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于末》 第三十八章论辩 言云霄将这位姑娘送到悦凤居,她已经中毒颇深,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没有立即死去,反而呻吟不断,似乎极其痛苦。神威将军已经在客栈之中焦急踱步良久,本还在和言云霄打招呼,余光瞥到了他送回来的林一亭,立即接过,头也不回地抱走。言云霄心道,这莫非是神威将军的心爱之人,正尴尬矗立,不知是该等着,还是先回去。一位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迎了出来,看着也是练武之人,言云霄拱手抱拳,道:“尊驾,可否通禀一声将军。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罗平却伸手拦住,道:“在下是李少将军手下的亲卫副将罗平。特代表小李将军感谢言舵主大义,救了我家林大人。承蒙恩惠,不胜感激。只是不知道林大人为何受的伤,何时受的伤,还放请告知一声,以便来人对我等不利。” 言云霄见林一亭年纪轻轻,竟然在荣城任要职,竟也是个少年英才,若是就此陨落,未免可惜,道:“罗副将言重了。因过几日便是我西江盟的共筹会,为免江湖人在此打架斗殴,便多安排了些人手。恰好瞧见街市之上,这位林大人和一位江湖中人,如今在江北供职的千毒手无色恶鬼交手。一路之下赶至我西江盟别院,瞧见林大人重伤了无色恶鬼。可惜师叔迟了一步,让此恶人被另一位高手救走。临走之时丢下一枚毒弹,我师叔武功高强,不受侵害,可这位林大人似乎先前就已经中毒。师叔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我想这位大人定是想要见将军,于是就送过来。只是她已经伤重难返,怕已无回天之力。甚是可惜。” 罗平急忙问道:“林大人可是无可救药了?” 言云霄沉默须臾,略略点头:“不过此次共筹会之中有一件圣宝,若是能得到用以起身回生,许可行之,不过……” “言舵主不妨直言。” 言云霄微微叹息,才缓缓道:“死人肉白骨,终究是神话而已。还是请将军莫要报太大希望,以免……” 言云霄虽然没有明说,罗平却已经会意。送了言云霄离去。上楼轻叩房门,未见回应,踌躇不决,终于下定决心,推开房门。只见李翰坐在床头,半抱着林一亭,眼中竟流露出绝望之色,整张脸苍白灰败,比床上躺下的人还要难看。 李翰似乎没有注意到罗平已经入门,罗平凑到前面,道:“适才,言舵主告知,林大人深受奇毒,虽得言师叔护住心脉,却未有解毒之法。” 李翰依旧不言不语,只握着林一亭的手,似乎他再掐紧些,床上的小姑娘就能立即跳起来骂他,和他斗嘴。 “言舵主还说,若是要救林大人,或有可行之法。” 李翰立时发问:“快说。” “转机就在西江盟的共筹会之中。” …… 西江盟的共筹会已定在四月十三,于临江城最大的赌坊聚宝阁进行。而这聚宝阁是由在江南经营数代,历经战乱却依旧屹立不倒的萧氏阁卿所开设的。而西江盟和萧氏阁卿的合作已历经数载,早已深入江南。以此邀请诸侯高官,江湖豪门,名士淑女聚集于此,因而也不仅仅是一场拍卖会。西江盟的邀请函早在数月前就已经悉数交到各个要人手中。因所邀请的都是名流,自然也不会有人能够轻易,一时语塞。卫先生点头,在她外挂了三枚挂链。 若是再等这些人回过味来,岂不是就要结束了。李翰道:“天下大势,皆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为道法自然,如物极必反,有太阳必然有月亮一般。先前听兄台曾说,这天下各为牵制,才得以形成今天这平衡的局势,其实不然。天下匆匆,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难道诸位认为,单凭人力,姻亲,交情就能使得彼此之间固若金汤了。可曾见过市井之上,也有媳妇追着夫婿打,或丈夫殴打妻子的。这样的感情都会出现如此的局面,各位还能夸夸其谈说什么交好盟约,或是家族仇恨。若是中原王仁敢将中原直接交给赵毅,赵毅难道不敢一举吞并江北。江北之人不会牺牲城池求取荣城合作,而荣城能坐视北方乱局。唯独被放在一边的江南,能独善其身,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正是此理。因而我所说的定,绝非是你们口中的定,而是一种势力的交叉均衡,相互掣肘,即便是双方有灭门之仇,也能相安无事,此方为定。而一旦点燃其中的导火索,四面开花,则是物极必反的反点。天下必定统一,天命之子,必定出现。天下虽是天下人的,却也必须同一人令,行一种法。此可谓定,定而后则再倾塌,如此往复。” 李翰这一番惊天言论,顿时引来了好些谩骂,卫先生却点头,上了三条挂链。 一人不服,道:“照兄台的说法,天下岂非是无安定可言了?” 李翰道:“所谓安定,是最不可取的说法。先前那位兄台曾说乱世也可维持数百载,难道所谓的定,不就是一直前进,只要未曾达到至高点,便不会出现倾颓之时。譬如汉武帝,岂非一身都在追寻开疆拓土,以保证汉室疆土扩张,此难道不是一种法门?” 此言一出,又添一条挂链。众人想要辩论,却已经无法出其右,堂下竟然吵嚷起来,连卫先生坐镇,都不足以镇压,可见影响巨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九章谋天下 望鹤楼上,众书生正辩论不休,尤其抨击李翰所提出的利益至上论述。维护的自然看到其中的闪光之处,而抨击的则是论述学者风度。因辩论未曾透露来者姓名,因而谩骂之声,不过止于论辩。 李翰本应该捍卫自己的说法,却没再做评教,因为作为此次问辩的评判,卫老已经离席。这老头子李翰见过一面,他曾说韩金世是破局之人,而李翰这是一个变数。他自然是个兴起而至,兴尽而返的人。想是已从众学子的争论中找到乐趣。 若不是要等待结果,李翰定要离席,拜访卫老,听他的评断。李翰座上摆了一壶龙井,他正细品,身侧的屏风传来几声敲击。 一童子道:“适才公子高见,确实非凡。我家小姐有意邀请,还请公子在此间盛世结束之后,到清越馆相见。小姐说,公子若是去了自然会有所收获。在此恭候了。” 李翰道:“你家小姐莫是已经走了?” 小童道:“小姐曾说,公子良言,已超过腐儒无数,此间已无人能再出新论,因而已经离席。” 李翰颔首,原是以为旁边这位也是为了共筹会的信物至此,如今怕是另有目的。若不出意料,一个时辰,这帮儒生,都在争辩,抨击,却只是无谓的饶舌,再无新论。李翰料定,目的已达,只静静等候。 只见一位貌美女子,捧着一个精致锦盒,款款而来。她一身薄纱,冰晶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光滑的肌肤如油膏凝脂,美目似月,顾盼之间,百种风情。不笑已经动人,再笑已有颠倒众生之像。 “奴家就想来瞧瞧,这天下之间究竟还有谁能做韩非之言。竟是三生有幸,得见这样一位潇洒倜傥的公子。”以巾帕掩嘴而笑,眉目之中,带着三分柔情,勾魂夺魄。 李翰微微一笑,拱手为礼,道:“仅听姑娘的银铃之声,便不枉活,只遥比月中嫦娥,才有如此的容貌。得见真容,倒是让小生惶恐。天下之间,尚无言能描万一,用之反觉唐突佳人。” 女子微露贝齿,眼眸之中无甚笑意:“奴家只道公子是个酸腐儒生,惯会调侃女儿家的容颜。说什么花正好,月正圆,奴家只听不懂。” 李翰道:“天下人皆知美之为美,可见这世间的美已不多见。姑娘能得上天眷顾,生而貌美绝伦。凡逢乱世,必出美人,只不过这样的美人饱受世人的诟病,以至于沦为妖媚之流。方可知美人之美也不过盛衰的更迭,如此而已。天下众人歌颂美,却因求而不得,加以贬损,何其悲哀。如今有幸,得见姑娘,也不过略尽微末之力赞许。姑娘又何必较真。” 女子点头:“你这话,奴家也听过,倒是中肯,这群人之中,怕再无人能说出。将军之才,足以降服宇内,将军之智,足以辨识人心。熙娘不过赠将军薄礼,微末之力,不足以争光辉。”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传闻之中的花熙娘,天下之间,少有的貌美女子。她只交过锦盒,明眸流转,决绝转身而去。李翰未曾想到能在此得见,再追出去,已没有人影。李翰略觉得遗憾,只迈步赴约。 刚到了街头,一童子便迎了过来,道:“可是将军李翰?” 李翰却不成透露姓名,因而道:“你从何得知?” “原是不知的,因将军到来之时,与王家二公子王苏衍有过龃龉。王公子便大肆宣传,如今临江城之中,不晓得将军来此的怕没几人。我方才见祥云蒸腾,料定会有贵人到此,因而早早得逢迎。将军之气态,不同于众人,因而一眼瞧出。” “望气之法,也曾听闻,不过是坊间术士用来撞骗得把戏,你还真拿来糊弄我。料定了这个马屁,我非受了?” 小童咧嘴一笑:“将军精明,小童能得知,不过是一路过来都有耳目把守。小童本想拍将军马屁,略讨个好处,没想到将军一眼识破,倒是童子无礼了。” 没想到一个小小童子,撒谎也竟然能坦荡至此,莫非想要见他的人,真是一位高人不成? 李翰刚坐定,童子已经倒好茶水,不做停留。李翰四周张望,却不见人影,莫非约他之人,并非先在此等候。正奇怪,突然听得几声咳嗽,抬头却见面前的一面墙壁,似乎有异。还未琢磨明白,一人已经开始说话:“先前在望鹤楼未曾同公子告别,还请勿见怪。” 这人缩头缩脑,竟然将这间大屋一分为二,以一堵墙来阻挡目光,未免太过。 “在下荣城李翰,还未请教姑娘的名讳,可方便告知否?” “闺中女儿,不可私见外男,因而特选了这间屋舍。闺名虽不过是名称,外物,可礼节大义仍不足以废除。将军虽突破俗世尘见,可终究活于此处,因而请不要责怪小女子作此抉择。” 李翰轻笑,这女孩倒是腼腆,望鹤楼之上,也不见她如此礼貌。 “既然是来做客的,自然随主便。” 女孩踌躇片刻,方才开口,道:“小女子本有几处未成想通,如今可算是明白了。只有几句不该问,却必须问的话要请教公子。” “我若说不能,你就能不说了吗?” “小女子自小便崇拜范蠡,张良之流,能于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惜我一个女子,不能行此大事。听闻将军先前在西域,大败羌笛人,守护我华夏领域,心中振奋,只愿这天下纷争的格局,能早日打破,还世人一个太平安宁。” “为何同我说?” “小女子的一番话可同二人说,一为江北韩金世,二为荣城李翰。因而踌躇不决,今日有幸在望鹤楼上,听君一席话,才敢作此决定。只问将军一句,可想争天下?” 李翰黯然,难道这小小女子也有瓜分天下的野心? “何为争天下,为何这能到我头上?” “小女子所见,皆为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燕北赵毅,虽有虎踞龙盘之势,然蹉跎数载,仍不能统一北方,妄想以姻亲巩固地位,不过是扬汤止沸。而赵侯之后,赵氏子孙竟无一人能接其大旗,赵毅亡后,燕北可归华夏,亦能成北胡。因而,吾并不看好。中原王氏,王仁及下,借存小人之心,因兵卫之争就可与盟友刀兵相接。如此小人,若能入主中原,天下百姓便多为其鱼肉。况且王苏珩自大,王苏衍猖狂,余下兄弟姊妹皆不在王仁军中立威。虽处鱼米之乡,却不足以形成大势。江北韩氏,自其后任家主丧生赵毅之手。主系衰微,旁系做大,以至于如今韩氏最为璀璨的新星韩金世,亦不足以抹平叔伯野心。韩金世虽为不世之材,但其太过心慈手软,对其兄弟纵容过度,军威足,而家威不足,因而韩湛胤如今年过七旬仍不敢下放权力,恐致内乱。江南孙氏,稳居富庶之乡,鱼米之地已经数十载。后辈子孙已不具当年先祖为先朝平定叛乱,收复中原的雄风。而孙将军受诸方势力牵制,若一旦山陵崩,其后世子孙,不足以继承其威慑力,江南必定动乱。而荣城李氏,自李师车战百越,夺贵平之后,休兵养民,已成气候,大有进取之心。其后子孙,李宣盛沉稳谋略皆不过中人之资,守家业足,开疆土难。幸而其兄后辈,也就是将军,不过一战便夺取军心,战外敌,亦领导万余军队,已成了气候。若是李师车能够放下执着,将军中势力移交给将军,那必定会成就一番大事。虽过程曲折,若谋略得当,必定能将此局下成定局。” “这天下之前就是如此,如何争?” “天下就是天下,从未缺席,而缺的就是能够搅动天下风云,为己所用的人,这才是风云人物。自将军与韩金世在西域一战,天下英雄皆见希望,大有投奔之心,这已成了势。若是合理利用,则破局之日不远矣。” “你既然说了有我有韩金世,为何会是我?” “既然是变数,自然没有绝对,而押注之人,也只有一次机会。将军只不过是被小女子选中的那个,谁又有能力说,天下一定能归于将军之手。只怕是将军没有争天下的雄心。” “天下,真的能归于我手中?若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自然也值得一搏,这无主之物,为何不取。能执天下牛耳者,有何不能?” “小女子既然说了,自然会帮助将军。刘备有子房,将军亦有我。何愁大事不成?这天下若定,不过是是能先使得战局稳定,能吞并诸侯,能压制群雄。荣城若要取江北,必定出岐山,此程并不好走,不足以取。若是能并江南,杀韩金世,吞中原,陷赵候,最后取江北,天下可定。” “如何取江南,难道还能兵戎相见,毁掉这些年辛苦搭建的桥梁?” “若要取江南,必定要以和取。将军必娶孙向策之女,入主江南,以雷霆之势,夺西江盟,掌控江南钱粮,何愁内患不去。” “不过是一女子,为何能助我夺江南?” “女子可助将军夺名,名正则言顺。孙向策膝下冷清,幼子不过五岁,如何能判定有生之年,他能成为江南的支柱?若不成,不过成为江南各种势力之中的玩物,继而进一步分散江南的势力,弱化威慑力。而孙向策之婿则不然,若此人具有威名,且并非一方诸侯,那便可顺利继承孙将军的领地,成为一方的诸侯。之后将军可凭借李大帅的遗命,加上军中的威望,一举夺得两方势力,再使二者兼并,怎能不算和平?若此事成,则必杀韩金世。此人颇具慧眼,能领千万之军,确实为将军大敌。若是南国先北国而安定,那北方诸侯必定恐惧,继而联合。将军只需使北方诸侯没有领军之帅,后辈之中,无人能担此任,那就可稳定天下。再离间赵王之势,挑起赵候和韩氏旧仇,即可夺取中原,交好燕北,再直捣燕北,联江北,最后取之,徐徐渐进,那天下安定之日,不久矣。” “高见,竟没想到,巾帼不让须眉,运筹帷幄之间,便可决胜于千里之外。只不过有一点,我是无法妥协的。我心中已经有一人,足以为妻,而孙姑娘为我兄之妻子,如何能夺兄弟之妻。此举将陷我于不义,到时候人和尽失。何以求天下归心?” “将军可曾下聘,孙将军可曾允诺。将军莫非要以一女子的婚姻,毁天下的大势。况且娶孙小姐,并非不能纳妾。听闻这位孙小姐自小身娇体弱,百病缠身,本就不是个长命之人,加上其后母凶恶,摧残之下,能余下几分,又岂能生儿育女?适时,必定为夫君纳妾,何愁不能与心爱之人白首。” 李翰本是入迷,听到这儿,竟然笑了,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姑娘以为这孙小姐孱弱,只可作为工具利用?你可知这世上的真情,最为难得。孙小姐虽然不幸丧母,却又亲爹疼惜,前身已经如此不顺,后半生定是要找个一辈子都珍她爱她,将她视为珠宝的人,又岂能因为政治联姻,而错失一生。此为姑娘的第一错。我若娶女子,今生便要将她视为珍宝,而绝非谋利工具。若姑娘先说我是君子,那我依姑娘所言,就是个伪君子。此为姑娘的第二错。我心中的女子,拿整个天下,都不足以比拟,我难道还会轻她而重天下?此为姑娘第三错。姑娘才智谋略,足为国士无双,只不过所谋所划,不仅我不会取,韩金世亦不能取。姑娘重利相诱,却忽略我之所重,以至于错付良机。我定不会想要知道姑娘是谁,姑娘也不必告诉我,就此别过了。他日能与姑娘合作,必定为李某之幸。 说罢,饮尽美酒,扬长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章问情为何物 孙家别院之中,孙婉容已立于窗几之前良久,她不开口,随行的侍婢不敢近身,只将茶水备着。守职的小婢唤做沉颐,面容稚嫩,体态窈窕,是孙夫人挑选过来侍奉小姐的。已经来这别院已有数载。外间的人都说小姐柔弱,自小便有喘疾,汤药终年未间断,确实一位名副其实的病秧子。然而沉颐却不敢这样想。初入梅园别庄之时,沉颐不过八九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得见孙婉容郡主,端庄贤淑,声色婉转,待人温柔,虽弱质纤纤,却亦有千金之态。言及为人起名,小姐只说,入别院的人只需要带着耳朵,好好听,沉下头颅,仔细办事,必可长久。因而取名也以沉论。而后几年,随沉颐一同进来的姐妹们都因犯错被罚出去,沉颐却是个榆木脑袋,想不明白,便不想,一心一意按着小姐的喜好服侍。小姐是极其温柔的,说话时总是轻言细语,眉目和善。即便是孙夫人撒泼,冲到梅园别庄见孙将军,小姐也是极其恭顺有礼。弄得乳母玉嬷嬷总是叹息小姐柔顺太过。沉颐却不这么觉得,若是小姐真无威信,为何夫人闹归闹,却没讨得一点好处,还白白地碰了一鼻子的灰,连小少年都十分喜欢小姐,恨不得日日住别院,同小姐一道。小姐的眼中似乎藏着一些沉颐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东西,只能一个人站在窗口,独自发呆。年幼的时候,小姐是思念亡母,总是不言不语,年长之后,沉颐却再也无法得知。只知道小姐忧心,自己也不好过。只盼着卫家小姐能够时时过来,或者小姐还能到卫府,听老先生授课。沉颐想着,只觉得冷风吹得刺骨些,小姐站在窗前,风岂不是更大。玉嬷嬷不在,沉颐怎么能让小姐吹冷风。取了一条厚披风,搭在小姐的肩头。本想说着四月的风是夹着飞雪的,冰凉得很,站在窗前容易受寒。却见小姐眼神空洞,似乎并未察觉,便将心思按下,不扰她清净。 “沉颐,你可知道李宣盛是何样的人?” 沉颐心道,小姐原来是在忧心郎君,这都是将军定下的,怎么改得了,道:“沉颐不知。想必也是个伟岸的君子吧!” “沉颐可有喜欢的男子?” 沉颐小脸微微泛红:“沉颐自小是跟着小姐的,心中所思所念都在小姐身上,不知小姐口中的喜欢。” “你可相信世上真有人愿意用天下换一个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把沉颐问得呆滞,她小小侍女,眼中就只有梅园别庄这么大的地方,又怎么知道天下有多大,而喜欢又是何样的东西,为何要换。 “沉颐听不懂。” 孙婉容沉默不语。这些年她听卫公讲学,将世间纷纷乱象皆囊括分析,唯独不讲这情爱二字,骤然听李翰说他的心爱之人,也不过玉环飞燕这些红颜祸水,不过是些糟粕,去掉即可。因而孙婉容于此道看得极淡。女儿终究都是要嫁人的,何人不是一场婚姻?她是孙家的女儿,受着江南的供养,婚姻大事本来就不是能够随心所欲,追求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因而劝诫父亲,要以此为考量,为孙家择一名当世名将。将其中利害关系剖析讲解,入木三分,孙将军竟没想到女儿居然有这样的见识。因而得知李师车派人下定,早早地便让父亲遁去,不至于卷进这乱局之中。孙母虽乐见婉容早日嫁出,却不喜对方是先夫人母族旧友,如此孙婉容岂不是要寻得一门好归宿了?虽不知将军心中如何猜想,他既然不愿见人,孙夫人也就有了拒客之理。寰宇之内,竟然没有一人能有如同韩金世一般的实力,能够号令群雄,为众人楷模。可韩金世却不能是婉容的良配,她若入江北必定成为一枚质子,反而受控。若是嫁给李宣盛,不过是两家交好的纽带,虽不吃亏,但今后也不过是孙夫人之流,只能为一方寸土而斤斤计较。王赵之中并无一人能够委以重任。况且江南已历经数代,权威早已下方,各个家族绵延做大,如今听孙将军的号令,也不过是因兵权在孙氏之手。而江南各处的买卖,除盐米,皆在商贾之手,如此能做长久之计否?孙婉容心中清明,知道明拖着婚事不定,并非上上之策。卫老让宣宣邀她去望鹤楼,方才得知李翰此人。其父早逝,然军中素有威名,其叔有子,他定不能承袭帅位,而初出茅庐之时,就有夺青羊关,败韩金世取越阳城,战羌笛的功勋,赢得天下豪杰的赞许。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人能比他更加合适?而这次又恰好是李翰为其兄求亲,这难道不是天赐良缘? 婉容已经捧着天下到他的面前,李翰却说婉容就算懂天下,也不懂他,更不懂韩金世。他说婉容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婉容不过笑笑,乱世之中,哪里来的安稳,乱世不定,哪里来的幸福。而婉容的幸福,就是江南的安定,天下的统一,若是有生之年能亲自参与其中,莫不比虚妄的爱情更令人着迷。或许真如宣宣所言,她活的太真的,以至于不晓情窦。而这情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比得上父亲的基业,母亲的早亡,幼弟的传承?李翰是不是太傻了,这世上哪有什么能与天下比肩的存在。还是太过年轻罢了! 沉颐见小姐不答话,像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可小姐是个从不会生气发火的人,喜怒之色,不流于表面,她只好装作不知。 良久,有个小婢招手叫沉颐,说了一通话。 沉颐轻轻走到孙婉容之前,道:“老太太想念小姐了,请小姐去说说话。” 孙婉柔收回思绪,整理仪表,施施然如释重负。既然不明白,何必去想,多思多虑,本就不好 …… 李翰兴冲冲地跑去见林一亭,不需数日,他就能到共筹会之中,为她拿灵丹妙药,到时候这个小姑娘又能活波乱跳地和他斗嘴,即便是天大的烦恼,尽可抛诸脑后。这些日子,也是遇见了些莫名其妙的人,说什么拿天下来谋划。天下可是一人能说了算的。他本可以在军中建立威信,叔父却急忙将他派到了江南来,不就是想为兄长留一点余地,好让他拾得军心。叔父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李翰不质疑,也不难过,若真是他能拿的,谁能抢得走。只要林一亭还在,便觉得一切皆有希望。 刚进屋,以为能看见一脸睡容的小姑娘,没想到却是坐着的。李翰诧异,出门之时,她也不过沉睡,如今怎么反有好转。李翰正愕然,不知所措,生怕她不过是回光返照,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林一亭却道:“你怎么进屋也不敲门的?若非登徒子,怎么不知避讳?” 言云霄曾说过林一亭受了重伤,加上中了毒,已经回天乏力的,只凭着一口气吊着。如今这口气难道跑出来了?急匆匆拉住林一亭的手,用手测量她的温度,拿着脸颊去碰她的脸颊。只见林一亭的脸色,先是白的,继而转红,红到发紫,竟成了黑脸。 “李翰,你不要欺负我不能动弹,等我好了,跟你没完。” “活的?”李翰呆滞半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到整个人匍匐在地板上,仍一副乐不可支,不知悔改的模样。 “你又发什么神经,忽悲忽喜的。如此反复下去,你离癫狂,也不过一步之遥了。” 好一会儿,李翰才缓过气,仍是乐不可支:“言云霄说你快死了,这个老糊涂,竟然也会骗人!” “他说的是常人,若是此间任何一人,受到我这样的创伤,绝不能幸免。不过是早一步走,有什么可新奇的?” 李翰觉得她话中似乎有深意:“小林子,你怎么不是个平常人了?难道真是天上的神仙?那可难办了,我若是要求娶神仙,不得亲自打上南天门,求玉帝老儿成全。这困难简直是直线上升。”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贫嘴。我问你,若我真是立即就要死了,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不能同你一起死的,我得为你报仇,至少也得将仇人碎尸万段。吩咐人将头送到北方的冰窟,左手丢到西域的沙漠之中,右手丢到东海之中。身子粉碎喂狗,双腿送到极南之地,喂养虫蛊。这才能算得上报仇。” “你都不想救我,竟想些没用的。” “你都要立即死了,我还怎么救你。我又不会歧黄之术。你若是慢点死,我就冲到共筹会上,给你拍一个灵丹妙药,必定要救你的。” “共筹会?你说得好听,那可是要花上大价钱的。我除了一点俸禄,其他的可没有了,你难道随行还带着大笔的钞票?” “我都想好了,我们这一次出行可是带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为何不用。等我讲这些值钱玩意儿统统当掉,唤做银子去喊价,天大的物件,我都能叫下来。若真是有不长眼的同我抢,我就将他杀了,再取物。” 林一亭惊得几乎掉了下巴,道:“你说拿聘礼去为我买药?算了吧,算了吧,这样的大礼,我命薄,消受不起。你可千万别说来哄我。” “不过是黄金万两,有什么好稀奇的。我拿来换点好处,也不辜负这一路上的护送,有何不可?” 都说林一亭猖狂,桀骜不驯,比起李翰来,她这修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若她真的命悬一线,难道李翰正能做出这样的事?林一亭不想,也从未想过。李翰这个朋友,从小打打闹闹过来的,多出来的信任是任何人无法比拟的。即便是之后,林一亭遇到了很多人,都没了最初的,单凭喜好行事。他最喜欢玩笑了,从前是这般,如今也是这样,时不时便拿她开玩笑。如今聘礼这么大的事也能拿来玩笑。林一亭倒是低估了他的能耐。若他真将聘礼拿去典当了,自己遭罪,受责骂,排挤,再无出头之日。林一亭也再无颜见大帅。不过这小伙子,竟然将爱说得得率性自然,不加掩饰。真还辩不明真假。只是在无色大师和夜问剑身上,林一亭知道了友人要对她不利,却不是取她性命,着实有几分担忧。 李翰见林一亭出神,道:“是不是感动到了?是不是想立马嫁给我?你若求婚,我就勉强答应了。你可要抓紧机会。” 林一亭见他无邪的笑颜,竟然生出几分惭愧,道:“我伤好了,便请离去。这一次,怕是不能帮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一章拜访(上) 林一亭不过是提了个离字,李翰的脸瞬间拉了好长,道:“在越阳城,你舍生忘死地去救李宣盛,你便将他看得比我重要。如今你受伤了,都不给机会,让我照顾。莫非你就只为了他么?” 救李宣盛自然是大帅的意思,林一亭见他一副受气包模样,立时笑了。谁知这一笑,连着几个咳嗽,咔出一口淤血来,没了力气。李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乱窜:“你莫非是骗我的,果然是回光返照。可别死,等着我去拿肉白骨的仙药来。我连共筹会的入场券都给取来了,等十三日一到,就去给你买来。管他什么这里哪里,统统都扫平。我都将聘礼典当出去了,你若是这时候死了,岂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我回去,怎么和叔父交代。你若是敢死,我就在你的墓碑上刻,李翰未婚妻,到时候就任我猖狂。” 林一亭闭目养神,没力气和他说话,只听他胡言乱语,越来越离谱,拼命睁开眼,瞪了他一下。李翰气焰顿时萎靡:“你若不死,还好商量嘛!要刻李翰之妻,我也是同意的。” 林一亭差点又忍不住要揍他,这小子属于天天找打的类型,本以为当了个大将军,能有好转,没想到竟然变本加厉。 两人正斗气,门外道:“将军,孙府的管事来了,说是孙老夫人听说荣城来人了,于明日在府中设了家宴,请将军去。拜帖已经递到了,人还未走,等着将军答话。” 李翰转头对林一亭道:“你看吧,我前脚典当了东西,他后脚就跟过来了。定是要拉我过去,好好责罚一番。这门亲是定不成的了,我这次回去少不了挨骂,你可得替我挡一挡。就说聘礼都送你了,你便顺着嫁我就成,也就算扯平了。” 林一亭刚提了点力气,抓起枕头猛地向他砸去。李翰跳起躲过,一边还傻乐:“力气挺大的,这下可安心了。” 说罢,不等林一亭反应,已经钻了出去。 孙家的设宴是借着老夫人康健之名,因此也多了几分家常味道。一大早孙夫人就去老太太处请了安,备好了宴席。半晌,已经有些道贺的先行到了,孙府内立刻喧哗热闹起来。孙将军虽然还未归府,送贺礼的人,却不敢懈怠。 李翰到达之时,门里门外已经站满了人,迎接客人的是孙家的外侄,因女眷不迎客,所以这位俊秀的书生自然而然领了这个职责。李翰也前去打招呼,主人一听到他的名讳,多看他几眼,道:“尊驾难道就是神威将军李翰?” “草莽匹夫不登大雅之堂,见笑了。在下荣城李元帅内侄李翰,有幸拜见。” 秀才带着几分书卷气,施礼作揖:“老祖宗念叨着要见将军,早早就候着。小可也想与将军畅谈,只是不好让老祖宗等着。就请将军先去见见。” 指了一名小厮领着李翰去,刚入内院,小厮就已经退下了,一个婆子喜笑颜开,为李翰引路,一边拉扯家常:“将军可真是少年英雄,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可曾定过亲?” 李翰道:“家中父母早亡,未能早早地定下,如今倒也荒置了。” 这婆子立即笑了,一脸花枝乱颤:“这样俊俏的哥儿,哪能没有姑娘喜欢。若老生年轻几十岁,定是要同这城中的姑娘一般,迷恋不已。” “婆婆谬赞了,我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有什么威名,定是外间嚼舌根子的乱传。” 婆子道:“临江城都传遍了,说是公子同江北姓韩的小子在西域立了大功。老婆子虽然粗笨,也见过戏园子拍的几出大戏,尤其是哪出双雄拒丑公主,格外好看。若是台上的人看到李将军是这么个俊俏小子的模样,那画花脸的大汉岂不是要羞愧死。” “边疆的事,怎会有人关注,还特意写戏。” “哪里是写戏,还有话本子,闺阁的姑娘,怕是人手都有一本。常听人说时局动荡,江南之外,尽是些饿殍,灾难,城里的老百姓自然想看这样的战争戏。写话本子的秀才们,投其所好。老婆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是喜欢看戏。” 难怪在荣城未曾感受到自己有何不同,名声到了江南,竟然如日中天,这暗中竟然有人特意为他立传作戏,传唱出去,引得人人追捧。这能有什么好处不成?不过是成就了他的名利。 “若是能见到写书人,倒很好,我定是要好好谢谢他,将边野战事搬到了戏台子上。” 老婆子笑道:“哪能轻易见着,众说纷纭的,也没那个说这戏是谁写的。” 两人说说走走,已经到了一间院落门口。硕大的梧桐树,伸出几只树干,花还未开,绿芽已经冒了出来。李翰跟着婆子进去。洒扫的丫头正撒着水,骤然撞见婆子,连连问好。一直到了内间,李翰站在门外,婆子拉他进去,李翰却不动,道:“夫人先进去通禀一声,免得我一个外人搅了老夫人的雅兴。” 婆子道:“话本里说将军是个粗旷的人,你倒是细腻得很,可见戏本子上,说的都是些鬼话。等等,我便来。” 不一会儿,婆子已经出来了,急匆匆走向李翰:“我都说了能进,你还不信,快点吧。” 屋内隔着一座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只凤鸟,栖于梧桐,手法却是用的乱针,极为张扬。屋内的窗都是关着的,因为窗纱糊的是明亮浅黄轻纱,因而将屋内衬托得明亮。自走到内间,才见着一白发老太太,坐于堂下,一脸慈祥模样,望着李翰,咯咯直笑。李翰不解,看向旁边,坐着一位容颜秀丽,装束华彩的少女。青丝铺在双肩,如瀑布乍泄,脖颈纤纤,雪白的肌肤,丰盈的身姿,一双长腿隐藏纱裙之下,眉目清亮,额间垂着几缕发丝,越发地展现了温柔气息。李翰竟认不出来,这位姑娘他好似见过。 老太太看着李翰,挣扎着站起,颤巍巍的,握着李翰的手:“我儿辛苦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为娘可想你了,可瘦了,战场上的饭菜不好,别像你老子一样,天天就扎在上面,早点给我抱个乖孙儿。你看你媳妇还在那儿坐着,你也过去看看。” 孙婉容拉着老太太道:“奶奶,我是你的孙女。这位将军可不是爹爹,你认错人了。” 老太太回头仔细捏了捏婉容的脸蛋,道:“乖孙孙,你爹爹回来了。你也不出门去迎一迎,他着急就自己进来了。乖孙孙,你怎么突然变高了,先前还只到我的膝头,如今也成了大美人,亭亭玉立了。策儿,你得赶快给乖孙孙找个婆家。” 李翰这才看出这位孙老太太像是认不出人来,一面拉着婉容,一面拉着李翰,道:“你在外面这么久了,也不看看你的媳妇,在家都熬累了,整个人都瘦得像一把骨头。我让她少操点心,也不听,只有你能劝得住,你小子可不要调皮耍赖。你要是敢跑,我就拿小鞭子去追你,看你敢不敢逃学。” 孙婉容拉住老太太,温柔道:“奶奶,你最喜欢吃的小胡桃饼酥都快放凉了,你若不吃,我就拿去给楠楠了。” 老太太立马回去乖乖坐着,一口一口接过果子,安静乖巧。 孙婉容这才松口气,冲着李翰抱以歉意,一笑了之,道:“老太太有些糊涂了,请别介意,还是请坐吧!” 李翰道:“老人家年龄大些,难免有些小孩儿脾气。若是我奶奶活到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模样!” 孙婉容道:“先前在卫府,得见一面,有些失礼了,还请不要见怪。” 李翰却笑了:“我才进门,你便连着倒了两次歉意,我倒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如此过错的人!有何可在意的,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孙婉容再想说话,胸中气闷,一口气喘上来,已经有几分不支之态。一旁的丫鬟沉颐道:“小姐,该吃药了,还请到后堂去。” 吃药的模样,女孩子大都觉得不雅,更是不会在男子面前出丑,孙婉容也不出此列,退到后面。 孙老太太吃了些果子,精神似乎委顿几分,突然双目圆睁,望着李翰道:“你可是来向我的乖孙孙求婚的?” 李翰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清醒了,讷讷道:“在下是为家兄来求亲的。” 孙老太太口气似乎都变得老态起来,道:“你的兄长是谁?” “家兄李宣盛,荣城李帅的世子。” “那个小子,小时候见过,是个凌厉的孩子,如今也都大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倒是这些老不死的,空占了这些岁月。乖孙孙身体不好,李家小子能够好好护着她?能够对她好吗?这些本就是做父母操心的,可怜我这个孙儿,没了娘亲,爹爹又是个不管事的,还是只有我这个老婆子,多费点心。” 李翰见她越说越明白,却越来越搞不明白了,道:“晚辈本是来拜访将军的,将军不在,孙夫人不敢做主,这门亲事,怕是要拖下去了。” 老夫人道:“这不怕,你将聘礼抬进府内,我就替她父亲收下了,到时候他也只好答应了。这样,你现在就回去抬聘礼,我也干脆些。” 李翰瞬时汗颜,这时候上哪儿去找那些聘礼,都进了当铺了,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太不考究一下我兄长的人品才华,不要辜负了孙小姐。” “你别给我弄那些不明不白的。这门亲是我那去世的媳妇定下的,本来早早就该过礼了。偏偏李家不来信,我们也不好催,耽搁到现在。” 早就听说孙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为爽快的人,没想到办起事来,如此了当。找不到一个好理由拖延。李翰总不能说,聘礼都给当了,这时候要找就去当铺应对去。 正难应付,突然瞥见一张小脸从屏风后面伸出来。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轻车熟路来到李翰面前,直愣愣地望着他。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道:“姐夫,姐夫,楠楠要抱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二章拜访(下) 李翰望着抱他大腿的娃娃,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像只贪嘴的小狗。这倒是平添了一头雾水,能在这后院之中来去自如的,自然是孙家的子侄辈,今天来宾颇多,也不知谁家小孩竟然跑到这里来了。李翰伸手抱起他,柔声哄道:“你是谁家的小孩,这般调皮。你姐姐又是谁?我又如何成了你姐夫里。怕你姐姐知道了,要打你的小屁屁。” 小孩扑腾几下,跳到地上,奔向孙老太太,奶声奶气地喊:“奶奶,奶奶,楠楠来看你了。姐夫好凶,见面就要打楠楠,奶奶保护楠楠。” 孙老夫人露出疑惑目光,望着楠楠,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没个婆子跟着?” 楠楠似乎有些不高兴,愤愤然道:“奶奶又不认识楠楠了,奶奶不疼楠楠了。” 哀嚎几声,扑在孙老太太怀中,留着鼻涕,抹着眼泪,一把一把擦在老太太衣服上。也不知孙婉容怎么进来了,一把揪着楠楠的颈脖子,大约是提不起来,又伸手抱起,点着他的鼻子道:“小淘气,又偷偷跑过来。你又把跟着的奶妈妈们甩了,她们找不到你可要着急了。” 楠楠还在抽泣,道:“娘亲不然楠楠跟姐姐住,楠楠不开心,就不喜欢那些奶妈妈。今日是奶奶康复的日子,姐姐一定会来瞧的,就偷偷跑来了。楠楠想见奶奶,想见姐姐了。” 孙婉容搂着楠楠,却不见斥责,柔声道:“姐姐还有一位朋友要见,楠楠先自己玩。” 楠楠人小鬼大,露出两瓣虎牙,贼兮兮笑道:“楠楠知道,姐姐是要见姐夫了。楠楠可懂事了,楠楠陪着奶奶玩,姐姐和姐夫一起。” 孙婉容宠溺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未加更正。对李翰道:“见笑了,奶奶急病刚好,有些事记不清了。容儿钦佩公子的文采武功,还请后面一叙。” 原来竟是孙婉容要见他,莫非她想越过孙夫人,让他下聘,同意嫁娶之事。李翰脑中思绪万千,却理不出头绪,脚步都慢了几分。孙婉容亭亭玉立,若不是身体孱弱,也是个俏丽少女,只是浓浓的药香掩盖了脂粉味,倒不像荣城的贵小姐们们,那样喜爱胭脂水粉。 后面的一处鱼塘,养了些荷花,如今未开,只剩些绿叶子。卫老曾说他的荷花是从老夫人这儿得来的,难怪老夫人的院落里会有荷塘。 两人都不说话,只呆呆地立着,谁也不打破这沉寂。沉颐煮着茶,茶香滚滚,像是新出的茶,没陈腐气息,很是伊人。 孙婉容道:“新茶还未出,这是去岁得的些茶叶,莫嫌浅薄了。” 李翰笑道:“这样好的茶,我竟觉得是新出的。” 孙婉容只是笑笑,却不打算再在此处多言,遥望一眼塘边春色,道:“我曾见过贵堂兄。那年我不过五岁,刚丧了母亲,哭得咔了血。哪一日他同他母亲一道来祭奠。因我母亲先前曾同胡夫人约定要结为亲家,胡夫人就让他来看我。屋子里熬着药,我不喜苦涩,却喜欢瞧火花一点点将瓦罐熏红,就蹲在旁边看。呛了一口烟灰,又被呛着了,一大群人过来搂着我。远远地,我看见一个小男孩,朝着我看了一眼。因府内都是些女眷,我未曾见过他,便多看了一眼。他眼中满是厌恶,捂着鼻子,连门都不肯踏进一步。胡夫人说他倔强,便将他撵走了。那便是我见他的最后一眼。那时候他就是不喜欢我的。如今都大了,我仍是这般馁馁弱弱,宛如枯木一般。他却是平一定一方,调兵遣将的将军了。这门婚事,我猜他是不喜欢的,只是拗不过李帅的旨意,才让将军来提亲。将军也不必宽慰我,大不过实话实说,也免添两方的嫌隙。” 她竟看得如此明白,连李宣盛邀退亲,才猜得明白。如此的透析世事,远不像一位十六七的少女,倒像是位历经风霜,通透练达的老者。 李翰却是笑笑:“想必孙小姐也是不相信两小无猜,相伴白头的了。如此的沮丧,道不似少女。小姐可知外面的盐米是多少钱一斤?” 孙婉容道:“盐米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贵在多,看似普通,却是国家安定之本。米价如今是十二钱一斤,盐又比米贵三成。比之去岁,有所增加,又比末年价格高出一倍半,江南富庶,尚可支撑,其他地方却不能与之相比” 李翰道:“小姐算得一手好账,思绪通达,难能可贵的明白。比之米粮,药材更是翻倍涨价。说句冒昧的话,小姐久病,久病成医,因而对药材价格定是时时关注。小姐药方的冰片一项是多少的钱银,可曾仔细算过。约莫是一副药就占八两的份量,若是放在一中庸之家可够一天吃穿,放在普通百姓家可足一月用度,若放在贫寒农家可支撑半年。难道小姐所吃所用不出在民脂民膏上。千万人养小姐一人,小姐又怎能只看自身的愿意与否。这些年江南荣城互通商贸,江南的盐大半都是出自山中盐井,而荣城的丝绸又尽从江南采购。双方互为臂膀,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民之所虑,不就是衣食住行。不管此时,我是退亲还是小姐悔婚,必定伤双方颜面。从而影响双方便利,进而危及贸易,百姓民生。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孙婉容道:“世人都说,武夫不过匹夫之勇,军资糜费,却不晓民生,不懂民苦,因而文武向来不和。依我看,将军既有武将的果敢谋略,又有文臣的忧国忧民。如此良将,荣城真是有幸,得帅如此。将军所虑,正是容儿所虑,不过将军可曾想过。若我两方结亲,结的不是两姓之和,而是天下之和,又当如何?” 李翰道:“翰倒不懂小姐所说,还请不吝赐教。” “江南幼主不过孩童年龄,于天下的大势上难成定数。容儿不敢说楠楠以后如何的精彩绝貌,单单是江南无后,局势早已是暗流涌动,我身为江南郡主,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情,而置江南于炭火之上。孙李两家之亲,于私我已将男女之情陈述,于公江南百姓养我,容儿也不敢轻易抛弃。于此,想必将军也能明白我退亲的决心。而我的亲事,已经提上了台面,李家已经登门,各方势力也在伺机而动,那便不是私事了。我孙家将举办一场盛会,遍邀名流为容儿择婿。不损李家威名,又不伤两家颜面,唯有一法。” 孙婉容的眼睛转向李翰,眼中却藏着几分期许。李翰缄默不语,神色泰然,倒像是一名听学的书生。气氛一时间有点微妙,似乎孙婉容不必说,李翰也明白了。 “将军,容儿在此要冒犯了,将军不悦,尽当我不曾提过。我既已经见过将军,已经足够了。容儿恳求将军,这场盛会,一定要前来赴宴,即便是不能成,也能将两家的情谊延续。” 李翰却很可怜这位江南郡主,孙府大小姐。人家十六七岁的姑娘,喜欢的不过是闺阁之着,绣花解闷,赋诗饮茶,而她却早已接过了孙家的大旗。人家小女儿对郎君多有期许,眼巴巴地相思,她却已经将人生大事,当作平衡江南势力的棋子,为父解忧。既让人佩服,又让人觉得她可怜。 “本来我以为,孙小姐对此会颇有不甘,对孙将军必定会有所抱怨。如今见识了郡主的胸怀,倒是显得我以小人之心,玩家揣度了。只是到时候,我兄长定是赶不及的。郡主莫非是想邀请我来。” 孙婉容道:“如今荣城的名气,将军盛于李家表兄。若是结亲,结的是孙李之好,那我孙家更愿意亲将军。我无阴谋算计,坦诚以待,将军也不必生疑窦。” 李翰道:“说起名气,郡主可知,是何人将在下的一点边城轶事,搬到了舞台之上,又是谁将此事大肆渲染,凭空将我放到了风口浪尖?” 孙婉容道:“原本为将军写传记的,不过是些酸腐书生,迎合之作。而后却不知被何人操控,精心编排,更加引人注意。后来花熙娘为此编曲奏乐,越发引人传唱。其中容儿自然也出了份力,吩咐人将此作为谈资,从商贾之中,又散播到乡野田埂,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若是之前,将军是一张纸老虎,那现在将军的名字,已经足以针锋人心,一呼百应。容儿不知何人要以名誉扼杀将军,但容儿此举确实在于稳固形。而今星火燎原,不过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李翰还要再问,守候一旁的沉颐早已焦急,故作咳嗽,打断二人交谈。一边上前斟茶,一边柔声提醒:“小姐废了好大的神,又说了这会子话,必定是疲惫了。如今外间风寒,还是要注意些身子。” 孙婉容笑道:“怕是你自个儿累了,才找个借口来捉我。不过也真是说了许久的话了。”端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 端茶送客,李翰自不好厚颜留下。她说不曾有隐瞒,有几分真切,便到了外间。不过认识一下江南的名流,孙家的旧故,倒是推杯换盏,放开了饮酒。罗平跟着李翰到此做客,自然也不能摆出一副冰块脸。被几个年轻公子拉着饮酒,连着灌下几杯,耳根泛红,拘束少了。李翰正想小解,往茅厕去。突然见一群人忙忙碌碌,神色慌张,似乎有大事。莫非老夫人旧疾又犯。再过去就是内宅了,李翰只好退回去。 罗平连连打招呼,李翰走过去,罗平道:“刚刚同我饮酒的孙家外侄匆匆走了,说是领了差事。我打听了,见他带着一位貌似大夫的男子,同夫人一道去了后院。” 李翰道:“想必是老人家多病,也不曾有担心。” 罗平却道:“若是老夫人有恙,里里外外的孙辈,怎么未去一人。这孙府里里外外,常年病着的也不过两人。” 一席话,李翰本就猜中,只是不愿意承认。今日见她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莫非真是耗神之故?如今不受邀请,自然不敢往里闯,但愿这姑娘能万事无恙,已经是多灾多难的人生,经不起这样的磨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三章捧杀 行军打仗,同治理百姓来讲,不过是殊途同归。百姓注重生存,依赖衣食住行,为立身之本。军人注重战绩,上阵杀敌,攻城略地。而主帅却是必须考虑粮草,马匹,攻城器械,防守装备,以至于将士思想,乃至于日常琐事,一针一线,都要细细斟酌,远不是憨憨往前冲。所以,坐镇中军,其实并不好受,常常要受上级挟持,又要受下级制衡,因而坐稳军心,远不是口头上说说。李翰也是逐渐学来的,是以西域一战,虽是首次出征领大军,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而戏本子里,却说他杀心甚重。从邯蝉城一路杀到羌笛王庭,杀尽敌军战士,还拒绝国王求和。用词婉转,将这股杀气化作英勇无畏,斩除奸佞,实实在在为李翰竖起了一个,忧国忧民,家国大义至上的英雄。因而广受推崇,上至王侯公爵,下达黎民百姓,无一不受此情怀所动。前朝至今,外族屡屡侵犯边境,而各个诸侯避而不战,任凭蛮夷在边境烧杀掳掠,大大消减了天朝上国的权威,而后各个小民都有犯境之心,实实在在打了中原诸侯的脸。百姓心中早已将此视为奇耻大辱。所以羌笛一战才有如此的声势,以至于茶馆听过书的,都急不可耐地宣传。于是冠以李翰神威大将军的称谓,不因承袭分封,而是单单借了前朝皇帝封赏给李家先祖的荣耀,直接加在头上。能做出此等壮举的,心肠如蛇蝎,岂不是直接将李翰置于荣城接班人的位置。如此李帅可会同意,胡夫人可会甘心,李宣盛又怎么会意平?这岂不是将李翰与李家分开来,大有借李帅之刀杀之。可惜李翰追查至今,也未曾有半点线索。 李翰曾递拜帖,求见花熙娘,可惜熙娘并不在此,因此追查一事,又成了空谈。最擅长此道的要属林一亭,她虽不是李帅培养的,却比李帅手下的芜晶晶,更有手段,加之武功高强,就算国手之中,也能得几分胜算。可如今,林一亭中了无色大师的毒,虽未曾丧命,可毒素依旧侵蚀五脏六腑,排毒也需非时日。好在她的周天归元真气是毒功的克星。练功之时,师父说她用功虽专,却未得精华,因不是拼命之时,纵使有人喂招,也因不会危及性命,没了应变之能。林一亭曾于山涧练剑,因遇毒蛇不幸为其所伤,几乎断命,危难之中,唯有练功清心,生死关头,竟然入了门。好在意志坚强,支撑两三日,才被师兄发现,拧了回去。师父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的缘法,许就是甚是垂危。于是命师兄练剑不必手下留情,又将她扔到蛇虫鼠蚁之中,虽然辛苦,好在有所小成,堪堪突破两成,而后便再无进益。许是那些招式早就了然于胸,因而没了惧意。遇到归藏散人,受他一场大劫,竟然凤凰涅槃,得以另一法门,废而后立。不过再次将一二层加固,造就扎实根基,不过两月,已经有突破三层的架势,只是一直没有突破。如今受伤,竟然冲击到生死难关,林一亭用归元真气扭转互生,竟在气海中凝结出一点实质,扩散至全身,将血脉重新震碎重组,疼得林一亭咬牙切齿,几乎就要死去。生死抉择之际,仿佛有人在唤她,强烈求生意识得以扭转,竟然突破三重境界。耳目清明,再不似之前迟钝。可惜肉体凡胎,却不能立即愈合,所以才不出门,只在悦凤居待着,闭关修行。 连着几天,李翰再未踏出悦凤居,任凭外面如何风言风语,都不与理会。这日午时得了空,亲自去给林一亭送饭。敲门却未觉有人应声,房门未锁,轻轻一推,木门应声而开。他若不进,林一亭倒会觉得,有人在外窥视。便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挂着纱幔,挡住了一些刺目光辉,倒显得房间柔和几分。再看林一亭,端坐在卧榻之上。李翰放下饭菜,不过近了几步,只觉得脚步沉重,恍若置身寒风之中,刀子一般打在骨节之上。林一亭却依旧闭目,想要接近一分,十分的气已经不足。 林一亭正运行真气,修复经脉。只觉得原先有堵塞之处,竟然拓宽,真气如洪水奔涌,而经脉也能承受这样的虎狼之势。大有脱胎换骨,借体重生之感,仿佛此人并非她本人。这样麻烦的事,她却很欢喜,沉迷在真气流转之中,不知不觉,将内力外放。房屋之内,茶碗器具,桌椅板凳,甚至于木柜,都在颤抖,似乎也同她一般,难以自抑。 等她睁眼之时,两道金光直射李翰。只见他跌坐在桌前,还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林一亭感知到有人进来,猜想也只能是李翰了,便道:“什么时候,神威将军也做了此间客栈的小二。端茶送水,毫不含糊了?” 李翰见她开心,自己便觉得吃了蜜糖一般,道:“我若是端茶送水,那普天之下,能够受得起的,不过两人儿,一人仅在眼前,另一人却身在荣城。你说你幸不幸运,小林妹妹?” 林一亭知道他贫嘴,也不和他争长短,只问:“还要去共筹会不成?” 李翰随口道:“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去便宜别人了。为何不去?” “你莫非真将聘礼全部换做了银钱?若是孙向策回来了,你就拿着这些去见他?” “都是些玩意儿,多半是叔父打仗,从人家口袋里抢过来的,拿来送给儿媳,做定亲礼,未免有些粗鄙。我看着很不用心,提前给他换成了银子,到时候他定然比现在还高兴。” 林一亭白了他一眼,大帅不喜欢这些书画玉器确实真切,可这些东西拿到醉心古玩的孙向策眼中就是至宝,绝对不可用粗鄙的银两来交换。这一点恰好就说明了这两人做不了亲家。可李帅下的命令就是提亲,巩固孙李两家的联盟。 “行军打仗,确实银两先行,这些奢靡玩物,老百姓也不知欣赏。只不过可惜了民脂民膏,都花在了无用的玩意上。” 李翰道:“你说得不错。我想叔父得来之时,也必然不是想着据为己有,只是拿来打赏将士,他们倒不知其中的贵贱,白白浪费了。我特意拿去估了价,等到共筹会之时,好好地赚上一笔。说不定孙家人还能得回去,岂不是各取所需。” 林一亭道:“你莫非到此地,就是专门来发这一笔横财的?” “也是赶上了,若非你生病了,我也想不出这么个绝妙的办法来。”说罢,还拿无辜的眼神瞧着林一亭,倒像是个讨要夸奖的孩童。 林一亭知道他脸皮厚实,和他争论,都是无用。不过挑了块鸡腿,忘乎所以地啃着。这些天不沾荤腥,可是好好地恶心她一把,如今大好了,连着要把失去的,都给补回来。 李翰瞧这林一亭吃得认真,一股稚气浮现,以前只觉得她功夫精进,如今生死关头,真气竟然不知不觉溢散出来,修为又进一步,一般敌人不可近身。这样的成绩,竟然是舍生忘死所得,莫非之前也是这样?于是问道:“之前言舵主送小林子归来之际,曾经说到一般人若是受到此类的伤害,必定当场殒命。小林子经历生死关头,好歹活了过来。也算是上天庇佑。我想你是不会与我谈此中的辛苦的。只是分开了这么些年,你可是吃了许多的苦?” 林一亭抓着另一只鸡腿,又放下,拿起筷子,吃相也不那般仓促。咽下一口汤,才道:“你可见过培养一名合格刺客的全过程?” 李翰摇头:“这是叔父的权利,我向来是不接触的,想必是十分的艰辛。” 林一亭道:“我也没见过,想必一定是艰辛的。念及他们受了这么多苦,还及不上我,我便不好炫耀自己了,以免惹来口舌之祸。” 没想到林一亭也会打哈哈,她日里夜里都疼哭喊叫,声声疼痛都钻到李翰心眼之中,如今说不辛苦,李翰不信,若是说得太辛苦,李翰倒是会信。她不说,倒是惹得人心痒痒的。 “你以前练箭术之时,就没日没夜的站在演武场里,风吹雨打也不肯松懈。练剑之时,莫非也这样舍生忘死?” “大约是之前太拼命,之后反而懈怠了。以至于学艺不精,才受了这一生的伤。这道也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好将好的,都夺了去,空惹一身的腥味。” 李翰有几分失落,她还是不信他,才会这样推脱?究竟是这些年的好友了,若深想一些,小林子知道李翰是忧心他的,便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些,不必再去揭伤疤,空惹伤怀。也隧她哈哈笑,道:“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大有一代豪杰的模样。若是今后,你到了武林之中,必定是一位宗师。外其身而身存,非其无私,却能成大者。” 林一亭一边吃着,还听着他在旁边吹嘘,顿时觉得这饭菜没了味道:“你这顶高帽子我可不戴,等我伤好了,就这你的意思,到武林去闯荡,到时候海阔天空,你可是见不着我的。” “我能放你海阔天空?小林子,你就别想了,绝不可能。你如今要陪我去共筹会捞一笔,之后还要陪我打江山。你若喜欢哪儿,我就打哪儿,等到山河统一,我也陪你海阔天空。” 林一亭瞥了他一眼,道:“共筹会上全是筹捐,你拿什么捞一笔?” 李翰道:“富贵人的把戏,一般人是看不懂的。你不懂便好,这里面水深不可测。这样的势力盘根在江南,确实不会是一件幸事。我们便一同去见识一下,西江盟,如今到了怎样的地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四章夜市 临江城的红灯笼高高挂起,朦朦胧胧的光连成一片,将漆黑的夜空照得透亮。灯光下长龙似的摆着商贩小铺,喧嚣的揽客声融合成一曲轻快的夜间协奏曲。来来往往的客人,有青年男子三两成群,或年长妇女牵着幼童,亦或是年轻女子,结伴夜游,亦或是喝醉酒的男子,相互扶持而行。走到商铺,总是要驻足停留,或看看灯花,雕琢木珠,吹糖人,演皮影,又或者耍杂技的艺人,喷火角力,好不热闹。 前一夜,这条街还处于宵禁之中,今夜如同余烬中的星火,一下子燃遍整座临江城。所有人都在想这一夜定是不同于以往岁月,临江城中必定有喜事。银川从西江口流进临江城,穿城而过,沿河上下停放着花船,商户多在此处聚集,因而人流如织,川流不息。然而今夜,花船都未点灯,河岸却并不寂寥。河岸对面,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阁楼,因屋宇横贯,连成一片,浩浩声势,先声夺人,已是有醉人心魄之感。然此日却是挂着灯火,璀璨耀目,仿若空中阁楼一般,一江的繁华尽归于此处。这便是临江城中,最豪华,最气派,最负盛名的聚宝阁。若是仔细看,便可瞧见两岸之间架起的一座白玉拱桥,因本身就是银白之色,灯光越暗,越是招眼。今夜桥上却是点着小小的灯笼,透明光滑如镜面,散发出蓝色的微光。若是细细看,里面装着的,竟然不是烛火,而是颗颗夜明珠,足以养活一家一户三代人,竟然如此铺张浪费。行人虽多,却好像是故意避开了此处一般,望也不敢多望一眼。 夜市之中,正在闲散游玩的李翰,拿着一个刚捏的面人,在林一亭面前晃悠,道:“你看这玩意儿,像不像活的一般,张牙舞抓,凶悍无比。” 林一亭借着灯光看去,只见面人眉清目秀,尤其一双眼睛,灵动自然,虽有凶狠之态,却难掩娇憨,越发可爱。伸手接过,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脸蛋,道:“这样可爱,没你说的那样。” 李翰道:“果然是黄婆卖瓜,都不瞧瞧像谁。” 林一亭依言多看了几眼,略觉得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若是这捏糖人的师父未曾见过这样的女子,怕是捏不出来。而林一亭所熟知的女性,也断然不会和一个街边小贩扯上关系,莫非…… 林一亭顺手一个糖人给李翰拍过去,李翰一边笑一边躲,伸手去接空中的糖人,道:“你不喜欢,大可以留给我。这东西可脆得很,一摔就碎了。手捏紧了,又容易化,打着十二分的小心才行。” 林一亭道:“哪有那么稀罕,你若喜欢,我再给你来上一打。师傅……“ 李翰立即拦着,道:“这样的好东西可遇不可求,你若叫他重新做的,就不是眼前的这个了。重复单调的,我可是不要的。” 林一亭也是喜欢糖人的,也喜欢花灯,更是爱这满街飘香,伸手就能拿到美食,肚中蛔虫便像是生根了一般,左扭扭右看看,只恨不能化作三头六臂,将这街市全部买下来。 通往聚宝阁的白玉石桥,依旧是空空如也,河面之上却能见几艘渡船,装潢精美,泛江踏波,朝着聚宝阁而去。李翰和林一亭玩心未尽,却不再逗留,走到白玉石桥之前。这儿的河风虽大却不能挡住人流的,为何桥上却没有人。 虽有疑惑,林一亭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跨向聚宝阁。缩头仔细瞧了瞧白玉栏杆上的水晶灯盏,透明结晶下果然是散发微光的夜明珠。这萧氏阁卿不愧是江南的第一大财团,如此锋芒外露,岂不是比孙将军的府邸更加贵重些。伸手刚要去摸,无相领域立即察觉到一丝杀意,伸手拔剑,行云流水一般挡住迎面一击。两人一击之后纷纷后退,没想到桥墩之下,阴暗的空间之中,竟然藏着一艘小船,船上还有一名高手。林一亭得先手,却并未占得好处。剑士背光而立,脸颊轮廓隐匿于黑暗之中,难以辨认。剑士疾走,身影如鬼魅,一剑快似一剑,招招皆是夺命连环,若非一亭剑招精妙,走位灵活,早已落败。林一亭也绝不是庸才,在剑道上的建树,自成一格。剑士闪电之间已经过了数十招,林一亭竟然游刃有余,虽不占优势,也未落下风,一个“活”字绝,发挥到了极致,腾挪扭转之间,仍然能剑势如虹。 一旁的李翰未曾料想白玉桥上竟然有这样的高手,莫非聚宝阁今日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连邀请的客人都能赶出去不成。若是林一亭未曾受伤,他倒没发现,原来失去一个人竟然如此简单。现下更是揪心,手执共筹会的信符,道:“莫非远道而来,还不能到此见证盛会了?” 信符虽出,剑士却已经和林一亭纠缠在一起,心无旁骛,不受干扰。李翰杀敌无数,战场之中,尤未见过这样的对手,更是无法助力,扬着信符声声质问。 突然之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打在剑士手腕,弹跳至林一亭剑尖,不过一个小小动作,林一亭却觉得剑要脱手而去,瞬时心中便炸开了花。 两人立时停下,只听一道声波传来,言道:“贵客来访,剑奴速速退下。” 剑奴闻言,剑尖仍然指着林一亭,道:“这一架,未和你打完,你若出来,定要加我接着打。”这声音稚嫩,翻身下河之间,林一亭瞧见他的侧脸,皮肤光滑而有光泽,头发乌黑浓密,随风飘扬,却是一名纤纤少年。 剑奴一走,白玉石桥上立即恢复一片平静。林一亭道:“我倒是知道了,为何这桥上不敢过人了!” 李翰连忙赶上她。 聚宝阁的外围建筑修饰庄严,花式繁杂,用料讲究,已经是不凡。内部却是华光异彩,绚烂辉煌,连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桌台,样式各异,餐具不同,上面摆放精美,或瓷器,或玛瑙,或精巧点心,装饰点缀,空旷的殿堂,竟然如天子殿阁一般,威严庄重。里面零零散散地站着些人,带着假面,或美人,或君子,或妖魔,或鬼怪,各式脸谱,竟然在此处如此和谐交融。 林一亭拿在手中小丑脸谱,正犹豫要不要带上,耳边却吹来一阵凉风,猛地一回头,一只张开獠牙,露着血盆大口的妖怪,骤然出现,吓得林一亭一个踉跄。 面具之后的李翰却是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剑客的心能大点,没想到见着鬼怪也如此害怕。你瞧我的这个牛头鬼是不是威风凛凛,霸气外泄?” 林一亭刚刚看到宴会厅中这么些人,一时间没有注意,以为是里面的人突然移到身边,才有一惊,倒是李翰改不了吓她的毛病,道:“你刚刚拿的可不是这一个,你不喜欢才子佳人,反倒喜欢鬼怪?” 李翰却道:“那些脸谱大概都是些伪君子带在脸上,欺骗小姑娘的。我就要做妖怪,将我俊朗的外表遮掩起来,如此才能造势。好在鬼怪是吓不走真正的良将的,也吓不住有赤胆之心的人,岂不是好得很。况且这个牛头鬼,和你的嬉笑娃娃,一喜一怒,极为搭配,我很喜欢。” “你吓起人来,歪理还挺多。我可不等你了。” 若是外面的街市是百姓的乐趣所在,那聚宝阁之内就是金钱和权利的交织点,于是连着这些小吃都要收拾整洁,别致,以图吸引眼球。只不过这风味,只能说期待高了些,难免失落。林一亭不过几口,已经没了兴趣。 虽然会场尽是面具客,三位美女窈窕的身姿却是遮掩不住,只见三人互为犄角,将中间位置的小生护卫良好。小生却在同其他人打招呼。这人大概就是王苏衍了,码头一别,竟然拖到了如今才再次碰着,这个麻烦人物,还是远离着好些。只是他身边竟然多出一人,这人虽离着他颇远,却将视线粘着在他的身上,不是保镖,就是仇人。 林一亭正打算离远些,李翰却好似故意要凑上去,笔直撞上,霎时间,三位女子都以出手,李翰早已准备,只见他好似不留意,避开实处,留了个虚招撞上去,故意跌了一个屁墩。 他招手却是叫林一亭不要去扶他。只见他一把抓住王苏衍的脚踝,挣扎着爬起来。大厅之中的目光聚集过来,王苏衍一时竟不能让三位美人将他揍一顿,硬着头皮,将他拉起来,一脸的不情愿和无可奈何。 李翰哎呀乱叫,宴会中的祥和气氛一扫而光。只见这位妖怪拉着少年的手,凑到他脖颈之间,像是要吸血。刹那之间释放的一股杀意,竟将奢靡之气扫空。王苏衍不自然的双腿抖动,似乎全身都在颤抖。被李翰如此近距离的欺负,加上他没有防备,竟然被李翰的杀气给震住了。李翰调皮地冲林一亭比划,林一亭还不好说他孩子脾气。 宴会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拍掌,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一穿着清凉的女子,立于堂前,道:“今日是聚宝阁同西江盟一同举办共筹会的日子,各位贵宾还请尽情享用,这聚宝阁之中的玩意儿,尽可以随意游玩,再过三刻就是共筹会举办之时。届时,各位只需凭信符即可入场。敬请期待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四章前调 那边虽然热闹,李翰却和王苏衍杠上了。王苏衍先前不过准备不周,突遭暗算,才有失仪态,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反手迅速捏住李翰手腕。李翰沙场喋血,眼神和招式都带着股狠辣劲儿,自然的威压迫使王苏衍行动减缓,两人的拉扯角力,竟然如同孩童打滚。宴会之中不曾携带兵器,因而即便是拳脚也不会伤人性命,但非常不雅。特别是李翰脸上戴着个獠牙面具,王苏衍却是一位貌美少年郎。牛头鬼拉着少年郎不肯松手,外人看来,就有几分滑稽。这两人倒地不过瞬间,三位女护卫无法援手,林一亭也无法靠近。须臾之间,林一亭已经站到了王苏衍和护卫之间。三位姑娘的蚕丝绝技,林一亭是见识过的,断然不能让她们得到机会,于是招招压制她们出手。