当初的那份情谊是否依旧?” 口中却道:“皇上思虑周详,一切但凭皇上安排。” 齐皇忽然神色一紧道:“渡天府的首要任务,便是清查我大齐境内一应佛道,凡正统之教,劝民从善,当予扶持;凡邪魔歪道,愚民乱国之教,当予取缔,绝不姑息!” 鸿睿道:“是,微臣领旨。” ...... 君臣二人整整谈了两个时辰,而翌日早朝之上,虽众臣反对之声颇多,可皇上以雷霆之势,力排众议,宣告了渡天府的成立。 渡天督抚虽为正二品官职,可其不受朝廷六部管制的超然地位,却令众臣顿感羡慕。 渡天府下辖四部,分别以天地玄黄命之。 天部,掌管天下消息收集、传递之责;地部,掌管各地潜哨站的建立运行;玄部,掌管兵器研发与督造;黄部,掌管渡天府辖下六营暗卫。 天部督查,由兵部郭大人之子郭悠之担任;地部督查,由斩首队原队长胡凯南担任;玄部督查由罗鸿睿兼任;黄部督查,由于放担任。钱心宝担任渡天府侧使。 一应人事安排有条不紊的纷纷落实,只是人员的培训却是颇让鸿睿头痛,狠了狠心,年后来一次集中培训吧,虽是一人教那许多人,可这是确保后续不出疏漏的关键所在。 钱公公替鸿睿争取来好大一块场地,由罗鸿睿亲自指导工部设计图纸。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而洹国却在为了日益攀升的熟铁价格而举国疯狂!仅仅二十天,洹国各矿场抛出了重金招收矿工,只需是人便行,不需要从业经历,不需要旁人作保,只要挖出地下的矿石,每个月十两纹银。 消息的散布总是随着人群的流动而到达顶点。 酒肆、茶馆、杂货铺出现了无人可用的场景,学堂之中也少了许多寒门子弟,便连得街上的乞丐也是少了许多。 而那些隐身于矿场背后的达官贵人,却是望着满屋的金银而开怀畅笑。 一时起,与铁矿生意同时火爆的,便是赌场与那青楼。 整个洹国四处歌舞升平,好一派太平盛世之繁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四章 八峰在侧之宴(1) 我不曾忘却那奶茶的香浓,也不曾忘却那一夜的温柔。 一眼望去的苍茫,亦如一眼望穿的秋水。 北方有佳人,南方有良人。 牵得一缕相思,绕得一世挂念。 图雀的身影,总会在傍晚时分,出现在放马坡上。晚霞妩媚,美人亦妩媚,可那空灵的眼眸分明噙满了晶莹。 身后传来一声长叹。 图雀悄悄擦干了那抹晶莹,扭头笑道:“老爹,我只是出来散散心,你却为何也来了?” 图吉木缓缓坐下,望向那渐垂的夕阳,叹息道:“图雀,可曾怪为父?” 图雀垂头,无声,一丝低语从口中缓缓而出:“这也是孩儿自己的选择。” “苍鹰因为天空的辽阔而选择孤独;雪莲因为心中的圣洁而选择苦寒。” “他还会回来。” “会吗?” “会!” ...... 中原之人,历来将过年视为一桩大事。 一捧清香祷告天地,祈愿来年大吉;四柱清香祭奠老祖,祈愿家宅兴旺。 鸿睿带着两位夫人,从别苑而回。 满车的田间物产,那是佃农的一番心意。 天尚未开亮,准备了一宿的猪肉便已贴上红纸,写上一个大大的“吉”字,由下人们悄悄挂在佃农们的门头之上。 这是来自平南王府的心意。 一行数人,返得平南王府。 罗母闻讯,拖着罗父至府外相迎。罗母挽起袖子,一指狠点鸿睿脑门,佯怒道:“兔崽子,整天不着家啊,非得腊月廿九才知道返家?” 鸿睿赶紧俯身告罪道:“孩儿知错,再不敢了。” 罗母也不再理会,一手牵着若逦,一手牵着冰心。笑颜满满道:“一见那不着调的老三就心烦,还是俩闺女最知冷知热的,这好些天没见着,可想煞为娘了。对了,若逦最近身体如何?快,你们快随我进屋,你俩可都是为娘心头的宝贝疙瘩哟。” 说罢,牵着两位儿媳的小手,便往屋内而去。 罗父笑呵呵的拉着鸿睿的衣袖到得边上,轻声道:“鸿睿,你外出的这几日,每天都有官老爷前来拜会,都被为父挡了。” 鸿睿笑道:“可曾收礼?” 罗父摇头道:“没你点头,任他们送再金贵的礼,为父也是不能收啊。” 鸿睿点头笑咪咪道:“父亲,官场之礼,许多看似人情往来,却是埋着诸多不可告人的动机。孩儿近日受皇上委派,任渡天府督抚,这本就是一个至清之职,断不可因为一些俗套之事,影响孩儿仕途。” 罗父宽慰点头道:“我们罗家世代经商,好不容易出来个当官的,定要珍惜,定要珍惜!” 入得前厅,大哥与二哥俱在,见鸿睿回府,忙上前,大哥亲热道:“三弟可算是回家了,这一年之中难得见上几回,咱哥仨说不得得好好亲近亲近。” 二哥一把拍在鸿睿肩头,笑道:“三弟,听闻朝廷封你为渡天府督抚了,不知这是何官职?” 鸿睿摇首笑道:“此事莫议,小弟此次所任之职至为隐秘,望两位哥哥平素与外人不可聊及此话题,以免遭有心人算计。” 俩人闻言,神色一紧,道:“至为隐秘?好,三弟放心,朝廷之事我等不再枉议。” 三人正自说话,下人来报道:“王爷,六皇子殿下的管家有事求见。” 鸿睿闻言,沉吟片刻道:“让其入府说话吧。” “是”。 鸿睿一盏茶刚喝得两口,那管家已是到得前厅。 观那管家年方四十开外,虽是管家,却掩藏不住他的一股书生之气。举止儒雅,相貌白净,便仅一个躬身行礼,便可瞧出受过宫廷礼仪教度。 鸿睿道:“不知六殿下差你前来有何要事?” 那管家笑道:“六皇子听闻王爷回府,便在府邸略备薄酒,欲邀王爷前往共谋一醉。” 鸿睿沉思片刻,暗道:“这六皇子与本王交情不深,此番相邀,定存结交之意,人情轻拂不得,便去会上一会吧。” 思罢便已起身,道:“前头带路吧。” 管家闻言,忙躬身道:“王爷请。” 虽与六皇子府邸仅一墙之隔,鸿睿尚是首次登门。 入府一看,倒是不由眼前一亮。 却见前庭虽是青石铺就,可整个前庭有一半多皆为假山,但见假山林立,虽是小品,却颇具仙山灵石的意境,再见山石之间,小道蜿蜒,道旁皆为绿植,虽处冬时,待得春来,定然一副姹紫嫣红的绝美光景。 中间一峰,巍峨俊逸,一溜泉水沿山峦陡壁汩汩而下,山石的厚重之感配上那清泉的仙逸之气,置于其中,便若人在画中,画在眼前,颇为赏心悦目。 正自驻足观赏之际,却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二人。 前行之人,便是六皇子,而其身后之人,观之颇为眼熟,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六皇子抱拳笑道:“本王可是命下人候了好些时日,始终不见平南王归府,今日可算被本王逮着了。” 鸿睿亦拱手道:“六殿下盛情相邀,本王便是在那天涯海角亦当披星戴月应邀。” 两人相视而笑,而此时,身后之上亦上前深躬一礼道:“小生张景年拜见平南王”。 鸿睿瞧了瞧,狐疑道:“你我可曾见过?” 张景年道:“数月前,小生于那舟船之上,险为恶仆溺水而亡,幸得平南王出手相救,捡回一命。” 鸿睿思量片刻,忽然一巴掌拍了下额头道:“对,确有此事,本王倒是忘了。” 六皇子笑道:“未曾想,景年与平南王还有这份渊源,当属缘分,少不得一会儿得好好谢过平南王救命之恩。” 张景年忙躬身道:“那是应当”。 六皇子笑望着鸿睿道:“平南王觉着本王的庭院如何?” 鸿睿指着位于正中那座最高之峰笑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六皇子双眼微眯,嘴角挂笑道:“哦,本王只是喜爱山之巍峨高绝,却从未思量过平南王所言之意境,妙人的解读往往出人意表啊。” 鸿睿与六皇子二人信步在假山怪石间,鸿睿笑道:“殿下府内八峰,甚是别致,有巍峨,有奇秀,有险绝,有圆润,有刚劲,有平缓,各有特色,各有韵味啊。” 六皇子畅笑道:“此八峰,乃是本王命人搜罗天下怪石,精心挑选而来,自是各有其趣,若八峰如一,倒是显得本王品味寡淡了些。” 鸿睿笑道:“殿下品味自与凡夫俗子迥异,殿下胸有丘壑,眼光卓绝,将来定成一番大业。” 六皇子摇头苦笑道:“平南王此言差矣,我等虽身为皇子,便当做好皇子本分,不妄想,不妄谋,不妄议,做一个闲散之人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平南王觉着呢?” 鸿睿打了个哈哈道:“本王素喜“闲散”二字,便如置身殿下园林之内,山泉细水眼前渡,此心宁静无他求,若是殿下窖中藏酒来上一壶,今日一游定是圆满。” 六皇子畅笑道:“平南王难得有闲,今日当彼此成全这份圆满。” 说罢,一手指向院中小亭道:“平南王,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五章 八峰在侧之宴(2) 冬日凉亭,薄纱轻舞,数只碳炉分搁四角,清冷之意毫无,一切都是刚好之态。 数碟小菜,两坛醇酒,丝竹之音袅袅,香氛之幽绵绵,颇具田园雅聚之欢。 清风,卷了纱帘;清风,荡了枯叶;清风,催了刚入腹的那点酒兴。 张景年举杯笑道:“学生张景年敬恩公,谢恩公当日救命之恩。” 鸿睿举杯与之轻碰,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张公子莫这般客气。若本王所记不差,张公子意在仕途,此番入京,是为春闱科考而来?” 张景年摇头叹道:“不怕恩公笑话,学生于科举一途已然不抱念想,此次入京,乃应邀参加六皇子的诗会而来。” 六皇子笑道:“景年与诗词一道颇具才华,可眼下我大齐科举之道甚是难行,权贵与寒门泾渭分明,倒是湮没了诸多似景年一般的才俊。” 六皇子举杯与二人碰了一杯复道:“平南王,景年与本王相识多年,本王曾言,可保举他入朝为官,可人呐,读书读多了,胸中那股傲气便也就入骨了,本王善意一说,倒是惹景年生气了数月,从此本王再不敢言。” 张景年面色一红,无奈道:“科举一途便如千人过桥,屡试不中自是怨不得别人,若凭着殿下的举荐入得庙堂,终也会为众仕子背后耻笑。” 六皇子摇头叹道:“而今,听闻你家逢变故,此次来京,不如先谋个闲职,任你志存高远,可总也得先有个谋身之道方为根本啊。” 张景年面色更是潮红,双眉紧蹙,正欲开口,忽闻六皇子道:“平南王,闻渡天府正处筹备之时,可否看本王之面,给景年谋个书历官之职?” 鸿睿沉思片刻道:“书历官仅从六品,怕是屈了景年之才。” 六皇子笑道:“从六品却是刚好,若是给他一个四品官职,恐他又要推脱。景年本就有举人功名,混个从六品,那些闲言碎语也不会生得波澜。” 鸿睿笑望着张景年道:“那景年意下如何?” 张景年忙起身,双手微颤,轻捧酒杯道:“景年谢过六皇子殿下和平南王,此杯满饮!” 说罢,一仰脖子,酒水已然入腹。 经此一事,三人相谈更是甚欢。 六皇子忽然笑道:“平南王,本王近日揽得一名正一教剑道高手,剑道一途本王当属外行,平南王可有兴趣品鉴一番?” 鸿睿闻言笑道:“正一教?本王与该教也算有些渊源,数月前,曾蒙正风道长相救,可惜,正风道长,一代宗师,却是死于暗算之下,如今想来,颇为唏嘘。” 六皇子闻言,顿时一脸惊诧道:“哦?平南王曾有幸见过正风道长?不得不说,平南王实乃大运数之人,便是父皇数次拜会,亦未曾有缘得见正风道长。” 说罢,摇头轻叹道:“可惜了,有传闻言,三十年前,正风道长下山云游,恰逢浔河大水,方圆百里,尸横遍地,大水之后便是大疫,一场瘟疫来势汹汹,瞬间夺走无数生命。” “也便在此时,正风道长开坛做法,以无上道法破了那瘟疫之灾,也便在那日,晴空之下忽然劈下一道电芒,正中正一道长前胸,道长昏厥七日方醒。” “其醒来之日,仰天长叹一声,道:“既救了万民,这条残命三十年后再来取吧”。看来,便在当日,正风道长便已然知悉三十年后之事了。” 鸿睿闻言,亦一脸骇然,道:“这世上真有窥探天机之神人?” 话音方落,一道清冷声音响起:“正风道长乃我教立教三千年来,最为接近仙道之人。可惜,终究抗不过那命中劫数。” 鸿睿闻言,扭头望去,却见一白袍女子,似御风而行,身影轻灵,背负一剑,神色清冷,却面容极为秀丽。 待那女子步入亭中,六皇子起身介绍道:“平南王,方才本王所说剑道高手便是此人。” 只见那名女子拱手一礼道:“在下柳清风。” 鸿睿呆了一呆,道:“恕在下无礼,据闻正一教不收女弟子,不知......” 柳清风闻言,顿时眉头紧蹙。 六皇子闻言,笑道:“平南王,这次可是眼拙了。这柳清风道长可非女子,而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鸿睿亦是一愣,忙起身拱手道:“本王确实眼拙了,本王实在出乎意料,这世上还有如此绝世惊容的奇男子?柳道长,万勿见怪。” 柳清风闻言,也不言其他,只是拱手,算是揭过。 六皇子笑道:“柳道长,今日平南王过府相聚,可否让我等见识一番道长绝妙之剑法?” 柳清风淡淡答道:“小道入殿下府,只为殿下所藏之书,作为阅书之酬,贫道答应殿下三次请求,至于殿下如何用这三次请求,小道不管,但终究要提醒一番。” 鸿睿闻言,惊异道:“殿下,看来此间颇有故事啊,不妨说来听听。” 六皇子摇头苦笑道:“既然平南王感兴趣,本王不妨一说,便当下酒小菜吧。” 说罢,沉思片刻后道:“本王喜藏天下奇石,五年前,偶至雁荡山下,于一山谷之中,相中崖间一方奇石,遂命石匠前去开采。” “耗十日之功,此石方才落地。正自品玩间,忽闻一石匠手指石间道:“快瞧,此为何物?”,遂好奇上前近观,却见岩石之中嵌着一片赤红石板,表面平整光洁,石板如蕴入血色红云般,流光溢彩。” “遂命人小心取出,探索之下方知,此块石板乃是一部书,书页皆由薄而坚硬的十片组成,仅仅五页,可其上文字却是从未见过。” “本王返京后,曾发榜邀天下高人,前来辨识,却无人识得。” “七日前,本王正在府中,闻下人报,有人前来辨识那本奇书,于是便认识了柳清风道长。” “而经得柳道长辨识,其上每个字都能识得,可组成一起,便句义混乱,不可理解。于是,柳道长便要求留在王府,以破此本奇书,而作为报酬,便是本王可提出三次请求。” 平南王笑道:“六殿下有如此奇遇,又遇上如此奇人,自当珍惜啊,浪费一次请求,本王看来颇为可惜。不若如此可好?” 六皇子道:“平南王请说。” 平南王起身向柳清风拱手道:“闻正一教分剑宗与法宗,而剑宗有一特别教义,便是习十年之剑,当入世破剑,以剑入道,破而后立。” 柳清风闻言,面容一肃道:“平南王对我正一教颇为了解啊。” 平南王笑道:“本王与正风道长有一面之缘,那日相遇,也幸得正风道长援手。此后,便对贵教颇为关注,自然对贵教教义有所了解。” “而入世破剑,当不可拒绝世人比斗之约,亦不可强邀对方比斗。” 柳清风无奈道:“王爷之意,乃是欲与小道比斗一番?” 鸿睿闻言摇头道:“本王今日颇有酒意,与道长比斗乃是不敬,到是本王的一名护卫,于剑一道却是颇有建树,柳道长可有兴趣?” 柳清风闻言,道:“平南王既然话已至此,小道已然无可推脱了。” 鸿睿高声呼喊道:“于放!速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六章 八峰在侧之宴(3) 剑之一道,历来颇多见解。 中原文士历来好剑,文士之剑,崇君子之风,寓刚正不阿,乃是品行的具象化产物。于是众多文士虽手无缚鸡之力,唯身侧俱悬一剑,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 城中兵器行藏得无数好剑,不论品质如何,其剑身所雕之花纹,其剑鞘所镶之宝珠,其名仕冠之以雅名,便让这无数好剑从此价格不菲。 京城权贵子弟好剑,不论其剑法如何,街头不时发生的比斗,往往随着双方拔剑那刻,便就此化戾气为祥和,只因比斗双方意不在“斗”,而在个“比”字。剑鞘一晃,其身宝光灼灼,剑一出鞘,剑身光华无匹,比斗双方一看,互道一声“好剑”,在一众围观人等“啧啧”的惊叹声中,志得意满的插剑归鞘,一场比斗就此终了。 京城之中曾有过一场让人茶余饭后笑了数月的比试。 话说大皇子帐下一名校尉于花街柳巷寻欢,一言不合,与礼部左侍郎家的二公子拔剑相向。一柄再寻常不过的制式长剑,却把二公子耗资三千金的名剑断为两截。事后,二公子带人寻得那卖剑之人。 那人手捧断剑,目盈热泪,叹息道:“本是一把杀人之剑,却被装点的华而不实,可惜了。”,那二公子闻言,不服道:“此等残次之剑,何来杀人之剑一说?” 那人哀叹一声,手指剑身道:“本是精钢锻打之剑,公子非要在剑身钻孔镶珠,剑身已破,如何承受那强力击打?” 二公子不认那理,非让其赔偿。那人无奈,收回残剑,退还二公子三千金。翌日,那人取下剑身所嵌之宝石,售得二千金,又将那残剑回炉锻打,卖得二千金,细细算来,倒是赚了千金。 至此事后,武人见得文人所配珠光宝气之剑,皆嗤之以鼻道:“败家之剑!” 而此刻,六皇子府邸大院之中,于放随手将那酒壶抛去,一手抹着唇边的酒浆,望向柳清风道:“在下之剑从不轻出,出剑必见血。” 柳清风站于场中,身着衣袍无风自荡,望向于放道:“阁下气息内敛,凝而不发,已得剑意,只是可惜。” 于放淡淡道:“可惜什么?” 柳清风微微一笑道:“剑意虽成,却终为剑形所困。祖师曾言,以身为剑,当可破万功;以气为剑,当可破虚空。可惜阁下与在下一般,尚未踏足以身为剑的界。” 于放摇头,轻叹一声,道:“十二岁时,曾遇剑宗蒙甫,其所言与你相似,却是败于在下之剑。” 柳清风眉头微皱,试探道:“足下说的是千秋一剑蒙甫?” 于放不置可否道:“在下不知,大概便是此人吧。” 柳清风笑道:“原来如此,五年前听闻蒙甫与人比剑,一招败于他人,从此封剑不出,原来便是败于阁下。好,此番比斗看来颇有意思,让在下兴趣多了数分。” 说罢,弹身而起,左足轻踩梅枝之上,右手探出,已然折下一枝带雪梅枝。 柳清风道:“便以此代剑吧。” 于放左手别于身后,右手探出,食指与中指掐出一剑诀道:“在下以指代剑。” 柳清风闻言,面色微有怒色,正待开口,闻于放道:“在下并无轻视之意,实乃所习之功法,仅限于身后之剑与手中之指。” 柳清风闻言,面上愠怒之色稍退,沉声道:“那阁下小心了。” 话音方落,手中梅枝如木桨划破湖面,轻缓之间荡出片片涟漪。只是片刻,空气之中便化出万千梅枝。 残影如虚如幻,仿佛眼前这片空间便如白绢一般,正有一杆妙笔在其上绘出万千梅花一般。 于放双眸微闭,两抹星芒一闪而逝,右手低垂,两指隐于袖中。 眼前一道剑光瞬间由远及近,带着一丝梅花的清香,带着一抹积雪的微寒,如铺天盖地之势,挟着空气中有若实质的万千虚幻之影,向于放面门袭来。 于放站于场中,平静如水,不动无波。 忽的,于放手指探出,身前凭空多出无数指影,影影绰绰,与柳清风所用招式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杆梅枝,若苍龙出海;那无数指影,若彗星破空。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两人已然身形错开。 柳清风手中的梅枝依旧,只是,梅枝一端多出一缕黑发。 于放手指剑诀依然,只是,两指之间多出一朵梅花。 柳清风摇头叹息道:“你我二人,二十年内剑道若有寸进,天下恐无一招之敌。” 于放收指入袖,道:“天下太大,我心太小,装不下。阁下他日剑道有成,于放可为阁下试剑。” 小亭之内,六皇子瞧着场间二人,出神片刻后方道:“原来,父皇所言不虚。” 鸿睿奇怪道:“哦?皇上曾有何言?” 六皇子举杯与鸿睿轻碰,笑道:“父皇曾言,平南王慧眼如炬,身侧之人便只于放一人,京城已然难觅敌手。” 鸿睿闻言,心头微震,面色不变,笑道:“皇上才是慧眼如炬,于放身世凄惨,本王见其可怜,遂收于手下,却未曾想,无心之举却是捡了一宝,实属侥幸。” 六皇子也不接话,顾左右而言他道:“平南王,方才场中之比斗,本王可是瞧着颇为不过瘾,这高手过招,胜败仅在一息之间,倒不如坊间私斗来的精彩。” 张景年举杯笑道:“殿下乃身居高位之人,自是喜将寻常之事品出一道轨迹,所谓循迹而断,当是殿下处事的习惯,也是做出判断的准则。” 鸿睿闻言,“哈哈”一笑道:“还是景年看的透彻,今日这酒倒是替殿下印证了皇上所言。” 六皇子面色不变,打了个哈哈道:“平南王言重了,今日这酒只为亲近,无他,无他。” 说罢,复又举杯,笑道:“听闻平南王大周迎亲时,亲自下厨,一餐火锅之宴,让周皇大为赞叹,少不得,他日本王要去平南王府叨扰一番了。” 鸿睿举杯,轻轻一碰笑道:“一墙之隔,殿下携美酒而往,本王烹美食以待。” 六皇子一杯饮下,一手指着鸿睿笑骂道:“好个平南王,吃你一顿火锅,还得本王自备美酒。” 席间欢笑阵阵。而此刻,场间早没了于放与柳清风的身影。 六皇子府邸的藏书阁,阁高三丈余,占地颇广。 而此刻,阁中二人盘膝对坐,却正是柳清风与于放。 二人身前,置有一书,扉页赤红,如浩荡烟云蕴入其中,流光溢彩间,似微波流转,似烟云浩荡。 柳清风开口问道:“于放兄,可曾瞧出些许端倪?” 于放微微摇头,道:“此书甚为玄妙,待我再细细观察片刻。” 于放双目凝神,只是端坐,也不见其翻动书页,只是盯着扉页之上的那抹烟云之色。 那烟云似透过目光印入脑中,那流动的光彩如同莲儿的身形,在万花从中轻歌曼舞。那无尽的流彩如莲儿的青丝秀发,在眼前缓缓滑过。 那道身影,以一种特有的轨迹在脑中流动,时而轻缓,时而飘逸,时而蜿蜒,时而直下,似少女舞动,似少女倾诉,直把于放看的心驰神飞。 柳清风见于放面颊泛红,眼中精光闪现,似乎有所发现。几番欲开口相询,却终是强自打住。 直等得两个时辰,那道烟波方自于放脑中渐自散去。 散去之时,于放已然一片耳清目明。 柳清风忙问道:“于兄,可有所发现?” 于放沉声道:“此书颇为引人迷离,凝神之下,心神俱迷。在下自认乃意志坚定之人,却不想着了此书之道。” 柳清风正待继续问询,却见于放已然打开书页,只是数息,书页已然翻看至最后一页。 而此番翻阅之下,于放眼中所见之字,已然循着方才所感之烟云轨迹,自行在脑中重新组成。 虽仅数息,所组成的文字却已然印刻于放脑中。 于放叹息道:“可惜在下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若说端倪,只能说,扉页之上的烟云轨迹乃是解开此书之谜的关键。” 