三位护卫交手之际,也暗自惊叹,竟然有人能将她们逼到如此境地,竟然无法分神关注王苏衍。 大厅之中被这几人搅了个遍,围观的也惊讶了,不知是谁竟然敢公然在聚宝阁闹事,明摆着就是挑衅萧氏阁卿,明晃晃地打脸。 正闹腾,一位丽衣女子款款而行,到了跟前,微微一挥手。大厅之中的欢腾之气,竟然被一股蛮横之力扫平,只见女子身后跟着个魁梧的壮汉,身子都快比得上梁柱的,满脸横肉,表情凶悍,就差将恶人的标签贴上了。女子笑意盈盈,道:“不知是否是小女子招待不周?两位贵客,莫非是为了糕饼打起来了。倒是铃儿失礼了。” 她说话极为好听,声调微微上扬,就如银铃一般,有些刺耳。若不是身后站着一座巨山,那便是一副美人图。可惜李翰和王苏衍,此时谁也不让谁,这个捏着鼻子,那个揪着耳朵,越打越没了章法,和市井之中的泼妇揪扯头发,挠人脸颊有得一拼。另一边却是花招百变,手中无剑,双手散发的寒意,和纠缠不清的绕指柔丝,两两争执,闹得不可开交。 铃儿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这几个人全然当她不存在了。堂堂聚宝阁最为崇高的首席,在这些人眼中也如同街市上人尽可欺的弱者一般。铃儿道:“若非铃儿无礼。诸位若是再闹,铃儿便要为了接下来的竞拍,不得已将几位逐出了。” 先前跟在王苏衍身后的剑士站了出来,回铃儿道:“姑娘不必忧心,这几个人,在下可令他们立即停手。” 铃儿还未回答,只见这位剑士闪身到了林一亭身旁,接过了她的攻击,柔声道:“去将少爷绑回来。” 这声音似乎格外熟悉,林一亭略微一顿,只觉得一股大力,向她压来,不过片刻,已经被那人占了优势。没想到一日之内便遇到了三个高手,其中的两位年龄竟然和林一亭相仿,武功完全不在其下。 剑士轻声道:“姑娘可收手了,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林一亭知道敌他不过,又不能凭白和他消耗,若是李翰被擒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道:“幸会了,若有机会,定要向阁下讨教。”不由得多看了这人几眼,转身奔向李翰。 王苏衍已经被护卫拴住手腕,拉了回去,外人看不出他手腕脚腕上的细丝,只看到这位面具公子,自行往后退开。李翰识趣,拱手作揖,站立在侧。 周围看客却是指着牛头鬼面具,一个劲儿地起哄:“这牛头怪怎这么不识好歹,拉扯人家公子,还不肯松手,莫非真要抢个貌美的回去结亲。” 另一人道:“我瞧着他先前被打,也是活该,没头没脑地撞了人家。还拉拉扯,大失颜面。幸好有这鬼怪的模样遮脸,否则当场不得羞愧死。”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其中有人起哄:“这莫非是聚宝阁自导自演的,让我等先娱乐一番,再好好地玩。” 嘈杂之声,虽此起彼伏,林一亭却听到一细微声道:“原是哪位公子莽撞,人家明明没有碰着他。偏偏将人推了出去,怎么好说是他的错。” 只不过微微听闻,便已经淹没在一片斥责声中。突然一阵地动,有些饮了酒不曾站稳的,竟然被生生震到了地上。这才看向铃儿身后的彪形巨汉,只见他收起小腿,又要跺脚。铃儿只是微微扬手,巨汉立即乖巧起来,收回伸出去的巨足。铃儿道:“还请诸位不要因此小事而影响了心情。聚宝阁在阁楼殿宇都设置了可供游玩之处,还请诸位好好享受,且不可辜负了阁主的一番美意。” 说罢,潇洒转身,额头的青筋几乎是强压下去的。今日这群人都不是聚宝阁能得罪得起的,任他们今日是结亲还是结仇,只要不至伤残,不出人命,铃儿还真是懒得开口。主人一走,莽奴也跟着走了,走一步,地面便颤一步声势巨大,消失在殿门之外。 林一亭瞧着李翰似乎不为外物所动摇,安然无恙。心神已经分了一半到先前交手的剑士身上。只见王苏衍气急败坏,啪的一个巴掌落在剑士脸上。林一亭一震,王苏衍莫非是疯了,这样一个高手,只能收用,哪有折损的道理。却见剑士未曾还手,依旧我行我素,不与王苏衍计较。林一亭戳了戳李翰,附耳道:“你可瞧见王苏衍身边的那位剑士了?他的功夫在我之上,王苏衍却不待见他。如此的能人,怎能受辱。这样的宝贝,王苏衍不知珍惜,我们可不能放过了。” 李翰点头:“这个人先前一直未曾出手,若他有护王苏衍之心,定是一眼看穿了我的诡计,只是他迟迟不出手,显然是不想插手。这两人之间有嫌隙。可见王家知人不善用,今后必定受此辖制。” 林一亭复看了一样李翰,这脑子还清醒,怎么如此莽撞:“你刚刚怎么见着王苏衍就扑上去了?这种人躲还怕跑慢了。” 李翰道:“我原本是想试探王苏衍的实力,这样的宴会之中,他的大批护卫无法入内,身边定然有精卫护航。我们上次见识过三姝的天蚕丝,虽然巧妙,却是需要三个人相互协作,无法迅速支援。我听说王仁极爱王苏珩和王苏衍两人,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是否合乎其理。于是就小试牛刀,成果还是丰富的。” “若是你手下的将士,知道你以身犯险,未坐稳中军大营,虽然也敢跟着你奋勇杀敌,而元帅却不敢将如此众多的将士托付到你的手上。你刚刚的举动,怕是大大堕了神威将军的名声。” 李翰轻轻哼笑,道:“你可听说盆中花与荒野之花的故事?” 林一亭摇头。 李翰道:“有一人极其爱花,所到之处必然要将最为贵重的花卉收到自家院子。因得了一只上品兰花,爱若珍宝。命人专门雕刻玉盆装花,置于高阁。又怕太阳炎热,灼伤了花根,恨不能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偏偏他的园中长着一种杂草似的野花,即便是连根拔除,第二年春天也能照常绽放。因日日饱受嫌弃,仍然生根发芽。爱花之人不忍将它逼死,就不再理睬。一日,主人将兰花摆到了窗台上,兰花见到了野花,便讥笑道:‘我日日宿玉盆,享甘霖,肥料用品,都是万中挑一的。你这不起眼的野花,能得见我一面,已经是受福了。’小花不卑不亢答道:‘我本是籍籍无名之辈,受日月照拂,雨露滋润,不敢舍生,即便是雷霆雨露,狂风嘶嚎,仍然记得与春有约,不敢违逆。虽不能居于殿堂之上,受万人追捧,却是能长久存在。’兰花不屑。不多久,爱花之人年迈老死,腐烂在地。兰花无人看管,日渐消瘦。一日,盗贼入,兰花见到欣喜非常。若是这盗贼将它盗去,定然是富甲一方。然而盗贼见到兰花,却似不见,眼中只有装花玉盆。将兰花扔在后院草坪之上。不过一场雨,兰花便已经无法支撑,香消玉殒。最后看见野花,却怡然自得,纵使历经风雨,依旧欣欣向荣。你说这盆景之花和荒野之花,究竟你想做哪个?” 林一亭道:“你不就是在说,究竟是供奉于庙堂之上,还是潇洒于江湖之间。” 李翰道:“如今我的声名就似这装花的玉盆,而我就如同盆中兰花。若有一朝,玉盆去,我也定然会粉身碎骨。还不如王苏衍身边的这位剑士,虽然此刻不起眼,他朝定有放光彩之时。有人故意将我捧到高处,想重重摔下。我便要告诉他,这玉盆之中的不是兰花,而是除之不尽的野花。” 林一亭道:“我原以为你不在乎?” 李翰此刻不笑了,竟然让林一亭生出几分生疏之感,努力想要撇去。 宴会厅中灯光明亮,李翰拿着信符同林一亭一道入内,选了一个独桌入席。流淌着柔和的音乐,伴随着悠闲的步子,竟错以为此处是所销金窟。有些未曾蒙面的女子挂在面具男子腰间,柔媚动人,妖艳的红唇染着一层光晕,将面具之后的人,迷得眼睛都直了。想必先前那位姑娘所说的游戏,也包含了这样的女子。果然是富人家最常见的莺儿鸟儿。 林一亭偷偷瞧李翰,却见他闭目养神,打趣道:“你看这宴会厅里,多了些美人。你是喜欢这些的,不饱饱眼福?” 李翰果然看了,不过只是一眼就带过了,缓缓道:“美人之美有在脸像,有在骨相,美而不同,各有千秋,才算得上真正的美人。眼前这些,不过是浓妆艳抹,恨不得将一身挂满绫罗绸缎。虽然美丽,却空有一副外壳,实在不值得多看。” 林一亭却不然,道:“这些女孩子大都是被聚宝阁养出来的,流水一般,压抑个性,只知道曲意迎合,也是极为可怜的。你若见过李帅引见的那些刺客,刚才之语怕是要重复一遍。” 李翰道:“我见晶晶就很活波,鲜明得很。” “那是你没看见她之前的模样,老死板,又不言又不语的,憋得我都难受了。我那一脸冷漠模样就是专门和她学的,是不是吓人?” 李翰略想了一下,林一亭给他甩脸子的模样,果然不好惹。 还未回神,一位装束简朴,贵气自成的貌美女子已经站在台上,道:“感谢诸位远道而来,为此次的共筹会增添光彩。这一次拍卖的,都是些不世出的孤本,难得一见的国宝。本来是想给各位多多透露的,又怕各位等着急了。暂时买个关子,诸位大可期待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六章中调 共筹会拿出的第一件藏品便是先朝国士,一流剑客路子臣的佩剑,雪渊,传说这是战国年间,欧冶子所铸鱼肠,因杀戮过重,沉寂于沙土之间。后来被铸剑师金不换得到,重铸而成,后来献于最高统治者,赐给国士无双,当世第一剑客路子臣。亡国之后,路子臣护送幼主出都城,终究没能守住先朝血脉,于是一代名视与当世的明剑,就这般隐没于江湖之中。死在雪渊之下的剑客更是不计其数,即便是放在展台之上,远远地看着,便觉得剑上的戾气渗入骨髓。主持言道:“此剑已藏于西江盟数年,可惜世上并无英雄豪杰,足以与此剑媲美。公子说此剑绝世无双,可惜未逢知音,不肯出鞘。如今,我西江盟在此间拍卖此剑,不过是宝剑赠英雄,诸位客官,自己或手下有人才德足以配此剑者,尽可拿走。” 这世间有几人见过雪渊还能活下来的,更不要说将此剑从路子臣手中夺走了,唯有路子臣身亡,此剑出世,难道路子臣真身亡了? 李翰道::“小林子,你想不想要这把剑,我拿下来,送给你可好?” 林一亭摇头道:“我手中的剑就使得很顺手,何必去求那把剑。再者,若有一日,我的名声能够赶得上第一剑士,那我的剑也会因此声名大噪。” 李翰道:“我的小林子就是与他人不同。这把剑虽然有名,其主人都是死于剑下。江湖名士又好攀比,指不定天天来找你打架,还没得点好处,就招了一身的骚气。” 林一亭总觉得有目光在看她,注意去看,又因光线过暗,不能确定是谁。莫非一开始,王苏衍就粘上他们了。可王苏衍的性子,能沉得住气? 殿堂里,立即就有人为此剑出价,开口就是十万白银,顿时将此剑抬到了天上。另外的人不肯认输,纷纷叫价,不过片刻,此剑已经涨到了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可做军资,十万之众可养数日,何况于战乱之中,为求虚名,大可不必如此。林一亭瞧着举牌的是一位艳丽女子,而隐藏在帘子后面的人,带着一张笑脸,完全不知道是何人。 主持连呼三声五十万可有谁抢,众人缄默,帘下之人微微拱手,主持木椎落下,一锤定音,雪渊剑便归了他。 林一亭道:“我总算知道了这面具有何用了。你不知道是谁拍走的,就找不到买家,宝物也能安全些。” 李翰却说:“这世界上可没什么不透风的墙,若是有人想知道是何人,不过在西江盟中买通几个人而已。” 下一件藏品是四幅珍品,四君子,梅兰竹菊,原本这四幅画是宫廷收藏。自从北胡犯境,直取皇都之后,宫中珍品流失民间,没想到兜兜转转到了西江盟的手中。 起拍价是五万两,顿时对此画起了兴趣的人开始标价。 李翰道:“这几幅画,是我从嫁妆中挑的顶尖货色,这些人也算是长眼,加价抬得不错。咱们也举牌子,你举,显得我深藏不露。 林一亭道:“既然是自家拿出去的,你还要买回来?” 李翰道:“自然不是,这些人叫价太低了。我还不能自己给自己个面子,自己的东西的不支持,不就又笨又傻了。赶紧举牌,三十万两。” 林一亭无奈地举起牌子,主持道:“三十一号顾客,出价三十万两,可还有更高的?” 林一亭小声道:“若是没人出价,就得自己掏腰包了,你可别心疼。” 李翰却打了个哈哈,道:“你若是知道这四幅画的来历,也不会这样说了。它们本是文坛领袖,画中高手阕松之所做,是当时文人墨客追捧的对象。于是受到上层的推崇,有人出高价买下,献于皇帝。皇帝为此画办宫宴,邀名士,聚天下英才于皇城,盛况空间。而后被北胡人抢走,历经战乱,又被我叔父夺得,其中曲折,可谓是见证了盛衰荣辱。这样的名画,难道还不值三十万两白银?” 木椎落下第二次,林一亭的心跟着砰砰乱跳,目光似粘在上面,正担心成了定局。突然听到一人道:“三十五万。” 主持人手中一停。众人目光都望了过去,只见此人露在外面的须发皆白,气质文雅,莫非是江南的一位名士?幸好这人当了个冤大头,将这画买去,否则李翰就要亏本了。 林一亭笑着道:“这可是个十足的接锅侠,你大可赚一笔。” 李翰却道:“这个人眼光不错。战乱之时,就算是能够流传千古的名画也不过一卷破纸,最后无人问津。若此天下安定,再将这四幅画,展示在众人面前,远不止画这么简单。到时候它的身价,必定超出此间十倍。” 林一亭问:“那你为何将它卖了,这岂不是做了亏本生意?” 李翰道:“我不过是借这幅画,解我燃眉之急,他不过花钱买下太平盛世。毕竟它的价值在现在显得粗浅了些。” 连着几件藏品,精妙绝伦的暗器孔雀翎,历史悠久的古籍,甚至陈年老酿,亦或是难得一见的古迹产品。最为精妙的还是一个由红叶阁提供最高机密的机会,竟然引得众人疯狂追逐,连李翰都加入角逐之中。林一亭虽然知道红叶楼是先朝之后才出现,专门提供贩卖消息的场所。世上不为人知的消息,也尽可托付红叶楼打听,而红叶楼暗中行事,这些年更是低调了。有人怀疑红叶楼已经名存实亡,或者寄托在某方势力之下。今日竟然见红叶楼丢出来的橄榄枝,如何不激动。 这个拍品,直接飙升到两百万两,角力之人已经剩下了两方,一方是先前拍下第一把明剑的人,另一方却从未下场走过。 李翰又些失望道:“这样的好机会,竟然让给了别人,真是不甘心。” 林一亭道:“你大可喊上去,若是对方真的势在必得,也必定好好地出一出血。” 李翰垂头丧气道:“可惜我没算到有这么个机会,没报这么多钱。若是真乱抬价,聚宝阁的人是不认的,还因此得罪了西江盟,大可不必。” 原来这拍卖会也是有上限的,难怪这些人到了这个数字之后,再不开口。 争夺红叶楼的消息权利,最终落到了那位拍下名剑的人手中,那人颔首回礼,另外一方修养得当,也不过拱手作揖。 主持道:“如今共筹会已到了高潮,接下来各位还需放松一下。聚宝阁特意邀请了一位琴师来为诸位奏乐,敬请欣赏。” 刚刚的争夺太过激烈,这个时候,大家都似乎泄了气。只听铮铮几声拨动琴弦,言谈交流的人停了下来,低头苦思冥想的人也扬起了头,整个氛围肃静下来。 静音已成,隔着一层珠帘,帘后女子微微抬眼,一双妙目,潋滟光华,微微勾勒的嘴角已然动人,加上她一曲柔媚入骨的曲子,绕得人心慌慌。林一亭听着却有些头昏脑胀,这曲调竟然全未听过,只觉得迷乱心神。骤然瞥见一男子搂着身旁的女子亲热,低着头埋在女子的颈项之间,那女子更是娇喘连连,好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场盛宴。羞得林一亭满面通红,心中小鹿直撞。连忙收敛心神摒除杂念,灵台顿时清明。只觉得有人正扣住她的手,睁眼瞧见李翰伸手搂她腰肢,李翰目光狂热,竟然像是要将林一亭吃掉。林一亭立时捉住了他的手腕,帮他收敛心神,李翰眼眸逐渐清明。张口道:“你怎么离我这么近,莫非想对我用强。这样不好吧!” 林一亭瞥了他一眼,甩开手臂,道:“你不过是中了人家的迷幻曲,就又些……没规矩。” 李翰道:“人家还以为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没想到趁着人家不备,就偷偷揩油,”。 林一亭就差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了,要靠口舌争过李翰,简直是白费唇舌。李翰逗她一笑,没想到生气了,脸色收敛至严肃,道:“这首曲目不过小小幻想,这位姑娘却能操控到如此境界,还真是奇才。” 随着几声铿锵,琴声骤然而至,众人才觉失仪,转化为愤怒,正要争相攻讦,不只是谁说了一句:“刚刚的那位姑娘可是本次的拍卖藏品?” 主持正要回话,帘后的姑娘却掀开珠恋,款款而来。若雾中看花,感受神秘之美,这骤然出席,便觉得夺走了整个空间的光彩,全聚集她一人身上,眉眼皆是妩媚之姿,道:“这位老爷妄言了。奴不过是此间主人请来的琴师,哪能登得上共筹会的舞台,不过是借着今日的势头,为大家助兴。” 李翰惊道:“花熙娘。” 林一亭瞥他一眼,道:“你认识上面的那位女子?” 李翰饶头,哈哈陪笑:“见过一面,印象深刻。本就有事找她,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缘分使然。” 林一亭道:“你找她,何事?若是早点告诉我,我就帮你把她抓起来。” “不雅,求人自然矮了一截,还得罪她,这怎么使得?” 林一亭道:“可我一向是如此,不抓到手,怎么问?” 主持目送花熙娘下台,心中惴惴,没想到天下第一名妓花熙娘还真对得起她的名声。明目张胆地卖弄风骚,连文士瑶琴,在她手中也成了实战写照。 “接下来便是此次拍卖的重中之重,珍藏宝物,能够救死扶伤,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妙药,回生丸。此药珍贵,乃是一位当世的大师耗费毕生心血所炼制。因单单只有这么一枚,不敢做尝试,因此此药的真实效应,西江盟仍不敢保证。因此,底价五百两,价高者得。” 这样的绝世良品,竟然只有白菜的价格,简直就是啪啪打脸。李翰可是拼光了家底,为它而来的。一时间这些人不敢出手,场面变得异常诡异,主持不得不道:“五百两,我若敲三下,仍无人出价,便收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七章后调(价高者得) 诺大的一个会场,竟然无一人说话,尽皆屏住呼吸,瞧着主持人手中的木椎敲了第二下。难道这样的绝世仙品竟也会流拍?主持人敲木椎的时候,手已经开始颤抖了。会场内的气压紧缩到极限,憋得难受,瞧着主持人的动作也成了慢动作。 突然,一个声音道:“我出五十万。” 寂静的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努力的追寻说话的人。一颗五百两的回生丸,一瞬间身价暴涨。主持人手中的木椎跌落,有些难以置信,目光追到那人。一位身材高挑,体格健硕的中年男子,虽看不见面目,浑身释放的滚滚杀气,在会场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主持人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问道:“客官可是下准了,五十万?” 那人点头,带动着一脸凶煞的钟馗面具,轻微抖动,有几分阎王爷的味道。 主持人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一点波折,立时便恢复如初道:“二号出钱五十万两,可有价更高者?” 木椎又捶了一下,李翰的心情瞬间高涨,对林一亭道:“这颗回生丸,我和这位仁兄,谁能拿得下来?” 林一亭道:“不过是回生丸,何必跟他抢!” 李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不过是,回,生,丸!” 林一亭随口一句,这才反应有些妄言了,立马打个哈哈道:“这回生丸是个什么东西,我也未曾听过!有几分好奇。” 李翰疑惑的目光仍然盯着林一亭,她是金吾卫长,怎么可能不知道天下的一等灵丹妙药,能起死回生的神药,世上无数的帝王穷尽一生都在追寻的,不就是这个嘛!李翰道:“小林子不知道回生丸是个什么东西!哪有什么,我定要抢过来,给你看看不可。” 林一亭还没来得及拉住李翰,他的牌子就已经居了起来。主持人立即停止手中木椎,洪亮之声道:“三十一号客人,出价六十万。” 林一亭盯着李翰道:“你莫非是疯了,这东西不值什么,你出这么高的价,回去大帅非揍你不可。” 李翰却哈哈道:“我若是得了这个,叔父不仅不会骂我,也不会责怪我此次未能办成差事。而且小林妹妹不是没见过吗?没见过的东西就是要多看看。” 林一亭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主持人。主持人下手的速度已经放慢到一百倍,口中念着串词,身体却很诚实地面向顾客。 珠帘之后的人,立即坐不住了,身边跟随的管事和他附耳几句,退出珠帘。随从举起牌子,道:“我家主人说,这样叫价太无趣了。主人出一百万,若是有人还要争抢的,尽管出来,只是诸位抢的时候可要想清楚了。” 这个人的口气翘到了天上,简直令人愤慨,可这些人不敢说,也不敢多说,只瞧着西江盟的反应。不知何时,先前曾出现过的聚宝阁管事铃儿和她的随从莽奴已经站立在展示台的侧面,外加上几个还未曾表明身份的人。这样的价还能往上面再高? 李翰摇头道:“这下我怕不能亲自买给你看了,不过既然有了买主,自然是要去看看热闹的。这场热闹,必定比聚宝阁里面的这场还好看。” 林一亭仔细去观察这位连连拍下几件大物品的人,不仅是财力卓越,还得要有守财之能,否则西江盟就算送到了手上,也不见能够拿得走的。李翰不再加价,怕也是掂量着这个道理。先前出价的那个人,紧紧地捏着拳头,只不能再次出手。三椎落下,立即定音,这位权贵获得这枚回生丸。先前那人出价五十万两,直接去掉了那些寄予此神药的小喽喽,释放杀气,是为了震慑不怀好意之人。李翰的出价不过是两者之间的跳板。后者直接表明实力,这东西他就要拿下了,若是有谁再多事,怕是难以走出聚宝阁。 李翰道:“这里已经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不如先走了。” 林一亭起身跟随,直到了门口,忽然听到主持人道:“接下来这件藏品,还请不要错过。这白玉瓶中装着一枚世间少有的毒药,其毒性之迅猛,杀人之快捷,仅仅是一枚便可令千军万马折服。堪称世界上最为可怕的毒药,有好事之人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万毒枯。这药最为出名的一次,是在晋下白某将与赵某将交战,白某将诛杀叛逆二十万人,不过一夜,便将这些人全部灭绝,令敌军闻风丧胆。而今此毒物重现于世,诸位尽可夺去。” 林一亭心中一紧,原以为只不过是一颗回生丸,而今这颗万毒枯都出世了。这位西江盟的主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拿来拍卖,这样的祸水,谁拿在手里,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有好事之人道:“万毒枯是天下的剧毒,回生丸是不死的神药,究竟哪个更强一些。莫非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互相矛盾。” 主持人道也不慌张,道:“除了在此间参与拍卖之人,这世上还有谁能同时得见两件奇珍。受过万毒枯的人,可曾见过回生丸?而使用回生丸的人,是否得见万毒枯?既然二者不能见面又何来的攻讦,何来的矛盾。若是这位客官感兴趣,大可都拿了去,试一试这威力,再来告知诸位,岂不是美事。” 主持人咄咄逼人,先前拿走回生丸的,又是一惹不起的大户,他自然不愿招惹是非,偃旗息鼓。这次的起拍价仍然是五百两。林一亭的手紧紧握住了李翰的衣袖,抓得李翰有些疼了。如今西江盟上出现了雪渊剑,出现了回生丸,出现了万毒枯,那拥有这三者的那个人呢?可是来这里了,还是出了事? 李翰见林一亭神色与先前相比,已然不同,疑惑也加深一层,摇了摇林一亭的肩膀,道:“你是怎么了?” 即便是这样,林一亭依旧未能回神,眼睛死死地盯着万毒枯,这场拍卖到这里应该结束了。见到了万毒枯,她就算是拼死也要将它给毁了。一旦万毒枯离开了哪儿,就不应该被任何一人得知。西江盟的胆子,真是通了天。 这一次却是你争我抢,恨不得多长一张口,连连举牌,将万毒枯的价格,抬到了三十万。尽管如此,先前出手标回生丸的人,和已经得到回生丸的都,都未曾出手。外面虽然热闹,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主持人停了三次,却都没能定下买主。正在出价,只见一人冲冲到了台上,主持人也立即禁言。带着不解之色,呆立一侧。紧接着几位丽妝美人,走上展台,将装有万毒枯的玉瓶收走。聚宝阁和西江盟的地盘上,竟然有临时收回拍卖品的,众人一时都愣住了。只见走来一位天仙般的美人,正是先前表演一曲的花熙娘。她满面带着歉疚之色,楚楚可怜,原本激昂的争吵也瞬间矮了三分。 花熙人身子微微一福,道:“原本是不敢扰了各位客官的雅兴,可偏偏有人叫奴前来为大家说明。这样的话,奴怎好说出口。只是后面催得紧了,才上来讨各位一个薄面。这样的毒药,奴连名字都不敢提。公子却说之前不知道是这样的毒药,才准了拍卖,若是早点知道,肯定叫人撤出名单,这是清点的人不尽心。奴原本是不信的,可公子言真意切,奴不敢猜度。硬是硬着头皮为诸位讨一个说法,公子答应了送诸位一些小礼物。可怜奴的薄面也不过于此,还请诸位不要见怪。他朝若是得了空,到醉风阁来寻奴,必定请诸位好好的喝一顿。这毒药,西江盟和萧氏阁卿的诸位都不敢独占,已被送走了。诸位不如看看接下来的拍卖品,定是有各位喜爱的。” 原来这万毒枯已经被送走了,不过是送到何处,难道是有人出了高价,从暗中将这毒药买走了?林一亭不敢停,对李翰道:“李翰,我要去追这个人,你们还是按照先前的安排行动。” 李翰拉住林一亭,问道:“你要干什么?难道西江盟和萧氏阁卿,有胆量处置万毒枯。你这么急匆匆的赶去,能找到什么?” 可是师父曾经说过,我辈之人,若是在世间见到了这样的毒药,就要立即销毁,才不至于危害黎民百姓。天下间连着师父在内都不敢说能够控制万毒枯,更不要论其他人。若是一个不小心,此毒泄漏到江南,那江南百姓将无一幸免,天下的百姓也难逃厄劫。 “李翰,我一定得去,这样的东西若是处置不好,你我,乃至你浴血奋战,守护的千千万万百姓也都会死去,天下无人。你就算拿着回生丸,也不过以数人的威力,难道独存一世?” 李翰拉她的手松了几分,林一亭立即挣扎,李翰追出已经不见了人影。 聚宝阁此时,不仅是会场热闹,这远远近近,高高耸立的楼阁,更是令人兴奋。这样的夜间,这样的赌场,不就是天下赌徒心之所向。 林一亭不过走了数步,已经撞见了几位高手。若不是她的周天归元气练至三重,有了洞悉先机的气场,她也不敢潜入到此地,毕竟像剑奴那样的少年高手,不知凡几。 敢跃过一扇窗花,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林一亭立即藏身暗中。 一个女人推门而入,后面跟着那位巨山一样的莽奴,焦急踏步,道:“派出去的人,可都回来了?情况如何,可逮到了贼子?” 跟着身后一个不起眼的矮小身影,开始说话:“铃儿姑娘,剑奴已经追去了。恐着人的功夫过高,剑奴尚还年幼,不是对手。” 铃儿却一个茶杯砸了过去,道:“老娘不听这些借口,阁宝失窃,就是你们这队人不够尽职尽责。什么时候,聚宝阁都成了他人来去自如的地方了。怕是你这护卫中臣当得不好。” 林一亭听得分明,阁宝失窃,可是刚刚撤下去的万毒枯?这些可不好了,万毒枯究竟是如何开始发动的,师父也未曾研究明白。不过单单为了此就耗巨资,打空了一座山,来为它做祭,这些人不知死活,竟然一颗毒药都是封存在瓶子内的吗? 矮小的影子,并不推责,道:“此次确实是卑职不够尽责,卑职一定将宝物抢回来。我聚宝阁的暗影卫,不能被他人看扁了。” 待他走后,铃儿一口浓痰,吐在台阶上,神情极为不耐烦,道:“他一个长不大的东西竟然敢同我并排,也不瞅瞅自己几斤几两。他能找到阁宝?我还真是不信了。莽奴,你也去安排上我们的人手,要在他的前面吧小贼给逮住了。我要打他的脸。” 莽奴听懂了,呜呜两声,奔了出去。外面虽然嘈杂,铃儿的地方,却是一片安静。林一亭瞧着莽奴一走,正在等待机会。铃儿的武功她不知道,只要能让她无法出手,就行了。林一亭迅速跳下,手脚如猫儿一般敏捷。一根峨眉刺已经抵到了铃儿脖颈之间。铃儿先与矮子赌气,竟然没有注意到屋里有人。 铃儿道:“我说这刺客怎么能逃过聚宝阁的严密防守,原来就在我的面前。难怪人说等下黑,这灯下果然黑。” 林一亭却笑了:“你说得不错,这小偷就在这里,看到了我进来,也看到了你进来。是不是呀,小偷阁下?还是不要枉作梁上君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八章追捕 梁上君子也不好再装作未被发觉,从上面跳了下来,有些羞涩做作的模样,有些恶心,撒娇似的道:“讨厌,发现人家也不早点说,害得人家躲得好辛苦。” 林一亭和铃儿管事都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他。梁上君子掩嘴而笑,揪着几缕发丝,道:“各位姐姐们都忙着打架,小妹不好打扰了,再会了。” 说完一个鲤鱼打挺,射向窗户。 林一亭若现在放了铃儿,去追他,铃儿必定会叫人,到时候谁都走不了。若不去追他,万毒枯就这么被他拿走了,岂不是要危害更多的人。 铃儿急忙道:“不管你是谁,立即放开我,抓住那个混蛋。” 林一亭来不及思索,出手勾住梁上君子的衣带。没料到这人的逃跑功力竟然无人可及,嗖地溜了出去,林一亭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竟然跳了出去。聚宝阁的护卫正在大肆搜索,这样怎么能走得出去?林一亭着急,想着梁上君子比她着急。可谁知这位壮士,身法移动恍若鬼魅,借建筑,树木,柱子等形成的倒影为依仗,浑然天成一般,完全无法察觉。若不是林一亭刚刚用气场感觉他的行动,此时就要被他欺骗过去了。 要出藏宝阁,在这个时候,又是这样森严的护卫,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更不要说这藏宝阁之中暗藏的那位高手。 林一亭身法虽然略逊一筹,好在平时练习得当,这会儿要远远地跟着他不难。难的是这样也能躲开护卫。他莫非是想借助这条河逃出去。江上无舟,凭他一人之力,难道还能横跨江河不成。林一亭正不解,猛然间却看到白玉桥上,两人正在交手,其中一人的身法招式是剑奴,另外一位刀法凌厉无比,竟然有几分压住剑奴的气势。难道今日闯入聚宝阁的人,是约定了一起来的? 才不过稍微走神,梁上君子就已经消失无影。林一亭疾跑几步,仍未看见。这人身法虽快,也绝不能真的逃走了,不过是借着黑灯瞎火躲在某处。立即屏气凝神,以周天归元气流走以代替耳目,果然在哪里,林一亭一剑刺去,树丫上身影未稳,一个倒插,摔在地上。 一股脑的爬起来,抖擞衣摆,摆出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道:“姑娘追了吕某一路,莫非,莫非姑娘是看上我了。既如此,不如姑娘就同我一起走,咱们天上地下做一对野鸳鸯,可好。” 林一亭暗嘲,这人脸皮真厚,要不是怕你死了还害死一大堆人,才懒得管你。双目凝视着他,答道:“好呀!” 吕次铢原本笑嘻嘻的脸皮,立即变了色:“你你你,天下怎么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长还没同意,这个不好决定,要不下次?” 林一亭斜斜地看着他,道:“你觉得你跑得了这次?” 吕次铢挠挠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道:“不用这么着急,至少得找个媒人吧!” 他这么不紧不慢地答着,竟然还理所当然。林一亭可不能让他等到救援,举剑便刺,吕次铢表面惊讶,实则一个小小的移步,已经躲过了大半威力,还放手抓住了林一亭,弱弱地道:“姑娘还没告知生辰八字,我得拿回去合一合,若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必在这郊野之地苟合。” 他字字言语都要激怒林一亭,林一亭偏不理会,反而伸手逃向他的怀中,口中还道:“我得讨你一个信物,可别耍赖。” 吕次铢红了脸颊,装模作样,很是真切,道:“你说要什么,我都给你。不就是一身衣服,脱了就是。”言罢,竟然真的拉下衣襟,脱下外套。 林一亭可招架不住这样的厚颜无耻,下意识的转身回头。却听到吕次铢大声吼道:“我就说什么都没有,这些人还不信。铃儿管事,你说是不是,可不是我拿的,你别追我了。去追这位姑娘吧!” 铃儿果然带着莽奴了出来,眼神在林一亭和吕次铢之间徘徊,道:“我怎么相信你?” 吕次铢答道:“你只要叫她拿出胸前挂着的锦囊,就可知道了。” 林一亭一惊,她可从未戴过锦囊,哪知一低头,竟然瞧着一根细如游丝的线条挂在她的脖颈下。线下坠着重物,立时惊诧不已,以她如今的反应,这位梁上君子是怎么做到,移形换物的? 铃儿的目光已然飘向了林一亭。吕次铢迈着猫步,欲往后溜走。林一亭哪能让这条鱼鳅得逞,扔出一枚银豪以做警示。吕次铢无语凝结,竟然凑出一副哀伤表情道:“人家的衣裳,都脱给你们看了,还要人家光溜溜的不成。还没定下好事,怎么这么性急。” 铃儿冷冷瞧着林一亭和吕次铢,显然将这二人归为一体。林一亭自然不和他强辩,虽然不知道梁上君子何时将这偷来的万毒枯放在她身上的,但此玉瓶脆弱,若是损毁了,就完了。自然不能让这人走了,也不能单独和铃儿,莽奴较量。刚刚纯粹是她出其不意,如今却完全无法占据上风,也不知道铃儿和莽奴的功夫深浅。 瞧着吕次铢道:“你将这宝物给了我,你得好好保护我。铃儿管事,刚刚就是这个王八蛋带着我去偷取的,他托了我保管,他都不曾开口,我怎么能给你呢?除非你先过了他那一关。” 铃儿瞧着两人的目光越发不善。吕次铢瞧林一亭的眼光却多了几分惧怕,林一亭笑盈盈地与他对视,道:“亲爱的,你说是不是?” 吕次铢多走夜路,竟没想到在河边湿了鞋,惊惧之色已经跃然于脸上。铃儿再也受不了这对活宝,只见莽奴一个飞跃,笨重的身体划过一段弧线,落在林一亭和吕次铢的身边。林一亭可不敢打包票能吸引他过来,于是轻身纵跃,到了吕次铢身后,道:“这个东西可是会杀人的,你若让他的震荡波及到我,这里多有的人都得死。” 吕次铢露出一脸茫然,还未开口,莽奴的千斤重拳迎面压下,万均之势,本来可以躲开,林一亭却站在他的身后。吕次铢心中急切,这莽汉的手若是到了她身上,那药丸也会化为乌有,如何交代。于是不敢躲开,也不能硬抗下伤害,开口大声吼道:“铃儿小姐姐,你身后的是什么?” 铃儿果然转身,莽奴的身形也顿了顿,吕次铢立即抓着林一亭施展万影无踪,不过眨眼工夫,竟然生生平移了数步,江风吹得更急切了。 铃儿连连被他戏弄两次,已是怒火中烧,恶狠狠地发令道:“召集全部人手,追杀万里无踪吕次铢。” 莽奴一击重拳,狠狠地砸在地面,露出一个深坑。转头望着铃儿,有些迷惑,道:“谁是万里无踪,他来了吗?” 铃儿跺脚道:“你这个蠢货,刚刚从你手底下跑走的那个就是万里无踪。” 不过这回功夫,林一亭已经被拉出了好远。吕次铢终于停下,嫌弃一般的丢开林一亭道:“还给我,算作我救了你一命的报酬。” 林一亭不动声色的护住胸前的玉瓶,道:“我可曾求你了!你要这个,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给你。难道天下竟然有控制这东西的人存在?自寻死路。” 吕次铢不解道:“你在说什么?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你可别追我了。你也算帮我跑出来了。吕某向来恩怨分明,瓶中的东西是不能给你的,当时吕某却可以送你一样东西。” 突然语气骤变,林一亭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人莫非是脑袋有问题,忍不住一个爆栗敲在他脑袋上,试图挽回他一点神志。吕次铢抱着头大声哭喊,道:“你简直不是女人。”又似乎激动得流出眼泪,“不是女人就可好好交流,不如你就加入我帮吧!我现在就创建一个,明天就去西江盟注册,就我两个人,闯天下。” 林一亭见他脑子发热,疑心他有诈,立时想起刚刚与他接触了,短暂一瞬间,伸手摸瓶,已经没有了。不由得再次吃惊,道:“你不讲道理,说了送给我东西,难道想跑?” 吕次铢道:“不是给了吗?” 林一亭仔细瞧了瞧,身上没有多半件物品,问道:“哪儿?” 吕次铢道:“凡我过的地方,必然会拿走一件物品。刚刚我可是一件都没从你身上取走,可不算是一件大礼。” 这人厚脸皮的修养,简直是无敌。加上他刚刚的功夫,要甩掉林一亭很简单。这样打不能打,最不能追,将林一亭完全置于劣势。 突然身侧传来一个人说话:“真慢,吕次铢,我都要等得不赖烦了!” 林一亭猛地一转头,视线和他对了个正着,不是别人,正是夜问剑,他怎么在此?夜问剑也看到了林一亭,用冷淡将一闪而过的疑虑淹没,“怎么还带着个尾巴?” 林一亭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吕次铢,道:“你就是传闻中那个长得矮小,面貌丑陋,偷遍天下宝物的盗跖传人,万里无踪吕次铢?” 吕次铢却瞪着夜问剑:“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透我底细,若真要说,也得我说是不是?这位看着像姑娘的兄弟,在下就是传闻中潇洒倜傥,万千女性的追捧对象,欠了一屁股情债还不了的世上独一份的侠客,万里无踪吕次铢。你也可以叫我小吕。今日就此别过了,下次再续。” 夜问剑道:“我怎么觉得你后面跟着的这条尾巴难缠得很呢?” 不过这一会儿功夫,铃儿果然追了上来,一大群人乌泱泱的。 吕次铢却问道:“大师呢?关键时候不在,太不讲义气了。” 夜问剑道:“你以为追着你的就这些喽喽,聚宝阁的喽喽总是需要处理的。你可得好好抱住了。” 吕次铢得令,立即抱紧了一个大树,林一亭不解。只见从夜问剑的机械手臂中喷出一道雷火弹,直接将众人逼退。 林一亭猛地展开双脚,稳住身形。眼角却是注视着吕次铢,这个时候如果被声浪震碎了,那岂不是天灾人祸,天下大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九章高手 在之前,林一亭是见过夜问剑使用雷火弹的,这时候突然爆炸,怎么都觉得蹩脚。聚宝阁这群人没做防备,前面的人全被雷火弹轰中,威力波及到后面跟随的护卫,连着倒飞出去好些人。只见漫天的灰尘,加上天色黑沉,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林一亭暗自窃喜,这样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转动周天归元气,以丹田为中心,形成一个广域气场。夜问剑就在林一亭左前方,而吕次铢,他的气息却是在远离。不好,这滑头又要跑。 林一亭立即追了过去,果然吕次铢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逃跑,他的实力绝不怕和这些人一站的,为何舍近求远? 吕次铢也察觉到有人跟随他,不过稍微回头瞧了瞧,立即飞走。这姑娘是不是和他有深仇大恨,还是欠钱不还。吕次铢的记性最坏,这些事情往往都是记不清楚的,莫非之前还真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可舞刀弄剑的女孩子,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两人正跑得起劲,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强大的气息。林一亭心道不好,这样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人,聚宝阁之中可还是有一位绝点事实,这个东西都是我那狂妄的师兄从一位世外高人家里偷出来的。这本来也是家丑,不过还是可以让大家都了解一下的。” 难怪这两样东西会在此时现世,这位贼盗,难道能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作案,不能吧! 林一亭悄悄道:“那你的师兄武功可在你之上,能够从高人手中偷东西。” 这一点似乎正好戳中了吕次铢,他连连讥笑,道:“他不过是凭着人家不在家,才敢偷偷进入。不过这小子也是运气好到爆炸,本来是被追杀,逃去的,没想到偷了人家好多名贵丹药,如今是生龙活虎的。不过他那点吹牛皮的伎俩,在我们这一行是传开了的。其他人也不过做个笑谈。” 难怪他能拿到万毒枯,若非他命大,还真没有其他解释了。那为何师父会不在山中? 吕次铢还要给林一亭讲。聚宝阁的高手,竟然被这两个小毛孩子给轻视了。不过高手的气度是不能丢的,道:“若是前一天,你这话可能还有道理。小辈,这位炼丹的前辈已经同意将回生丸增与西江盟,如何能算偷。自家卖自家的货物,还用得着他人来横插一刀。” 难道师父今日还在临江城,而赠送回生丸,也就是说没有给万毒枯了。那吕次铢这位盗贼,取的是回生丸。白瞎了她这一路的追寻,为验证想法,便问道:“你可是说,万毒枯已经还给主人了,小偷偷走的是回生丸?” 神秘高手道:“不错。” 看来林一亭的猜想不错,师父果然亲自出手同西江盟的人要万毒枯,比起这种偷偷摸摸,暗中行事的风格,他这一步,可算得上是高明。又疑惑道,师父都到了这里了,怎么不来看她,难道师父是不知道乖徒儿也在。还是师父现在还在生气,故意不要她了。林一亭心境有些患得患失,问道:“炼丹的大师,可曾走了?可说过往哪里去了。” 吕次铢在一旁咕哝道:“说话这么没品,哪里是小偷了,都说了是侠盗。什么偷走,明明是取走,这样出来混,迟早是要被打死的。” 林一亭再没心思和这人扯上关系,仍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高手却道:“已经说了三句话了。接下来,在下要出全力了。” 林一亭连忙道:“我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你要拿走,尽量拿就是了,别扯到我身上。告辞了。” 吕次铢在一旁道:“果然女人都是些没有义气的家伙,前一秒还说喜欢人家,下一秒就弃如敝履,薄情,寡信。” 若是话多者死,这混蛋不知道已经下了多少回的地狱了。 高手不过稍微走几步,连出一串残影,身形已经往前移了数十米。难道这就是道家学说中的缩地法门,这样的绝招还是师父在讲述天下两大高手对决的时候,曾经提到的。难道这位便是萧氏阁卿一门之中的萧饰岚甫。萧氏阁卿本就是道士出生,不过入世经商,功夫上是拉下了,学派传承上也疏离了,唯有这一辈出了一位当世绝书先生,常提起的,大家都会说,我却不会说,实在是未曾见过。” 他道:“你的气场正是源自周天归元气,这门功夫是路国士的武学根基,断是做不得假的。” 林一亭道:“许是他与我的师门有些渊源。你能认出我的功法,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你是不是萧氏岚甫?” 高手哈哈笑了几声,声音拉低了,显然是不想让迷糊的吕次铢听到:“世人不过知道萧氏阁卿的高手,只有萧氏岚甫一人,又有何人知道我。不过这些虚虚实实,都是外人的妄语吧了。” 这人怕是一个人关久了,生出毛病来了。只见他伸手在吕次铢胸前一晃,一个白玉瓶已经到了他的手中。这样奇妙的功夫,难道林一亭也能入门?可如今落到这位高手手中,还有活路? 正绝望,忽然听到一丝波动,以柄大刀如百里冲刺而来,划过阴暗的空间,直指高手。其刀所含威力巨大,连林一亭也在此上了一课。若是被它击中了,多少条命都得交代到这里。林一亭凭借一点余力,闪身躲过。 高手不愧是高手,不过伸手一抬,指节一指,大刀生生刹住车,发出嗡嗡震耳声,威力之大,将周围的树叶全部震落。声音未退,一位刀客乘着风,如踏浪而行,不过片刻,已经塔在剑上。 吕次铢终于头不昏,眼不花了,吼道:“大师,你怎么才来,吓得我小命都没了。” 大师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容,道:“你小子,没有半分骨气,若是有人追你,你若跑不掉,定会第一个投降。我能放心?” 吕次铢毫不羞涩,反而有些开怀之意,笑道:“还是老兄你最懂我,不愧是我的结拜大哥。” 高手目光凝聚在大师身上,冷冷道:“我抓贼,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大师瞬间变了一副神态,眼角眉梢都是一股傲气,道:“那还是巧了,萧氏宗实,好久不见,大我就是你说的贼。” 吕次铢在一旁道:“是侠盗,侠盗,不能堕了威名。” 大师已经出手,和高手近身交战,竟然不受高手气场压力限制,一柄大刀凝聚戾气,横砍竖劈,刀刀浑然天成,林一亭这样的功夫,竟然看不出丝毫破绽。与他对战的聚宝阁神秘高手,更是空手应对,双手打结,划出阵阵黑白交错,缘手指凝结出来的气剑竟然能够瞬间化为盾牌阻挡攻击,又能以剑气伤人。 林一亭看得入神,浑然不觉暗中已经有人靠近。突然听到有一人大喊:“危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章牵制 李翰一路跟着最喧闹的人暗中行动。原本以为聚宝阁这一次的防卫已经是天衣无缝了,谁知道竟然有人能够火中取栗。现在宴会场所内的共筹会还在进行,为了拖延时间,共筹会上面西江盟和聚宝阁竟然拿出了不在拍卖名单上的珍品。 外面的院子虽然有搜索的痕迹,聚宝阁的人却不敢真正撕破了脸,若是里面聚会的人出来,看到这么一片混乱的场景,今年的共筹会就要真正沦为车祸现场了。好在聚宝阁占地极大,明明暗暗地安插些打手也不奇怪。 刚刚追到一些人的时候,他们正在交手,李翰正在暗中查探,突然剑天上出现了一朵白莲,料定这是信号,于是赶了过来,正好看到林一亭身后有一人在偷袭她。 林一亭虽然收到提醒,奈何在人家的气场内,无法施展自己的绝学,一直被控制着。好在她功夫不在于这点,提剑往后面刺去。这位壮士反应敏捷,不过被撩了一下,手上的剑已经横挡了过来,削去了大半威力。 好在聚宝阁的神秘高手,正在同大师打架,高手对战,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他的气场控制力也逐渐削弱,这倒是给了林一亭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人好生熟悉,虽然一招一式简单质朴,却是难得的浑厚,与林一亭的轻灵交手,竟然也没让她钻到空子。直到那人和林一亭两剑相撞,距离极为接近之时。林一亭方才感受到,这不就是先前这大厅之中,一招分开争斗,王苏衍身旁的那位高手吗?衣着能有万千的变化,而所练功夫自成的气场却是人人各异的。他怎么来此?难道王苏衍过来了? 李翰眼前林一亭涉险,根本无法顾及高手的对决,几个飞步到了近处,道:“一亭,我来助你。” 似乎这人的出剑有一丝的迟缓,林一亭立时就察觉到了。果然他下一招,不过和林一亭接触,就立即抽走。 冷冷的声音,似乎隐藏着一丝波澜,道:“回生丸在你身上?” 林一亭心道,原来这人也是为了回生丸而来,晚了,现在正是高手对决的时候,要抢回生丸,岂不是难于登天,于是道:“不在,你若是想要,就去那边的对决哪儿,找那位聚气成剑的高手。” 他不过是瞄了一眼,看不清神态,竟然完全不再挑衅,悄然退去。 林一亭正奇怪,李翰缓缓赶到,问道:“你可曾受伤了?” 林一亭摇头,问道:“你为何会赶到这里?” 李翰道:“你还不知道,刚刚前面那些打架的人,说今夜盗走东西的人是一男一女,我见这边有异象,赶过来正好看到你们。其中唯一的姑娘,不就正是你。” 难怪刚刚的那人要追击林一亭,原来如此。可他怎么知道被盗走的是回生丸,又怎么轻易相信林一亭的话。难道回生丸在那位聚宝阁高手的手中,他就能毫不顾忌地离去,他不是聚宝阁的人,难道他是…… 林一亭道:“刚刚对我出手的那个人,是王苏衍身边的那位高手。他是为了回生丸来的,可……” 李翰道:“我还觉得奇怪,竟然他是为了此而来,也不奇怪。你觉得今日在共筹会上出价这么高,抢走多件珍品的那人会是谁?” “你是说?” 李翰点头,望向争斗之处,道:“能坐拥如此财力,能够调动重金,又能在此时到聚宝阁之中。天下有这个财力和时间的人,西江盟的月公子,不过他不会砸了自家的场子。江南十一城的孙家,不过江南水军素来都是最耗军资的,纵使是孙向策,也不敢如此挥霍。萧氏阁卿能够如此大方,可同月公子一般,不会砸自家的场子。还有一人。临江城最近就是西江口,西江口东北面,就是王仁的领地。想必他这次是得到了消息,专门为了回生丸来的吧。我本以为王苏衍这次来了,已经全权代表王氏一族,没想到王仁竟然能够亲身至此。这虽是我的猜想,却也是唯一能够解释的。” 林一亭似乎有些疑问,道:“那之前与他对赌的那人,莫非是江南孙家?” 李翰摇头,道:“孙家要同聚宝阁做生意,原是不用这样费劲的。我猜想,那人定然同偷走王仁拍下之物有关。也就是你追踪的那位。” 若非刚刚见着了夜问剑,之前又和无色交过手,林一亭绝对想不到,吕次铢竟然是韩金世的手下,那么想要这枚回生丸的,难道是韩金世? 林一亭道:“这次行动,估计是在韩金世的手中,他要回生丸。” 李翰一怔,恍然大悟道:“我竟然没有想到,如今韩氏家主韩湛胤年老体弱,行将就木,正是回生丸这样的灵药才能挽救一二的。韩金世为此而来绝不奇怪。西江盟的言舵主还真是预见了。若此次我是抢到了回生丸,那才奇怪。还好我的小林子没事。“ 林一亭也没想到小小的临江城,今夜竟然汇集了多股势力进行争夺。 再看大师,这时候和聚宝阁高手相较,竟然有几分潇洒状态,比起最先出手之时还要强上三分,这样强横的功法,若不是他这一身蛮肉为骨架,绝对要自爆。而另一人的道心天成,以柔克刚,使出的聚气化剑竟然能以微末之力,与一把妖刀抗衡,着实天下罕见。 李翰道:“先前我还奇怪,路子臣的雪渊为何会拿来拍卖。如今却觉得不奇怪了。” 先前这位高人也曾提起路子臣,不过林一亭确实不知道路子臣是何人。 聚宝阁的人已经到了,冲在前面的是聚宝阁管事铃儿和莽奴。铃儿看到大师与聚宝阁高手之间的对战,露出几分诧异,道:“我原以为阁主就是天下最强的人,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随后赶到的是夜问剑,在他身边的竟然是无色这个老毒物,还有些林一亭未曾交手的人,黑压压的,竟然也不比聚宝阁的人少。 李翰道:“看来今天我们是拿不到回生丸了,再耗下去也是徒劳无功,走吧。” 林一亭深以为然,不管是从聚宝阁阁主,还是大师手下勉强支撑林一亭也不可能取到回生丸。正打算离去,忽然觉得一股熟悉的剑气正在迅速逼近,手中的剑立即响应,挥手格挡。 眼前的一位清瘦少年,手中不过一柄长剑,竟然有压倒群雄的气势。林一亭奇道,难道在白玉桥上,交手的剑奴就是他? 这少年声音质朴,道:“先前说过,要与你打架的。等你也不来。原来竟然在这里,现在同意与我交手了。” 林一亭若是和他交手,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这样高手云集的场面,显然不能称为绝佳的练武场。一旦林一亭受伤,她和李翰能否全身而退? 显然剑奴的顾虑没有林一亭多。手中的剑如影随行,缠绕在林一亭的剑上,逼得她必须还手。轻灵剑法是林一亭惯用的,对上了他的剑,也游刃有余。剑奴的剑意极为纯粹,一心只想同林一亭比剑,林一亭要顾及退路,出剑不如他干脆。不过十招,已经落了下风。 李翰虽然站在旁边,却不能插手,他必须提防其他人。显然林一亭的剑不干脆不利落,远不及先前对抗归藏散人之时的恣意潇洒。想必是对他有所担忧。道:“小林子,放开了和他打。” 灌木之中传来几声冷笑,道:“原来火修罗的剑,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吓人,小孩儿的过家家一样。这样的剑法也配做我问天三绝的对手。” 夜问剑竟然没有去关注大师和聚宝阁阁主的交手,反而来讥笑林一亭。 林一亭的剑不及问天三绝,那岂不是说劈天一剑的威力,全是个人想象,全无一点用处。那师父的脸,就要丢大了。这可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林一亭再不念及李翰,一心灌注剑中,劈天一剑的威力,即刻迸发。 剑奴道:“我就说先前你的实力,不止于此。原来还真是对我有所保留。” 林一亭道:“还是好好看着我的剑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一章三面开花 聚宝阁的人和韩金世的人针锋相对,一路过来交手不止,到了这里已到了夺宝的关键时刻了,若是此局大师落败,回生丸是无望了。反之,却不能给聚宝阁留下后手,所以这一批人必须除去。林一亭拖住了剑奴,聚宝阁就少一个帮手,夜问剑倒是乐于看见,只是她身边这位的立场。 吕次铢回到韩金世的阵营之中,隐于人群之后。站在最前面的是无色大师,他已经看到林一亭了,没想到这个臭丫头,竟然也能在此。上一次的仇还没报,她竟然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也不奇怪,毕竟她的银豪逼得无色耗费了大功夫才得取出,留下的后遗症却难以解除。这几日他的阴魔爪似乎有微弱的变化,这份仇,足以将这个死丫头给活剐了。 聚宝阁这边也不甘示弱,居于最前沿的是一个矮小身材,面目猥琐的中年人,而后站着铃儿和莽奴,其他人黑巾覆面,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山头。 矮子率先出击,攻击的是一位巾布遮去了半边脸孔的人。只见他身材虽小,使用的却是双板斧,两斧头砸下去,却被迎战的青年,一长一短两把剑给划开了。以剑对斧头,显然是矮子占据了优势,不过青年胜在高度,可远攻。矮子的两把板斧急攻青年的下盘。青年若是躲闪太多,下盘不稳,必定不是对手。况且他身量极高,长短剑的攻击范围也是在上面。矮子选他做对手,果然是思虑周全。 吕次铢站在高处,看得分明,出言讥讽道:“明笏,这小矮子定是看不惯我们这样迷倒万千少女的大帅哥,才故意选了你。你可不能丢了美男子的脸面。我看好你哟!” 明笏冷冷道:“多嘴。” 只见他扔出短剑,打在矮子的板斧上,乘着矮子回防之际,一柄长剑,直插矮子心脏位置。矮子本来避无可避,众人屏息凝神,却见矮子双脚蹬地,一跳竟然直接飞入空中,双板斧飞速旋转,整个人随之转动,宛如一个巨型陀螺,冲向明笏。形势逆转,明笏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只见他飞出去的短剑,回到手中,再一次掷出,凭空竟化出了两个明笏,快速移动,拉出无数残影,竟然分不清谁是谁非。矮子的去势已经不可阻挡,撞向明笏,众人只觉得脚下震动,粉尘飞扬。两人均在视线中消失了。 只觉得粉尘之中,似乎有力量正在奋力拼杀,威力巨大,竟然将粉尘再一次激起。若是近战,明笏对上矮子,矮子灵活,占据优势。明笏腿长,无法在小空间内腾挪,就算刚刚的绝招,再使一次,尽皆在矮子的攻击范围之内。 两方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突然,粉尘之中飞出一人,流动四散的粉尘开始下沉。铃儿脸色凝重,接住矮子,正恨这家伙如此不堪重用。突然听到所有人都在惊呼。只见明笏虽然稳稳站立,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忍直视。从上到下,竟然流血不止,眼角,嘴角,鼻孔,耳朵,竟然流出了黑血。 无色抢上前去,抓住明笏,一掌灌注在他心口,掏出一颗白色药丸塞入他口中。不过片刻,明笏的脸色由红转为黑色,再转为白色,气若游丝,几乎处于半死状态。先前他救无色之时,纵使是西江盟也不过是任凭他来去,这个小矮子,哪有能力伤他如此之深? 无色将明笏交给他人,冲矮子道:“大家都是老毒物,不如也让我尝尝你这把戏。其他人上树,掩住鼻塞,粉尘有毒,千万不可吸入。” 矮子已经完全靠自己站立,不过抹去一丝鲜血,便笑了起来,道:“单打独斗,我已经给你们示范了一遍,怎么还等着我出手不成?” 聚宝阁的黑衣护卫蜂拥而出,立即同韩金世的人马短兵相接,战成一团。 屁大一点的地方,此时竟然是三面开花。大宗师之斗,其他人没有插手的余地。混战又实在是太乱,唯有林一亭和剑奴的对决,竟然被众人忽视了。 剑奴之剑蕴含道家精华,腾挪之间,尤可见八卦残影,与林一亭的周天归元气,看似同宗,实则各有千秋。剑奴之剑在于纯粹无杂念,施展之时,将林一亭的出招方位统统算计在内,精确无疑。不在于守住破绽,而在于布局。林一亭之剑,综合百家剑法,不求全部精通,而是破剑之法,因此一招险,一招奇,全然不按照套路来。所运用的劈天一剑,更是随性而至。如此双方便不能占据优势。 这两人打得酣畅淋漓,一边看戏却插不上手的李翰,格外焦急。如今争夺回生丸已经无望,想要抽身,又要打败这个强敌,偏偏他一个人没有对手。这里还有一个没有对手的人,一亭曾说过他叫夜问剑,与她有恩怨。因而李翰又不能离开,若是遇到刚刚那样的危急关头,岂不是无力回天了。两人互成制衡。 聚宝阁阁主的气场已经收缩拉拢,全部精力都在和大师对抗,两人都成疲倦之势。大师虽猛,却顾及着回生丸,又因对方也是罕见的高手,不得不使出全力,又要刀刀精准,不容半分差错。聚宝阁阁主本身就是道家的心法,虽然已经使出了全力,可丹田之中源源不断地内力转化,外显为气场,足以消耗大师。大师心道不好,这样下去,他必定力竭而亡。举起大刀,宛若杀神降临,刀身上冒出一团黑气,扎向阁主。阁主见气剑与黑气碰撞,坚持不过数秒,重回尘埃。莫非大师将自身功力转化为刀锋,拼死一搏了。这样的生死关头,断不可以巧妙应付。阁主将释放的气场凝聚于掌心化成一柄宝剑,与大师的黑刀猛烈撞击,分开不过一时,立即相互吸引。大师不敢松手,将浑身的真气,注入刀中。阁主也不能退了,与大师之战,竟然化作内力比拼。好比是神仙打架,现在却变成了拼资历上位,格调连降数级。 若是要拼尽修为一战,两人都必定身受重伤,功力也会受损,如今想要分开,却不能了。李翰和夜问剑同时注意到这一点,奈何两位高手身边的气流太强,足以将两人撕开。李翰瞧着夜问剑,夜问剑亦不敢轻举妄动。 李翰道:“既然大家都有空,不如聊会儿天,如何?” 夜问剑不爱说话,更不爱听陌生人搭讪,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李翰清理了下喉咙,道,“你们是一伙的,来共筹会的目的是为了回生丸,于是出了八十万的高价,却没料到出了变数。无奈之下只能硬取。这样粗劣的招术,绝非韩金世想出来的。想必他是不在临江城的。我说的是不是?” 夜问剑暗暗叹服,难怪是韩将军看中的对手,表面上仍旧不做应答。 李翰道:“以我的拙见,阁下以及领头之人都是韩金世手下三十六天罡的人。你们如此拼命,肯定也是因为韩金世了!原以为三十六天罡的人,能与普通的武夫有所区别,竟然也如此的脓包。在临江城的地面,明面是孙家的兵权,暗中的西江盟的声音,明暗交接处又有萧氏阁卿的周旋。三股力量互相纠缠,互相制衡。所求的,不过是争夺天下的野心。如今孙将军,竟然能够放弃一颗回生丸,来引诱诸位现身,将各位诸侯的暗中势力,全部暴露无遗。韩金世竟然看不出来,还要硬抢一颗丹药,难道真是为了长生不老?我看未必吧!他要求回生丸的三种原因。韩金世的爷爷韩湛胤如今年老体弱,若是得了回生丸,能有两三年,以至数十年的寿命。虽然此于韩金世此刻有利,却不足以收复掌控整个家族,反而留给了对手喘息之机。因而韩金世绝不肯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仍然派出心腹。而今韩金世同我一样,青年才俊,所求不在于长生之术,而是天下安宁,显然他也不会为己而暴露风险。凡是冲冠一怒,都是为了红颜一笑。我竟不信韩金世能是因此而动的?” 夜问剑虽然未曾吐露一字,却实在是难以反驳夜问剑,他所说的,竟然能够切中要害。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的。 李翰将夜问剑的反应,尽收眼底,仍有几分不可置信。 这时,有人说道:“荒野之地,竟然能听到如此精妙的分析,也不算白白走这么一遭。你是哪家的娃?” 李翰视线对上了阁主,原来他还有心思听李翰闲话。 大师却道:“黄口小儿,也敢说将军的长短。不怕死吗?” 李翰道:“你们的将军,我也见过,是个明智的君子,只是没想到手下带出的竟然是一帮不折不扣的蠢材。凡事欲取之,必先与之。你们想拿回生丸,必定是要从众筹会上堂堂正正地取的。众人不过以面具遮脸,那烧杀掳掠,岂不是更好行事。既然有人出高价,他可曾钱货两清了?若是他拿不出这么多钱,又或是再也无法付钱了。这顺位轮转,也能到你们。这样简单的方法不用,反而同地主争执。难道不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好好地一桩差事,办成这个样子。我也替韩金世防犯愁。” 大师被他这么一数落,竟然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点韩金世的影子。这样的人才留在这世上,若是掌握实权,岂不是韩金世的心腹之患? 他要脱离这个局面,只需有一个媒介,能够承载两人的威力。而这个媒介,必定因为自身练武的缺陷,被两种力量冲击,必定爆裂而死。 大师道:“小子,果真是有两把刷子,如今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不若帮我一个小忙。” 李翰心知不对,连忙退出,那料到大师虽然和阁主比拼内力,高手毕竟是高手,仍有余力抓他。李翰功夫一般,一下子便被大师抓住。只觉得浑身如火烧一般,体内竟然成了炼狱,却无法因疼痛而立即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二章借用 聚宝阁阁主立时认出这人是神威将军李翰,西江盟曾经力保这位少年将军,萧氏阁卿自然不会小看。加上李翰来到临江城之时,同王苏衍有过争执,又同西江盟的临江城分舵有些交情,聚宝阁阁主,萧氏宗实也是极为看重。况且还有人在他身上下了重注。这个人的死不能和萧氏阁卿扯上关系。 大师只闻其声,这一拉一扯,也认出了这人的面目。是韩将军曾经提过的对手。他若在李氏一族,将会是李世子宣盛接手兵权的最大阻力,也是李师车不敢轻易处理的麻烦。若是他死在这里,岂不是白白送了敌人一份大礼。 这最不好受的自然就是卡在中间的李翰,几乎被这两人撕开了。意识模模糊糊,立即就要死去,突然觉得有一人将他抱住,凉凉软软的,像极了一坨冰块,他下意识的抱紧了。 林一亭不过见李翰涉险,拼出全力甩掉了剑奴,来不及思考发动怒火红莲,只身闯入,竟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怒火红莲燃烧的是心火,林一亭自从周天归元气有进一步的成长之后,使用起来格外顺手,将怒火红莲憋在心口,只等着撞上两人的内力拼杀。如一颗聚集了火药的炸弹,突然点着了引线,一下子炸开了来。大师和萧氏宗实着实没料到这小女子竟然会使用这一招,如此一来,不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林一亭死死地抱住李翰,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必须要救他。这一刻,林一亭心中只有这一个信念。将内力探入李翰经脉,他身体之中似乎有一团烈焰,正在熊熊燃烧。这好比是精血,一旦迸发殆尽,就算是神仙也无能为力。单凭林一亭的微末之力,是绝对无法帮助到李翰的。但是这里不是还有一枚回生丸吗?只有它能救李翰了。 林一亭走到萧氏宗实的面前,道:“在下林一亭,请阁主借回生丸一用。” 在争抢之中,竟然有人直接开口要最后的彩头,这不就是不自量力吗? 萧氏宗实不这么认为,连大师的脸色都阴沉几分。 萧氏宗实道:“你说借,何为借?” 林一亭道:“你若肯将这一枚回生丸让与我,他日,我定双倍奉还。” 萧氏阁卿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什么人?路子臣是你的什么人?这炼丹之人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你说,我就会给?” 林一亭的双眸盯着阁主,骨子里散发着坚定与执着,道:“我是林一亭,炼丹的人是我的师父。我不认识路子臣。我只知道现在只有回生丸能救他。请给我。” 大师插嘴道:“你会路子臣的怒火红莲,却不知道路子臣是谁,未免可笑。小姑娘你若是说出来路子臣在何处,今日这枚回生丸,我也不与你抢了。” 林一亭今日被这两人连续追问路子臣是谁。这个问题,她没听过,也不知道。可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也就等于没了筹码。便道:“你想知道路子臣的下落?我若是让你知道了,你肯替我拿回生丸?” 大师拍着胸脯道:“我大师一言九鼎,岂能失信给个小丫头。” 林一亭道:“你若是能从阁主手中拿走回生丸,也不会等到现在,拿李翰做媒介。难道阁下的用心,我一个小女子,真看不透吗?” 大师被林一亭怼,虽然生气,也不过是跺跺脚,她说得也不算错。 林一亭再次望向萧氏宗实,萧氏阁主拿着小白瓶,道:“双倍奉还就不必了,你若是现在能够默写出回生丸的配方,我就将这一枚药丸送给你。” 林一亭却迟疑了,有些难为情,道:“我不善丹药,确实也未曾记过药方,自然也不敢骗你。若是我师父愿意让你,倒是无妨。可他不在此,我不敢擅自做主。” 萧氏阁主略挑眉,有些失望,道:“你无丹药配方,又无你师父的佐证,我这东西已经卖出去了,若是毁约,有损我聚宝阁的名声。你却拿不出等价的东西来换,这让我怎么能够轻易答应你。” 若是师父在此,怎会让林一亭如此焦急不安,又怎么会向聚宝阁求救。可眼前,李翰性命危在旦夕,又如何能够让这一步。论身手,十个林一亭都不是萧氏阁主的对手,可是林一亭却必须拿到回生丸。 林一亭长吸一口气,道:“若是我将回生丸的用法告知你,并且只借用你手中的回生丸一次。你还是能够将它交到今日购买之人手中,而且你的使用之法,又可以再赚一笔。之后,我再奉上另一枚回生丸。萧氏阁主只需要想一想,这其中的利益,怎么会少。而且你救了李翰,荣城李氏就欠了萧氏阁卿一个人情。这样天大的好处,想必阁主不会错过。” 大师却道:“你们两个,是当我不存在了吗?你给他回生丸,我能轻易放过?” 林一亭道:“你不过就是想要他手中的那个东西。可你知道回生丸有何效用,又要怎样发挥效用。你就这样抢去了,就能得到回生丸?我也与你做一个交易。我今日用回生丸救人,允许你旁观,之后你要再抢,与我无关。” 大师望向萧氏阁主,道:“我倒是没有意见。萧氏阁主,你想怎么办?” 萧氏宗实望向李翰,这个人不能不救,小姑娘所说的好处,全是萧氏阁卿独占,到了聚宝阁,难道大师还有机会抢走回生丸不成? 萧氏宗实道:“你要在聚宝阁救他。” “好。” 林一亭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大师却拦住,道:“萧氏阁主,你当我同这小娃娃一样好骗。到了聚宝阁,你将这东西交给买主,我等岂不是要白跑一趟了。” 李翰气息逐渐转弱,林一亭暴怒,斥责道:“你们要吵,一边去。把回生丸给我。若是他死了,我也就死了。你们想要回生丸,不过是等着爆体而亡。” 萧氏宗实顾忌大师,大师也同样如此。若是两人再起争执,必定会把聚宝阁拆个鸡零狗碎。林一亭可不管这两人心里怎么较劲,伸手向萧氏宗实讨要。他还在犹豫,林一亭道:“你以为我师父就那么好心,愿意将这东西送给你。你们得到回生丸必定不是我师父亲手给的。他能让你们得了这个好处?他为何只拿走了万毒枯?不过是因为万毒枯杀的是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他不想妄造杀孽。而回生丸,不过杀一人。你若是敢拿出去卖给别人,你就杀了我,去就是了。不过我要警告你一句,能够出价买回生丸的人,若是因此而丧命。你猜猜到时候萧氏阁卿是会逃过一劫,还是因此而得罪一个重要人物呢?” 萧氏阁主终于松手。林一亭取出回生丸,放入李翰舌下含着。以归元气破开回生丸锁住的精元,以丝丝索引之术导入李翰经脉,护住心脏。 大师和萧氏阁主看到林一亭将回生丸放入李翰口中,两人同时有一种被这小姑娘欺骗之感。好在就算是这俩个人联手,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蝼蚁,因而将心眼吊到一半,又咽了下去。 林一亭道:“你们两个抬着他,不能有丝毫震动。若是将回生丸咽下了,就要费大功夫了。二位还是小心些。” 夜问剑瞧着大师要跟着林一亭走了,那这一群人要怎么办?这一次行动付出巨大,难道就要无功而返了吗?稍微咳嗽,引起大师注意,问道:“我们该如何行动?还请大师告知。” 大师遥看一眼,便捂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道:“你带着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别惹事就行。不许贪功冒进,等我回来。” 夜问剑顿时有一种生无可恋之感,大师在时,以他的功夫,下面的人不敢有怨言,更不敢公然挑衅大师权威。一旦大师离去,这群人便是无头的苍蝇,只会相互撕咬,争取露脸,哪里会听话。江湖中人大都是这样没有规矩,因而将军行军打仗之时,反而不能安排个带兵之责,加以锻炼。夜问剑虽然无可奈何,大师却并不看在眼里,抬着李翰便走了。 留下一帮不知为何而争斗不休的人。夜问剑正头疼,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有人道:“阁主已经拿到失物回到聚宝阁了。特命几位护法赶快回去,重新部署护卫。这些人,没拿走任何东西,向来也是些没什么本事的人,不必空耗功夫。” 突然被人这么一说,无色立时不服,道:“鼠辈,不过是爷爷手下的蟋蟀。不过多蹦跶几下,还真以为自己上了天了?” 那人笑道:“若是诸位真是厉害,为何还不敌我阁的几位护法,如今苦苦支撑。若是西江盟的人赶过来,诸位还能平平安安的离开。不如趁着这个时机,偷偷离去,全须全尾的,不好吗?” 夜问剑先前就觉得有一点不对。这样激烈的战况,竟然全是与聚宝阁相抗,而西江盟的人竟然完全没有插手。 夜问剑不能让这小人,再次引发两方的争执。况且对方几位领袖对这人甚是警惕,倒不像是一家人。 夜问剑道:“诸位都罢手吧!聚宝阁阁主和大师一道回了聚宝阁。既然我们所求之物,不在此了,何必多做纠缠。双方不如就此罢手,江湖中人,必定会有再见之时。” 那人道:“不过是蝼蚁要逃走之前,打的官腔,说得好听些罢了。罢罢罢,你们都夹着尾巴走,聚宝阁的人,也全当没看见。” 夜问剑明知这人是故意挑衅,刚刚阁主走得这么急,又怎么可能留下了先手?这人是故意拆台的,便道:“阁下可是聚宝阁的人?在下愚见,聚宝阁几位护法虽然是我方敌手,可较量的都在武学之上。这位仁兄,口齿伶俐,好搬弄是非,不像同门。” 矮子跳出来,一把揪住这人的领口,好像是贴在他的脖子上,道:“你个缩头乌龟,刚刚不敢出手,现在倒过来捡便宜。” 铃儿上前一步,道:“你我双方各有损失,若是按照聚宝阁的规矩,定要断所有人一臂,方可留住性命。” 吕次铢摇摇头道:“女人就是这样麻烦。” 铃儿瞥见了他,他立即缩到角落,继续道:“今日之战,既然没有胜负之分,聚宝阁正值多事之秋,就不留客了。” 那人一把拍在剑奴身上,懒懒散散,道:“小老弟,我就瞧不上这群打官腔的,还是你真切些。” 众人既然没有争执,做鸟兽状,四散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三章妥协 神威将军李翰在临江城受伤,居于聚宝阁之事,并未外传。江南的孙府却已经打发大大小小好几拨人前来探望,一律被铃儿给挡在门外。孙将军的宅邸也是聚宝阁能够得罪的?铃儿心中惴惴不安,却只能按照阁主的吩咐做这样的恶事,大约在心里编排一下这臭老头。尽是将这些麻烦都留给她,即便是留了几分颜面,在孙将军,郡主眼中,都不会讨个好颜色。 阁主这次一出手,就拿回了失物,却将敌人的首领大师,和参加拍卖的李翰一起带来,几个人关在聚宝阁的静室之中,也不知密谋什么,已经三日未曾踏出过一步。共筹会的清尾事宜却全部落到了铃儿手中。两方合作之初,西江盟便指出了,这一次是只提供拍卖品,聚宝阁也不必追问出处,西江盟也不会插手安保事宜。直到回生丸被盗走,再被拿回来,西江盟都未曾派一人过问。阁主虽然拿回了回生丸,却不交出来,铃儿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承诺所有的重宝,都会由聚宝阁的专人运送到买主手中。有人等不及了,亲自来取走的。铃儿担心买主来讨要回生丸,若是交不出来,岂不是啪啪打脸。聚宝阁地位,做生意的诚信,将会受到巨大的挑战。铃儿揪着一颗心,生怕那位大主顾亲自来取。连打了十几篇的腹稿。 若是亲自取走,聚宝阁和西江盟便不会护送,客官身怀重宝,若是遇到贼人,被掳了去,岂不是人财两空。何不稍作歇息,一路轻车简从?凭借西江盟在中原的势力,纵使是苦寒的燕北,也能安全到达。若是这么说不行,那就换一个。 临江城的风景胜地,不在少数,既然到了这儿,不如由聚宝阁做东,带领各位都去翘翘,好好赏玩,也不辜负了这初春胜境。 什么鬼话都可以说,总之不要砸了招牌,还要安抚客人。 左等右等,拍走这几样重宝的人,始终没有亲自现身。来的是一位手下剑士,言道:“主人已经走了,还要拜托聚宝阁,亲自派人将宝物送到中原去。” 铃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就算是拖着,最后也得将宝物交出去,才不辜负聚宝阁的好名声。阁主向来是不喜爱这些身外之物的,这一次倒是让铃儿左支右绌。偏偏她又不喜欢这几个合作伙伴。矮子做的是护卫工作,常常隐匿于暗处,不见人影,还好说。剑奴是阁主亲自领进来的,不归铃儿管。又是一个孤僻惯了,只会拿着把破剑的臭小鬼,一天摆个冰块脸,活像人人都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铃儿讨厌极了,却不招惹他,打不过。莽奴和她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心意相通,自不必说。最烦的还是矗立在旁边,一点忙不帮,时而还要跳出来,插一两句话,惹人憎恶的乌籍。铃儿叫他黑乌鸦,只会呱噪。例如那个夜晚,若是挑起了双方的争端,就算聚宝阁的护卫尽数折损,也未必能够留下那些人。他竟然还摇旗呐喊,恨不得死伤人数凑足了。这只黑乌鸦就只会让人烦。 借着送午饭这个契机,好不容易躲开了黑乌鸦,到静室去找阁主讨要回生丸。才到静室门口,推开门,就听到一阵争吵,格外刺耳。铃儿已经进门了,退也不是,只能矗立一旁。 只听阁主话语中夹杂着怒火,还强压着,道:“好大的胆子,小姑娘,你竟然敢戏弄我,真当聚宝阁不敢动你?” 一个女子站在他下侧。铃儿认得她,这女娃是被阁主带回来的,身受重创。还是黑乌鸦帮忙救治的。听黑乌鸦说,这丫头为了个男人,敢冲到但是两大高手的对决之中,内力几乎枯竭还能支撑这么久,凭着一口真气,就敢搏命救治他人,直到累垮倒地。若不是黑乌鸦凑巧被阁主给逮住了,这丫头恐怕就死了。 林一亭道:“我何曾骗过你。事急从权,李将军身负重伤,我是他的护卫,自然不能放手。况且回生丸我也不会强占。自然会还给你,不过是要多用些时日。难道聚宝阁和西江盟真真差这点银钱吗?阁主只需要细细思量,愿意同中原王仁较好,还是结交荣城?李将军就是荣城的李大帅的骄傲,虽然现在的地位,及不上王仁。却有一句话,不欺少年穷。阁主何必苦苦相逼。况且,我虽然是小女子,也是一诺千金的,只要李将军有所好转,我便亲自去为你取回生丸。让你试用这千般妙法。” 大师道:“这个丫头有趣得很,连聚宝阁的老乌龟都敢揪出来戏耍。我看你的出息,不会在你师父之下。” 阁主瞪了大师一眼,大师却习惯了一般,瞧也不瞧他一眼。 林一亭道:“若是阁主不愿意欺瞒王仁,大可不必冒险替换,只不过要多些补偿损失。有了这些妙用。阁主的功力也能进一步提升。想必阁主也不急着卖了。” 阁主道:“你想让我诓骗王仁,拿着假丹药给他。若是他让人验证,一招就可戳穿,到时候你让我如何给西江盟交代?” 林一亭道:“阁主的难处,一亭也曾考量。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李将军在我心中要比在阁主眼中重要些。难道李将军伤到如此深的程度?不是两位以内力在他体内搏斗,耗损他大量精元,以至于体格破损,行将就木?目前回生丸是他的唯一生机,我不敢取出。难道阁主死相同天下人为敌?” 大师在一旁插嘴,道:“你的意思是李将军还有生机,不会武功尽失,沦为残废?” 林一亭道:“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医术,也没有万全的保存之策。就算是我师父在此,他也不敢说,李翰能够全好了。” 大师又道:“若是有人受此伤,苟延残喘,经年卧床,若是用此法,可保无虞?不求武功再复,就如同正常人一般,走动。可行?” 阁主叹了口气,道:“他还是不死心,此番让你们来,还是为她?” 大师道:“萧氏宗实,你说这话不是可笑。令兄为了一己私利,连幼童都是能够下得去手的。我等不过是想要买你的东西,你不卖,我们不过是用了点自己的手段,各取所需罢了!” 阁主脸色沉重,冲着铃儿招手道:“外面可还好?” 铃儿如实禀告,略微提了一下回生丸的后续,阁主面色沉重道:“先放着,不必处理。交给乌籍去办吧!” 又是哪只死乌鸦,这样重大的事,阁主怎么能不相信铃儿,反而让黑乌鸦去,若是办砸了,她岂不是还要帮他擦屁股。可是阁主不给铃儿争议的机会,挥手让她出去。 林一亭见铃儿已经退走了,才道:“二位的交情颇深,看来回生丸之事。大师所图与阁主所图不同。只是一亭想不通,大师为何会来此。难道不是为了回生丸?” 大师哈哈一笑,道:“小姑娘,我们的交情,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有了。只不过人长大了,心眼小了,装不下这些东西了。你的眼力倒是好得很。我若是真抢回生丸,也不会给你救人的机会。我虽然是为了回生丸而来,却也不全是。若是得到此物,不知功效,最后带走了也是害人害己。我所求的在姑娘,你若是跟我走,我害怕拿不到灵丹妙药。” 阁主立即打断,道:“你那点心思盘算,也不用在这里施展。这位小姑娘,与我聚宝阁有关,不能让你带走。” 大师却不急着与他争执,反而问林一亭:“你若是愿意,天罡三十六星,自然少不了你的一位。凭小姑娘此时的修为,重伤我方无色,价值已经在残血门之上了。况且姑娘的宝贵,还不在于这些,韩将军必定会出姑娘满意的之物,以做替换。” 林一亭瞧着大师,虽瓤他外表粗旷,为人不拘小节。内心盘算却是细致。只是他的条件,林一亭是无法应承的,但若是拒绝了,大师还会不会这般相安无事? “刚刚听大师一言,却是为了救人。我本就是杀手,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怕是辜负了厚爱。此次阁主为我和李将军提供了便利,我自然不会轻易损伤他的面子。大师能够答应来此,想必不是因为回生丸。小女子不过浮萍之末,想必是帮不了大师这个忙。“ 大师道:“不必如此匆忙的拒绝,小姑娘,人生多变,我不过是抛了一个机会。怎么知道他日不是姑娘的救命稻草。” 林一亭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大师的目的不明,远比目的清晰明了,容易开出条件的阁主难对付。况且他为何一定要林一亭? 阁主道:“小姑娘,回去守着李将军,他不能死在聚宝阁。” 他有意支开林一亭,林一亭也不好厚颜无耻地留下这倒是个机会,不必再应付这两个麻烦。 等到林一亭离去,诺大的静室就剩下阁主和大师两人。一时间谁也不曾开口说话,这种诡秘的安静,直到大师咳嗽几声,阁主才开口,道:“你这次来聚宝阁是为了买走这粒药丸,如今我可以卖给你,不过价格上,我只能取王仁的开价。” 大师轻笑,道:“你果然同以前一样,做生意就只论生意。不过我要回生丸,也要这个小姑娘。” 阁主道:“她的去留,我是不能决定的。你可能已经猜出了她的师父是谁。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位高人独自见了月公子,亲自来聚宝阁拿走的另一件拍品。他的徒弟,你要去招惹。” 大师道:“若是她的师父不是他,反而对我没有用处了。你我曾经立志要解救天下的黎民百姓,求取和平,难道不知道他的重要性。你虽然归依江南,难道说孙向策这些人,有争天下的野心与实力。你为他们留下这个姑娘,未必会得到好处。我却可以。虽然我们的方法不同,但是殊途同归。” 阁主没有说话,似乎在默默呓语:“这天下,是谁的天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四章生死转换 一间宽敞的屋子,香燃尽了,留下一缕残香。屋里坐着一位姑娘。她端坐着,手中捏着一串珠子,目光游离不定,恍若与此隔离。 床上传来几声呻吟,她立即惊醒过来,拍拍脑袋,:“我已经答应你了,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就将这缕结发的好好地珍藏着,就当作你给我的聘礼。我已经用发带拴住了你,此生都不要想走了。就静静地等着我,就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五章道法自然 李翰醒过来好几次,都看不到林一亭,她去哪里了?她不会离开一步的,若是她还在这里的话?又怎么会离开她。还没能让她答应成亲,就这么轻易死了,也太亏本了!若是天天对着个将死之人,苦闷和憋屈还不如一走了之。她若是真走了,就别再回来了,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想着想着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嘴唇上有一点丝丝甜甜的感觉,似乎是甜水正在滴入他的口中。是小林子回来了吗?他想努力地睁开眼睛,却还是徒劳无功。到底去哪里了?难道是被聚宝阁又或是韩金世的人抓走了?她身上有那么多的秘密,韩金世是不会放过她的吧,聚宝阁难道就会让她离去?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珍贵吗?身为炼制回生丸之人的徒弟就足以令人眼红。她还拥有杀伤级武器雷火弹,若是能够大批量制造,用于战争,那将是怎样的横扫千军!残血门的毒功都对她没有作用。这样的人是任何一方都想拉拢的死士。李翰可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即便是为了小林子也得好好地活着,将她留在身边。 迷迷糊糊地过了许久,他体内的两股外力又在拉扯不停,他的身体内部就像是一个演武场。两股力量化成两个小人,一个红色小人手持一把宝刀,另一个蓝色小人赤手空拳。红色小人首先发动了攻击,只见他使出一招长虹贯日,蓝色小人并不曾闪躲,他手中凭空生出了一把短刀,看似柔弱却能一招挡住宝刀的威力。这两个小人一直在交手,可李翰看不懂他们的招式,虽觉得厉害,却兴致乏乏。什么时候能够醒? 好像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他有些好奇,努力想睁开眼睛去看,可惜失败了。又努力地睁眼好多次,终于打开了眼眸。模模糊糊地看着一个陌生人在他的身边。有些失望,不是小林子。那人却开口在念叨着什么,细细听却是一片梵音,不知所云。 李翰又闭上了眼睛,耳边却传来清晰的回音。 道合万物,万物皆遵循道法。道分生死,人分阴阳。阴阳转动,衍化生命,流转不息,似合似离。万法皆遵其道而行,因而生生不息,流转不止。无需借力,无需操控,然亦不为外力所动,天道无情。因而舍身成仁,非其无身,故能存身。死亦是生,生亦是死,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迷迷糊糊之间,李翰又回到两个小人争斗的世界。不再有色彩,所有的画面化成黑白两色。黑色小人张扬跋扈,似乎想单凭着自己的力量就使对方屈服。而白色小人稳若泰山,立身不动,身边一片白茫茫。黑色在不断的侵蚀,白色在不断的缩减而黑色却越来越淡,白色越来越浓。终于白色凝结成一个小点,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炸裂开来。所有的黑色被白色的力量给震退。白色凭借着爆炸的冲击力,迅速包围黑色。这一次却是黑色占据劣势,深深被白色给逼到了墙角,然而黑色却不断从白色下面涌出来,似乎生生不息,汇聚一起,相互交融。如此场景,双方势均力敌,就算一时能够占据优势,仍不能将另一方面驱散殆尽。看似危机四伏,实则是存在无限生机。 李翰越看越入迷,似乎白黑小人的一招一式都开始有了形状,有了联系。黑色小人就如同一只狗熊,看似张牙舞抓,实则兼具了力量和耐力,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即便是被打在身上,也如同挠痒。而白色小人似乎是一条灵活的小蛇,任凭你如何的防备,只要在你脚跟咬上一口,便让你无可适从。 黑白之道,在于争斗不息,流转不停,自然万物生而不灭。 李翰脑中似乎多了一人在与他讲学。黑熊与白蛇的争斗又近了一步。黑熊的利爪想要一把捏住白蛇。白蛇却摇动身体,形成波浪,左右变化,使得白熊吃瘪。白蛇想要用利爪咬住黑熊,黑熊捶胸顿足,打击地面,令白蛇身无着力支点,几次被震回去。然而两者却不能分胜负。 道生万物,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万物作焉而不息。非其无私,故能成其私。 时间似乎飞逝流走。李翰每一日看到的黑熊和白蛇都是不一样的,千万种招式,从未重复出现,只觉得妙趣横生,不由得驻足神往。 一日,一个中年男子直接出现在李翰的面前,李翰没料到这样的地方,也能有其他人能够进来,难道他是梦游了。正迟疑,那人却开口了,道:“小友,你好呀!” 李翰见他面目和善,虽不成展颜欢笑,眉目之间却自生一股亲切之感。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道:“天下的道场都是虚虚实实,琢磨不透,然而自然之法却能渗透其中。我刚好神游到此,看到这里竟然也有一位小道友,于是好奇来看看。” 李翰道:“在下荣城李翰,不过是一介武夫,从未接触道法仙流,也不知尊者说的是何意思?” 那人道:“凡入道家法门者,若非道友也是风云人物,天下的机缘巧合。我尊你为友,然阁下与我相比,寿命又是极为短暂的,所以称小友。在下的法号,山风真人。” 李翰摇头道:“晚辈将死之人,竟然也能有幸得见仙人,此时也不算虚度了!” 山风真人道:“凡是入道者,无生无死。既然是机缘巧合,我可带你去看看这天外的福地,世间的法则。” 山风真人长袖一挥,只觉得天地移位,周围的景象竟然开始倒退,飞速流失。再回首,已经悬浮在一片冰原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所能描绘的,尽是一片苍茫。万物变化如此渺小。 李翰道:“可是到了仙境了?四处白茫茫的,没有人烟?” 山风真人拉起袖卷,指着前方的一片荒原道:“这世界上的千千万万的生命最初也就是掩埋于这片荒原之下。” 李翰道:“这样的寂静,哪里会有生机?” 山风真人道:“就在脚下,存在着无数的生机,正在等待严寒最猛烈的时刻。只要挨过去,生命就会破茧而出,席卷这一片土地。此谓道。” 李翰道:“你是说,冷到了极点,就好比将生命存在的空间压缩到了最小,然而生命本身的重量是不变的,于是反弹力就会加强,直到寒冰再无法压缩。生命的星星之火,就会迸发,突破阻碍。” 山风真人道:“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这篇冰原从古至今,已经存在了数亿年,脚下的生命也存在了数亿年,然而却没有等到破冰而出的那一日。你试想一下?” 李翰道:“为何,凡是物极必反。即便是冰原有怎么能突破定律?” 山风真人道:“眼前所见,并非真实所见。难道冰原存在了数亿年,还是死物?万物皆有灵。冰原将生命困住之初是死的,然而数亿年的变迁,生命早就融入冰原之中,冰原也有了自己的意识。于是它给生命留下了希望,驱赶着生命无止境地追逐希望,却永远的封锁后路。生命以为他能凭自己的力量挣脱,然而只不过是在走冰原预留下的希望之道。” 李翰不解,问:“希望难道不是一件好东西?” 山风真人伸手接下一片冰晶,道:“世间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希望也不一定是好东西。好比财帛,能保证生存,而取财之人,贪念不绝,反而会成为金银的奴隶。所谓万物皆在运转,好与坏,善与恶,不过是凡世的标准,超凡之人,不受其约束,因而能看破。” 李翰道:“如何将生命放出来。” 山风真人一挥手,只见冰层之下流转不息的生命气息,被拦住了前路,也拦住了后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聚拢在一下,不断的缩小,密集,直到在某一点突然爆炸。威力巨大瞬间将整座冰原戳碎,无数的绿色开始在蔓延,疯狂的生长。终于将冰原全部驱赶殆尽,眼前所见,竟然如同加速了一般,开始出现生命之物,世界里不断的觅食,成长。而寒冰却没有出现,于是这样的疯狂蔓延,在某一点突然开始枯黄,萎缩,直到仅余下一片死寂。 李翰道:“为何你救了他们,反而加速了生命的死亡?” 山风真人道:“因为这个世界少了一面。形成不成回流,于是双方都只能走向毁灭,再无能回头。” 李翰道:“难道冰原也是好的?” 山风真人道:“冰是水的凝结,而冰原是生命的凝结,生命只能一点一点的挣脱,生长,一旦超过极限,就会迅速消耗生命力。一旦一方衰竭,不能支撑另一方,则双方都会死去。” 李翰道:“你说的莫非是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道家至高,至简的名言。” 山风真人道:“生死原就是相对的,没有生,哪来的死。” 山风真人长袖一挥,眼前景色,飞快流动。脚下已经是白茫茫地一片,然而两人却是立于巅峰之上。 山风真人道:“这是世上至高无上的位置,能看到什么?” 李翰道:“除了白茫茫一片云海,什么都看不到。” “你再看。” 一阵狂风刮起,大片的云朵被吹散了,下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城池。里面百姓耕作交易,往来游走,及其繁华热闹。只不过片刻,又遭白云覆盖。 李翰有些遗憾,没仔细看人间仙境,道:“又被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山风真人却道:“这就是高处的风景。白云蒙眼,苍穹鼎立,原本就是什么都看不到的。除非山风吹去白云,又或是下面的声音震动云霄。我能控制山风,因而开了万千世界的一角,你却看不到。” 李翰还要努力,却被一阵狂风刮倒,生如浮沉,隐没于世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六章宴请 孙将军派送到悦凤居的宴会邀请函,已经搁置了两日,罗平拿在手中,却无从下手。此行是为了给世子向江南郡主提亲,而负责此项任务的表少爷,神威将军李翰却是不见人影。 连着他身边负责戍卫,元帅身边的高手,林大人也都一起不见了。自那日二人一同前去聚宝阁参加西江盟与萧氏阁卿共同举办的共筹会,已经过去七日。罗平也曾派人寻找将军的足迹,可惜没有足够的人力强闯聚宝阁,局势变得微妙,罗平都不知道,将军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然而聚宝阁是做生意的,扣住了李将军,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好处,不仅如此,若是真让将军陷入危机,那必定遭群攻,天下义士必定共同讨伐。 今天晚上的宴会,决定着此次的行程是否顺利完成。 罗平已经给元帅去信,言明李将军在江南的事,也同寄了一封给世子。提及江南郡主,在江南素有美名。孙将军为了这位体弱多病的女儿,在江南多行善事,因而孙郡主在江南的名声很好,只是不大出门。有好事者,写诗文嘲讽郡主貌丑,体弱。而家宴之时,罗平曾见到医士夜入。老夫人既然无事,那必定是这位小姐又染病了。如此的体弱娇小,并非长命之相,虽不足以配世子。然而孙家的江南势力,却是不容小觑的。因而还是劝世子权衡利弊。 已经过了黄昏了,将军还不曾露面,难道罗平要去禀报说将军体弱,不足以来此吗? 车马已经备好了,一丝残阳快要消失了,夜宴也快开始了。罗平收拾思绪,换了一身戎装。若是此次将军不足以出席,他身为和亲的副使,仍要出席。 罗平是不照镜子的,眼下却站在铜镜面前,一动不动。 孙府大门外已经是锣鼓喧天,借着旧园翻新的名头,遍邀江南贵族,名士,以及各诸侯公子前来游玩。午间已经接见了一批小姐公子,现下正在后院赏戏。老夫人戴着一是姐姐喜欢的,他才偷偷去瞧的,要不怎么会落入池子里。他不敢和你们说而已。我的容儿自然是有主见的好孩子。” 老夫人说得高兴,身后的婆婆却是似笑非笑,递了块糕点到老夫人手中,稍带埋怨加宠溺道:“小少爷可单单告诉了老太太,还叮嘱这是秘密,老太太倒是先说了。” 老夫人敲敲自己的脑袋,道:“你看我这记性,又乱说了。你可别说出去了,我可不知道这事。也别告诉楠楠是奶奶说的,就当作不知道。好不好嘛。” 孙夫人微微颔首,道:“太太说的话,儿媳怎敢忘记。不巧了,那边来人催了,还得你我去看一眼。” 孙将军本来是邀请了名门贵族的适龄公子,婉容却将临江城中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都邀了来填词赏花,喝茶凑趣,这一下子,竟将一城的风光都收到了一个院子里,好不热闹。 男男女女遵循着礼,就不能同坐一席,于是孙将军就办了文武两场小比试,不在高低,而在交友。王苏衍此时就坐在其中。大约是临江城的贵族公子,素来有所交集,因而抱团聚集,外来的人不大融入其中,都只是静坐着。今日王公子却没有戴着三姝到此,大约是不好公然带着,以免下了孙将军的面子。 王苏衍手中握着杯酒,看着坐在正堂,面目威严的孙将军。若是娶了他的女儿,定要好好地娶走,不然看着他那一脸,估计天天都是吃不上饭的。同他一般坐着的,还有些衣着华丽,各具特色的公子哥儿。王苏衍也是听说过的,有些还曾经见过。孙向策这一次的请来的不全是高门贵族,还有些江湖名门。他这架势,拉开了弓,不像是只为了捉一个女婿。王苏衍这一次是为了大哥而来的。向来提亲都是由新郎的近亲,带着贵重的礼品,登门拜访的。前几日他曾求见过孙夫人,谈及此处,孙夫人便端茶送客。显然是不轻易摊开筹码。这次却公然地请他,莫非孙向策也有意愿和中原王氏结亲。可眼见了这么些人,和江南的贵族小姐们,孙向策这一招,未必就在于为孙小姐择婿了。大约是想亲自促成各个小辈的姻缘,赚些名头,有什么用? 这个擂台就跟儿戏一样,上去的都是些花蝴蝶,尽是秀些花拳绣腿,又或是做些小曲小调,半分没有意义。同四曲城的那些公子哥,斗鸡走狗的,也没有多大的区别。王苏衍若是一上场,可能就下不来了,倒也不急着这么快去出风头。拿着眼睛左右张望。 坐在角落的那个不苟言笑的扑克脸,不就是那日码头上见着的,站在李翰身后的那位打手,使得一手好鞭子的臭打工的。他都在这里,难道李翰还不在吗?他的名声倒是传得神乎其技,不过码头那一日,未曾和他交过手,也是遗憾。 端起一杯酒,左摇右晃,眼看就要撞上罗平了。王苏衍尖着眼,注意手中的这杯葡萄酒,专门是挑了色彩最重,最显眼的过来招呼他的。还没近身,罗平就伸出了脚。王苏衍心里好笑,这个人是要故意和他做对的了。一杯酒随着身体荡来荡去,下一秒就要洒在罗平的身上了。王苏衍故意伸脚去拌他,罗平起来的半个身子被他限制了移动,眼看就要撞上酒了。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桌子椅子散架,飞出好远。混乱中心站着的两个人相互望着,大约只有些衣裳浮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只是不认识这两位。 有人道:“那位站着的,好像是前些日子,招摇过市的那个少年小子。同邹家少公子打了一架,身边还带着三个绝世美人的王家二公子。” 另一人接道:“邹公子也是不幸,被打了都不能去讨理。他王苏衍第一次到临江城来,就欺辱我们这些青年学子。未免太霸道了些,怎么会请到这里来?” 王苏衍狠戾的目光扫过去,那人腿肚子软了,整个人向后坠了几分。幸而被后面的一位少年给接住了,那位少年眉清目秀,面相腼腆,道:“邹骁承若不是看到人家跟着的少女貌美,想要动手动脚,人家也不会揍了一顿,还带着游街示众的。王苏衍虽然蛮横霸道,丢临江城学子脸面的,却是邹骁承他自己。如今邹大人,怕也是没有脸面登将军府的门。今日我们倒是免了见这色中饿鬼。” 这话立即就惹得贵公子们不满,一人跳出来,道:“我还以为是谁有这样的口才。这不是落破户戚家的小少爷戚风吗?出外游历了几年,我还以为是学问长进了,如今才知道,是听人八卦,嚼舌根的功夫长进了。也不枉费小门小户的,费尽心血的使力气,多捧些马屁,也好乘屁高升。” 众人一阵哄笑,羞得戚风面红耳赤,一股怒气尽冲到了脸上。压着些气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你在这里的只言片语,转移话题,中伤他人,就能掩盖得了临江城的一帮朽木的恶行不成?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王苏衍拍手叫好,撇下罗平,到了戚风身后,道:“我原本以为临江城的公子哥儿,都如同姓邹的狗皮膏药一样,只会跪地求饶,哭爹爹叫奶奶的。没想到还有根独苗苗,长得不一样。怎么,同我一道回去中原四曲城,哪里可比这些枯木烂柴好得多。” 戚风抖擞身板,并不靠近王苏衍,反而还退了几步,道:“邹骁承固然有错,王公子当面教训也就罢了,却将人绑了,到处显摆。难道又是君子所为?今日戚风不过是在此说了点实情,也没求着谁招揽。若是说赶着拍中原王驸马马屁的,这里怕不在少数。” 王苏衍本来是为了解这少年的危局。没想到这少年也是浑身带刺的,一扎一个准,竟然提到了王仁的父亲曾经娶先朝的公主,这段往事。王家做大,多半也是托了这位公主的势力,借着勤王打下的名声,原本就是忌讳。活生生被倒刺扯出来,倒叫人浑身刺痛。 王苏衍气极,道:“腐儒酸朽,也是个不成气候的东西。嘴皮子倒还了得,我倒要看看,是怎么长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七章故人 将军府举办的宴会,众位公子参加的次数多,因而都是会有所顾忌的,见到王苏衍想要殴打戚风,一个个的哂笑而已,并不打算援手。 戚风弱质书生,文质彬彬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能够挨得起王苏衍的一个拳头。王苏衍的拳头到了一半,却硬生生地收住了,狠挖了一眼戚风,转而看向罗平,有点失望。这个人并未出手,若是在这里打了他,岂不是成全了他一片忠言耿介的好名声。 因而也不理会戚风,径直走到罗平跟前,道:“没想到你那位好管闲事的李将军,竟然真不在这里,难道是怕了,脚底生风跑回荣城了?” 罗平始终关注着整个将军府,期待着李翰能够从天而降,毕竟他身边跟着的林大人,惯会使些出人意表的手段。 这个时候遇到王苏衍这样难缠的对手,不是好事。道:“多些王公子关心,罗平必定传达给将军,您的好意。只不过将军府如今举办的是宴会,将军定是不会辜负孙将军的一片美意的。” 王苏衍略微失望,眼神略带过罗平,道:“是吗?” 众人见了一场本来要闹大的事,却无形之中化去,没了意思,也不再看着。戚风恨铁不成钢地望了一眼这些学子,自己也不做纠缠,离去。 罗平瞧着上台比武的那些人越来越多,可他不是世子的兄弟,此番上去,虽是打着李帅的名头,却也是于礼不和的,平白抢了表少爷的威风,这可不好。 王苏衍虽然表面上不再找李翰的麻烦的,心中却多了层顾虑,若是李翰姗姗来迟,他这边打了一圈了,岂不是要白白地浪费。好在孙将军安排的这场比试,分了三批,现下一二批都已经决出了名头,眼看着最后的时间就要到了。 一名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苏衍身后,王苏衍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厌恶。没想到父亲竟然派这人来跟着他。承认他武功确实不错,然而哥哥竟然看中他远胜过自己,偏偏他又确实不错,这一点在四曲城中就已经夺了王苏衍的名声,他不可能会对这名护卫产生亲近之感。 “你去将军府里四处看看,瞧瞧李翰是不是在这里。” 护卫接着命令,却不急着消失,仍是一副悠哉模样,同着来访的诸位公子一般,看不出有何差异。 将军府可不是一个轻易能够让外人渗透的地方,既然是王苏衍的命令,他却不能不执行。敢出前厅,转个角,听到有人在哼哼,向他招手。没想到临江城之中还有他认识的人。 是戚风,他正站在小曲流水之畔,一个人形单影只,有些凄凉。 “你怎么混到了一个护卫的名头上。枫思城,王苏衍那种跋扈之人,也是你眼中可以效忠,建立丰功伟业的救世主不成?” 枫思城叹息,道:“各为其主罢了。”其实他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这一次的河西一战,同李宣盛大战,他本来已经牵制了主力,只需等着侧翼围攻就可以将李宣盛困住。可惜王苏珩自大,擅自出击,追李宣盛,导致李宣盛直接撕了个口子,跳出了合围圈反而将王苏珩致住。枫思城为了救主帅,不得不放弃面前的成果。反而被兵败的王苏珩在王仁面前参了一本,好在王仁知道王苏珩是看不惯枫思城在军中的威信超过了他去,才这般模样作为。王仁只好将枫思城调出军中,转入让王苏衍与他接触,希望这个儿子能够有所不同。然而王苏衍骄纵,一向是模仿哥哥长大,哥哥不喜欢这人,他又怎么能够容得下他。因而处处刁难,专挑些辛苦任务,将他支开。 戚风道:“我上次见你只是,你意气风发,大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如今却不过是沦为恶狗的鹰犬爪牙,白白浪费了一身的统帅之才。甘心吗?” 枫思城道:“也许是我才智平庸,不足以担负重任,才屡屡受挫罢了。你我旧识,大约也不用替我抱不平。” 戚风自嘲,道:“我算得上什么谋事。拜访燕北的赵毅,却因名气不足,连面都未曾见上。听闻江北如今如日中天,到了才知道韩金世竟然为了一名女子,动用天罡三十六星,还有折损,如此君主,哪能投靠?江南孙将军,本是我的生生之地,然门阀贵族林立,我等微弱士子,是无法插入的。本欲指望着中原王氏,看你的近况,便不做此想。如今只剩下荣城的李帅了。” 枫思城道:“我父亲当初是皇城军的主帅,算得上前朝最为有权势的人,然而富贵也不过瞬间。自父辈战死,便没落了,如今也只能靠着自己的微末之力,角逐。无根无基,如何能够站稳脚跟?” 戚风道:“自古良将择主而事,王仁心胸狭隘,毫无度量,即便是你军功卓著,也被他调出军中,绝非可以侍奉的明主。然而天下正有崛起之人,可曾听说荣城李翰,神威将军?” 枫思城道:“未曾见过,我在河西作战之时,听闻他与韩将军在西域大败羌笛人,戍卫西境,为我辈增长锋芒。然而我却只能在河西,与自家人打内战,实在非明臣所为。” 戚风道:“李翰之父,曾是荣城主帅,不过是死后才将权柄移交给如今的李帅,军中仍有势力效忠。如今李翰军功卓越,大有赶超李世子的苗头。我看此人大有可造,你不如随我去投奔他。” 戚风说着这话,确实笑着,大有玩笑之意。枫思城却有些犹豫,道:“我曾斩杀过荣城三员大将,断了李宣盛的左右手,与他有仇。荣城之中,定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戚风道:“你若有意,我倒是可以为你做引,若是李帅真有容人至度,能够抹去这些细枝末节,那才是当下可以效忠的明主,你我也可施展拳脚,好生干一番事业。” 枫思城伸手摸着脸上这张薄皮笑脸面具,王仁为了不损害他的名声,竟然让他戴着这样的东西,好避免军中哗变,这样的主帅,是绝对不可再效忠的。戚风的一番话倒是说动了他,原本是打算投奔江北韩金世,然而韩金世身边已经有了天罡三十六星,怕是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了。 “我还有事,不做停留了。若是找我,只需将儿时做的那首词寄到中原。” 说话间枫思城已然不见了踪影。 后院今夜是挂了灯笼的,因而灯火通明,虽然表面上安静,实则是聚集了大量的护卫,巡逻其中,因而并没有机会好生勘查,更不要说在将军府内做什么出格的事。枫思城过了内院的门,瞧见后院之内似乎空空荡荡,正好奇,见着有两人,正朝着这边走向前亭,避入假山之中。 孙婉容写了好几封邀请函到聚宝阁,终于收到了李翰的回音,邀请他到此处,游览后院。因是夜色,倒也看不出模样来,两人走得又有些开,显得像主仆,一前一后。 孙婉容道:“听闻荣城的高山险阻,绝壁奇峰,孕育出一片大好河山,可惜我没这个福气,不能登临绝顶,看一看一览众山小。略微遗憾。” 李翰脸上仍可见几分病态,然而因着黑夜,倒是不明朗了,道:“郡主若是有兴趣,大可叫上兄长去瞧,金顶的佛光,向来是锋芒万丈的,若是得了机会,可居于绝顶之侧,日日等待,定然可见的。” 孙婉容却道:“可父亲未必会允准我嫁入李元帅府上,毕竟先前曾与我有过婚约的是李元帅的长子,如今他已经去了。婉容也不过弱质女流,婚姻这样的大事,向来是由父母做主的。” 李翰道;“那挺好的。若是郡主不想嫁入李府,也不必真听了孙将军的话,去嫁给别人。如今府内不正举办着宴会,郡主可去看看,是否用中意之人。我可帮你考量人品,隧了你的心意。” 孙婉容有些诧异,道:“将军怎么这么轻易,便退却了,难道婉容这样的人品,不值得多费些功夫?” 李翰道:“郡主的天资聪慧,世上女子少有,也不像传闻之中那般模样。若是谁有幸迎娶,都是三生有幸。然而婚姻之事,讲究的便是两情相悦,若是没有开始的一见倾心,便很难有后面的小河流水。郡主一生难道要受此终约束,天生我才,定不是为奴为婢的,也不该为他人的利益所宥。郡主聪慧,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不知?” 孙婉容微笑消去,道:“从未听人说过。我父亲迎娶母亲,是奶奶上门求娶的。如今的母亲是大臣举荐的。从未有过两情相悦,因而我也不懂。如今听将军一说,似乎有所领悟,却也不敢说懂了。” 李翰道:“世人本就是无拘无束的,规则向来也是人定的。郡主大可不必为其困顿。” 孙婉容瞧着李翰,距离很近,几乎可以看到他耳畔晶莹透明的小肉赘,绵绵软软的样子。他也是这般的伟岸,讲的也是未曾听过的话,听起来却是如此的诱人,能够说出这样话的他,也是这般。他脖颈处的一丝痕迹,莫非也是战场上所受的伤。突然李翰转头,孙婉容立即转头,绯红一片脸颊,却听到头顶上说到:“今夜的月亮有些亏损了,好在明亮。若是夜夜的月色都是如此,反而不见繁星点点了。一叶障目,也不过此。” 孙婉容听得入神,没想到一脚踩到了石阶边缘,身子往下滑,眼看就要着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八章重逢 李翰同孙婉容一道走着,下面便是一坡好长的阶梯。孙婉容听得有些出神,没想到踩空了,努力伸手乱抓,想要留住些什么,眼看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了。李翰就在旁边,哪能看着弱质女流受难,还不出手的道理。他不过抢了一步,手臂搂住她的纤纤细肩,空中旋转一圈,稳住身形,怀中的小女子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臂弯里。 枫思城也没想到这位孙郡主居然早就与这位少年交好。在这样的夜色里,竟然到后园私会,不知道孙将军看到,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正全神贯注,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碎石摩擦声,难道后园之中还有其他人?枫思城抬眼望去,若不是那人故意露了马脚,他也未必能够发现。李翰专注着孙小姐的安危,倒是没有注意到。 一道黑影闪出,动静也大了些,孙婉容竟然察觉了,连呵斥道:“是谁?” 后园就这么大,若是被包饺子围住了,枫思城退无可退。跟着那个黑影一同撤退。这道影子却没有离开将军府,反而兜转到一处院落,里面人手众多,熙熙攘攘的,确实不易被注意。只不过为何要来人家的厨房? 枫思城跟着落下,因他一身衣服显眼,与此中人不同,走路也不免小心了些。 这人轻功不错,随风而起,运风而行,不过一会儿功夫跑了老远的距离,也不曾有过犹豫,难道他就是为了到厨房来不成? 枫思城挨间挨户地找她,刚过了走廊突然瞥见一间空屋子虽亮着灯,却无人往来,里面摆着备好的酒席,推门而入。稍稍打量这件屋子,窗明几净,宽阔空敞,专门是用来上菜的。本应该是忙忙碌碌的,怎会没人? 再看,一个妙龄少女拿着一只烧鸡,恍若无人地坐在软椅上,气嘟嘟地啃着。牙齿咯咯作响,看得枫思城都有些可怜这无辜的烧鸡了。 “你果然是跟来了?怎么?是专门找我打架的。本姑娘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和你打架。自己走吧!” 借着烛光,枫思城这才看清她的模样,鹅蛋脸带着婴儿肥,嘟嘟嘴,虽然一脸怒容,却是格外的可爱,与她儿时的模样无甚差别,只不过长了个子,脾气也坏了点。枫思城也没想到竟然在将军府的厨房里,见到了她。林一亭愤力啃着鸡腿的模样,满嘴的鸡油,两只手也油腻腻的,全没有半分女孩子的矜持。 林一亭一根鸡骨头砸过来:“叫你走,你还非要和我打架,是不?” 枫思城压着想唤她一声一亭的渴望,板着脸望着她。 “我不过是饿了,难道你也饿了?反正大家都是梁上晃的,你若是饿了,这里的菜,尽情地吃就是了,只别找我的麻烦。” 枫思城道:“我不饿。这烧鸡真这么好吃?” “论口味比不上穗仙居的酥脆烧鸡,论色泽比不上临江城街摊的烤鸡。只不过装的盘子好看了些,大约就贵重些。” 两人不过说了一句,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眼见已经到了门外了。林一亭一个滚地缩,将身子藏到壁柜里。没想到枫思城的动作,竟然与她出奇的一致。两人莫名其妙的挤在一起,唯有面前挂着的排排腊肠,格外的诱人。 林一亭想伸脚将他踹出去,枫思城一手抓住,林一亭想再动手。外面的门已经打开了,好像有人进来了。林一亭不敢再动,仍不忘伸手抓枫思城,被他反手给控制住了。伸手不行,伸脚动静太大。林一亭张口双手,满手的油污抹了枫思城一身,还拿着眼瞪他。枫思城也没想到林一亭竟然变得如此蛮横,欲哭无泪。双腿压着她的双腿,单手捏住了她两只手,还不忘拿着她的烧鸡,塞在她嘴巴里。 外间的人正在清点菜肴,端着食盒,一道道放锦盒之中。婢子端着,整齐列着队,等着管事的发令。 林一亭这般受制,那肯屈服,一股劲道灌注掌中,对着枫思城就是一顿暴揍。壁柜的空间本来狭小,被这两人的动静一闹,生生掰断了门框,两人整齐的滚了出来。林一亭拿着烧鸡,双目喷火,望着枫思城。枫思城带着面具,脸上已经被抹了一层油光,衣服材质也看不出来,只不过被踢了一脚,有些狼狈。 两人突然出现,周围的人全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老管事一个有字,卡了半天,终于破声吼道:“有刺客。” 原本孙婉容就叫了人搜寻刚刚的刺客,厨房这边不过是稍微提醒,一大堆侍卫倾巢而出。林一亭听到管事的声音,不做停留,顺着窗子跳了出去,还不忘扔枫思城一只烧鸡。枫思城不做停留,跟着她飞速册立。 两人不过一前一后,后面一大堆侍卫跟着就到了。 林一亭的功夫本就是快捷无比的,然而这几日路程奔波,又未好好调养,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实力下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枫思城放慢脚步,提着她的衣襟。林一亭伸着两只手,一个劲儿地挠他。枫思城吃着痛,也不放手。林一亭挣扎一下,大约是真的累极了,竟然被后面追上来的一个小兵给刺了一下,口子立刻流出鲜血。 反手丢出几枚银豪,借着地面的力,多走了几步。 枫思城道:“你这样子还要和我打?估计将军府的门都出不去。怎样,要不要合作一把,我带你出去。” 林一亭脸色自然不好,竟然被这么个小人给看扁了,她火修罗的名号,以后还要不要拿出去混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一点追兵,我还是能够应付的。” 话音未落,一枚箭羽擦着她的脸颊过去了,留下一点红痕。林一亭立时恨不得冲回去再战一回。不过双方实力悬殊,林一亭现在又是个残血状态,一打就死,别说这一帮人。就单单被眼前这人抓住了,她就是插翅难逃了。稍微跋扈些,反而让这人不敢轻看了她去。 “西南角后面是一片竹林,跟我走。” 枫思城知道林一亭现在不信任他,他又不能立即说明,只能稍微带点交易的味道。 “救你,我看你身后的主子也会许我一些好处,比如说金银钱财,我是很喜欢的。你考虑一下?” 林一亭道:“金银我都没有,穷得叮当响。你喜欢银两,救我可是要亏本的。” 枫思城道:“我向来不做亏本买卖的,我看你也是一员猛将。不过就是押了宝。况且你也看出来,我也不是这里的人。他们不会这么抓你而放过我的。” 他还真不是孙将军府的人,这里的侍卫极多,又是孙向策带回来的猛将,若是真被纠缠住了,别说跑路了,连小命也很难留下。 林一亭狠下心来,望着枫思城道:“信你一回。” 枫思城伸手环住林一亭的腰,轻轻一拉,就背着她。不过使了一个换位,暗中躲到一所庭院里。这里黑黢黢的,也未曾点灯。枫思城悄悄藏着,林一亭也不动声色。这背厚实可靠,也不知是林一亭已经累极了,还是对这人天生不带防备,闻着极香,慵懒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时,竟然醒过来了。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他还没走?林一亭再看周围,已经不是将军府了,也不知是哪里的小山坡,竟然如此舒服。视野开阔,一眼便能看尽天上的星星。 林一亭站起了,脚有点痛,被侍卫伤了一下。忍痛走了几步,到了那人的身后,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枫思城道:“大约是姑娘弄脏了我这一身衣服,也不给我洗了,有些不甘心。不如我脱下来,你就在这小溪里给我洗了,我也好穿。” 林一亭木愣愣地望着他,这人真是脑子有病,这个时候了,还喜欢玩笑。却没想到枫思城真的将身上穿的衣服脱了下来,递给林一亭。林一亭伸手拿着,又望了望这人。 他却说:“你若是没洗干净,我可是不依不饶的。这可是我娘子亲自为我缝制的。虽旧了些,也是爱护备至的。” 林一亭道:“既然有娘子还让别人给你浆洗,好大的脸面。” 嘴里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拿着外衣,朝着小溪走去。这昏天黑地的,哪里能看清楚油污。林一亭不过是将衣服浸了水,装装样子似的,揉揉搓搓。 身后坐着枫思城,也许是今夜的月光明亮了些,枫思城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刚刚睡觉的时候流口水了,要多揉揉,不准留下印子。” 林一亭只觉得空气都尴尬了,这丑样子竟然被外人看见了,还是个不知来历的。 “我哪里会流口水,我睡觉从来都是最乖巧的。你别诬赖我。” “是没流口水,不过是躺着眼泪,边睡边哭,还不忘把鼻涕眼泪都擦在我身上。你闻闻上面的味道。可不是?” 林一亭瞪他一眼。这人胡言乱语,她怎么会鼻涕眼泪这么丢人。她流泪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当着人的。就算是师父也不过是偷偷瞧见的。他一个外人,怎么全被看见了。 “胡说。” 枫思城道:“一个小丫头,抽着鼻子,伤心的哭,也无非是为了情爱。你这么位顶级高手,也做小姑娘的模样,为了谁?” 林一亭瞥了他一眼,道:“与你无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九章伤情 看到李翰抱着孙婉容的样子,像是利剑扎在林一亭的心间。瞬间便明白了万箭穿心是怎样的感觉。 这几日她来回奔波,本打算回师门取回生丸就走,却被师父逮了个正着。只好原原本本的将她这几月偷偷下山,强出头被李帅救下,又为他打工的日子原原本本地说了,又将答应聚宝阁要送回生丸这事掐头去尾的说了。原本以为师父会勃然大怒,定要好好打她一顿,三个月是下不了床的了。谁知师父却并不生气,派了师兄去聚宝阁同阁主商谈。若是师父好好地责罚她一顿,林一亭心里还好过些。偏偏师父和颜悦色的,越发可怕。陪着师父左左右右一天,师父才有空考量她的功夫,原本以为周天归元气三重,师父会好好地夸奖她一番,没想到师父却叫她,勤加练习,以后不必回去了。师父这是要将她赶出师门。林一亭跪着求师父,可他偏偏不松口,还要让林一亭以后人前人后都不准提及她这个师父。沉着脸将她赶出去的。浑浑噩噩,林一亭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只会来回的转圈圈,也不知道到了何处。不吃不喝,游荡在山林间。幸而是看见了那缕发丝,那是她临走时特意拿下来的,将李翰的头发与她的头发连结,打了一个同心结。这还是娘亲给爹爹打穗子的时候,常常用的。娘亲说这是夫妻之间才能用的。林一亭求着娘亲教的。以前拿着根红绳,练习到滚瓜烂熟,却始终觉得没有娘亲打结的时候,那样的好看。如今看着发丝做的同心结,倒是极为好看的。李翰的伤好了吗? 想到李翰,她就想去临江城看看。好在来回的路程不远,驽驽虽然不在身边,还有别的马可以租用。于是连敢了三天的路程,才赶到了聚宝阁。师兄已经走了。 听说李翰来了将军府赴宴,她便马不停蹄地转到了将军府,在后园里,竟然撞到了他与别人在一起。原本林一亭不应该生气的,可她看到同心结,更生气了。掏出来朝着河心扔出去。师父不要她了,嫌弃她给师门丢了脸。李翰也不要她了,他已经有了别人了。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讨厌的这个人还不停地找她说话:“哭得那么伤怀,还是少见。说出来心里好受些。你我又不认识,难道还在乎这些小节。你看今天的星星多漂亮,像不像一位遗世独立的美人。要是这美人哭鼻子,可就不好看了。” 林一亭道:“哪里像美人了,你就会瞎说。咿!那几颗星倒还真像,你眼神还挺好的。” 傻丫头,不过是你自己说过,又忘记了。枫思城瞧着她,目光里多出些温暖,好久都不曾如此了。 “美人哭鼻子,淌眼泪,稀里哗啦的。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林一亭道:“你有娘子了,你娘子可曾在你面前哭过?” 枫思城似乎想起什么,露出一个笑容,道:“她向来是希望我看到她最好的一面,自然不肯哭闹。原本就是高门世家,嫁给我,有些委屈了。想必偷偷也是哭过的。” 林一亭道:“你都没见过你娘子哭,反倒看见我哭了。这可不好了,女孩子的眼泪,哪能轻易地流出来,又不是勾栏瓦舍。” “我倒是不喜欢她那么坚强,若是她肯哭一哭,同我闹一闹,反倒好些,不必憋在心里难受。” 林一亭问:“你好像是极喜欢你的娘子?” “她年幼时便嫁给我,我自然要好生地呵护她。” 林一亭道:“你那么喜欢你的娘子,肯定也是个柔情的人。你娘子那样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夫君,可是幸运的。” 枫思城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反而问道:“是吗?” 林一亭道:“我原本也是喜欢一个人的。后来便不敢轻易说喜欢了。” “为何?” 林一亭情绪越发的低落了,道:“以前学艺的时候,老是被师兄们欺负,就想离家出走,死也不回去了。半路上遇到一位猎户家的儿子,他与我年龄相仿,却不像我喜欢胡闹,沉着冷静地劝我回去。以后每一次,我都悄悄地去和他玩。有次我俩玩闹的时候,遇见了一头熊瞎子,它站起来比我们两个人都高。小哥哥让我先跑,拿着弓箭在后面掩护我。那时候还小,又在师门学艺,会些功夫,自以为了不得了。偏偏要留下来帮他,哪里知道猎户与林子里的生灵本身就是一种牵制。有我在反而越帮越忙。他为了救我,折了一条腿,扛了熊瞎子的一爪子。我拖着他去求救,看着他满身的鲜血把地都染红了,害怕极了。怪我自己为什么不听话,便要逞强。他说是不痛的,只要我好好的,他就安心了。后来他偷偷地对着大瀑布说他喜欢我。我才明白原来喜欢是可以舍弃性命的。偏偏我做不到,于是胆子也就小了。大约是长大了,怕事了。” 枫思城不打算拆穿她,配合地应付一声。 林一亭道:“若是你娘子偷偷去见其他公子,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想要去杀了这两人?” 枫思城道:“既然是我的娘子,我必定是信任她的。她若要是去见什么人,这是她的自由,我既然爱她,就不会去怀疑她的人品。她又怎么会做对我不利的事?” 林一亭道:“女子大都坚韧,喜欢认死理。男子可不如此,见一个爱一个,可恶至极。” “你又不是男子,又怎么知道他人的所思所想,又怎么能随意揣度。若是不放心,上去问他,他若是敢回答,你就信他,信一回,又有何妨。” 林一亭道:“我本就打算这么做的。不过是饿了。你胡说什么,那有什么人要去问的。都被你带糊涂了。” “你是喜欢庭院里的那位公子吧!” 林一亭提起湿衣服,朝着他扔过去,道:“长嘴长舌,你怎么不做女人?” 枫思城一把接住了,仍是沾了一身的水,落汤鸡一样。林一亭见状,大笑起来,捂着肚子道:“看看,老天都惩罚你。自己好好晾干,我可不管了。” “你洗的衣服这么差,以后怕事找不到婆家了。” “要你多嘴。我就只配自己洗衣服,是动不得你的高贵衣衫,可别赖上我了。” 枫思城道:“还好那位公子的模样,也不像能让你亲自动手洗衣服的。” 林一亭恶狠狠的气势,到了他那儿,尽化为尘埃。道:“小门小户的女子又怎么跨得上高门大户的门槛。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名刺客,哪有配王子的道理?你今日的话也别再提起了,若今日之前,我还有什么执念,今日之后便不会有了。” 枫思城没有反驳她。确实是这个道理,当初母亲打着父亲的名号去提亲,被人家拒绝了,若不是她坚持要完婚,不惜披头散发,出家为尼,又亲自去见母亲,他也是娶不到这么一位高门贵族的千金。若不是因为她,枫思城也不用困守王仁的阵地。这样的婚姻是幸还是不幸?当初那个追在他身后的傻丫头,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只愿她求得如意郎君,不要受这些折磨。 林一亭见他不说话,有些落寞。以前她也曾那样掏心掏肺的喜欢一个人,可惜一直都只是泡沫幻影,到最后说服自己放手,那样的难受,仿佛生命都失去了色彩。如今经历了生死,终于认定那个人,她一直在回避的那个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普通男女的情爱,而是悬殊差距的身份地位。荣城里那位玩世不恭,潇洒倜傥的少年郎,是不会配一位乡野来的,小家小户的女子的。父亲和母亲都不会答应让她吃苦的。普通原本就是最好的。 这样一想,反而释怀了。终究不是她能够够得上的人。细细一想,她这几年来的坚持竟显得那么苍白可笑,她现在的顾影自怜又是荒唐至极。这世上的人又有谁能像她一般幸运。生在一个幸福圆梦的家庭,幼年得以入学增长见闻。又能拜得一位绝顶高手,做师父,学了一身的本事,连归藏散人那样的高手都拿她没有办法,竟然傻到钻进情网里去,羡慕人家妇唱夫随,何必呢? 林一亭一抬头就望见了满天的星辰,如此的耀眼夺目,全然不在乎地下的苍生悲喜,超然于凡事之外。她原本就是最亮的那颗星,不必去和孙郡主比较。 “这位兄台,既然大家都还有事,不如改日再聚。这就告辞了。” 她来的时候那么突然,走也走得潇洒恣意,活脱的性子,这些年竟然没被沉闷的规矩给压下来。真像一颗炙热的流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章锋芒 将军府的宴会正热闹,王苏衍已经上场了,下一次要与他对决的是李翰,可是放眼望去,都不见李翰的影子,他是打算弃权了?全临江城都等着看传闻中的神威将军是何许人也,连各府的女眷都不看戏了,专程跑到这里来看。若是他不来,不过是神威将军不屑与他较量,白白赢了比赛,却输了口碑。若是他来了,定然要打得他眼泪鼻涕齐飞,鲜血屎尿乱飙。谁叫他这么猖狂,不过是立了一点战功,就敢自吹自擂装成大爷的样子。王苏衍王公子不过就教训了一下城里的酒囊饭袋,就被这么编排。今日不给点颜色瞧瞧,这些临江城的士子门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罗平心内从接到请柬开始,煎熬至此。本以为李将军已经不来了,突然听到叫道他的名字,心中还有几分窃喜,随之多了份期待。李将军会不会从天而降呢?盯着擂台,睫毛都不曾动弹一下。 钟声已经敲了三下,若是他再不来,罗平便要完,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从天而降,轻轻落在李翰和王苏衍的面前,稍稍颔首,道:“奴家深夜不请自来,有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一章亲事 晚辈比武,原本是不必长辈坐镇的。本来孙将军已经走了,最后交手之时出来做个结束语,正好赶上了突入其来的拜访者。 西江盟临江分舵的人是在花熙娘之后,缓缓追上的,领路的是将军府内的家臣。 花熙娘环视一周,有些歉意道:“奴家本来是为了看将军一展神威的,没想到竟然站错了地方。也不知谁胜谁负,有些唐突了。” 李翰正好要找花熙娘,没想到她竟然亲自送上门了。众目睽睽之下,若公然与她攀谈,必定引众人侧目,毕竟现在他是主场焦点。 王苏衍一脸狼狈,没想到冲天而降一位美人,连滚带爬站了起来,抖擞衣袂,故作潇洒,道:“姑娘来得正好,这位李将军正好要变戏法给大家伙儿开开眼界。” 花熙娘哦了一声,目光缓缓转向王苏衍,美若秋水的眼眸,微微闪烁着波光,语言牵丝带柔,媚骨天成,轻轻一个回眸,便将王苏衍全身的注意力吸引去了。王苏衍曾远远地见过她的,只不过当时全集中注意力在拍品上面,未曾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比起江南郡主来,娶这位美人,才是三生有幸,不枉活一世。 “奴家曾听公子提过,天下间有三大奇功,能做到不动如山,伤人于无形之中。其一,便是普陀宗宗主及护教诸长老所修炼的普度众生,名儿虽挂着佛礼,公子却说这是天下间最恶毒的功法,明着便叫人无还手之力。其一,还要数南山真人所传世的不动真经,因真人早已羽化,因而不曾有过传人。最后,是一位云游散人曾经遇到公子时,与他提起的一部无名道藏,其中包含天地运行之至理。那人不过是看了一页,便修成了绝世高手,连公子也不能望其项背。李将军既然未曾上过普陀宗,亦不是入门弟子,没有资格学普陀宗的密法。无名道藏,因稀奇绝世,一页便足以乱天下,将军所用的功法却温和有节制,断然不是。奴家因而判断,将军所用的是失传的不动真经。不过将军杂学颇多,这一部真经怕是未曾参透。” 