说罢,晃晃脑袋,起身,正待迈步,却是脚步虚浮。 柳清风见此,忙闪身至其身侧,自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道:“于兄耗费心神颇巨,速服下此药。” 于放接过丹药,张口服下。 顿觉一股清凉之意自丹田升起,直达脑际。 吐息片刻,方觉脑中清明。 柳清风见于放恢复如初,方问道:“于兄,不知可否告知,方才所见为何?”。 于放老脸一红,嗫喏道:“莲儿跳舞。” 说罢,遂起身拱手,道一声“告辞”,遂自离去。 而此刻的柳清云,咀嚼着方才于放所言,甚是不解,嘴中重复着:“莲儿跳舞?莲儿跳舞?这莲儿是谁?” 思虑许久,若有所悟,摇头叹息道:“想必这莲儿必是于兄所倾慕之女子吧,于兄必在其中见得倾慕之女子曼舞,遂不便多言。” 言罢,便依于放所言,双目紧盯扉页,初始烟波浩荡,迷雾漫漫,而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其眼前之景渐渐变换。 峰峦叠嶂之间,正一教悟剑台,一名五岁孩童,手持木剑,一招一式勤练不止。而其身侧正站着一名老道,却赫然正是正风道长。 那孩童目光坚定,一招一式甚是仔细小心,忽然,正风道长手中拂尘轻扫,已然击打在木剑之上。 “啪”一声,木剑落地。 正风道长沉声道:“清风,为师说过多次,剑之一道,不可拘泥于一招一式,挥洒自如,游刃有余,方可初窥剑道门户。从今日起,晨练暂缓,悟剑......” 红日初升,于烟波浩渺间,挥洒万千金芒,透云穿雾,洒在悟剑台上那道纤弱身影之上。 那身影盘膝而坐,眼眸紧闭,一柄木剑置于双膝之上。 一直持续了三年,直至那日,也是日头初升之刻,那道盘膝的身影,如脱缰之马,身形闪动,在晨起的悟剑台上,穿梭于烟波之间。 双眸依旧紧闭,手中之剑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一招紧跟一招,一招快过一招,只是片刻,其身形游走之处,已然再无半点烟云。 而此刻,正风道长缓缓而至,拂尘轻击其脑袋,一声轻喝仿若来自天际:“痴儿,醒来!” 这一句“醒来”,铸就了柳清风剑道之路初成。 又是三年,正一道正天级剑法大成。 再是三年,正一道正玄级剑法大成。 复又三年,破剑之行开启。 一幕幕似水波流转,划过心头。忽然,柳清云耳边似有一声轻叹:“唉,所谓剑道亦属天地之道,天地万物皆遵循天地之道,兀自运转不息。剑道藏于天地,剑道蕴于万物,执着于剑而疏于道,终无法大成!” 言罢,似有一声爆喝:“痴儿,醒来!” 顿时,柳清云端坐的身形猛的一颤,双眼猛睁之下,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溅于扉页之上。 方才还流转不息的烟云,顷刻间消失无踪。 柳清云眼神涣散,叹息一声:“终是无缘。” 语毕,人已瘫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七章 春当归 夜已深,如浓墨,似黑绢,浸染了整个世界的亮堂,也卷跑了整个世界的忙碌。 鸿睿满身酒气的被下人搀扶至书房,于放早已等候。 “吱呀”一声,两扇木门已然轻闭。 方才还醉态可掬的鸿睿,在烛火掩映下,已全无醉意。捧起桌案上的一杯香茶,轻抿一口道:“于放,老家那边有何消息?” 于放从怀中掏出一管竹筒,递到鸿睿近前,轻声道:“王爷,老家那边有信。” 鸿睿接过,取出一纸筒,轻轻打开。 烛火透怀,带着丝丝暖意;字入眼帘,捎着深深久违。 内容很简单:正月十六,京城迎春笑茶楼开张,恭候大驾。 鸿睿笑着将那信笺凑近烛火,随着一阵青烟,化为灰烬。 于放低声问道:“王爷,老家那边可有消息?” 鸿睿轻声笑道:“正月十六,随本王去品茶。” 于放挠挠后脑勺,嗫喏道:“哦。对了,今日与那柳清云比试后,我在六皇子藏书阁中看到了那卷书册。” 鸿睿抬首望去,道:“有何发现?” 于放奇怪道:“此书甚为诡异,不觉间似神魂为其所吸,醒来后脑中便是多出数段不可辨认的字符。” 鸿睿笑道:“让你平素里多习些字,你却总也不听,这回没辙了吧。” 于放沉思片刻道:“字虽是不识,但可依样写出,想来王爷定然识得。” 鸿睿取出纸笔道:“誊写出来,待我仔细辨认。” 于放拾笔,只是短短片刻,纸上已然落下十六字。鸿睿取过,顿时双眉紧蹙,这字甚是奇怪,不似中原文字,字形扭曲,颇为怪异。 鸿睿起身,在书架之中翻阅典籍,试图寻找端倪。 整整忙碌了一个时辰,各典籍中收录的各朝文字中均未出现过似这等古怪文字。 鸿睿道:“改日,你独取一字,去试探一下柳清云,问其是否识得此子?” 于放拱手道:“是。” ...... 夜,已然深沉。 大齐皇宫之内甚为静谧。 一道身影跪在御书房外已然半个时辰有余。屋外北风甚烈,看其不时颤抖的身影,显然颇为寒冷。 两扇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名宫女轻声道:“皇上召见,进来吧。” 那人猛地抬头,右手轻轻撑地,缓缓起身,正欲迈腿,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伸手拍了拍已然麻木的双腿,缓了盏茶功夫,方抬腿入内。 屋内的碳炉肆无忌惮的散发着热量;进屋的那人小心谨慎的收敛着心神。 未待近前,那人双膝一软,已然“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齐皇正在书案一侧朱笔圈点,批阅着奏折。 头也未抬,双眉微蹙道:“近前说话。” 那人闻言,左手衣袖抹了一把额头滚将而出的汗水,躬身匍匐于地,挪至近前,定了定心神,方颤声道:“小民张景年,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皇将朱笔架于笔架之上,抬首望下,缓声道:“张景年,前朝名相张博年之后。你也算名门之后了,却是毫无半点名门气概,倒是可惜了。” 张景年闻言,面色更显苍白,颤声道:“前朝名门终为虚名,早......早已是过眼浮云,而今,小民身为大齐子民,不敢也不应以前朝之事为自身添彩。” 齐皇叹息一声,道:“史书有记,前朝名相张博年,于京城城破之时,领文武百官坠亡于皇城之下,宁死不降,气节可嘉。先皇有遗旨,凡前朝忠良之后有意为我大齐效力,可堪一用之才定当重用。” 说完,瞧了瞧张景年,道:“那日,老六举你入宫,朕观之,才情倒是有那几分,却不知胸中方略几何?” 张景年思虑片刻后道:“小民此番得六皇子殿下举荐,入平南王渡天府任书历官。” 齐皇抚须道:“嗯,此事朕已然知悉。可朕不知悉的便是你于此职有何想法?” 张景年脑中飞速运转,忽道:“小民定当恪尽职守,录尽天下可录之事,书府中之风吹草动,刻府外之星辰日月。从今日起,小民便是一道定入渡天府的影子。” 齐皇忽然“哈哈”笑道:“聪明不可过甚,过犹不及,过犹不及。”说罢,取来一枚金戒,抛于张景年身前道:“这枚金戒,上刻荷花图案,所需呈报的密档,必需此戒封漆后交由老六。” 张景年取过金戒,慌忙磕头道:“皇命不可违,小民定当竭力。” 齐皇起身道:“朕已是乏了,自行退下吧。” 张景年松了口气,忙道:“小民告退。” 张景年行走在宫中甬道之内,一盏盏灯笼发出微弱黄光,挂在甬道两侧高墙之上,随风摇摆。 张景年的心是热的,张景年额头的汗是冷的。 他知道今晚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今晚的决定对于往后意味着什么。 顿了顿前行的步伐,咬了咬牙,他想起那次险被恶仆所害的经历,他想起屡试不中被周遭取笑的过往,他想起家徒四壁的凄凉,他想起被人讨债的屈辱...... 他想起很多,每想起一件,心头的坚定似乎又夯实了几分。 他重又迈步前行,似乎,方才那刻便已然想通了许多,却又似乎心头松快了几分。 是的,当所有的苦痛达到饱和,只要浓度够了,那些羁绊也就不再是羁绊了。 抬头望去,宫墙遮蔽了视线,也挡住了悬挂于天际的明月。 重重叹息一声,随着一声“对不住了”,往昔那个张景年再不复存在。 快出宫门之时,错身而过一道身影,却是一名小伺从。 张景年脚步加快,验过腰牌后,便赶紧将身形隐于暗中。 手中的一张纸团死死攥紧于掌心。 待其返回宅中,慌忙紧闭屋门,点亮油灯,将那张潮湿的纸团缓缓打开。 其上所书之言极是简单:明日过府一叙。署名一个“六”字。 ...... 春未至,远去的候鸟已然零星归来。 已有数月未闻鸟啼翠鸣的人们,尚在被窝中打着哈欠,那悦耳之声已然将那晨间的慵懒悄悄赶跑。 鸿睿瞧了瞧怀中的冰心,这丫头睡觉似一条八爪鱼,四肢牢牢捆着鸿睿,那小脑袋还紧紧贴着鸿睿的胸膛,嘴角淌着口水。 鸿睿忍不住捏了捏冰心的俏鼻。 那可人儿不知嘟囔了句什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鸿睿的一双手顿时不老实起来,滑过那如绸缎般的肌肤,不禁赞道:“这手感,比那羊脂白玉还润还滑。” 正自赞叹着,却见一双美目正盯着自己。 “醒了?” “这般欺负人家,能不醒吗?” 鸿睿讪讪笑道:“何来欺负一说呀,为夫只是由衷的赞叹而已。” 冰心叹息道:“便若书中所言,红颜终逝,弹指已芳华。待人老珠黄之时,不知夫君尚怜惜冰心依旧?” “听温暖融化冰川,看眼眸留住今朝,归去来兮,我心依旧。” “肉麻!” “让为夫瞧瞧,哪里麻了?” “别!坏死了,把你那作怪的手拿开......” 窗外的鸟儿鸣叫甚欢,端着水盆的莲儿到得门前,待了片刻,忽的红着脸跑开了。 许是跑的甚急,脚下一绊,铜盆坠地,把那枝头的鸟儿惊跑,也把屋内的人儿惊起。 唉,床还是要起的,日子还是要过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八章 所谓人心 生活,浓淡相宜;人心,远近相欢。 腊月廿九那日清晨,来自周国太子府的一行三人到得平南王府,除了捎来太子的问候,还有满满一车周国特产。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太子府的三人婉转表达了太子周酒寡淡的意思后,鸿睿便大开酒窖之门,着三人自取。 鸿睿对于藏酒甚是讲究,非三十年以上年份之酒不藏,非亲自品鉴之酒不藏,非千年酒坊出产之酒不藏。 整个大齐国,鸿睿搜得美酒百余坛,尽皆藏于窖中。而周太子所派三人,亦不见外,搬了五十余坛尚不停手,把个鸿睿瞧得直搓牙花子。 见一辆马车已然装满,鸿睿忙道:“诶,诶,我说三位,你家太子这是想搬空本王酒窖的意思啊。” 那三人抹了把汗,其中一人不好意思的笑道:“禀驸马爷,小的来前曾问过太子,太子说,可劲的搬,这驸马爷历来大方,断不会怪罪尔等。” 鸿睿摇头讪笑道:“还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本王就这点肚量了,多一坛也是不许了!” 说罢,已然将那酒窖木门挂上大锁,一脸肉疼之色,瞧其脸色不佳,三人慌忙躬身告辞。 早上的一段插曲刚完,钱公公乘着马车,一脸笑意的到得平南王府。 今日的钱公公步履轻缓,行走之间多了一份从容。见鸿睿匆匆来迎,忙拱手道:“兄弟,哥哥知你公务繁忙,进宫也不便专程与我闲谈,今日得空,哥哥特来看你。” 鸿睿一脸喜色,上前拉着钱公公的衣袖道:“哥哥,快,进屋叙话。” 俩人边走边聊,钱公公轻声道:“兄弟近日可闻得一桩宫中之事?” 鸿睿观其面色凝重,道:“何事?” 钱公公左右环顾,轻声道:“进屋详谈吧。” 二人到得书房,分宾主落座。 丫鬟奉上香茶,二人缓缓呷了一口,钱公公开口道:“不知兄弟可曾听说,那六皇子似乎有意染指渡天府。” 鸿睿手中茶盏微微一顿,缓缓放下,淡笑道:“兄弟消息闭塞,倒是丝毫未闻。” 钱公公蹙眉道:“这老六历来得宠,前日曾入宫面圣,似乎与皇上谈及渡天府。” 鸿睿笑道:“皇上着本王筹建渡天府,六皇子或许有些许建议,亦属正常。” 钱公公摇头笑道:“恐怕不是如此简单。皇上曾有意让六皇子挑选六部其一,以作历练,可六皇子却偏偏选了渡天府。” 钱公公凝神道:“哥哥今日前来,便是提醒兄弟一声。一山难容二虎,这渡天府虽以兄弟为首,可掺和进来一个六皇子,因其身份特殊,到时不说兄弟行事掣肘,恐怕你我二人的日子也是难熬。” 鸿睿沉思片刻,忽然朗声笑道:“谢哥哥好意提醒,身为臣子,你我只需为君分忧即可,其余之事,相信皇上必有圣断。” 钱公公摇头叹道:“唉,兄弟,别嫌哥哥唠叨,官场水深,一不留神便会倾覆身亡,还是留神一些为好。” 鸿睿颔首道:“谢过哥哥善意提醒,今后你我二人同在渡天府,官场之事尚需哥哥多多提点啊。” 钱公公一张肥脸泛起和煦之光,笑道:“兄弟此话过于生分了,今后你我兄弟一心,共同打理好渡天府,有兄弟的才能,建功立业当指日可待。” 鸿睿闻言,一手指着钱公公笑道:“哥哥这嘴,兄弟最是喜欢。今日日头甚好,明晚即是除夕,哥哥若无甚急事,今日便让兄弟好生款待一番。” 钱公公搓搓手笑道:“款待倒是不必了,就是有点手痒了。” 鸿睿闻言,起身笑道:“走,随兄弟去前厅,我叫上两位夫人,咱一起推会儿牌九。” 钱公公也不客气,笑道:“哥哥随身仅带了六百两银票,莫让哥哥我输掉裤子回宫便好。” 鸿睿扭头瞧了瞧钱公公,“嘿嘿”笑道:“断然不会,顶多在哥哥以后的月奉中抵扣即可。” ...... 一番牌九,直推得天昏地暗,四人兴致甚高,连午食都在牌桌之上匆匆用过,便又继续斗在一起。 直至日落西山,钱公公看着面前厚厚一叠银票,笑道:“时候不早了,咱还得回宫,再迟些恐入不得宫门了。” 鸿睿摇头叹道:“赢钱便溜,但又拦不得你,下回定然连本带息赢回来。” 钱公公一脸得意之色,笑道:“论起兵法,哥哥不如兄弟,可论起赌技,却是兄弟不如哥哥。就此别过,咱来日再会。” 双方拜别,只待得钱公公身影消失,若逦与冰心方才一人一边揪住鸿睿耳朵。 若逦咬牙道:“方才明明便可赢他,为何桌下踢我?” 冰心也恨恨道:“就是,明明手中牌面甚好,却偏偏暗示我不可出牌,这送钱也没有这般送法。” 鸿睿龇牙咧嘴道:“诶,诶,疼,二位夫人快松手,此间原委让为夫细细道来。” 两位夫人恨恨道:“说!若没有十足理由,今晚便自个儿睡书房吧。” 鸿睿揉揉耳朵,轻声道:“这钱公公此番前来,必是圣上安排,其目的便是试探,若不喂饱此人,说不准他回去在皇上跟前说啥。” 两位夫人顿时捂嘴,小心问道:“已经输给他三千余两了,应当满意了吧?” 鸿睿嘴角一撇道:“此人极为谨慎,这三千之数刚好,再多保不准他心思又会多想。” ...... 日落西山,红不过一会儿。 瞧那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行人,坐在马车之上的钱公公今日感触颇深。 他似乎记起尚未进宫前,他与其他孩童一般无二,天真,贪玩,得双亲百般宠爱。 可某日,下学归家之时,却见父亲浑身鞭痕,躺于床上,母亲在床侧垂泪。 他记得,那晚的油灯甚是刺目,刺的他由眼及心的痛。 父亲在集市卖菜,便因州府管家的马儿贪嘴啃了几颗菜,父亲上前讨要菜钱,便讨来一众恶仆的鞭打。 他记得,那晚出诊的大夫说,药钱需要十两。 母亲含泪翻遍了家中衣柜,却怎么也是凑不出那十两银钱。 眼见父亲重病,他便偷着到得城内,去那可怕的黑屋子内,完成了净身。 父亲看病的钱,便是由他入宫换来的。 而自此后,他对这黄白之物甚是在乎。 马车颠簸,晃悠着入得宫门。 甬道之内,迎面吹来一股冷风,冷意直钻心底。钱公公晃了晃脑袋,叹息一声,心中再不做多想,这日子,总要努力的过下去,即使昨日伤痕遍体,今日也当重新站起。 ...... 钱公公小心到得御书房。 齐皇正凑着烛火翻看着一卷公文,不时抓起案上的一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享用着。 见钱公公跪于堂下,头也未抬,只是轻声问道:“平南王那边怎说?” 钱公公道:“奴才将六皇子之事诉于平南王听,平南王却甚是从容。” 齐皇轻声“哦”了一声,复道:“说说吧,怎生一个从容法?”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平南王只知替君分忧,当官是不会当的,做事倒是尚有几分底气,凡事按圣上的旨意来办。” 齐皇闻言,轻“哦”一声,神色古井无波,只是另一手已然抓起朱笔,在公文上划去六皇子季禀忝之名。 齐皇缓缓道:“朕命你去渡天府任职,你当知朕之意?” 钱公公慌忙叩首道:“奴才定当勤勉,不负皇上信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九章 陈兵洹国(1) 风雪渐散,春自渐来。 当天际的那抹红霞消失,不待月上柳梢,除夕的浓浓年味便已填满了大街小巷。 中原三国,都在为新年而庆祝欢腾。只是,比起齐周二国,这洹国的新年闹出的动静却是较大。 洹国的熟铁买卖,今年让各大门阀赚得盆满钵满,也令国库史无前例的充盈。 洹皇曾言,以此等势头,莫要五年,必可一统中原。 而看似一片大好的情形之下,却是总会有那么几个明白人。 谏官庞策数次进言朝廷,其言:世间之道,历来有度,天之道,因阴阳失衡,而降灾与地;地之道,因水土失衡,而降灾于民;国之道,因欲求失衡,而降灾于社稷。此番周国需求之熟铁,仅仅俩月,便超出往昔三年之量,实乃反常。再观之我大洹,百业凋敝,民不思耕种,商不思民生,兵不思守土,举国上下皆勤于挖矿炼铁,长此以往,我大洹必如屠户圈养的牛羊,待得体肥,必为齐周二国分而食之。请陛下慎之。 洹皇闻言,心有所动,便问其可有对策? 庞策言:目下所开矿场当十去其六,尽快恢复如往昔,民当耕种,田地久废者重罚;商当复市,从矿从铁者罚;兵当依籍归队,兵员不齐者,将重罚。 一番进言,便如同油锅里落入了清水。 顿时,那帮利益傍身的门阀大臣纷纷上奏洹皇。 有毁其清誉的;有蔑其私心的;有污其里通外国的。 终于,庞策某日晚间,不知为何,上吐下泻,七十高龄怎受得如此折腾?两日后,气绝身亡。 从此,洹国的铁矿兴国大业再无人敢阻。 财帛最是动人心,财帛最是要人命,财帛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兴奋剂。 洹皇很是亢奋,三日前,命工部于溧州修建旭宫,又命礼部网罗民间美女,待宫成之日,尽皆纳入旭宫。 洹国一众门阀很是亢奋,瞧着那源源不断出产的铁矿,仿佛能从那生硬的矿石之中嗅到金钱的味道。这周国的订单可是限定了时日的,哪怕过年也不能荒废喽,纷纷出到两倍工钱,让一众民夫好生为难,可终究是看在钱的份上,咬咬牙,继续在矿洞内卖命。 齐、周二国也是好生欢喜。 便如两名渔夫瞧着那塘中肥鱼终于咬钩了一般,有一丝紧张,有一丝亢奋,有一丝期待。 若说,世上的每一场赌局都有一位庄家,那这场豪赌的庄家其实便是齐国,这是齐皇的自信,也是齐国的野心。 可任何上了赌桌的赌徒,就没有永远的赢家。 任何的谋划,永远敌不过一场意外。 大洹国,世昌历二十九年,除夕夜。 西域扎哈尔王统二十六国之力,大举进攻洹国。 一切都来的很是突然,之前悄无声息,就在整个大洹举国欢庆,喜迎新春之时,外邦已然陈兵三十万于大漠柒煌城下。 仅仅一个时辰,柒煌城破。 仅仅一夜,西域骑兵连破三城。整个洹国西侧国门洞开。 而此番西域骑兵来袭,不为夺城,只为阻止洹国继续挖矿。 理由很是唐突,理由也很是怪异。 而西域骑兵一贯的野蛮作风,此刻却是与往昔迥异,破城之后,不杀,不抢,不烧。只是命三城总兵上书朝廷,请朝廷速派人前来谈判,时限三日,三日后大军东进,直指皇都。 整个洹国直到接到边关急报依旧是懵的。 洹皇紧急召集众臣,于厅堂商议。 洹皇很是震怒,拍着桌案怒吼道:“你们谁来告诉朕,一夜之间,三座边城丢了,这是为何?是朕平素的粮饷不足,还是朕的犒赏不够?” “废物!一群废物!” 洹皇在殿上咆哮,群臣在殿下颤抖。 兵部尚书隆愈颤抖着上前,道:“皇上息怒,此番城破,当属偶然,并非守城之兵将无能,而是适逢除夕,被那西域骑兵突袭之下,打了个措手不及。” “哼!狡辩!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战场之上,谁还会摆好了架势等着你来攻打?” “这......” “隆愈,朕瞧你也是年迈不堪了,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也该挪挪了,回去养老吧。” 说罢,洹皇挥了挥手,两名太监缓缓上前,拔下隆愈官帽之上的两根帽翎。 一言罢一官,底下众臣颇有兔死狐悲之感,遂不敢再多言。 隆愈面色惨淡,跪地叩拜后,抹了把老泪缓缓退下。 皇上左右瞧了瞧,压制着满腔怒气道:“魏准,命你从即日起领兵部尚书一职。” 魏准闻言,忙上前叩首道:“臣谢主隆恩!” 皇上盯着魏准道:“此番与那帮西域蛮人谈判,便由你带队前往,朕静待佳音。” 魏准忙叩首道:“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皇上又道:“着礼部左侍郎石毅,着礼部右侍郎川介,协助魏准共同前往。” ...... 一场摸不着头脑的谈判,在柒煌城总兵府邸进行。 扎哈尔面色黝黑,一双眼睛闪动着隐蕴其间的凶厉之色,满脸的络腮胡上兀自沾着酒渍。 扎哈尔瞧了瞧对面正襟危坐的洹国使臣,“哈哈”笑道:“贵国守城不行,守时倒是可圈可点,本王说了三日,贵国还真就三日派人到来。” 魏准盯着扎哈尔的双目,丝毫不让道:“我大洹国曾与贵国签署过漠北之约,言明双方互不攻伐,且贵国四方教主亦曾与我洹皇有过约定,一致伐齐,可今日之事,恐怕贵国已然违约。” 扎哈尔抚须大笑,连那耳垂之上所悬的两只硕大耳环亦跟着不断晃抖。 