李翰暗暗称奇,原本以为她不过是当世一名奇女子,没想到武学造诣也是极深,道:“姑娘见识广博,实在令人叹服。” 花熙娘掩嘴笑道:“奴家不过是多听了公子几句碎嘴就拿来嚼,真真是让诸位见笑了。奴家一小小女子,那懂得什么动刀动剑的,不过是会跳个舞,弹个琵琶。” 花熙娘不动,西江盟的人竟然一人也未先动,直到花熙娘不再理会李翰,多瞧了一眼王苏衍,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孙向策走去。 孙向策皱着眉头望着花熙娘,这个女人就是喜欢招摇,偏偏西江盟从上到下都听她的指挥,倒像是女王一般。今日未曾请她来,眼巴巴地来凑热闹。 花熙娘弯腰施礼,眉角扫到孙婉容,又转向孙夫人。这两个女人看她的神色出奇的一致,平日里都听孙夫人是不喜欢孙郡主的,如此看来传闻也不过是传闻罢了。 “熙娘近日在江南走动,听闻将军不在府内,也不敢贸然拜访。听公子说起将军的郡主要选如意郎君,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到此为郡主祝贺。挑了些微薄礼物,还请将军不要见笑。” 孙向策向来对女人都是避而远之,所以花熙娘对他倒是对别人不同,多几分稳重。孙向策本来还未提及这事,被她当着众人的面给提了出来,倒又些喧宾夺主的味道。因而清了清嗓子,道:“小女如今还小,多谢西江盟抬爱,不过多吃些蜜饯果子,他日也为小女多看看。” 花熙娘会心一笑,道:“是熙娘多嘴了。原本以为将军已经说了呢!这可怎生是好?公子拟了礼单,叫熙娘呈给将军呢!将军过目。” 原本这场聚会,众人都在猜测是否是专门为了郡主择婿的,这下子突然捅了出来,场面有些兴奋了。可孙将军的意思似乎并不在此,难道想推迟。女眷望向孙夫人和郡主,一个个蠢蠢欲动,似乎多有打量。孙夫人却不动声色移步到内堂,一眼便瞧见了花熙娘。这个狐媚子,在外面艳闻满天就罢了,竟然敢觊觎将军。这不就是反了天了,还能让她猖獗不成。 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孙夫人从内堂走了出来,轻轻拉起花熙娘的手腕,瞧了她细若无骨的腰肢,道:“花姑娘远道而来,还是同女眷们叙一叙外面的趣事,同看一下临江城的男儿和女儿们,也不负了今日的盛会。” 花熙娘搭上孙夫人的手腕,道:“夫人今日戴的这对翠金玉真是罕见的极品,越发衬得皮肤光洁柔美,真是俏丽无比。” 孙夫人却僵脸笑笑,移开花熙娘的手。她本就是捏着一寸方巾,才碰她的,如今反而被拿捏到了。这样的女人不知道牵过多少的男男女女,让她进内堂,那是避了与将军见面,难道真有女眷同她坐一起? 隔开三尺,才继续搭话:“早就听闻花姑娘一手琵琶弹得飞鸟落泪,残花复生,不如也让大家一同欣赏一番。” 花熙娘江湖上走过,她这样的白眼也不知道受了繁几,也不是一笑而过:“夫人若是想听曲,他日到清越馆来,奴家定然专为您一人开一场好曲目。” 她倒是不给孙夫人面子,现在她是客,孙夫人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撵出去,只要跟着轻笑几声。 孙向策看完礼单,复折起来,放在一旁。花熙娘道:“既然是送给女儿家的礼物,里面有几件是公子专门为郡主挑选的,不如让郡主过目,也不枉费公子的一番心意。” 她话中的意思,难道这位江月白也要求娶孙郡主不成?他一介白衣,纵使富甲天下,也不过是商贾之流,无权无势,能够配得上当世称霸一方的诸侯? 孙夫人瞧着孙将军,看他如何反应。谁知道孙向策竟然也不阻止,吩咐人去叫郡主出来。 孙婉容瞧见了孙夫人过去,便想跟着,因为是外男在场,不好抛头露面。她虽然身份贵重,接见这些人不过是常例,只不过是父亲的一句话。来者不善,花熙娘一入场就奔着李翰去了,这样的妖媚,难道要勾引他不成。这样的事,婉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才一会儿,孙婉容走进厅堂,跪坐在孙向策下首。接过礼单仔细瞧了起来。 花熙娘道:“郡主可要仔细的看看,礼单里有一把琵琶格外的珍贵,也不知是哪朝哪代,有一位才子求娶佳人,弹的就是这琵琶,因而取名叫做凤求凰。为了这个,公子叫人寻遍了天下,好不容易才得了琵琶和古琴,只不过古琴如今公子正在钻研恢复,这把琵琶却是珍品。” 孙婉容道:“真是不巧,婉容素来是不善音律的,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粗鄙之技,不登大雅之堂。” 花熙娘只是一笑,道:“这里面还有一卷古书,公子翻看数月,查看上面的丹方典籍,便寻医书,才将残卷补全,又让众人一一实验,如今挑出的是真真实用的。郡主不妨借鉴一番,也好强健体魄。“ 孙婉容道:“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大夫也都看了,不敢乱开药。更不敢胡吃,这单子送了我倒是浪费了。不如转送给医师,必定能助长医术。” 花熙娘的眉头跳了两下,已经将怒火压到了心底,才缓缓道:“郡主若是不喜欢,这里面还搜罗了奇闻逸事,公子怕郡主在闺中,没有可供消遣的玩物,特意搜罗的。又特意剔除了糟粕,请了翰林院士过目,说是能够陶冶胸怀,才特意送到小姐面前。” 孙婉容道:“先生说诗书陶冶情操,磨练意志。然而女子却不可以恃才傲物,因而也不过教了些字。婉容向来最怕伤神,因而最不喜看书。还是要多些盟主的美意。” 她这些柔柔弱弱的话语,却是明确体现了孙将军对待西江盟的态度,可以为盟为友,却不能结亲,做官。 花熙娘不过是撞上块石头,早已习惯了,抖擞精神,道:“将军刚刚说要拜托公子为郡主相看夫婿,只是公子不知郡主的喜好,还请细细说明了。也好按图索骥,不至于辜负大好年华。” 终于到点子上了,花熙娘这是迂回战术不成。想要靠孙婉容自己说出来。 孙婉容倒也干脆,道:“原本是不用麻烦盟主费心的。年幼之时,母亲曾经为婉容择一门亲事。也就是荣城的李家,然而前几年大郎二郎不幸罹难,两方都不好提及,耽搁至今。婉容是重信守诺之人,既然母亲答应过要将婉容许做李家媳妇,自然也不能一女二嫁。婉容也只能嫁给李家的下一位接班人了。” 花熙娘确实掩口鼻而笑,道:“奴家就说哪有少女不爱俊郎君的,原来郡主是看上了神威将军,他果真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难得的佳婿人选。熙娘要恭喜将军了。” 孙婉容却笑道:“姑娘也不可早做决断,母亲是说将婉容嫁作李家妇。然而婉容毕竟也是江南郡主,父亲的长女,家中的小姐。亲事哪能是自己做主,未免坏了规矩,不成体统。父亲要婉容嫁谁,婉容不敢推迟。” 孙向策见话说到此,西江盟是明白两边的合作,不可能涉及到儿女姻亲的,这一次也算是投石问路了。花熙娘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出门却碰到了李翰,他早已等着她。花熙娘会心一笑,道:“奴家以为将军眼中心中只有郡主一人,倒也有空来看奴家。真是三生有幸。” 李翰道:“本是去求见姑娘的,只不过姑娘不在阁中。今日若是再见不到,下次,既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了。” 花熙娘好奇道:“何事?” 李翰道:“姑娘曾经为一部戏曲配过乐曲,巧的是那部戏又是讲的我在西境的作为。有些夸大,因而想求教一下姑娘,是谁将此戏交给姑娘的?” 花熙娘道:“奴家还以为将军是专门为了我来的,竟然也是这样的小事。这本子是红叶楼的一位雇主托人送给我的,说里面的内容足以安排一场轰动天下的大戏,叫我好生琢磨。倒也是同他说的一般。” 李翰道:“红叶楼是什么地方,能否找到这位雇主?” 花熙娘轻笑道:“江湖人哪能不知道红叶楼,天下尚还不存在红叶楼不知道的事。将军若是有任何疑问,都可持红叶,登楼拜见。然而红叶楼交给我这个本子,也不过是让我多看几眼。我不过是看了喜欢,才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二章解读 花熙娘是不知道是何人将戏册子给她的,红叶楼又是怎样的一个江湖组织,难道西江盟与之有联系,莫非这件事西江盟也是有参与其中的? 其中细枝末节繁多,追问花熙娘也未必能够得到好的答案。 李翰正准备回到前亭,一抬眼看到阳台之上,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像是专门等他的。李翰走到跟前,戚风正好与他面对面。 李翰想这人的面孔有几分熟悉,特别是眼睛,炯炯有神。衣服虽然简朴,却干净整洁。他是谁? 戚风拱手作揖道:“李将军有礼了,多年不见,模样也未曾改变。” 李翰瞬间反应过来,这小子当年被他放了一回暗箭,忌恨了他好些日子,没少打架。当年只会跟班的小戚风,如今也有了小伙子的模样,身板有些瘦弱,头上多了几缕白发,日子不好过。 “戚风,你小子也不来找我,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害得我连个把酒言欢的人,都找不到。” 戚风转动手中的折扇,笑道:“李大将军的威名,我远在江南都能耳熟能详。恨不得立即飞到荣城拜见。不过家境冷清,付不起这车马费,就作罢了。” 李翰一巴掌搭在他的肩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到了荣城还能缺吃少穿了?” 戚风转身望向前亭,话锋一转,道:“李将军觉得这次能够顺利的回荣城吗?” 李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荣城是李翰的家,哪有不能回的。道:“不如同我一道回去,这边的事也就在这一二日之间了结了。到时候,我兄弟二人把酒言欢。你还不知道吧,一亭也在。” 戚风未露喜色,平静的目光之中透着几分深邃,道:“若此刻你在西境收复残兵,建立军威,震慑三军。对阵的也就是当今天下享誉盛名,战无不胜的长平军将军韩金世了。天下人都等着看,他也好像很期待与你一战。换了个对手,没多大的意思了,” 李帅安排李翰来江南为李宣盛求亲,转眼就将李宣盛调到西域接手防务。听到这个消息时,李翰不过有些怅然,几分失落,连自己都未曾明白,被戚风点到,却有些不高兴了,道:“兄长肩负要职,自然要树立威信,将来要统帅三军的。我不过做个马前卒,鞠躬尽瘁即可。” 戚风道:“若是此次,神威将军这个名号未曾落到你身上,你或可安全折返荣城,做个闲散的将军。” 李翰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这一次叔父可能容不下我,将会把我抽离军中,培养兄长的人脉。叔父自小将我抚养长大,若是有心加害,我还能长到如今这般,建功立业,杨名立威吗?戚风,你我数年未见,一见面就聊这些繁杂琐事,伤神得很,不如去喝一杯,好好叙叙旧。” 戚风道:“琐事伤神,却又不能避而不谈。真是扫兴,看来是我唐突了。想必令叔父自然不会加罪于你,不过人心难测,难保没有小人从中作梗,多些防备也好。” 李翰埋在心头的痈,早已成了形,又被点醒,连刻意回避都显得有些无力。 戚风乘胜追击,道:“先前曾听闻李氏一脉立有世子,诸臣下有君可效忠,局势明朗。越阳一战后,将军威名攀升,而驻守越阳数月寸功未立的世子就被生生地比了下去。此为一过。而后将军出战西境,大获全胜,扬名立威。军中人事安插,多有插手,已经犯了李帅的禁忌,越过了世子的名头,此为二过。将军威名正盛,本就是常事,没想到被有心之人利用,大肆宣传,又用了李氏先祖的名头,威胁到李氏下一位的继承者地位。此为三过。江湖豪杰,文人墨客,多有歌颂,名声早就盖过赵王孙三家,直逼江北韩金世。后辈之中,韩金世已经是江北的继承人首选,而将军却是一个备选,甚至连备选都排不上的位置。若是李世子能够竭诚相待,毫无芥蒂,你二人必定能够拿下大好河山。然而人心思变,最不可测,将性命交付他人之手,便等于和阎王立下生死状。将军如今是进退两难。江南的孙将军难道就真不想留下你?” 李翰只提防了荣城,胡夫人这一次定不会放过他,若是他此行成功,定下婚期,胡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若是其中生变,胡夫人断不可允许李翰与她儿子争权。然而斩杀功臣又是大忌,她不会蠢到明面上动手。兄长李宣盛与他一处长成,脾气秉性极为融洽,他还真不相信,兄长会对他不利。 “多谢提点,这般掏心掏肺的话,也就是你敢给我说。思虑虽不能万全,却能料敌于先,此为兵法。原以为你小子多读了几年圣贤书,没想到却是涉略方方面面,大有长进。不与你聊聊,便是辜负了,一起把酒言欢,来几杯。” 李翰点到为止,戚风心领神会,二人相伴同行。 宴会还在进行,气氛和乐融融。孙将军举办这样的宴会,不像是为了给自家的郡主相亲,反而是要成就这些佳人,做一回月老,这倒是下一代才子佳人的大恩人。 几个人迎面走来,见到李翰行礼,嘴中直道恭喜。李翰却是不解,刚才与戚风说了会儿话,这么点功夫,又有什么变故? 又是一波接一波的人来向他道贺,李翰连忙拉住一个人,问道:“这位兄台,有什么好事,值得大家这么高兴的?” 那人反问道:“你竟不知道?” 李翰摇头。 “你就要做江南的女婿,迎娶郡主了,如此天赐良缘,难道不是天定的美事?” 李翰道:“兄台定是弄错了,是我兄长与郡主定亲,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那人目光呆呆的,自言自语似的:“神威将军难道不就是李家世子?郡主要嫁给李家的继承人,难道李家还有第二人,才华能力在将军之上的。将军可是先神威将军的长子嫡孙,名正言顺,如何不能迎娶江南郡主。况且郡主娇贵,怎么能嫁无名小卒?” 那人接着又恭贺了几声,才走开。 李翰这下子可真的懵了,回头看戚风。却见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好像对此早已预见了。这件事若是被这样传回荣城,就算是兄长也会与他生气,纵使他不喜欢郡主,要让给李翰,却不能容忍,郡主和李家下一代接班人扯上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这究竟是谁乱传的消息? 王苏衍瞧着李翰,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贴着面,恶狠狠的,道:“你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天下间的好事全部让你拿去了。熙熙说你要娶郡主,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一定是熙熙听岔了。” 才不过见了两面,叫得这么亲热,好像是花熙娘与他关系亲密至极。 李翰道:“这消息是花熙娘说的?我都未曾得知。她又怎么能先于我收到消息,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吧!” 王苏衍舒了一口气,道:“那是熙熙听岔了,绝非什么乱传,你可别搞错了。我就说,凭你也能求得到。” 李翰道:“承蒙抬爱,翰本是为兄长求亲,特意取道江南,若是幸能成功,还得请诸位多喝杯喜酒。” 王苏衍连连摆手,道:“我到宁愿输给你。李宣盛人品不佳,和这病怏怏的郡主是很相配,不过要输给他,我是打死都不同意的。你给我听好了,李翰,若是你兄长娶了郡主,你就是我王苏衍的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可别以为我是说笑的。”说完转身离去。 这场宴会还未完,李翰这下子真想走了,可刚刚他们说的事难道真的是出自孙将军之口,那他岂不是被莫名其妙地卷进去了? 戚风一脸正常模样,丝毫未觉的其中有什么问题,毕竟在他眼中这早就是正常的事了。 李翰问道:“这些年,你可还同其他人有联系。” 戚风道:“还真有一人,你还是熟悉的,这几年我们走得近些。” “谁呀?” “枫思城。他这些年过得有些落魄。我见到他那会儿大概也是他最落寞的时刻。他是定了一门亲事的。对方是中原四曲城中一户名门。他父亲战亡后,母亲一路搬迁,躲避仇家,已经耗尽了金银。自然高门大户是看不上的。偏偏只为小姐烈性,非要嫁给他,于是这高门就给他在军中谋了个差事。本来是一个小吏,没曾想竟然接连立功,高升为参将,才将小姐许配给他。” 李翰跳起来,道:“你说枫思城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戚风却叹息,道:“这本来是一段极好的姻缘,对方也是个知书达理,明辨是非的小姐。可能是天命不佑,如今生了重病,在家中将养。” “发妻有病,他怎么能离开呢?” 戚风道:“这也正是他伤怀之处。王仁父子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见了他战场立功,仅赏赐些金银,不肯放权,又不肯封赏土地,使得思城受尽了压迫。这一次他本就打算向主帅辞行,然而却故意将他调离四曲城。如今他正揪心,难受。怕是再无法在王仁手下立足。“ 李翰道:”那挺好的,不如到我这里来,虽然没什么好东西。绝不会让兄弟受苦的。“ 两人说着话,已有人辞行了,难道这场宴会也就到此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三章小酌一杯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临江城民居之中的小酒馆还点着灯。不过一盏煤油小灯,照亮面积也不过方寸之间,黑黢黢的,坐在桌边两个人都有些醉意了。虽看不清脸色,说话却有些大舌头了。 戚风拉着李翰的衣角,也不知是哭是笑:“你小子以前是这个样子,现在还这个样子。外面的人都说你威风,我看就是他们胡乱攀扯,想得太多。” 李翰捏着酒杯,指着戚风:“以前哥们几个在一起,不是偷看城西的豆腐西施,就是爬到树上去捅鸟窝,最出格的那次,烧了田里的干草垛子,被揪着耳朵骂。好不快活。” 戚风一把推开他,道:“偷看人家小姑娘的事,我们是做不出来的。都是你拉到墙上的。你还有脸提,人家西施姑娘是看上你了,日日都盼着你去。你后来怎么不去了?” 李翰哈哈道:“我哪有你说的那般。那位豆腐西施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认识她比你们早些,她家父亲早亡,只剩了一个老娘陪着。她老娘想找个富贵公子,将她嫁过去。偏偏这姑娘又喜欢一个穷书生,这个书生说是要考取功名才回来。你说说我是个什么人,能看不见这个酸腐儒生的刁钻心思,他不过是想借着功名攀附权贵,哪里会记得西施。我便带着你们公然去叫嚣,看她敢不敢出头提亲。后来不去了,也是她死了心,那书生走了而已。我看无趣,就不去了。” 戚风醉醺醺道:“其中还有这个故事,敢情你是带我们去做做样子的。我还真以为你喜欢这样的姑娘,还有些怀疑……” 李翰扯着嗓子道:“你别看小爷一脸招人喜欢的模样,爷也是个洁身自好的,” 换得戚风两道白眼:“你那是处处摘花,处处留情。怎么谈得上洁身自好。我曾见过豆腐西施在你家门外偷偷瞧你,你偏偏勾搭上了新来的那位女同学,叫人家伤心断肠的。后来听说还是嫁给了那个书生。只是那个书生还没考上功名,如今是个教书的夫子。” 李翰酒杯一放,道:“你话可要说清楚了。我哪里又勾搭上了那个谁谁谁,我可是用情专一,矢志不渝的。” 戚风道:“都这两人了,你还要给我装。你说说那位叫做什么月的小女生来的时候,你是不是第一眼就冲上去打听人家的消息了,还盘根问底的,若不是人家后来瞧见了你印发的小册子,还不知道是你做的。” 李翰挠挠头道:“什么小册子,明明就是月老绳。要不是看着你们一个个的眼馋不已,我用得着抛头露面,出卖美色,去求人家吗?” 戚风又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那就是想去跟林一亭套近乎,还找了个什么烂借口。若不是你这么横插一刀,月同学又怎么能越过那么多少年郎,相中了你。” 李翰倒是不解了,道:“她又怎样?又和我什么关系?” 戚风道:“我曾到过江北,是在朋友的一场聚会中,与她对诗。才知道她是言守忠的孙女,就是曾经带领夏口水军,横扫千军的那个无敌水龙王。如今人家待字闺中,等的就是你去娶她。你怎么好意思在江南待着不动。外人还以为是言家的女儿容貌丑陋,嫁不出去了呢。她父亲可是夏口的守将,兄长也是位领军人物。她曾托我稍信给你。后来信是丢了,这枚龙凤玉佩的一半在我这里。我如今是交给你了,若是你要退,就直接退到江北,她死心了,就会嫁给他人了。不要耽误大好的年华。” 李翰捏着半枚龙凤玉佩,心中感慨。言月瑶不过与他泛泛之交,也不过是为了谢悬崖相救,叙了次面,怎么就扯到了这上面了。莫非是他会错意了? 李翰摇摇头,道:“这是要还给人家的,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戚风一把推走:“要还,你自己去,顶着生命危险去夏口,我怕她父兄会活剐了我。” 李翰只好抽回来,道:“你这个月老手还真是长,都伸到我面前了。 两人又是推杯换盏,等到公鸡开始打鸣才倒下。 昨日的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早上起来微微有些头疼,撑着回到悦凤居,敲开房门。 开门的是林一亭,只见她一双眼睛通红,满脸的疲惫,似乎一夜未眠。李翰宿醉也醒了一大半,开心道:“你回来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我立刻就回来。” 林一亭开了门,头也不回地上楼梯,道:“我不过是刚刚起床,碰巧了,正要回去睡觉。” 李翰飞快跟上去,趁着林一亭房门将关未关,闪身入内。三两步就跑到床榻上,扯着整整齐齐的被褥,盖到自己身上。 “你又耍无赖,这可是我的房间,自己回去。” 李翰懒懒不动,道:“你明明没睡,非要来骗我。眼睛红红的,是不是等了我一宿?” 林一亭别过脸,扯着帕子沾了水,擦拭脸颊,道:“都天明了,我也该出去了。既然将军喜欢,就自个儿待着。” 李翰瞧着她要走了,立即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模样,道:“我的五脏六腑好痛,定是昨日和人打架,旧伤复发了。好痛,哎哟!好痛,哎哟!” 林一亭本来就不信,乍一眼,他的脸色,纸片一样,雪白雪白的,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捏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天枢穴。在她走之前,李翰确实是重伤未愈,连着回生丸都不能挽回的劣势,如今活蹦乱跳的,她倒少了几分警觉。这下子被他一诈,顾不上生气了。 “哪里疼,是不是这儿,还是这儿。你怎么不听话,又和人打架。这么重的伤,也不知调理将息,若是落下了病根,如何是好。” 她絮絮叨叨,念个不停,李翰两束精光精光的眼眸锁定一般,瞧着她。林一亭刚察觉他气海之中已经渐渐稳定,似乎冲撞,又有所融合。这样的奇妙,竟然是达到了一种依存的临界稳定。同她的周天归元气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然。 “你又在哄我?” 李翰放手拉住了她,问道:“我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了,害怕见不到你。才看了你一眼,你就要走。若是我死了,你才看我一眼,我就立即死了。” 林一亭脚步乱了,道:“胡说些什么!你是要长命百岁的,哪能轻易就死了。” 李翰望着林一亭道:“你的发带还在我这儿,我还要亲自为你捆上,哪能轻易死了,就是骗骗你的。” 又被他戏耍了,李翰真是可恶,林一亭说了不与他相关,他就牛皮膏药似的贴上来,甩也甩不掉。 “你也不用拿受伤来骗我了,晶晶很快就要到了,她是负责你的防卫的。大帅招我回去,也就这两日了。” 李翰一下子跳起来,道:“我又没说要放你,叔父凭什么就要你回去。我不同意。” 林一亭捏了捏面巾,道:“我原本就是大帅身边的金吾卫,派到你身边也是顾及江南一行有贼人盯着。如今调我走,也是情理之中。”虽然这么说,林一亭确实有顾虑,若非大帅涉险,是绝对不会让林一亭就此离去的。难道荣城有变? 李翰有些失望,却不敢真留一亭,捏着发带,道:“既然你将这缕发带送我,我也要送你一个回礼。” 林一亭心道,不用,回礼已经拿走了,可那时候她生气丢了,终究是不好说出口。 李翰走到梳妆台前,捡起一柄木梳,露出几分调皮之色,道:“不如,我为你鬓头。定然好好的为你梳一个女儿家的头发。” 林一亭摸了摸头上的一颗小斜堕,已经多久没有换小姑娘的装扮了,连她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了。还没应声,李翰就拉着她坐下,瞧了瞧她这贫瘠得如同书案的妆台,有些不满,道:“你也不添个珠钗,显得我李府小气。你在这儿等等,我立即回来。” 李翰欢喜得跟个小孩似的,三蹦两跳地出了房门。 镜中的她还是少女模样,鹅蛋脸,炯炯有神的双眸,配上两条凌厉的双眉,虽然有些婴儿肥,却也不觉得是个柔弱的女孩。眼帘下有一缕漆黑,许是熬夜形成了。摸着有些干涩的脸颊,突然觉得这张脸与她好陌生。骨子里,她就不是个柔软的人,又被刀剑磨砺,这些年风风雨雨,仿佛活成了个真正的男儿。 李翰捧着一大堆东西,往她桌上放瞬间就占得满满当当的,取了一瓶玫瑰香油,滴在水盆中,沾湿篦子。轻轻的解开她的发冠,乌黑浓密的长发,瞬间泼洒下来。他拿着篦子轻柔地移动,仿佛手中捧着什么珍贵的丝绸。用她的发丝堆出一个高高的发髻,又不满意地拆掉。反复几次,弄得一亭头皮痒痒的。她自己也未曾这般认真地梳妆,有些不耐烦,双手不断地交错。 李翰捏着一缕发丝,道:“你也看看喜欢哪个簪子,挑些出来。” 林一亭最不喜欢这样的活计,若是叫她干上千万件繁杂的事,也比挑选女子的装饰好些。她随便捡了几个,递给李翰瞧。李翰见一次摇一次头,显然对她不可挽救的审美,重新认识了一遍。最后自己动手,捡了一根星云模样的,为她束发。 “我原本以为这根簪子已经不见了,竟在你那儿?” 李翰道:“我送你的,你向来不肯多看一眼。这是我重新叫人做的,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你也不看。” 林一亭及时止住了,她早已不知将星云簪放到那儿去了,又被自己给出卖了,不肯再说。 李翰将她后面的碎发用发带扎上,镜中不见了刚刚那个失魂落魄的模样,高高堆砌的发髻,将她本就圆润的脸庞衬得有些飘渺,似乎高不可攀,又美艳动人。若不是她这双眼睛里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倒还真会看成一位仙娥。 “你这身衣服不配,去换一件。我去给你挑。” 林一亭还没答应,李翰就擅自去翻她的衣橱紧接着抱怨道:“你怎么就这些颜色的衣服,半点没得可取之处。等着。” 直到林一亭换上了一身粉嫩粉嫩的纱裙,才将这精心梳就的妆容,体现出来。 林一亭望着镜中人,不自觉道:“也不知给多少女子梳过头,亦或是看过多少女子梳妆,才能这般熟练,巧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四章同游 谈起观看日出。山上面绣的杜鹃花极为好看,穿在脚上,就像是步步生花一样。 平路也还好过,这爬山可就不那么身心愉快了,林一亭满眼尽是石阶,陡峭蜿蜒,高不见,我可算不得你说的那个人。” 李翰捉着林一亭的手臂,眼睛直视着她,似乎要将一腔真诚,全倒豆子似的亮出来。惊得林一亭往后退了两步。 “林一亭,我曾经发誓,一定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要与你一起看遍花开花谢,一同欣赏雾霾和流岚。只要你在身边,就算再苦闷的日子,也能熬过去。只要想着你,就好像能见到你一样。”他的脸红红的,舌头也有些打结,好像平生都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刻,“所以,答应我,这一辈子,都陪着我走下去,一起。好吗?” 林一亭一时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他吼得那么大声,反倒没听清重点了。 “你是同我玩笑的吧!”林一亭尴尬地笑了几声。 李翰好像平生的力气都用尽了一样,扯着袖口,极力控制着自己。林一亭有些发怵,眼神瞟到峭壁之上的一颗松树,道:“你曾经是喜欢月瑶的,不过说说逗我开心罢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我不过是泥地里的小蚯蚓。你我之间本就有着云泥之别,我不想着飞上枝头,也不愿你跌落尘埃。我就当你未曾说过。” 李翰有些失望,道:“在你的心中,人真的分三六九等不成?我能活第二次不成?还是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多长了一双翅膀吗?你若是不想飞上我这棵枝头,我就落到你的枝头上。化作尘埃又能如何,我就是喜欢你。就是要一辈子和你拴在一起。” 林一亭又退了一步,已经逼近悬崖了,她低着头,不敢看李翰的目光。道:“发生了很多事,也许你误会了,我只是护着你,保着你,不一定是喜欢你。” “你接的发带是假的吗?你的紧张都是假的吗?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的喜欢,哪怕是一丁点,小小的一点点。” 李翰几乎把林一亭逼到悬崖边上了。 林一亭揪着一颗心,努力保持着清醒,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耽误了他,他是要娶郡主的,他是喜欢她的,他不过是骗你而已。可越是这般,心就像在刀尖上行走,滴着血,不肯回头。 “人应该是生而自由的,可以决定自己的爱人,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难道你也相信他们说的那一套才子佳人。难道你敢正视你自己,你是喜欢我的。你就不能为自己选择一次,哪怕只是试一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五章山中 那一刻,林一亭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是呀!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自己设定的影子里,不敢踏出一步,突然进了一道光,想将她拉出来,她却只能退,退到墙脚,退无可退。 李翰望着她,满眼的期待,等着她的答案。 后面是万丈悬崖,是无底深渊,她退后一步,便粉身碎骨。前面是李翰,是刀山火海,是荆棘遍地,是斗争和权谋,她进一步便是要与虎谋皮。 下意识的,林一亭看着李翰的眸子,脚死死地踩在地上,脚跟的疼痛,似乎模糊了抉择。李翰眼见林一亭的脚已经踩空了,伸出手相要拉住她。林一亭看着他伸出手,不由自主地去抓,脚下的山石突然下滑,极力想要稳住身形,却挡不住下滑的趋势,双手挥舞在空中。 谁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她突然闯进了一个怀抱,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声,是他快速的心跳,砰砰砰,敲击她的心扉。 良久,她的脚稳稳落在地上,心中的小鹿停了下来:“我从未想过这一天……” “不要说。” 李翰抱着她,止住了她的言语。微风轻轻地吹拂,绕过她的发梢,吹到他的脸颊,痒痒的。 “咳咳咳” 突然的咳嗽打破了微妙的平衡,林一亭趁机跳离李翰的怀抱,脸颊微微发红。李翰循声看去,峭壁之上,青松之侧,立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瞩目着他二人。是他?李翰的脸有些发红,躬身作揖,道:“卫老先生,竟未曾想到在这儿又见面了。” 卫老抚须笑道:“临江城外,这样的世外桃源,本以为是便宜了我这老头子。今日却迎来两位贵客。难得,难得。” 收到卫老邀请,李翰才注意到,绝壁之侧,隐藏着一根树藤,攀岩而上,眼前景色居然与先时大不相同。只见绵延连接的露天水池,一个接着一个,五彩斑斓,冒着微薄的雾,朦朦胧胧的,将眼前的景色,全部笼罩其中。李翰拉着林一亭的手,轻轻地环着她,将她的重心靠在自己身上。 上崖之后,并不见卫老等候,想必是已经先行了。山中的雾气无影无踪,突然聚集在一处,周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越发看不清前行的路。 林一亭拉紧了李翰,神经随之紧张。这样的荒山野岭,除了些野物,要避让着,一般不会有人的。这位老先生在这里已不同寻常,这突如其来的雾气越发增添了几分神秘。 林一亭小声问李翰:“这位老先生是谁?” 李翰这才想起林一亭还未曾见过卫老,道:“天下间最有学问的人,他要占两张椅子。” 林一亭不由得向卫老离去的方向多看了几眼,道:“先天下而生的人。” 李翰有些惊讶地望着林一亭道:“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贴切的形容。这评论之人,必定是卫老的知音。” 林一亭道:“这原本是师父提到卫庄公的时候,所用的。”大约是想到了师门,林一亭显得有几分失落。 “尊师眼光独到。若是先皇帝能够采纳卫老的统一论,天下怕也不会起第二场争斗,白白流血。” 林一亭透过薄雾,似乎看到里面有活物在动,不由得多注视一下。 李翰继续道:“卫老曾言,天下若是要真正一统,必须同一心,行一德,万众归心,方得始终。可惜人心越是挤压,越反弹得厉害,权力下滑,以至军心不稳,朝局动乱,才有了这样的乱世。可惜,可惜~” 林一亭递了个眼色,李翰却没有接收到。山谷周围低矮的草丛似乎都有微妙的痕迹,难道卫老走路会学螃蟹?林一亭止住了李翰,小声道:“有人。” 山势崎岖,此处已属于绝壁,几乎无人烟,如何会有人留下的痕迹。李翰不由得多瞩目几分,林一亭却已经走到了山壁。山壁之上已经长满青苔,犹可看见刀砍斧凿的痕迹,似乎在此发生过一场争斗。可临江城之外未曾有过古战场,这里难道会是武林高手留下的。 忽然转身,卫老已经立在身后,和颜悦色道:“刚煮好的茶,正好喝一壶,里面坐。” 李翰拱手道:“请。” 不多时,绕过一条山壁之间的夹缝,通过小径,视野忽然开阔。面前竟然是一处绝壁,之上修建了一处屋舍,正好将平台占据,唯一留出了一棵老树的位置。其下竟然是一处悬崖,阳光无法穿透,唯一留下的就是一层青烟。 茶桌正好摆在一孔古井之侧,井边摆放着一架小型水车,取井中水,却流向深渊。 缘着茶几坐下,口鼻之中似乎游荡着一缕清香,不知其名只是轻微的感受。呷一口,入口青涩,闭目细品,方可觉察甘甜,回味无穷,口齿留香。 李翰原本是见识过卫老的茶道修养,偷偷瞧了眼林一亭,只见她皱着眉头,使劲儿下咽,全无半点回味。果然,卫老端出的是一碟点心,雕琢白净如玉兔,两点红豆点缀眼眸,灵动乖巧,活灵活现。卫老还不及点评,林一亭伸手便拿住了一只,往嘴里胡塞。她嚼得香甜,眉眼微微闭合,似享受似游离,引人无限遐想。 李翰道:“未曾见过这样的茶点,这茶也未曾品过,不似碧螺,色泽纯绿,竟像是生在其中,茶盏上的一朵粉莲点缀。这样的生机盎然,却不常见,果然只有卫老才有如此雅兴。” 卫老抚须轻笑:“这些东西不过是土产,未曾见过,也是常理。” 林一亭却道:“这落英味苦,最难下咽,唯有白玉盘尚可。” 卫老一番好意,竟被小丫头搅和了。李翰正怕卫老生气,打个圆场。却瞧见卫老神色平静,似乎不为所动,反而问:“小姑娘,你为何知道我这茶是落英,这点心又是白玉盘?” 林一亭道:“原是一位长辈提过,卫庄公喜烹茶,每有奇想便记于纸上,又常邀朋友品鉴。然而此人口味与众不同,因而所煎之茶,常人无法下咽,其中落英最苦。此苦远非常苦,乃是取初蕊的几分长无依,繁花的曲终,枯花的羞见,揉合一滴孤僻,两份愁,三分孤,相互煎熬。置于花前,繁华皆去,因而名落英。不可缓缓品味,只需入口即可。” 卫老却笑了,道:“这样的解法,我也是第二次听见。巧得很,这里的落英有些不同。” 林一亭连连摆手:“这不过是长辈的一些胡话,我是不懂的,不过做了回庸人,白讨了一口水喝。” 卫老道:“这座山曾有一个名字,叫剑冢。传说中有一仙人在此处飞升。留下洞府,里面存有仙药,天书,引得江湖人人觊觎。然而经年不得入口,于是众人折返。有一年来了一位年少书生,碰到了一位长者,长者为他卜了一卦,说前路凶险,只需装聋作哑,就可保平安。然而这位书生聪明绝顶,被困其中,花了数月解开了密语。然而其中的天机却被泄漏了,书生酒醉,与好友谈及此事,好友将他杀死,取走了他带出来的灵丹妙药。然而洞天福地的开启,引得天下豪杰追逐,就在这一线天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惨案。可惜除了这书生,后来之人再无进入。因书生取走的是灵药,这天书仍在,入口便在这口古井之中。落英这种茶树就长在古井之侧,因常年浸染鲜血,又被魂气滋润,饱餐人间百味,才有了这劫后余生的味道。我用此茶,原就是取了凶狠戾气,因而用白玉盘作陪,大约希望人人能分得一点凶煞之气,这里的魂灵才能得到安息。” 林一亭听后,几分踌躇,李翰又取半盏,道:“能化繁为简,尝万恶,品甘苦,原本就非常人之责。圣人忧心天下,于是先取,以身为天下,则可常保。先生这个故事奇特得很。” 卫老笑了,道:“原本就是看着石壁上的拓字,只言片语得出的,也不知是谁划上去的,刀剑之力,神奇。都是老头子说了这么多,还未曾问,你二人为何至此?” 林一亭望向李翰,他倒自信,道:“不过是少年游玩之时,找到的路,想着好玩,又走一遭。” 茶已喝尽,又瞧了满目的风景,已经是难得一次出行了。李翰之前曾在望鹤楼远远见过卫老一面,当时疑问存到现在,趁此机会,问道:“上次望鹤楼之会,先生听我一言,就离席了,难道其中有何不妥。” 卫老拂袖,站了起来,道:“少年志气,无可厚非,然而过刚易折,过智易夭,利弊权衡,原不可告知众人。老夫且只能送少年四字—-大智若愚。” 李翰正琢磨,旁边的林一亭却呼了一声:“井里似乎有什么。” 井中升起一缕青烟,自下而上,水中咕咚声渐响,似乎有物正在上浮。李翰望向卫老,只见他也无解,正纳闷,突然见井水喷涌而出,漫天水花,地下似乎有大变动。耳边只听见林一亭大喊:“趴下。” 地动山摇,震感强烈,难道有大地动不成?林一亭眉头紧皱,好好地出来转一圈,竟然遇到百年难遇的大灾难。眼前水花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随手扔出一把银毫。 好一会儿,动荡感消失,眼前竟然摆放着一只死兔子,腿脚还在抽动,身上扎满了银豪。原来是它,林一亭伸手要去抓兔子,李翰连声止住:“别动。” 白兔脚一蹬,已然死去,双目圆睁,火红一片,唯有一身白毛,只是染了些水花。这兔子是从水中出来的? 林一亭和李翰互视一眼,心中有些好奇。李翰询问卫老,道:“这山下有何奇特?” 卫老道:“这口井,就是洞天福地的入口。常年沉寂,今日怎么有如此大的震动,难道……” 山中有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六章兔子 林一亭全身湿漉漉的,扯掉几块累赘的纱裙,揪起一头散落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紧握峨眉刺,藏在手臂之下。若不是被气流击中,她是绝对不会往一口井里跳的,更何况这并不是一口枯井。在水中挣扎,呛进了几口水,也不知这么飘到什么地方。这里一片漆黑,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霉味,偶尔能听到回响。 已经等了半天了,李翰在哪里?林一亭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里的路除了石头,就是沙砾,偶尔能踩到青苔,好大的一块,一下子就跌到了。林一亭爬起来,摸了摸后脚跟,有些疼,大约是流血了。弯下腰,略带几分抱歉,扯下一块轻纱,包扎起来。 滴答,滴答,嗒嗒嗒嗒…… 有人过来了,林一亭躲到岩壁之后,将自己藏了起来。 一人说:“这片区域都已经找遍了,还没有找到这东西,宗主必定怪罪。我等皆受雷霆之怒。哎!” “它是往这个方向逃窜的。” 他们在追一个东西,宗主又是谁?这个时候,谁会出现在江南,又是什么目呢? 林一亭悄悄地跟在后面。 这两人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一寸一寸的土地翻找。难道是一个特别细微的东西? “这东西跑得太快了,你拿着的袋子随时准备着,就在这附近了。” 这两人的动作越来越迅速了,林一亭想要一探究竟,等他们说太麻烦。 一把抓住其中一人,只听见耳边似有风呼啸而过,林一亭想要避开,一脚踏空,身子一歪。完了,要接触地面了。 若不是这一身衣服太过累赘,她也不会受累。正后悔,反手一撑,空中旋转一圈,那两人已经警醒,一人拿着一把弯刀,另一人提着一把巨大的剪子。林一亭脚后跟嗑在石壁上,吃痛着咬着牙。仍不忘一脸凶狠,道:“巧得很。” 拿着剪子的小个子,满脸胡须,有些像老鼠,道:“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林一亭灵机一转,侧着脸,揪着一缕轻纱,眼神有些迷离,道:“小女子在此等候良久,两位是来这里陪我的吗?” 这次换做这两人一脸茫然了。 “小女子在这里苦等了数年,公子,怎么还未回来?” 她想起了卫庄公说过的故事,立即来了兴趣,幸亏这一身衣服有些轻飘飘的,远远看上去有些像女鬼。 只听拿着弯刀的高个子说:“莫非是遇到狐仙了?” 小个子点点头,又摇头,捏了高个子一把,道:“狐狸是吃兔子的。” 从井里喷上来的,是一只白兔,难道这些人是来抓兔子的?林一亭展露几分笑颜,道:“小女子来寻晚晚的,各位可曾看见了。哦,晚晚是一只白兔,作伴多年,今日偷跑出来了。” 这两人互看之后,迅速转向林一亭:“你养的兔子?” 林一亭一脸人畜无害,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微微眨眼。 谁知这两人下一秒立即攻向林一亭。林一亭觉得郁闷,她可没做什么,怎么一提到兔子,这两人就炸毛了。才闪身避开剪子,下一秒弯刀配合,两人有守有攻,简直是天衣无缝。林一亭也不差,若不是这衣服太多层次,她定然三两下就能搞定。 刀剪兄弟的攻击远非表面上这样简单,看似一招一式简单利落,实际上却是一波接一波,让人措手不及。林一亭手中峨眉刺,恍若手臂,快得只剩下几道残影。 林一亭邪魅一笑,道:“原来两位喜欢动手。” 拿剪子的小个子对高个子道:“捉不了兔子,拿她回去,宗主也会满意吧!” 高个子点点头:“动她。” 林一亭和这两人交手,心中已有了几分好奇,他们为何会到这里。笑意盈满眼角,道:“小女子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小个子道:“我们二人。我乃是神剪无敌,断头一剪,左继仓。” 高个子道:“我是田农。” “我们二人就是闻名天下,红叶楼当家门面,左右门神。” 林一亭摇摇头,有些失望:“没听说过。” 左继仓一把大剪子在石头上擦出火花,怒气值暴增,道:“乡野地方,没见识。” 好机会,林一亭抢攻他上颈,田农正欲搭救。林一亭佯攻左继仓,实则对准了田农。一条细如毫毛的银豪朝着他的左眼射去,田农大惊,举起弯刀。弯刀虽灵活,不如银毫这般擅于控制,田农没接住,下意识地伸手,银毫透过刀背扎在他的手臂之上瞬间没入。 田农吃痛,出手已没了先前的灵活,左继仓拿着剪子为他抵挡,林一亭身手既快且准,相当狠辣,两柄峨眉刺如灵蛇出窍。一柄架在左继仓的喉咙上,一柄不准……这事也时有发生。不过你也别着急,若是太难受了,就在我这峨眉刺上划一口子,也就算了事了。阎王爷面前,报我的名字,忘了告诉你们了。本姑娘姓林,外号火修罗。” 左右门神本还想挣扎,火修罗的名号一放,瞬间乖得像小绵羊一样。 只听得左继仓对田农细语些什么,田农神色几分森然。 林一亭道:“我不过是有些小问题,你们若是一一说了,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左继仓道:“等价交易,我们也有一些问题。” 林一亭嘴角微微上扬,果然这些红叶楼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来这里的共有多少人?” “算上我们兄弟二人,红叶楼来了十名闻名天下的刺客。你见过那只兔子?” “见过。除了红叶楼,这里还有其他什么人?” “不知道,我兄弟二人只碰到过你。不过,洞府之中来人绝不少。兔子现在在哪里?” 先前还可以说在山崖之上,可是仅见过一面就被山崩打断,现在还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到了哪里。林一亭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停在头上的厚厚岩层上,伸出手指朝上。 左继仓两眼圆睁,道:“在外面?” 林一亭问:“这只兔子有何特别的?” 话音还未落下,忽然地动山摇,仿佛山腹之中有精怪即将横空出世。林一亭全身摇晃站立不稳,躲避飞石。却见门神二人拔腿就跑。林一亭自然不能放过,紧跟在后。 “你们二人想要逃?” 左继仓道:“事态紧急,天书就要出世了。” 天书?林一亭不解。难道师父曾经提到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同张子桥下拾履,黄石公赠送天书,为同一本天书?方才听卫庄公讲故事之时,完全未曾想到竟与此有关。那名书生莫非就是先国师的弟子,而偷盗丹药者是秦书吏,后来结党营私,谋害忠良,最终遭万箭穿心而亡。传闻之中,秦书吏的故事耳熟能详,而天书却未曾与他有缘。只听说仙境开启之时,武林高手群聚一堂,血流成河,以至于中原人才凋零,其后数十年,江湖风平浪静。如今,天书又要出世,知晓此事的人,红叶楼独占一份,还有那些势力,觊觎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七章奇遇 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激流击中,李翰伸手想要抓住林一亭,却没想到地面竟然开裂了。无立足之地,眼睁睁地看着林一亭从面前被卷走。她是不会游泳的,这下面难道有一个深潭?她会不会被淹。李翰越想越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周围是一片漆黑,仿佛他的眼睛已经失明了。这样的黑暗,没有一点声音,如同与世隔绝一般。他伸了伸腰,手落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上。乍然抽离,又试探性地多摸了一下。可以确定不是一个人,刚刚未曾留意卫老,也不知是否同他一样的际遇。 再次确定,是一个软软的东西,有些腥味,还在喘息。难道是井口看到的那只白兔?李翰一手提起,还能感受到一点温度,鼻子上吹来一股气息,夹杂着青草的味道,有些难闻。果真是只兔子。李翰咋舌,苦笑道:“兔兄,你真是与我同病相怜。你又比我可怜些,受了伤。一同掉落在此,成了难兄难弟了。” 李翰的手轻轻地顺着兔毛,这兔子急眼了,一口咬到他的手上,李翰连忙放手。黑暗之中过,闪过两盏红灯笼,眼前出现一股微弱的荧光。 兔子果然都是不好惹的,看似温顺,实则狡黠。装死可以算得上一个绝招了,李翰直接中招。没想到黑暗之中,竟然能够看到兔子的脚上有微弱的荧光,冷冰冷的。之前怎么没有看到? 李翰正好奇,兔子一个飞步,迅速移动。 这东西想必在这里生存许久了,对环境非常了解。若是跟着它走,说不定能走出去。 李翰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跟在兔子后面。 白兔的速度非常快,即便是李翰这样历经战乱,千锤百炼的速度也追不上。一个眨眼就消失了。等到转过角落,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李翰正懊恼,一头撞上了岩壁,头被撞疼了。这里的地势已经不足以够他直立着身子站着了。 兔子的光又出现了,难道它一直没有动? 李翰不解,却见它移动的速度变慢了。难道是在等他跟上去。 前面的山洞更窄了,先时还可以佝偻而行,最后只能爬着,穿过一道狭小幽暗的小道,膈应着骨头,终于能伸一下腿了。路开始变宽了,好像突然挤进了河道里,突如其来的凉风嗖嗖刮着,李翰一个激灵,合抱双手,再看白兔,已经站在一尊神龛之上。 这里有光,能看到白兔的表情。表情?一只兔子竟然露出庄严,肃穆之色,匪夷所思。 这样幽深的地方竟然修建了如此大的一个宫殿,虽无明亮的光,却好像能将周围的事物尽收眼底。是谁能在山腹之中修建这么一个巨大的宫殿?莫非这里是,陵墓? 石壁之上似乎有雕琢痕迹,李翰移步过去。 上面是壁画,雕琢的是一副升仙图,一个巨大的丹炉,旁边拴着一条狗,一位衣着道装的仙人乘白云而去。细微之后,却看见后面似乎还隐藏着一堆卷曲,缠绕的东西。旁边是一副仕女图,再往后看,却是雕刻的一些生活场景图。 有声音,很轻微,窸窸窣窣,在靠近,李翰回头瞧见白兔,依旧一副庄严模样。白毛已经浸透了血,似乎还在顺着下流。刚刚他曾经摸过兔子,已经活蹦乱跳了,怎么又会突然就不行了呢。 白兔似乎在盯着他,李翰想靠近,一瞬间,一股灼人的热浪夹杂着腥味喷到他的脸颊之上。一股呕吐感瞬间袭来。李翰还未来得及呕吐,后脖颈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冰冰凉凉,如同女人的舌头,一瞬间,他浑身的汗毛根根竖立。 回头,不知道是什么,不回头,完全处于恐惧之中。北方冰原上的狼最为可怖,在等着猎物精疲力竭之时,将头顶在猎物的颈上呼吸,等待着一瞬间,猎物回头,咬破它的喉咙,吮吸鲜血,品尝猎杀的快乐。而这里并非冰原,那后面的是什么呢? 白兔显得有一丝恐惧,两只红扑扑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李翰的身后。一瞬间,李翰似乎听到了白兔在说话,不是在耳边,但是他能明确地听到,“还有一会儿,还有一会儿。” 李翰就这样僵持不动,后面的生物,前面的兔子,正好构成一副完美的平衡图。 这样不会立即死亡。 等待,等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李翰看到兔子的血在神龛上形成了一个诡秘图案。兔子在说话,还有一点,还有一点。 李翰突然很想回头看,身体的欲望驱使着他回头。理智却告诉他不能。 鼻尖传来的恶臭味越来越重,李翰实在忍受不住了,突然,回头了。 两只巨大的红灯笼在距离他五米开外,闪烁着死亡的光芒,像是两团鬼火,就那么挂在半空之中。 李翰身形未稳,这两只灯笼迅速移动,直逼面门而来。李翰不躲不闪,稳定身形,心如洪钟,不动如山。只见他两只手臂,如刚劲铁骨,嵌在巨蟒的毒牙上。巨蟒推着他倒退,撞在石壁上。 碰碰,沉闷的声音,鞭打地面的声音,巨蟒的嘶吼,李翰的愤怒,在一瞬间膨胀到极致。突然炸裂,黑暗中爆发出一阵夺目的红色光芒。兔子稳稳的在正中,宛如一座神邸。红光每接触一分,蟒蛇就倒退一步,直到整个空间被全部占据。蟒蛇似乎退无可退,狰狞的脸庞,夹杂着恐怖,一丝一丝被吞噬。 李翰眼睁睁看着一条巨蟒,如粉末一般散落,连他捏在手中的毒牙都化作了粉末,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红光过后,蟒蛇的躯干迅速扭曲,弯成一条手指粗细的手镯。惟妙惟肖的舌头竟然成了光秃秃的圆头。李翰觉得手中的疼痛,都消失了,连巨齿和搏斗都是假的。白兔呢? 诡秘的图腾已经成型,白兔身形化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化作一律光注入蛇环之中。偌大的宫殿,一扫而空,精美的浮雕,竟然全部消失。 李翰眼看着一切发生,如此的迅速,如梦一般。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一个散发着光的手环。李翰懵懂伸手,还未触及蛇环,一条紫蓝色的电龙飞速闪过。李翰的手立即缩回,手指甲却来不及撤回,黑了一片,灼伤的疼痛,让李翰浑身一紧。 一阵刺目的光芒闪过,李翰伸出双手挡住视线。手指缝里,出现一幕活生生的画面。 是他,骑在一匹马上,那种装束,是,是…… 怎么会?李翰有些不敢置信。 那是一片腥风血雨的战场,一场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滚滚燃烧。而他站在了最前端,倒在他面前的是叔父,他浑身浸湿在血泊之中,一身战甲破碎,脸色苍白,拉着李翰的手,没了呼吸。一个黑色的背影,在他的对面,手中的一把尖刀正滴着血,一滴一滴,没入泥土之中。那么熟悉,那么清晰。 画面一转,一身红衣的新娘子,乘着喜庆的乐曲,来到元帅府门前。盖头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截洁白的下颚,嘴唇微启,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跨过火盆,由喜娘牵着往里走。盛大的排场,难道是李宣盛的婚礼?李翰想着,目光紧紧跟随。 正堂上,拜访着两尊灵位,下首坐着一位貌美妇女。 一双袖长的手结果红绸,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穿着喜服,表情平淡,看不出几分开心,几分难过。 李翰却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自己。难道红绸的另一端是他的夫人?是一亭,一定是她。难道是和一亭吵架了,脸上连点笑容都没有?若是能娶到一亭,李翰做梦都能笑醒。 喜宴正在进行着,一切都如此自然。新郎新娘在喜娘的引导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其乐融融,高朋满座,贺喜一波又一波。穿着红衣的李翰挂着笑容,迎接着祝福。那样的公事公办,竟没有半分喜悦。 画面外的李翰双目圆睁。 红衣的李翰终于来到了新房。里面站满了长辈,有李翰的姑姑,表姨,林林总总,一大堆人,每个人似乎都很高兴。李翰笑着,却未曾印到眼睛里。 他接过绑着红绳的秤杆。称心如意,是他的称心如意吗? 盖头一点一点,露出新娘小巧的嘴唇,白里透红的脸颊,挺直的鼻梁,一双水灵的眸子,两条远山一样的眉黛。脉脉含情地看着李翰。 怎么会是她? 李翰飞奔过去,拍打圆环。画面嗖地消失了。四周又恢复一片漆黑。 一只毛色白皙的小兔从环中飘了出来,软软糯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八章探秘 一群人聚集在这里,前面是一扇石门,石门禁闭。 他们在等什么? 林一亭跟着左右门神,竟然来到了这里。难道刚才的地动山摇就是因为这里的变化?周围的人,似乎经历了一场苦战,每个人身上留着或多或少的疤痕,甚至地上还躺着许多再也无法站立的人。 而现在,不管是谁,都在看着这扇石门。它的后面是什么? 在紧张的空气之中,一瞬间,门突然打开了。黑黢黢的一片,没有半点光。沉默,沉默,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林一亭有些好奇,目光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中间游走。人群之中一抹熟悉的影子,是师兄吗?林一亭抛开人群想要追过去看。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声呼叫,所有人都开始涌动,林一亭按捺不住好奇心随之转头侧看。一个熟悉的人,从里面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是李翰,怎么会是他?只见他一脸木讷,仿佛灵魂都被拿走了,凭借着身体的本能,自动摸索。 就这么一瞬间,再也未看到师兄的身影了。难道刚才是她眼睛花了,太思念师门,看到的幻影? 可是李翰是怎么了? 林一亭顾不得其他,飞快冲到李翰的身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 一次,两次,没有反应。它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林一亭唤着他的名字,心想他刚刚在里面被炸晕了? 忽然有人说道:“天书在他身上。” 人群中炸开了锅一般,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将李翰和林一亭团在中间。林一亭心道不好,拔剑出鞘,刷刷两剑,迫开众人。 左右门神的实力,她是见识过了,其他人更是厉害,单凭她一人,在众人面前逞强,必定不行。唯有一招,或可行。 林一亭深色凝重,道:“所有人,退后。可知我手中的是何物?” 左继仓大声吼道:“她是火修罗,林一。” 林一亭瞪了他一眼,这老小子,关键时候,还为她助威一把。 “火修罗?可是哪位身怀霹雳神雷,独闯北燕赵候府,暗杀曹焕之,赵候的大将军,那位刺客。” “还有人说,王氏的枢密史也是败在他的手中。” “王将军手下的枢密使?那可是掌握军机要密的大人,可会被轻易刺探到行踪的?” “不过是一时大意罢了,这不过是个小丫头。诸位英雄还能屈于她之下?” “那你可听说归藏散人也是栽在了火修罗手中?” “普陀宗的那位散仙?她不过二十,哪位散仙可是当世高人,说出来也绝不会有人相信。” 流言一时满天飞,林一亭含着一抹笑意,眼光流转,瞧着这些人表演。 一人走了出来,一身蓑衣斗笠,手握一把鹤嘴锄,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黝黑的手臂,冲着林一亭拱手作揖,道:“久仰,山野莽夫,割草农夫邬居陇,代表红叶楼,请教林大侠一个问题。” 林一亭听说过这人,他那是一名农夫,明明就是取人头如割韭菜,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黑煞风,嗜血如命的刺客榜前十,排行第三。至今林一亭还距他挺远,他反倒客气。 “不敢,小女子可不敢自称大侠。为侠,为盗的都是些求去虚名的仁人君子,小女子不过是讨口饭吃,怎敢劳尊驾将最厌恨的帽子,扣在小女子身上。” 邬居陇轻哼。林一亭瞧见左右门神,断头一剪左继仓和田农都在。此外还有其他高手。而另一侧的,显然不是与他们一起。余下三两散布,或五六成群,将这地下空洞,填充得实在。要与这么多人为敌,显然是蚍蜉撼树。必须拉拢一帮人,打击另一方。可其他人,林一亭扫了一眼,几乎无一熟识,这可糟糕。若这些都是武林中人,或许只有李翰能起作用。 邬居陇佝偻着身子,咳嗽一声道:“林大侠,可知道这位公子为何在此处,可是见到了什么?” 林一亭心中惴惴,若是被他知晓二人是无意闯入的,那岂不是白白说明了,他二人完全不知道群雄汇聚于此的缘由,将弱点全数暴露。如若不然,必须和这老狐狸较量一番。 “邬先生,小女子到这里来,不过是看个热闹,保驾护航罢了。可不巧的是,小女子要保护的,就是身后这位将军。邬先生大概还不知道,我家将军是谁吧!” 邬居陇的目光在李翰脸上流转一圈,神色如常,道:“愿闻其详。” 林一亭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李师居元帅的侄儿,横扫西域,大败羌笛,收复国土的大将军李翰。小小名气,不知先生可有听否?” “神威将军?” 邬居道凝视李翰,不露声色。另一帮人,却开始躁动,只见一人三两步跨到前面,拱手道:“不知将军到此,我西江盟实在未尽到地主之谊。惭愧得很。” 林一亭也未曾想到,这另一帮人,竟然是地头蛇,稍有几分诧异,方道:“小女子不过是见过贵盟之中的数人,不知临江分舵的风舵主可好?” 那人迟疑之后,笑道:“林大人说笑了,临江城之中哪有姓风的。临江城分舵的舵主姓言,言云霄。” 林一亭笑了,道:“瞧我这记性,言舵主救过我一次,我竟然连姓都搞错了,他日定要亲自去谢罪。还未请教您是?” 那人道:“我乃西江盟大掌柜肖桑榆,负责西江盟的一切消息往来。” 旁观者插嘴道:“原来聚宝阁拍卖的消息,早就知晓内幕了,又何必专门拿来羞辱我等。” 肖桑榆道:“这位英雄看来是从红叶楼得到的消息,可惜这消息,红叶楼也未必能忝居首功。” 邬居陇冷笑道:“肖掌柜这话,话中有话。” 肖桑榆道:“肖某,平时心直口快了些,比不上邬大人这样的深沉心思。见笑,见笑。” 转而望向李翰,道:“不知将军可曾的见过天书?” 李翰依旧茫然,肖桑榆却不放在心中,反而冲着众人道:“我西江盟本是无心插手的,奈何天下贼子不安好心,将这样的天机交付到恶人手中。如今既然是将军得了这样的异宝,天下英雄,必然臣服归心,我西江盟,也会好生护送。” 他这是要拉拢李翰,邬居陇目光已染了几分杀意,众人也感受到几分胆寒。 这些人是将李翰看作天书了,是要抢人了。眼下,双方针锋相对,林一亭得赶紧想办法,唤醒李翰,引起混乱,从而逃脱。 林一亭道:“肖掌柜怎可轻易断言将军身怀天书。天就是受命于天,蕴含玄机,其中危险,又怎会是区区凡体能够承受的。将军方才在里间,定然是受到了波及,乃至于神智不清,未必得到了什么好处。天书说不定还在。”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针锋相对的双方,都开始摩肩接踵,跃跃欲试。 肖桑榆道:“林大人做这样的猜测,也是有道理的。只是诸位豪杰在此,都是为了一睹天书,若是分彼此,怕是不好。” 邬居陇道:“天下重宝,皆是凭实力争取,难道肖掌柜舍得将这难得的机会假手于人。” 肖桑榆笑道:“邬大人高看肖某了。肖某不过是一个生意人,看中的也是天下太平,怎能轻易起争端。况且李将军如今神志不明,我家盟主与将军又有私交,自然要看重将军的安危一些。” 肖桑榆这番话明面上是看重李翰,实际上是不相信林一亭的话。他是要挟持李翰,认定了天书在李翰身上了。林一亭还想趁机溜走,这下可不好。 邬居陇道:“既然将军护国安民,为我中原武林的楷模,红叶楼也不会让将军涉险,不如你我各自安排人手进入搜查,可好?” 邬居道已经退了一步了,若是肖桑榆同意,岂不是要搞砸了。 林一亭道:“既然是天书,讲究的是机缘巧合,若是进入的人,没一点仙缘,怎能窥见天机?” 余下众人不敢与红叶楼,西江盟争锋,却也不愿落下这样的好机会。 只见一位剑士道:“我等小辈势单力薄,虽然在此居于两派之下,可怎知出去如何?我等伤亡惨重,若是不能一观奇迹,定然是要以死相搏的。” 另一人站出来,道:“这天书,我一定要看的。” 人数虽不足以独自匹敌,可若联合起来,也恰好能抵御红叶楼和西江盟,林一亭心中安稳一点。这样可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这三十余人,如何处理,还要看两大巨头的决议。 邬居陇道:“无名小卒也敢与我等并论?” 肖桑榆道:“天下豪杰都是朋友,邬大人怎能不给半分机会。况且这消息可是红叶楼亲自传出去的。” 有人道:“肖掌柜说的极是,红叶楼又怎能独霸一方,不讲道理。” 道理,本就是强者给弱者说的规则。邬居陇又怎么会把这些喽喽放在眼中。不过肖桑榆,此人滑头,不得不防。 林一亭道:“小女子劝各位一句。凡重宝临世,天生异变,必定有血光之灾。若是诸位已决心这般,小女子自当为各位让路。” 