魏准沉声道:“扎哈尔王,今日我魏准带着诚意而来,只为和谈,有甚可笑?” 扎哈尔摇着手指道:“不不不,魏大人误会了。我西域虽由零散小国组成,可最是讲究诚信二字。此番前来,不为攻城,只为警告。” 魏准双眉紧蹙,狐疑道:“何等警告,需要贵国出动三十万大军?” 扎哈尔笑容猛的一收,道:“我四方教主授神谕,贵国满地挖矿已然动了地脉,紫薇隐,灾星现,若贵国再不停止开采,那说不得,我国将出兵贵国,替天下人挡一下这灭世的灾祸。” 魏准“哈哈”笑道:“莫说此等理由之荒诞,且说我国之事,当无需贵国操心。且贵国所说的灾祸究竟是何灾祸,这不清不楚的,下官也无法回复皇命啊。” 扎哈尔猛然一拍桌案道:“四方教乃我西域各国的神教,神谕不可亵渎,四方教不可亵渎。既然,四方教教主的口谕,本王已然带到,你们洹国便就说个准信,是停止开挖,还是继续开挖?” 魏准闻言也一拍桌案道:“若停止,当如何?若继续,又当如何?” 扎哈尔双目阴沉的盯着魏准道:“若停止,本王退兵,之前约定依旧有效。若继续,本王的三十万大军便是先头部队,其后的百万大军随时跟进。” 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压抑的无法呼吸,石毅忙打着“哈哈”道:“双方已然交好数十年,为此等之事生起战端,总是不妥。” 石毅顿了顿,又道:“扎哈尔王,原因无他,只是贵国所提之事太为诡异荒诞。我大洹历来以采矿为国本,若就此莫名放弃,却是太为牵强。” 扎哈尔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传我号令,今夜开拔,三日内务必拿下东洲九城。” 一兵士忙上前躬身领命道:“是,尊敬的扎哈尔王,如您所愿!” 石毅忙上前阻止道:“诶,扎哈尔王,谈判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你便就此发兵,恐为不妥吧。再说了,我大洹兵马二百万,若是逼急了,双方击碰之下,恐会便宜了齐周二国。请慎重!” 扎哈尔起身,阴沉着脸道:“最后通传一声,四方教主有令,不得继续挖矿!话我带到了,要战要和,明日给本王个准信!” 说罢,起身告辞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今日颓废了 抱歉,太累了,早上都是蔫不拉几的状态中度过的,于是在咖啡中加了最爱的黑巧,于是伴着阵阵恶心颓废了一天,我想,饮料总不会让男人怀孕吧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六十章 陈兵洹国(2) 太阳亮堂,晃晃照亮了初春时节,却是照不亮愁云满布的洹国宫殿。 二月的河面已渐渐消融,零星顽固的冰面随着河流而无奈飘去,渐自被时间融于流水之中。 殿外,春风柔柔,残雪点点,绿芽绰绰,夹杂着大好日光,颇为写意。 而殿内,洹皇正蹙眉闭目,一手揉着眉心,听着朝堂之上两派犹如泼妇骂街般的争执,心中的厌恶之感如星火燎原一般,渐盛。 ...... 洹皇缓缓睁开双眼,高声喝道:“肃静!” 洹皇沉声道:“西域蛮夷来袭,事出定有因。四方教主,道法通天,其所言定有缘由,只是天机无法为凡俗道而已。此番西域蛮夷大军压境,未造成实际损失,且观眼下时局,确实不宜再起刀戈。” 洹皇环视一众大臣道:“而采矿事宜关乎我大洹国运,若就此终止,莫说一统中原,便说周国,亦可因我国违约,而发起战争。” 洹皇叹息一声道:“为今之计,便只可暂时稳住西域蛮夷,待此事平缓后,私下有序开采。” “礼部尚书韦大人,这次还需劳烦你出使一趟周国,告知我方处境,后续熟铁我大洹恐需耽误三个月方可供应。” “臣领旨。” 而此刻,扎哈尔王正在柒煌城享受着他的美好时光。 常听闻洹国女子最是善舞,如今一见,传言诚不欺我。 场间那一众舞姬,那凹凸有致的身姿,搭配上那柔弱无骨的舞姿,顿时令扎哈尔王眼神呆滞,酒水洒了一胡子尚不自知。 洹国几位官员互相投了个眼神,便自悄然退去。 舞姿曼妙,若一双纤细小手,不断拨弄着扎哈尔王那久被大漠炙烤的身心,便如荒漠中的旅者见着绿洲一般,狂喜与冲动之下,跌跌撞撞冲入那万千花丛之中,再难自拔。 数声惊呼,数声娇嗔,伴着那不断粗重的鼻息声,渐渐整个大殿弥漫起欲望的味道。 护卫们悄悄将大门拉上,露出男人们都懂的笑容,兀自守在殿外。 扎哈尔王甚是满意,此番入洹,原本并无指望有何收获,完成四方教主的命令即可。却谁想,洹人如此上道,不但孝敬了二十余名美艳女子,还在院中备了十马车礼物。 扎哈尔王命人卸下马车中的货物,虽然无外乎绫罗绸缎和珠宝玉石,可不得不说,洹人还是蛮会办事的,也不好过多为难。 于是,两日后,扎哈尔王留下六名亲卫,吩咐其留意洹国动向后,便带着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返回西域去了。 ...... 正是初春时节,清晨的空气中依旧流淌着新年的喜气,看那枝头嫩芽,瞧那含苞晶莹,不由自主给人一种滋润之感。 鸿睿一早便迎来了八皇子。瞧那小子风风火火催着下人将那马车之上的一应礼物卸下,鸿睿莞尔道:“崇高,拉着这一马车礼物来给为师拜年,若是皇上知悉,莫以为为师乃是贪财之人。” 季崇高眨巴着眼睛笑道:“老师多虑了,此番拜年,学生有与父皇和母妃商量。都是些滋补之物,老师莫多虑。” “对了,老师,母妃让我带话,两位师娘哪日有闲,不妨去宫内聚聚。” 鸿睿掏出一封红包道:“喏,这是你的压岁钱。” 季崇高躬身收下,拱手拜谢。 而正在此时,远远传来数声笑声。 却正是二皇子,远远便拱手笑道:“平南王,本王赶早向你拜年了!” 鸿睿忙上前拱手,笑道:“二殿下多礼了,本王正寻思着一会儿去贵府拜年,倒是被殿下抢占先机了。” 八皇子跟着道:“二哥,八弟给你拜年了!” 二皇子一把搂过崇高,笑道:“自从你拜师平南王后,便鲜少去二哥府邸玩耍了,来和二哥说说,平南王都教了你些什么?” 八皇子笑道:“老师说了,学识当用于正务,断不可人前显摆。” 二皇子佯怒道:“这小子,在二哥跟前还装神秘了!” 鸿睿“哈哈”笑道:“今日,你兄弟二人不期而遇,齐聚本王府,便乘着这年味未散,好生聚聚。” 众人正说笑间,忽然一下人匆忙走至近前,躬身道:“王爷,方才来了位公公,皇上有旨,命您速入宫面圣。” 鸿睿无奈向二位皇子道:“皇上有要事相商,看来今日本王陪不了二位殿下了。” 二皇子笑道:“国事为重,改日再聚便是。” 说罢,搂过八皇子道:“走,去二哥府邸耍耍,前几日,二哥托人觅得几只波斯猫,甚是可爱,本想着送你一只呢,今日赶巧,自个儿去挑吧。” 八皇子眼冒星星道:“真的!那还等啥,快带我去!” 说罢,朝鸿睿拱手,拖着二皇子便向外走去。 ...... 皇上踱着步子,神色之间似有几分焦虑。 鸿睿入得御书房,不待行礼,便听皇上道:“免礼吧,朕刚收到周皇密函,你看看吧。” 一太监取过案上一封信笺,躬身递至鸿睿身前。 鸿睿取过,读罢,神色凝重。 鸿睿沉声道:“皇上,西域蛮夷突然发兵洹国,这事里里外外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齐皇低头沉思片刻道:“是呀,这信上也是语焉不详,只说四方教阻止洹国采矿,却不知原委。” 鸿睿道:“此番周皇来信,字里行间表达着担忧,若按正常计划,三月后,洹国这条大鱼便可收网了,而经此一事,若延误三月,周国前期投入甚巨,恐难以捱过这三个月啊。” 顿了顿,又道:“皇上,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先让洹国饿上一饿。” 齐皇诧异道:“此话怎讲?” 鸿睿笑道:“洹国自古便是少粮,年后定会向周国提出购粮一事,到时便让周皇告知他们,以粮换铁,到时不信他们不继续开采。” 齐皇抚须道:“此事可以为之,但需提醒周国,以粮换铁之事当徐徐图之,初始以往常价格供应,待过了春耕之时,粮价便可逐渐一路走高。只要过了春耕,不信洹国还有退路。” 鸿睿闻言,笑道:“皇上思虑周详,此番收网,指日可待。” 对于齐周二国而言,此番计较本当是一桩互惠互利之事,却殊不知,一场人祸正在二国有意推动之下,正自逐渐张开了獠牙。 大齐历承德三十六年,正月初四,天现异像。 史书有载,于承德三十六年是夜,数十道天外陨石划破夜空,似极昼之光,照亮天际,落入齐国境内。 翌日,官府派兵查探,其所坠之处乃是偏远一山坳,山石崩裂,地现巨坑,山间林木俱焚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六十一章 开府 正月初六,辰时刚至,随着礼官的一声号令,鸿睿携一众官员祭拜天地后,渡天府正式开府。 这渡天府外围皆由花岗岩块砌而成,外墙高两丈有三,厚达三尺,长六十丈,宽四十丈,四方格局。 沿外墙每隔两丈,设有塔楼一座。塔高九丈,既可做瞭望、警戒之用,亦可做守护之用。 入府,举目望处,房屋林立,白墙黑瓦,庄严整洁。府内布局分外、中、内三进。外府乃下辖四部的各运营分部;中府乃四部所属;内府乃渡天府中枢所在,由平南王坐镇。 内府,正堂之外,三部督查正在外等候鸿睿召见。 钱公公满脸堆笑,道:“督抚大人,您看,一应安排是否还有完善之处?” 鸿睿笑道:“有劳侧使大人了,前期诸多事物,本督抚也未曾顾上,倒是劳烦钱大人前后张罗了。” 钱公公轻声道:“督抚大人言重了,似此种粗浅的活计,自当属下多操心,大人是做大事的,能为大人做事,属下已然沾光不少了。” 鸿睿笑道:“此处也无外人,你我二人似这般端着说话,当真是别扭。” 钱公公摇头笑道:“唉,谁说不是呢,甚是别扭。” 鸿睿凑近笑道:“那无人之时,你我还是兄弟相称?” 钱公公左右瞧了瞧,道:“诶,兄弟,哥哥全听你的。” ...... 三部督查分别向鸿睿汇报了各部筹备情况,鸿睿凝神道:“各部情况都存在一个共同问题,人员不足。” 鸿睿笑道:“为今之计,为了尽快走上正轨,可从两方面下手,其一,京都南北大营抽调两千伺候,编入天地二部,这样可有效缩短磨合周期;其二,皇都禁卫军中抽调一千人马,编入黄部。” 鸿睿笑意盈盈望向钱公公道:“钱侧使,这抽调人马之事便由你与朝廷商议了。” 钱公公躬身道:“诶,这事请大人心,属下保证办妥。” 鸿睿道:“接下来,人员到齐之日,培训事宜不可懈怠。” 鸿睿拿起案上两本小册子道:“本督抚已然提前编撰了两本册子,其一为《潜册》,用于地部潜伏培训;其二为《秘册》,用于天部消息传递。郭大人、胡大人,你二位当潜心研究,传授于手下,疏忽怠慢不得。” 郭胡二人躬身拱手道:“遵大人令!” 鸿睿忽然扭头望向钱公公道:“对了,钱大人,本督抚的玄部,眼下有匠人几何?” 钱公公尴尬道:“大人,工部余有德这混蛋玩意儿忒不是东西,好说歹说,只抽到二十余名匠人。” 鸿睿笑道:“二十余人已然不错了,先得折腾出点新鲜物件出来,否则人多无益。” 鸿睿望向于放道:“黄部眼下情况如何?” 于放躬身道:“回大人话,目前黄部有二百二十人,其中二百人乃是从黑甲军中抽调而来的老兵,剩余二十人乃是大人麾下的斩首队中抽调而出的。训练情况良好,请大人放心。” 鸿睿颔首道:“嗯,各部物资装备也该有个计划了,你们回去自行盘算一下,三日后递交钱大人处。” 众人躬身,齐声道:“诺!” 鸿睿挥挥手,众人鱼贯退下。 鸿睿起身到得中府玄部,却见屋内热闹非凡,只见八皇子正与一众工匠热烈讨论着什么,连鸿睿进屋也似未曾察觉。 只听八皇子恨声道:“此投枪乃是本皇子与师父商讨过的,怎到尔等眼中,便是万万不可行之事?” 一名匠人似欲言又止,咬了咬牙道:“殿下,非小人等认为不妥,乃是铸造工艺所限。其一,这空心铸铁管务必厚薄适度,厚了,影响引爆,薄了,不耐使用;其二,枪尖需嵌入撞针,由撞针击发火石,再引燃枪身火棉,火石之火星星点点,要引燃火棉谈何容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八皇子一手托腮,道:“所言确实有理,那枪身用木杆替代可好?” 另一工匠摇头道:“这要掏空木杆并非不能,只是这工艺太过费时,产量有限。”正在八皇子冥思苦想之际,鸿睿轻咳一声。 众人扭头,八皇子见老师前来,仿若见到救星一般,忙行至近前,躬身抱拳道:“老师,前日学生与您商讨许久的震天投枪,今日却是遇上难题了,请老师解惑.。” 鸿睿笑道:“这枪身的铸造工艺,可采用翻砂铸造法,所谓翻砂铸造法,乃是采用模具与砂子结合的一种铸造工艺......” 鸿睿讲了半个时辰,众人方略有明白。 鸿睿笑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走,随我去前院工坊尝试一番。” 众人忙不迭尾随鸿睿步至工坊,鸿睿道:“可以开炉榕铁了,剩下人随我制造模具。” 在鸿睿的吩咐下,不多时,熔铁炉已然冒起浓烟,鸿睿又吩咐众人找来细砂与糯米浆,在场间地上挖出一土槽,铺上砂子,命人找来夯石,将砂子夯实。 复又找来一杆铁枪,据断枪身,取其铁杆,裹上糯米浆,将其均匀滚上细纱,至熔炉小心烘烤至砂层紧紧包裹住铁杆止。 将铁杆压入砂层一半,取出铁杆,于砂层两端架铁块稳住铁杆。 如此这般,做出两个翻砂模具。 取来熔化铁水,浇筑于其一模具之中,待其铁水凝固,去掉砂层,拔出铁杆,空心枪杆的一半已成型。 再取铁水,倒入另一模具中,待其强度初至,将已成型的枪杆压上。 随着一声青烟冒起,众人屏息凝神,待得片刻,复去掉砂层,一杆空心枪身已成。 众匠人拜伏于地,惊叹不已。 鸿睿笑道:“起来吧,第一个问题,本王已然替你们解决。第二个问题,枪尖的问题,亦可采用此法铸造,置于撞针一事,完全可以枪尖预留针孔,战时插入撞针,撞针一定要够长,以此确保火源的充足。” 鸿睿顿了顿,道:“最后一个问题,火棉的问题,尔等身上所穿之麻衣,便是很好的材料,取麻丝烘干,浸入火油,自然晾干,这便是很好的引火材料嘛。” 八皇子欣喜道:“对呀,如此一来,材料倒是遍地可寻,不必四处寻那棉花了。对了,老师,枪身已有,这天火油与铁砂的配比问题,是否有讲究?” 鸿睿笑道:“方才为师说了,实践出真知,配比事宜,不妨多多尝试一番,定有收获。” 八皇子躬身抱拳,一脸崇拜道:“谢老师教诲!” 其余众匠人亦躬身道:“大人一言,胜过小人等多年钻研,当真有醍醐灌顶之效。若将此翻砂铸造之工艺用于兵器制造,这工效便可翻上数翻呀!” 鸿睿点头笑道:“举一反三,大有可为!好了,本王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面带微笑转身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戏尘 第三卷 戏尘 ● 第六十二章 洹之殇 晨曦薄雾,挡不住春光无限,遮不了春花浪漫,仿若昨夜方行过寒冬,醉老西窗,今日初醒,便已春临...... 八皇子季崇高近日于造物一途仿若已达痴迷之境。 二十余名工匠被他编为三组,从方案制定、改进,到制造加工,再到测试改进,条理清晰,环环相扣。 那班工匠也颇为敬业,瞧着那书于纸上的想法,在点滴积累下,变为实物,也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无比。 终于,震天投枪在反复测试改造了十余回后,达到了最佳状态。 一众匠人在八皇子的带领下,邀鸿睿至演武场。 此刻的演武场早已清场,一众官兵在围在场边,好奇的瞧着场中一个用白灰所划的圆圈。 此圈直径三丈,圈中满布数十个稻草人。 鸿睿在场边掂了掂那杆震天投枪,笑道:“嗯,这等分量倒是最为合适,太重恐影响射程。” 八皇子笑道:“老师所言极是,学生一直在想,可还有其他办法可提升射程的?” 鸿睿寻思片刻,掏出一把短刃,蹲在地上道:“崇高,你来看,若在投枪尾部增加三片薄铁尾翼,可提高射程。” 说着,轻轻画出尾翼形状。 又道:“置于尾翼大小,你可另行尝试。” 八皇子端详许久道:“哦?有点类似箭矢的羽翼。” “嗯,原理类似。” 鸿睿说罢,唤来一名黑家军兵士,将震天投枪交于那名兵士道:“你来试试,射入那圈内即可。” 那名兵士接过投枪,也不迟疑,一手执枪,一番助跑助跑后,使劲投出。 只见一道枪影划破长空,到达至高点后,划过一道弧线,一头向那圈中落去。 枪尖狠狠扎入地面,等了约三秒,猛然听得一声暴响,只听“轰”一声,顿时远处乍现一片火光和浓烟。 待浓烟散去,众人行至近前,顿时不由倒吸冷气。 只见圈中所立之稻草人已然被炸的东倒西歪,而每个稻草人身上都有无数焦灼的痕迹。 鸿睿点头赞许道:“不错!这震天投枪还有优化空间。” 八皇子忙躬身道:“请老师示下。” 鸿睿笑道:“枪身之内若填充入铁钉,便可破甲杀敌;若全部填入天火油,便可燃烧杀敌。” 鸿睿顿了顿,又道:“若将八臂弩放大,以此投枪为矢,城头架上一百架,城下之敌会是何种感受?” 八皇子闻言顿时眼冒星星,兴奋道:“太好了,恩师一语,顿时又另学生耳目一新!” 言罢,挥手一招道:“走,随本殿下回工坊!” 众官兵私下窃窃私语道:“传闻八殿下顽劣成性,却不知有如此本事,看来传闻终有不实啊。” 日子,就在每天的变化中匆匆而过,渡天府的各项招募、培训也在紧张有序的展开中。 尤其鸿睿所撰之《秘册》,开创了密码学之先河。 鸿睿首创之明码编译与暗码编译,让一众官兵叹为天人。只要掌握了此两种密码,所传递之情报即使为地方所获,亦无从知悉情报之内容。 ...... 话说洹国将那扎哈尔王送走后,总算可以安心喘上一口气了。 朝廷下旨,暂停各地矿产开采,让一众财阀直呼肉疼。可相较于蛮夷入侵,将那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一朝间化为乌有而言,还是暂停为宜。 不用朝廷出面,那留下的六名蛮夷,已被洹国门阀当祖宗般高高供着。 不消数日,在各方不遗余力的供奉下,那六名蛮夷终究是招架不住,从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未见。 于是乎,在那春光大好之日,洹国以矿强国之伟大事业,便又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令洹国朝廷上下颇为感动的,便是周国所散发的善意。 无数的米粮,从周国源源不断运往洹国,而且,米粮价格与往昔无异。 令得一众洹人颇感愧疚,想想短短数月,熟铁价格已然翻了数番,这吃相自觉颇为难堪。 洹皇常感叹:“投桃报李,方可长远。” 于是,在洹皇的有心推动下,熟铁价格下落了三成。 一切,便在此番看似蒸蒸日上,你侬我侬的美好中,朝着彼此预期的方向发展着。 ...... 大周国,近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朝廷上下颇感压力,原因无他,银根已然吃紧。 户部尚书在朝堂之上,已然数次声泪俱下哭诉国库已然见底,其余各部莫再整天逼迫户部放银了。 其余大臣皆深感担忧,一个国家,若是银钱断流,要不了多久必有大乱。 好在,齐国的米粮从未断过。 有米裹腹,起码,民心尚不至于乱。 在此番窘境之下,周太子变卖田产,捐银十万两。 而周皇亦下令,整个皇宫由周皇开始,缩减日常开销。 众臣见状,无须多言,纷纷捐银。短短五日,筹得银钱一百二十万两。 若有人此刻到访大周,便会发现,日常最为热闹的酒肆、烟花之地,近日来,却是冷落异常,几无人光顾。 眼下的周国,便是呈现一股怪异之状。 便若一穷困潦倒之人,口袋空空,却偏偏三餐无忧。 周洹二国,便在此种疯狂、怪异之中,不断的出各自的经济骨血。 终于,捱过了春耕,周国的米粮价格终于日渐走高,而洹国举国上下皆陷入亢奋之中,终于发现手中所捧的那碗米饭居然价值一两纹银之时,洹国坐不住了。 史书有记:洹崇武历二十九年,洹派使臣出访大周。于大周朝堂之上,使臣疾呼双方贸易之互惠关乎两国福祉民生,却遭周国文官嘲笑。 周臣言:洹之熟铁,去年初时,千斤一贯,今千斤六贯。贵国满口的福祉民生,仅限贵国乎?今贵国缺粮,周不计前嫌,供之,已是出于大义,贵使当知,贪婪无度,终伤自身。 洹使无言,待其返回,周之米粮复涨。 此刻,洹方略有醒悟,只是为时已晚,吞进去的,终究是要吐出来的,虽颇为不忍,却亦是无奈。 洹之对策便唯有忍。 忍过今年,待来年春耕,莫再将土地荒废了。 而此种忍耐,终究如大坝泄水一般,待到水竭之日,便是大难之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一章 相请,偶遇 转眼已然正月十六,正是春暖花开之季,杏花初开,池边柳依,花香入雨丝,半似烟柳半似梦,春色满皇城。 今日的街市亦如往常,皇城之中不乏热闹,溜街串巷的行商,开门迎客的商铺,街头杂耍的艺人,目之所及,皆是热闹,而此种热闹便该是生活原本的样子。 鸿睿整了整衣袍,和于放招呼一声道:“走,随我出门逛逛。” 于放应声尾随而去。 这京城之中新开了一座迎春笑茶楼,茶楼不大,动静闹得挺大。早在初六之日,便在门前贴出告示。 告示曰:正月十六,茶楼开业,为感谢捧场,前五十名客人茶资尽免。 这不,早早的,茶楼之前已然挤满了客人。 待鸿睿与于放到得茶楼,这茶楼之内已然坐满了宾客。鸿睿环首望去,这茶楼一楼大厅,二楼雅座,布置甚为典雅。 大厅正中乃一小榭,虽是小巧,却妙在别致。小榭之旁乃一小池,养得数尾小鱼,游弋之间,给人清新之感。 再观大厅正前,乃一小台,正有一说书先生,手持折扇,正唾沫横飞的说书。台下众人亦不喧哗,边饮茶,边吃着干果,惬意的听着说书。 待闻得精彩之处,不时爆出喝彩之声。 鸿睿站定,早有一小厮前来。 小厮年约十六之数,身形瘦小,满脸堆笑,颇为机灵。只听小厮道:“二位爷,底楼大厅已满,楼上有雅间。” 说完弯腰摆了个请的手势。 鸿睿也不答话,点了点头,随小厮往楼上而去。 小厮领鸿睿二人到得一名为“秋水阁”的雅间前,轻轻推门,迎二人入内。待二人落座,正待相询二人欲点些什么时,却见鸿睿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方玉牌。 那小厮盯着瞧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后,躬身离去。 片刻,雅间门被轻轻推开,一中年人端着茶水、点心入内。 复又将门小心关上。 那中年人头戴四喜帽,细布长袍,面色红润,眼神和善,两撇八字胡修整的甚为精致,一看便是常年经商之人。 那人到得鸿睿近前,替二人倒上茶水后,躬身行礼道:“小的钱万金,见过族长。” 鸿睿颔首,轻声道:“坐下说话吧。” 那人点头坐下,神情颇为拘谨。 鸿睿笑道:“敢问,钱老,钱钟离与你是何关系?” 那人谦恭道:“回族长话,乃小的家父。” 鸿睿饮下一口茶水道:“难怪瞧着颇有几分眼熟,钱老近来可好?” 钱万金道:“谢族长挂念,家父一切都好。” 鸿睿沉声道:“想必你已知悉,洹已初现乱相,我渡天府已然开府运营,不日将撒出眼线,深植洹周之境,而我族便该趁此段太平之时,积蓄力量,以应乱局。” 钱万金轻声道:“是,这点临来京城前,家父已告知。此番,家父已在一十六州设点,这是家父命我转交族长的,请族长过目。” 说罢,取下四喜帽,从帽中取出一纸卷,递至鸿睿近前。 鸿睿接过,展开纸卷,仔细看过,半晌方抬头道:“嗯,钱老布置颇为隐秘,名录我已记下。对了,告知钱老,洹国的据点可以启动了。” 说罢,郑重道:“京城之中不比别地,耳目众多,行事当万般小心。日后,于放便是你的接头之人。” 钱万金颔首道:“是!” “好了,你便退下吧,以免人猜疑。” 钱万金起身施礼,轻声道:“那小的这便退下,族长万事小心。” 鸿睿点头道:“嗯,去吧。” 见钱万金转身离去,鸿睿、于放二人待了半个时辰,于桌案上甩下一块碎银后,便自下楼离去。 街头的烟火喧嚣,颇让鸿睿流连。 与其说宫殿之中的养尊处优已然超脱了生活的本意,倒不如说,眼前的人间烟火,至为润眼。 鸿睿问于放道:“于放,你说是否人间之景皆如眼前?” 于放沉思片刻后道:“王爷,于放自小于街市之中,常与恶狗抢食,那时的街市也如眼前般热闹。” 于放顿了顿道:“若由我说,眼前九分之数,只为活命;余下一分,只为享受。” 鸿睿停步,沉思不语。 呢喃道:“每一个微笑的背后都有一个疲惫的哈欠。” 正在此时,一顶轿子与鸿睿擦身而过,鸿睿正待迈步,却闻身后传来一声:“平南王,请留步。” 鸿睿转身,却见轿已停,下轿之人却正是二皇子。 鸿睿上前施礼道:“原来是二殿下。” 二皇子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大哥今日设宴,平南王可有兴趣随本王一道前往?” 鸿睿摇头笑道:“大皇子未曾相邀,贸然前去颇为失礼。” 二皇子闻言笑道:“平南王多虑了,大皇子早就想邀平南王一聚,这不,渡天府开府,千头万绪,大哥怕误了平南王的要事,既然今日遇上了,说不得平南王当给本王一个面子。” 鸿睿无奈道:“二皇子言重了,替皇上办事,自当尽心。” 二皇子扯过鸿睿衣袖道:“莫多言,与本王共往。” 说罢,已拉鸿睿入轿。 不消多时,已然到得恭王府。 恭王府,位于京都博鸿街,王府不大,装饰也不甚考究。 由正门而入,入眼便是一前院,与其说前院,不如说是演武场来的合适。只见场中两侧俱有兵器架,而其架中所放刀枪剑戟皆一应俱全。 今日前来之人颇多,除了与大皇子日常走动颇近的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外,还有诸多军中子弟。 大皇子见随二皇子而来的乃是平南王,忙上前畅笑道:“远远望见二弟,正狐疑二弟身侧何人,未曾料想,便是平南王呀!哈哈,今日平南王能到府一聚,倒是给了本王出乎意料的惊喜啊。” 鸿睿忙上前抱拳施礼道:“殿下言重了,本王与二殿下街头偶遇,便被二殿下绑来了,初次登门,两手空空,倒是唐突了。” 大皇子闻言畅笑道:“好,老二绑的好!本王见平南王近日繁忙,有意亲近,却又恐打扰,犹豫再三,未敢惊扰。今日偶聚,当属缘分使然,俗套的话便不多说了,今日不醉不归!来,请!” 说罢,迎二人入得后院。 后院之中,人声鼎沸,鸿睿望去,后院宾客怕不下百人。 众人见大皇子前来,纷纷上前施礼。 大皇子笑道:“今日,邀大伙过府一聚,客套话本王也不会讲,在座父辈皆是随本王南北征战的军中老人子弟,只为叙旧,只为尽欢,大伙儿随意啊。” 众人拱手道:“殿下不忘军中同袍之谊,令我辈感动!” 大皇子“哈哈”笑道:“本王最听不得酸话,听多了,一会儿饮酒,那酒水也便酸了。来吧,入席!” 众人闻言,皆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二章 初见若雅 风卷云舒,自有花香,酒若甘霖,温润心房。 一叙军中征伐之谊,最是勾起那抹浓浓惆怅。 大皇子一口饮下一大碗酒水,抹了一把唇边酒浆,略带怅然道:“羌笛何须怨杨柳,西出阳关无故人。戌守边关多年,征伐无数,这身边的那帮老弟兄却是越来越少,每逢此时,本王莫名唏嘘,人生短短,此情长长,一去经年,莫问归期。” 言罢,起身道:“在座诸位,多为本王那帮老弟兄之后,亦乃本王之子侄,共饮此杯,以敬英魂!”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皆眼含热泪,高呼道:“共饮此杯,以敬英魂!” 一少年出席道:“殿下,小子乃章承之子,为父曾有遗命,待我十六之龄,当从军追随殿下。” 一言方落,席中纷纷步出一众少年,皆自报家门,叩首高呼:“我辈愿效死追随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闻言,起身踱了数步,道:“非本王不愿,而是不忍!尔等父辈皆已为大齐鞠躬尽瘁,仅留得这点骨血,本王若......” 一黑袍少年高声道:“君王守社稷,王子守国门!大皇子便是吾辈之楷模,古语有云,士为知己者死,便请殿下收下我等,也请殿下容许我等完成父辈遗志!” 大皇子顿了顿,眉头紧蹙,忽展眉抱拳道:“本王替大齐谢各位赤胆忠心!但本王有言在先,入我炽火军,便只有军纪,再无人情,从军中小卒做起,凡事以军功说话。” 众少年顿时雀跃,皆高声道:“遵将军令!” 鸿睿见此情形,不禁暗自点头,心道:“大皇子以星火相传的方式建立一支子弟兵,既拉拢了人心,又有一帮忠心之士扶持,一举多得啊。” 正自感叹间,却闻大皇子笑道:“本王自顾叙旧,却是把平南王冷落了,告罪,告罪。” 言罢,举杯遥敬鸿睿。 鸿睿微微一笑,举杯道:“殿下言重了。” 二人干了手中之酒,大皇子道:“平南王虽新任渡天府督抚一职,可数番出征,创下的赫赫战功却一直为我辈军人所仰慕啊。” 鸿睿微笑摇头,道:“殿下过奖了,大丈夫立足之处,当目视眼前,身后种种,已成过往,今日与殿下雅聚,殿下身为一军之将,体恤下属,更顾念情谊,一支有军魂之军,当为我大齐之幸!” 二皇子笑道:“你俩莫再互相吹捧了,也当顾及一下我等感受。想大哥从军多年,军功无数,而我亦身为皇子,却毫无建功之地。” 大皇子摇头“哈哈”笑道:“老二,你莫如此自贬身价,想我大齐三十六州,哪一州没有二弟的鹿鸣书苑之分院?” 二皇子无奈摇头道:“大哥又不是不知,二弟我除了一心打理书苑,也是......”,话未说尽,却是自觉于此地多言似颇为不妥,遂打断话头又道:“诶,大哥,听闻你欲组建一支弩骑兵,不知此事父皇可曾应允?” 大皇子轻叹一声道:“允是允了,可所需之八臂弩,却是卡在了工部,去了几回,也只要得三千,尚缺七千之数。” 二皇子轻哼一声道:“这老六做事太过跋扈,现在整个工部都由老六把持着,大哥,要不另想它法吧。” 大皇子眉头微皱,道:“二弟此话颇为偏颇,此事我去找过老六了,他带我至库房看过,确实也仅有三千之数,原因无他,制作困难。” 大皇子望向鸿睿道:“对了,平南王,这八臂弩制作之法乃是你献于朝廷,可有提高工效之法?” 鸿睿沉思片刻,道:“若想提高工效,也非无法,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殿下急需七千八臂弩,本王倒是有法子。” 大皇子惊喜道:“哦?请平南王赐教!” 鸿睿拱手笑道:“赐教不敢,这雁南关的神箭营乃是本王当初组建,而此营之中有千名匠人,对于制造八臂弩一途已然纯熟,若殿下急需,本王可手书一封,命其赶制。” 大皇子闻言,惊喜道:“当真?” 鸿睿笑道:“自是当真!” 大皇子忙起身双手执杯道:“哈哈哈,好!此番偶遇,倒是解了本王燃眉之急,无须多言,满饮此杯!” 鸿睿亦起身道:“干!” 正自宾主皆欢时,却见从后院闪出一道白影,几个闪身,已至大皇子身前。 众人定睛一瞧,却见一通体雪白的巨犬,正前爪趴在桌案之上,眼神灼灼的盯着案上的烤羊腿。 鸿睿一瞧,见其尾巴耷拉着,惊呼道:“殿下,此乃雪狼啊!” 大皇子笑道:“平南王见识广博,一眼辨出此乃雪狼,寻常人只道此乃大犬。” 那雪狼闻言,似想印证一番自己是狼而非犬,仰着脖颈,发出“嗷呜”一声狼嚎。 众人皆惊,感叹道:“从未曾见过这世上有如此通体雪白之巨狼!” 大皇子取过羊腿,撕下一大块肉,抛入狼嘴,道:“此雪狼,名为赛诺。乃本王夫人自幼所养。说起这赛诺,有回本王率部巡边,是夜偶遇狼群,正自危险之时,全靠得赛诺,一声狼吼,阻退蠢蠢欲动的狼群。” 而正在此时,后院中跑出一婀娜少女,服饰颇为怪异,不似中原服饰,满头的小辫被打理的极为精致可爱,面色红润,灿若桃花,小嘴樱红,目似星辰,虽不施粉黛,却令人惊艳。 那少女跑至雪狼身侧,一把揪住狼耳,娇叱道:“好你个赛诺,闻得肉香,便偷溜出来,惹得本姑奶奶四处寻你不得!” 那雪狼吃痛,发出声声哀嚎。大皇子见状,笑道:“若雅,看姐夫的面子,饶赛诺一回,可好?” 那少女跺脚恨声道:“瞧它,都胖成啥样了?再吃,恐怕就成肥猪了!” 而那赛诺吞下一块肉后,又眼神灼灼盯着案上酒坛,口中发出声声低鸣,似在恳求大皇子赐酒。 大皇子对那赛诺极为宠爱,提溜着酒坛,便欲喂酒。 若雅急道:“姐夫,您忘了,那次赛诺偷酒,可......”,话未说完,却已然满脸娇羞。 大皇子笑道:“这家伙某日在本王营中,趁人不注意,偷喝了三坛烈酒,还酒后乱性,一夜之间,干翻了营中巡夜的七头母狼犬,哈哈哈,事后还没羞没臊的趴窝休息了三日。于是,军中将士给其取了个雅号,一夜七次狼。” 若雅闻言,娇嗔道:“姐夫,知道还给它喝酒?” 大皇子忙打着哈哈道:“莫急,莫急,少喝点便是。” 言罢,凑着狼嘴,举坛倒下。酒浆似细流,汩汩流入赛诺口中,赛诺也不含糊,一滴不剩,尽数饮下。 众人见状,无不惊叹。而那赛诺一坛饮罢,似未过瘾,凑着脑袋,嘴中兀自呜咽不止。 大皇子无奈道:“赛诺,快回去吧,此番已然破例,再饮恐本王回去要受夫人教训了。” 那雪狼闻言,也极为干脆,仰头发出一声狼嚎。调转身子,尾巴轻扫,一个闪身,向后院跑去。 若雅正欲去追,却被大皇子喊住。 大皇子道:“若雅,慢点。” 若雅回转身,狐疑道:“姐夫,有事?” 大皇子“呵呵”笑着,一指鸿睿道:“喏,这便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平南王,罗鸿睿。” 若雅闻言,转身望去,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罗鸿睿。 鸿睿被若雅一阵打量,似颇为尴尬,老脸一红,起身拱手道:“在下罗鸿睿,见过若雅姑娘。” 若雅闻言,掩嘴一笑道:“平南王少年英雄,战功卓著,常闻得说书之人叙说王爷事迹,今日得见真人,若雅深感荣幸。” 大皇子“哈哈”笑道:“哟,平日里的女汉子,今日却一副小女儿状,端得是少见呀。” 若雅剜了大皇子一眼,嗔怒道:“哼!姐夫又欺负若雅了,看我不去姐姐那儿告你一状!” 言罢,匆匆向鸿睿施了一礼后,满脸羞红的向后院而去。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惹得若雅的脚步一阵慌乱,险些摔倒。兀自一跺脚,嘴里恨恨出声,也是不知在念叨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三章 赛诺为媒 初春时节,整个皇城最为惹人流连之处,便是前朝才子杜淳知与名妓柳媛踏春柳畔、泛舟末央的末央河。 河为末央,有无灾无祸,平安喜乐之意。却偏偏两人生不逢时,城破之时,双双投河殒命。 末央河虽流淌着无尽悲欢离合,却惹得后世无数痴男怨女心向往之。 又是一年踏春季,河畔的柳枝之上已然牵满了用红丝带编织的同心结,那点点嫣红,掩映在淡淡绿意间,随风轻舞,自有一丝明快,与那掩饰不住的雀跃之感。 此刻的末央河上,正有无数画舫小舟荡出圈圈涟漪,洒下片片欢声。 鸿瑞带着两位夫人泛舟末央河,于放独坐船头,背靠画舫,惬意的享受那扑面的春风和那鼻尖游弋的花香与那淡淡脂粉芬芳。 舫内娇笑连连,可自上回在莲儿处碰了一鼻子灰后,于放倒也颇为知趣,不敢再轻易招惹。 于放也是颇为无奈,对于武道,于放触类旁通,对于讨女子欢心一道,却是始终不得要领。曾有心询问族长,却是几番欲言又止,开不了这口啊。 耳中闻听二夫人笑问莲儿:“诶,莲儿,这于放近些日子为何老是躲着你呢?” 莲儿轻哼一声道:“这人看似木讷,却是一肚子坏水,几次三番调笑莲儿了。” 若逦掩嘴笑道:“莲儿,这你可是错怪于放了。于放生性老实,就那“唇上胭脂最为好吃”那句话,还不是被王爷一句笑谈所误导?” 冰心也道:“是呀,莫错怪了于放。” 鸿睿只是微笑不语,自顾着拍开一坛“醉花梨”,小心倒入铜壶,放入姜片、冰糖、参片少许,复将铜壶搁于碳炉之上,不需多时,画舫之内已然飘出浓浓酒香。 鸿瑞笑道:“虽是初春,却也料峭微寒,此酒清淡而养人,不妨喝上几杯,既去了些许寒意,也应了眼前春景。” 众女闻言,举杯共饮,坊间酒香四溢,颇为自在。 莲儿饮得两杯,已然粉脸嫣红,起身微笑道:“姑爷,两位夫人,莲儿不胜酒力,便去船尾吹吹风,醒醒酒。” 冰心笑道:“嗯,去吧,可小心点。” 莲儿躬身道:“省得。”,便往船尾而去。 烟花三月,景致最为润眼,那碧波涟涟,映出柳岸花色无垠;那春风缓缓,拂起人间欢声无数。 河面之上,画舫穿梭,风流才子吟诗作赋,引得喝彩连连。佳人妩媚,抚琴轻唱,惹得路人抚掌聆听。 莲儿正自享受着这大好春光,却不料擦身而过的一条画舫之上,蓦的闪过一道白色身影,慌神之际,那道身影已然站于船尾。 莲儿定睛看去,却见一条通体雪白的巨狼,正留着口涎,眼神灼灼的向舫内观望着。 随着“哎哟”一声惊呼,莲儿脚下一软,已然“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而那雪白巨狼可不正是大皇子府中的雪狼赛诺,此刻的赛诺眼见有人落水,似乎也知闯祸了,仰头“嗷呜”一声嚎,忙不迭探头探脑至船边查看。 水中的莲儿本来还兀自扑腾,却冷不防见得一只硕大的狼脑袋正盯着自己,两眼一翻,已然昏厥。 说时迟,那时快。 船头一道黑色身影跃过,双足踏波而行,仅只三步,便已至莲儿落水之处。 眼见得莲儿昏厥之下,身子正缓缓下沉,忙双足勾住船沿,双手向莲儿探去。 一只大手已然摸到莲儿的左手,猛一用力,待莲儿上半身出得水面,已然双手环抱,一个后仰,两人躺倒在船尾甲板之上。 那黑色身影正是于放。只见于放指背凑于莲儿鼻端,却是毫无呼吸。 于放不禁面现为难之色,忽闻身后鸿睿道:“此时还顾忌这些救人!” 于放闻言,咬咬牙,用那在渡天府学来的人工呼吸之法开始施救。 只见于放将左手掌根放在莲儿前额,用力下压,使得头部后仰,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放于下颌处,向上抬起下颌,左手两指捏住莲儿鼻孔,平静吸入一口空气,脑袋一埋,双唇已然紧紧裹住莲儿的红唇,正自向内吹气。 如此两次后,于放手掌不断按压莲儿胸部三十次,复再次度气。 终于,重复十余次后,随着一声轻哼,莲儿缓缓醒来,睁眼的那刻,却见于放的嘴唇正自不断凑近自己。 一声划破天际的惊呼之声,将那数只正自觅食的水鸟惊起。 随即便是“啪”一声,于放脸颊挨了重重一巴掌。 于放也不多言,俯身抱起莲儿径自向舫内而去,任凭莲儿在怀中挣扎。 到得舫内,轻轻将莲儿放下,找来薄毯小心裹上。 而此刻,相邻画舫之上,若雅正一脸歉意的站在甲板之上,脑袋低垂。 大皇子拱手歉意道:“对不住啊,平南王,这赛诺并无恶意,恐是寻酒香而至,惊扰到府上女眷了,万分抱歉。” 鸿睿拱手笑道:“无妨,无妨,人并无大碍。只是这赛诺闯祸,今日得......” 若雅闻言,顿时着急道:“平南王手下留情,莫责罚赛诺。” 鸿睿闻言“哈哈”笑道:“姑娘莫误会,本王可不会责罚赛诺,只是得干完这坛酒再回去。” 说完,取来一坛“醉花梨”,赛诺警惕的瞧着鸿睿,却终究敌不过这酒香诱惑。 鸿睿抬手,酒水顺坛口而下,赛诺闪身一扑,仰头张嘴,汩汩酒水顷刻入得赛诺口中。 只是片刻,一坛酒水已然见底,赛诺绕着鸿睿走了一圈,忽然前足趴地,脑袋贴于甲板之上,嘴中“呜呜”两声后,起身一跃,已然上得跃至若雅身侧。 若雅抚摸着赛诺脑袋,“咯咯”笑道:“平南王,赛诺方才可是在向您致谢呢。这家伙平素里可嚣张惯了,可从未如此谢过别人呢。” 鸿睿拱拱手道:“好,那我等就此别过,殿下哪日得闲,不妨过府一叙。” 大皇子拱手笑道:“一定一定。” 鸿睿入得画舫,见莲儿并无大碍,笑道:“此番于放舍身救莲儿,尤其是危难之际,活用本王所授人工呼吸之法,当赏。” 若逦“吃吃”笑道:“夫君此法倒是能救得溺水之人性命,只是可惜,这莲儿姑娘还是一黄花大闺女,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恐怕......” 冰心忙到:“是呀,是呀,夫君当替莲儿做主啊。” 莲儿闻言满脸羞红,两手捂住发烫的面颊,娇嗔道:“二位夫人,莫取笑莲儿。” 鸿睿正色道:“于放,此番你虽为救人,却终是世俗之人当守世俗之礼,这莲儿的清白,可是要你负责,可愿意?” 于放忙跪倒于地,声音颤抖道:“小的愿意至极!只是,恐怕委屈了莲儿。” 鸿睿望向莲儿,柔声道:“莲儿,可愿意?只要你点头,王府便是你娘家,我命于放八抬大轿,三书六礼迎娶于你,再在王府后院辟一小院,作为你们以后的小家,可好?” 莲儿一阵扭捏,只是低头不语。 冰心掩嘴笑道:“夫君,姑娘家家脸皮薄,不说便是允了。” 于放顿时眉飞色舞,兀自站在一边“呵呵”乐着。 ...... 翌日,齐国皇宫。 齐皇正自看着边关情报。不禁踱步笑道:“看来,洹国粮草危机已然日益加剧了。” 殿中站着一人,正是鸿睿。 鸿睿拱手道:“想来,必是如此。洹国数次与草原胡人交手,皆铩羽而归,而此番居然大张旗鼓出兵草原,想必已然是为了粮草铤而走险了。” 齐皇转身问道:“不知前方战况如何?” 鸿睿微微笑道:“请皇上放心,有六万齐军的底子在,胡人的战力已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我大齐边军随时可出关应援。” 齐皇点头道:“嗯,密切关注前方动态。传令胡人,打退即可,此刻莫攻城掠夺,打破了齐周的互信平衡,到时得不偿失。” 鸿睿点头道:“皇上思虑周详,臣这便传令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四章 点火者孟三娘 草原上的胡人历来以好客而闻名,可所谓好客,并不针对上门劫掠的强盗。 当初春的阳光洒遍草原大地,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枯草终于爆出了嫩芽。可正当胡人们为熬过了要命的冬天而欣喜时,紧挨着洹国边境处的几个小部落却是遭到了洗劫,一夜之间牛羊被掠,族人尽屠。 胡人的报复历来是最直接的。 当胡人的骑兵循着马蹄印追踪至科尔多峡谷时,恰巧赶上一队洹国骑兵正赶着牛马向峡谷而去。 仅仅一轮冲杀,刚体会过饱腹之感的一众洹国骑兵便落荒而逃。 胡人们正待向峡谷冲杀而去时,图吉木账下大将科索额挥臂阻止了一众被怒火蒙蔽了双眼的兵士。 “将军,洹贼可恶,让我们杀过去吧!” “将军,还等什么?杀光那伙强盗,为族人们报仇啊!” 科索额摇头道:“此峡谷狭窄而悠长,鲁莽装入,定遭伏击。传我号令,全军休整,二营守住谷口!” 一声令下,顿时引得一阵人喝马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忙碌之中,一队十余人已然悄然骑马离去。 初春的草原可没有江南春意的那股子温柔,距科尔多峡谷二十里外的红果子河依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浮冰。 枯草蔓蔓,草浪叠叠,流水汩汩,北风凄凄,虽是春临,冬天的尾巴却依然流连不去。 十余道人影接着草丛的掩护,猫腰向红果子河摸去。 轻轻撇开河岸边那些许浮冰,十余袋粉末顺着皮囊滑入河水,顷刻间消失无踪。 ...... 科索额带领的万余骑兵在休整了两个时辰后,只留下二营五百骑兵继续驻防,余下人等吆喝着远远离去。 科尔多峡谷的两侧崖顶之上不时有碎石滚落,不多时便传来“隆隆”的马匹疾驰之声,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有大队人马正自离去。 二营的五百骑兵胡乱往谷内射了两轮箭矢后,也不多言,翻身上马,亦自离去。 ...... 傍晚时分,科索额的万余骑兵兜了个大圈,到得红果子河。 河畔的枸杞树尚未冒出嫩芽,枝杈随风呜咽,而随着这阵阵风声传来的还有无数痛苦的呻吟。 