看到李翰这个样子,像他这样擅长机变之人,尚不足应付,这些人,也未必能够得到什么好处。林一亭是在激将,若是他们真一拥而上,反倒好了。 肖桑榆道:“我西江盟在此,也不得不为诸位英雄的安全考虑,如此,青峰,冷刃,你二人进去打探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九章死亡 一盏茶,两盏茶,三盏茶,寂静,期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扇门上。微微张开的一条缝隙,没有丝毫的光线波动。 林一亭冷静地注视着邬居陇和肖桑榆,这两人各自沉默,不多言不多语。 这下子想要离开,躲过这两位高手的注意,林一亭自问有些困难。若是多加上一个神智若失的李翰,绝无可能。 李翰这个状态,如何才能好? 林一亭一半忧心,另一半却无能为力。她的手紧紧握着李翰的手,他总是有主意的,这会子怎么死猪一般。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有些硌人,林一亭又细细地摸着。这些年他也未曾停下脚步。 一瞬间,林一亭的手似乎被回捏了一下。她有些诧异,难道李翰已经醒过来了。忍不住再试一下,果然,李翰又回捏了她一下。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这些人发现了。林一亭心中高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原本沉寂的山石开始了又一次的剧烈晃动,地动山摇,所有的事物都在快速移动。林一亭趁机抱住李翰,在他耳畔轻声道:“溜出去。” 林一亭还想回身,李翰却搂住了她。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林一亭恨不得狠狠一脚踩过去。 “林大人,我来帮你扶着将军。” 肖桑榆,又是他,这个人一刻也未曾江门目光移走。林一亭明白了李翰的意思,目前需要不动声色。这些人不是朋友。 林一亭道:“谢过了。” “有人出来了。” 这么一提醒,大门之后伸出了一只手,不知是谁。 肖桑榆和邬居陇同时挥手。双方都有人站了出来,谁先过去呢?肖桑榆笑眯眯地望着邬居陇,邬居陇也不肯在他之后。 “他爬出来了。” 再僵持下去,这人自己都出来了,这是第一个消息。西江盟和红叶楼同时行动。只见一人握住了那只手臂,另一人抢住了前一人的手臂,一拉一扯,只听到一声脆响,一截手臂,竟然自行脱落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若是这样的拉扯就能造成的后果,那这两人明显是在谋杀。 林一亭不动声色地拉着李翰后退,耳畔传来李翰的声音:“我们不熟悉地形,走不出去的。” 这一点林一亭竟然没有考虑到,若是突然消失了。不管是肖桑榆还是邬居陇都会派出大量的人手进行搜索。偌大的山脉之中,竟无藏身之地。 邬居陇伸手制止,道:“退后。” 肖桑榆也挥手撤退。 静静的空气中,伸出了另一只手。五指具全,下一秒,从手腕往上,竟然开始存存腐烂,如同一具埋入泥土之中的死尸,开始掘开土地,爬出来。 倒吸一口冷气,林一亭心中惊呼不好,这样的场景,连她都未曾见过。直觉告诉她必须走。林一亭拉着李翰,悄悄往后退去。 “是青峰。” 刚刚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小厮模样的,林一亭还能记着他的眉目,一个年轻的生命。 必须走,这些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一瞬间,那扇漆黑的大门打开了。青峰睁大眼睛,浑身扭曲,衣衫褴褛,裸露的肌肤,遍布斑斑点点的腐烂痕迹。一张脸如同恶鬼一般,眼球布满了血丝,挣扎着伸出唯一剩下的手,嘶哑的声音道:“救我。救我。” 他的声音如有魔力,听到的人自发向后退了一步。 肖桑榆试探道:“青峰,青,青峰,是你吗?” “救我,救我。”青峰的声音在整个山洞之中回响,一遍又一遍。 肖桑榆脸色难看,却不能退后,他必须主持大局,硬着头皮问:“青峰,你看到了什么?” 邬居陇冷冷道:“他已经不是你的手下了。” 肖桑榆身后的西江盟高手面露难色,想要接应青峰,可从门缝里爬出来的那个人,穿着西江盟的衣服,有着青峰的标记,可他是青峰吗? 一女子冲了出来,痛哭道:“师哥,师哥在哪里?” 她抓住了青峰的手,激动得浑身颤抖。 “啊!”先前扯下青峰胳膊那人开始哭喊,众人不解。只见他的手臂从手指开始变的焦黑,逐渐向上蔓延。邬居陇冷眼一瞧,心道大患。拔出腰间的砍刀,手起刀落,砍下那人的手臂。 肖桑榆呼出一口气,望向邬居陇,这是个狠人,反应利落干脆。 众人都放下心来,忽然那人的身体开始迅速焦炭化,挥舞着双手,求救:“救我,救我。” 他原是一个高手,现在就如同刚长牙的娃娃,只会抓住周围能抓住的一切,。惨烈的叫声,一寸一寸灼烧人心。邬居陇一刀砍下他的头颅,他颤抖几下,嘴巴里仍有求救的声音。 同他一道的人开始惶恐,西江盟中把人抱着头,伸着手,浑身散发着恐惧。他的伙伴都离他好远。他惊愕的眼神,使劲儿地抓着头发,不可置信地望着躺在地上的焦尸,还在呻吟的青峰,以及跪在一侧,吓得呆滞的女子。 肖桑榆稳定心神,略带颤抖道:“青峰还没死,也许只是个意外。” “世界上不存在意外。”邬居陇反驳道。 邬居陇的年龄足以让他处变不惊,他不过是抖擞蓑衣,露出鹰隼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山洞,那片漆黑之中,隐藏着秘密,足已杀死数十位顶尖高手。 “进去?”肖桑榆试探地问道,瞥向余下众人。 “我要去救师哥,你们这些胆小怕事的伪君子,嘴巴上挂着仁义道德,连自己的同伴都能狠心剔除,如何能配得上天书。”女子声泪俱下,伴着青峰的求救,格外的凄惨。 “不要进去,肖掌柜,我们快离开。”是那个西江盟中人。 肖桑榆犹豫不决,若是现在离去,相当于拱手让给邬居陇大好的局面。何况目前的青峰,情况未名。 女子奋力起身,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不过刹那,她已经进入大门之内。 “师姐。”一身材矮小的人站了出来,被身后的彪形大汉鄙视一眼,胆怯又痛哭地退了回去。 邬居陇的目光移向肖桑榆,似乎在说,情况未明,一切不可控。肖桑榆回视一眼,没有退路。 青峰痛苦呻吟,倒地不起,伤口流出浓稠的黄色液体,浑身抽搐,似乎痛苦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那名年轻高手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黄色的液体在昏暗的洞穴中流淌。肖桑榆的目光避开这场无声的葬礼。握着剑的手缩紧了。 一名散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惶恐不安地冲着肖桑榆和邬居陇作揖,道:“肖掌柜,邬大人,我等不过是无名小卒,在此已经损兵折将,大伤元气,无力与各位争雄,请辞离去。” 邬居陇冷笑,斜睨一眼,瞧向肖桑榆。这样的小人抢东西时,没少争在前头,如今见着送命了,就开始推搪起来,还真想白占便宜不成。 肖桑榆轻笑道:“离开?柴帮主,莫非忘了,天机道上的机关了。若是想走,请便。” 柴帮主面色一凝,徒增几分苍白。 天机道是进出的必经之路。所谓天机,非生即死,万千之中,只有一丝生机,然而这渺茫的生机却又必须在福地之内无一活物存在,方可离开。就算是离开了洞府,到了天机道也是思路。否则此中的秘密又怎会保存完好。 前进是杀机,后退是死路。 “哈哈哈哈哈。” 狰狞的笑声从黑暗之中传了出来,仿佛夜枭的沉吟。声声穿透人心,一团黑影慢慢浮现,露出雪白的牙齿,阴冷地笑着。 “你们都得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章绝境 惨叫绵延数里,连着整个山体结构,剧烈震动。 林一亭钱这里李翰的手,不断地前进,忽视震动。 走了好久,路过几堆枯骨,李翰有些喘气,拍了拍林一亭肩膀,示意她停下来。 林一亭注意到李翰的体温在下降,有些担心,道:“你还好吗?” 李翰额头冒着冷汗,咬牙坚持,哼一声道:“没事。” 林一亭依旧用担忧的目光望着他。 李翰缓一口气道:“你想知道天书是什么吗?” 林一亭摇头,不想知道,不。她想知道,天生的好奇驱动着她,可理智却告诉她必须冷静。要照顾李翰,要护送他安全离开。 “天书,哈哈哈,天书。这些疯子,为了那么个东西,耗尽力气。” 林一亭有些不赖烦,他一直提这些没用的,道:“天书在哪里?” 李翰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指着头顶,道:“毁了,在上天的手中。” 继而道:“我还活着,一亭,你知道为何我还活着?可笑,我的命竟然也掌握在他的手中,凭什么,凭什么一切都要他决定。他以为蝼蚁是可以操控的吗?我不信,我偏不信,我要打破他。” 林一亭看着有些癫狂的李翰,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上天以为所有的故事都可以安排,是谁给他的权利,我就要逆天而行。一亭”他伸手抓住林一亭的肩膀,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可以嫁给我吗?” “咦。” “回荣城,我立即求叔父派媒人说亲,三媒六聘将你娶进门,可好?为你铺红妆百里,只要是你。” 林一亭被他说得有些呆滞了,木木道:“好,好,好的。” 李翰随即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把抱住了林一亭,力气大得惊人。 “一亭,我一定会尽毕生让你幸福。我会让体内的阴阳二气流转不息,会好好地保护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林一亭有些疑惑,道:“何为阴阳二气?” 李翰涩涩笑了一下,道:“这原本是仙门之中的法门。引天地阴阳入体,绵延寿命,强身健体。我当时命悬一线,幸而得见仙人,教我引体之术,借住回生丸,逆转生死,从而喘息。” 这是天地同寿的法门,大道至简,从古至今,乃至于师父老人家都未曾研究透彻,世界上真有人得到真传? 林一亭道:“可知道是何人?” 李翰愧疚道:“我曾经答应过仙人,不透露道号,行踪。自当信守承诺。若是对你隐瞒,我心中有愧,可不敢违逆仙人意思。” 林一亭颔首,道:“诚信为本,确实不足道。” 窄窄的山洞道路突然指向一明亮出口,两人兴喜不已,穿过洞口。眼前竟然是一处开阔的山腹瀑布,中间深沟俨然,水流轰轰隆隆,竟然雕琢出如此惊险的沟壑。伸出头,只看到下面漆黑一片,竟不知此处有多深。 林一亭退回李翰身旁,道:“此处无路,我们怎么走?” 李翰指着瀑布之下,道:“前面水花溅洒,所及范围更广,其下必定有异像,不如前去看看。” 林一亭这才看到李翰所说的奇异景象,有些好奇,偏头瞧着他。 李翰挠挠头,道:“我年少之时,最喜欢读些游记,又好闲书,常常游历天下,因而对这些熟悉几分。若以后天下太平,我定然要带着你去看看大山大河,壮丽江山。” 林一亭脸红道:“谁要同你一起去。” 李翰嘿嘿一笑,偷偷瞟着林一亭脸上一块绯红。 突然前面出现了枯骨,再细看,四周摆着好些骷髅头,也有野兽骸骨,不知所谓。林一亭心生疑窦,拉住李翰,道:“前面去不得。” 李翰不知所以,呆望着林一亭,求解释。 一亭道:“卫庄公曾说过这山腹之中藏有洞天福地,何谓福地?也就是锁住天下灵气,与外界隔离。如何锁灵气?道家曾言生死相依,如有宝物必有妖怪。而有毒蛇之处,必定解药。此处既然深藏重宝,必定机关重重。而以死灵锁灵气最为便捷,此处有水。水源之处本就是阴气聚集之处,最易滋生怪像。而修剪此道场的人,又借助外力进行封锁,必定不让外人进入。同样里面的人也是无法出去的。可惜我不懂符箓之道,只晓得蹊跷,却无能为力。” 李翰道:“既然是仙人,又怎会以活人性命筑建道场?” 一亭道:“这如同人食牲畜一般。仙人本就不是常人,不必顾忌凡人的性命,视人命如草芥,常常为仙人之道。无分好坏。况且以野兽为引与以人为引,本身就无差异。” 李翰露出憎恶的目光,道:“天下了黎民百姓,又怎会是草芥?如此枉顾性命,岂能为人?” 一亭点头同意,道:“君王用人陪葬,道理也大都如此。难道能改?” 李翰道:“如何不能?” 林一亭看到李翰眼中的光芒,露出一个痴迷的笑容。转身走向瀑布。 水流虽然湍急,常人无法靠近半分,林一亭和李翰凭着身手矫健,硬生生逼近。 一亭道:“若是前面有路,你我二人一跃而上。若是有暗道,则会落入其中。若是没有……”她望向深深地沟壑,“我们会落下去。” 这一次李翰没有说话。这是一个抉择,谁也不知道前面会不会有路。 沉默良久,李翰道:“我先去,若是看到我的信号,你再动身。” 林一亭一把拉住他,摇头道:“我是你的护卫,护你安全是我的责任,绝不能让你涉险。” 李翰微笑地望着她,道:“我说过我要保护你。” “可是……”林一亭想要解释,李翰止住了她。 他走到悬崖边上,回头看林一亭,道:“如果掉下去了,我。” 一亭走到他身侧,伸手握住他的手,冲他甜甜一笑。 准备跳下去,不管是瀑布,悬崖还是无底深渊,因为他们无路可走。林一亭凝视着李翰坚定的眼神,向瀑布走了过去。 浑身都是水,真的要跳下去吗? 林一亭迟疑一秒,正要起跳,忽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一亭大吃一惊,谁会知道她? 回头一看,竟然是师兄。 李翰紧握一亭手臂,轻声道:“谨慎些。” 一亭开始在山洞之中就察觉了师兄在此,还真未想到他真在此。 师兄一身淡蓝色长衫,配着一头高高束起的黑发,留着两缕青丝,微微收起扇子,如清风拂面,皎洁君子,温文儒雅。 “师兄。”一亭想也不想,冲到面前,生生止住了步子,停在他的跟前,略带几分羞涩,几分惭愧,不敢伸手拥抱,委屈巴巴的模样。 “小亭,又调皮了。” 一亭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声音蚊蚋一般:“师,师,你怎么在此?” 师兄伸手放在她几缕额发之上,轻轻安抚道:“没事。” 李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站立于一亭之侧,轻轻拉着她靠近自己几分。 一亭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几分失态,抱歉一笑,道:“这位是荣城战将,少将军李翰。” 师兄侧身还礼道:“久仰将军威名,幸得一见。” 李翰苦笑:“眼前的情况,好像不适合问候。” 一亭道:“可有出去的方法,师,师兄。”她本就被逐出师门了,再如此叫,恐遭反感,因而迟疑。 师兄脸色苍白,血色尽失。先前,林一亭也未曾注意到师兄的这副模样,有些担心:“师兄,你怎么了?受伤了?” 师兄道:“要走出天机道,必须求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一章天机 求死?林一亭不懂,李翰不懂,师兄只能苦笑。 “这里是福地的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天机道。天机不可泄露,凡过此道者,必能窥见天机。然而……” 师兄话说一半,一亭来了兴致,问:“若是过此能得见天机,是否人人争相至此,求通天之道。” 李翰道:“老子曾说天地不息,自成其道。因而万物之道,从未隐藏,而是呈现成世界,然而窥见其中真理的不过寥寥,何会如此?大约是我们自身的接收能力有限,于是只有大智慧之人才能堪破。” 师兄点头:“确实如此。天机道之内,存世间真理,超越世俗理论,因而过其中之人,常常癫狂欣喜不自知,沉迷不能自拔,一瞬间即可突破自身极限。” 一亭更不理解了,这难道不是更好吗?道:“难道这样不好?” 李翰道:“这样说,我有一解。如若世人一出生个个都是大师,都是圣人,那世间就不存在经历的意义,人生也就无趣了。碌碌者知生知死,无所求。无欲者,超脱世外,生即是死,死也是生,反而没了乐趣。” 师兄侧目瞧着李翰,没想到这人的见识能够深入至此,道:“福地从未藏匿任何秘密,相反,他本身就是一部天书,而真正的天机就在天机道之中。” “为何这些年,江湖中未曾有福地传闻?”一亭不解,若是真这么容易,岂不是人人都能到此一游。 师兄道:“不是没有,而是真的有。凡是出去的人,全成了疯子。所言所行皆是狂悖,不为世人接受。所以不能行,也未曾有人真正相信。就连师尊,师尊……” 师父?一亭不解,难道师父也会对此感兴趣。师父常常只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事物,能有这个兴趣,也不奇怪。 一亭问:“师兄怎会到此?” 师兄挠挠头,苍白的脸颊上流过一丝怒气,道:“我学艺不精,给师父丢脸了。打赌输给了红叶楼的主人,答应领着他的人到此来寻找天书。不过这世界上真不存在天书。” 李翰眼皮抖了抖,师兄在看他,下意识的他避开目光接触。天书,他也不知道自己得见的是否就是这些人口中争相求取的天书。因为,那已经毁了。 一亭暗暗发笑,师兄自小就不擅长打赌,偏偏这么喜欢与人博弈,这次倒好,被人栽了个大大的跟头。连他那么聪明的人,都对此毫无办法,那,那如何能带着李翰全身而退。这么一来,又不那么高兴了。 不过,一亭问道:“既然不存在天书,为何这些人如此热忱?” 师兄苦笑:“这大概就是不动明王曾经提及过,指导他的一位仙者曾经让他于甲子年至此拿走天赐之物。明王酒醉后,将此透露给好友,从而泄露这个秘密。明王在江湖之时,无人敢打福地的主意。明王退隐之后,销声匿迹,这些人心动了,于是才挖掘的。师尊曾与明王交手,有过交往,于是答应过明王要替他做这件事。然而师尊不屑与晚辈后生交手,因为我们这些弟子要替师尊分忧。” “我怎不知?”一亭有些难过,师父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难道真要彻彻底底将她逐出师门? “师妹年幼,冲动了些,师尊心中自然有数。” 李翰打断道:“如此说来,这条天机道也不是不可离开。” 师兄望向李翰,有些好奇,道:“难道李将军,有高见?” 李翰轻笑道:“既然师兄说过,这天机道就是天机,明目张胆地给世人看,那世人难道应该看?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万事皆空,如此一来。你我尽可不看,闭目过去就是了。” 师兄一拍脑门,道:“我怎未曾想过?” 李翰道:“凡人欲望为先,都想得知先机,于是沉迷其中,无法控制私欲。而仙人超脱世外,无欲无求,自然一眼望尽天机,不会受其困扰。你我皆是凡人,无法做到仙人这般。何不摒弃欲望,不看不听不闻,摒弃五感,自然不会有影响。” 师兄有些忐忑,道:“这。这。” 林一亭道:“既然能过,何不一试?” 李翰走在前面,林一亭紧跟在后。师兄一把抓住一亭,一亭止步,望向师兄,不解道:“师兄,难道这方法行不通?” 师兄道:“你我三人,若是全部进去,此方法又不对,岂不是满盘皆输。” 李翰冷眼瞧着师兄,难道他心中有鬼?不敢尝试,还是心中欲望太甚,无法自持。偏偏当着林一亭的面,不能明言。于是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先来。” 师兄摆手。一亭却一马当先,道:“这样危险,我是你的护卫,让我先去。” 师兄拉住一亭,道:“小亭,师兄受伤了,用你的周天归元真气,为我调理一番。” “可是。”一亭既不能放任李翰独自行动,又不放心师兄。他确实受伤严重,这怎么能离开呢。正左右为难。 李翰道:“一亭,你陪着师兄,我为你们探路。若我先过去了,你们跟着来来,就是了。” 林一亭看着他的目光透露着不舍,这可是生死未知的旅程,她怎么放心让李翰孤身前行。 李翰轻轻搂了她一下,在耳边低语,道:“相信我。” 一亭紧绷的神经稍微缓一缓,靠在他的肩头,重重地点头。 李翰才走,师兄拉回一亭,表情有些严肃,看得一亭有些手足无措,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师兄。” 师兄道:“小亭,你从来都是不谙世事的,怎么会和荣城少将军搅和在一起?” 林一亭脸蛋通红,道:“原不是为了他。元帅曾经救过我一命。我答应要护他周全。这次是元帅让我保护少将军的。” 师兄道:“你两如此亲密,难道是师兄眼拙?” 林一亭别过头去,道:“我们,我们原本就是发小,与他们自然亲密些。” “你可是喜欢他?” “我,师兄,你说什么,我何时喜欢过谁?只是他与别人不同罢了。” “如此倒好。你感情太过单纯,你们并不合适。” 一亭错然,她自然是不懂感情,可她又觉得是懂的。她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刻到骨子里的那种,只愿多见他一面,多和他待一会儿,就算是看着他也有无尽的满足感。如今她才迈出一步,打开一颗真心,迎面而来的就是刀风剑雨,难道感情这条路,就如此艰难。 “为何?” “此人胸怀韬略,行事坦荡,有经天纬地之才,称王称霸之能,如今只是差了一点点野心。若是他无野心,他日必定遭人算计,落得个凄惨下场。反之,则是问鼎天下,逐鹿中原。而你。小亭,你无野心,无抱负,和他一起,结局。师兄原是不想泼你冷水,可是相较之下,师兄也不愿看你他日以泪洗面。” 一亭从未觉得李翰与她有这样的不同。先前不过是家世背景,身份地位,外在不同。如今师兄却说他两人内在也不同,仿佛就没有一点可能性。真的是这样吗?难道她放手了,李翰能够轻易放手,还是说这都是师兄的猜测。师兄承继师父的衣钵,造诣不凡,早就不是她能望其项背的,绝不会信口胡言,更不会欺瞒她。可是不甘心,难道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一亭道:“师兄,可相信缘分?” 师兄道:“可世上的人多的是有缘无分。何为缘,千丝万缕,相互依傍,互相成长为缘。何为分,刀刃上行走,方为分。有些人只能共成长,不能长相处。” 一亭道:“可我相信他,也许你说得都对,可我就是相信他。只要是他,一分一秒,我都不想错过。” 师兄缄默,轻轻地摆弄着一亭的发梢,几分怜惜,几分疼爱。 突然,林一亭眼角划过一丝血色,顿时警觉,道:“那是什么?” 师兄随着林一亭的目光望去,只见石壁的一角,巨石之侧,似乎染红了一片。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开始蔓延。 一亭捏住鼻子,心道不好,这莫非也是其中的机关。师兄却很是镇定,不过稍微侧身,将林一亭护在身后。 一亭想起山洞之中的其他人,试探道:“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出来?” 师兄道:“他们出不去的。” “为何?” 师兄的眼睛开始变红,爆出血丝,有些可怖。一亭担心道:“师兄,你的伤势加重了?” 师兄摇头,道:“福地之中的机关,都是致命的,特别是那扇门的后面。他们若是见到了,就无法离开。” 李翰也是从哪里出来了,难道李翰有难,一亭着急道:“李翰也是从哪里出来的。” 师兄道:“他已经没事了,他没有贪心,这些人都有。小亭,人心险恶,不是可以被测量的。” 那远血红突然抖动起来,撕裂般的吼叫声,道:冷子山,你骗我,你骗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二章秘密 一团血色粘稠物迅速展开,露出一个后背,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见他裸露的肌肤上斑斑点点尽是皮层腐蚀的痕迹。一身蓑衣已成了粉末,零星遮挡,一头干枯的灰色头发,沾着些肉沫。 是邬居陇,林一亭的心一拧,竟不自觉的害怕起来。师兄将她护在身后,像是照顾一只小崽子一样。 邬居陇咯咯直笑,阴森可怖。 “你将我们害得好惨。冷子山,不愧为独指神探。” 师兄镇定自若,护着林一亭的手臂有些僵直,道:“邬大人,你有所求,我不过是应允了贵楼主的要求,不曾害人。你贪心太炙,以至于穷途末路,又怎么能责怪他人。” 邬居陇喷出一口血沫,直勾勾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嘲弄,道:“邬某江湖飘摇三十年,如今也算是活够了,栽在你的手中,也算是值得。毕竟少年一辈中,能过得上老夫眼的也不过一个手。” 师兄虽做泰然,实则愈加戒备,邬居陇可不是善茬:“大人抬举了,只是你我如今也都是陷在这儿了,也算是共患难。” 邬居陇笑了,又超前移了两步。现在已经能完全看到他了。他的脸颊已经面目全非了,手脚却是无恙的。他在逐步地靠近一亭和师兄。 一种强烈的不安袭击了林一亭,她迅速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不要过来。” 邬居陇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恶毒,死死地定在林一亭身上,道:“是你骗了我们。姓李的不在这里,你们已经找到出路了?快点告诉我。” 师兄紧跟着林一亭,道:“前面是天机道,你也是知道的。” 邬居陇冷笑:“天机道?那是你说的。只要山洞中无人,天机道则会自然开启,我等就能过去。现在里面没有活物了。” 林一亭咋舌,里面明明有那么多人,肖桑榆还在里面,怎么会无人,难道…… “你将他们全部都杀害了?” 邬居陇裂开嘴唇,发出夜枭一般的刺耳鸣哮:“我,不,杀死他们的不是邬某。真正杀死他们的是这里的秘密。没有人能活着将这里的秘密带出去,除非他是个死人。” 这人极度危险,武功深不可测,若是被他抓住,或者坑害,纵使师兄三头六臂也不能全身而退。林一亭不能让他涉险。刚想要出头,师兄制止了她,低声道:“交给我。” 邬居陇笑道:“你相信我或者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这里马上就要毁了。” 在他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破,阵阵声浪,将周围的石壁震动,一时又是地动山摇。 林一亭虽然见识过,也被吓了一跳,稳住身形。 师兄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石壁后面传来一阵阵抓挠声,似手指甲划过石壁的尖锐刺耳之声,惹得人心毛毛的。 后面难道有人?林一亭庆幸邬居陇说的是谎言,下一秒,邬居陇竟然跳起来了,史无前例的失态,一双眼睛惊恐慌乱,双手双脚并用爬行,嘴里嘟嘟囔囔道:“他们来了,快走,快走。” “救救我,救救我。” 凄凉的叫唤直透人心,搅得人心惶惶。他在害怕什么?一亭还不理解。下一秒,一头啃咬半边的骷髅头,像蛆虫一般蠕动,透过昏暗的光线,折射出来。 林一亭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竖立。 邬居陇死命地爬过来。师兄一块飞石砸在他的手上。 “快说吧,这是什么。你是知道的,你无法靠近我。” 邬居陇的笑带着绝望和兴奋,道:“在这里,你是杀不了我的。死人肉白骨,多少皇帝的梦想,就在这里。你杀不了人了。你杀了他,他会站起来,再杀你一次,直到你们化成齑粉。彼此纠缠不休。哈哈哈哈,死不了的。” 难道长生不死,指的就是在这里,林一亭不相信。师兄目睹了眼前场景,仍然沉着冷静,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牵着林一亭朝着瀑布冲过去。 邬居陇爬在后面,恶狠狠道:“你们不能丢下我,就算死,我也绝不死在这里。英雄一辈子,绝不做狗熊。” 林一亭看着邬居陇的模样,生不出半分怜悯,可若被他拼死一击,他们谁都不可能安全离开。 师兄道:“可以,带你离开。不过,天机道,你得自己走过去。” 师兄给林一亭递了个眼色,林一亭点头,起身一跃,冲着水帘落下。 邬居陇看在眼中,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 这些软绵绵,血肉模糊的躯体,宛如影子一般黏在人的身上,不肯撒手。就是这些影子,倒下了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倒下。凭他的功夫,这些人都不是对手,唯有从头的做。” 他手肘微微上抬,提醒一亭运用周天归元真气做内息。 一亭屏住呼吸,瞧着这一看似虚无的水帘,前面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三章脱险 推开水帘,一瞬间,林一亭屏蔽了所有的感觉。迎面感觉到有风,撩起她的头发,不断地挑逗她。闭着眼,仍可感觉到明晃晃的一片,极度地想要睁开眼睛。林一亭不敢,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运起周天归元气,将自身包围起来。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四周气息的流动,以及不停地呼唤。 集中精力在周天归元气上,用全力进行抵抗。每走一步,如同在刀尖上摩擦,浑身被欲望拉扯,似乎就要突破极限了。 林一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似乎连她的意识都开始走失。谁在叫她? 很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小小的,竹竿一样,卿。 山风真人虽嘱咐过他,不必提及相遇之事,不必事以师礼,更不必昭告天下。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李翰能活着全靠他助力,只能稍微回报。 才坐下,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就进来了。向李翰行礼,又拜见了其他大人,才道:“小人是孙将军府上的小厮。原本是管家大人亲自来请将军的,可他等了将军数宿,年老体衰,支撑不住,就叫小人守着。瞧见了将军需得通禀一声。还请将军到府上一叙,太夫人想邀请将军品茶。孙将军说,将军少年英才,他老远回家,还要见一面多些交流。” 李翰点头,问:“可说了是上门送聘礼?” 小厮颔首道:“小人不知。将军可亲自上门征询。” 李翰道:“年纪轻轻,吐字清晰,话说得不错,罗大人,给些钿子,劳驾他多跑几趟。” 小厮谢过,接了银两离去。 李翰对罗平道:“这两日,城内有何异动?” 罗平答:“自宴会那日之后,前来关注将军的人多了些,都挤在这附近。临江城内的江湖人士反而少了,只有隶属于西江盟分舵,萧氏阁卿的,或是几家镖局的,尚还有走动,其他的,大多都减少了。” 这些人果真是冲着天书去的。李翰心中更加肯定,可是进入福地的天机道都已经全部毁了,还有谁能找到其他入口。况且,天机道里面的天机,难道真的泯灭了? 这一天就像是做梦一样,李翰到此刻都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不住地揉搓大腿,手臂,想增减几分真实。 “也就在这几日了,聘礼都准备好了。他定会亲自和我谈。” 罗平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道:“芜护卫已经到了。” 李翰这才想起一亭之前给他提到过的离开。没想到才踏入门口,就要面对了,不露声色地点头。叔父这么着急让一亭离开,难道是荣城有变?李翰着实摸不着头脑。现在西境已经安定,李宣盛接管大量防务,调度有节,基本上已经将荣城牢牢地抓在手上了。难道叔父还不放心? 只要亲事一定,他也可尽快回去。 至于福地,这个地方为何会吸引这么多的江湖人?至于困在里面的人,必须遣人进行调查。他到底看到天书了吗?李翰自己都不能确定,大梦初醒,反而觉得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 夜里下了点小雨,早晨天已经放晴了。连日颠簸,身体几乎到了极限,因而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李翰有些抱歉,毕竟今日还有那么多的事物等着他处理。罗平等人大约是怕打扰他,因而也不曾叫。 门推开了,脚步声轻轻的,好似怕打扰了他。李翰偷偷瞅了一眼,是林一亭,她端着一盅汤,放在桌上。李翰立即闭上眼睛,假寐。 一跟手指落在他的鼻尖,痒酥酥的,李翰心中偷喜,恨不得立即睁开眼去看她。又止住了。手指划过他的鼻梁,额头,脸颊,耳坠,落在他的唇边。难道一亭想要亲他?李翰浑身像上了发条一样,紧张起来。赶快动手呀,等什么等,就知道这小丫头在他的盛世美颜之下把持不住了。 等了半晌,怎么不动手。李翰眯着眼,露出一条缝。看过去,林一亭正出神地瞧着窗外,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刚刚在挑逗他。 李翰心中的火正熊熊燃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军人的臂膀本就力量雄厚,加上一亭一点反抗之意全无,一下子就被卷入床铺之中。 一亭的手已经提到了半空中,眼看就要落在这个登徒子的脸上。生生止住了,这屋里就只有他两。她收了手,有些抱怨:“不害怕我的巴掌了?调皮。” 李翰心中练习了千万遍,仍旧是激动不已。 小林子就睡在他的身侧,和他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他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的细细的血管,感受她砰砰乱跳的心。她没有反抗,李翰也没有再进一步,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李翰曾想过有一天,他能这么和小林子近距离接触。可她越是在旁边,他就越是想去碰她。她俏丽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圆润的嘴唇,软软的耳朵。就像是一个全新的玩具那般,吸引着李翰。想碰一碰她,又不敢。 林一亭反握着李翰的手,在他的臂弯下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着。 “我师兄走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是我的师兄,相处了许多年。突然见到了亲人,又突然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是呀!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漂泊在外。那些没有他的日子,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以后我都在,在你的身边。有我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的。”他把下巴放在一亭的头顶,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环住了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四章又拜访 孙将军府上已经请了一班新来的戏子,搭好了戏台。 自孙向策回府之日起,孙家的大酒小席未曾散过。因而吵闹了些,孙婉蓉早早地避了出去,今日倒是不必了。 “李翰,李将军已经到了。” 管家点头,吩咐道:“请去后堂,让老太太见见。” 孙府的后院修得极大。因孙老夫人喜欢些珍奇植被,因而送礼的也抓住了这一点。然而死板的景致总不那么令人愉快,于是又养了些天鹅,仙鹤,灵雀,需要细致照顾的玩意儿。吵吵闹闹的,为这寂寥的花园,多添了一份活力。老太太很是喜欢这个后园,平日常让人打理。最喜欢的是一只会说人话的八哥。 老太太已经在花园中坐着了,侯在一旁的是孙夫人和见过的那位嬷嬷。 嬷嬷并未动手只是侯在一侧,孙夫人忙前忙后地照顾着老太太。孙夫人用镶着银边的竹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老太太碗中。老太太不很喜欢,并未动筷子。 看到这一幕,李翰反而不敢向前了,怕扫了孙夫人的面子。 还是嬷嬷眼尖,一眼就瞄到了他。跟老太太耳语几句,就来迎他,道:“才说到,如今儿就到了,可不是巧了。将军,里面请,用些早膳。我家主公今日还在早练,一会儿就能见着了。” 李翰不推却,到了跟前却不敢坐着,孙夫人都未曾坐着,只好立在一侧。 老太太瞧着李翰,很是高兴,道:“这些日子,都到哪儿去玩了,怎么不陪我看戏。策儿,娘亲可想着你的。” 孙夫人早已习惯了老太太的疯言疯语,抱歉道:“老太太上了年纪。”并未说完,只是略上指。 李翰并不在意,反而亲切地叫:“老太太,又来打扰了。” 老太太宠溺地横了他一眼:“回自己家,哪里算得上打扰。老子娘还供不起你一口饭了?” 老太太向来是将他看做孙向策的,因而说话反而没了忌讳。 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瞧了瞧她那只会说话的八哥,孙将军的人就过来请了。 本以为门童带着是去书房,七拐八拐的到了演武场,场内许多人,正在操练。许是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李翰摩肩擦踵,跃跃欲试。 只见武台上,一名壮硕汉子,同一名肥胖过头的胖子正在角力。壮汉一把搭在胖子腰间,白花花的肥肉乱颤,胖子纹丝不动,壮汉的力气竟没将他跌倒。壮汉又出脚,欲勾他下盘,胖子嘴角歪斜,扎起步子,稳稳挡住。壮汉不死心,还要再上。胖子看准时机,待他求胜心切,一招压倒在地。此一力重逾千斤,壮汉还想挣扎,已被压成肉饼,只听到咔咔几声脆响,怕是骨头断裂了。 周围围了一圈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喝彩。左右将壮汉抬走。 若是在荣城,见到这样的场面,李翰自不会认输,还会上场博弈。这倒好,白看一场戏。 一名中年男子已经移步到他之后,见他瞧得出神,并未动声色。 “场上的胖子是我手下的第一高手,惯用两扳手。平日里和兄弟们打闹惯了,可还看得过去。” 李翰回头,正瞧见他,孙将军,孙向策。 “将军谦虚了,将门之下,那会有懦夫,这位将士功夫了得,进退有度,确实为将军左膀右臂。” 孙向策略微展露笑颜,道:“都是学武之人,血气方刚,要不要上场一试。” 李翰倒想。若是赢了,像是嘲笑孙向策手下无人;若是输了,不,怎么能输呢。 “年轻人,不必推却。那夜听闻你曾一击打败王仁次子王苏衍,连他家学斩月都没能在你手下捞到好处。这些年同王仁多有些龃龉,也尝过他的功夫,将士们常愤愤不平,听闻你的战绩,佩服不已,还真想见识一番。” 李翰道:“将军过奖了,翰担了个虚名,真有些百口莫辩。” 胖子跳下武台,拱手拜倒,道:“主公。” 孙向策抚摸着胡须,道:“听说你这几日在演武场憋屈得很,找不到个像样的对手?” 胖子挠头,木讷讷道:“主公,瞧你说的,这府里可自在得很,就是这些小胳膊小腿的,我一个糙汉子,生怕给扭折了。下手轻了些,不自在。要是在战场上,十个八个的敌人,我鞑鞑也不放在眼里。” 孙向策冲李翰笑道:“你看,这对手如何。” 李翰道:“鞑鞑将军威武,翰虽柔弱,也不能推却将军的美意。” 孙向策笑得更深了,道:“鞑鞑,这位便是临江城内闻名遐迩的那位收复西境的少将军。你不是念叨着要与他一战,如何?” 鞑鞑瞪目,道:“怎会是他?” 神威将军李翰的名声在家军营内外都是传遍了的,那形象怎么也够得上生猛的大将军,至少身高八尺,单手能举起两匹战马,抗千钧如履平地。怎么也和这位文质彬彬,弱质芊芊的少年郎扯不上关系。 孙向策问:“不满意怎的?” 鞑鞑道:“若是胳膊腿儿折了,鞑鞑可不背这个锅。” 李翰笑了,道:“鞑鞑将军多虑了,要掰折翰手足之人,怕还在襁褓之中。” 孙向策心道,李翰如此夸夸其谈,真是不怕鞑鞑? 鞑鞑上台,冲李翰招手,李翰单手撑过边缘,一跃而上。鞑鞑喊道:“好功夫。” 李翰赤手空拳,倒让鞑鞑不解,道:“你可选称手武器,同我搏斗。” 李翰道:“太慢,速战速决。” 这样夸下海口,不怕打脸。鞑鞑心中腹谤,这人是有真功夫有恃无恐,还是故作大方,鞑鞑可是不会放水的。 “看好了,我出拳了。” 李翰身子纹丝不动,只伸出两指,速度之快,在鞑鞑手腕一点,鞑鞑力量全消,反而受制。好在身经百战,练就铁躯,不过稍微酸麻,下一爪,直接指向李翰胸口。原本以为他会惊慌失措,却见这小子不慌不忙,不躲不避。还真以为鞑鞑会手下留情?鞑鞑正想吓吓他,谁知伸出去的手竟然在他胸前生生停住了。抓住他胸前衣领,用力一撕,整件衣服哗啦啦裂开。一身刀剑伤疤,在铁骨铮铮的胸膛上,留下些许印记,剩下的竟然是一身钢铁般的躯体。这样密密麻麻,交错往复,连鞑鞑也未曾见过,不由得对这个白面小生露出几分佩服。还未表露,只见李翰动了,只一瞬间,一只铁骨,拍在胸口,鞑鞑只觉得肋骨断裂,几乎摔出武台,再要支撑,却是无力。 李翰收手作揖:“承让,承让。” 台下孙向策已经目瞪口呆,李翰可是荣城李帅车的侄子,未曾寄养在江湖,如何会学得这样高深的功夫,连鞑鞑这样的外家高手,在他手下取不到半分好处。若他是江南的人,孙向策也不必担忧后继无人。可惜了,这样的人才竟然落在了李师车这粗人手中。 李翰刚收力,扶起鞑鞑,在他胸口摸索骨头,接了回去。 鞑鞑疼痛不已,以为李翰要在他身上取件战利品,却没想到却在帮他,老脸通红,言了句谢谢,便不语了。 此人功夫了得,行军打仗更是厉害,心肠不坏,若是容容能嫁得如此夫婿,江南岂不是有了依靠。 孙向策道:“少将军名不虚传,这样的试炼,不过小试牛刀,也能如此对待。” 李翰道:“孙将军与我父亲,叔父曾为兄弟相称,我等小辈,那能够得上将军。若是不嫌弃李翰资质拙劣。也同叔父一般,称我名字即可。” “少年英才啊!” 李翰道:“说起叔父,翰倒是想到了一桩美事。原本是胡夫人与尊夫人定下的。可惜尊夫人仙去了,胡夫人自然操心些。早年几位长兄接连亡故,没来得及过问。如今荣城形势大好又与江南交好。叔父这才遣了翰来向将军求亲,又怕我小辈唐突,亲自备下了厚礼。” 孙向策料到李翰会如此说,也不避讳,道:“夫人曾经与我商量过,这些年胡夫人伤心,也未曾过问。原以为就这么过了。多得李老兄还记得,又派了你来。我原本是该一口答应的。可是……” 李翰道:“将军还有担忧。” 孙向策道:“我膝下空虚,就这么一个女儿,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西川虽富有,却也偏远,容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受不了这个苦。况且她体弱,独自远嫁,我不甚放心。” 李翰道:“将军爱女之心,叔父早已知晓,还说将军快成了女儿奴了。他定会将郡主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不会让将军失望。” 孙向策又道:“胡夫人原本同我先夫人是闺中密友,又谈到了儿女亲家,原本是亲上加亲的。先前几位公子新丧,多有龃龉,我本打算与李兄说清楚,无奈公事缠身,没多言语。如今再提,怕旧事伤怀。” 他废这些话,绝非要断这门亲事,定还有救。李翰心道。 追问道:“先前是多事之秋,如今却都过去了,儿女长大,况且翰的兄长李宣盛也早听闻郡主美名,倾慕不已,让翰转达心意。奈何翰男儿身,怕扰了郡主。” 孙向策狐狸一般狡猾,不接他的爱情牌,道:“我与你说这么多,还是对这门亲事有些寄望。不过容容许的是未来的西川之主,而非哪位公子。李帅若是同意,修书一封,与我安心。适时,我也不会再多言。” 孙向策的心思果然在此,难道未来的西川之主不是叔父的儿子李宣盛,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忧虑。 只需转告叔父,征询他的意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五章舍我其谁 离开李翰的第一天,林一亭选择从陆地,经过剑门关,取道昌平回荣城。 这个时候,李翰应该去拜访孙向策了,孙将军大约是已经答应了将郡主许配给李家,不久他也可以回来了。紧接着大帅府上上下下要开始为少帅筹备婚礼了。到时候,李翰会不会去迎亲呢?或者他已经回来了,换了其他人去。最好不是他,一亭想着。 一路上,没有其他的事,除了赶路,就是想想李翰现在在干什么。 或者他已经拜访过西江盟和萧氏阁卿了,也许他对曾经离开的那个洞天福地仍有兴趣,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师兄虽说是应红叶楼主人的邀请而去,那师父对此又是什么态度?师兄为何最后是那个样子。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唯独隐瞒了她一人。 刚到了剑门关,就见到了一个熟人。大帅身边的近侍,救过她一命的金吾卫统帅,代号鹰眼。 他怎么在此?鹰眼从未离开大帅身边,难道大帅现在已经不在荣城了吗? 林一亭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几分拘束,几分忐忑,仿佛鹰眼是她的长辈一般,道:“大帅可是到这儿了。” 鹰眼并未表态,反而问:“一路上可曾顺利?” 一亭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道:“少将军的差事还算顺利,无甚危险,大帅可放心。我离开之事,并未大作宣传,因而不曾有人发觉。” 鹰眼摇头:“一亭,你一向谨慎小心,这一路上红叶楼没打算放过你。” 一亭道:“小麻烦,他们好像盯上了我,不过都已经处理过了。” 鹰眼道:“情报信息上曾经说过,红叶楼是所有组织的死敌,若是碰到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显然,你并未放在心上。” 一亭汗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露出委屈的模样,道:“已经,已经处理……” 鹰眼道:“你曾经进入金吾卫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过你,刺客是没有感情的。你也考虑周全了,如今行事如此大条。大帅怎敢将性命相托?” “大帅有危险?”林一亭第一反应,有些激动。 鹰眼用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她,道:“大帅要见你。” 大帅现在应该在荣城之中坐镇大局,鹰眼不远千里前来接林一亭,倒叫她受宠万分了。 “我正要去见大帅,何必不远千里来此,同我一道走吧!” 鹰眼不说话,走在前面。一亭正纳闷,墙角转出一匹战马,正是驽驽。她将驽驽寄养在帅府马场,好生休养,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他了。 鹰眼道:“你的马,骑着快些。” 一亭点头,鹰眼翻身上马,一亭紧跟在后面。鹰眼向来代表大帅行事,一亭对他未曾怀疑。不过这条路,不是通往荣城的大道,也不是捷径,相反,距离还越来越远了。 穿过一个乡野小镇,道路越发崎岖,全是上山的路,一亭真怀疑前面没有路了。大帅出门是军队开道,几乎不可能走这样的山路。 想要开口,却又迟疑了,再看看。 鹰眼在前面,突然开口:“纵使心中有疑问,也绝对地服从。林一,你比之前能沉住气了。不过,刺客的信条是不择手段,找到目的,你找到什么了?” 林一亭知道鹰眼这人性情古怪,做人苛刻,要求严格,要放在他手上,这属实是常事。道:“大人说过元帅想要见我,带来了我的快马,必定是要我快马加鞭。然而所取道路全是些小道,偏僻小径,来回往复,是为了试探身后是否跟着影子。如今却不转向朝荣城去,存在两个可能。其一,李帅此次出行属于高等机密,而大人能在剑门等我,大帅所在必定在一日之内能到。其二……” 一亭迟疑,看着鹰眼,拍了拍驽驽,追上前。 “继续说。” “其二,鹰眼大人胆大包天,此行是为了除去大帅的左膀右臂,也就是说,大帅现在已经不信任你了,你是叛徒。” 一亭一口气说完,始终注视着鹰眼,他的背影并未有任何变化,轻轻哼笑。 “若我是敌人,我曾告诉过你,要先下手为强,你现在是因为我俩之间的关系,心慈手软了?” 林一亭摇头,无奈道:“鹰眼大人,我虽然怀疑你,但是绝不怀疑你对大帅的忠诚,因而直接否认了第二个可能性,也就是绝无可能。若是你都能够背叛大帅,大帅身边再无可用之人。” 鹰眼轻笑,继而放声大笑,勒住马,望向一亭,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绝对的,特别是人心,你进入金吾卫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怀疑是刺客的生命。” 一亭也勒住了马,眼前是一个小山头,山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不,不像,是染成绿色的帐篷,如此隐蔽,若非一亭熟悉金吾卫的军备,几乎就要相信了。看来大帅对她的到来早有准备。 突然从树林之中跳出几个刺客,鹰眼挥手,那几人围拢过来,道:“代号。” “三零六七四八四二,鹰眼。” “确认完毕。” 鹰眼看着一亭,道:“这一次的行动非常重要,你的代号是五五六九五二七,林一。” 等到进入军营,林一亭几乎不敢相信,一个人头攒动的地方,竟然如此安静,连鸟兽的声音都能完完全全被捕捉到。 大帅的营帐与其他并无不同,进入帐内,大帅正凝眉苦思,抬头看了看鹰眼,鹰眼很有默契地退下了。帐内只剩下了林一亭和李帅。 李师车年近半百,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不语时,面色含怒,自带威仪。说话间,风起云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如今他却有些迟疑了,似乎有令他都困扰不已的事。 林一亭道:“大帅,卑职从临江城而来,特来向大帅复命。” 李帅有些心不在焉问:“那小子现在怎样了?” “少将军自到荣城之后,落脚在城中一家名叫悦凤居的酒店,并未入住驿馆。孙将军离开临江城,因而府内并未接待。不过少将军拜访了临江城的名儒卫庄公,可惜卫庄公早已无心俗物,在山中修行。少将军接连拜访了临江城的名士,旁敲侧击,以获得更多有效信息。前几日,孙将军回到府中,聚集了大量的青年才俊,少将军力压群雄,拔得头筹,不日就要与孙将军会面。” 李帅点头,道:“你可知道为何这么着急,将你叫来。” 一亭不解,道:“大帅若是需要我,随时都可将一亭召回。” 李帅摇头:“此处距离荣城已有数千公里,我们要进入西楚领域,而且要静悄悄地去,静悄悄地回来。荣城那边,我已经做好了布置,绝对不会让人察觉到我未在城内。因而鹰眼就要留在荣城,他若是不在,我身边必定会有高手护卫,因而将你叫了回来。你未曾进入剑门关,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踪,只知道你被人带走了,因而这件事最后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为何要李帅亲自行动,若真这般复杂,不如交给手下处理,岂不是更快,更有效。 林一亭不能问,交代完之后,退了出去。 李师车得到的玉玺的情报了,在西楚出现了。自天子薨逝之后,皇室衰微,后继无人,诸侯做大,各自为政,不听天子调遣。北方胡人入侵,劫掠天子,最终灭国,而诸侯各自为政,都不得正名。为何?不就是因为不得天授命,不敢妄自尊大,一面之缘遭众人讨伐。何为名正言顺,当年的太祖先得天命,以玉玺正名,号令群雄,收复乱世,一统天下。玉玺已被赋予了等同于天子的价值了。自胡人去后,玉玺下落不明,传闻是先帝临终之前,求国师为国运占卜,所求再三,皆是下下之卦。先帝自知中兴无望,于是先交代了国事,将此枚传国玉玺秘密交付给信任之人,以待他日,皇室之中,有才能之人,能够凭此号召群雄。此后数十年,玉玺去向不明,天下大乱,再无宁日。百姓疾苦,田地无人耕种,风水失调,年年欠收,饿殍遍野。西川在李帅的治理之下,已经好转,而天下百姓仍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李师车有本事拿到玉玺,岂不是能够一搏。 他考虑良久,终于决定要亲自去取玉玺,如果天命佑荫,天降重任,舍我其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六章打草惊蛇 行军两日,走的山路,脚程很慢。这一路上很平静,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惊到林一亭。李帅没有说明具体目的,方向却是一早就指出来的。 一亭望着满山的云雾,心中不安,这一路上若是风险不断,她还能接受。水面上越是平淡,水底的波澜就越发不可空中,一旦爆发,将会席卷一切。 午间,不热,太阳却有点刺目,用过午膳,就地扎营。 一亭在李帅身板护卫,因而不敢闭眼。李帅到耶安稳,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林间传来几声鸟雀急鸣,似乎在林间争食。周围的树木格外阴郁,阳光是透不过来的。一亭轻手轻脚退出帐外,打算巡视一番。一名士兵捧着一封急报撞见了她。行礼,禀报是一封加急的文件,需要立即批示。 一亭拿着急报进帐,李帅翻身跃起,瞧见一亭,舒展筋骨,道:“何事?” 一亭将信函呈上,李帅翻看,沉思一会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老狐狸,果然在这里算计着我。” 他突然将目光移向林一亭,煞有介事地问道:“翰儿在临江城的所作所为,真那般简单?” 林一亭心中骤然紧促,难道大帅是怀疑李翰怀有二心,毕竟流言四起,将他抬得如此之高,几乎威胁到李宣盛的位置,大帅的疑虑也属正常。 “卑职曾经在荣城听闻有好事之人,将少将军在西境征服羌笛之事故意放大,摆到了台子上,肆意传颂,连三岁孩童都有童谣歌颂,赞扬少将军是当时奇才,伟岸英雄。然而此事,少将军多为所困,不敢应承,时时避让,生怕做实传闻。然而人人都有一张嘴,说什么做什么,随心所欲。若是大帅有疑问,不如将少将军召回,好好查问即可。” 李帅目光灼灼,盯着林一亭看。一亭自认为所说句句掏心掏肺,绝无半句虚言,也不躲避。李帅笑了,道:“一亭,我拿你当女儿一般看待,你还是太年轻了。” 林一亭反倒不解了,问道:“为何?卑职不曾说谎。一字一句,皆可性命担保。” 李帅笑得更肾,道:“你可知道李氏宗族的族长是何人?” 林一亭摇头,又点头,摇头是因为话题转得太快,点头是确实知道这位不甚有名的族长。 “你定然是在想,为何我提及族长。若是论资排辈,我同大哥属于二房,本不该坐拥这个位置,按照主次,应该是现在大房长子,我的堂兄来做大帅,为何会轮到我?” 林一亭道:“大帅的基业都是自己拼搏所得,和族长无关。李家壮大也是因为大帅同先大帅一路过关斩将,囤积实力,以至今日坐拥西川,剑指北方诸杰。” 李帅道:“你说得没错,李家现在的实力,是靠着马背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我只记得兄长临终前,给我说的话。天下未平,哪有一家安宁。我李家又怎能算得上天下?我这点微薄的家业都值得我的子孙争夺,那他们也不配坐拥这天下。李氏子孙自然都是有野心的。兄长离世之时,翰儿不过五岁,尚不足以左右大局,难道西川的将士愿意服从乳口小儿的命令?如今的天下,不是让人分割的馅饼,而是谁能得人心,谁就能得天下。翰儿如今声名鹊起,我还怕他不珍惜羽毛,胡乱行事,又怎么会对他心存忌惮。况且我儿之才,不足以服众,纵使有一日,他掌管西川,仍需重用翰儿,守望相助,才能开拓王霸之业。你看看孙向策,年纪一大把,却还在为我西川忧心何人继承。他想将女儿放到这天下的称上,来掂一掂重量。我为何不如了他的愿望。” 这是临江城的来信,那么江南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了? 一亭道:“孙将军已经答应将郡主许配给少帅了?” 李帅摇头,道:“他想用他的女儿来测我心中,谁才是西川最终的继承人。我自然要如了他的愿望。给我磨墨,立即回他一封信。” 只见李帅提笔,饱尝墨汁,挥笔而就,应。一个字,已经决定了这个女子后半生的命运。林一亭将信函交给左右送出。 突然,李帅道:“翰儿曾经给我提过,他的亲事。” 怎么说到这个了,林一亭心脏连续两次被击中,浑身僵硬。莫非李翰早就将他的想法告诉大帅了,大帅又做怎样的回应呢? 却听到大帅道:“江北有意要与我结好,想将言守忠的孙儿,嫁给翰儿。翰儿如今功成名就,若是娶上一门娇妻,必定增光添彩,为李家开枝散叶,早早地培育下一代。” 林一亭有些失望,早已猜想到李翰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如今不过是应验罢了。 “少将军的婚事,一亭不敢多言。” 大帅道:“原本我是不考虑这个建议的,但是有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的也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因为儿时与一位少年郎相识,许下了心愿,二人长成之后,就要成亲。私定终身本就是不允许的,若不是这场战事,搅乱了时局,让这小姑娘与心爱之人分离,久久不能释怀,以至于郁结成疾,终日以泪洗面。我听之不忍,世上哪有女子能如此真情实意,若是找到了这位少年,定要成全这样的好亲事。” 一亭道:“莫非这位言将军的女儿就是如此?” 大帅道:“翰儿的亲事,我斟酌良久,终不能决断。嫂嫂当日离去,嘱咐过我,不要违背了孩子的心愿,也不要将父辈的恩怨加在他身上。翰儿之前就拒绝了几次相看,说是心中住着位女子,不肯接受新人。我斗胆猜想,莫不是这位言家老小姐,二人情投意合,等他回来,再给他说,这门亲事不就正和了他的心意?” 姓言,家世显赫,又是李翰儿时相识,莫非是她?言月瑶。曾经林一亭就认为李翰与言月瑶之间是相互倾慕的,如今在李帅眼中也是如此,那么一亭在李翰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是他儿时心中的那个人,还是如今见面了,才爱上的。言月瑶与他是那般的相配,家事,地位,品貌,乃至于亲朋好友,无一不祝福。而一亭算什么,一个乡野丫头,还是个刺客,那些规矩束缚,她终究是不习惯的。 李帅见一亭面色一时红晕,一时苍白,道:“在女儿家面前提及亲事,都是这般模样?还是我多言了,你还未曾成亲,哪能懂这些。叫他们拔营吧!” 连续行军数日,风平浪静,仿佛李帅离开荣城的偷天换日计划完全没有被察觉。几日前收到的加急信函,现在已经没那么多了。 天色渐暗,夜里已经不再适合赶路,找了处背风的地面,架起了灶台。因为不是行军,所以都做的商旅打扮,打着护送老臣的旗号,顺便视察一番风土人情。李帅的热情极高,好几次都亲自去看。谈起西南的风土人情,还是十多年前的模样,格外亲切。 年年征战,募集人手,村子里的壮丁都离去了,剩下些老弱妇孺在田间地头劳作。劳动虽枯燥,尚还可以忍受,沉重的田租,苛捐杂税,几乎压弯了家家户户的脊梁。为多些生计,常常到山中捡拾些山珍或者捉蛇,捕猎,因而这片山林常年都有人活动的痕迹,野兽也不是那么多。 架起柴火,烤了一日前捕获的一头鹿,就着些冷酒多喝了几口,天已经完全黑了。 李帅独自坐在一颗巨石之上,望着满天的星斗,几分英雄气概,都化作缕缕冷风,呼进又呼出。林一亭沉默着,站在树荫之下,环视周遭。 今天似乎特别寂静,周围的鸟叫虫鸣,都低沉了些。聚集在一处的兵士有了躁动,不一会儿,左右兵士前来禀报,山林之中发现一位受伤的猎户,掉进了坑中,饿了几日,留了好多血,人已经虚脱了。刚救上来,不止如何处置。 李帅叫人去查看,好好询问,令安排人送回家中。 熟悉山势的猎户会掉进山中的捕兽坑中,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猎户布置陷阱的时候,都会在周围做好标记,以方便收取猎物,而猎户之间又有些相同的癖好,做些人为的记号,自然不会被弄错。哪有自己中招的,还落入陷阱之中数日。难道无人查看? 一亭越想越觉得奇怪,想要去看。 李帅招呼一亭,道:“这里有些不太平。” 林一亭点头赞同,道:“刚刚路过的那个村子,似乎不妥。” 李帅道:“我们连日走来,所到之处,满目疮痍,百姓仍然抱着希望将家园好好收拾。而这个村子,明明已经残破至此,居然没有一人注意,反而像是摆出这样一副不讨喜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做戏。” 若是说做戏,那么这名落入陷阱之中的男子,又是何种角色。林一亭心中已经开始敲起了警钟,赶紧提醒道:“大帅,我们可能已经是别人砧板上的肉了。” 李帅不慌不忙道:“这些人有组织有纪律,俨然是精密布置的。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独自离开,这样不妥,一亭心中琢磨。可是没有奇兵,打破对方的布置,更加陷入被动局面。 眼前一副安静祥和的画面,大帅竟然已经想到了如此深远。林一亭有些不确定,问道:“这些将士如何安排?” 大帅道:“他们不过是怀疑这一路上有大客户。这一带多山贼,匪徒,多些防备重是好的。况且我们并未携带金银,若真是开战,难道我的将士还抵挡不了这些小喽啰?” 说来也是,这样的山疙瘩里,最容易遇到的,不是那一方的军队势力,而是盘踞一方的地头蛇。大帅的忧虑也不无道理。 传令兵前来禀报,那位受伤的猎户已经醒过来了,要来谢谢主人的搭救。大帅皱眉,心中已有了不悦,道:“若是能走了,让他自己回去就是了。” 传令兵还未走远,就听到外围有人在喊,因为山中寂静,这样的声音自然也就醒耳了。 “大善人,感谢你救小人一命,小人家中有酒菜,山中有小屋,你们如此风餐露宿,不如到茅屋一聚。风干的肉干,正好下酒。” 左右道:“这人疯言疯语的,怕是摔坏了脑子,我等这就将他叉出去。” 李帅伸手止住,向一亭道:“放这人进来,一切如常。多些警觉,让这探路的人好好看看。” 不一会儿,一位面色黝黑,身材魁梧且略带着几分病容的男子靠近。 这附近几乎没有壮年男子的踪迹,这人看上去膘肥体壮,哪里像是个逃兵,分明就是一个土霸王。敢明目张胆地来探路,是真没将他们放在眼中,还是故意为之,好让一行人知难而退。 猎户乐呵呵地迎上来,想要伸手拍大帅肩膀,被拦下来,停下脚步,露出啧啧称奇的表情,道:“小民在山里张了几十年,也没见过大官人这般虎虎生威的人物,叫小民羞煞了。” 李帅道:“客气了,我等借贵宝地,叨扰了。所幸,得以见到山中居民,询问一下这山路如何走。” 猎户问:“官人是要去哪里?穿过这片大山,过去就是苗人的地盘了,蛇虫鼠蚁,多着呢,我们这些惯走山路的,也不敢多行。” 大帅和他闲话一番,才离去。 林一亭全程看着,并未多嘴,只是有点好奇,这人什么来历。李帅吩咐人跟着他,小心些,这人的寨子估计就在这附近。他是来打草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七章遇匪 接下来的几天,林一亭老是感觉有人在注视着他们。因而谨慎了些,吩咐不能用沿途的水,若是必要一定要探寻干净才动手。 距离风波渡已经不远了,李帅的神色愈发从容,一行人到了一道山沟之下。太阳正盛,林一亭讨了些水,小口抿着。忽然看到前后有飞沙涌动,不由得多注意几分。这附近都是树木,过去是一片荒地,如此巨大的动作,怕是有人靠近了。立即安排人手前去探路。 不好,匪徒来袭,林一亭第一个反应就是保护李帅。李帅坐镇其中,丝毫不慌,冷静部署战力,只让林一亭随身而动。 不一会儿,果见一人手持长刀,跨马而来,满面凶神恶煞,一条扭曲变形的蜈蚣,将他匪徒的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一行人在他身后助威呐喊,好不热闹。 蜈蚣脸嚣张大笑,跨马而来,停在外围,用长刀指着李帅,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得花钱买。” 一名将士稳稳走出,吼道:“你是何人?如此嚣张,光天化日,就敢拦路抢劫。可有天理,可有王法。” 蜈蚣脸身旁一个虬髯大汉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道:“洒家刀口上讨生活的,手里面的刀就是道理了。现在它可是想喝些鲜血了。” 将士道:“你如何才肯放我等过去?” 蜈蚣脸身后一个书生模样的站了出来,道:“看诸位身怀利器,我等本是不欲为难的,不过不巧,最近兄弟们吃的肉喝的酒,都跟白开水一样,要拿各位的血肉来增味了。” 这些人明显就是来要命的,看来他们求的不是财。 李帅抚须笑道:“徐良,不用手下留情。” 一名中年将士闻声而动,拔剑而飞,落于马上,目光扫过这群匪徒,道:“你们是要一起上,还是与我单挑。” 蜈蚣脸身后的一位壮汉,应声而出,道:“哥哥,你让我先会一会这厮。” 只见他拿出一双板斧,虎虎生威地拍马而上,口中还在嘶吼,却听到蜈蚣脸吼道:“程兄弟,担心了,这人不简单。” 徐良摆出架势,运起利剑,飞身纵跃,大鸟一般,落在壮汉马头,猛力一踩,马儿一声长嘶,翻身倒下。壮汉被这一侧身甩出,还未来得及哼哼一声,徐良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只剩下两只眼睛死死地记住徐良冰一般的脸庞。 好快的手法,利落的斩杀技巧,这就是常年跟随大帅征战的老将了。这一次,大帅竟然将他带上了,徐将军不是久卧病榻,难道这也有假? 徐良挑衅的目光,剑指蜈蚣脸,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蜈蚣脸瞳孔一紧,身后的兄弟可都将他看着。这位剑士,武艺高超,绝非一般小混混能够招惹的,大哥不出手,全寨子的人都要折在这里。念及此处,刚刚态度嚣张的虬髯大汉和书生都屏住呼吸,各自盘算。 蜈蚣脸道:“我夏侯家可不养孬种,这样的豪士,有资格与我一战。二弟,三弟,你二人帮我助威,看我收拾这厮。” 夏侯椿舞起长刀,一刀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剑一般射出去。徐良久经战事,出手老辣,见他拼命,心中更加慎重。话说不怕他功夫深,就怕拼死一搏。 果然,这一刀聚集大力,几乎夹杂雷霆之怒,向徐良斩去。徐良使用的是一把长剑,不及长刀范围广,中短距离迎战尚可,越拉长越吃力。夏侯椿看到这一点,利用长刀的优势和他周旋。徐良哪里是个遵循常理的,只见他飞身一剑,剑瞬间从手中飞出,越过长刀直取夏侯椿面门。夏侯椿长刀在手,想要避开这一剑,必须弃刀。只见他片刻未曾犹豫,左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格挡刀刃,一路火光四射,从肩一侧滑开。刚避开,剑柄之上连着一条极为细小的钢丝,徐良一扯,剑再次回走。夏侯椿手中匕首再次挥动,只是稍微慢了些,被剑刃拉了一条口子。徐良已经拿回了剑。 夏侯椿舔了舔手上的血,眼中似乎燃起了兴趣。盯着徐良的目光更加凶狠,几乎要生吞活剥了他。再次出手,一柄长刀和徐良的剑纠缠二十回合,仍不落下风。 书生叹道:“从未见老大如此奋力拼搏,敌人果然有些门道。” 虬髯大汉却急了:“大哥与他力战,都没能将这厮拿下,我们何不一拥而上?” 书生小声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等过的事刀口上舔血的生活。这单生意做不了,还有下一单,难道我等要在这里送命不成?” 虬髯大汉会意,道:“江湖行走,信义极重,我等都应承下来了,若是放走了这些人,岂不是白白丢了个大脸。” 书生道:“哪有什么脸面。七十二洞聚会之际,我等尚还能出席,就是有脸有面的,若大哥折在这里,头颅安在?” 这两人意见不合,被一亭收在眼下。这些山寨小兵,绝不知道这次他们要劫杀的是何人,否则怎敢如此招摇行事,难道不怕大帅派兵围剿? 她正想着,大帅突然在一旁道:“这个土匪头子,有些意思。” 一亭这才注意到,土匪头子已经和徐良打了上百个回合,才稍微有点劣势。土匪头子胜在年轻力壮,斗志充足,越战越勇。反观徐良,老将守镇,分寸拿捏得当,丝毫不让。 大帅接着道:“这样的人才,竟然落草为寇,天下百姓岂不是要多受苦楚。” 大帅惜才之心又起,难道想到收下这名匪徒,招安不成? 只听大帅道:“这位壮士,敢问姓名?” 徐良见大帅发话,知他对此人有了别样打算,出手又慢了些。夏侯椿也是聪明人,并未急于求成,二人战到一半,竟各自收手了。 夏侯椿一眼就瞧见了李帅,见此人身材魁梧,发虽斑白,却自带威仪,连他这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都低了几分,由不得被他吸引,道:“我乃西川虎头寨第一把交椅,夏侯椿。这是我二弟,白面书生,张德才。这是我三弟,人间屠夫,赵四。” 李帅拱手见过,道:“几位功夫了得,一身的好本事,怎么不去投靠西川之主,李师车,反而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落草为寇。” 夏侯椿冷笑道:“在这里,我兄弟三人还能吃上口热乎饭,要是投靠了那些只会张口吃白饭的军阀头子,连口清粥都喝不上。” “这话何意?” 夏侯椿道:“你一个做生意的,不明白这些当官的是如何行事的。我们这些没家世,没地位的平民子弟,只不过是他们推在前面,挡刀当枪的。哪怕有丁点功绩,都被上头的拿得干干净净。跑回来又不敢回乡里,怕连累了父母妻儿,只好投靠江湖朋友。做这刀口上舔血的生意,也比上战场来得自在。” 虬髯大汉道:“哥哥,你与他废话作甚,要打便打。” 李帅沉默片刻,道:“若是有人为你等提名,可愿从军?” 夏侯椿捧腹道:“若是能为妻儿老小挣一身富贵,谁愿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过,这些将军大人,我夏侯椿能够入得进眼的,不过就两人。一人在江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韩金世。只不过韩将军手下能人太多,我等草莽出生,够不上他的门庭。另一人则是拿下西境,灭族羌笛,保我中原江山的神威将军李翰。可惜李将军未曾招兵买马,我等也无从投靠。况且我等的文书全掌握在狗官手中,如何能够从官。只好作罢了。” 李帅漠然,在他治理之下,竟然也有这样的蛀虫存在?看来他从军数年,多整理军务,竟未将民生提上议程,以至于西川如今已经人才凋敝,不足以支撑这棵大树,连夏侯椿这样的草莽也落下了。若是将这股力量收为己用,岂不是大大增加了军力。 徐良站在一侧,心中盘算,冲夏侯椿道:“徐某平生交手的人甚多,剑下亡魂数不胜数。如今主家看上了你们几位,也算是你们的福气,降或不降,尔等自重。” 夏侯椿看了眼带来的弟兄,叹一口气,道:“我等实力不济,甘拜下风,不过要想这样就让我等投降,未免小瞧了我去。” 徐良手中的剑又立三分,夏侯椿道:“与你再战三百回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两人身上,林一亭却不然。只见她手中扣着峨眉刺,一副警备模样,盯着后面的几处巨石,陡然间瞄到山石之后,有影子攒动。再看山壁之上,有落石松动。这可不妙了,若是有敌人来袭,大帅安危何在? 一亭连忙轻声在李帅耳畔提醒。 大帅陡然醒悟,不好,这是敌人的诱敌深入之计,想要用夏侯椿等人拖延时间,布下落石阵,困住大帅。 现在要叫停徐良已经不能,一亭道:“让我合力将这些人击退,大帅赶紧上马,向风波渡走,我随后就到。” 李帅点头,翻身上马。一亭一把抽出长剑,跨上驽驽,冲到前方,道:“徐将军,我来助你。” 虬髯大汉还想嘲笑一个小姑娘,竟然不知死活。没料到林一亭竟然全不是战场交手,一出手就如同狗皮膏药粘上夏侯椿,不知使了什么功夫,夏侯敦再要反抗,手中长刀已经离开。被林一亭挟持。 一亭道:“徐将军,护送主家离开,山上有人。” 徐良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见到山顶有落石滚动,呼啸之声,震动山谷。李帅已经骑马飞奔,徐良撂下这帮匪徒,立即赶过去。 一亭问道:“这些可是你们设计的,夏侯椿?” 夏侯椿一脸茫然,道:“我等如有这样的功夫,如今还在七十二洞手下讨生活?” 一亭道:“你们赶快离开,今日这里怕是要流血了。” 忽然有人道:“老大,他们在放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八章高手条约 突如其来的箭羽让原本整齐退出峡谷的众人措手不及,林一亭眼看着大帅离开,徐良已经追了上去,心中已经放心一半。正要追过去,突然一颗巨石从天而落,一亭闪避,不知是谁拉了她一把,她才稳住身形,略微感激地看过去,是夏侯椿。 只见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人手撤离,虎头寨的众人对地形熟悉,很快就避开了落石。林一亭领着滞留在此的大半兵丁,跟着他们一同走。夏侯椿并未拒绝,林一亭也不打算推辞。 走了大半日,终于绕过了一片树林,瞧见了这一条蜿蜒的河道。一亭心道,上游就是风波渡了,只是不知道这一路上又要绕多久的路。大帅已经在路上了,前面会不会有人暗中埋伏。越是这么想,越是担心。鹰眼离开之前,曾经警告过她,不得离开大帅半步。 若是要知道风波渡最近的距离,也只有问夏侯椿了。 林一亭硬着头皮凑到夏侯椿面前。夏侯椿已经带着人起好了锅灶,准备解决午餐,瞧见了林一亭,心中已有了打算。这个小姑娘武功高强,跟在那位主家身边,那位一定是一个大人物。况且一亭不过小试身手,就将他制服,如此厉害的角色,就算是七十二洞的圣主,也要侧目相待。 “夏侯寨主,可否请问一个问题?” 夏侯椿还未回答,旁边的虬髯大汉,人间屠夫赵四嘟囔道:“这架都不打了,还要做朋友不成?”侧目怒瞪林一亭。 夏侯椿并未理会他,反而对一亭道:“姑娘身手了得,夏侯椿佩服,如能相助,实在是庆幸。” 林一亭倒没想到夏侯椿竟然也有容人之度,看来大帅看中他,还不在于他的功夫了得。 一侧未曾说话的白面书生张德才插了一句,道:“若是要问我等为何而来,还是免开尊口。” 一亭摇头,道:“我是想问,在上游是否有一个风波渡?距离此处几里?可否有捷径到达?” 夏侯椿啃了一口牛骨头,喝一口酒,道:“大约二十里,若是沿着河走,大半日的路程。若是穿过鸡冠岭,近些,不过那条路太难走,这么些人,走不了的。” 一亭道:“鸡冠岭这条道路难道有何阻碍,为何不能走?” 赵四投来几分讥讽,道:“那条路好走得很,你多走走,不就清楚了。”说话间,还冲着虎头寨的其他土匪挤眉弄眼,那些人都呵呵直笑。 张德才抿嘴颔首,倒了杯酒,递给夏侯椿,夏侯椿接过,有些为难,道:“这条道上有一个野物,平日里只在山中活动,不曾出山。我等曾经联合众兄弟到那鸡冠岭查看,想要除去这个害虫。可,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怪物竟然,竟然喜好女色,功夫了得,还擅长招阴之法,格外厉害。况且它最令人抓狂的,还能召唤些怪物。我等敌不过它,只好打消这一念头,如今许多年未曾到过了。姑娘也最好不好走这条道路,免得生事。” 若是平日,林一亭定然要去瞧瞧,可目前不是时候,李帅的安危远远高于一切。既如此,那就只好选另一条道路,沿着河岸追上去了。 林一亭安排好人手,独自一人想要先去。夏侯椿在后面问道:“姑娘不用些酒肉?这一路上可不好走。” 一亭瞧着他,对夏侯椿生出几分好感,连他脸上蜈蚣一般的疤痕也可爱起来,道:“今后的路还长着,夏侯寨主可要好好掂量。小女子猜想,李翰将军定然也在等着寨主在他手下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夏侯椿还想说些什么,林一亭已经翻身上马,跑出好远。 驽驽的速度,一般战马望尘莫及,因而一亭一马当先,早已超过了众人,甩了好远。心中越是焦急,鞭子抽在驽驽身上,驽驽通人心意,四蹄翻飞,几乎飞行。 这一路有些安静,一亭心中发毛。虽说这边是山区,仍有樵夫,猎户来回行走,或者遇到进山采药的医者或者行旅商人,都还能接受。可偏偏没有一人。 一亭不敢放慢速度,拿眼一瞟,陡然看见树丛之中有片黑影,初时不在意,可细细一瞧,哪里是黑影,分明是一摊鲜血。再上前查看,只见一个药农打扮的中年汉子,倒在血泊之中。一亭探他鼻息,已经没了,胸口凉透了,已经死了许久。身上只有胸口有一道刀伤,斜切入口,极为精细,若非仔细查看,几乎看不见。 这样的江湖高手,出没于此,难道是偶然。再看这药农,脚底长茧,右手厚厚的老茧,特别食指与拇指,老茧最厚,说是常年斩药不错,若是说这是名用剑高手,一亭不会诧异。他为何会死在这里。 难道?这些通向风波渡的路,遍布高手?想到此,一亭心惊肉跳,李帅安危,岂不是危如累卵。 越发加快了速度。刚过一路口,又见一壮年汉子倒伏在地。同先前哪位一般无二,这人大腿粗壮,手臂外凸,显然是一名外家高手。致命一刀仍然在胸口处,难道被人一剑毙命?天下有这样的高手? 一亭马不停蹄,纵使路上还有耽搁,也不多看。这人功夫高,性情狂妄,杀人如麻,简直可怖,若是落在他手上,李帅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一亭策马奔走。突然林中射来一支冷箭,一亭侧身避过。还有一炷香功夫,就到风波渡了,谁这般讨厌,多生枝节。 还不用她多想,下一剑已经如影随形,一亭手上峨眉刺,格挡避让,近身作战,丝毫不敢松懈。使剑的这位高手,几乎没有喘息,一剑快似一剑,剑锋偏斜,微微上扬,同先前那些死尸身上的伤口吻合。 这样凶残,一亭不敢不尽力。立即运起周天归元气护体,剑下所使的却是问天三绝。因她与夜问剑多有交手,对这套剑法剖析分解,竟然得到妻中蜜妙法,喜欢得紧。 那人冷冷哼了一句:“普陀宗,画虎类犬,无可救药。” 一亭不解,霎时间,那人剑快如雨,如有实体,化作圆圈冲着林一亭全力刺去。问天三绝讲的就是破剑之法,这人小觑林一亭,故意使出这万剑朝宗,加以嘲讽。一亭嘴角歪斜,问天启,起手式来破你这妖艳无敌,一亭有三层周天归元气,威力之大,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只见剑气相撞之处,如雷火弹炸裂一般,劈开周围树木,落下雷电,一片焦黑。 那人显然没料到,反被波及,退后一步。只惊动了衣角,眉目如常。 这都没事?一亭汗颜,这人果然不是她能摆平的。 狐假虎威,故作气恼,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前行。” 剑士微微侧目,双眸如如含精光,射向一亭,道:“闲来无事,赚些外快。” 这人也为钱财发愁,这下好办,道:“你放我过去,同我救下一人,多少金银财帛,任你挑选。” 剑士垂下眉梢,露出几分苦笑:“我只花一人的钱,只赚他一人的外快,可惜了万两黄金。或许我有一法,可以考虑一下。” 真是一个怪人。一亭想着,却道:“请教了。” “你将你要保护这人去东家哪儿挂个号,将这些财务转手给他,再让他将这任务派给我,他赚七分,我赚三分。三分太少,你的酬金最好多些,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的。”瘪瘪嘴,有道,“若不是揭不开锅了,我也不做这买卖。” 这倒好笑,这样的高手还能饿死不成?一亭真是遇到一个怪物了,道:“你要杀何人?” 怪剑士愁眉苦脸道:“我等了他好些天了,也不见来,过来的都是些脓包。倒可以问一下你,这个叫做李师车的人,在哪儿?” 他的目标是大帅,世上任何人都是不能如此做的,林一亭必定以姓名相拼。 “巧了,我要托你救的人,也是他。” 怪剑士伸出手指,摇了摇,道:“我这人惯会遵守诺言,收了钱要杀他,自然要将他好好送走。” “不巧,我要护一人,必定不能让人插手。” 话音未落,一亭抢了个先手,逼到怪剑士面前,想要以近身搏斗,限制他精妙的剑法。怪剑士虽慢了一步,丝毫不怯,不过回手一收,一把长剑化为匕首,与一亭的峨眉刺短兵相接。 有趣,一亭咬着后槽牙,被他的威力打得虎口生疼。正要还手,忽然见匕首伸长,再要退开已经不敌,眼前的剑尖都落到她鼻尖了,一亭豆大的汗水滑落。 耳边突然听到了有人轻声道:“留活口。” 他两打这么久了,周围竟然有人,一亭大惊之下,剑尖转做剑柄,一下子将她敲晕。眼前冒气金星,完全没有反应之下,生生倒在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九章风波渡遇险 也不知昏昏沉沉躺了多久,林一亭眯着眼睛,伸手四处摸索,似乎抓住了什么,慢悠悠睁开眼睛。太阳光太刺眼了,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再睁眼,身子晃悠悠的,林一亭正惊讶,她竟然躺在了一条小舟上,小舟飘荡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起伏摇摆。 她一伸手,死死抓住了船弦,脑子嗡嗡作响,这可是她最讨厌的坐船,为何会在水上。一亭强压着恶心,抬头张望。水面之上,尚有些水鸟展翅,扑哧哧的,有几只还泅水到船头,打量着一亭。再仔细一点,不远处立着一尊石牌坊,大约是年代久远,字体斑驳,涂上的红漆都凋落了,长着青苔,模模糊糊的,尚可辨认。 风波渡?一亭心中惴惴不安。昏迷之前,她遇到了一个怪剑士,拦住了去路,还准备将她杀掉,又被一个神秘人叫停了,转眼她就到了风波渡。为何大帅还未到此?跟随大帅一同前行的徐良等人呢?难道她的速度还要比大帅快些。一亭有些想不明白。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手做桨,滑水前行,虽然慢些,总比呆立在此,什么都不做要强百倍。 林一亭本就不擅长水,更不懂划船,伸手在水里划了好久,一叶扁舟,在水面上打转,半分未动。气得一亭恨不得将这船拆碎了,自行来一波水上漂,可惜没这功夫。花了好长时间,终于掌握了丁点窍门,一亭手脚并用,已经趴在船头,浑身无力。 只听到刀剑相交,铿锵不断地撞击声,不好有人在此打架。 一亭将身体埋在小舟之中,只伸了一个头望外看。 不看则已,一眼就看见了李帅手持长剑,正在与人搏斗。只见他脸上染了血色,斑白的发髻松弛,脸色灰白,像是经历了一场苦战。一亭想要飞奔过去,没曾想脚下是一片水域,一脚踏空,跌入水中。 呛了两口水,立即憋气,手脚并用,摸着穿上下的锚,顺着爬过去,攀到船弦。心中突然想到一个计策。如果她在船上划船,基本上是动不了,如果借助浮力。转动手脚,拉着一块木板飘过去,还要快些。一伸手将船体拍碎,拿着一块木头向着风波渡,泅去。 李师车本就是按照远路过来的,没想到半途遭了伏击,与林一亭走散。正值正午,太阳毒辣,当头直晒,将士们还可行走,只是勉强下去,难免中暑,衡量再三,终于决定稍事歇息。才架起柴火,烧一锅热水,就听到林中悉悉索索,有异动。李帅从军多年,自然知道这是有人在此埋伏。 难道他的计划被泄漏了? 虎头寨的土匪做的先锋,悬崖上的滚石开路,下一步就是要将他困死在此了。究竟是谁能够这么清楚准确地知道他的路径,难道军中有内鬼。李师车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忙碌的将士。虽然是商旅小厮的模样,仍旧遮挡不住军人钢铁般的身躯和高度协调统一。看来是他疏忽了,这一路过来,已经被人盯上了,只要不是和他打着同一算盘的人,都可应付。 李师车虽然如此打算,没想到敌人说来就来,根本不给他们喘息之机,特别是等着众人将炉火点燃,肉煮到一半的时刻。如此先机,怎能轻易放过。 李师车边打,边退,可后面的路已经被山石挡住了,如今也只能朝着风波渡前进。只要能在安排的船上去,就能与这些匪徒一搏。 人算不如天算,风波渡上,哪里有准备妥当的船只,空空如也的一片,让李师车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若这些人真是些山野的土匪,又怎么会连他留下的后路都一并清除了,什么时候,匪徒都能比得上正规军了? 李师车已经知道策划这次行动的主谋不简单,突然念到他得道的消息,是金吾卫得来的,难道叛逆之人就在金吾卫之中?鹰眼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金吾卫又怎么会落在他人手中。除非这信息丛一开始就是有人故意洒下的饵食,其目的就是冲着李师车去的? 水面上有一只扁舟,尚可一用,这么些将士,绝对不可能一并离开,那就只有李师车一人走了。他迟疑片刻,开口道:“船家,可否载我一程。” 舟上哪里有人,再看,只见水面之下突然腾起一股巨力,将小舟震了粉碎。不好,水中有敌人,李师车出剑的速度更加快了。耳边听到有人在叫:“大帅,到我身边来。” 这熟悉的声音,是一亭。一亭与他分离好久,刚刚他们绕了远路,来这风波渡,她应该早就到了,可为何不现身。 一亭从水中一跃而起,落在李师车身侧,浑身湿漉漉的,刚从水中爬起来。 “小心了。”只见她手中长剑划了一个圈,周围的人迅速避开了去,有些没避开的,被剑刃拉出了好长的口子,酥酥麻麻,瞬间穿透肌肤,流出鲜血来。一亭的功夫不算绝顶,对付这些杀手已经足够了。她一边戮战,一边道:“大帅,这些人不是善类,是杀手。” 这个结论是从他们的衣着看出来的,同先前死在半路上的药农一个打扮,看得出是属于某个江湖组织的,难道是夏侯椿口中七十二洞,为何他们的目标是大帅?为何那个怪剑士要将他们灭口,难道这些人的目标不一致? 如此一来,追杀李帅的人就不再是单纯的江湖门派了,还有其他人在幕后操纵,且他们的方法还不一致。相互之间,应该有利益纠葛。 “徐将军是否在后面?”一亭心中疑惑,徐良是老将了,不会擅自离开大帅身侧。 李帅有些悲怆,道:“徐将军受伤了,在后面没跟上来,不知情况如何了?” 徐良的功夫,这些人的功夫完全不至于伤到他,难道其中还有隐情不成。 林一亭一手挑开一个药农递过来的弯刀,一剑划在他脖颈间,扯下面纱,一张普通至极,遍布疤痕的老脸,不认识。 还在打,忽然感到一阵剑气飞来,林一亭将李帅护住,拉着他飞跃几步,道:“大帅,不好了,有高手助阵。” 果然,一个小兵直挺挺地倒在面前。一亭还要躲避,又一剑,穿透药农心脏,举在面门的刀,瞬间失去了力道,凭着惯性砍向一亭,一亭躲过,非常纳闷。这些剑气看似无痕迹,其实全部避过了她与大帅,是那位怪剑士? 大帅道:“这人的功夫高深莫测,绝非善类,我们这一次怕是走不掉了。” 一亭道:“大帅是我的恩人,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护着大帅周全。” 李帅看着一亭,目光中透着几丝心疼,她本来不用为了他卖命的,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这样的乱世却将她逼到了这个位置。 不过片刻,还在风波渡上站着的活人,已经没了几个,一双双惊恐的目光望着四周,警惕的神经,崩得紧张,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有人躲在暗处,将他们一一清除,不分敌我。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冲着李帅拱手,道:“兄弟们不知道这位老爷还有这么厉害的帮手,是小的们冒犯了,这就离去。” 他阴鸷的目光从李帅身上扫过。一亭警惕,心道,若是李帅这边的人也倒下了,她几乎就相信了这些杀手会离开。他在试探李帅。果然这人手中小刀,在掌心飞快旋转,势必要取李帅首级。林一亭要还手,李帅轻轻点了她后背,示意她停手。 药农出手,林一亭和李帅都没有反应,一时间众人都看愣了,似乎就要看到李帅血溅当场了。突然,药农不动了,背对着众人。一亭看着他胸口处已经多了一道斜斜的道痕,流出鲜血来,好一阵儿,才直挺挺地死过去。 他要杀这些人,却唯独不杀林一亭和李帅,这是为何?李帅已经看出来了?一亭想要问李帅,却见他面色凝重,满目凄凉,带着几分必死之心,重重地叹息。 李帅何等人物,纵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世上有谁能令他做这样的神情。林一亭汗流浃背,只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感觉了。 一个又一个的人,在准确的时间间隔之后,倒在地上。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剩下林一亭和李帅两人还活着。自己动手的时候,还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看着这些绝望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冲刷一亭的神经,这个怪人的癖好,竟然是如此的残忍。 大帅的手落在一亭的肩膀上,轻声说了些什么。一亭双目圆睁,不敢相信,回头望着大帅,大帅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一亭收起心思,运起功力,大声道:“你们该出来了吧!” 怪剑士已经只身立在了码头之上,俯视着李帅和林一亭,仿佛神明一般,用漠视的目光,打量着芸芸众生。 “你想怎样?”一亭手心冒汗,几乎要被他的威力震慑了。 怪剑士只是取出白色的布,轻轻擦拭剑上的血渍。难道他会千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还是说他刚刚一直在用那把剑杀人,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几乎不成立,除非他会隐身。 “这些碍事的人,都死了,就可以好好地杀人了。” 难道这人还不够,一亭握剑的手紧了几分。 李帅沉声道:“你要杀我?” 怪剑士道:“我,杀人,不,我杀的从来都不是人。我要你的性命,来玩玩。” 一亭道:“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问问我手中的剑,是否答应。” 怪剑士的目光移到林一亭身上,道:“你,有趣。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你要不要试一试,也许你们两个人之中可以留一个。” 最讨厌这种被放在天平上选择的感觉,林一亭曾经发誓,不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竟还是没有逃过,道:“我用我的性命换大帅的。” 怪剑士道:“这么有趣的事,不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章凶手 徐良一路上追随大帅的脚步到了风波渡,不知为何那些先前和他纠缠的江湖人都走了,因而他也算是得了轻松。马已经被刺死了,他靠着仅存的一点毅力,不断地前进。 遍地躺着的死人,有他打过照面的,也有追杀他们一路的人。发生了什么?徐良心急如焚,大帅的安危是他用性命担保的,西川怎能没有大帅坐镇? 一路往过去,千万不能有大帅躺着。徐良祈祷着,紧接着他看到了大帅。大帅紧闭着眼睛,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浑身包裹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一瞬间,绝望揪住了徐良的心脏,仿佛心跳也停止了跳动。他不信,如此英明神武的大帅怎么会命丧风波渡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单膝跪下,颤抖的手靠近大帅苍白的脸庞,停留在他的鼻息之下。静悄悄的,一缕风吹过,他几乎以为大帅还活着,可他那早已温热的躯体在提醒着徐良,大帅已经去了。他要怎样给夫人交代,怎样给少帅交代,又怎样给西川千千万万出生入死的将士交代。 突然,他注意到插在大帅胸口上的那柄剑,那样熟悉,是前几日见到林一的时候她背在身后的长剑。因为她是大帅的贴身近卫,徐良也曾留意过。难道大帅信错了人,最后命丧自己人手中。这位林一是金吾卫长,鹰眼提拔出来的高手,绝对值得信任的。她会是杀害大帅的凶手? 就算她不是,那她在哪里?她一定见过大帅最后一面,这人,是死是活,都必须找到。 徐良正在伤心,跟随而来的将士看到大帅的尸体,悲怆之情在众人中间散漫开来。纵使身上挂了彩的将士,也来不及顾念身体的疼痛,跪在地上。 下游的方向,跑来一队人马,左右禀告徐良是先前跟随林一的那些被迫分离的将士。引了一位前来见徐良。这人正值壮年,一马当先跪在大帅跟前,磕了几个响头,再面对徐良。 徐良又下诧异,他一路跑来,追寻这么久才看到大帅的遗体,这个人怎么一来就知道大帅已经死了,道:“大帅是如何去的?” 将士道:“是,是,是林大人,杀了大帅。” 徐良奋力一巴掌拍在将士脸上,火光三丈高,道:“你一个小小护卫长,也敢信口雌黄,林一是金吾卫长,大帅的贴身近卫,谁都有可能,就她绝无可能。” 将士被打出去好远,翻身跪在徐良跟前,额头触及地面,声音不卑不亢,禀道:“卑职等人原本是跟着林大人一同前来的,林大人嫌卑职等人的脚程太慢,独自一人策马前行。我等在后面追随,谁知林大人的马中途折回,我等猜测林大人恐遭不测,于是奋力追赶。一路上见到几个做这般打扮的人死了,想是大人与这些人交手了。紧赶慢赶到了附近,却见风波渡上,林大人握着刺穿大帅胸口的剑。大帅就倒在林大人面前,卑职句句属实,不敢攀污大人。若非林大人杀了大帅,卑职愿以性命,赔给大人,” 徐良眯着眼睛,注视着这将士,他一脸诚恳绝对不似说谎,那真的是林一动手杀害了大帅。去将林一接到这里的是鹰眼,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如有半点差池,鹰眼自应首当其冲,追责问罪。鹰眼追随大帅已经三十余载,出生入死,扛着大帅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样的情谊,也会出现叛变?如果不是,则是林一自身被收买了。能够收买林一的,那会是怎样的代价。徐良想了一通,又问:“当时可有他人在场?” 将士想了良久,道:“卑职只看到林大人一人,可,可是……” “吞吞吐吐作甚,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卑职听林大人说,周围有高手,叫我等防备,独自追出去,坠落水中。” “林一现在在何处?” “卑职等本想将大帅收殓,当时一片混乱,听林大人一言追了出去,在一根倒在河中的枯树下面,捞到了溺水的林大人。不,再不是林大人,是国贼。” 几个人驾着林一,拖了上来。她双目紧闭,一身黑衣湿漉漉的,虽看不到血迹,却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徐良皱着眉头,看了林一的状态。她这样狼狈,显然是呛水了,若不施救,怕是一命呜呼,追随大帅去了。大帅临终之前有何交代,也没说明白,西川难道免不了这一场血雨腥风? “随行的军医,叫过来,给林一诊治。” “这。”亲兵略有微词,经不住徐良一瞪眼,前去请。 回荣城的一路上,林一亭坐在囚车里。她记得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大帅的面前,将这一辈子能够想到的道歉都说了一遍,终究没能换他睁开眼睛。徐良在质问她,所有人都在谴责她,是她害死了大帅。没错,是她害死的,那么的无力,在怪剑士的面前,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也许她欠大帅的一条命就这样还给他了吧! 一路上,没有说话,连来自同伴的羞辱都一并漠视了。 她的马车是跟着大帅的马车一同进入荣城,没有发丧,没有灵柩,甚至不能哭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帅现在还在帅府之中。可笑得很! 在大狱待了三天,没有一个人来审问。静静地,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似乎历历在目。李帅倒在她面前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说话的样子,还有那些该不该说的话。 第一个来看她的竟然是鹰眼。 李帅身亡的消息传到荣城帅府,胡夫人立即封锁了消息,连着派人传消息,将李宣盛从西境召回来。直到这个消息碾转数日,传到李翰耳中,他已经越过了剑门关,踏上了回荣城的路程。 一亭怎么可能是杀害叔父的凶手,任凭怎么想,李翰都是无法理解的。若非为了报答叔父的救命之恩,一亭这样的武林高手,绝不会留在荣城。莫说一个荣城,就算是江南江北,中原,燕北,任何一方,都未必能让她屈膝折服。 本来一路上快马加鞭,已经是车困马乏,一听到这个消息,更加卖力,连跑断了好几匹马,才踏入荣城。 跟随他一道来的,还有好友戚风。本来是打算将他介绍给叔父,没想到突发变故。戚风也未曾离开,眼下是关键时刻,胡夫人如果没有隐瞒这一事实,那就意味着,李宣盛已经接管了西川大大小小的防务。 刚进城,直奔帅府。 大堂之上,挂着白布,点着蜡烛,烧着纸钱,密密麻麻地跪着一圈人。最前面的是李宣盛,现在的少帅,未来的西川主人。 李翰已经换好了粗布麻衣,跪在大堂之前。他要陪着李宣盛守灵,毕竟李师车不仅仅是他的叔父,养育他这些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一踏进灵堂,他那股为林一亭鸣冤的心被慢慢的悲伤填补,竟然全忘记了。 叔父的老臣陆陆续续来吊念。刚用过午膳,一位年纪老迈,发色雪白的老者,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一头倒在李帅灵位之前,哭哭啼啼,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其中有人说道:“这不是老将黄思忠吗?” “就是跟随李家老祖宗征讨南北的那位老将,单凭一人之力,镇守虎牙关,震慑胡人,使得北胡不敢轻入关门的那个杀神。” 路人道:“他可是西川的老将,大帅本是派他镇守南楚边境的,因为年迈,召回荣城养老,这才回城月余。” 李宣盛听闻老将黄思忠到了,放下碗筷,飞奔出来。这一位可是西川的老将,现在军营之中的大半军官都是跟着他南征北战过的,连着现在西川手下的几员名将,都与他有着过命的交情,李宣盛对他,那是极度恭顺。 才到门口,就哭道:“叔叔,你可来了,侄儿想你。” 黄思忠虽泪眼婆娑,见到李宣盛,却是不敢受他一拜,连连扶住,道:“少帅如今是西川的主公了,如何能够拜我这残躯,折煞老臣了。” 李宣盛将跪未跪,两只红肿的眼睛,带着哭腔,道:“如今父帅撒手去了,将西川丢给了我。这样的大事,竟也不知如何处理。宣盛年轻,未经历大事,同诸位叔伯的儿孙一般大,怕难以服众。” 黄思忠擦干眼泪,道:“少帅是大帅的亲子,如过少帅都无法担起重任,西川还有明日否?西川百姓能得安宁吗?” “这,宣盛终究是年轻,军中不过待了数年,未曾有何建树,这样的重任,不如交给我的表弟李翰来着手处理,终究比我好些。” 李翰站在一侧,闻言心中震荡,立即跪下,声音带着点颤抖,似乎都要哭出来了,道:“少帅说什么,翰何德何能,如何能够担任这样的重担。少帅虽然年少,然足智多谋,知人善任,是难得的仁人,臣不过是个领兵打仗,会写粗浅功夫的武夫无才无德,绝不能担此大任。少帅切莫玩笑。” 听到此言,黄思忠未做表态,只是看李翰的眼神有些奇怪,说不上称赞,也说不上反对,道:“西川如今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大帅一走,不知有多少牛鬼蛇神要冒头,早做打算。对了,老臣有一事要向主公请教。” 黄思忠都称李宣盛为主公了,他自然不再推脱,表面上惭愧,心中却安定。李翰在老臣面前都未曾表明要与他争夺主公的位置,那今后有黄思忠在军中为他保驾,还愁其他人不服吗? “老将军请讲。” 黄思忠此刻有几分凝重,道:“大帅究竟因何而亡?” 终于说到此处了,李翰着急赶回来,正是为了此事,耳朵拉长了听。 “此事,据徐良徐将军之言,父帅是在风波渡口遭人暗算,死于非命。而杀死父帅的凶手当场就被抓住了,乃是,乃是,金吾卫长林一。” “不可能。” “不可能。” 李翰没想到黄思忠同他竟然异口同声表示反对。李宣盛也未曾想到,两人都望向黄思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一章追究 黄思忠看着两个小辈,心中叹息一声,大帅走得太突然,还未曾将暗卫的机密部署交割出去,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金吾卫对于西川李氏来说意味着什么。 “鹰眼护卫可还在帅府之内?”黄思忠望向李宣盛。 李宣盛有些作难,道:“鹰眼护卫乃暗卫统领,他手下出了这样的状况,母亲有些不满意,于是……” 这林一是金吾卫长,也就是下一任的鹰眼护卫,如今背负了弑主的罪名,连累整个暗卫,西川李氏怎能将帅府的安危交托在这样的人手中。可他们怎知道,金吾卫才是众多将士之中,一击制胜的关键所在。 “鹰眼护卫不应该会做有负大帅之事,大帅虽然身去了,整个西川还得继续拿在手中,难道主公打算将西川拱手让给江北还是江南?” 李宣盛神色一变,问:“老将军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黄思忠道:“主公听我一言,若是要完全掌管西川,大帅之死就要一查到底,将士们会看到主公的孝心,从而震慑西川,拉拢人心,绝不可小瞧了去。更不要草草将罪名加在金吾卫头上,这将会撼动根基。” 如此说来,还不能一味的将罪责加在林一身上,简单解决李帅的身亡之谜。 李翰在旁边听着,原本对这位老将有些期许,没想到他的眼界之高,超出李翰的想象。若是能将叔父的死查到那些人头上,西川将士必定痛定思痛,奋力作战,齐聚一心。到时候李宣盛只需要振臂一呼,万千军士响应,一举即可收复军心,从而掌握整个西川。 黄老将军在大帅的灵前大哭一阵,终于体力不支,扶到厢房休息。来来回回的好多人,到了晚间,胡夫人累了,回房间休息,灵堂前跪着的只有李翰和兄长李宣盛。 李宣盛今天一直保持着悲伤状态,这时候竟然有些抽离不出,依旧是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李翰听到黄思忠老将军今日的一席话,觉得救一亭,为她洗脱罪责,尚有可能,化去了大半的悲伤,这时候也有些疲倦了。 李宣盛见李翰有些累了,想到他一路奔波,从江南赶回来,还未曾休息,心中疼惜这个弟弟,虽然对他名头过大有些不满,见到了,还是觉得亲切,道:“小翰,你来来回回的奔波,已经疲倦至极了,不如先回府上休息,明日一大早再来。” 李翰面色尴尬,大哥这是看到了他有些懈怠,出言责怪了:“兄长未曾言累,翰不过是多走了几日路程,不碍事。” 话说回来,叔父身亡这件事,李翰一直未曾有机会追问,这下还可以请教一下兄长了,于是道:“翰从江南赶回,一路上听说是金吾卫长未尽职责,护卫大帅周全,因而被问罪了。叔父不是一直在荣城,为何会遭人行刺?” 李宣盛也想不明白,虽然母亲曾经去信告诉过他,父帅要远行,却未曾说明何事,只是叫他时刻提防,必要时折返荣城。 “父帅出事之时,我尚在西境布防,鞭长莫及,有好多事都不甚清楚,还是徐良将军向我说明经过。父帅是在临近西楚的边境,一处名叫风波渡的渡口遭遇歹人的伏击。跟着父帅的那些将士全军覆没,只有金吾卫长目睹了父帅之死。而后,赶到的将士见到金吾卫长的长剑插入父帅的胸膛,握着长剑的正是金吾卫长,于是判定是她行凶杀人。徐良将军不敢专断,特意将犯人押挟回城,等候细查。此案颇为复杂,其中并未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不是金吾卫长的过错。母亲很生气,派了人仔细拷问,这金吾卫长始终不肯多言。” 一亭受刑了?李翰气恼又自责,若不是他同意一亭回来保护叔父,怎么会让她牵涉到这样的事情之中。既然不是一亭所为,为何她闭口不言,难道这样就不引人怀疑了,还是她故意如此,难道叔父对这件事有过吩咐? 李翰道:“兄长可曾亲自去见这位金吾卫长?” 李宣盛摇头:“事务繁忙,父帅的丧仪需要立即办理。中原内外的使节都会到访,适时我等需要有礼接待,并且要稳定内政,以防西川内人心离散。先前我一人掌管,几乎没有时间腾出手来,现在倒好,你已经回来了,父帅的事,也应该托付于你,我兄弟二人,理应共同面对现在的局面。” 李翰道:“兄长若有吩咐,翰自当领命执行。此后,兄长就是翰的主公,翰必以君臣之礼侍之。” 李宣盛有意将二人的地位缩减,从而测试李翰是否对西川之主这个位置尚有觊觎,旁敲侧击,却见他遵守礼法,看来母亲所说的兄弟相争,在他二人身上很难实现。 正闭目养神,左右禀报,鹰眼护卫要求见少帅与少将军。 鹰眼被胡夫人囚禁,本是一时之气,李宣盛未曾在李师车手中亲手接管,已经是大患。鹰眼只需要稍微低头,向新主投诚,即便是李宣盛对他还有所责备,也不会大动干戈,毕竟西川暗卫以及各种事宜,还需要鹰眼亲自带他。 李宣盛看向李翰,道:“若现在去见他,是否太早?” 李翰不敢多言,如今兄长为主,他为臣,怎有臣子为君主下决断的,于是沉默。 李宣盛心中早有了答案,见李翰这幅模样,看来他二人已经有了君臣之分了,望向李翰的眼神,多了一丝戒备,他会不会是屈意奉承? 大牢之内,一片漆黑,偶而有虫鼠光临,不过悉悉索索片刻,又趋于平静。木栏之后是重重的铁甲,将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手足尽捆住,手腕一般粗细的铁链子,一头嵌在墙上,另一头栓在中年男人的脖颈之间。他黑白掺杂的头发已经散了,披散下来,平添了几分凄凉。双目紧闭,似乎正在小憩。只不过轻微一点脚步声,立即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精光。 走道里,看守的狱卒带着两名显贵,提着昏暗的灯笼,正缓慢靠近。知道这地牢之中多鼠蚁,因为一边在前面带路,还一边吆喝,告知这监狱里的孤魂野鬼,有人来探视了,不可作怪。 跟在他后面的是李宣盛和李翰。李宣盛有意遮掩口鼻,这地下的空气实在是不好闻,带着几分腐败和发霉的味道,直钻鼻子。晚间不过少吃了几口饭,有些恶心的感觉。李翰则不然,对付羌笛的时候,早见识过哪些残忍的折磨人的法子,见着了地牢中的刑具,就跟小儿科一般,难怪抓到了犯人,也未必能够问出什么来。这荣城的监狱是要好好的改造一番了。 鹰眼被关在这里,这是重犯待的地牢,胡夫人此举,是否将鹰眼护卫推到了她的对立面,就算大帅也不能如此对待老臣,何况兄长初掌西川。 李宣盛吩咐狱卒打开牢门,躬亲拜厄,开口道:“鹰眼护卫,受苦了。” 鹰眼凌厉的目光柔和几分,打量着李宣盛,开口有些沙哑道:“少帅。” 李宣盛皱眉,问道:“快给护卫松开这些镣铐。” 狱卒有些胆怯,不敢动手,支支吾吾地拖延。李宣盛瞪了他一眼,狱卒一下子跪在地上,吓得冷汗直冒,颤颤巍巍道:“夫人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给此人松绑,不准给吃的喝的,他罪大恶极,害死了大帅。” 鹰眼冷冷望着狱卒,并不开口。李宣盛看了一眼狱卒,不忍责怪他,道:“母亲一时气愤,未曾仔细查明白,鹰眼护卫绝非凶手。你也不必担心,快快将他解开,母亲若是后悔起来,怕是要怪你等。” 狱卒半信半疑,掏了半天的钥匙,才将鹰眼护卫放下。鹰眼这几天滴水未进,纵使是武林高手,也已经虚脱了,立即倒在地上,强撑着跪在李宣盛面前。 李宣盛一边搀扶,一边对狱卒道:“准备些酒菜,我要与鹰眼护卫喝些酒。” 李翰见鹰眼这般模样,拿出水袋,递给他。鹰眼看了一眼李翰,毫不迟疑,接了过来,张口一顿狂饮,呼出好大一口气,才道:“感谢少将军滴水之恩。” 李宣盛道:“此处肮脏,护卫同我一起,到外面说话。” 鹰眼拒绝道:“有些事还需要与少帅禀明,少帅到时候再决定是否让鹰眼出去。” 李宣盛道:“何事这般着急?” 鹰眼看了一眼身后的李翰,李翰会意,道:“既然护卫有话要与兄长密谈,我就先到外面等着。” 李宣盛点头,李翰转身就走。现在他们的身份有别,已经不再如同从前,鹰眼的话和西川的密保,以及大帅的惨死有关联? 囚室之中,鹰眼跪下道:“此次大帅远行,是为了西川李氏争夺天下。少帅要秉承大帅的遗志,还天下一个太平安宁。” 李宣盛有些懵,道:“你说什么,细细说来。” 鹰眼道:“此次行动是大帅一年之前部署的,当时臣收到一封密报,其上提到了传国玉玺出现在西楚。大帅本是不信,派我等四处查询,以追根本,也就是一月之前,大帅已经确定了传国玉玺,也就是当年,先朝皇帝托付给国师,以求王朝死灰复燃的传国之宝,确实由宫人带到了西楚。半途之中,遭遇到盗贼,传国玉玺下落不明。大帅此行本是掩人耳目,秘密行事,却中了埋伏。所以臣大胆猜测,西川之中必定有内鬼,此人神通广大,见缝插针,目的就是为了瓦解西川政权。少帅不可不提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二章琐事 在地牢里,李宣盛和鹰眼谈了许久,等在外面的李翰有些无聊,掰着手指盘算着一亭的位置。荣城之中最严密的牢狱不在元帅府中,而在金吾卫戍卫的密府之中。而密府是由鹰眼掌管的,鹰眼现在被囚禁在元帅府内,那密府之中,几乎不可能关押着林一亭。护送叔父和一亭回到荣城的是徐良,徐良是军队的首将,最应该关押一亭的地方,难道是在军营之中,那所专门羁押间谍的牢狱。 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翰有些焦急,回荣城之前,戚风就曾经告诫过他,如若他显露了与一亭之间的紧密联系,那兄长是绝对不会放过一亭的。因为大帅身死之时,只有一亭在侧,若一亭不是杀害大帅的凶手,那么她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大帅的遗志,李翰只有在等李宣盛召见一亭之后,才能提出见面的要求。 现在整个西川的人都在怀疑是一亭杀了叔父,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但是跟随叔父出生入死的老臣,以及鹰眼为代表的暗卫是绝对不相信的。 李宣盛带着鹰眼出现在李翰面前,已经过了子时。狱卒摆的酒菜,用热水温着,现在还能入口。几人也没多吃饭,胡乱吃了两口,鹰眼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冰冷冷的,仍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李翰冲李宣盛道:“兄长对于杀死叔父的凶手,可有看法。” 李宣盛没有发表意见,反而看向鹰眼,鹰眼起身,拱手道:“臣从徐将军处得知,最后目睹大帅身亡的是我金吾卫的一名卫队长。她本是负责大帅安危的人如今大帅去了,唯一能够说明一切的,就是她了。然而军中有传言,说是我金吾卫的人刺杀大帅才使得大帅身亡。在此,鹰眼以性命担保,若是大帅之死,真与我金吾卫的人有关,我必定第一个问责,为大帅偿命。” 李宣盛眉头微皱,道:“鹰眼护卫的意思是说,那位金吾卫长与此事无关?” 鹰眼低头,道:“凡是金吾卫之中护主不利,应当赴死。然而绝不是作为凶手,遭众人指责而死。林一虽然有罪,却不能受这样的谴责。” 李宣盛道:“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鹰眼有些作难,道:“我去看过犯人,可惜她不肯提起当日发生的一切。她若一心求死,不仅连累自身,更会连累西川的整个暗卫,招致军中将士不满,动摇军心。” 李翰奇道:“这样好的洗白机会,她怎么会不说?” 鹰眼也是茫然,按照道理来说,蒙受不白之冤的人,都会为自己叫屈,求饶,甚至为解一口气,攀污他人。林一虽为金吾卫,也不可能如此坚定,除非她心中还有其他顾虑。 “今日已晚,我还要回灵前为父帅守灵,你们先各自回去,待明日,中原王仁,北燕赵候,江北江南等多方势力,必定纷至沓来,到时候要应付他们。鹰眼护卫,你的暗卫必须小心提防,以防这些心怀不轨之人作乱。” 李翰很忙,李宣盛将荣城的防务交给了他,李翰本来是推辞的,李宣盛却不同意。如今他们算是最亲近的人了,如若李翰都不伸出援手,难道要看着敌人蚕食西川。 刚回到府内,戚风泡着茶,在堂厅侯着。李翰在他对面坐下,戚风斟上一杯茶,端在手上,轻微晃动,道:“少帅可曾问过将军在江南的情况?” 忙了这么久,竟然将这件事给忘记了,李翰还真没来得及提到江南达成的婚事。又疑惑戚风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事:“兄长太忙,处理事物繁多。元帅府刚处理完白事,这红事还要耽搁下去了。” 戚风抿了一口茶,道:“这件事,怕已经不需要将军再多言了。” 李翰不解:“为何?” 戚风道:“将军身边跟着的那位罗平罗大人想必已经将这一路上发生的点点滴滴都禀告给少帅了。” 罗平?李翰还没忘记他,这人是李宣盛手下的副将,特意陪着他去临江城,他已经原本说明了吗?虽和罗平相处一段时间,这人的秉性还未曾摸清楚,李翰不敢大意,道:“兼听则明,他所说,兄长可取,我也应与他细说。” 戚风点头,问:“林一亭同学的事,可是真的?” 提到一亭,就想起叔父离去,仿佛在心口扎了一下,抽着气的疼:“一亭必然不是杀害叔父的人,她没有理由……” 戚风道:“如今大帅意外离去,少帅若是要接管军务,降服西川众将士,必定要在这上面做文章。拿一人为大帅生祭,这是最简单的。” 李翰点头,道:“此方法虽然简单,却不可行。一亭是金吾卫长,所属暗卫,是西川一等一的谍网,若是其中出现叛徒,那整个西川的防务都将曝露在敌人面前。他们不敢赌。” 戚风道:“要救林同学,将军可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翰心中一拧,没说话。 “我听闻凡是谍网之中有人曝露,或是任务失败,都是要以命相抵的。林同学没有保护好大帅,就算脱罪,也是死路一条。将军可曾想过。” 李翰道:“我会救她。” 戚风道:“救到什么程度?不死而已,终日囚禁,还是换取她的自由。” 李翰这时候却不敢说了。没错,能够证明一亭无罪,也只能让她不以谋害大帅的罪名去死。若是她活着了离开,那暗卫的力量部署就要全部洗盘。若是将她囚禁,以一亭的功夫,怕整个荣城都找不到这么一个地方,难道要废掉她一身的功夫? 带着这个疑问,李翰低着头往外走,撞到一个人。 “少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宁柏扶着他,有些意外,将军平时是个谨慎之人,少有这样失态,难道是一路上太辛苦了? 李翰许久未见宁柏了,这一抬头,才觉得刚刚想得太认真了,道:“出神了,你从何处过来的?” 宁柏道:“刚刚交接了巡防事物,听闻少将军回府了,特意来探望。大帅走得这样突然,将军不要太伤怀了。” 李翰拍着他的肩膀,并肩作战的老友了,多亏他还记得。这几日来压抑着情绪,也不曾有人关心,只剩他一人怀念叔父。 “叔父去得太突然了,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没曾想,最后一次见他,竟然是在军营之中,世事无常。” 宁柏叹息一声,道:“少将军交给在下的羌笛兵马已经初见成效了。” 他才想起走之前曾经给叔父提议,启用羌笛兵,从文化根源上同化羌笛人,才能彻底消灭他们。当时在场的军官都不赞同,宁柏又怎么能做到的? “可是叔父同意的?” 宁柏点头,道:“少将军初次提起的时候,元帅不能太站在你这一方,显得太偏心了。后来又和将领讨论了数次,才决定这一个方案,只能徐徐图之,不可冒进。” 看来叔父将他说过的话都放在心上了。到底是谁,谋害了叔父,还将罪责推到一亭身上,这样可恶。 正和宁柏说着话,一人急忙忙地闯进来,一把拉住李翰,喘着粗气,道:“少将军可要为林大人鸣冤,大帅之死,绝非她所为,一定是其中有误会。林大人这样为大帅着想,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还请少将军多多为她说话。” 宁柏皱着眉头,道:“芜大人,你这样拉着少将军,成何体统?” 芜晶晶也是回到密府之后,偶然听闻这些人谈论林大人下狱的事,听了一耳朵,急冲冲就来找李翰。他不在府中,又跑去元帅府,没承想根本进不去,再来来回回奔波几次,终于逮住了李翰。 李翰有些感动,像芜晶晶这样的护卫,对一亭都是关心备至的,可还是担忧更甚。若是密府之中已经流传出一亭杀害大帅这样的传闻,那么这一场风波,又要如何处理呢? “是谁在谈论这件事?” 芜晶晶被问得有些懵,道:“回密府之时,听到两个护卫在谈论这事。大帅身亡同林大人扯上关系了。” 这件事,李翰收到讯息之时,就特意注明了不能外传。就算外面有猜测此事和护卫有关,也未曾说其中的细节。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将一亭刺杀大帅的消息散步出去了? “密府之中,可还有其他人知道,相互传播的?” 芜晶晶摇头:“我也是今日才回来,未曾细究。” “如此便好,你立即回密府,细细调查这件事是由谁传出来的。仔细些,不要让他人知道了,是我在调查。” 芜晶晶会意,立即返回。 难道真如那人所说,西川内部有奸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三章突如其来 宁柏同李翰一道回到书房,西川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宁柏需要好好地和李翰说一说。 自从李翰离开了荣城,大帅将少帅李宣盛调到西境处理军务,又做大范围的军事调整,将镇守在各地的老将领调遣回荣城,以新生一代接替军务。这一代人大都有一个特点,后生晚辈,和大帅不属于同一辈,同少帅却是有交情。除此之外,西川里里外外加大了税收,调整了官职,好似大帅这些日子变得暴躁。 西川各地似乎也笼罩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好像呼一口气都会折断腰杆。 李翰坐在书案之后,正襟危坐,听着宁柏将这些琐事一一交代。 已经深夜了,他还是没有睡意,倒不是这一路的旅程不疲惫,相反他的身体已经累极了,长期的军旅生涯锻炼了他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坚定的意志。这一夜绝对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睡去。 果然,书房的门响起,一门管家端着一盅汤走了进来。已经这个时候了,李翰揉着太阳穴,邀请宁柏坐下。这是他的习惯,若是深夜还未睡,厨房就会将准备好的夜宵送来,这本是照顾生活的嬷嬷吩咐的,她去之后,这一习惯保存下来。 炖的鸡汤,香味浓郁,李翰闻着有些恶心,又叫管家取了一碟爽口咸菜,和宁柏用了一碗。还未放下碗,书房的门又一次开了。门外是管家,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打扮规矩的中年男人,李翰认识,他是胡夫人身边的一位管事。 略寒暄几句,那人就说明来意,原来是胡夫人要见李翰。 这一晚,胡夫人睡不着,她担心李翰的归来会影响李宣盛在军中的位置。早年,她也是一位深居浅出的贵家小姐,跟随李师车南征北伐,消磨了娇气,增长了见识。中年丧子,白了头发,如今将希望都放在李宣盛身上。大约是年少时,哥哥们太过出众,幼子便不再那样严格要求,放养起来,添了多少的坏毛病。入伍之后,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不是两位兄长英年早逝,荣城这一副重担不应该落在李宣盛肩头。胡夫人日夜为这小儿子忧心,想着李帅尚还在,多多磨练,也能独当一面。 月前,她就发现了夫君有点异常,频频调动西川部署,又不曾与她讨论。两个儿子死后,两人的感情几乎到了冰点,偏偏李翰这个侄子又如此的优秀,使得胡夫人本就不开明的心,添堵了。和李师车在这件事情上,常常有争议,是以丈夫不再同她讨论军务。如今才稍稍好转,这一月来丈夫未曾来看望她,隐隐约约的,她觉得不妥,想要见他。不是公务忙,就是身体不适。少年夫妻老来伴,过了这些年,胡夫人将李帅放在心尖尖上,突然山陵崩,她几乎都想随他去了,可这个小儿子还要打理大大小小的事物,她怎么能够撒手呢? 刚喝了半碗粟米粥,配着一碟麻辣爽口的萝卜干,喝了几口,没了胃口。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木梳,顺着乌黑的长发缓缓落下。鬓角似乎有了白发,使劲儿一扯,扔开。望着镜中的丽妆美人,眼角浮现几时细微的纹路,眼圈黑了,脸庞也清瘦了,有些蜡黄。 元帅府中虽没有莺莺燕燕,小妾还是有的,大约是看到这些年轻美貌的小女子,胡夫人一向好强的心不允许她在美貌上落下丁点儿缺陷。如今丈夫都去了,她还这样的年轻,今后还要忍受他不在的日子。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侍候的嬷嬷在外间等候,胡夫人重新挽了个发髻,插了一朵六瓣白花,整理仪容,将褶子磨平了,提起衣角走出来。嬷嬷递上一卷丝帕,胡夫人捻在手中,轻声道:“他可来了?” 嬷嬷道:“未曾。” 胡夫人拧了帕角,端坐着,木雕一般。 嬷嬷端上一杯花茶,胡夫人掂量一下,眼角刮了杯角,绿色的梅花。 “少帅已经将鹰眼提出大牢,鹰眼已经回到密府了。” 胡夫人点头。鹰眼有错,看错了人,可他还有用,盛儿年幼,威严不足以服众。若是不惩罚鹰眼,这些人还以为大帅去了,没有人镇守元帅府了,这个恶人只有她去做。加上李师车竟然瞒着她,和鹰眼一起,商量离开荣城去外地。这样的大事上,鹰眼也未曾与她说一声,便狠了心,要让他难受一下。 茶喝了半盏,管事的来禀告李翰来了。 门开着,里面的灯火亮着,门框上挂着白布,小院中的华丽装饰尽被挡住了。小厮提着白灯笼走在前面引路,到了院门停了下来,李翰单独走进。 以前来这里都是白日,人多,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挤满了一个院子,胡夫人就像女王一样,坐在正堂,眼神稍微转动,就有人凑到跟前,少有这样的寂静时刻。 “夫人安好,侄儿李翰请夫人安。” 胡夫人指了对面的凳子,让他坐,李翰却不能坐,恭顺地立在一侧。胡夫人扬起眉毛,收敛悲伤,道:“听闻你这次到江南去了,为我儿求亲。” 李翰道:“奉了大帅的命令,到江南拜见孙将军,提起两家的旧约,多说了几句。” 胡夫人不经意地剪了灯花,道:“我们两家本来是有交情的,逢年过节也有来往。自从我儿去之后,才不经常走动。如今我也快记不起那孩子的模样了。说是清瘦了些,这些年我精力有限,也没顾着她,生疏了。” 李翰心道,她是想要知道未来媳妇的事,便道:“翰此次到江南,曾有幸见过郡主一面。远远看去,郡主端庄秀丽,有大家风范。向翰问了夫人,叔父安好。坊间曾有传闻,说这位郡主年幼生病,如今怕是已经好了。” “她幼年之时,我是见过的,是个好孩子。孙将军如今可好?” 李翰道:“孙将军军务繁忙,与翰见过几面,谈及大帅和夫人,很是怀念。” 胡夫人嘴角微微上扬,怀念?当初她儿子死时,怨天怨地,没少说胡话,其中又有多少提到了这门亲事,正是摊上了这么个短命的媳妇,追了她儿子的性命。若不是李帅拦着,将她关在家中,她都不知道是否会冲到江南,大丢脸面。如今说起怀念,那几年怕是没有可怀念的。 “那孩子的婚事,孙将军怎么说的?” 李翰心道,这件事若是实话实话,胡夫人心中是否会有芥蒂呢? “孙将军答应了将郡主许配给西川之主,只是叔父如今去了,这婚事是否搁置?” 胡夫人叹息道:“本该是我儿娶亲的年纪,大帅就这么走了,还是不放心的。多耽搁两年,连孙儿都不能看见了。丧需守,亲事也不能耽搁了。” 还好胡夫人未曾发觉孙将军的小心思,现在她一心盼着李宣盛坐上大帅的位置,自然而然地认定了西川之主就是她儿子,这也省去了李翰解释的麻烦。 胡夫人看着李翰,道:“如今西川的形势不明,你兄弟二人应当同心协力,共同进退,以保李氏不衰,切莫挖自家墙角,大厦将倾。” 说完这一席话,胡夫人累了,让李翰自行离去。 已经是深夜了,若是回府又是一阵骚乱,不知还有谁在等着他,李翰独自出了将军府,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子。 里面黑黢黢的,没有住人或是已经睡下了,李翰没有敲门,翻身上墙,在墙头站了一会儿,瞧着里面。里面的人似乎起身了,屋内燃起一盏煤油灯,很快又熄灭了。李翰瞧了一会儿,并未打扰,独自寻了个树杈,闭目养神。 等到天边已经黑尽了,李翰才起身,朝着帅府的灵堂而去。新添的灯油,堆了纸钱,管事的仆妇们已经在忙碌早饭。不过鱼肚白初现,又被隐去,起了好大一阵雾,迷迷糊糊的,将人笼罩其中。 恍惚间,李翰似乎看到李宣盛在落泪,他脸上滚落一颗晶莹饱满的泪珠,烛火闪了一闪。走近了,却见他笔直地跪着,面露哀伤,却未曾落泪。 李宣盛瞧见李翰,有些惊讶,却也没多问,李翰陪在他的身旁。 他们自小养在一起,那时候还是李翰的父亲统兵,李宣盛没了照料,胡夫人又小产了,特意将他带到李翰一起住。母亲很喜欢小宣盛,他聪明活泼,很会讨人喜欢,比调皮的李翰好对付些。只是母亲不知道,李宣盛也是个扎手的,惯会做小动作,常常将刚闯下的祸事嫁祸给李翰,因此两个小家伙还打了许多的架。打着打着就习惯了,交情变深,比亲兄弟还亲上三分。后来分别许久,再见已各自少年。 放饭的时间到了,小厮们提着饭盒在后面的厢房摆上了饭菜,李氏子孙,都在此为大帅守灵,赶早地吃了饭。平日里大鱼大肉,突然要吃这些清淡食物,多有些抵触,不敢多言,纷纷咽下。唯有个李茂则显眼些,抱怨两句。他的兄长李茂毅,李翰曾经见过,两人行军多有交流,曾经谈起这位草包兄弟,言语之间颇有失望。 用完餐,管事的递来拜帖,今日有外客前来吊唁,李宣盛要打起精神。 里间跪的是亲戚子侄,外间跪着些从军多年的老将,一片哀嚎之音,听者落泪,不忍直视。胡夫人披着一身白衣,跪在最里面,一边往火盆里放着纸钱,一边泪水无声落下。 正凄凄惨惨,愁云密布,门外面来了个小兵,刚从马上下来,直奔进入灵堂,在外间被拦住了,徐良亲自出去见了。只见他面色更加白了,活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起来一般。徐良走到李宣盛面前,跪下,声音有些颤抖道:“少帅,西川汝南城辖区爆发瘟疫,已经失控了。” 什么?李翰双目圆睁,不敢相信。汝南城,那可是他与一亭曾经一同长大的地方,怎会如此。