河畔躺了约莫五千洹国骑兵,而此刻红果子河畔却是战马与骑兵横七竖八躺倒一片,兀自吐着白沫,在地上无力翻滚。 科索额只是拔出佩刀下达了进攻的命令,接下的一幕便如收割一般。 风中淌过阵阵血腥的味道,一道道身影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佩刀,在夕阳下,犹如鬼魅,悄无声息的完成他们杀戮的使命。 残阳似火,夕霞染血,浓烈的血色,印染了红果子河,似乎这条河本来便是红色的...... 河水在流淌,血水也在流淌,从一个个脖颈处带着缕缕残温,喷薄而出,带着那令人听着牙根发痒的“嘶嘶”之声...... ......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曙光照亮大地之时,洹国六座边城先后响起了示警的“隆隆”鼓声。 而随着阳光彻底照亮这片悲伤的大地之时,洹国的守城兵将们终于看清了远处的情景。 城下二里地外便是黑压压的胡人大军。 而今日的胡人早没了昔日的穷酸样,头盔、皮甲、战刀、弓弩皆一样不差。若说那不远处的胡人军队给人带来的是压迫感,那不远处的一座座“京观”却是让洹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就在昨日,胡人出动三十万大军,分二十八路截杀前来掠夺的洹国骑兵。 胡人对于草原的熟悉,便如同挑选战马一般轻车熟路,略作计较,便已堵住了洹人的退路。 白天的胡人便如同赶羊一般,将各路分散的洹人赶往一处,到了晚上,便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土地已染红,在黑夜之下虽是无法辨识,可闻着那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便已然知道,今年这片水草定然极其茂盛。 三万余颗人头被垒成“京观”,散布于六座洹国边城之下。 洹人捅了胡人的马蜂窝,而这群马蜂还是群带着脑子的马蜂,虽然愤怒,却并不莽撞。 胡人的军队并不攻城,只是每隔一个时辰,便派出五千弓骑兵,吆喝着掠至城下,射完一箭囊箭矢后,便又吆喝着返回。 洹人试着回击了几回,在胡人推来百余架投石车,在一颗颗火云弹划破空气,带着无尽的怒意,在城头燃起熊熊大火后,洹人的意志终于彻底崩溃了。 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焦糊的味道中,洹人试着派人出城投降。 可未待人靠近,便已然被一阵箭矢射成了一只刺猬。 而更令洹人绝望的,便是看着姗姗来迟的周人车队带着米粮终于来到时,那三百余车米粮却被胡人截下。 周人也是极其光棍,根本未做抵抗,扔下米粮便撒腿远远遁去。 你洹人杀人越货,现在苦主上门报复,劫了本该属于你的米粮,那也是你活该不是?再说了,银钱已付,损失的是你洹人。 这场颇为沉闷的围城之战,终于在十日后,在周国使臣的斡旋之下,得以解围。 洹国因他们的鲁莽向胡人支付了十万两白银与八十万斤熟铁后,此事方告罢休。 可这次赔偿,却让本已摇摇欲坠的洹国更是雪上加霜。 洹国都城。 早春的生机似乎丝毫未降临这片原本热闹的土地。 城里的河道边上到处可见一具具饿殍。 街道上的行人一脸菜色,时常可见前一秒还在行走之人,后一秒便已然倒地不起。而身侧路过的行人似乎已然司空见惯,连斜眼都不看上一眼,便继续如行尸走肉般继续各自未完的苟延残喘。 已然冷清多日的大司马府,今日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晨的露珠在发髻凝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死气沉沉的街道上,仿佛此刻所有的生气都凝于那发髻上的水珠之中。阳光温柔,人也温柔,今日的孟三娘特意打扮了一番,攥在掌心的那枚玉佩已然很是湿润。 孟三娘行走在街道之上,那熟悉的石板道,曾经也留下她少女的朦胧时光。 那时的她,是镇北候秦桑的掌上爱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今日的她,是平南王罗鸿睿的谍者,孟三娘总觉着“谍者”这个称谓甚为怪异,可王爷说过,谍者,便是一道影子,在阳光下行走的影子,在暗夜下隐匿的影子。 大司马府的守卫拦住了孟三娘。 孟三娘递过玉佩,淡淡说道:“请交于穆大人,他定会召见于我。” 守卫诧异的看了眼孟三娘后,转身向府内而去。 不消多时,那守卫匆匆而出,道:“请,穆大人有请。” 洹国大司马穆清远,号称马上诗人。虽是军武之人,却文采颇为出名,以一首“万里踏歌行,杯酒涤青锋”而闻名。 其帐下三万混编铁骑乃是整个洹国最为彪悍的一支劲旅。 今日的他却毫无往昔的从容,手握着那枚玉佩,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身影出现在穆清远眼前。 孟三娘脚步款款入得屋内,深深一福道:“侄女秦雪拜见穆叔叔。” 穆清远缓缓起身,古井无波的眼中却是难得泛出一抹激动之色。 穆清远绕着孟三娘仔细打量了一番,深深一叹道:“雪儿,自那场变故之后,你我已然二十余年未见了,从你的样貌中,似乎还能找到当年的痕迹,唉,天意弄人,老天不公啊。” 孟三娘语带哽咽道:“那日父亲被捕之前,曾让我带着妹妹去城南十里铺寻穆叔叔庇护,可惜在半途之中遭官兵截获,想来这也是命,怨不得别人。” 穆清远邀孟三娘坐下说话道:“雪儿,不知今日前来,是需要叔叔做些什么吗?” 孟三娘淡淡道:“穆叔叔,侄女此番前来不为别的,仅只为个“义”字而来。” 穆清远起身取过案上茶壶,茶汤入杯,清澈幽香。 孟三娘缓缓喝了一口道:“君王无道,灭我镇北候九族,雪侥幸逃生,却家仇时刻萦绕。穆叔叔乃家父挚友,值此乱象已生之机,观洹已民不聊生,乡野民间已然易子而食,饿殍遍地。穆叔叔,此刻您不该做些什么吗?” 穆清远眼神微眯,沉吟不语。 孟三娘又道:“镇北候虽已不在,镇北军却是尚存。镇北军虽是随着家父罹难而从此被军部百般打压,可底子尚在,穆叔叔难道......” 话未说完,却已然被穆清远打断。 穆清远皱眉道:“雪儿,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我只当未曾听闻,你不必多言。” 孟三娘轻声叹道:“镇北军以剿匪的名义,已分四路人马共计八万人汇集于祁山之上,若穆叔叔登高一呼,加上您的三万铁骑,这片江山便是您的。” 穆清远闻言惊呼道:“什么?八万人马已齐聚祁山?那丁不易倒是让我刮目相看,窝囊了那么些年,此番倒是好胆!” 孟三娘轻声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穆叔叔,机不可失。若此番事成,也算替家父报了仇,雪儿五内铭感!” 穆清远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道:“可皇城之中尚有禁军十万......” 话未说完,孟三娘接口道:“禁军统领柴景晨乃是兵部左侍郎卫鸣之子侄,而家父曾于卫鸣有三次救命之义。” 穆清远皱眉道:“兹事体大,当从长计议。” 孟三娘起身道:“穆叔叔,今晚戌时,众人相约城外五角亭镇知秋别苑,还望穆叔叔前往详谈。” 穆清远点头道:“容老夫再行考虑一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五章 洹已老,齐待发 夜雨如丝,润物无声。 黑夜将世间万千悲喜掩盖,就此同归一梦。 可若说起世间之梦,倒不如说是白日里一汪倒影,水中月,镜中花,捞不得,摘不得。于是,总有心不宽之人,睡不着,梦难全。 穆清远便是那睡不着之人,原因无他,一场突如其来的故人相会,终于扰乱了平静多年的心绪。而若说,这场重逢带给穆清远多少惊喜,倒是不见得,唯一吸引他的,还是那句“窃国者侯”。 穆清远,“清远”二字取清静淡远之意。可令人讽刺的,也便唯有一个“远”字颇合。 而午后的一场变故,将那唯一可堪独自品鉴的那个“远”字也一脚踢到了门头沟中,再难寻得。 两年前,穆清远耗费了一辈子的积蓄,终于从左丞相彭祖兴手中盘下一块矿脉算不上绝佳,但亦算尚可的矿产。 靠着这座矿产,两年来的收益已然让穆清远常常梦中笑醒。可今日午后的一场矿难一下子埋了三百余名矿工。而这场矿难,终于压垮了穆清远最后一丝犹豫。 既然这有本的买卖已然做不得了,那便来一场无本的买卖吧。 ...... 用过晚膳,穆清远便让车夫套上马车,没有半分犹豫,穆清远上得马车,向城门而去。 车行缓缓,车轮碾过那曾经人声鼎沸的街道,可今日却是以百般凄凉相侯。 沿街的乞讨者如今已然多过了行人,空气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怪诞味道,是的,酸腐混杂着死亡的味道。 轻叹一声,穆清远放下车帘。 “乱世即来,躲不过了啊......”,穆清远幽幽一叹,心中的那份迟疑再不复存矣。 到得南门,守卫将车拦下。 值守官到得车架旁,撩开车帘,一看是穆清远,忙躬身道:“穆司马大人,这么晚还要出城?” 穆清远摇头轻叹,道:“去北大营看看,近来人心惶惶,这北大营可不能出乱子。” 说罢,递过军符。 那值守官查验无误后,忙吩咐手下打开城门。 城门方一打开,门外逃难的人群便欲疯狂涌入。在众官兵刀剑出鞘与厉喝谩骂声中,待砍伤了几名流民后,方才止住了这股骚动。 穆清远耳中闻听着身后那城门关闭时发出的“吱嘎”之声,一种垂暮之感不禁由心底莫名升起。 摇首轻叹:“老矣,老矣,便让今晚的月光与这老朽的国家一起走向他乡吧......” ......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当鸿睿在渡天府书房之中翻看密报时,一则不起眼的消息却是吸引了鸿睿的眼光。 密报言:东塞十八寨商队来往频繁,福安商号于平留镇、治平镇、安芙镇等六镇连开分号。 鸿睿闭目沉思,暗道:“这福安商号乃是京都之中有名的大商号,怎会涉足东塞那等蛮荒之地?” 鸿睿提笔批注道:“着令:查福安商号背后东家身份。查福安商号一应货物往来清单。密切关注东塞福安分号日常大宗往来。” 屋外传来脚步之声,扣门之声轻响。 鸿睿道:“进来吧。” 不用猜,便是那位八皇子季崇高。 今日的八皇子一脸的欣喜,想来数日前遇到的难题已然解决。鸿睿抬首望向八皇子道:“崇高,今日为何如此喜形于色?” 八皇子躬身道:“回老师话,那日得老师一语提醒,顿有醍醐灌若雅姑娘不乐意,恐怕赛诺也是不允。” 赛诺闻言,仰头一阵狼嚎,摇着尾巴踱步至鸿睿身前,一颗脑袋蹭着鸿睿的大腿。 鸿睿见状笑道:“放心,酒水管够。” 赛诺闻言,甚是激动,兀自向前奔去,见身后没有动静,忙回头低吼不已。 众人见状,大笑不止,遂向渡天府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六章 有人谋国,有人谋杀 渡天府,宴会厅。 众人正当酒醇耳热之际,鸿睿不着痕迹的抛出一个话题。 “常闻东塞十八寨地势险要,崇山峻岭,野趣颇多,更时有猎奇之人常往,其中以文朽君的《文朽游记》最为出名,读之神往不已,殿下久戍东塞要地,可否为在下介绍一二?” 大皇子举杯与鸿睿轻轻一碰,“哈哈”笑道:“这东塞十八寨乃是我大齐至东之境,所谓十八寨乃是横亘东塞的一座绵延山脉之上的十八座大寨。” 俩人饮下一杯后,大皇子继续道:“而此山脉在地图之上称为华亭山,当地之人称其为“木启”,意为万物生命之源。而这十八寨皆乃当地的十八个部落,寨主由各寨自行推举,但受我朝节制。” 鸿睿接话道:“听闻,这东塞十八寨民风彪悍,于山林之间作战颇为勇猛,踏山而行,如履平地,先皇在位之时,为了收复东塞之地,可是与那十八寨陆陆续续攻伐了十余年。” 大皇子放下酒杯,望向窗外,轻叹一声道:“是呀,那场收复之战整整持续了一十五年,东塞虽是收复,可余毒至今未清。” 鸿睿奇怪道:“哦?此话怎讲?” 大皇子叹息道:“当初的十八寨乃是由突尼一族世代承袭土司,就是这突尼土司率领十八寨与我大齐抵抗十五年之久。随着十八寨渐渐收归大齐版图,突尼土司率余下部族逃入大山之中,而现在的十八寨也就成了他日常袭扰的对象了。” 大皇子饮下一杯酒,恨声道:“这帮匪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可又深谙隐匿之道,每逢援军抵达之时,这帮匪人便早早散于山林之中,遍寻不得。” 鸿睿安慰道:“听闻殿下戍守期间重建十八寨,如今的十八寨可谓是铜墙铁壁十八堡垒啊。” 大皇子摇头笑道:“说来惭愧,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啊。诶,对了,平南王怎生对东塞之事如此感兴趣?莫非东塞那边近日有何消息?” 鸿睿讳莫如深的摇摇头,拱手道:“殿下多虑了,本王只是对边塞大山之事略感兴趣,故有此一问。” 若雅恨声道:“这帮匪人,贼胆包天,此番我等随姐夫返京,沿途便遇上两次偷袭。幸好赛诺机警,及时示警,否则还不知会是何种结果呢。” 大皇子沉声道:“这伙匪人,原先尚可靠劫掠获取补给,可近来十八寨已然不同往昔,各寨固若金汤,靠劫掠已然毫无油水可捞,可这伙匪人却战力反而大涨,这便是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鸿睿不动声色笑道:“今日偶遇,当共尽欢,来,满饮此杯。” 与此间宾主尽欢的氛围不同,洹国国都之中正自酝酿着一场轩然大波。 洹国香火最为鼎盛的铁佛寺前,早早围满了一众流民,不为别的,每日早晚间,铁佛寺的大和尚们都会在佛门前施粥。 这粥虽说是清汤寡水,可好歹能吊一口气,不至于饿死。 而就在此时,两名小和尚神色慌张的奔出寺庙,赶到一名老和尚身前,神色慌张道:“住持,住持,不好了......” 那住持淡淡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小和尚喘气道:“菩萨,菩萨转身了!” 那主持闻言大惊,一语不发,便向佛堂而去。 一众流民闻言,也是心生好奇,好事者也是尾随着进入寺庙。 那住持慌忙到得佛堂,一瞧之下,神色顿便,忙双手合十,口中佛号吟诵不已。 众人凑到佛堂门前,探首观瞧,只见那原本慈眉善目,俯瞰众生的那尊铁佛,此刻居然已转身,独留一个光秃秃的后背留给众人。 众人不禁窃窃私语,道:“这铁佛重达千斤,非人力可为。这悄无声息间,佛主转身,必有蹊跷啊。” “谁说不是?我瞧呐,这是佛主不忍直视我洹民疾苦......” “嘘!这话怎可乱说?不怕杀头啊?” “早晚得饿死,还不如来个痛快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而就在此时,不知何人高呼一声道:“佛主不忍见我等黎民受难,转身面壁,而那帮当官的依旧锦衣玉食,眼睁睁看着我等饿死!” 一句话,便如一根刺,深深扎入众人心底。想起家中亲人一个个饿死在眼前,而无力施救,此种痛苦,刻骨民心。 而今,一句“锦衣玉食”便成了那根扎入人心的一根尖刺,也唯有拔出,方可一舒胸中怨念。 也不知是谁,捡起门侧的一根木棍道:“打死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 一言出,万人应。 发生于洹国的“铁佛暴乱事件”便由此而生。 仅仅一日,在出动了皇城十万禁军的情况下,众流民顷刻间已然尸横遍野。虽说是平乱,可让一群装备精良的兵士屠杀手无寸铁的民众,终究是让人于心不忍。 终于,禁军之中的一名兵士扔下手中钢刀,高呼道:“这些都是我大齐普通百姓,与我等家中父母亲人一般的百姓,老子不干了!” 一人扔刀,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把把染血钢刀被纷纷抛于地下。 不知是何人开了城门。 城外的流民纷纷涌入都城,一时起,官员之府邸首先遭难。 所谓乱象,所谓暴民,都是时局造就的产物。而就当这伙暴民涌入皇宫之时,这种乱象便已彻底失去了掌控。 当一场大火从皇宫深处燃起,坊间开始流传出一则消息:皇上被烧死了。 城外的北大营与剿匪的镇北军接报驰援,当赶到之时,整个皇都只剩下一堆瓦砾与那兀自燃烧不止的皇宫大火。 而那伙暴民闻得大军到来,顿时收拾好劫掠的财物,已然作鸟兽散。 这场史书中记载的“铁佛暴乱事件”是从古至今发生的最为诡异,也来去皆无迹可寻的暴乱。 至于,铁佛为何转身,无人可解。 至于,十万禁军为何任事态急转直下而袖手旁观,无从得知。 至于,那些遭遇袭扰而亡的官员,事后统计,均为朝中大员,那些寻常官员府邸皆完好。 洹皇死的极为彻底,子嗣、旁系皆亡。事后连皇上的尸首也无从辨认,到处是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哪还分辨得出谁是谁? 至于援军为何珊珊来迟,原因无他,送信之人耽误了,已然被斩首。 就这场稀里糊涂的一场暴乱,终结了洹国的历史。 而此刻,论生还的大臣之中,谁品阶最高?毫无疑问,便是穆清远了,何况他身后还有三万铁骑与八万镇北军。 在不言而喻的几番推让客套之下,穆清远宣布登上皇位,改国号为梁。 ...... 当一只脚上系着一根红绸的鸽子落在渡天府庭院之中时,屋内的鸿睿从窗口随手撒了一把糙米,鸽子兀自“咕咕”的低头啄食糙米,鸿睿嘴角微翘,叹息道:“洹国已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七章 垫背之事当不可为 三月春光,柳花风淡,千葩浓丽。 就在这隔墙觅花香的舒坦时光中,鸿睿却有一种遭人算计的不舒坦。 天部督查郭悠之清晨来报,福安商行确实有背景,而其身后背景之一便是鸿睿的二位哥哥,而真正幕后操控之人便是六皇子殿下。 于是,顺藤摸瓜,东塞流匪们的吃穿用度、粮草器械便毫无疑问,来源于那福安商行。 鸿睿起身踱步,眼神戏谑的望着窗外,自语道:“六殿下啊六殿下,终于还是算计到我头上了啊......” ...... 今日的平南王府异常的安静,却是少了一份往日的祥和,多了一丝如同雷雨将临前的压抑。 后院正堂之上,罗府大少爷、二少爷与罗鸿睿正轻声交谈着什么。 罗鸿睿沉声道:“二位哥哥,听小弟句劝,那福安商行的股份速速转手,为兄下午便托人让京都府尹廖大人给你们做一见证。” 大哥与二哥互视一眼,大哥微微一笑道:“三弟,为兄知道,这买卖也是他人看着三弟的面子才赏于我兄弟二人,可这毕竟是真金白银的买卖,咱一不偷,二不抢,凭什么不能要?” 二哥满脸堆笑道:“三弟,不是为兄说你,这京都之中,遍地权贵,比起我等买卖做得更大的比比皆是,你却为何死盯着我俩这拿不出手的买卖?” 罗鸿睿沉声道:“二哥,你这话中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你俩参与的还真是拿不出手的买卖。” 大哥脸色微变道:“三弟,前俩月,福安商行的何掌柜找到我俩,只是让我俩入股,说是入股五千两,每月分红便可达八百两。我寻思着这买卖不错,而且福安商行乃是京都的金字招牌,料想不会蒙人。” 罗鸿睿嘴角一撇道:“那你说,每月实际到手分红多少?” 大哥二哥偷瞄一眼对方,轻声道:“三千两。” 鸿睿起身踱了几步,一手指着他俩,恨声道:“你俩也是生意场上的老人了,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买卖入五千两,月分红三千两?这与白送何异?” 凑在屋外正自附耳偷听的两位嫂嫂闻言顿时不乐意了,推门而入。 大嫂不阴不阳道:“我说三弟,这话可别说嫂嫂我说的难听。你是加官进爵,封王拜相的,自然不稀罕这几个银钱,可我们也是罗家人啊,总不能整日里吃你的喝你的,靠你养活吧?” 二嫂赶紧接口道:“三弟,虽说这买卖沾了你的光,别人想巴结你,才给的你俩位哥哥这等机会,可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触犯王法,别人即使想说啥,想来,也是污不了三弟衣袍的。” 鸿睿冷哼一声道:“哦?若我说,你们这单买卖恐怕某一日会连累整个罗府人头落地,你们可信?” 大哥、二哥皆是一愣,倒是大嫂两道柳眉顿时立起,恨声道:“别说我妇道人家不懂买卖,我等只是入股福安商行,怎会连累罗府?危言耸听,我看呐,是三弟你见不得我们日子一天天红火啊,你已经贵为王爷了,就算嫂子我求你了,也让我们过几天不仰人鼻息的日子可好?” 屋内的争吵声终于惊动了罗老爷、罗夫人。 二老匆匆到得大堂,罗老爷方一坐下,一手猛拍桌案道:“为父说过多次,家和万事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 说罢,一手指着大嫂、二嫂道:“现在起,你俩闭嘴。” 说罢,望向鸿睿道:“鸿睿,你来说说,究竟何事?” 待得鸿睿将其中事由娓娓道来,众人听得真切,可越听,心中越是胆寒。 鸿睿向父亲拱手一礼道:“父亲,此事看似寻常,却是处处杀鸡。这六皇子便是拿我平南王府的招牌当盾牌啊。莫说此事是否受牵连,便是借福安商行的牌子,行资敌之罪,便已然够诛九族了。” “再说,皇子党争,便如神仙打架,遭殃的始终是一帮小鬼。这六皇子想拉我入他阵营,更想借我渡天府的手替他善后杀兄之罪,待他继位之时,恐怕第一个想杀的便是我了。有这事做引子,后续见不得光之事,恐怕将不在少数。” 众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罗老爷起身,压抑着满腔的怒火,颤抖着手指,怒喝道:“你们俩逆子,此时回头尚不算晚,快听你三弟的,一切由他安排,不得忤逆!” 