再看李宣盛,却是一脸漠然,点头道:“立刻拟一方案,由将军领头,速速呈递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四章冲突与调和 大帅的丧事在进行,汝南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此事一出,愈发显得大帅这次是惨死,连着西川的气运都垮了。底下的官员叽叽喳喳讨论,却不多言,指着看这位少帅会有何反应。 李宣盛年少,加之先前有些不良记录,在一众官员心中,不甚好评。伺候这样一位主子,大家心中没底,就算有妙言也不敢立时告知。李宣盛知道自己德行欠缺,行军打仗的才能不足以服众,对于台下站的这一群人秉性脾气不甚了解,还需磨合。突然出了这样的大事,若是没处理好,这些错处,要被死死拿捏的。 李翰看着这些人都不回答,兄长独自坐在帅椅之侧,模样有些可怜,于是站了出来,道:“汝南城的疫情如今还需要统筹管理,我等在此干着急,于事无补,不如先遣派官员前去查访,安民为上。” 李宣盛点头,道:“诸位心中可有人选?” 这群大臣平日里相互踩低或是相互吹捧,都有话说,真遇到了大事,就这样推辞退缩,毫无骨气,难道西川朝堂之上,没有可用之人。 李宣盛一张脸冰冷,却不能发怒,只能静静地等着。 李翰站出来,道:“如今情况紧急,不如让臣弟召集荣城医士,采办草药,押往汝南城,解燃眉之急。” 李宣盛扫了一眼众人,心中冷笑,却不能让李翰领了这差事,他若不在荣城坐镇,军中这些妖魔鬼怪不跑出来作妖?况且比起汝南城,接管西川才是当务之急。这些老臣不站出来主事,还真打算让李宣盛独挑大梁? 徐良望了眼这帮文臣,他自认为自己是行伍出身,对于民生这件事本身就不足,如今他们不说话,独留少帅,恐不足服众,站出来,道:“少帅,臣下以为汝南之事并非特例。前些年,军中流行瘟疫之时,都有先策,可令诸位大人找寻出来,一一对比,取而用之,可解眼下之危局。若少帅不弃,可将此事交托给臣下去办。” 李宣盛看着徐良,他去?徐良是父帅留给他的老臣,这个时间支出去,岂不是让他没了左膀右臂,还如何震慑其他人,于是迟疑。 突然有人笑了,走出来,道:“徐将军军功卓绝,治军有方,确实为西川众臣翘楚。但卑职问一句,徐将军可知道米粮均价几何?草药如何购置?汝南城附近有何资源可供调遣?如此匆忙应付,是否会有成效?” 终于有人开口了,只不过这位年轻人是新推举上来的,名叫楚怀生,文章做得不错,过于清高,在堂上不讨喜,常常和这群人有龃龉。 徐良道:“楚大人可有高见?” 楚怀生道:“徐将军,少帅既然问了,卑职这不怎么高的见解,也要拿出来说道说道。” 众人看着楚怀生,面露讥诮,看这厮平日里饮酒作乐,淫词艳曲,花招层出不穷,到这时刻,还能说些正道不成? 楚怀生清清嗓子,道:“如今汝南城的危机,已经传到了荣城,百姓听之惶惶不安,更有流言说此不详,西川将有大难。正值大帅丧仪,这些传闻会使得人心不定,后患无穷,若要治病,先得治心。” 这一番话,李翰大为赞同,这楚怀生文章才情,他也有听说,看来这一次,轮到他上台了。李宣盛还未表态,下面的官员有些坐不住了,跳了起来,道:“楚大人,你这话就是说荣城的府尹办事不力,容忍这样的谣言中伤主上了?” 楚怀生轻笑,带着几分不屑,道:“这位大人,拉着卑职踩踏同僚,这样的事,怀生不屑。如今摆事实讲道理,也不成了?” 楚怀生恭顺地望着李宣盛。这小子将这帮老东西好好痛扁了一顿,大大出了李宣盛心中的一口恶气,心气顺了,话都柔和几分,道:“诸位可有其他高见。若是没有,楚怀生,你可再说说。” 论口才,和楚怀生较劲,实在是愚蠢,这些人都不说话,看这楚怀生表演。楚怀生道:“治病治心,少帅只需要派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前往汝南城,表明荣城的态度,再召集城中医德品行高洁之士,送往汝南城,城中知府定然会大加配合。适时,只需调度周围郡县,将汝南隔绝,提供些草药,米粮,以使城中不乱,汝南之危可解。” 若是要派遣老臣前去,这满堂之中,才德足以服众的少有,老师孔繁礼病了,可用之人锐减,李宣盛愁眉苦脸,就差举刀砍人了。 胡夫人早在后面听着,这时候走了出来,坐在李宣盛对面,拿眼瞧了众人。原本昂起头颅的臣子这时候却不敢怠慢,这位胡夫人可不是好惹的。教育出两位品德才能出类拔萃的公子,又有母家撑腰,在朝堂之中亲信遍布,堪称一等一的贤内助。 李宣盛问了母亲安好,也坐下,母亲来得及时,正好为他解忧。 胡夫人道:“我也好些日子没来看看你们了,家里可都安好了?” 众人抢着问胡夫人安好,说了些要紧没用的话,奉承着。 胡夫人指着其中一位头发半白,有些清瘦的中年人道:“杨汉敏,你家中老母可好?前些日子,听说她卧病在床,请了数位医师,遭了些苦,如今怎么样了?” 突然被点名,站在人群之中,不太显眼的杨汉敏站了出来,道:“家母如今都安好了,多谢夫人关怀。” 胡夫人道:“家中出了事,都如你这般孝子贤孙的才好。你母亲也是有福气的,若是能多走动,就到元帅府来陪陪我,如今我都清闲得很。” 杨汉敏有些拘束,道:“夫人所言甚是,臣定让母亲多多走动。” 胡夫人微微一笑,道:“家中亲人生病,杨爱卿急如灶上蚂蚁,这份赤子之心,你等要是多学学,如今老婆子也不用坐在这里了。西川如今才丢失了一位大帅,本就病了,汝南城还遭了这一劫难。如同家中失火,这火烧了柴房,诸位无动于衷,是要等着把火烧尽了整个家,才有所行动不成?汝南之急,就如家母之危,如今早治了,或许能好,如若不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诸位是等着让我这个老婆子跑到汝南去不成?” 胡夫人不怒则已,带着几分冷笑,将话一放,老臣子的脸面早就挂不住了。纷纷低头不语,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杨汉敏道:“夫人之急正如汉敏之急,如今汉敏家中安好,西川却不然。正是臣子为主上尽忠之时。汉敏也曾联系众位医师,在此事上多有经验,不如就让臣下前去汝南城。” 胡夫人却不决断,看向李宣盛,问:“少帅可有高见?” 李宣盛心道母亲这番话,将这些米虫好好整治一番,转手将这权利还到他手上,果然是厉害,道:“杨爱卿能为西川尽忠效力,宣盛虽后学晚辈亦感动不已。如今将这件事托付给你,你可带上楚怀生一同前往。杨爱卿为主,楚怀生为副,你二人同心协力即可。调度草药,钱粮之事就由司理大人好好配合。徐良将军安排军队为二位大人护航,若有不足之处,亲自与我汇报。” 这下处理完了,李宣盛也不等这些人做出反应,回到灵堂。李翰跟在后面,不敢多言,如今李宣盛要处理的,不仅仅是这点事,接下来群臣要面对的可就是江北,中原来的使节,不可大意。 还未用饭,挑了这个时间点,从江北韩氏来的使节慢悠悠地到了灵堂前,冲着李帅的灵堂放声大哭,倒像是他死了爹一样。余下众人也跟着,一阵鬼哭狼嚎。大约是哭累了,摸摸红肿的眼眶,站到亲属面前。 李宣盛不识得这人,他倒不见外,受了亲属谢礼,问道:“李帅,何等的英雄人物,如今去得这么早,将我等后生晚辈推到了台前,实在是惭愧得紧。” 见他这样感慨,李宣盛心中反而不好受,也不多说什么。 使节又道:“在下是江北韩束佑,当年我父亲还在战场上与李帅交过手,大大赞扬李帅的文采武功都是上上之选,特别是金沙棘之战,一举歼灭敌军数十万人,可谓是战功彪炳,无人能敌呀!”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都是一沉,金沙棘一战成名的是李翰的父帅,又怎么同现在的李帅扯上关系了?这人分明是来找茬的。 韩束佑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记性,这个是李帅兄长的战绩,我都给搞混了。大概是父亲提起来的时候,那股英雄气概,至今也在影响着我。少帅可不要误会了。李帅自然也是了不起的。这位不就是我表兄韩金世引为知己的少将军李翰吗?表兄与我等论及天下英雄之时,表兄还特地说,当今天下,能够比得过李将军的人屈指可数,真是英雄出少年,西川的未来可有期望了。” 这样明显的挑拨是非,李翰绝不容忍,道:“我父亲虽有微薄名声,如今也都淡了,难为令堂还记挂着。如今的西川在我叔父治理之下蒸蒸日上,可惜叔父没赶上,也抱憾离世。将这一副重担交到了兄长手中。李翰虽然不才,也得了韩少君夸赞,不敢得意,只望着能为兄长出几分薄力,刀山火海义不容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五章探视 诸位将领本就窝着火,听李翰这么一说,倒觉得这位使节好笑,居然想到挑拨是非这一招,不由得露出轻蔑之色。 李宣盛看着李翰维护他的威仪,心中虽然知道韩束佑不怀好意,看着李翰的神色也冷淡几分。 韩束佑笑了起来,道:“我就说李少将军是天下间少有的义士,如今看来,束佑的目光果然不错。今日得见,方知戏本子上唱的,也是有真人真事的。” 李宣盛瞧李翰的眼神越来越淡了,李翰道:“戏本子唱的大概也是百姓喜闻乐见的事,美化了多少,尚还不知。韩使节今日见了翰一面,就有这样的评价,也不知是翰见闻太少,还是韩使节见闻过多。” 韩束佑盯着李翰,眼中藏着几分警惕,并不答话,转而看向了李宣盛道:“束佑听闻大帅去得突然,少帅还需节哀顺变,切莫伤怀,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向江北提出,我祖父一向乐善好施,定会伸出援手的。” 他这话好像是在内涵什么,李宣盛道:“宣盛虽是晚辈,见识浅薄,好在各位老将犹在,尚可指点一二。韩使节的一片好意,却之不恭,若真有什么为难的事,还望韩使节多在老先生面前说几句,莫到了眼前,倒无话可说了。” 这几人眼神交汇一番,韩束佑不再多说,告辞而去。 他这次前来打探虚实,想知道西川的内政今后的走向,顺便挑拨李氏兄弟的关系,妄想一举攻破防备,实在天真。 李翰却有些不敢言,如今兄长的喜怒不形于色,很难弄明白他是如何的态度。疑心生暗鬼,前往不要旁生枝节才好。 等众人走了,李宣盛眼眶依旧红肿,今日已经哭了太久,胡夫人强撑着支持。家中无长妇,余下的小妾又上不了台面,几天下来,胡夫人又病了,这一病让整个元帅府空前紧张。 才下了灵堂,就有人提起元帅之死,外界已经有了传闻,将这一罪责强加在金吾卫身上,护卫不周,少帅年少不足以担任大事,因而未曾对金吾卫加以惩戒。老臣之中,早有人看不惯暗卫的嚣张作风。特别是鹰眼虽然不出现在人前,处理起大臣的私事来,却是不含糊,早引得人人侧目。 李宣盛看着手中递上来的文件,多是谈论此事的,眉头始终紧锁,越看越生气。如今将人关押着处理不对,不处理就有雪花一般的弹劾书信呈递上来。硬是要逼着他面对这件事,暗卫已经将风波渡上死去的那些兵丁仔细调查。 其中大半死亡的士兵是倒在同一剑锋之下,用剑之人,一剑斜入胸膛,直接毙命,被杀之人毫无防备。偏偏父帅死时,杀死他的那柄剑是林一佩戴的长剑,削铁如泥,剑锋厚重,一下深入伤口足以掩盖余下的伤痕。若是对父帅的伤口过多检查,又怕这些老臣有意见。因而在此伤神。 从前不曾觉得父帅处理这些事务有像他一样劳心劳力,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了,这种无力感和无可奈何瞬间占据心头。 不如去见林一,看她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鹰眼曾经说过,母亲已经同意给林一用刑来了,可她依旧牙关紧闭,对此事只字不提,似乎故意要隐瞒什么。难道父帅之死另有隐情。 快马加鞭,一路赶到军营大牢,刚刚进入,徐良就迎了出来,李宣盛不意外。自从徐良回荣城之后,林一的看守任务,一直交给的他,因而没有几个人知道林一现在是在军营之中。 徐良恭顺道:“少帅现在可是要提审犯人?” 李宣盛摇头,道:“军中耳目众多,如今来了,自然是要巡视军务,见一下军中的将领,你先去安排。” 徐良退出之后,跟在后面的罗平,走了出来,道:“军中无异动,少帅可安心。” 李宣盛有些累了,靠在被垫上,支着额头,问:“父帅这一次去西楚想要见谁?” 没有人回答,他是在自问。鹰眼虽然交代了父帅此次是为了玉玺才决定冒险的。可这件事极其隐秘,就算是母亲也不知道。一路上遇到的精密安排就像是早已谋划好的,等着李帅前去。西川之中究竟有谁,能够得到这些高级情报,还能完整无误的谋划。或者说是谁设下了这个局,将这个错误信息,给到了父帅,连他都没有识破。 因为汝南的瘟疫,军营之中早就不许进出,一应采办都是由专人负责,未曾出现过问题。李宣盛也是借着这个由头,好好地走了一遭,到地牢之后,才将余下的将士安排在外面,独自进去。 地牢的墙壁之上是犯人留下的鲜血,基本上无人打扫,看上去一片猩红,格外瘆人。 林一所在的地牢在最下面,第八层中间的一个小隔断,非常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个,身材纤细,不容转身的女人。 林一背对着众人,纹丝未动,若非地牢之中的老鼠,李宣盛几乎相信这就是一面静止的墙壁。她已经在这里独自呆了半个月,未曾说话,未曾交流,就那么静静地做一尊木雕。 李宣盛想起越阳城外,她曾经凭一己之力,将他救出,潇洒恣意,天下之人都不在她眼中,那模样,纵使这世间最漂脸的女子也不如她。今日见她,隔了一道铁栏,里面是一个犯人,外面是西川未来的主公。 徐良敲打了铁栏,道:“少帅来了,林一。” 里面的人无动于衷,徐良尴尬不已,咳嗽一声,又敲打几下。 里面的人实在是没有反应,跟在后面的一个狱卒抢先一步,拉起地上的铁链,猛地一扯。铁链连着林一亭的脚踝,被倒拖着,拉到了前面。林一亭没有愤怒,只是爬起来整理了衣角又坐下了。 李宣盛问徐良:“她这些天,都是如此?” 徐良回到:“自从回到了荣城,见过了鹰眼,她就如此了。” 李宣盛点头,对林一亭道:“父帅临终之时,我未曾人前尽孝,已经是罪大恶极了。如今父帅惨死在外,不能为父报仇,堂堂男儿,又怎么在世间立足?林一,我们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你也曾经在越阳城外救我,这样的情谊,军中少有人会做到。你又怎么忍心看着我父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若是到了地下,你有何颜面,去见他?” 林一亭不听,没有反应,纵使李宣盛声情并茂,有多少的情绪撩拨,她都如同感受不到。 李宣盛不气馁,道:“给她换一间牢房,选好的。” 徐良还未说话,那狱卒首先说了:“少帅,这个犯人可是厉害得很,兄弟们将她锁着,都能被她生生震开,怎么敢换。如今这里恰好收拾她,不叫她吃点苦头,就不知道兄弟们的手段。” 徐良招呼他禁言,狱卒气愤不已,稍稍退下。李宣盛问:“自从林一下狱,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狱卒看了一眼徐良,见他默然,才道:“这犯人死硬着呢!我们兄弟十来个人轮番上刑,她硬是吭也未吭一声。痛到骨子里了,就捏着铁链子,臂膀粗细的链子,在她手中都跟木头一般,捏得粉碎。本是要穿她的琵琶骨,可兄弟们都不敢动手,只好将她关在这里,少吃些饭菜,不死而已。” 徐良也未曾来看过,竟不知道这个小女子功夫如此了得,还如此忍得,天下又有谁能像她一样。若是说她杀了大帅,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她若有反心,大帅又怎么能安稳这些日子呢? 李宣盛还想说话,林一亭突然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李宣盛,露出几分自嘲的笑容,道:“你来了。” 突然这举动,从未听过林一亭说话的狱卒都惊呆了,没想到她这样刚毅的模样,居然忽略她是个娇俏的姑娘。 林一亭脸上有血痕已经乌黑了,她站起的动作仍然很轻柔,瞟了眼李宣盛身边跟着的人,合上眼眸,道:“我要见一个人,李翰。少帅只需要带着他来,我就告诉你,大帅的话。” 许是多久未曾好好的站立了,林一亭的脚有些麻了,原本双腿都没有感觉了,有点麻倒好些。她不曾站立,大约是腿骨被打折了,一个人呆着也不知时日,于是自己将腿骨接了起来。以前练功的时候,经常受伤,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自救的功夫比这些人好些。 若是不给这些人一点教训,显得她毫无能力,于是稍微使了下手段。若是说护卫不周,也仅仅是让李帅丧命这件事上,一亭自责不已,对于其他人,就没那么容忍了。 她注意到有一个人看她的眼神不那么友善,但又不像这些狱卒一样全是恶意,那种探寻,使得一亭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回瞪了一眼。 罗平跟在李宣盛身后,出了地牢,刚刚一瞬间,他感觉有一束目光黏在身上,很不自在。走到外面,才觉得好受些。现在去请李翰,不过片刻功夫。 林一究竟有什么话需要李翰在场,才能与他说呢?李宣盛在想,心中不免狐疑,为何要等李翰在,难道父帅临死之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给李翰交代。 巡防营的任务很重,特别是近期,来往荣城的车马多了,又值李帅丧期,城内的酒馆,茶肆都停业了,少了歌舞喧嚣,这些关在院子里的贵族公子,多了些幺蛾子,将荣城里里外外搞了个不安宁。 接过城防这张大旗,李翰心中很不安宁,说起年龄,他和李宣盛都不是最佳人选,也未曾在荣城之中有建树,在外更是嚣张。他曾经干过的事,在荣城百姓中沦为笑谈,和李宣盛连起来,就是两个纨绔子弟,要接管这样的事。于能力上来讲,是小事,若是凭借着名气,这还是不可能的。 就要下葬了,中原和江北的使节都已经拜访过了,更要谨慎小心。 刚巡防完北门,被人叫住了,那不是罗平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六章非人哉 地牢之内,一亭已经将蓬乱的头发抓在一起,打了个小结,束在头顶。轻轻挪动双腿,站了起来,筋骨还是强健的,只是进补不当,没了力气。望着这深坑,结构复杂的地牢,想要从这里出去,怎样才好呢? 李帅对她有救命之恩,李帅之死虽是万不得已,但是此事与一亭也有关系。若是她的功夫厉害些,能够强过那个怪剑士,也不会让李帅中了奸计。如今她实力不济,如何才能找怪剑士报仇,这仇与怪剑士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不久,这死寂一般的地牢传来了踢踢踏踏的声响,有人来了,一亭想着,竖起耳朵凝听。若是说这里有什么好处,连耗子跑过都能留下一些动静,还能识别出来,这大概就是无聊到了极致才做得到的事。一亭想着,李宣盛来了,还有李翰。他的步履虚浮,不像是有所准备,反而有些虚。难道荣城之中,还有李翰为难的事? 一亭想着,倒觉得好笑,她现在的情况是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去关心李翰如何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前停了。门打开了,一亭在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缕光透了过来,有些刺目,不由得遮住了眼睛。 “叔父之死,与你无关,是不是?”李翰站在门口就在想,一定要证明这件事与她无关,只有一开始就说明了,才能打消李宣盛的疑心。 看到李翰,一亭很开心,本来这一次应该是她死的,苟延残喘反倒见了多日来想见的人。李翰黑了,瘦了,脸皮肿肿的,似乎没有怎么休息。 “呵……咳咳咳……”林一亭想笑,却忍不住咳嗽出来。这些狱卒的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翰狠狠地瞥了眼狱卒,他们竟然对一亭用刑了。 李宣盛道:“如今人都到了,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林一亭道:“让其他人都出去,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够听。” 徐良打断道:“少帅不可,林一的功夫,就算我们在这里,都要多加防备,怎么能离开呢?少帅的安危要紧。” 罗平立在一侧,更是不愿离开半步,谁知道林一在这里受到什么刺激,要是突然发疯了,有谁能够挡住她呢? 李宣盛招手,这时候不是在和他们谈条件的时候了,林一既然有这个要求,那何必在意这么多,因为他才是主帅。 众人都退完之后,剩下几条简陋的木凳,李宣盛坐下招呼李翰坐下。 林一亭饮下一杯茶水,清了清嗓子,道:“李帅不是我杀的。” “有何证据?” “我就说是这样。” 李宣盛和李翰虽然同时说,话中意思却是明显的不同。 林一亭道:“少帅已经检查过来,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都是胸前命中一剑,刺穿心肺而死。所使用的功夫极为厉害,几乎说是百里之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然而李帅身上却没有这样的伤痕,因为杀死李帅的不是人。” 不是人?这怎么可能,父帅的伤口就是在心脏位置,被一剑刺穿心肺,虽然与那些人死法不同,这只能说明,杀害大帅的人,和杀了其他人的并非同一人。林一怎么会说杀害大帅的不是人呢。 连李翰都不解得望着林一亭。 一亭道:“我有这样的说法,你们不信也很正常,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连我师父都是无法做到那样鬼魅的身法。当时有一位高手在和我对峙,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拖延时间,希望徐将军尽快赶到。谁知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无法顾及到大帅。才察觉到有人偷袭,于是我就回防,想要用身体为大帅筑起防线,谁知转到一半,身体就被缠住了,眼睁睁看到大帅撞到了我的剑上。大帅身后没有推力,我也未曾移动分毫,究竟会有谁能够做到这样出其不意的手法。难道少帅不想知道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林一亭喉咙烧得疼,喝口茶水。 李宣盛却道:“如此说,父帅还是死在你的剑下了?” 李翰道:“一亭全然无心,父帅若是有反抗之力,绝对不会撞到一亭的剑上,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一亭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在这里想了很久,究竟有什么样的东西,能够控制人,杀人于无形。先前,我以为是自己杀了大帅,自责不已,如今我想通了,杀大帅的必定和那怪剑士有关。他曾说过,只为一人效力,可惜我不知这人是谁。” 李宣盛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林一亭,道:“我有什么理由相信,父帅不是命丧你手。这样荒唐的理由,又如何说服大众,你不是凶手。林一,你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 林一亭笑了,道:“因为伤口,我想过了,如果这人使用了什么手法,那一定会在大帅的尸体上留下蛛丝马迹。况且,我之前收到伏击,醒来之时已经到了风波渡,很明显他们是要故意将我在那个时间放到哪里,目的就是让其他人目击,是我杀害了大帅。如此一来,他们的诡计就得逞了。” 林一亭成为凶手,也就意味着西川的暗卫与军队之间的默契不复存在,大帅之死落到暗卫头上,纵使这只力量有多强大,西川之主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反而会一举将暗卫剔除,如此一来,西川的威胁就小得多了,再也不会引起争议,逐渐被取代。 李宣盛收起目光,道:“你的意见,我会仔细考虑。对了,父帅临走之前,是否有话给我二人说?” 李翰不知道李宣盛让他来此,还有这样的目的。叔父的遗言,怎么会让一亭转达,难道叔父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死期已至。 这件事情,一亭还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告诉这两个人,可这是大帅的遗言,不能对这两人隐瞒,于是道:“这件事是大帅听人转述的,是一则宫廷秘闻。在先朝湮灭之前,有一位皇帝求占星师为其卜卦,算大周国运,可惜哪位国师算出来的是一局死棋。皇帝震怒,将果实枭首,砍去四肢,埋于城墙之下,眼睛之于城门之上,看万代江山。后来几位国师都算出了这一卦,只是不敢说,直到有一次,一个小弟子,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老皇帝才明白天命不可违。这一次国师说这样的局面还有挽救,只需要将立国之本藏于国内,他日有君亡国,若族内还有可造之材,确实可以卷土重来。老皇帝以为传国之本就是玉玺,于是托大师将玉玺带出去,隐藏起来。多年后,山陵崩,皇氏无以自救,这个秘密也就湮灭了。江湖中有传闻,凡事得到传国玉玺的人,都有可能成为这片国度的主人。当年带着传国玉玺离开都城的人是国师的大弟子,元帅就是找到了大弟子的踪迹,才命人前去寻找。但是大帅最后一句话,嘱咐我转告你们。若是有人给你们任何人提及传国玉玺的踪迹,千万不要去找,传国的不应该是玉玺,立国之本不在一块石头上。” “为何?”这一次两人倒是异口同声了,不过一亭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李宣盛自知多言,闭口不说,看着林一亭。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意,因为天底下又有人知道了这一则秘闻,而且知道的人还是一亭。 若是李帅未曾留下遗言,李宣盛或许能够放过林一亭,现在却是不可能了。李翰有些着急,这个小傻子难道不知道,李帅的遗言是她护命的唯一法宝,如今要保住一亭,如何是好? “你可愿意继续待在金吾卫,留在我的身边,继续为我效命?”李宣盛避开李翰,往向林一亭,现在她的选择到了。 一亭有些惨淡地笑了,道:“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本应该为少帅竭尽全力,服务终身的。可是杀害大帅的人,一日未除,一亭便一日无法报答大帅的恩情。还望少帅体谅。” 李宣盛不再说话,看向李翰,目光中似乎在说,这个人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你看着办。李翰汗水跟着鬓角,一路流到脖颈,又滑落在腰上。 地牢之中,只剩下林一亭和李翰二人。一亭看着李翰,满眼的温柔,只想轻轻触摸他的发丝。可她不能,李翰从未给大帅提及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隐晦地说了他心中的挚爱,或许就和大帅猜测的一样,是言月瑶,不是她。问了反而伤怀,她背过身子,有些失望,捏紧唯一的信念,坚强一点。 “你走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七章分手 地牢里,李翰听着林一亭的话,心突然绞痛起来。走,走到哪里去,去没有她的世界,还是一个人走? “一起走吧!”李翰伸手想牵住她,一亭躲开了,有些笨拙。 她使劲地控制住自己不去看李翰,也许他就会放弃了,终究他们是走不到一起的。原来不过是身份地位,现在呢?一亭成了他的仇人,就算她不是故意做的,但是她的剑确实贯穿了大帅的心房,夺去了他的性命,那可是她信任过的人。 “你走吧!李翰,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下次你见到我,就当是仇人,你可以追杀我。” 没想到一亭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李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猛力一扯,一亭脸都白了,钻心的疼痛,透过手臂拉扯到全身。 “他们对你用刑了?”李翰心疼地放开手,生怕弄疼了她。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一亭没有吱声,只是强忍着眼角掉落的泪珠,憋了回去。等到心绪平静,努力眨了眨眼睛,借着这昏暗的光线,遮掩她的不安。 “你走吧,李翰。今后都不要再见面了。我们没有结果的。” 她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地切进李翰的心中。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李翰不放手,对他来说,那就是折磨。 “一亭,你不要那么倔强,你试一试依靠我,我不在你的身后吗?” 依靠?这个词很讽刺,师父曾经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可师父却将她逐出师门。枫思城是她心中的依靠,可这个依靠找了十多年,最后却要放弃了。李翰也要做她的依靠?最后也不过是重复昨天的故事。原来她一直都不曾真正地依靠谁。 无声的拒绝比放言控诉更折磨人心,对于李翰是如此,对于一亭也是如此。日日夜夜她都在做思想挣扎,是坚定地选择他,还是索性放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好在他不曾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才让她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如今挖心的话,也不那么刺耳了。她在心里练习了好久,最终才说得如此淡漠。 “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直到走出地牢,李翰的脑海中都萦绕着林一亭最后的结论,他们之间不合适吗?只不过是一亭现在困顿了,才拿话来激他,不过是些孩子话而已。 也不知一路上是怎么回道府上的,早已等着的戚风和宁柏在候着他。收起情绪,李翰努力摆出一副冷漠的脸,试图抹去心中千丝万缕的牵挂。 戚风见他这幅模样,已经猜到几分,道:“你去见过林一亭同学了?” 李翰道:“见过了。” 戚风道:“她是不是让你不要管她的死活,让你专心致志做你的大事?” 李翰道:“是的。” 戚风反而笑了,道:“我原本以为林同学是个粗浅之人,没想到还真将你放在了心上。” 李翰奇怪道:“你为何会这样说?” 戚风道:“如今西川未来的主人是你的表兄李宣盛,李宣盛父亲的死牵扯广泛,而与林同学又有直接联系。李少将军的丰功伟绩,不需要再多渲染,整个天下都以为西川李家只有一个神威将军李翰,又有谁知道李宣盛,这样的名不副实,将军在西川能有立足之地否?就算现在少帅对将军存有兄弟之情,长此以往,日日有人将你二人拿来对比,又怎会不生嫌弃。你定是同林同学有过独处,林同学才会对你说这些话。林同学可是最后见过大帅的人,难道少帅不会疑心,她与你多说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此时,若是有人提议处死林同学,少帅必定看你的态度,如你护着她,自然就能看出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顺水推舟,一旦林同学无人撑腰,真的被判了死刑,那少将军定会抱憾终身。甚至会劫法场,这样的不忠不孝之举,将将军剔除西川,或者永久圈禁,并不难。” 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没想到此后竟然有这么多的隐患,难怪一亭着急撇清两人的关系。若真的如戚风所说,兄长现在肯定责怪他刚才的行为。 “如何打消兄长的疑惑?可有高见?” 戚风望向宁柏,宁柏颔首道:“将军若是现在答应林大人,撇清二者的关系,是否显得太刻意迎合了?” 戚风看向宁柏的目光多了几分深度,又看向李翰,宁柏继续道:“如果少将军刻意回避,少帅恐会怀疑将军别有用心。有心之人,只需稍微深扒,就能探清,大做文章。” 李翰这几日确实太过于收敛了,与之前荣城的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将军这样不同,与兄长所认识的李翰不同,他又怎能相信他。 “你这样说,倒是提醒了我,不做与太过,都不得人心。” 宁柏点头,这些日子,看着他的行为,都有些忍不了了,李少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难道真是为了那把交椅,就算现在能够安稳地坐着,谁能保证好坏。 戚风道:“先前是戚风思虑不周,并未想到之前少将军的情况,倒是宁柏副将说得极好,过犹不及,不如放手一搏。” 这倒奇怪了,李翰道:“放手如何一搏?” 戚风道:“我若叫少将军放手,不再营救林同学,怕是不能了。既然少将军坚持如此,那何不表明态度?” 几人又就此商讨一番,宁柏同戚风一道出了将军府邸。 两人相识时日尚浅,共同相处下来,倒是没什么隔阂,交流之下更是顺畅,喝上两杯小酒,谈一谈人生,说一说理想,相得益彰。只是接连不断的大事,搅得人心紧绷。宁柏叫上戚风也不过是要谈一些公事,说起少将军攻取青羊关的趣事,以及西境行军之时所见所闻。到了深夜,两人已经谈完,明日又是一场要事,要分开了。 宁柏住在巡防营中,因而要穿过半个荣城,城内还可骑马前行,路上还未宵禁,时间已经不早了,想着巡防营的弟兄这些日子辛苦了,隔了几斤酱牛肉带回去。 这一带是巡防营的重点项目,因周围是接待使节的公馆,这些日子,前来为大帅吊唁的人不再少数,鱼龙混杂,容易滋生事端。 宁柏到这儿,自然而然地多看几眼,突然瞅见一人从公馆走出。这人一身黑衣,走的不是大门,引起了他的注意。提着菜肴,别在马上,又将马儿交付给看门的小厮,跟着这人就去了。 凡事例外必有作妖,这人别的不走,一路直奔西面的富贵人家住所。难道他是使节所排出的奸细,和荣城之中的个别人员有交往。可他越走,周围的景色越熟悉,这不就是他刚刚离开的地方,悄悄找个位置躲藏起来。 黑衣人落地,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燃起了烛火,有人开了门。 这不是戚风吗?刚刚听他说要回将军府,怎么在此与人私会?这人还是从公馆之中出来的。戚风难道与外人有阴谋,来谋害少将军的,越是这么想,宁柏心中越是不安。若是贸然去找少将军,又没有这两人勾结的实锤,倒显得他小题大做。 宁柏潜伏过去,一跳到了屋檐之上。还好这时候巡防营的人不是走的这条路,否则被逮住了,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屋内落下门闩,有座椅挪动的声音,倒水声音。 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道:“收到你的信息,我就从四方城赶过来了,今日刚到。你可曾给他说了,我会来此?” 戚风道:“还不曾说,只是提起。若是将你引荐给少将军,这时候反而不好,若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肯将你推给少帅,比起少将军来说,还要妥帖。” 男人道:“我父亲曾与黄老将军有过交情,听说他已经回到了荣城,我打算去拜访一下他。可又听人说老将军病了,不见外客,怕是要徒劳无功了。” 戚风道:“志高不怕路远,如今才走了第一步,你就想要退了,怕是不能了。” 男人道:“也未曾想过退,都这样了,我也无退路可言了。” 戚风道:“夫人如今可安排妥帖了?” 男人道:“她是个没福气的,受了许多的苦,如今撒手不管了,留下我一人形单影只,倒十分对不起她。” 戚风道:“人生多别离,大丈夫不必太介怀了,节哀顺变即可。老夫人可安好?” 男人道:“如今好些了,都安排妥当了,我才敢一路过来。” 戚风道:“如今有一个不甚好的消息,要与你说一声。” 男人道:“再不好的消息,我也都听过了,如今还有什么坏消息能够得上?” 戚风道:“林一亭同学下狱了,罪名是谋害李师车。” 男人几乎跳了起来,又强自镇定,道:“为何会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八章投诚 城西的一处小酒馆内,摆了一桌丰富的菜肴,桌上坐着两个人,靠窗边的是戚风,坐在里面的是一身黑衣的枫思城。戚风以平淡的语气讲述了他所了解的事情始末,换来枫思城的忧心,戚风有些抱歉,正反思是不是不该将此事告诉他,可转念一想,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枫思城沉思良久,指了指屋檐一角,戚风不解。枫思城口型说了一个有人。戚风才懂,他本就不是练武之人,对于这些事情,不很明了,有些奇怪,他这一路上虽不避让什么人,可他又不是要人,会有谁注意到他的存在呢? 枫思城手中捏着筷子,飞速射出,梁上的人想要避让,仍然牵动声响,不能再隐藏。 “朋友,出来吧!” 宁柏从屋檐上跃下,经过外面的窗子,绕了进来。 戚风也没想到这人会是宁柏,稍微惊愕半分,看向枫思城,想到是他可能有误会,于是拱手道:“宁大人,又见面了。” 宁柏单拱手,并未说话,似乎对这两人在这里聚会还有疑虑。戚风也不藏着掖着,摆手让了让枫思城。枫思城会意,自我介绍道:“在下枫思城,原是中原王仁手下的一员战将,见过了。” 宁柏道:“在下宁柏,巡防营营长。敢问两位为何在此聚会席间虽无酒,毕竟是在丧期,不宜聚会玩乐。” 戚风笑起来,指着枫思城道:“还未给你说,这人就是我提到的那位朋友,大约是日子混不下去了,来此求教朋友的。他这朋友你也认识,就是荣城的少将军李翰,他们儿时可是同窗好友。” 宁柏想到一人,脱口而出:“你可是王仁将军争夺河西地界时,与少帅交锋,差点生擒少帅的那位英雄,枫将军?” “这事还不值得说道,你这样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若少帅见我来了,怕是要拿着大扫帚,将我撵出去。” 宁柏心中疑惑,道:“那时候,枫将军就已经是王仁手下的干将了,如今怎么还要来投靠荣城?” 枫思城苦笑,道:“枫某不曾有什么优点,河西一战不过小聪明,哪有可说道的。戚风说得也对,都是混不下去了,才另寻出路。如今枫某孑然一身,还望来寻个落脚的地方。” 宁柏道:“刚才无意之间看到枫将军从公馆出来,可是有好友在?” 枫思城没想到在公馆那时就落到宁柏眼中,道:“我有一好友在此次使节之中供职,我已辞别了先前好友,来此也做最后一聚,若是少帅不能接纳,枫某只好江湖飘摇了。” 宁柏瞧着枫思城,眼中露出几分不信,可却不能打破,道:“枫将军想要见少帅吗?” 枫思城摇头:“我本是来拜访黄思忠老将军的,他曾与我父帅有交情。不过老将军身体抱恙,怕是见不得我这个故人之子了。此行恐不能成功了。” 宁柏道:“黄老将军和令堂,敢问令堂是?” 枫思城道:“原本提到姓枫大家都会记着,没想到还是我自夸了。枫某的父亲是先朝镇国大将军枫榭。” 宁柏大吃一惊,道:“枫将军真将门之后,难怪与黄老将军有交情,这有何难,明日宁柏自愿为将军引荐,黄老将军定然喜不自胜。” 这样难解的问题到了宁柏手中,就不是问题了,戚风在一旁听着,很满意。 “这样的喜事,竟不能喝酒,真是意犹未尽。宁柏也只能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了。” 戚风端起茶杯,道:“宁大人是否还疑心是我里通外敌,吃里扒外?” 宁柏倍感羞愧,先前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如今想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罚两杯茶水。 戚风却突然变了脸色,有些忧虑道:“如今少将军力保林同学,我们若不出力,怕有小人从中作梗,破坏少帅与少将军的关系。” 宁柏也在忧心这件事,道:“我本是要劝少将军放手,但此事牵连众多,怕不好处理。” 枫思城道:“枫某幼时跟随父亲行军,也曾见父亲审问犯人。枫曾问过父亲,为何要细细查看奸细的死因,父亲告诫枫,只有知道敌人的脆弱之处,才能一击制胜,占据先手。枫对此也有研究,若是大帅死因有异常,一验便知。” 戚风道:“此事有能手很好,只是林同学是属于西川暗卫,里面的众多规矩,我等并不明白,就算证明林同学无罪,难道就能救她?” 枫思城道:“如今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 两人都摇头,至今为止,确实无法计划全局。 “瞻前顾后,并没有益处,何不先从此处下手?大帅之死若是揭开了,对于西川有利还是有害?这不是我等站着讨论,就能明白的,先动一处,才能制动全局。” 这样的深夜,同样无眠的还有帅府之中的李宣盛。他已经在灵堂前跪了半月,明日就是李帅出殡的日子,若是将李帅的死因拖下去,对于他来说绝对不算一件好事。 罗平从外归来,拜见少帅,道:“禀报少帅,运回来的尸体已经做好了检测,全都是死于剑下,从左至右,斜入心肺,一击致命,无一例外。林一的剑与其中一些外在伤口吻合,却不致命,不足以杀人。” 李宣盛点头,按照林一的说法,大帅是死于她的手中,无论如何,她都要因此抵命。然而鹰眼却暗中告诫过他,林一的功夫,人品绝对是下一代鹰眼统领的绝佳人选,若是错过了,西川众人之中,难以找出这样一个服众之人。李宣盛本着一颗收服林一的心去探视,没想到却给李翰留了单独见她的时间,这两人难道有交流。若鹰眼统领这样的人物不是心腹,拿来何用。但是他手下的人,唯有罗平可用,罗平的功夫绝佳,办事牢靠,终究不是西川暗卫,若是空降一个领导,不能服众,还会引起反感。鹰眼如果愿意带着罗平,还有救,可明显鹰眼和罗平二人各有城府,难以相融。光是考虑这些琐事,李宣盛头疼脑胀,完全不能决断。 “父帅的尸体可有新的证据?” 罗平摇头,道:“实在无法分辨,剑伤之下是否还有其他伤痕,更是无从追踪林一口中的另一位绝世高手,真有这样的人物?” 李宣盛也有这样的怀疑,但是凭空捏造一个人物出来,谁都不信,无法服众,可林一口中就有这么一个人。这些臣子之间怕是早已知道了这个秘密,明日若还不能将嫌疑洗除,不仅暗卫,连着他这一位新上位的主公都要受人白眼。 左右禀报:“黄老将军求见少帅。” 这时候了,他怎么来了?李宣盛心中焦急,老将军来此,倒是可以帮助他。 罗平退下,老将军走了进来,如今白发苍苍,身体也还健硕,不必依靠拐杖支撑,走了进来。拜见李宣盛,李宣盛赶紧扶起,拱手道:“老将军这么晚了,为何不在府中休息?” 黄思忠精神矍铄,不像是一位老年人,中气十足,道:“明日大帅就走了,少帅如何向诸位同僚交代,可想好了?” 李宣盛在老将军面前,不装了,道:“侄儿正在为这件事烦恼。金吾卫长交代,当时风波渡还有一位隐藏的高手,未曾对其他人出手唯独对我父帅动手了。但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所有人,包括徐良将军都未曾见过。我派人察访,也未曾找到丝毫证据,老将军如何看。” 黄思忠沉思片刻,道:“这让我想起了先朝的国师,他是一位阴阳家高手,曾经在千万人面前表演过控制神迹,无踪迹可寻。我当时还在朝堂供职,虽不曾担任过要职,却也有幸见过,这样的局面,当时传遍了整个国都。和今日少帅口中的情况,很相像。” 李宣盛似乎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道:“可知道那位国师在世否?” 黄思忠摇头:“老朽也是个粗人,对此不甚了解,更未曾关注。只是听说这些人都殉国了,怕是再也找不着了。” 李宣盛又失望地垂下头,这样一来,全是无用功,没有头绪。 黄思忠又道:“我有一名好友,对此大感兴趣,曾经与这位国师姣好,讨教了他这一套技术,想要用到军事上,都没成功。这样厉害的角色,若是现身江湖,必定搅动风云。少帅何不从此着手。” “可明日……” 黄思忠打断道:“明日是大帅的出殡日期,之后再动遗体是对大帅的不敬。敢问少帅,找出杀害大帅的凶手重要,还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重要?” 李宣盛苦笑,若是之前,他定然觉得抓住凶手重要,但是现在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这些人抓着做文章,又怎么能说不重要呢? 再多说,就是无用了,黄思忠再呆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九章举荐 黄将军的府邸挨着元帅府,周围多驻防官兵,因而地势显贵。老将一贯是骑马的,这些年在外都是待在水雾密集的南方,因而有了老寒腿,站久了就会难受,骑马也就不那么方便了。 下了马,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老将军平时不出门,一出门就有人在门房等着,只要看到了车马,就立即来迎接,准备的是一,带着枫思城一路去元帅府,这次没有坐马车,骑着马就去了。 守卫看着是黄老将军,并未阻拦,纵使这样跑,也是花了好大功夫。 李宣盛已经用完早膳,听着左右前来禀告黄老将军要来,心中诧异,他为何这么早就到了?不过须臾,元帅府的灵堂前正哭声一片,胡夫人早早地收拾妥帖,立在一侧,就见李宣盛领着黄老将军到了近前。仔细一瞧,后面还跟着个陌生青年男子。 李宣盛见过母亲,道:“禀母亲,黄老将军寻得一人来襄助我解决父帅离世之谜。” 枫思城从后面站出,向胡夫人拜见。胡夫人并未表态,而是看向黄老将军,含着三分薄怒,道:“老将军,今日是先夫出殡的大日子,耽搁不得。” 黄老将军故作迟疑,道:“臣曾闻得,世上三大不可原谅之仇,杀子之仇,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为人子女,怎能见得父亲惨死而无动于衷。为人臣子,又怎能忍主公蒙受屈辱。如今不察,难道等候来日,世人戳脊梁骨吗?夫人心中难道没有疑惑?” 胡夫人心中虽然赞同他的说法,可看了一眼李宣盛,又低下了头。 黄思忠见夫人没有意见,连忙递了个眼色给枫思城,枫思城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走到灵台之后。还未动手,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怒喊的哭嚎声。 “何人敢动我等主公的遗体?” 一帮臣子已经飞速跑进灵堂,一个个愁容满面,盯着枫思城,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枫思城自然不能与这么多人抗衡,退到台后。 一个老臣站了出来,压着怒火冲李宣盛作揖,道:“大帅今日的大日子,少帅怎能允许他人在灵堂之上胡作非为。” 李宣盛瞄了一眼这些人,心中纳闷,现在为时尚早,他们为何得到的消息,急匆匆就赶来阻止。帅府之中,还有透风的墙不成。 黄思忠抚须大笑,带着丁点哭腔,越觉得凄凉,道:“胡作非为,墉大人可是在代指老臣昏聩,不明事理,来大帅的灵前添堵?” 这人瞥见了黄思忠,脸上颜色已经变得狠戾,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似有不满,道:“黄老将军跟随大帅几十年,出生入死,早已成为众人楷模,我等又怎敢质疑。只是今日,这位后生晚辈,无名无份,又非我荣城将士,为何在此?” 原来在这儿等着,黄思忠看着墉大人,他不是武将,未曾涉足军营,更不知道军中事物,又怎知道枫思城不是荣城官兵中的一员? “这位?诸公是对思城有戒备之心?” 另一位武将站了出来,道:“这个人我可认识。当初河西之战时,他曾带着王仁的兵马,将我兄弟斩于马下,又杀我西川数名将领,此仇不共戴天,化成灰我都识得他。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专门乱我军军心。” 众臣本是被拉到此的,此言一出,看向枫思城的目光冷了几分,连着对黄老将军的眼神都充满了质疑。胡夫人也是惊讶,目光移向少年郎,这就是让宣儿在河西失利,差点丧命的那位枫将军。盛儿提起他来,先是愤愤不平,而后再说,却带着几分崇敬,最后提起只说,这样的人才居然到了王仁帐下,简直就是遗憾。再看李宣盛脸色黑了,却未做反驳,心中对这小儿子,又多了几分期待。 老臣道:“这样的敌军将领潜入我西川,本就是巡防营护卫不周。如今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少帅难道能够容忍?黄老将军常年在西楚边界,不知道也是常理,我等却不能让老帅受这样的屈辱。” 底下人附和道:“是呀!也不知王仁玩的什么手段,前脚派出使节来吊唁老帅,后脚就暗中叫人摸索,分明是觊觎我整个西川,怎能容贼子猖狂。” 此时,众人反对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吵得不可开交。李宣盛不能出面阻止,黄思忠也不能,枫思城的身份确实尴尬,可谁也没想到被这些人给捅了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有计划而来的吗? “今儿,还未到时候,怎么这么热闹?” 这一声用力极猛,震得人耳鸣,众人回头,看见李翰一身丧服,面沉如水,一步一顿,到了堂前。先是对着大帅的灵堂磕了三个响头,才与胡夫人,李宣盛,众大臣问好。 老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冲李翰道:“如今小将军来了,可要为我等评这个道理。黄老将军带了敌军的将领来大帅的灵前,要为大帅解衣。那可是敌人,我等不放心,定不同意。少将军,你真能容忍大帅的遗体遭人玷污。” 李翰抬眼瞧到了枫思城,宁柏说得没错,今晨恐生事端,特意来找他,早早地来了,没想到竟然赶上了。这十几年未曾见过,他一眼就认出枫思城来,面容未曾有多大的变化,眉眼间多了几分刚毅,骨子里透着硬气。 “这位壮士是?” 枫思城道:“在下是先朝镇国大将军枫榭的儿子,枫思城。如今无官无爵,担不得这位大人口中的敌将。不过这位大人的兄长等确实丧于我手。不过此类人太多,我枫某一向不屑记着。” 此言一出,那人一蹦三丈高,青筋直冒,道:“你这狗贼,杀我兄弟,还敢到西川来,欺我无人否?” 胡夫人砰地拍响桌子,道:“大帅还未安歇,你等就在他灵前争执不休,是想让他不安宁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章尸检 灵堂里,一片鸡飞狗跳,被胡夫人一吼,众人寂静,各自打着算盘。 李翰冷眼一瞧,不得不权衡再三,道:“不知这位枫少侠来此,是专门为了吊唁我叔父,还是另有所图?” 枫思城道:“前些日子辞了王将军,四处走走,应好友邀约前来西川投奔,本打算过些日子再来拜访的,今日凑巧被拉了来。恰好懂些检验之侧,闻得少帅左右踟蹰,为解大帅身亡之谜,来此。” 李翰道:“叔父之死乃是西楚一带的土匪头子所为,见财起意,待我师父丧仪毕,翰必亲自带人剿灭贼窝,捉拿贼首,还我西川百姓安宁。” 黄思忠紧握双手,神色激动,道:“老臣虽年老体衰,尚还拿得起棒槌。大帅正值壮年,体格健壮,上阵杀敌,取敌军首级,犹如探囊取物,怎会命丧土匪之手。难道诸位大臣也听信这鬼话?” 一大臣冷笑,道:“黄老将军这话深得我心,大帅又怎么会丧于宵小之手,其中分明有诈。暗卫一天跟在大帅身侧护卫,尚还活着,怎落得大帅身亡?我倒要问问金吾卫统帅,这是何种道理?” 李宣盛忌讳将暗卫牵扯出来,这人也是多年的老臣了,怎么这么没有眼色,这要不说清楚,以后西川军心何稳,又如何信任。 李宣盛道:“既然诸位对父帅之死有诸多疑问,为何不能一查到底,看看到底错在何处?” 大臣道:“查自然不能放松,却不能交道外人手中。这人虽然号称名门之后,谁知道是不是来这儿冒名得极为在理,若是有人冒犯我叔父的遗体,我李翰是绝对不允许的,定会将此人大卸八块,以儆效尤。可是这位枫少侠并非我西川人士,今日到此不过是应了黄将军的邀请,与我西川诸事扯不上干系。他若是就此撒手,岂不是让我等错失得知叔父身亡的真相,诸位老将难道肯甘心?岂不是辜负了黄老将军的一片赤胆忠心,岂不是让西川数十万将士门面蒙羞。我等又怎么能安心,怎么能服众。” 大臣没想到纨绔子弟也有这样的大道理来搪塞他,顿时语塞,看向李宣盛,道:“少帅明见,老臣的忠心,绝不允许大帅枉死,也不允许有人冒犯尊颜,只盼少帅能明白老臣的一片拳拳之心。” 到这里,他倒是懂得将决定权丢给李宣盛。若是他要进行此事,没有结果就要全权负责,便是他对父亲无礼,对西川不负责任了? 胡夫人这时说话了,道:“我夫如今都闭眼了,地下有知,诸位臣子在他灵堂之前,争论不休,也不得安宁。既然诸位提出我夫君之死另有缘由,我也不能让他白白地去了,让贼子逍遥法外,此事必查。” 此话一出,拍板定案,就看李宣盛如何平衡。 黄思忠看出李宣盛左右为难,道:“少帅不必自责,少帅一片孝心,我等都是看在眼里。今日也是老臣将枫思城带到此的,自然不敢脱身而去。老臣对大帅之心,诸位这几十年也是看在眼里的。总不能平白说老臣有不臣之心,今日我就提枫思城作保,若是他并无收获,黄某人愿意辞去一切职务,为大帅守灵三载,决不食言。” “黄老将军不可,枫某怎能让您为难。如今既然是枫某要为西川出一份力,那后果自然由枫某承担。诸位无非是不信任枫某能力。枫某便在此说,若我无法查明大帅身死真相,便陪同大帅一起长眠地下。诸位可还满意。” 大臣冷笑,并未说话。诸位将士都在等李宣盛抉择,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李宣盛知道此时已经轮到他表达了,既然诸位都没话可说,也好解决,道:“左右去请医士过来,从旁协助枫壮士为大帅检验。” 不一会儿,左右带上几名医士,向诸位请安之后,立于一侧。 李宣盛招手道:“你先前曾为父帅做验,就与诸位大人说一说你的成果如何。” 其中一位应声而出,跪倒在地,道:“先前,卑职与诸位同僚为大帅细细勘验。大帅身上有多处刀剑伤痕,虽流血不止却不足以致命。外家钝器磋磨之后的伤痕,就胸前和后背就有两到三处。致命伤痕却在胸口一剑,贯穿心肺,一剑致命。并无其他缘由。” 李宣盛道:“你等也是经年的老人了,这些话敢说,自然也有凭证,不敢作假。诸位也听到了,可还有其他疑问?” 诸位臣子皆赞同,不做他问。 李宣盛又问:“枫思城,你也听到我父帅的死因了,如今众口铄金,不可忽视。你还敢为我父帅做检查否?” 枫思城低眉俯首,面色沉静,一口白牙格外醒目,道:“枫某不才,曾经与父亲一起在军中待过,又得父亲真传,惯会勘验这些未解之谜,这些年积累了些经验,敢为大帅一验。” 李宣盛道:“你可知道这后果,还敢执意而为?” 枫思城道:“不敢辱没家门。” 李宣盛满意点头道:“诸位也同意了。枫思城你动手便是了。” 胡夫人安排了茶点在后堂,将诸位大臣安置在侧。天打开了亮口,官职低微的小臣开始陆陆续续前来,人越聚越多,排了好长的队伍。外间安排点路的小官又安排人前来询问,大帅的棺椁还有多久到。 进屋的人却不敢多言,屋内的气氛凝重,仿佛喝茶就跟服毒一般,难以下咽。 李宣盛问了一下时辰,又遣人问候了胡夫人安好,这才叫人给院子里的官吏备下茶水。一会儿就见医士中一位前来,跪地禀告,道:“枫思城太不讲理了,我等不过是让他不要挪动大帅的尸体,他不听。竟然让人抬了一口锅进去,还烧上了火,医师大人怕有过错,知会卑职前来告诉少帅一声。” 枫思城他是疯了,不过是验尸,怎么支起灶台了? 大臣立即应声:“他如此乱来,大帅遗体遭殃,我等老臣心如刀绞,请少帅阻止。” 李宣盛皱眉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诸位难道要让我做个不忠不孝之人,既然交手了,诸位也稍安勿躁。” 左右前来禀告,若是再耽搁下去就错过了良辰,怕是要另择吉日再走了。这场丧仪用资不薄,前前后后,又有外使来参与,很不一般,若这时还没个定论,岂不是贻笑大方。 李宣盛冲左右道:“去看看有什么结果了。” 还没出门,医师就冲了进来,大声哭诉道:“我的主子耶,你快去看看,这个疯子在做什么,他是要将大帅拆了呀!我等从业数十年也未曾见过这样做事的,少帅立即派人将大帅的遗体迎回来,不要受此人蛊惑了。” 臣子中已经有人站了起来,都看向少帅。李宣盛可是答应了枫思城,绝不插手,此时此刻,听到医师都这样说了,心中也不安定,可瞧着一帮摩肩擦踵的大臣,更不能先乱了阵脚。 黄思忠站出来,道:“少帅若不放心,可让老臣守着。” 李宣盛叹息一口,道:“枫思城以命相抵,绝不会另我等失望,诸位这是要作甚,一同去施压,令他收手不成?” 众人这才不答了,一个个悲愤交加。 又坐下等待,因为是医师亲自来的,这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不复之前的小算盘筹谋,看着李宣盛的目光也不再友善,恨不得亲自去掀了枫思城的脑袋。 李翰瞧着兄长双手交错,知他为难,悄悄溜了出去。还未走几步,撞见了枫思城开门,回头锁住了,才朝着休息之处走去。李翰也没打招呼,跟着一同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一章提审 灵堂之上,众人纷纷到齐,场面一时肃静得可怕。 胡夫人捏紧了拳头,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枫思城,嗓音低沉得可怕:“你是说,大帅的致命一击,不是最后那一剑。” 枫思城拱手,道:“禀夫人,大帅中间之前,被另一利器穿过胸膛留下了狭窄的痕迹,大帅已经毙命。而后被重物打飞,在背部形成瘀痕,最后被一剑穿心,覆盖在先前的剑伤上,因时间间隔极短,肉眼无法分辨。枫某用了蒸煮之法,才将两处伤口分别勘验出来。身前和死后的伤痕大不相同,这尸体上还有残留的药效,看来是有人做了手脚,故意让他人无法分辨。” 胡夫人盯了枫思城良久,才幽幽道:“你是说帅府之内,还有内应,或是说。” 众人惶惶不安,徐良率先一步,跪在阶前:“夫人少帅明鉴,卑职一路互送大帅会荣城不敢有丝毫懈怠,未曾假手于人。若此一路上有人动手,卑职万死难辞其咎。” 大臣道:“枫少侠的验证已经得到诸位医士的认同,自然是不作假的。若不是徐将军,还有谁能在这上面动手脚?” 徐良一头冷汗直冒,背心都汗湿了,一个劲儿地磕头。 李翰插嘴道:“既然是枫思城的说法,倒想请教一下,这凶手可有猜测人选?” 枫思城道:“这类方法,本是平平无奇,并无新意。可一旦在高手面前使用,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无丝毫纰漏可挑,可见技艺精湛。放眼天下,能有此功法的人,屈指可数。武林巨擘自然能为,却不能做到如此。唯有先朝国师曾于众人之前,将幻术与刺杀结合,衍生出的一套绝杀秘法,能做到如此。然而此人早在灭国之时,就已经殉国了。旗下弟子,多流落江湖,再未听闻有谁能够得此造诣。若真有此人,又未曾有他人发现其中隐秘,死在此秘法下的冤魂,不在少数。” 众人此事才倒吸一口冷气,大帅之死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位高手,武林之中又不曾有过他的传奇,莫非此人杀人是随性而为,那天下岂会有安宁之日。 李宣盛道:“既然父帅之死已经真相大白,那这害死父帅的人,也应该为父帅祭旗。” 大臣道:“大帅身边护卫众多,护卫大帅不周,已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便该给大帅一个交代,将这些人通通处死,以儆效尤。” 胡夫人,少帅的目光移向大臣。胡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却不能立即杀人。徐良一路互送大帅西行,若是错,他就应首当其冲。如此良将,西川怎能说杀就杀,军营之中,还如何服众? 徐良顿首道:“既然是卑职的过错,未曾察觉这一路上的异常,理应同大帅一道共赴黄泉。徐良请少帅赐死卑职,以儆效尤。” 胡夫人已平息几分怒火,捏着手绢轻掩面容,咳嗽一声,道:“还有一人,在徐将军的大牢里,我倒想问问,她是如何护卫的。” 这火终究是烧到了林一亭的身上,李翰看向李宣盛,一亭性命在他手中,只要李宣盛不做追究,此事可尽数甩锅,若不然,实在难办。 前往军营押解林一亭的重任交给了罗平,罗平一路上带着重兵前往。 如今已经彻彻底底错过了吉时,李帅下葬的日子需要另选,但是街市早已封锁,因而一路上畅行无阻。 因为今日是大帅出殡的日子,大部分人已经安排出去,偌大的军营显得十分安静。偶尔会有巡逻的军士路过。 看守地牢的戍守今日也不用出席,因而松散了些。看着挂着白布的军营,说着些冷冷清清的故事。只是不能饮酒,一壶老茶煮了又煮,没点下酒的小菜,只能掰着两瓣胡豆,干巴干巴地咀嚼。 正精精有味,守在门外的将士来报,少帅要提人。 牢头也是个精明之人,问道:“今日是大帅出殡的日子,将军大人都在前面忙活,提省犯人也不急在一时,为何会这么着急。” 将士道:“这位大人说是奉了少帅的命令,要急着将犯人带到大帅的灵堂正法,为大帅生祭的。” 牢头迟疑,道:“前些日子,少帅来见过人,叫我等好生招待。真搞不懂这些大人物的心思。手续可都齐全?” 将士道:“大人说要亲自到地牢提人。但是规矩在这儿,小人不敢违背,就叫他在外面等着。” 牢头皱起眉头,军中大牢多关押间谍死士,因而不会让外人入内,更不要说提审犯人了。少帅和诸位将军都是知道的,怎么来了位不知道规矩的大人物。 “你带我去见见,将地牢之中的机关全部检查一遍,不能放外人入内。” 牢头面露忧色,心中不安,嘀咕着是大帅的丧仪,绝不会如此。实在是想不通这时候要提什么犯人。若是要生祭,早些日子就应该打好了招呼呀!不该,实在不该。 到了帐篷之内,果然见堂上坐着位紫面长须的将军,面生得很,以前未曾见过面。牢头踏步也缓慢了些,调整气息拜见将军。 这人不耐烦道:“我要的人呢?你们这些办事拖拉,我定要禀告少帅,将你们通通都撤职。耽误了我的差事,不会有你们几个的好果子吃。” 牢头变了脸色,虽说他官职低微,因是守着地牢,之前也是一名武将,有些战绩,也不曾受人白眼,忽然被一个无名之辈呵斥一顿,心中自然难受,道:“禀大人,这儿是军中大牢,卑职奉命看守,不敢怠慢。方才,手下将士来禀告大人到了,因而啰嗦几句,前来问问,大人是因何提审犯人。是要押解道提督衙门,还是要送到府尹处,亦或是有司处。这提审命令上只写了少帅的印鉴,不由得多问几句。” 紫面将军双眉倒立,怒吼道:“你一个小小牢头,也敢为难本将军,信不信我手中这柄大刀,直接结果了你。” 牢头早已是老油条了,面上虽然惧怕,心中却叫着蠢货,道:“小人虽然卑贱,万死不辞,这任务却是大帅钦点的。如今大帅才去了,就这般下场,唏嘘呀!” 紫面将军丢出一个手令,道:“看看这个。” 牢头捡起,心中大惊,这不是大帅的亲笔手令,顿时汗如雨下,连连磕头。 紫面将军道:“这是大帅的遗命,你还敢不认。” 牢头立刻去地牢之中,身边小兵不解,问:“大人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 牢头一巴掌落在他的帽檐上,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这东西可是大帅亲笔密封,交到暗卫手中,经统帅大人亲手签发的命令,怎会有假。这位大人肯定是金吾卫中的高手,我等未见过也不奇怪。” 小兵不敢多言,一路唯唯诺诺跟在后面。