鸿瑞叹息道:“此番事了,二位哥哥便携家小回中州吧,小弟会在那边为二位哥哥购置良田美宅,便做一富家翁吧,京城的水太深,淌不得。”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午后的春光最是惹人醉。 京都府尹廖大人正自侧厅打盹时,手下来报:平南王求见。 廖大人顿时一个机灵,揉了揉眼睛,忙不迭起身整理了一通官袍,向正厅而去。 到得正厅,却见平南王带着两位哥哥,正在正厅用茶。 见廖大人前来,鸿睿起身拱手笑道:“廖大人,多日未见啊。” 廖大人忙躬身拱手道:“下官见过平南王。” 鸿睿摆手笑道:“诶,廖大人客气了,勿需多礼。” 廖大人缓身坐下,笑道:“王爷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鸿睿打了个“哈哈”笑道:“要事谈不上,吩咐便更谈不上了,就是有桩小事,需得廖大人做一见证。” 廖大人眼珠转了转,笑问道:“王爷尽管吩咐便是,只要是下官职责范围之事,定当尽力。” 鸿睿收敛笑容道:“我家两位哥哥前俩月瞒着我入股福安商行,入股白银五千两,月例分红得三千两。” 廖大人笑容更盛,道:“此等乃是好事啊,倒为何惹王爷愁恼?” 鸿睿沉声道:“世间万物皆遵循一个道法自然,这行商虽为逐利,可世间的诸多营生哪来的如此暴利?大人当知,本王身居渡天府要职,法不容情,若真等酿成大错再行弥补,当属晚矣。” 廖大人眉眼满含笑意,道:“王爷,非下官推脱,此事按我朝律法,当寻工部啊,王爷找我,恐怕于法不合吧。” 鸿睿闻言,打了个“哈哈”笑道:“若论我朝律法,这民事律条第一十八条可是有明确说明,民事纠纷当属府尹大人权限内,且裁定、判罚、见证、调解亦属廖大人权职之内。” 廖大人再想推脱,却闻得鸿睿笑道:“本王这渡天府虽说立府不久,可这撒出去的网,虽说网眼不够细密,也总会逮到几尾鱼不是?” 言罢,从袖中取出两张密函,递到廖大人手中。 廖大人一脸狐疑之色,可待他展开密函,瞧见其上所写内容之时,顿时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廖大人颤声道:“王......王爷,此事下官即刻着手处理,这样,这样,下官这便着人将那福安商行的掌柜请来,不,不,不是请来,是拿来。” 鸿睿摆手笑道:“廖大人,这如何办案那是您的责权范围之事,本王不便干预。这样本王手头尚有几件公务,便让我两位兄长留于此。” 说罢,扭头对两位哥哥道:“兄长,那小弟先行告退,有廖大人秉公办案,你俩尽管放心。” 鸿睿转身向廖大人拱手道:“那廖大人,改日再会。” 廖大人忙起身相送,一直瞧着鸿睿上了轿,方才擦了把额头的汗珠,转身回返公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八章 梁皇之忧 平南王府。 此刻已是晚膳时间,餐桌之上唯独缺了大少奶奶。 罗夫人眉头微蹙道:“秀枝,你再去催催。” 小丫头转身而去,不多时,大少奶奶带着一双红肿的双眼,到得餐厅。 罗夫人不悦道:“你身为长房夫人,行事却如此不识大体,这次莫说你等办了错事,便是看在鸿睿挽救了咱罗家一场大难的份上,你便也不该摆这等脸色给我们众人瞧呀。” 鸿睿忙到:“母亲大人,咱一家老小经历了那场风波后,总算安顿下来了,因此番之事,大哥二哥复又返回中州,与二老分离,终归心中不舍,难免感怀颇多,母亲大人切勿责怪。” 大少奶奶闻言,眼泪不禁簌簌而下。 罗夫人轻叹一声,起身步至大少奶奶身前,握住大少奶奶的手,柔声道:“莲霞,你入我罗家也已八年,你我婆媳二人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此番之事,虽说皆非你我所愿,可京都之中,凶险异常,难免过了今次的暗箭又遭他日的暗算。你们安心回中州,鸿睿定会替你们将一切张罗好。” 罗父轻咳一声,道:“到了中州,切记不可横行乡里,安心收收佃租过日子吧,不可行商,不可与官员有纠葛,可记住了?” 大少爷、二少爷闻言,忙起身拱手道:“父亲大人的教诲,儿记下了。” 若逦与冰心起身,拉大少奶奶入座。若逦轻声道:“大嫂,回中州后,有何难处尽管来信告诉小妹,都是一家人,鸿睿定会尽力相帮的。” 二少奶奶貌似平静,内心却是隐隐有些不舍。 二少奶奶轻叹一声道:“怪只怪我家夫君不识大体啊,一无功名,二无官身,人家凭什么送于你天大的好处?还得亏了鸿睿见机早哟,否则真若出了事,把三弟的仕途给毁了,我和你二哥怕是百死难赎其罪。” 说罢,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可话要说回来,听闻三弟替我们两家安排的极是周到,耗费也是颇巨,二嫂这边谢过三弟了。” 言罢,起身施礼。 鸿睿忙起身道:“二嫂,这可使不得。都是一家人,想当初鸿睿闯祸坠河,大哥二哥沿着浔河找了许久,又受小弟所累,险些遇险。” 鸿睿躬身施礼道:“大哥、二哥,此番回中州,小弟已然着手张罗了两处大宅,良田各二百亩,有佃户百余户,吃穿用度终归是不愁的。” 大哥二哥闻言,也是心中一喜,忙起身道:“三弟费心了!” 鸿睿继续道:“只是,有三点需得提醒两位哥哥,其一,善待佃农,切莫欺压;其二,不可从商,以免覆辙重蹈;其三,勤俭持家,不可沾赌。” 两位嫂子闻言忙点头,大嫂道:“三弟说的极是,经历了这许多事,能有一个安稳富足的日子,对我们而言已然是极为满足的了。” ...... 世事如行舟,不进则退。而对于时光而言,世人却是毫无退路可言。 便如此时的大梁,此刻的梁皇。 登基之诏早已发出,可赶来京城朝见的各州主要官员却是并未全至。原洹国五十二州,至今也仅仅陆续来了一十八州。 不待皇上下旨问责,未朝见之州府守备的奏折已然陆续送至皇上书案。缘由几乎无二,皆为:各州饥荒四起,时有暴民造反,身逢此危局之际,不敢奉旨离州。 局面对于梁皇而言,极为尴尬。 粮荒是急需解决的大事。可身为梁皇,首先考虑的还是他身下的那张位子。 不解决粮荒,他大梁的江山不稳。 解决了粮荒,那帮心怀叵测之人万一吃饱了有力气造反,又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梁皇左右为难之际,礼部尚书钟蜀葵来报。 “启禀皇上,派往齐国呈递国书的使者昨日返信,言:齐皇不日将派使团出使我大梁,粮荒之事,齐皇并未一口回绝,尚可商议。” 梁皇闻言大喜,忙到:“齐国使团的一路安全定需谨慎,一应礼仪皆按最高规格布置,切不可怠慢。” “是,下官已吩咐下去。此番沿途接应,是否可由镇北军一路护送?” “唉,也只能是镇北军了,朕眼下也只有镇北军可堪大用了。” ...... 三月廿六,大齐使团两千人,携国礼及粮草,共计五百余车,由虎踞关入梁,与大梁镇北军会合后,一路北上,过蓟州、雍州、卞州。 这日,大队人马正自在卞州歇息。 虽是早春时节,可晚风依旧颇为清冷。此时,黑夜之中闪过一道身影,一人一马出卞州城,直往城外驻扎的镇北军大营而去。 今晚的镇北军大营虽已是深夜,却依旧灯火通明。 值守的兵士见一人一马到得近前,只是一瞥,便已放行。 而此刻,镇北军中军帐之中,正有两人盘膝而坐,却正是孟三娘与镇北军大将丁不易。 丁不易轻声问道:“小姐,那卞州守备是否可靠?” 孟三娘道:“那郭长义乃先父挚友,为人忠义,定然可靠。” 丁不易轻叹一声道:“人心难测啊,想那穆清远也是侯爷挚友,可那首招祸的反诗还不是他偷偷告密的?” 孟三娘眉头微蹙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足以令人疯狂,今晚便听听郭长义如何开价吧。” ...... 大帐之中,烛火摇曳,三道人影正自商议着什么,声音极低,微不可闻。 半个时辰后,郭长义满面春风而出,翻身上马,往卞州而去。 而就在当晚,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 卞州城,招待大齐使团下榻的别苑突然被大梁兵士包围了。大齐使团两千人尽皆被屠,而所携之金银与那五百余车粮草尽入大梁叛军手中。 同样,也就在那晚,卞州太守全家尽被屠于太守府中。 翌日清晨,卞州守备郭长义与镇北军大将丁不易共同宣告天下:穆清远煽动造反,窃得皇位,其人狼子野心,品行卑劣,昔年的镇北候之死便是其密告朝廷,诬陷栽赃所致。此人为皇,难以服众,更难平天下悠悠众口。而今,正值粮荒之年,民不聊生,当有明主统领我大洹遗民走出困局...... 宣告一出,各州呼应,一时起,各州纷纷派出使节,于卞州共商大事。 仅仅三日,拨乱反正的义军便已初步成型。 其口号便是:伐无道,诛国贼,救万民,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短短七日,各州义军齐聚卞州,五十万大军蓄势待发。 而此刻,躲在京师之中的梁皇穆清远已然惶惶不可终日。所谓病急乱投医便是如此般情形之下的产物。 穆清远派使臣出访大齐,邀大齐派兵助其平叛,并许以虎踞关外一十二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九章 三国手谈 大梁使臣卓越率使团百余人到得大齐虎踞关外,正待入关,却见得远远一支千人仪仗踏着风尘而来。 瞧着那越来越近的队伍,再仔细一辨认,却是大旗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周”字。 卓越心中苦楚,暗道“不好”。 大梁使团的一众使臣面面相觑,卓越叹息一声,道:“此番出使看来无异于招狼之旅啊。” 使团副使吴坚轻轻拉了拉卓越衣袍,低声道:“卓大人,还是速速入关,此番偶遇难免尴尬。” 卓越面色忧虑,深吸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与其躲避,倒不如磊落些。” 说罢,调转马头,向大周使团方向而去。 吴坚瞧了瞧卓越的背影,无奈一叹,遂也调转马头,紧随其后。 虎踞关外,风沙漫漫,满目沙丘,一眼望去,便只有那无尽荒芜。 两只鹰隼兀自在空中盘旋,一种择机而弑的味道不觉间已伴着那漫天的沙尘在场中弥散。 卓越待行得近前便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拱手高声道:“前方可是大周使团?” 前方大队人马之中行出一员浑身甲胄的武将,骑马而至近前,也不翻身下马,只是厉喝一声道:“来者何人?” 卓越忙到:“在下乃大梁礼部左侍郎卓越,此番出使大齐,偶遇贵国使团,特来拜访。” 那名大周武将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大梁?闻所未闻!” 卓越面露尴尬,正欲解释,身后的吴坚怒声道:“你乃何人?无礼至极!” 那大周武将面带戏谑,笑道:“哦,大梁国?在下想起来了,看在下这记性,洹国已灭,现为大梁,冒昧之处尚请卓大人海涵。” 卓越老脸一红,轻咳一声,兀自挤出一抹笑容道:“此番偶遇,亦属幸事,请将军通传一声,大梁使节卓越求见贵国使节。” 那大周武将笑了笑道:“请卓大人稍等,在下这便通报一声。” 言罢,调转马头,转身而去。 不消盏茶功夫,那名将军回返,高声道:“传大人令,请卓大人移步一叙。” 说罢,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卓越迈步前往,吴坚亦欲随往,却被周将横臂拦下,那周将道:“末将得令,仅邀卓大人一人,这位大人请在此等候。” 吴坚正欲斥责,却闻听卓越轻咳一声,转身道:“吴大人,请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 卓越随那武将一路,却见那周国一众使团护卫面露讥讽之色,口中虽不言,可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屑与那唇角处淡淡嘲讽之笑意,却是不言而喻。 卓越越走越觉着脚下之土地甚是泥泞,是的,泥泞,这交织着屈辱的路,怎会如此好走? 卓越心中悲叹一声:“弱国无外交啊!” 硬着头皮到得使节车驾,闻得车厢之内传出一声道:“这外头风沙甚大,请卓大人入车厢一叙吧。” 可这马车车厢甚高,卓越眼神观瞧之下,那周遭之人也无人取那马凳,遂轻咳一声道:“这位将军,可否借那马凳一用?” 那武将微一欠身,抱歉道:“卓大人,不好意思,前日里马凳已损。” 那人又面似颇感为难道:“这几日,都是我手下兵士跪地充当马凳的,可卓大人身为大梁使臣,踏我周兵脊背登车,恐有辱我大周国体,于礼不合啊。” 卓越心中激怒,却是面色平静,缓声道:“既如此,待贵国使团入城后再会不迟。” 言罢,向车厢方向一抱拳,高声道:“我大梁使臣携诚意而来,欲与贵国使臣一会,料不成想,诚意不如马凳,高不可攀,那便改日寻一平坦之所再会不迟。” 说罢,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窃笑之声,卓越却是充耳不闻,挺直了腰杆径自离去。 这虎踞关前明显带着羞辱味道的一幕,却是被那城头一员武将瞧了个真切,这武将并非别人,却正是接旨率军前来虎踞关整备大军的牛指挥使。 牛指挥使叹息一声道:“积弱之国,可怜如斯。” 言罢,转身对身侧护卫道:“告知守卫,不可为难梁国使团。入关之后,务必好生款待,不可失了我大齐礼仪。” 那护卫躬身抱拳道:“喏!” 大齐国前来迎接两国使团的乃是朝中礼部郎中郑之楠,双方核对过通关文牒后,便迎大梁使团入关。 卓越拱手笑道:“有劳郑大人了。” 郑之楠拱手笑道:“诶,卓大人客气了,一路车马劳顿,在下已吩咐驿馆早早准备妥当,眼下尚有公务未完,便先由赵大人陪同贵国使团先行去驿馆休息,可好?” 卓越拱手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赵大人上前一步,拱手道:“卓大人,请。” 瞧得一众人等行远,郑之楠方踱步之城门之前,此时,大周使团一应人马浩浩荡荡而至。 周国使臣魏央从车驾下来,满面春风行至近前,拱手笑道:“郑大人,许久不见啊,别来无恙。” 郑之楠拱手回礼道:“魏大人,你我二人想来已然三年未见了,不料,今日一见,魏大人却是风采依旧啊。” 双方客套一番,便入得关内。 ...... 而此刻,齐国皇宫,御书房之内。 齐皇与罗鸿睿正饮茶手谈。 屋内香薰的味道甚是清爽,便如那爽利的时节一般,总会令人心情莫名欣喜。 齐皇落下一子,捧着茶盏轻呷一口,笑道:“鸿睿,这棋局啊在朕眼中分为两种。” 鸿睿瞧着方才齐皇落子之处,正自蹙眉沉思,闻言,抬首道:“哦,请皇上指点,分哪两种?” 齐皇笑道:“其一,和风细雨;其二,虚实难辨。” 见鸿睿满面疑惑,齐皇微笑道:“朕时常与众臣手谈,皆不敢赢朕,遂称其为和风细雨。而今日与爱卿手谈,朕便觉着,爱卿之棋虚实难辨,布局深远,另朕颇耗心神啊。” 鸿睿面露微笑,轻轻落下一子,笑道:“这棋局,考量的便是整体的大局观,一子不慎,满盘皆输。皇上乃棋坛高手,而高手过招想要吞掉一条大龙,委实不易,而胜败也便在那一目二目之间。” 齐皇右手轻抬,似欲落子,却又颇为难,口中笑道:“依爱卿之言,那平素里拜于朕手下的众大臣皆非高手?” 鸿睿摇头讪笑道:“禀皇上,皇上方才所言,众臣皆不敢赢,这便是此种缘由,并非高手技艺不精,而是高手心思惶恐。” 此言一出,齐皇“哈哈”笑道:“如此说来,爱卿与朕下棋,心中毫无顾忌?” 鸿睿微微一笑道:“禀皇上,并非微臣毫无顾忌,而是身为臣子,当以本真之面示之于君。皇上执掌天下众生,目之所及,分毫毕现,作假不得。” 齐皇仰头畅笑,一指鸿睿道:“朕风闻坊间传言,平南王不图重利,也不许家人贪图富贵。朕便在想,平南王所图为何?” 鸿睿拱手笑道:“微臣所图仅一个为官之道。当官便别想发财,发财便别想当官。仅此而已。” 齐皇手中落下一子,笑道:“方才爱卿尚言,高手过招,想要吞掉一条大龙不易,这条大龙作何解?” 言罢,哈哈笑着将棋盘之中一片白子尽数取出。 鸿睿闻言,也不答话,手中一子已然落下,顿时,棋盘之中风云顿变,白子的合围之势顿现。 齐皇顿时皱眉,叹道:“观此棋局,便如眼下的齐、周、梁三国。而眼下的梁国便如那黑子,大片城池朝不保夕啊。” 鸿睿闻言,笑道:“此番局面之下,我大齐便如那设宴的主家,周只是登门之客,只求分一杯羹而已,而那梁国,便只能成为齐周二国的案上之肴。” 齐皇蹙眉道:“得密报,周欲行远途奔袭之事,经西域各国袭梁。爱卿,那日朕命你所办之事可有回信?” 鸿睿笑道:“皇上大可放心,胡人已陈兵三十万于西域各国边境,胡人使臣回报,各国皆达成共识,不放一名周兵过境。” 齐皇轻哼一声道:“此番大周派使团前来,其一,探我大齐动向;其二,阻碍此次会谈,以为其发兵争取时日。” 鸿睿拱手笑道:“皇上思虑周祥,布局深远,臣高赞!” 齐皇佯怒道:“溜须拍屁之徒......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十章 梁使之殇 虎踞关的一场为迎接两国使团的晚宴已然筹备了数日。 牛守备携手下众官员于城关府设宴。 此时的天色将暗未暗,城关府前已陆续到得十余驾马车,却正是大周使团。 从马车之中下来一名大腹便便的周国官员,却赫然正是近来颇得周皇赏识的御史大夫潘石毅。 只见此人四方脸,眼睛微眯,随着两名伺从扶其下得马车,俩颊之肥肉忍不住一阵抖动,面色白净,一身官袍虽是显着肥大,却是异常整洁。 牛守备上前两步,拱手道:“在下牛軰軰,乃儋州守备,奉旨前来恭迎周国使团。” 潘御史见状,忙上前两步,拱手道:“牛守备客气了,承情,承情。在下潘石毅,大周御史。” 牛守备满脸堆笑道:“潘御史主查的秋闱科举舞弊一案可是颇为传奇啊,本官身在大齐,却也随风听得一两段说书先生口中的演绎啊,清廉、正义之名令在下佩服。” 潘御史一张胖脸顿时灿烂如百花绽放,眉眼弯弯笑道:“诶,牛大人抬举在下了,说书人口中的演绎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二人一番客套,在相谈甚欢的氛围中,向府内而去。 此刻,宴会厅中颇为热闹,大梁的一众使团官员皆已来到,而大齐的一应接待官员正热情招呼着。 见得牛守备迎着大周使团入厅,这寒暄之声顿时如春风般和煦而至。 众人分主宾落座,牛守备刚致欢迎之辞,潘大人目光微扫,眉头微皱,扭头对随从轻声道:“去查查,大梁使团的卓大人因何未出席晚宴?” “是”,那名侍从不露痕迹的缓步退出大厅。 牛守备面带笑意道:“此番两国使团齐聚我虎踞关,当属幸事,来,各位,请满饮此杯。” 众人举杯方饮,却闻潘大人面带笑意道:“本官甚为好奇,今晚之宴为何未见大梁正使卓越卓大人?” 牛守备闻言笑道:“哦,潘大人慧眼如炬啊。方才大梁使团派人告知,潘大人偶感风寒,本官已差名医前去就诊。” 潘大人故作关心道:“哎呀,卓大人一路劳累,虽国事为重,可身体亦需爱惜啊。” 吴坚轻咳一声,面色沉静道:“劳潘大人挂怀,卓大人吉人天相,定当无碍,闻医者言,此番大人病倒,除了风寒之故,尚有急火攻心之由。” 潘大人面色不变,一脸关心道:“吴大人,贵国战火四起,卓大人身在异国,心挂故国,委实不易。一会儿本官派下人送些平肝清火之药......” 不待潘大人说完,吴坚便打断道:“谢过潘大人好意,贵使之驾难于登青天,贵使之药恐更难于入口啊。” 潘大人闻言打了个“哈哈”笑道:“吴大人说笑了,贵使不需周之药,难不得,这齐之药效果更好?” 吴大人冷哼一声道:“身在大齐,当遵齐医之嘱,潘大人的好意,再次心领。” 潘大人一脸尴尬,却也并不恼怒,举杯道:“吴大人,刚至大齐,贵使便病倒,恐怕这行程要延迟几日吧?” 吴大人闻言,眉头紧蹙,叹息一声,道:“行程之事,酌情而定吧。但愿卓大人尽早康复。” 俩人遥敬一杯,便再不多言。 ...... 虎踞关驿站之内,后院之中不时有巡夜之兵士走动。 一道身影由墙角黑影之中闪出,一个翻身已然跃入院中。 此院便正是大梁使团歇息的院落。 一间客房之中,不时传来咳嗽之声,还有几声轻声低语。 那道黑影闪至窗下,弹指破窗,凑近细瞧,之间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卓大人。 只是,此刻的卓大人面色苍白,裹紧被褥正瑟瑟发抖。 屋内尚有两人,低声轻语着。 “唉,这战事吃紧,卓大人又一怒之下病倒,可如何是好?” “就是啊,方才那大夫说,恐怕得卧榻十日方可成行,若就此延误,恐怕我等回返之日,大梁已然不复存在了。” “诶,莫如此悲观,若实在不行,便由吴大人先行出发,这终归国事要紧啊。” ...... 宴席之中除了方才的些许交锋之后,在牛守备的调和之下,气氛颇为热烈。 三方不时举杯拼酒,主宾皆欢。 这时,方才离去的那名大周伺从悄然而返,凑近潘大人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潘大人神色不动,轻声道:“今晚开始给我盯紧了。” “是”。 而此刻,卓大人卧房之内,众人闻得三长一短四声扣门之声,卓大人已然从病榻之中翻身而起,接过一套驿站小厮的衣袍,赶紧穿戴整齐,便已然开门而出。 驿站外早已停了一辆马车,卓大人登上马车,马车便缓缓离去。 而此刻,驿站客房之中却是多出一人,此人从皮囊之中取出一块人皮面具,轻覆之下,已然便如卓大人容貌一般无二。 此人,脱下外套,躺入床榻,便再无异动。 ...... 马车出得虎踞关,行入官道,官道之上早有一众二百余黒衫轻骑相候。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于放。 于放向驾车之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点头以应。 二百余轻骑将马车护在队伍中间,向京都方向疾驰而去。 ...... 整场酒宴一直持续到半夜子时方散,此时的吴大人已然酒醉,被两名伺从搀扶着上得马车。 一夜无话,可第二日清晨之时,一声惊呼,打破了驿站的宁静。 吴大人屋中奔出一名面露惊惧之色的伺从,面如土色,双唇打颤道:“不好了......不好了......”。 大梁使团众人闻声,步出卧房,拦住那名伺从问道:“怎么了?” 那名伺从一手指着吴大人的卧房,满脸惊惧之色,只是口中含糊,却是说不出个完整意思。 众人推开那伺从,向吴大人卧房而去。 只见,床榻之上的吴大人嘴边、枕边尽是呕吐之秽物,而人已然面色青灰,气绝多时。 使团一名官员喝道:“快,把赵宜抓来问话!” 那名叫赵宜之人,便是方才奔出卧房的伺从,此刻他哆哆嗦嗦从人群之中挤出,颤声道:“小的在。” “我问你,昨晚大人酒醉,可是你在此服伺?” “正......正是小的。” “可大人为何突然暴毙?” “小的,小的不知。大人回房后,我便伺候大人更衣,喝水,之后大人便上榻休息了。” “大人休息之后,你未曾离开?” “未曾离开,小的见大人已睡着,便俯着桌案也睡着了。” 而此时,一名小吏道:“大人,大人,大齐的仵作来了。” 牛守备领着一名仵作已然到得屋外,众人迎牛守备入屋。 牛守备眉头紧蹙,道:“吴大人突然暴毙,这原因定要查清,否则,本官无法向朝廷交代啊。” 言罢,转首对仵作道:“仔细查验,不得有误。” 那仵作道:“是。” 牛守备对众大梁官员道:“仵作已至,就此验尸,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众人皆摇头。 牛守备便道:“那便开始吧。” 那名仵作取出麻布,将死者嘴边秽物擦拭干净后,便撩开死者睡衣前襟,从箱中取出一柄薄刃。 仵作持刀在死者喉管位置划出一道创口,仔细观瞧之后,复又取出一支棉签,插入死者鼻腔,轻搅片刻,取出,观察一阵后,那名仵作轻叹一声。 牛守备沉声问道:“死于何因?” 那仵作放下薄刃,转身施礼道:“禀大人,死者因醉酒导致呕吐物阻塞喉管与鼻腔,引起窒息而亡。” 众人闻言,皆叹息。 而此刻,屋外一阵脚步走动之声。 却是大周使团的潘大人与一众官员到访。 瞧见屋内情形,叹息道:“这昨晚方相聚畅饮,今日便驾鹤西去。唉,吴大人,一路走好啊。” 身后一名官员面有哀伤道:“此番出访,大齐盛情以待,却不曾料想出得如此令人扼腕叹息之事,各位大人节哀啊。” 牛守备闻言,心中火起,却强自压着,道:“唉,忆昨晚之时,本官曾良言相告,各位国事在身,当适度。可却不知何人以言语相激,把简单一场迎宾之宴上升到国家脸面的高度?” 那名官员闻言面色一僵,复又恢复如常,赔笑道:“酒桌之上,你来我往,方不失主家宴请之谊,牛守备勿怪,勿怪。” 牛守备恨声道:“此间之事,恐怕吾皇降罪之下,在下这守备之职也将丢于此地了。” 说罢,拂袖转身而去。 正自离去间,却闻得隔壁传出一声悲呼。 牛守备顿时大惊,忙推开隔壁卧房之门,却见卧床的卓大人口吐鲜血,面如金纸,已然昏厥过去。 牛守备见状,忙高呼道:“快请大夫!” 潘大人凑到门外,见得屋内情景,一脸悲色道:“看来,大梁此番出使不利啊,唉,呜呼悲哉,我等便不在此处添乱了,各位大梁使官若需一应帮助,尽管派人前来招呼一声即可。” 说罢,领人而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十一章 借道 大梁皇城,梁皇七拼八凑了三十万大军,分三路扼守横谷、永康、洪田三州。 此三州乃直逼皇城的三道门户,三州破,大梁亡。 而起义的五十万大军合为一股,一路势如破竹,仅仅十日,已将外围州城拿下。 起义大军兵分三路,剑锋直取门户三州,却是久攻不下。而究其因,无外乎各方心中的盘算。 值此乱世,手中有兵,心中不慌,兵,便是安身立命的保障,兵也是更进一步的筹码。 双方胶着于三州之地,起义大军数日攻伐,却始终无法建功。 ...... 而就在此时,大周的使团也已抵达西域的突斯乌曼。 突斯乌曼在西域诸公国中实力也较为雄厚,国王得悉大周使团来访,亲至皇城外相迎。 大周使团的出访之旅头一站便在一种友好、祥和的氛围中进行着。 大周使团盘桓了数日,宴会不断,极尽西域特色的待客之道。使团连着数日欲求见国王,却总是以国王最近忙于要事,请再稍候几日。 好不容易,到访的第七日,王宫之中终于传来旨意,邀大周使团入宫。 大周众使团官员暗暗舒了口气,遂入宫觐见突斯乌曼国王。 可仅仅一个时辰,大周使团便铩羽而归,原因也很冠冕堂皇。 突斯乌曼国王道:“贵国欲借道我西域诸公国,此事并非我突斯乌曼一国首肯即可。恰巧,后日乃我西域太阳天神的感恩日,诸公国皆会齐聚于我突斯乌曼,到时一并协商较为稳妥。” 大周使团无奈,只得退下,暂等数日。 又等了两日,西域诸国的队伍浩浩荡荡进入了突斯乌曼城。 大周使团派出探听消息的一名官员面色苍白的回返报告道:“禀大人,西域五十六个公国皆派了军队前来,观其规模,怕是不下五十万。” 一则消息便如一声闷雷,直击的人心惶惶。 众使臣窃窃私语,面露忧色,其中一人道:“大人,西域蛮人莫不是想告知我大周,西域诸国并非无一战之力?” 另一人道:“不论是何目的,此番借道一事看来阻碍不小啊。” 当日晚间,突斯乌曼王宫传来旨意,邀大周使团明日共同参加感恩大祭。 次日清晨,三十余驾马车载着大周使团众人向乌兹哈曼沙漠而去。 沙漠荒芜,目及之处皆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待众人下得马车,只见荒漠之中的一方平坦之地,已经黑压压列阵着五十余万骑兵。 在伺从的引领之下,众人到得观礼台。 在突斯乌曼大臣的引荐之下,众使团官员与各公国国王分别拜会。 众人方落座,耳中传来鼓乐之声,只见六十余丈远一队队奴隶被驱赶着到得一处沙丘前方,待得站定,一队士兵手持弯刀,嘴中吆喝着。 那一众奴隶纷纷双膝跪倒于地。仔细端瞧之下,怕不下五万之数。 鼓响十八声,场中顿时寂静一片。一浑身黑袍,手持法杖之人高呼道:“祭奠礼——始!” 突斯乌曼国王取过一卷轴,起身道:“昏黄的天空,遮蔽不住您的光芒万丈;贫瘠的土地,期待您的滋润哺养。世间的万灵之主,伟大的太阳天神,我五十六部族的天父,我们期待您的感召,我们守护您的荣光,我们感怀您的赐予。天地万物,皆源于您的恩泽;天地万物,皆源于您的赐予......” 祷告礼毕,场间众人皆起身,双手交叉于胸前,躬身其呼道:“我祖,伟大的太阳天神,请庇护您的子民,永世安康。” 礼毕,众人纷纷落座。 那黑袍持杖之人举起手中法杖,高呼道:“血祭——起!” 话音方落,场中的五万奴隶忙不迭起身,转身奔跑。 而其身后的五十万骑兵齐刷刷举起手中的弯刀,一声吆喝,顿时万马奔腾,沙土飞扬。 众使臣不明就里,问过一名西域伺从。 伺从笑答:“此乃血祭的一部分,这场中五万奴隶便是祭品,哪个部落砍落的人头最多,这一年之中将得到太阳真神的眷顾与庇护。”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再瞧前方场中,五十万骑兵已然冲杀入奔逃的努力之中,一时起,惨呼声四起,那刀刀入肉,劈裂骨骼的声音,令人闻之浑身战栗。 眼前方才还是一方沙漠之地,此刻却已然被一片殷红所染。 随着骑兵的不断向前突杀,后列的一众伺从纷纷向前捡起人头,随着一颗颗人头入筐,场中弥漫着一股闻之欲呕的血腥气息。 使团众人强屏住呼吸,以免失态。 ...... 随着祭奠礼的结束,使团众人受邀共入皇宫参加真神盛宴。 西域的葡萄美酒甚为可口,西域的碳烤全羊甚为美味。 可对于刚见识过血祭礼中血腥一幕的使团众人而言,美味当前,却是食不甘味。 西域人的豪爽与狡猾便如那眼前醇香的葡萄美酒一般,总是在不觉间便已然醉倒。 宴席方一结束,突斯乌曼国王笑道:“大周使团至我突斯乌曼已然多日,所商议之事,本王觉着事关重大,非我一国可专断。恰各位兄弟友邦齐聚,不若众人协商一番?” 海其曼国王,一手执着短刃剔着牙,待吐出一口肉屑后,打着“哈哈”道:“哦?所商何事?雷帕斯国王如此慎重,想来定非小事。” 余下人等私下窃窃私语,正在众人一脸狐疑之际,突斯乌曼国王笑道:“大周贵使,还是劳烦您向众王说明下贵国所求吧。” ...... 周使起身拱手道:“下官大周国大学士郑治,见过各位国王。” 只见郑治道:“洹国已灭,今为大梁。洹灭之前,其国粮荒,我大周出于善意,遂供其粮草无数。大梁立国,我朝皇上派人呈递国书,并告知,洹国覆灭之前已积欠我大周六百万两白银。洹虽灭,债不可免,当由梁担之。” “孰料,梁帝无礼至极,回复曰:梁正处粮荒之际,无银偿债,此事待日后再议。” “吾皇闻言,震怒不已。遂欲借各国之道,行兵者之事。吾皇言,凡借道之友邦,定有厚礼以待。” 西域众公国国王互望一眼,其中一人正是此番欲借道之国的国王,只听特布伊笑道:“本王风闻,大梁国内正自内乱,战火不断,此时行兵,恐动机并非欠债一事那般简单吧。” 另一人接口道:“中原之战,与我西域各国无关,参与其中,恐对我西域无益。” “各位,各位,安静,听我一言。”,一人起身高呼道。 场中瞬间安静,皆望向那人。 那人道:“今日的中原,梁国便如餐盘中的一块烙饼,而分饼之人便是齐、周二国。世人皆知,胡族已为大齐境外之国,若我西域诸国助周,来日,恐遭来胡、齐二国滔天怒意。” 众人闻言,不由频频点头。 “诸位,安静。月余前,胡人三十万大军陈兵边境之地,名曰演练兵马,可当日沿境之国定然派密探前往窥视。” 那人顿了顿,道:“胡人的骑兵并不逊色于我西域骑兵,更为另我国忌惮的,还是其随军的火器,那黑压压的奇怪物件临空而下,瞬间火焰万丈,炸裂之声四起,见之骇然。” 话音方落,另一人道:“确实如此,为了大周,我西域淌这趟浑水定然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不值得啊!你们说呢?” 众人也不多言,将随身佩刀掷于地面。不消多时,场中已然多了五十六把弯刀。 突斯乌曼国王一脸歉意道:“还请贵使回国后向贵国皇上陈述我西域各国的忧虑。此事涉及我西域诸国的国运与民生,尚请谅解。” 大周使者正欲张口,突斯乌曼国王摆摆手,已然站起,起身向后宫而去。 周使无奈,跺跺脚,拂袖而去。 当日晚间,周使众人便撤离突斯乌曼,回返周国而去。 是夜,渡天府内驶出一驾马车,尾随其后的是两千黑甲骑兵。 驾车之人一身黑袍,面容冷峻,正是于放。 车驾之内正是罗鸿睿与钱公公。 钱公公“嘿嘿”笑道:“兄弟,此番秘密出使,还记得将老哥哥带上,此番若是建功,老哥承情兄弟赐我一份功劳啊。” 鸿睿眉目弯弯,嘴角微翘,笑道:“此话言之尚早啊。老哥,你也瞧见了,此番出使,兄弟仅带两千兵马,而那梁国镇北军可是有八万之众,若是谈崩了,说不定便是......” 说罢,做了抹喉的动作。 钱公公先是一呆,神色一凛,复又恢复如初,笑道:“兄弟莫要吓哥哥,兄弟行事历来稳当,若真如兄弟所言,能与兄弟一同赴死,哥哥我也毫无怨言。” 说罢,一脸英勇就义的决绝之色。 鸿睿一口茶水喷出,笑道:“行了,老哥,不逗你了,放心,要不了命。” 车厢之中不时传出欢笑之声,倒是给这略带寒意的旅程添加了点轻松欢快之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告假一天 y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十二章 草原密谋 草原如毯,绿茵如匹,野花点缀,牧歌随风,悠远而至。 举目四眺,碧空如洗,蓝绿相接,心自旷,神自怡,凡尘种种,尽于此刻,勿纠,勿绊,勿牵,勿扰...... 眼前此景,便如美酒初酿,鼻端尽是芬芳,谷小酒,清米粒,素手轻舀,只余醇香。 鸿睿一行,踏绿波,逐清云,疾行三日,终于到得库尔伊草原。 此处紧邻大梁边城云垂城。 此城之名取自巡游诗人陆明灿的“云垂风烟疾”一句,乃陆明灿游历至此留下的一首传世佳作《游方吟》。 此刻,库尔伊草原之上早已支起了一个个如同蘑菇般的帐篷。 鸿睿轻叩车厢壁道:“传令,鸣箭传音。” 车厢外传来一声回应道:“得令!” 须臾片刻,一声嘶鸣之声划破天际。 也只是片刻,远处帐篷方向传来万马奔腾之声。 半柱香后,蹄声及前,闻得车厢之外传来一阵震耳高呼之声:“恭迎大齐平南王驾临!恭迎大齐平南王驾临!”...... 鸿睿撩开车帘,踏下马车,面露微笑向前方行去。 风自和煦,草自柔。 风中传来马儿打着响鼻之声,还有那铁血军队特有的凌厉杀气。 前方黑压压的胡族大军,中军便是由鸿睿留下的齐国军士所组成的六万狼牙铁骑军,左右二军便是由胡族各族精锐所组成的轻骑兵。 观其铠甲披挂,甚为光鲜,再瞧将士面容,俱甚为坚毅,想来平素军纪亦甚为严苛。 整支军队显然与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 图吉木快步迎来,多日不见,图吉木精神颇为矍铄,面带红光,喜色映面。 “图吉木拜见大齐平南王!”,图吉木单手抚胸,躬身相迎。 鸿睿一把扶起图吉木,笑道:“草原王行此等大礼,鸿睿可是受不起啊。你我同为大齐王爵,还是寻常以待即可。” 图吉木闻言,面上泛起一阵潮红笑道:“这一礼,若无王爷相助,草原一族可能在那个冬天便已然灭族,图吉木时刻感怀王爷当初提点之恩,此礼,当得,当得!” 鸿睿无奈笑道:“一路疲乏,本王可是对你族的奶茶念想了一路啊。” 图吉木“哈哈”畅笑道:“奶茶早已备妥,王爷请。” 一行众人入得营寨。 中军帐之内正燃着一堆炭火,而其上的一口铁锅之内正煮着奶茶,那特有的奶香气息已然盈满了整个帐篷。 煮茶之人身形娇俏,一身羊皮褂子,一袭淡红长袍,一只素手拿着木勺,正轻轻搅动着沸腾的奶茶。 一应众人入得帐篷,图吉木拉着鸿睿在一方木案之侧落座。 木案之上已然摆放着草原特有的风干牛肉、奶酪酥、奶果子等小食。 图吉木打着哈哈笑道:“图雀,还不来见过平南王?” 图雀闻言,手中木勺一颤,红霞已然挂满双颊。 缓缓站起身,微微抬头,眼眸之中已然不觉间噙满了泪水,却是兀自强忍着,低着脑袋,缓步近前,躬身道:“图雀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鸿睿脑中忽然闪现那冬日里的一碗奶茶,奶茶香润,亦如少女的肌肤;奶茶清甜,亦如少女的笑容...... 鸿睿神色一僵,那虽未曾久远,却藏于记忆最深处的过往闪过心间,望向图雀的眼神却是分明透出丝丝温柔与歉意。 鸿睿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图雀姑娘,许久未见,依旧风采动人啊。” 图雀粉脸愈红,语声颤抖道:“王爷别来无恙,此番踏足草原,定要多盘桓几日。” 图吉木赶紧插话道:“诶,王爷此番到访定有要事,需要我胡族出力之处,王爷尽管吩咐。” 鸿睿笑道:“此番前来,确实需要胡族勇士相助。大周欲借道西域,直取大梁,却是在西域那边碰了一鼻子灰。” “留给大周的选择不多,而眼下便是要防范大周军队经草原入梁。” 图吉木闻言,正色道:“大周边城近来异动频繁,数日前接王爷密令,我方已分别部兵于赤流谷、红河滩、白沙原。” “此三处乃大周入我草原的必经之地。” 鸿睿闻言,正色道:“很好,撒出斥候,严密关注周军动向,如有异动,竭力阻其入胡。” 图吉木讪笑道:“王爷,去年所赠之火云弹甚是好使,只是存货不多了,可否补充些许?” 鸿睿眼神微眯,笑道:“此番前来,本王所携之物较之火云弹威力更胜百倍。” 图吉木喜不自胜道:“果真?” 鸿睿笑道:“待本王饮过奶茶,校场一试便知。” ...... 次日晚间,鸿睿率两千骑兵,图吉木帐下图哈多大将军率五千骑兵,由大营出发,一路向西疾行。 出谷风口,经落日岭,途行两个时辰,到得垂云成外五十里处。 鸿睿命令道:“图哈多,你率队殿后压阵,本王率两千亲卫前往即可。如遇突发状况,鸣箭为号。” 图哈多抱拳道:“遵王爷令!” 踞垂云城五里地,一处空旷之地正燃着一堆篝火。 两道身影正自坐在篝火之旁,一人手中翻烤着兔肉,不时往口中灌下一口烈酒。另一人显然是一女子,正一手托腮,看着在火中翻烤的兔肉,兀自不言。 鸿睿摆摆手,命众兵士原地待命。 独自一人一马,向前而行。 那名女子起身望了望,轻声道:“平南王到了。” 那男子也不起身,高呼道:“客远至,酒微温,酒食粗寡,苦无佳肴以待,平南王莫要嫌弃啊。” 鸿睿闻言“哈哈”笑道:“素闻洹精于炼铁,疏于酿酒,故本王携美酒而来,丁帅出肉食,本王出酒水,你情我愿,相得益彰。” 那男子抬首,一双星目在寒夜之中,衬着火光,甚为凌厉。 只听那男子笑道:“今晚共谋一事,事成,或可谋一醉,若不成,篝火之畔,或许得留下一命。” 鸿睿信步行至近前,鼻尖嗅动,笑道:“丁帅此番前来,恐怕所携兵马不下两万之数?” 那男子起身拱手,笑道:“在下镇北军丁不易,素闻平南王用兵入神,兵者诡道也,与平南王打交道,本帅不得不提防些。” 鸿睿闻言,径自坐下,从腰间取下一酒囊,抛于对方,笑道:“洹酒寡淡,尝尝本王的杏花露。” 丁不易接过,打开酒塞,鼻端猛嗅,大呼道:“好酒!” 言罢,已然“咕咚咕咚”猛灌下数口,一手擦着嘴边酒浆,笑道:“酒甚甘美醇厚,可不知你我今夜相商之事,是否亦如此酒,令人有甘露入喉之感?” 孟三娘起身拱手道:“见过王爷。” 鸿睿向孟三娘微微点头,径自撕下一条兔腿,笑道:“本王携善意而来,欲与丁帅救万民于水火,此等善举,断不至于如鲠在喉,丁帅,你说是吗?” 丁不易闻言,眼神微眯,兀自灌了一口酒水。 鸿睿继续道:“丁帅之名为不易,仕途也是委实不易啊。镇北候因一句“满城尽带黄金甲”而枉死于北城门下,丁帅虽说仍掌镇北军,却因乃是镇北侯旧部而遭朝廷百般节制,隐忍十余年,此情可叹,可叹啊。” 丁不易淡然一笑道:“丁某之事,仅一人之事,放眼天下,不值一名。” 鸿睿举起酒囊,与丁不易遥遥一敬,喝下一口道:“丁帅如此轻小我,其志高洁,所图、所想、所需之事不妨尽数说于本王听。” 鸿睿等得片刻,见丁不易无动于衷,遂道:“本王此番前来,乃是受我齐皇所命,有专断之权。” 丁不易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如此甚好,那本帅便直言不讳了。” 鸿睿随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丁不易沉声道:“小姐已将贵国条件悉数告知,但本帅的条件也极为简单,其一,梁皇之命留待小姐亲自手刃;其二,恢复小姐失去的家族爵位待遇;其三,本帅不需一城一池封赏,事成之时,容不易就此归于山野。” 鸿睿闻言,不禁一愣,而身侧的孟三娘闻言,已然双眼之中泪光闪动。 鸿睿眼神灼灼望向丁不易道:“本王很少看人看走眼,此次,却是本王小看于你了。” 丁不易长叹一声道:“不易乃一流落于街边的乞儿,得侯爷垂怜,授得武艺,效力军中,又数次于乱军之中蒙侯爷相救,此命便已然早就不属于我。” 丁不易喉头耸动,眼中晶莹闪动,却是强自忍住,道:“侯爷蒙难,不易无能为力,只能勉力守住侯爷留下的这点兵马,以图待得某日,手刃仇家。” 鸿睿轻叹一声道:“丁帅,既然如此,本王倒有一点想法,不知丁帅可肯接纳?” 丁不易道:“王爷请说。” 鸿睿道:“既然,丁帅已看透世事,不屑官身与财富,可这世上,侯爷留下的一点骨血也便只有你家小姐。侯爷与你有再造之恩,便不如待事成之后,你与小姐晚婚,镇北侯的封号便由你与小姐一脉延续下去。” 丁不易闻言一愣,孟三娘俏脸微红。 鸿睿待得片刻,见二人不言,便道:“没有意见,便是默认了。” 鸿睿又道:“关于共谋之事,七日后,本王会率十万大军与你部会和与垂云城下。” 丁不易诧异道:“仅十万?” 鸿睿笑道:“十万足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十三章 博弈 春雨如丝,润物无痕。 一场绵雨唤醒了大地万物,也唤醒了积蓄已久的那份野望。 就在大周使臣志得意满的为梁国正副使双双殒命大齐之时,梁国正使吴坚已然与齐皇达成协议,此刻正心急如焚的坐于马车之中,连番催促着车夫再快些。 吴坚,齐国十日,仿若十年。 恐怕此番出使大齐,是吴坚有生以来最为焦灼的一次。 协议的达成几乎是在屈辱中权衡利弊,又在屈辱中无奈妥协中达成的。 十日,如坐针毡的十日; 十日,丧权辱国的十日。 齐国如扁舟,现实如惊涛,由不得自己啊...... 吴坚双唇哆嗦,眼泛泪花,双手狠狠握了握装着或许能给予大梁一丝喘息的那份秘密协议。 无奈一叹,双手猛然一松,那份秘密协议坠于车厢之中,随着马车颠簸,展开了无比刺目的条款。 吴坚似不忍直视,紧紧闭上了双眼,两滴浊泪不由滚落而下。 求齐援兵的条件,便是割让边关六州一十三郡。 六州一失,大梁的门户便有如卸去了门栓,此后经年,便只能仰人鼻息的苟延残喘了。 ...... 而此刻,大周使者瞧着大梁使团将两位使者装殓入棺,亦是面有哀容,行至近前,轻声安慰使团众人道:“诸位节哀啊。两位大人出师未捷身先死,着实令人扼腕叹息,眼下贵国动荡,不妨尽早返回,另作商议为妥啊。” 大梁使者虽满心厌恶此种猫哭耗子的惺惺作态,却出于礼节,也不好恶语相向,亦不多言,仅躬身行礼便不复多言。 瞧着那一队之人呜咽着赶着马车,行出驿站,潘大人内心暗笑道:“来前准备了诸多手段,临了却是如此收场,倒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当日午后,大周使团正式开拔,一路向齐国皇都而去。 次日,驻扎于梅州、琼州、潍州的三路人马,陆续向虎踞关集结。 而此刻的大周使者,正一路商讨着此番与大齐的谈判该如何进行,殊不知,大周使团前脚刚跨出,大齐便已然准备磨刀霍霍矣。 车厢之中,正自坐着俩人。 一人自是那潘御史,另一人面容清瘦,神色安然,一袭素色长袍,颇有文士风采,此人正是周太子跟前红人方博谨。 潘御史那满脸的肥肉抖动间绽出一朵油腻至极的笑容,双眼眯缝,畅笑道:“博谨,初始于城关偶遇大梁使团,本官尚有顾忌,却未曾想,天助我大周。” 方博谨微微皱眉,扭头望向车窗之外,沿途风光甚是秀丽,可出口之语甚有疑虑:“若一切归结于天意,却也未免太遂人意了,博谨总隐隐感觉,此间尚有我等我曾抓住的关键。” 潘御史闻言,笑容一收,轻声道:“哦?博谨有何发现?” 方博谨微微摇头,沉吟片刻道:“此事进展过于突兀,一人之死若是出于我方有心施为,那另一人便太过巧合了,不对,此事总觉着哪里不对,我们定有疏忽之处。” 而正在此时,远远行来一溜车队。 方博谨眼神紧紧盯着那错身而过的车队,神色渐渐沉下。 潘大人欲开口相询,方博谨摆手打断。 待车队行远,方博谨叫停车驾,落下马车,沿着方才车队离去的方向仔细辨查。 过得半柱香,方博谨复入车厢,不待潘大人发问,便高呼道:“陈景!” 一黑衣汉子撩开布帘,探首轻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方博谨轻声道:“命一人尾随方才离去的车队,莫暴露行踪。再命一人,速返大周,告知太子,情况有变,依第二策行事。” 那人拱手道:“喏!” 落下布帘,耳边闻得两道马蹄之声,渐行远去。 潘大人轻声问道:“博谨可有发现?” 方博谨沉声叹道:“齐人狡诈,恐怕你我已然着了道。” 潘大人神色一惊,忙道:“何以见得?” 方博谨轻叹一声道:“大人,你我一路行来,已然遇到几拨车队?” 潘大人沉思片刻,道:“若记忆不差,一共三拨。” 方博谨蹙眉道:“不错,正是三拨。” 潘大人狐疑道:“博谨,你说这三拨人马有问题?” 方博谨点头道:“不错。大人可察觉,这车队随行之人体格健硕,行走间毫无疲态,与寻常商队迥异。” 潘大人不置可否道:“或许雇主特意觅得武者押运。” 方博谨摇头道:“若说武者,或有可能,可武者做不到之处,在于他们行走间,步调的频率几乎划一,跨步的幅度几乎一致。” 潘大人沉声道:“你是说,这些人都是军中兵士?” 方博谨微微点头,道:“也唯有此种解释方为合理。” 潘大人眉头皱的愈发紧了,连那藏于肥肉之中的褶子也因此种紧张而渐渐浮于面上。 潘大人询问道:“还有何佐证?” 方博谨沉吟片刻,猛的抬头道:“重量!观车队所装之物当为粮草,寻常之车仅能容下五百斤粮食,路过之车装了不下足足千斤。” 潘大人奇怪道:“如何得知?” 方博谨望向潘大人道:“车轮碾压过的痕迹明显深于寻常马车。” 不待潘大人开口,方博谨又道:“还有哪些马。此马仅看个头便知其产于胡族。而胡马虽说对大齐供应,可也仅限于军队。” 潘大人恍然道:“博谨,你是说,这些齐人所载之物定是兵械?” 方博谨微一点头道:“除了兵械,博谨实在想不出会是其余。” 潘大人眼中精光闪现,咬牙道:“运送如此多的兵械去虎踞关,其目的已然昭然若揭。” 方博谨摇头叹息道:“齐人诡诈多端,此番动作想必运筹已久。但愿太子那边莫出何差池,否则,大梁这块到嘴的肉,恐怕会为大齐囫囵吞下,连些许残渣也不会留于我大周!” 潘大人道:“可齐周曾有过约定......” 方博谨叹息道:“纸上的利益终非纳入口袋的利益,再说,利益当前,约定便如一张废纸。” 潘大人无奈道:“事已至此,博谨有何计较?” 方博谨眼神凝聚,轻声道:“入夜之时,大人替博谨备数名护卫和快马,博谨连夜由雁南关回国,但愿还来得及。” 方博谨盯着潘大人道:“潘大人此番入得齐都,定要装出浑然未觉之态,齐定会寻各种借口以作拖延,潘大人务必于齐人前显出焦虑之态,使出各种手段,欲与齐订瓜分之盟约。” 潘大人微微点头,道:“博谨尽管放心,此一路路途颇远,万望一路小心!” 博谨拱手道:“谢大人关怀!” ...... 草原之夜,甚寒。 帐外的寒风,带着草原特有的狂放,在夜色中释放着特有的冷意。 帐中炭火温暖,碳炉之上正自煨着一壶马奶酒。 酒香随着热气微微散布于帐内,鸿睿披着毛毯,坐于碳炉前,有一口没一口的浅酌。 布帘被人从外缓缓撩开,却是于放探进半个脑袋。 于放轻声道:“王爷,有客访。” 鸿睿微一点头。 帘外闪入一道娇俏的身影,却正是图雀。 图雀满脸娇红,眼含秋水的望向那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鸿睿微微一怔,笑道:“雀儿姑娘尚未休息?” 图雀提着一把铜壶道:“草原之夜颇冷,特意为王爷准备了些奶茶。” 鸿睿面有尴尬,笑道:“雀儿姑娘有心了,本王饮些酒水,已然浑身冒汗。” 图雀提着奶茶步至近前,怯怯道:“王爷放心,奶茶之中并未添加......” 此话不说方好,说出之时,鸿睿面上尴尬之色不由愈浓。 鸿睿轻咳一声道:“图雀姑娘,上回之事,是在下孟浪了,万勿见怪。” 图雀幽幽一叹,盘膝坐下道:“之前种种,皆为自愿,倒是怨不得王爷,王爷莫要横亘于胸。” 鸿睿望向图雀那略显憔悴的俏脸道:“雀儿姑娘,上次一别,不知一切可好?” 图雀微垂脑袋,眼中已微有晶莹,忙不露痕迹的悄然擦去,再抬首之时,已然笑意盈盈道:“如今的日子可没了之前的流离之苦,图雀很是满足。” 鸿睿深深一叹道:“其实,那晚之后,本王便已探知,雀儿姑娘乃是图吉木爱女。” 图雀眼中泪珠滚落,颤声道:“若王爷以为,雀儿委身于王爷仅是欲求王爷庇护我族,这绝非雀儿的本意。” 鸿睿见其肩头耸动,心中颇为不忍。 雀儿复道:“我草原女子,敢爱敢恨。似王爷这等绝世英豪,试问世间女子谁人不爱?” “再则,王爷于我胡族恩同再造,我图氏一族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便是将王爷的骨血留在草原,待其长大,继续统治这一方土地。” 鸿睿闻言,顿时大惊,道:“你是说,你是说......” 雀儿满面羞红,两手轻抚小腹,微微点头,轻“嗯”一声。 鸿睿此刻百感交集,起身于帐内踱步。 忽然顿足,轻声相询道:“这消息族内几人得知?” 雀儿闻言,见鸿睿一脸严肃,神色紧张道:“仅父王一人得知。” 鸿睿在雀儿身侧坐下,握住雀儿的双手,轻声道:“答应我,此事一定要严守,不可透露于任何人。” 见雀儿一脸懵懂,遂道:“我贵为大齐平南王,掌渡天府,军中拥戴者甚多,看似位极人臣,实乃危险至极。帝王之家,猜忌最重,若皇上获知,我留有血脉于草原,定会心生疑虑,恐有大祸。” 雀儿闻言,面色顿变,急道:“王爷,此事怎生是好?这时日一久,恐怕终究纸包不住火啊。” 鸿睿轻拍雀儿小手安慰道:“过段时日,我会安排亲信接你入齐,待得孩儿出世后,你再回返部族。若有人问,便说在齐国收养的孩童。” 鸿睿轻叹一声道:“并非我鸿睿不愿迎娶于你,若娶你归齐,恐怕孩子尚未成年,便会遭遇不测。” “唉”....... 胸中纵有烈焰万丈,人前不可显露些微烟火。 恐怕,权柄之下的生态,便是在此种无奈中最终妥协于生活。 雀儿带着些许落寞出得营帐,鸿睿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塞满了愧疚。 兀自摇了摇头,端起身前已是微凉的奶茶,喝下一口,却是再无那日的清甜。 人已离去,对面营帐门帘微动,钱公公微眯着眼睛,缓缓缩进脑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十四章 退敌 长梦无多时,短梦无碑记。 马儿的嘶鸣将鸿睿从梦中惊醒。 布帘被人撩开,于放匆匆步入营帐。 鸿睿披着衣袍起身道:“于放,有何状况?” 于放抱拳躬身道:“王爷,探马来报,大周十万大军已出金鸡关,一路奔袭,已于子时初刻到得白沙原。” 鸿睿一手揉了揉脑袋,淡淡道:“命胡族派一兵卒,取我军旗,插于阵前,敢越此旗,有来无回!” 于放闻言,领命而去。 鸿睿心中冷冷一笑:“你欲探我动向,我便探你胆量,我军涉足之地,岂容尔等肆意?” 鸿睿“呼”的起身,撩开布帘,却见图吉木面带忧色,匆匆而来。 图吉木似面带忧色,略一躬身道:“王爷,大周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如何应对?” 鸿睿淡淡一笑,一手搭在图吉木肩头,道:“放心,此番前来,仅为试探。” 言罢,命身侧护卫吹响号角。 “呜呜”的号角之声,沉闷而悠长,刚鸣得三声,各营帐之中已然闻声而动,不到盏茶,两千兵士已然整装待发。 鸿睿翻身上马,抽出腰间佩剑,高声道:“大齐渡天府黄部听令!” 两千名身着黑甲的黄部将士,只见他们背负四杆震天投枪,马腹两侧挂着弩弓,腰悬长剑,正整队站于马侧。 瞧他们身形笔直,面容冷毅,那覆盖全身的黑甲发出森森冷意。 肃杀,一股肃杀之气似乎已然顷刻间透体而出,将这一方天地笼罩。 只听他们高呼道:“黄部在!” 鸿睿又道:“周国已知本王到此,派了十万大军前来拜访,兄弟们可敢随本王前去迎客?” 黄部众将士齐声回应道:“剑锋所指,黄部所向!” 鸿睿笑道:“如此甚好,渡天府开府以来的第一单买卖便由周军开始吧。” 又是一声号角长鸣,众将士翻身上马,正欲出发,却见钱公公一脸煞白的跌跌撞撞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王爷,您整备军队这是欲往何处啊?” 鸿睿闻言笑道:“钱公公快入营休息,本王去去便回。” 钱公公一把拉住缰绳,喘着粗气道:“王爷若要以身犯险,那便带上老哥哥吧,反正你我已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老哥哥我是这条命与后半生的荣华都押你身上了。” 鸿睿瞧其一张胖脸之上冷汗淋漓,再瞧一副英勇就义之态,不由笑道:“老哥,你这是操哪门子心啊,莫说别的,胡族十万大军在金鸡关驻防,有何凶险?” 钱公公闻言,略松了口气,但依然坚决道:“圣上有旨,王爷踏足之地,老哥我便得亦步亦趋,否则,老哥我人头不保啊。” 鸿睿无奈摇头道:“既然如此坚持,那便一同前往吧,只是骑行赶路,老哥可忍受得?” 钱公公忙道:“无碍,无碍。” 早有护卫牵来战马,扶着钱公公上得马鞍。 鸿睿一甩马鞭,只闻得“啪”一声脆响,战马一声嘶鸣,便撒腿向营外奔去。 两千黑甲战骑,如一支黑色长矢,带着锐不可当之锋锐,向金鸡关而去。 ...... 金鸡关外便是周胡接壤的空旷草原,因其每逢夏初,便有一种野赤鸡来此生栖,故而得名。 而此刻,金鸡关外,白沙原前,那苍茫旷野之中,黑压压的两方人马正自对峙。 此刻场中气氛甚为压抑,而此种压抑的来源之处,便在于两方阵营之中,正有一胡族兵士,双手紧握旗杆,旗杆尾端已深插入土。 那面黑色大旗正自随风飘扬,那黑底红字的旗面之上写着一个硕大的“罗”字。 而此刻,这面军旗,便如同一场即将肆虐的暴风中的风眼,将两方目光均是齐聚于此。 那名兵士也是无惧,挺直了腰杆,每隔柱香时间,便高喝一声:“大齐平南王令:我军涉足之地,岂容尔等肆意?” 声声刺耳,直入耳膜! 周将乃一员经年老将——邓为先,人如其名,骁勇异常,凡其人主导之战,皆以歼灭收场,年虽六十有五,可大周之内可与其一较高下之将寥寥。 而此刻,两员副将正强行拉住邓为先战马之缰绳,轻声道:“将军息怒,齐人狡诈,故意阵前羞辱,恐有后招,当慎重!” 另一人道:“将军,本次前来胡族,太子再三叮嘱,刺探为主,不可强攻!” 邓将军满脸涨红,沉声道:“想我邓为先,大小阵仗经历无数,却被敌军一面军旗所阻,传将出去,怕是一世英名尽毁啊!” 而就在此刻,对面阵型已然发生变化。 中军之阵缓缓向两侧分开,由其中间快速穿插而出一支通体黑甲的骑兵。 只见那队骑兵丝毫不做停留,以锋矢之阵向前疾行,只是片刻,便已至双方对峙中场。 罗鸿睿收住缰绳,在那掌旗兵士身侧停下,拍拍那名兵士肩膀,笑道:“很好,你退下吧。” 鸿睿接过那面军旗,高呼道:“大齐平南王罗鸿睿在此!对面周将何人?” 邓为先策马而至,手中长矛跓地,回应道:“大周韵天府邓为先在此。久闻平南王大名,今日一见,颇感失望!平南王诗作之才,我大周仕子颇为称道。” “惟齐国历来缺少将才,派一酸儒领兵,倒是颇让本将刮目相看啊,哈哈哈.......”,言罢,一手抚须,畅笑不止,惹得身后将士呼应道:“酸儒领兵,刮目相看!酸儒领兵,刮目相看!” 鸿睿亦不怒,笑道:“周齐二国共结兄弟之盟,盟约尚在,却发兵至我大齐属国,此为不义。” 鸿睿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周齐二国共约伐洹,依约,当由我大齐兵出虎踞关,占淮河以西之地,淮河以东归周。周若出兵,当借道西域,由洹东境之地始,至淮河之西止。冒然发兵,有违约定,此为不齿!” 鸿睿笑意盈盈望着邓为先,道:“邓将军阵前羞辱盟国之将,本将可不计较,可邓将军当知,本王除了是齐国的平南王,也是贵国的驸马。邓将军一番羞辱之言,既辱我大齐,恐怕也辱了贵国皇室颜面吧?此当为不忠!” 言罢,面色一寒,怒喝道:“如此不义、不齿、不忠之军,天下之人当共诛之!” 此言一出,邓为先方才还洋洋自得的面上顿时一僵,晃了两晃,强自稳住身形,怒斥道:“黄口小儿,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分明是你齐国欲背信弃义,独吞洹国,临了倒打一耙,着实无耻至极!” 鸿睿满脸诧异道:“阁下方才言我大齐背信弃义,其罪颇大,可有实证?” 邓为先愣了一愣,张口结舌,想了许久方道:“此番你率军入胡便是实证!” 鸿睿闻言不由一乐,一手指着身后人马道:“阁下所言的率军入胡,可是指我身后的两千骑兵?莫不是阁下以为,我平南王仅凭两千人马便可吞下洹国偌大之地?” 邓为先一张老脸已然由红转黑,怒喝道:“黄口小儿,可敢一战?” 鸿睿“哈哈”畅笑连连,道:“虽两国盟约尚在,可要战也是不可,阁下自可发兵攻伐,我大齐不做发起战争的先手。” 说罢,又是摇头一叹道:“今日,若是你我双方大战于此,便是意味着双方盟约便是毁于今日,而毁约之国便是周国,请阁下慎重决断!” 说罢,从马囊之中取出酒囊,拔出酒塞,“咕咚咕咚”灌下数口,赞道:“于阵前饮酒,当得是别有一番风味,哈哈,将军可想妥了?” 邓为先忽的猛然调转马头,向己方阵营而去。 鸿睿举着酒囊,高呼道:“将军远道而来,不妨尝一下草原特有的马奶酒再走不迟。” 邓为先身子一颤,几欲喷出一口老血,扭头怒视鸿睿一眼,径自隐于阵列之中。 不消片刻,鸣金之声远远传来,周军阵型已然调转,待烟尘散去,便是只瞧得依稀背影离去。 ...... 虎踞关,城门大开。 齐国的三十万大军及各种辎重排着长不可见其尾的队形,鱼贯而出。 一场瓜分利益的饕餮盛宴便由此刻正式展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第四卷 乱尘 ● 第十五章 谋敌,谋己 皎皎空中孤月轮,夜若棋盘星若子。 关外之地,颇为荒凉。 枯枝败草间依稀可见的便是沿途稀疏的小树几棵。 夜色沉寂,却耐不住疾风忽起,压弯了杂草,也飘零了散叶。 马蹄声声,如风雷滚滚,由远及近,似乘风而来,又更似利刃出鞘,划破了今晚的静谧,也划破了疾风的无奈。 其长似不可见其尾的一支行军队伍忽然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一名骑兵身下快马疾驰,背负之兵士沿途高呼:“守备大人令,此地分兵!”...... 顿时,方才静止的队列之中,瞬时分出五队人马,沿岔路向各自目标而去。 晨鸟脆鸣啼,朝露沾春衫。 当大梁六边城迎来今日的第一缕春光之时,大齐铁骑已然在城下列阵。 随着城门在一阵“吱嘎”声中缓缓打开,迎接大齐军队的便是大梁城防官及一众小吏。 城防官的面色投着一种一眼便知的落寞,在匆匆交割完户籍、田册、税簿等文书后,一言不发,略作拱手后,便翻身上马,背阳疾驰而去。 大梁国的边城六州十三郡的交割,整整持续了三日。 在大梁国派出三拨使者催促发兵入梁后,牛守备方带领十二万兵马向芠州而去。 芠州乃大梁都城的门户州城,历来有“崇河不入芠州,辽山横断芠州”之说,依辽山之天险,借崇河之激流,芠州成为一座凭借天险守护皇都的天然堡垒。 芠州城中常年驻扎有常备军五万,在迎来大齐十二万援兵后,守备以回防皇都之名,当日晚间便领着五万守军向皇都方向撤逃。 牛守备带着数名护卫检查城防之时,却是发现粮仓早已清空,连军械库也已搬空。 在牛守备巡视街道之时,骇然发现,城中后巷之中已然层层叠叠堆满了尸首。 瞧着他们骨瘦如柴的身躯,还有兀自无神张开的双眼,众人心中不觉顿感凄凉。 而正在此时,街巷两侧紧闭的屋门中顺着门缝,正透出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忽然,门扇被缓缓打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双手撑地,缓缓挪动着身子,口中含糊不清的叫着:“军爷,军爷,赏口吃的......” 正午的阳光很是和煦,那温润的光晕却是化不开那满城的死气。 只是片刻,牛守备站立之地已然围满了只剩半口气的饥民。 有些人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只是用手指紧紧抠着身前的石板路面。 牛守备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低声吩咐道:“快,告知各营,留两万守城,其余速速救人!” ...... 大齐朝堂之上,齐皇望向众大臣,笑道:“梁国六州十三郡已尽皆为大齐所控。” 众臣闻言,面露喜色,躬身齐贺:“贺我大齐,开疆拓土,国运永隆!” 齐皇闻言“呵呵”笑道:“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朕在寻思,何人领兵与平南王汇合,由胡入梁?” 众人闻言,一番思索,只见朝班之中跨步迈出一人,却正是大皇子。 只见大皇子神情严肃,躬身抱拳道:“禀父皇,儿臣愿往!” 话音方落,却见六皇子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大哥东塞之事未平,祸乱时起,尚需大哥稳固东塞。” 六皇子抬眼微微观察皇上面部表情,见其无甚变化,遂道:“此番入梁之战,有平南王先锋,后续之将当压力骤减,儿臣以为,孙猛将军大小阵仗经历不下百场,经验老到,用兵精妙,可担此大任!” 六皇子话音方落,朝中已站出十余名大臣,高声道:“陛下,六皇子之建议颇为妥当,臣等以为孙猛将军为宜!” 大皇子眉头紧皱,忽然道:“禀父皇,故人言:“君王守社稷,皇子守国门”,值此开疆拓土之机,我大齐皇室一脉更当奋勇在前。六弟所虑,东塞之乱,儿臣已剥丝抽茧,局面已大为改观,断匪患外援,封各处山道,不消时日,匪患自亡。” 说罢,眼角微瞥六皇子,见其面不改色,遂道:“匪患源于人祸,凡人祸之患,仅需断其祸源,亦如病患,灭其病灶,病体自会无恙。” 六皇子打了个“哈哈”,接口道:“大哥此言甚谬,匪患虽暂不足虑,终为我大齐国体之上的一颗脓疮,小病不可轻忽,待其蔓延,必生大患。大哥欲率军平梁,恐有猎大功,废本职之嫌。” 大皇子握了握双拳,沉声道:“近日儿臣接到东塞军报,福安商行于东塞设分号,却背地里援匪,缴获兵械、粮草无数。福安分号众人尽已捕获,不日将押往皇都。” 大皇子恨声道:“儿臣剿匪数年,未尽其功,非作战不力,而是匪患源于福安!” 一言出,朝堂俱惊。 齐皇眼神锐利,望向六皇子,沉声道:“老六,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六皇子面色沉静,微微一笑道:“请父皇明鉴,三年前,父皇考较儿臣课业时,曾言,国之根本乃是财税,财税之道,首为田税,商税次之。” “遂对商税之事颇为上心,于三年前找到福安商行,本着深入了解的心思,入股福安商行,可两年前,儿臣已然退出,此事有据可查,且于户部做过备案,此后再无交集。” 齐皇闻言,眼神微眯,神色颇为古怪道:“此事待案犯入京后定有定论,此番出兵之事,便由雄昆掌军。” 大皇子闻言,面色一喜,躬身抱拳道:“儿臣领旨!” 齐皇顿了顿道:“孙猛将军,此番平梁之战,周国定不会善罢甘休,命你领五万人马,随雄昆一并入梁,从旁策应,以防突变。” 孙猛将军出列躬身道:“末将领旨!” 齐皇神情一肃,沉声道:“此局谋划多时,你等不可轻忽,凡事多于平南王协商后再作决断!” 大皇子与孙猛将军齐齐躬身抱拳,高呼道:“臣定不辱使命!” 齐皇捋了捋胡须道:“兵部、户部,粮草、兵马、军械等一应事宜交由你二部速速筹备,五日后开拔!延误军务者,立斩不怠!” ...... 随着朝堂之上一声尖利的“退朝”之声响起,众臣纷纷下朝。 虽已是退朝,可朝堂之上的暗战还在继续。 六皇子刚出得宫门,一名小太监拎着食盒匆匆而行,见到六皇子忙到:“六殿下,娘娘准备了殿下爱吃的点心,特命小的给殿下送来。” 六皇子笑道:“替本王向母妃问安,近日琐事纷杂,待本王忙过这阵再去拜见母后。” 那小太监笑道:“小的定会带到。” 说罢,躬身离去。 六皇子上得马车,入得车厢,忙匆匆打开食盒,取出一块桂花糕,两手一扯之下,其间却是夹着一张字条。 小心打开,却见其上写着几个蝇头小子:“事已筹备,速见舅。” 六皇子阅罢,将字条揉成一团,和着那桂花糕塞入口中,缓缓咽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乱尘 年终收款路漫漫,坐等已经四十八小时 o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