等到牢房铁门转动,咳咳擦擦,发出惊雷一般声响。里面的人纹丝不动,背对着铁门,坐在石凳上。 牢头已经见了她好几面,每一次却都有些害怕,这姑娘身上似乎住着鬼怪,看上去阴森恐怖,令人胆寒。 “起来了,起来了,少帅要见你。” 林一亭站起,身上的脚镣手铐划拉作响,沉重地挂在身上,她走路显得有些沉重,恍若一尊漂亮娃娃,举起千钧大鼎,压得喘不过气来。 牢头见她不说话,自然不多言,只解开她固定在墙上,地上的镣铐,拿着一根棍子,勾在她脖颈上,拖着往前走。 林一亭虽然走得慢,牢头却不能拉动她半分,因而节奏全在一亭手中。 一路步履艰难出了地牢,牢头并不敢松懈,将一亭扣上了密制的铁牢笼里,检查锁链,扣环,才敢放行。 虽然送走了这尊大神,牢头左眼皮约发跳得厉害,强饮下一杯冰冷的凉茶,连着手脚有些发酸。他一向是注意保养,绝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牢房通道跑来一个小兵,急慌慌地撞到牢头身上,急得话都说不清了。牢头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这些新兵蛋子没个章法,都不知道这地牢之中的机关暗道,若是放他们下去,早死了。 “何事?一句一句地说。” 小兵被灌下一口茶水,才缓过气来,道:“元帅府中的罗大人,又来提审犯人,拿的是少帅的手书,请大人快快去看。” 牢头顿感五雷轰顶,刚刚不是才将犯人交接出去,哪里来的命令,又要提审,他哪里去变戏法,再找一个人来。 牢头顿时觉得手脚无力,正要强行走动,忽然心口一紧,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二章究竟对不对 一亭坐在铁牢之中,双目微启。环视一周,这些人走的不是入城的路。这是要出川?前面是一关隘,想要通行,必须有大帅亲写的手令。如今大帅身亡,未曾听闻有喜庆之事,关隘重地,都是关闭的,这些人不是少帅的手下? 想到此处,林一亭已经无法安心运行周天归元气,收功之后,平息内息,站立起来。手上脚上束缚着镣铐,想要挣脱,却看到上面精巧的机关,这就是这帮庸人想要困住她的东西。可知道设计这些机关的祖宗是谁不? 林一亭借着铁窗张望,周围并没有人。正想打开机关,却听到马蹄声传了过来,立即收住,一副万事不关己的模样。 伴随着几声铁环碰撞,铁牢笼的门打开了,面前站着以为紫面将军,面生得很。他不说话,林一亭也不搭话。只见他挥手,一名小兵跑到跟前,在林一亭的镣铐上一顿摸索,费了好些功夫,终于打开了。 林一亭心中好奇,这人是谁,?怎么轻易将她带出来,又将她放了。 紫面将军见林一亭身上的镣铐都打开了,很是满意,拍了拍小兵的肩膀,冲林一亭道:“李宣盛要杀你,你现在已经在蓉城外面,自己走吧。” 天降好事,砸到头上,也不知是好是坏,林一亭盯着他,不表态。 等到周围互送的人朝着四周的密林隐去,须臾之间,庞大的车队分崩离析,就剩下满地的残枝枯木,以及林一亭乘坐的铁牢笼。 紫面将军见她不动,道:“还有一事告知林大人。汝南城爆发瘟疫了。” 林一亭突然睁开双眼,死死地盯住他,道:“你说什么?” 紫面将军道:“一月之前,有些吸入瘴气的猎户在汝南贩卖皮毛,野味,犯了病,本以为是小事,借住在医馆之中。两三日就死了,医馆报了官,交给了义庄,未曾掩埋。而后医馆的人都病了,紧接着整个汝南城陷入危机。怕是无一人幸免。” 林一亭瞬间站起,父亲母亲和弟弟都在汝南,虽是住在乡下小镇,也不定受到了波及,这可了不得。刚一想到,又奇怪,为何这人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顿时心生警戒。 紫面将军拱手道:“言尽于此,林大人若不奔命,小人也不敢作陪了。就此告别。” 林一亭怎容他离开,翻手如铁箍一般,套在他脖颈上。莫看一个彪形大汉,在林一亭这一抓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全身松软,跪倒在地。 “你是谁的人?牢头为何会同意你领人?” 林一亭还要问,却见这人口中流出脓血,双眼上翻。一亭顺势打掉他的大牙,他却笑出来,诡异至极,流着点点黑血,死了。 掰开他的口齿,这人不曾藏毒,难道…… 一亭立即翻过他的脑袋,果然一枚钢钉嵌入骨头,淬着剧毒。有人要杀他?这什么情况,林一亭还不曾弄明白,已经有人向她攻击,这可不好,瞬间几个点地碎步避开。 这里不安全,往回跑,回到荣城,往前通过关隘,彻底离开。一亭毫不犹豫转身往蓉城方向去。越是奔跑,紧跟而来的攻击武器越多,一亭几乎要怀疑这些人的目的不在于杀她,而是放她离开。 这样的陷阱,岂不是坐实了李帅是死于她之手这个谣言了。现在离开荣城就是放弃辩白的机会,一亭奋力回身。从天而降一张巨网,笼头罩下,一亭身上没有武器,只好踩着树干,飞身越过。若是往另一方想跑呢? 想着便身体力行,直接飞奔而去。果然这些攻击敷衍了些,一亭冷笑,这些人以为这点困难就能让她屈服,未免太小看她了。一弯腰,捡起石子,瞄准草丛,树干,连连数发,一打一个准,瞬间掉出数个黑衣蒙面人。 一亭翻身回撤,捡起紫脸将军身上的佩刀,奋力格挡,只听划拉哐当,一阵猛烈摇晃,暗器纷纷落下。 “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如此难对付。” 另一人紧跟着道:“情报有误,我等不是她的对手。” 一亭那会给他们说话的功夫,晚了。只见她一路刀刃擦着石头,火花飞溅,一刀砍下,一人命丧刀下。于是这些伏击高手更加努力,边打边退,干脆丢盔卸甲,一路狂奔而去。 这些丧家之犬,还敢暗算她,少吃了几年的饭。 一亭收手,蹲在紫脸将军身侧,翻过他的脑袋,仔细检查。他这封喉的功夫和后面的刀剑都不同,显然是高手所为。难道这人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凭着刺客的本能,林一亭检查了他全身上下的物品,没有一点能算得上标识。连火折子都是路边摊的货色,浑然一个市井小民,除了长相有几分大将风范,其余纯属一名演员。 一亭检查完毕,正打算如何回到荣城,一队兵马已经从官道奔跑而来,将林一亭团团围住。中间走出一名大将,林一亭定睛一看,这不就是罗平。她抬眼瞧着他,并不胆怯。 罗平反而冷冷笑道:“林一,你乃是重犯,竟然敢私自潜逃,你可知道这是何罪?” 林一亭将从紫脸将军处得来的佩刀一扔,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哈哈大笑,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说的是这个将我截出来的蠢货。” 罗平并不识得这人,可听将士描述,这人天生紫面,身材魁梧,手握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眼就能看出来。如今这人却死在林一的手下,难道此事不是林一自导自演的闹剧? “他为何会死在你的手上?” 林一亭瞥了他一眼,道:“他有选择的权利吗?” 众将士看到了林一亭潇洒模样,全然不信她是从军营大牢中逃出来的。那是个什么地方?神仙进去了都得扒层皮,她手足俱全,行动自如,根本不曾上刑,现在牢房也这么敷衍了。 林一亭冷冷道:“你不是来接我的吗?我要去见李少帅,他得给我一个交代。” 罗平真不相信这话是从林一亭口中说出来的,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到底是谁该给谁一个交代,他都搞不清楚了。 “你的马借给我,还是我自己走回去。脚程有点慢,我怕你的主子等不到我。” 罗平拍马,将士牵了一匹骏马出来,林一亭翻身就上,丝毫不见迟钝。拍马就走,速度之快,连罗平都只有奋力跟上。将众人甩下好远,罗平飞奔到林一亭跟前,道:“你可知道,少帅要杀你?” 林一亭并不在意,道:“他若要杀我,不必等着你来给我说。” 罗平轻笑,道:“就算少帅要杀你,你也要回到蓉城求死?” 林一亭看向罗平,这时候的他活像是一个奸细。李宣盛杀不杀林一亭,决定权不在罗平手中,他为何急于将这件事告诉林一亭,难道想让她知难而退,不回蓉城? “我为大帅效力,命早就交到了他手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不就是那帮老家伙天天挂在嘴边念叨的吗?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不信邪。我凭什么要送死?我不会死的。” 罗平侧目看了一下林一亭,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狠狠地,剜了林一亭一眼。 这样飞奔,回到蓉城也已经到了傍晚,夜色未明,残阳依旧。 林一亭在帅府之外勒马,下马飞奔而去。门口将士将她拦住,有些惊讶,叫了一声林大人。林一亭自然地答了,道:“少帅可在里面,我要去见他。” 守门的一脸懵,全然不明白这个情况,林大人现在不应该是一名犯人,被押解着进门吗?可看看她,精神奕奕,一副不进大门誓不罢休的模样,活像一名债主,没有半分的自觉。 罗平后一步赶到,见了这幅场景,见怪不怪,挥挥手道:“少帅还在里面等着,放她进去。” 守门将士这才敢放行,林一亭熟悉帅府之内的一切布置,穿过堂屋,三两下就越过众多巡逻的兵丁。这些人看着她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她一路到了灵堂,双眼有些模糊。之前的帅府虽然冷清也有四季常开之花,戍卫虽然森严,也有人情冷暖。如今黑白两色,将原本的活力遮掩住了,哪里还有威风可抖。 灵堂外面站着小臣,瞧着林一亭一路夹风带雨,来到前面,跪在李帅灵前,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拖沓,显得他们这群人白吃了这么些年的干饭。 暗中的鹰眼也见到林一亭。之前与她说话,都不见她搭理的,这下子怎么这么着急,火烧屁股一般的。没大没小,教她的那一套功夫都喂了狗不成? 林一亭抬头瞧见了少帅李宣盛,胡夫人,李翰和一众大臣,还有一人,她未曾见过,可眉眼意外地熟悉,他是谁? 李宣盛见她这样无拘无束进来,已经不开心了,又见各位大臣的反应,怒气值飙升,道:“林一,你敢私自离开大牢,越狱。” 林一亭跪着,不卑不亢道:“卑职一心在大牢之中反省,不敢离开片刻。先前是牢头告知,少帅要提审卑职,于是坐着铁牢笼跟着去了。没想到这帮贼子,将我带离蓉城。林一不曾受过如此胁迫,那人却打开了林一的脚镣手铐,放林一离去。” 李宣盛冷冷一哼,道:“你为何不离去?” 林一亭道:“林一未曾伤害大帅分毫,无罪过,为何要离去。大帅如若知道林一在此背负这样的罪名,就算一朝得见大帅英灵,也会令其不安。林一绝不能犯此错。” “巧舌如簧。”大臣在一旁添油加醋。 李翰见到林一亭安全归来,大喜过望,顾着瞧她,哪里顾得了其他。方才听到有人冒充少帅使者去劫走一亭,他已经觉得再见无望这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李宣盛并不惊喜,道:“我刚才派人去将你带来,牢头却死了,你让我相信你。可笑至极,难道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也会说谎?” 林一亭道:“少帅可知道这世上有障眼法。一叶蔽目,就算真相摆在面前,也不见得能够看清楚。我等肉体凡胎,自然愚钝。少帅却不然,自能看清林一本心,觉不敢冒犯威严,更不敢私自做主。” 李宣盛看向忠臣,道:“诸位怎么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三章冒犯 元帅府的灵堂已经重新点上了烛火,纸钱又新叠了一摞。夜里有点冷了,送了些软薄的春衣,胡夫人披在身上,冷眼瞧着这些西川臣子。今日在此争论了一天,大帅的出殡仪式都被耽搁了。 这个林一亭,胡夫人本来是极不喜欢的。她与大帅不曾有过女儿,其他小妾或有生养的,都没养成,因而这算是两人的一个遗憾。谁知见着了这丫头,大帅一门心思将她养做女儿一般,疼爱有加,看得胡夫人心头酸酸的。如今当着他的面就要处置这丫头,他若睁眼看着,会有多伤心。女人大都心软,特别是有儿女子孙的,胡夫人也不例外。 眼睁睁看着这些年近半百的臣子口诛笔伐,对着一个年龄尚轻的女孩。这女孩却不羸弱,脊梁骨挺得笔直,两只眼睛睁得浑圆,时不时争辩两句,搅得他们无法为她定罪。 胡夫人道:“少帅说了,让林护卫说说心中杀害我夫君的人选。你等却在此争论她是否主导假传军令。可笑,我西川军营重地,牢狱重地,岂是何人都能互通款曲的?这分明是西川内政问题,疑心生暗鬼,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专业人士处理。鹰眼,你可听到了,要彻查,连着这座帅府,里里外外,给我仔细地查,别漏过一草一木。” 李翰感激地看着这位亲人。从前胡夫人怎么都看不惯他,今日为一亭说话,却让他十分地感动。 鹰眼在暗中应了一声,并未现身。 诸大臣没了底气,又辩不过一亭,自然退居一侧。 李宣盛道:“你可说说,父帅此次遇险,是何人所为?” 林一亭双眉拧结,这个问题她问了自己不下百遍,心中来来回回的名单一个个地剔除,如今也摸不着头绪,可怎能这么轻易地过去。 “少帅,大帅是被人先刺了一剑,此剑虽然致命,大帅的盔甲挡住了,或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能做到如此的高手,来来回回,逃不出几人。红叶楼是惯会收集辛秘的,其中隐藏高手不少,又不常在在江湖显摆,因而很少有出名的。能有这样造诣的,红叶楼楼主有这样的实力。其下左右护法尚可,七位大宗师各有所长,倒无法辨别。除此之外,散客之中,高手也不在少数,却未曾听闻有人的绝招是幻术加刺杀的。这人隐藏之深,绝非一般武林人士,或许是哪家豢养的杀手。” 李翰道:“你的意思是叔父之死,是有外敌算计造成的?” 林一亭顿了顿,如此明说可不好,况且这些人中间保不准有什么猫腻,因而道:“若是细究或许与此次将林一带离大牢之人有关联。若非他们急于将此事嫁祸给我,也不会狗急跳墙,将部署在西川的力量显露出来。明显是为了包庇这样一位高手,为他遮掩。如今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难免之前死因成迷的名人再做查证,找出些什么不利证据。” 大臣道:“大帅之死,就甩锅给一个未曾出现的人,如何服众。少帅敢去说,我可不敢去,这样的话,从老臣口中可说不出来。” 黄思忠已经许久没说话了,坐在太师椅上,腿脚已经麻木了,只能侧身施礼,道:“如何不敢说。大帅为西川操劳半生,如今都去了,难道这幕后主使之人,还要遮遮掩掩的。我若是知道是谁设计大帅,定要将他撕成碎片。” 胡夫人道:“此事不可不查,少帅可有人选?” 李宣盛望了望这些大臣,无一人可托付的,都等着看他笑话。也不知道自己站出来。可这样的事情,做得好自然得脸,做得不好就是丢官丢爵。 “这样的事情,诸位不是忠臣吗?怎么都不说话了。” 黄思忠道:“若是交给他人,老臣断不敢同意的。如今眼前就有这么一人,可助少帅查清此事。” 李宣盛看向黄思忠,道:“何人?” 黄思忠指着一人道:“这样的事,既然是由他起的,自然也应交给他去办。枫思城不正好合适?” 大臣连忙阻止,道:“他之前在王仁处供职,如今突然来我西川,谁知道打得什么算盘。” 先前还平静的武将,立即反对起来,枫思城曾经杀过西川将士,与他们多有旧仇,怎么能一笔勾销。反观未曾与枫思城有过交集的人,看着他多了几分欣赏。 李翰道:“少帅何须心烦,枫思城曾经也在西川待过数年,就住在汝南城。也算是半个西川人。况且翰听闻王仁不善用人,像枫少侠这样的英雄人物,在他帐下毫无出头之日。枫少侠又是个仁人义士,怎能忍得。王仁两位公子,王苏珩嫉贤妒能,自身能力不足;王苏衍又是个草包,又想接管中原大大小小的商务,这样的地方,枫思城这样的耿直汉子,又怎么能容忍。诸位将士难道看不到思城的能力?” 大臣瞧了一眼枫思城,心中的小算盘叮当响,他做得不好,无法在西川立足。若是好了,也是大家的功劳,毕竟他在西川毫无根基。 文臣武将都不反对了,李宣盛望着众人,将视线转向枫思城,道:“我们曾在河西有过交手,也差点死在你手上,你的能力我自然是没话可说。没想到你还有胆量到西川来,是看得起我李宣盛,我自然敢收。” 枫思城道:“枫某颠簸半生,未曾有过成就。今日亏得少帅信任,此事,枫某必定尽力。” 李宣盛道:“师出无名无以立章法,如今枫思城也算我西川众将士中一员,封为虎骑卫,兼御史都尉,专司大帅疑案,其余人全力协助,如有拖延,立斩不待。” 枫思城跪谢,指了指林一亭,道:“如今此事归我管辖,此人是否移交到在下手中?” 大臣却阻拦,道:“此人护卫大帅不利,比凶手更可恶,少帅怎可轻饶了她去?” 这人实在可恶,抓不到枫思城的痛处,又死死咬住林一亭不肯放手。他是要将林一亭推出来,以儆效尤? 李宣盛看了一眼林一亭,问道:“你可有解释的?” 林一亭道:“护卫大帅不利,此乃卑职失职,万死不为过。然大帅身死一事,蹊跷良多,若是将一亭处死,白白地错过这些真相,一亭实在不甘心。” 李翰见一亭说了这话,心中慌慌,自顾自站出,道:“敌人设下连环计,将大帅困住,林大人尽力而为,浴血奋战,也是重伤。怎能因此事怪罪到她身上?难道为主尽忠,非要拿命赔偿,才行吗?” 胡夫人这时看向林一亭又看向李翰,嘴角露出几分冷笑。 李宣盛看着林一亭的目光很是不善,若非一亭护卫不周,导致父帅身陷险境,身死神消,如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物堆到一起,差点压垮了他。 林一亭看着李翰,一眼收回目光,望着李宣盛道:“林一受大帅救命之恩,不敢不报,而今护卫大帅,乃至大帅身亡,愧对大帅。不敢留在西川担任要职,还请削去封赏,褫夺一切尊位,贬黜出荣城。” 她要走?这些人辛辛苦苦地保她,还真以为是为了她的性命?如今拍拍屁股就要离开,那暗卫怎么办?西川防卫又怎么变?还是说因她一人要扭转全局。暗卫之中可有此等先例?一入暗卫深似海,从此再无脱身日。林一亭这才是执意找死。 李宣盛的目光都要喷出火来林一亭居然还一副恬淡自然的模样,难道是要等火烧眉毛,才能挪动一下。 “你要走?”李宣盛看着林一亭。 “不是。卑职等着大帅重罚。杀人不过头点地。少帅若是要罚卑职,尽可剥去这一身戎装,将卑职贬到一无是处,才是最好。” 李翰连忙丢了个眼色给林一亭,一亭连看也不看他,一个劲儿地磕头。李宣盛脸都青了,若是说这些大臣和他对着干,他还能应付一二。连暗卫他都不能接管,岂不是在说西川无能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翰连忙调节,道:“林大人这是糊涂了,大帅亲自将林大人放在暗卫之中,又怎会将你剔除呢?若是真真有过错,也该按照规矩来,怎会自请离职的?” 满堂上下都在等着李宣盛的反应,眼下若是林一都能挑战他的威信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又怎么能心服口服。 李宣盛道:“你也知道金吾卫之中绝不会有人因此离开,你真要执意如此?” 林一亭埋着头,不肯多看他一眼,道:“林一曾经答应护卫大帅一生,如今也算是践行诺言。再行,也只能为大帅查明真凶,缉拿凶嫌了。” 李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与枫大人合作?” 林一亭这时抬头,看了枫思城,又露出个冷冷的笑容,道:“枫大人代表的是官,这世上还有阴暗之处,又岂是大人能够面面俱到的?林一自然有妙法。” 她倒好,这边给她留足了面子,转头她就将这些人通通卖了。枫思城的能力,少帅都承认,她倒好,一口一个官方给死死否定了。还要挑战李宣盛权威,这不就是飞蛾赴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四章夜 宁可杀错,不容放过,李宣盛在灵堂之上的决心,越发增加,变成了对林一亭斩尽杀绝之心。若是放她离开,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金吾卫虽是明面上的暗卫,可统管的是对内的防务。整个元帅府,荣城乃至于大营重地都是金吾卫的辖区。林一乃是金吾卫长,权力之大,难以估算。况且她在金吾卫中的存在本身就是变数。 洗了把脸,躺在软塌之上,握着一枚如意,反复戳磨,难以入眠。呼啦一声,门开了,一位窈窕侍女端着一樽玉壶,缓缓入内。只见她一身轻薄,略施粉黛,遮不住的风华绝代。纤细的腰肢如灵蛇一般,摇得人心旌荡漾。 “大帅,奴见您滴水未进,特意煲了一盅小米粥。指头都烫着了,你可要乖乖喝哟!”带着两分委屈,三分娇媚,躺在李宣盛的胸膛之上,捏着小指打着圈。 李宣盛看着这位从西境带回来的胡姬,心中舒适。女子就应该这样有着女儿家的柔媚,高兴时逗她一下,不高兴她便哄着,人生恣意而为,何不潇洒。 胡姬轻轻扶起李宣盛的手,搭在她腰肢上,不停地用发丝撩拨,躺在他的怀里。双手灵活地在他身上游走,一寸一寸,触摸他发烫的躯体。正浓情蜜意,突然被李宣盛按住了,胡姬捂嘴轻笑。双腿转动,落在地上,盛一碗米粥,端到李宣盛塌下。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里。 夜深了,李宣盛案头的烛火还亮着,胡姬已经离去了。唯有寒光,透过稀疏的窗棂,时刻注视着他。 书房之外,布置有重兵,因而胡姬提着食篮,未曾停驻,一路走到后院一丛隐秘的假山。清了清喉咙,发出一声猫叫。假山之后,两声轻敲。 胡姬柔媚如丝的眼眸露出几分轻凉的笑,还未触及眼底,便凝结成冰,刺得生疼。 “他不信我。” 假山之后并未有人回应,只有摇曳斑驳的竹影,如水中青荇,独自摇曳。 “只要咬住那名女子,就能令他与李翰反目。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杀了李翰,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假山后传来轻声嗤笑:“你的美人计,并不管用。” 胡姬捏紧拳头,反反复复,道:“时机还未成熟。” 言罢,不再做纠缠,独自离去。假山之侧,唯有竹影在不断地波动,清风相随,将轻凉的慰藉送到了远方。 将军府中,李翰已经坐立不安,今日林一亭对李宣盛的冒犯几乎让李宣盛当场下令处死她。她身为金吾卫长,难道不知道叛徒是要被剥皮抽筋,丢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宁柏瞧着李翰,却不能多言。林一亭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是谁都能劝得动的。 烛光摇曳,一道黑影蹿了进来,李翰抬头,看见了芜晶晶。一袭黑衣融入了夜色,反而不显眼了。 她来了,李翰心中思量,难道暗卫之中的情况已经摸清楚了? 芜晶晶瞧到宁柏在此,并无意外,直接带过了他,到了李翰跟前,道:“少将军所料不差,暗卫之中确实有人传播谣言,将李帅遇刺身亡一事,加到林大人身上,甚至于流传出去,影响巨大,连诸位大臣也是因此,闯上灵堂,以见证林大人正法。” 李翰道:“源头可查清楚了?” 芜晶晶道:“有人将此事撰写成小册子,夹杂在传递的公文之中。是一个小兵捡到了,交到上级。因为说的是林大人,关注的人就多了些。一传十十传百,造成如今的局面。鹰眼大人已经知道了,已经将这些人处罚了个遍,仍无法终止谣言。军中已有人跳出来作怪,这时候,林大人与少帅起了冲突。为稳定军心,少帅会拿林大人来做祭。” 宁柏料到这个结局,却没想到这些人筹谋如此周密,竟然将林一亭的活路堵死了,就算李翰再使力,也会陷入两难境地。 芜晶晶带来的这个消息,不好不坏,也不会更坏,反而让李翰知道了这一次有人从中作梗。不仅算计了叔父的死,还将西川暗卫和军队的平衡打破,势要将西川内政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让这块磐石,从内部解体。 如今就想利用林一亭让李翰和李宣盛反目成仇,未免也将算盘拨弄得太响了些。 埋藏在西川的暗鬼也开始展露头角了,将他们一并排除,才可保证西川无忧。 枫思城将黄思忠送到府邸,被留了下来,要与老将军多聊些往事。枫思城作为晚辈,自然不能拒绝,在将军府内多待了几时,待到月上中天,老夫人备下了厢房留他多住些日子。如今安排了职位,要搬到官衙里去住,人生地不熟的,恐难以立足。 这样热情,枫思城倒不好拒绝了。用完晚宴,与黄老将军饮了酒,就由人领着,到了外宅的一处院落。收拾得整齐干净,枫思城躺在床上,却是无眠。 今日他几乎生死一线,若非黄老将军力保,怕是无法进入西川阵营,更无法在李宣盛面前露脸。可是李宣盛杀一亭之心已昭然若揭,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还能不能救下一亭呢?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枫思城注意到外面的护卫并未注意这个院子,只不过来回巡逻。他翻身从窗到了屋檐,趴在屋脊之上,半躺着,瞧着头得很好。小林林可不准偷偷离开金吾卫,没了你,这一盘死水,有什么好玩的。这些人打不过我,还一味的拍我马屁,无聊透顶。要是没了你,没意思,我也得考虑是不是要换个职业了。” 林一亭没说话,看着黑黢黢的牢房顶,悠悠道:“这条路,我坚持走下去。厉利,大帅已经去了,金吾卫之中已经没了我的容身之地。少帅现在不过是没有想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了默契,再无可合作之处,现在不走。今后……” 厉利道:“我就知道小林林的心思,我是劝不住的。所以就偷偷来找你喝酒。顶了个名头而已,你瞧瞧。” 掏出一瓶醉仙酿,半眯着眼睛瞧着林一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五章越狱 牢房里,侵染着微醉的气息,烛火虽暗淡,挡不住把酒言欢的喜悦。 厉利谈起西川这些日子的变化,原以为一年四季不过花开花落,谁知道天生巨变,有了这般险情。说着说着便拐到了汝南城。 汝南城的太守是真的倒霉。他本是别处当了三年的县令,好不容易得了个升迁,还是个补缺,又等了两年,汝南城太守犯了错,被大帅罚下了。轮到他了,还没坐稳位置,紧接着就来了这么一场瘟疫。派下去的人将汝南城团团围住了,仍挡不住难民逃匿。听闻汝南的米价比起先前翻了十番,老百姓饿肚子生病,半粒填肚子的米粮都没有。 多亏少帅派过去一个杨汉敏,这也是个人精,不过半月,竟然将西川大半的医士都调集到了汝南等候,试了无数的药方,将这救命的药给找了出来。最惊讶的,便是这人和药神谷还有点关联,人家派了弟子,亲自出谷救民。一来二去,将流落在外的平民笼络住了,又将临近的县城封锁了,才没闹出好大的乱子。人死了不少,多半却是在打砸踩踏中丧命的,也是可怜。毕竟这也是些升斗小民,没什么大见识,受人三言两句挑拨,就开始作妖,闹得好些人下了大狱。这里面又牵扯出一个什么邪教,将这事给弄复杂了。 若是说杨汉敏在这件事上赶了明儿,另外一位副使,也就是那位好拨弄文采,戏耍大臣的张扬才子楚怀生。之前不过是个文官,没什么名气,也没放在眼上。谁知道这人是个火炮脾气,雷厉风行,连着下了好几家商铺的大狱,调节西南的商贸,将米粮运了进去,又采办草药,银子赔了不少,但确实有成效。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连西南商盟也卖他面子,没让这次疫情蔓延。 此事传回荣城,拨银钱的司理大人被好一顿抢白。听说是楚怀生做了一首诗来讥讽他不肯拨钱,害得黎民百姓饿死病死,被好好传唱一番,丢了个好大的面子。 汝南城向来是出士子的地方,因而朝中官员也有些旧故,原听到楚怀生卓有成效,还心生欢喜,想要提拔他一把,也好在朝中立足。见了这位司理大人的事,都离他远远的,谁知道这个狂生又能拖谁下水。 厉利讲到此处,又把楚怀生夸了一遍:“这人虽然张狂,确实有本事,极对我的胃口。虽狂悖了些,也是真性情。” 林一亭瞧了他一眼,他这性子和这楚怀生极像,若给如此,他那一身好轻功,怎会在金吾卫中都不受青睐,鹰眼都不敢将要事托付,生怕这货半途上见到了什么好事,围观去了。 但是汝南受灾严重,不知父亲,母亲,弟弟如今安好否? 想到此处,林一亭很是惆怅。如今被关在这天牢重地,与外界断了联系,若不是厉利还想方设法的来看她,不知道何时才知道外面的消息。如今可算是控制住了,现在回到汝南,还能探望父母一次。 “可曾听闻汝南城中伤亡的名单?” 厉利摇头:“都是些平头百姓,有谁会去在意这些。若是多死了人,老年朝廷又会放下一笔巨款安抚百姓。百姓都是些逆来顺受的,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金吾卫之中,不曾有人知道林一亭的身世。若是说大帅对她还有父女怜爱之情,多半也是出于他与父亲有点交情。外人是不知道的,也是大帅无意间问了一亭她父亲安好,才让一亭察觉。难怪她总觉得大帅待她与别人不同。 林一亭决定要打听一下父母亲的消息,若是说到荣城之中还有谁能够帮得上这个帮,海云珠绝对算得上第一人选。只需要厉利带着她的信物去找她。 林一亭提起这事,厉利全然没有联想,只收下一个小锦囊,说了几句话,就离去了。 接下来一整晚,林一亭不曾合眼。她现在身陷囹圄,父母又陷入疫情之中,小弟尚还聪慧,只是太小,不足以担当大事,若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想到此处,一亭还安慰自己,林家虽然不算是什么大富,也算是小康之家,家境殷实,就算是遭了这些磨难,底子还在绝不会跨的。 越是自我安慰,越是没有用。等到第二日,刚刚用过早饭,一亭嚼着一个干巴巴没有半点发泡痕迹的小馒头,就着半碗没有米的小粥,略微感慨了之前骄奢淫靡的生活,这就真算了下了档次。若之前是天堂,这可算得上地狱。 翘着二郎腿,忧心忡忡,却无其他解闷玩意儿。眼睛盯着牢门,似乎要洞穿这铁旮沓不可。恍恍惚惚之间,门开了。 林一亭收拢焦距,盯着一只靴子跨了进来,这人是刚刚骑过马的,小腿上系着一截绑带,凸显着腿上厚实的肌肉群落。没注意到他半个身子已经进来了,靠在门口,没有移步。 李宣盛?一亭都有点不相信,他怎么会现在来探视,还是亲自来? “拜见少帅。”礼数不能缺了,林一亭半跪在地上,余光落在李宣盛的一双马靴上。他撩了披风,沿着铁栅栏移到了墙壁处,回退了几步。 “在这儿住着可好?” “吃喝不愁,难为少帅担心了。” “鹰眼来见过我了,说起你的事。你本是是金吾卫长,属于鹰眼的管辖范围,他若是要捏着你不放,你便没了活路。相反,你若是顺着他,也未必能对他的胃口。如今暗卫势力错综复杂,我又是新官上任,难免要做些对接。你若是留在我身边,今后的鹰眼统帅,暗卫势力范围,都是你说了算。怎么样?” 原来他是来扔糖衣炸弹来了。林一亭虽然厉害,也不至于他一个少帅纡尊降贵,来天牢中探视。除非他真将一亭算到了他的计划之中。一亭低着头,始终不与他对视,道:“卑职决心已定,不做他想。当初见李帅,为他卖命之时,就曾说过,为报大帅的救命之恩,甘愿为奴为婢。如今大帅放我一马,我又怎能不珍惜。” 李宣盛已含了几分怒火,依旧压着嗓子道:“你这是要决心离开荣城,投奔他人麾下吗?” 林一亭再次拜下,道:“一亭心不在仕途,对这些曲曲绕绕很不熟悉,偏偏又多愁善感,很不适合这个位置。” 李宣盛冷哼几声,并不搭话,反身走出牢房。一亭久久不敢抬头。只一个劲儿的低着头,谁知道李宣盛要怎样处置她? 正烦恼,突然有人蹿进来,林一亭有点吧不耐烦了,不会是他去而复返吧,这样弯弯绕绕,岂不是让他丢脸。 角落里,蹦出来个纤细少年,笼罩在黑影之下。蹦蹦跳跳的身影很难让人不注意,林一亭问道:“厉利,你来了?” 厉利走了出来,伸续航了脖子张望,道:“我还以为你这儿冷清得很,没想到还有人来访,害得我不得不躲远些。” 林一亭笑道:“就你事多,可曾有回音了?” 厉利扔出一个纸团,飞到空中,林一亭一手抓住了,急忙扯开来看。 “我可没有看过,小林林,是好是坏?” 原本尚还欢乐的气氛蒙上了一层惨淡的阴影,林一亭握着纸边,全身不受控地颤抖。久久地没说出一句话,猛地闭上眼睛,脸上已没了血色,道:“我要出去。” 这纸已经被揉成碎末,上面的话却刻在林一亭心中,家母病危。笔记已经干涸,像是早已写下的。荣城之中,和她家尚有书信往来的就是海云珠了,林一亭在外奔波,便将家里的一切都托付给她,如今来了这么一出,忍不住的心绞痛。 厉利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捂住嘴,道:“你要越狱。你怕是疯了!” 林一亭转过脸,避开了厉利探寻的目光,道:“对不起了。” 林一亭猛地转身,一招擒住了厉利,厉利还未做防备,临门一记手刀,落后脑勺上,哼唧还没来得及,人已经倒下了。 林一亭动作麻利,一头蹿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牢狱里,常年一副死寂的模样,暗藏机关险阻却是不容小觑的。林一亭全身的细胞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下意识地伸手摸索。 她进入此处就是被蒙着眼睛,根据记下步数来判断身处的位置,又在牢狱之中琢磨,得出些模糊的概念,实施起来还是颇有难度。 再往前一点就是一个守卫,若是被他看到了,这一路就麻烦了,得处理掉他。 林一亭蹑手蹑脚,余光注意着风吹草动,手中却扣着从厉利身上拿下来的匕首。没有人,这里也不会有巡逻的狱卒,烛光的位置不足以暴露她的位置,很好。 一招将狱卒打蒙,绝不会有机会让他报警,也就是说要制服三个人。林一亭准备完毕,一招出击。然而,眼前的场景却是不同。三个昏头昏脑,抱头大睡的狱卒,正留着哈喇子,沉沉入睡。 不应该呀!这里的守卫受过金吾卫一般严酷的训练,随时随地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神经。莫说在看守时睡着,连稍微离开都会万般小心。 揣着这个疑问往前走,这一路上可怕的顺畅,让林一亭心中不安的神经越发抽搐。事出反常必有妖。 整座监狱就像是陷入了沉睡的魔咒,道路上还有标识,明摆着就是引导人出去的。究竟是谁下了这么大的手笔。还是李宣盛故意未为之,好以此为借口,除掉林一亭。 这样也好,省去了她一番手脚。 只需到了外面,就可以离去了,别以为千军万马对林一亭来说就有用。 她正觉着奇怪,忽然听到一阵兵马走动的声音,不好,有人过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六章搜捕 天牢位于荣城的西南角,地势偏僻,很少有人会注意在这荒凉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座密不透风的地下牢笼。但是巡防此处的兵马却不在少数,因为接近军营,每日都有军队出没。 林一亭虽然出了天牢,却无法判断此处是否安全。好像有人将麻布袋割开了一条口子,故意放她入内的。不管是谁,居心如何,这可帮了她一个大忙。 要离开荣城,只需骗过城防守卫,打扮一番,不动声色离开。 林一亭躲在角落,眼看着一队巡逻士兵正在靠近。这可不好,若是他们发现天牢之中的怪异,就会立即报警。虽知道结果如此,林一亭却不能出手。 领头的军士带队走到天牢门口,伸手在门上按了一下,瞬间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良久,未曾有人开门。这可不好了,林一亭心中暗暗抓狂, “全体警戒,排查外围。” 果然,还是被他发觉不对了,林一亭现在有些抓狂,以她现在的位置来看,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而且周围没有民舍,就算要跑,也没有地方藏身。 她看着身上穿的衣服,因为自己那身已经发馊了,顺手拔了一身套在身上,这些人还无法察觉。 眼看一名巡逻队员到了眼前,林一亭正想装死避过,突然来了另一人叫住了所有人。 “你等今日的班不当了,在这里作甚?” 领头的看见这位大人,心知他是少帅身边的新人,深受喜爱,说话也低了三分,道:“罗大人,我等发现天牢有异,将其团团围住,排查情况。” 罗平面露忧虑,道:“为何还不进去查看,里面可有什么损失,你等快快随我进去。” 领头将领迟疑道:“这。” 罗平道:“若是不查明情况,如何请示少帅,派遣兵马阻止。” 罗平说罢,朝着天牢的门就进去了,领头的一脸无奈,略为交代几句,就带着人马跟随而去。 他来得及时,正好解了一亭的燃眉之急,机会稍纵即逝。林一亭注意到外面留下的守卫虽然没有再搜寻,目光却都未曾放过丝毫角落。 一次性要干掉十个精兵强将,林一亭也有点没有把握了。如今到了这一步,没有退路可言。一亭绕到一边,制造些动乱,发出声响。果然其中一二人走了过来,等到了视线的死角,一亭重拳出击,一口气将二人锁死,送以催命一记重拳,将二人放倒。 半晌这二人不回来,余下的人,互相看了看,结成一排靠了过来。 林一亭的鬼魅身法,只要对面不是仔细看,她就可利用视觉的假象,晃到他们后面。这些兵丁多是会些拳脚功夫,不足为惧。一亭看准机会,眼疾手快,一顿疯狂操作,将这几人放倒在地。 还好罗平骑马前来,这可是大大助力,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若是出城,军队即刻闻风而至,反而阻拦了一亭逃亡之路。略微沉思,便决定往城中去,这些人能料到她明知山有虎,却向虎山行的决心吗? 到了人口聚集之处,一亭换了身衣服,打扮做平头百姓,将一身容貌掩去。因是快速搞定,身上的味道还不能祛除,有些难闻,却不那么扎眼。 大街上,迎面跑来一队军马,个个戎装加身,英武不凡。林一亭一眼就看到了马上的李翰,心中酸楚。他已经决定要离开荣城就不应该拖泥带水,让李翰为她担忧。况且荣城现在的局势不明朗,他还能做些什么呢?一亭苦笑,自己反而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才不过兜转一圈,城内开始多了兵马。林一亭赶往东城门,一路飞奔,只需要在这个消息还未完全传下去,她就能利用这简短的时间差,混出去。 东城门这边防卫最松懈,因为城中百姓多从此处进城贩卖物资,排查关卡设多了,反而阻碍民生。这也成了林一亭最好的机会。 刚混到人群之中,面黄肌瘦的模样,不是乞丐,盛似乞丐,加上她身上一股味道,闻者皱眉。因为放行的守卫军,只站了一下,就将她推开。 一亭还在庆幸,忽然敢来一堆人,一挥军旗,守城官兵立即会意,疏散百姓,关闭城门。这可好了,若是不做挣扎,一亭就困死其中。 她一边哭喊,一边扒着城门不松手。守城官兵拉不动她,已经不耐烦了,城门守卫看不下去,亲自来捉她。一亭身手灵活,不过周旋一刻,飞身跳到他身上,扣住他颈子命脉,在他耳边低语,道:“跟我出城。” 守卫大惊,才发觉这乞丐有异,为时已晚。林一亭一边装着被守卫揪住,一边退到城外,在空地上扑倒守卫,一路打滚。看热闹的百姓,以为是这守卫欺负乞丐,个个义愤填膺,举起拳头要讲理。 传信的见一个骨瘦如柴的乞丐能这般折腾,有些奇怪,随即看出些名堂。立即命人将这二人拉开。一亭怎会给他机会,一溜烟窜到了护城河上,踏着桥就要离去。 趴在地上的护卫大叫:“快抓住她,这人绝不是乞丐。” 传信军官道:“弓箭手准备,瞄准乞丐放箭。” 这会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一亭借力,在桥上腾挪转移,好不威风。纵使满天箭雨,也不能阻她分毫。 “你们还在等什么追上去,这人是朝廷钦犯,抓住了少帅重重有赏。” 哪有放虎归山还有机会的,林一亭瞧着护城桥,修筑结实,不是她一个小女子的力量能够撼动的,瞬间放弃了。 城东虽是百姓聚集地,可一路上还有好些关隘要走,这些人随时可能追上她。虽有隐患,一亭也不敢停留,只身远去。 果然后面马蹄翻飞,不需一刻就能赶上她。 一亭沉住气息,运起周身功法,脚若踩浮云,一步飞驰,迅速撤离。这一带视野明朗,若是要避开这些人就要躲到山中,借住地势为自己争取时间。 好在此处一亭常年累月摸索,熟悉异常,若是放鱼入水,就是海阔天空。 想法虽好,耐不住后面追寻,一亭正恼怒。忽然看见一人,作书生打扮,慢悠悠地朝着城门走。他倒好,骑了一匹骏马,一亭一眼便相中了。 快步错身到了书生面前,心中默念:“得罪了。” 出手丝毫不留情面,将书生翻落马下,那人叫嚷着。一亭却举起匕首一割,将连在马上的袋子,尽数除去,只留下一匹骏马,嘶声长啸。耳边传来书生愤怒的呼叫:“有辱斯文。” 过了许久,这匹马看着好看,却不适合跑远路,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似乎比一亭还要娇柔。若是再跑下去,这一匹马,非死在途中。 这时候就特别想念驽驽。它虽然脾气爆不好,性子却是极烈的,莫说长途奔袭,就算是冲锋陷阵也不曾有丝毫惧怕。这些富贵公子养的马,都是些精粮喂的废物,不他也没有办法,却必定护她周全。 李宣盛的兵马到城东,山中营地。已经派出人去找了,这片区域这么大,要发现一个人,特别是林一亭这样的高手,谈何容易。 李宣盛眉头紧皱,吩咐众人,不可放松城中防卫,若是她又跑回去了,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七章大隐 先前传令说走脱了一个钦犯,守将孙豹派出大量兵丁搜山,已过了三拨,回来的人都说未曾见过任何活动的痕迹。还没来得及回报,少帅的护卫就到了。 孙豹揪着一颗心,跪在中军营帐,拜见李宣盛。 李宣盛问起这一带的驻防,孙豹如实相告。这里的地势复杂,一般人走进去了,不可能活得长久。而且山中水源不多,鸟兽有些,却不能生吃的,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一定会惊动布置在山中的暗哨。 李宣盛看着侧旁站着的李翰,道:“你觉得她会躲在哪里?” 李翰心中猜测一番,绝不会认为林一亭会自寻死路,其中必然有什么他们没有考虑到的。只是兄长现在不允许他离开半步,这样无法找人。 “犯人出身金吾卫,行事作风多有些不同于常人,若是以我的浅见,她必定会反其道而行之。” 李宣盛点头,问罗平,道:“你说说,若是你现在在这么一座深山中,会有什么举动?” 罗平突然被点名,琢磨一番,道:“她绝不会往深山中走,若是要离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扰乱敌人的视线。” 李宣盛道:“李翰,你可清楚了。要将林一亭带到我的门前,我倒想知道她为何要跑。” 西川政务繁忙,李宣盛不过出门半日,案牍已堆积成小山一般。胡夫人连请了多次,终于进将他请了回去。余下的工作则是交给了李翰和罗平。 已步入夏日,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热气,一丝风也没有,树叶下垂,无精打采。连着搜寻的士兵也焉了,找了个树荫处,喝着水就着干粮。 士兵甲道:“这样的天气,我等防务本就沉重,又添这劳什子得功夫。找个人怎会钻进这深山老林子。” 士兵乙道:“还别说,我今日本应在家乘凉陪着老婆孩子的,这可倒好,一声令下给我揪到了这儿。” 士兵丙道:“你们可就别抱怨了。莫说是你,就连小李将军都扛着,滴水未进,在山上扎根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有幸陪太子读书。” 众人说完,只是哈哈大笑,并未介怀。 躲在树干后面,一矮小将士,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嚼着干饼。混了水,衣袖抹了抹嘴唇,又大口大口的嚼起来。后面的将士已经吃完了,拍了拍他。一队人跟着就走了。 刚拐了弯,迎面撞上了巡逻的罗平。他骑在马上,一条马鞭别在腰间,目光沉着,唯有耳畔的几颗汗珠,不住地流到脖颈间。 “这边可有什么异常?” 领队的站了出来,道:“此处是山脊向北,无水源,无走兽。连着山洞,土坑,我等都细细地查看过了,并未瞧见踪影。” 罗平道:“辛苦了。” 一小队人马与罗平领着的大队擦肩而过。 队伍中,一个渺小的身影,抬起头,看了一眼罗平,露出一丝讥笑,迈着快步,跑过。 罗平感受到背后一阵刺痛,转身看着这队人马,摇摇头,走开了。 林一亭混迹在这群人中,本来很扎眼。多亏她擅长隐藏踪迹,模范一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加上西川的农家汉子大同小异,这一副粗鲁模样,基本上混入了军营。这被替换之人也是倒霉,不过是上了趟茅厕,就被捆了个扎扎实实,丢在角落。 这来来回回已经找了三天,这帮人连她的一点影子都没找到,甚是欣慰,若是风头再松一点,她就能借着一场混乱跑出去了。 这一天干巴又没有嚼劲的饼子,磕得她牙疼,就连这水也有些草料味道,喝起来难以下咽。当然这身军衣是无法分辨其中差异的,她也不好做改变。 到了营帐,已经精疲力竭,无力走动。大多数将士都倒在塌上,等着晚上轮值。一亭却不怎么累,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帐。 他这一身打扮加上学的步伐,没有半分之前的影子,就连长期驻扎在此的弟兄,见着他也要称一声张三哥。 和伙房的兄弟说了今日要改善伙食,将家里带来的腊肠拿过来开荤。未到门口,就看到炊烟升起,直冲霄汉,滚滚白眼,很抢眼。 伙头正在大锅前,一手握着大勺子,另一手也握着个大勺子,双勺翻飞,在大锅里面游走,将脆崩可口的白菜都翻了个面,露出透明的叶子,已经散发三分香气。 一亭近前,道:“兄弟,今日是要来顿好菜,我见外面都留着血,新杀的猪吧!” 伙头道:“狗也没你鼻子灵,这一顿你就惦记上了,美吧!没你的份。” “怎么,我一天忙前忙后,山上山下地走,一口肉都吃不上咯。” 伙头道:“这是咱们的领导专门叫人买来孝敬上头的。你知道的,新到营的那几位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领导怎么敢怠慢。本是让我做一桌小菜款待的。偏偏这位又是个与民同乐的性子,逼得领导去定了这些好东西。你可得好好学着,别当队长不是人。” 林一亭露出一口憨厚的黄牙,道:“我就说好事也轮不上咱们,白操这些心。” 嘴上说着,爪子已经伸过去了,被伙头一勺子给打回原形。 “这你都敢染指,怕是不知道孙将军的脾气咯。” 林一亭退回安全区域,抚摸着被打的手,咋呼着吹气,还时不时拿眼瞪视伙头。伙头却笑了,道:“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是这只队伍的核心,人人都指着这口饭下肚。” 又和他闲扯几句,将腊肠递给了伙头。伙头只过了一鼻子,就捏着大拇指赞扬,这味道简直就是绝了。趁着这个机会,林一亭闪了进去。他将人藏到了地牢,专门储备些蔬菜的地方,拿了些食物,给他吃。 这人看着壮实的胸膛,骨子里却是个胆小的,一个劲儿地保证,害得一亭根本不敢多留。才出了门就听到爽朗的笑声。 林一亭还要出去,被另一伙夫拉住,叫他静音。 透过一道缝隙,一亭看到了来人,微微吃惊。竟然是李翰,他这时来这里,难道是知道了一亭的小心思?抱着一丝侥幸,林一亭不动声色地注视着。 李翰拿起勺子,过了过铁锅,道:“军中伙食一直如此好吗?” 伙夫跪地点头,道:“回李将军的话,这是近日采买的,知道大家辛苦,加的餐。” “平日里,将士们都吃些什么?” 伙夫犹豫一下,不敢开口,还是经不住李翰的眼神。还未开口,就已经投降了。 “平日里,地瓜,萝卜,加上白米饭,已经很香了。若是这样子都吃不饱,就吃些地瓜,填饱肚子才有资格继续训练。” 李翰趁着脸道:“多久吃一次肉?” 伙夫道:“一月有四五次,也算不错了。有了一膀子力气,就算再累也能恢复。” “这些日日送来的炒肉又是怎么回事?” 伙夫道:“将军吩咐的,我等也不敢多问。只要是将军还能下口,这些好东西也是有用的。”李翰看着这满锅的回锅肉,有些焦心,道:“这些都拿去给将士们分了,我就着咸菜吃碗白米饭,已经很香了。” 伙夫不知道自己犯了错,有些害怕,道:“那哪儿敢,这是领导吩咐的,我们就是个做事的。” 跟在李翰身边的宁柏道:“将军说的话还不话也结巴了,道:“是,小人在这里,在这里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八章混乱 原以为李翰将她的身份看出来了,没想到他竟然想到有人会在军中混饭吃。林一亭急忙跑回帐篷,同行的将士都在休息,她不敢大声说话,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刚李翰问了她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琢磨一下,她回答得也算真实,找不出丝毫错漏,李翰大约也看不出来她就是林一亭吧。 这几日若是再去要小心些,不要被看出来才好。 刚休息一会儿,传令兵就到了,将李翰所写的手书念了一遍。队长道:“我这些人都是多年带出来的兄弟,自然是验明正身了哪里还需要再看,兄弟,李将军未免也太小看我们这些人的情谊了!” 传令兵道:“将军的意思,让大家都别放松了警惕,这位犯人是个厉害角色,若是潜伏在军营中,对这些机密有威胁。” 主营中,李翰看着罗平,有些烦躁,道:“是你按照我的意思传令的?” 罗平恭顺有礼,道:“将军多想了,搜索犯人本就是我等分内事,只怕贼子藏进军营中。若是她投敌卖国,我等早做防备才好。” 李翰道:“我竟然疏忽了,没想到这里,多亏你提醒。这军营之中要搜寻,自然是要多检查一下。将那些角落,都一一排查。” 不一会儿,伙房之中来了一人,浑身筛糠一般抖动,话也说不清了,道:“伙房的地窖之中,死了一个人。” 李翰道:“可验明正身了?” 伙夫道:“小人也是今日去找些萝卜才看到的。拖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烧焦了,看不清模样,无法辨别。” 李翰皱眉,怎么旁生枝节,这些又是哪里的事? 罗平道:“既然军中有变,自然是有人混了进来,若不是犯人,那也是其他间谍,望将军快速决断,卑职也好禀告少帅。” 李翰道:“要不太平了。” 话音未落,左右立即冲了进来,道:“禀告将军军中营房起火了,里面是过冬换下来的棉衣被褥,极易点燃,若不阻止,火势将会蔓延。” 李翰道:“立即派人调集所有水车营救。水车不够就用沙土掩埋,将着火区域周围打出空余来,火势不会蔓延。随我一道去看看。” 罗平道:“其中必然有诈,卑职请命带兵巡防。恐军中有人趁乱哗变。” 李翰深深刺了他一眼,道:“罗大人可要小心了,别往火大的地方去。” 挥一挥战袍,人已经直接走出营帐,留下罗平一人。 他冷冷笑了,林一亭聪明一世,没想到也会想出这样的昏招来,他这一招打草惊蛇用得极妙。若说她这几日按兵不动,颇有城府,这样一动,行踪暴露无遗,少帅的任务也快做完了。 军中人人都在救火,一片乱糟糟,闹哄哄。对一亭来说这却是个绝佳的机会,趁机溜出军营,只要带一匹马出去就能驰骋一方了。 马房这时没人,因而不用畏首畏。林一亭大大咧咧走进去,对着这些战马好生查看,选了屁姜黄色,脾气温顺的,安上马鞍,翻身上背。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奋力嘶叫,双腿上踢,一步飞出好远。是匹良驹。 一亭一边鞭打着马,一边大声吆喝:“仓库走水了,大伙赶快去救火呀!” 原本有秩序的人马,被这一搅都糊涂了,急慌慌地跑去仓库。 一人一马如入无人之境,汗快淋漓。要靠马走,就不能上山路,山中多小路,崎岖不平,人马都不好安置,因而一亭直取下山道路。下坡陡峭,马儿却勇敢,一头鬃毛顺着风后仰,四只蹄子鞑鞑作响,溅起尘土飞扬。 刚过山坳,一亭瞧见前方有动静,一拍马屁股,拱手喊道:“军营走水了,将军让众将士奋力救火,严防死守,不要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果然,后面藏着的暗哨转了出来,道:“军中烟尘扬起,火势大了些,我等要将消息传送出去。” 一亭道:“将军特派我传令,恐是敌人的奸计,诸位将士不得离开岗位,不得惊慌,要保持秩序,正常戍卫。军中自然有安排。” “既然将军做好了打算,我等得令,严防死守,决不懈怠。” 一亭满意地点头,一路绝尘而去。 山上暗哨极多,这方式好使,连着过了三五道关卡,都不曾有人怀疑,一亭沾沾自喜,跑起马来也快速许多。 正得意,忽然见后方有大量尘土扬起,心道不好,有人已经发现她的诡计了。现在不逃,等着送人头吗? 好在离正道已经不远,林一亭加紧拍马,马儿也争气,奋力奔跑。只是他选的这匹马是远程的,有些瘦小,体力却是很好的。比起高头大马来,脚程慢了些,眼前进就要被后面的人追到了。 一亭心道,若是在这里跑走,不就告诉了这些人,她是逃兵吗?不行,她这一身伪装,绝不会出差错,加上身段高挑,模仿惟妙惟肖,就算是本人也以为是在照镜子。 停在路旁,恭敬地等着。 不一会儿,队伍已经到了跟前,领头的正是罗平。林一亭手心微微冒汗,这个人不好糊弄。头低得更深了些,见到罗平纳头拜见。 罗平一路赶来,听闻有人出了军营,向这个方向来了,心生疑窦。李翰未曾派人在此,怎会有人先他一步安排了传令的差事。 陡然见到小兵,警惕几分,问:“你是哪个队伍的,怎会在此?” 林一亭低声道:“小人是外城办的传令兵。大人在城垛上见到此处有浓烟,派了小人前来查问。” 罗平咧嘴,道:“可曾撞见过其他人经过?” 一亭道:“先前有一名传令兵模样的小哥与我会面。传令让我等无需担忧,坚守阵地即可。因而小人并未再探,打道回府,见过我家大人。” 罗平面色平淡,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你为何不同那名传令兵一起走?” 一亭道:“小人得知,他还要赶往他处已在三岔路口分道。我往城外驻防处赶,忽然见到后面有大队人马,不敢先走,在路旁等着。” 罗平的目光落到小兵身上,这人口齿伶俐,身段娇小,是个年轻的后生。只是模样有些普通,根本记不住的一张脸。 也不多聊,又驱马而去。 林一亭躲过一劫,暗自窃喜,却不敢冒险。罗平若是发现她有丝毫差错,回头就要拿住她问话的。若是往后面走回去,肯定会被他发现,追赶上来,这可如何是好? 她还在纠结,又见一队人马赶到。领头的是李翰。他怎么来了? 一亭垫着脚尖,看了看,老老实实地待在路旁。 李翰骑在马背上,一路上风驰电掣地追着罗平,眼看就要到了。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小兵,穿着传令军的衣装,低着头,跪在路旁,身旁还有一匹姜黄色的马,各自瘦弱,与这小兵一般。多停留一些目光,擦身而过。 突然,李翰勒住了马。马儿前进的动力极大,忽然被止住了,拖了一条好长的尾巴,钉在路上。后面跟着的人也有挨个儿停了下了。 李翰道:“将刚刚那名传令兵给我带过来。” 林一亭看到他停了下来,又有两名将士离队朝着她走来,心道不好,被李翰给看看到了。 陪着笑脸,问候两声,道:“两位哥哥,可知道将军传见我为了何事?” 两位哥哥冰霜冻住的脸庞,钢铁一般坚硬,没有半点感情波动,一前一后地引着林一亭到了李翰面前。林一亭低着头,跪拜李将军,将先前给罗平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李翰听在耳中,目光却未曾离开过这名传令兵一份。他曾经为一亭量体裁衣,又为她亲自挑选鞋袜,收拾,对她的一举一动格外熟悉。刚刚不过一眼,已经看出她的倩影,打量传令兵的身形,有些壮硕,脚却不大,同一亭的脚很像。她若要逃,定不会在家脚上为难自己。这幅打扮,虽然完全看不出本人,李翰却火眼金睛一般,察觉出来。 一亭说完,背心已经渗出一层薄汗,打湿了衣服,稍微吹风,凉嗖嗖的。 李翰道:“你要回城外,同我一个方向,带上你的马,和我一道走。” 李翰瞧着她的惊讶被眼帘掩盖,转出一个顺从的表情来,小心翼翼地退到队伍中。若是对他,她又何必这样留着戒心,难道李翰真会将她交到李宣盛手中。任他折磨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九章反客为主 一队人刚过了一条河,撞见前面休整的罗平。罗平端坐着,闭眼调息,未曾注意到李翰到了。直到李翰到了他跟前,伸手要拍他肩膀,罗平双手翻飞,搭上李翰手腕,顺势要将他甩出去。 李翰眼疾手快,扎好马步,不动如山。罗平的力气被他一压,半点不动。罗平睁开眼睛,看到李翰,松了手,半跪着,道:“不知将军到来,得罪了。” 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这应激本能如此敏锐。李翰退一步,道:“罗大人好身手,若是说你能梦中杀人,我是尽数相信的。” 罗平收起几分随意,变得严谨起来,道:“将军不在军中救火?火势如今平息了?” 李翰心道,你一心追着小林子跑,若她真理落在你手上了,我能放心,却不能实话实说。于是道:“孙豹有这能力,何须我抢功劳,倒是抓捕逃犯事关重大,不能让罗大人独自操劳。” 罗平道:“先前得知有人假传军令,朝着城中去了,我便一路追随,未曾看到痕迹,于是在这儿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李翰点头:“罗大人辛苦了。” 罗平道:“将军可有其他收获?”他一眼看过去,就见到先前半路上遇到了那个传令兵,如今在李将军的阵营里,奇怪得很。 李翰摇头,道:“我正要往城外驻防地看一看,这位传令兵正好为我引路。有些事要和那边的人交代一下。” 罗平倒也好奇,李翰这般自然地将这人推出来,反倒叫他不好怀疑什么。只看了一眼,就转向他处。 李翰道:“我等还要赶路,诸位,就此别过了。” 双方拱手,李翰翻上马背,挑起马缰绳,奋力一甩,后面人马纷纷跟随。 一条路走出去好远,直到看不见影子了,罗平才安排人上马,指着李翰消失的方向道:“追上去。” 众人不敢多说,立即随着罗平一道前进。 李翰一行人快马加鞭,距离出荣城管辖的第一个关隘不远了。林一亭一路上惴惴不安,没想到李翰还真是一路互送,眼看就要离开此地了,颇有感慨。 忽然一匹骏马疾驰而至,还未待李翰问候,马上的罗平一举进攻,矛头直指林一亭。一亭大惊,难道他识破了她的伪装? 罗平吼道:“这人是林一亭。” 果然,罗平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一亭却不怕,拔出刀与他两两相接,踏在马背上,再一刀逼退罗平。罗平长鞭出手,本就狠厉,借住鞭长且柔软的优势,向林一亭奋起一鞭。林一亭跳起避开,刀身微微上扬,不让长鞭有接触卷走的机会。 罗平狡猾,知道林一亭现在没有称手的武器,耍起手段来格外阴险。 以前见识过罗平的功夫,林一亭记挂在心头,针对他,以鞭做剑,收放自如,自然也有应对之策。 李翰没料到突发状况,还想出手叫停,可罗平已经说明小林子在此,还试探出她非凡的功夫,此事出手就是明显偏帮。若是不出手又显得漠不关心,故意游水。 李翰略加思索,便道:“罗大人,待我来助你。” 不出手还好,罗平对林一亭尚有招架之力。这一出手,李翰处处抢占罗平位置,逼得罗平让位。林一亭的刀却不肯放过他,如此一对一的局面,变成了一对二,罗平对林一亭和李翰。 罗平暗暗叫苦,却不能拆穿李翰的面子,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过十招,林一亭已经彻底占据上风,撇了李翰一眼。李翰想为她做盾,林一亭却不能这么做。李翰不能当着士兵面前出丑,如此怎么在军中立足。 一亭转念一到,刀已经架在了罗平的脖子上,嘴角勾出上翘的弧度,道:“罗大人,好久不见。” 李翰做出大惊失色的模样,道:“不要伤到罗大人。” 罗平带领的一队人马刚好赶到,目睹了罗平被擒一幕。罗平长鞭脱手,双手被林一亭治住,脖颈上还架着明晃晃的一把大刀,落在李宣盛手下眼中,便是不得力。对方不过一女子,纵使声明在外,也不过是美色当前,让英雄折足。他倒好,直接送到面前了。 罗平冷冷道:“轻敌了,林一亭,好手段,搅和大家都不得安宁。” 一亭也不再伪装,扯掉腰间的一坨填塞物,露出妩媚的腰线,身体立即轻便起来。脸上还留着不明黑色污渍,却挡不住她明媚的笑颜:“罗大人,怎么对我念念不忘,投怀送抱。” 李翰道:“你快将罗大人放回,一切好谈。” 林一亭对罗平道:“你的命,在他眼中还有些分量。” 罗平控制住自己,发声避开与刀锋摩擦,道:“将军可不顾我性命,捉拿钦犯要紧。” 李翰啧啧夸赞,道:%罗大人大义,是翰方才出手不利,才导致大人落入敌手。怎能不救?翰于心不忍。” 罗平心道,这时候,你两一唱一和,收了人心,又放了林一亭,一举两得。可问过他了,愿意做这枚棋子不? 李翰道:“贼子,快说说你的要求,如何才肯放了罗大人。” 林一亭道:“这还不简单,将军只要在前面关卡给我放行,从此山高水远,互不相扰。” 罗平急忙道:“将军不可听她胡言乱语,此人是少帅不共戴天的仇人,怎能轻易放过。罗平就算身死,也不做此打算。” 他倒好,一张嘴将自己说成了赤胆忠臣,若是李翰答应了林一亭的要求,就是与少帅为敌。算盘打得好,李翰却不接他的茬,道:“林一亭,少帅未曾判你有罪,你若逃避可知将有什么后果?整个西川再无你容身之地。” 林一亭道:“公道自在人心。大帅曾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就算为他而死,也不会伤他分毫。此事我已经告知少帅,少帅存疑,却也未曾将我视作仇人。没想到人心不古,某些人竟越过了他去。我竟不知何事荣城出了这号人物。” 罗平被她内涵,瞅了一眼跟随他而来的兵丁,果然见这些人有疑惑之色。这两人好手段呀,这就想脱罪了?罗平道:“如此一来,林一亭,你为何要逃出天牢。可知此罪可诛满门。连累一家老小,这也该做得?” 李翰不得出手,又不得解释,只好看一亭发挥。一亭道:“你要与我分说。呵呵,这天牢是何人待的,罪大恶极之人。我还未定罪,若是在那地方待着就已经坐实了罪名,无人可信。少帅思虑不周,我护卫大帅乃是有功之人,若是被人知晓,会指责少帅不仁不义。维护声名如护人性命,我担了这恶名,还有何人关注此事。林某不死,少帅还有托辞,林某若死,千夫所指,少帅焦头烂额之际,罗大人可有良策。” 黑白颠倒,玩弄于鼓掌之上,歪曲真理,将事实本末倒置,这样好的手段,该未曾有人说得这般真挚。连罗平都要相信她一心为主了。 罗平冷笑,却并不找话怼她。 李翰见此情形,见缝插针,道:“罗大人是少帅副将,身份尊贵,护卫少帅周全,怎能让林一亭挟持,你的条件,我答应。立即派人去前方打开关隘,放她出去。” 林一亭挟持罗平通过关隘,两人同乘一匹马。距离关口还有一里地,沉默的罗平此时开始说话了:“林护卫,我知道你想离开,也知道你为何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在一亭眼中,罗平就是李宣盛手下一条忠犬,李宣盛不肯放她走,罗平又怎么会自作主张?因而并不相信,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罗平又道:“你若得我帮助,此行尽可畅通无阻。从此到哪儿。” 林一亭的余光扫到李翰,他控制着追兵在她马后十匹马的距离,不用担心罗平和她的对话被听去了。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罗平道:“人生在世不过权利与金钱,若是临驾于此,又命中注定的,不过一个情字。你身居高位,名利双收,只需带少帅思考完毕,必定会发现与你结交远比交恶来得好。如今你舍弃功名,难道不是为了一个情字。” 这人还知道挺多,一亭道:“你为何要帮我?” 罗平道:“林护卫行事冲动了些,少帅又急于求成,难免动用雷霆手段,事后悔恨方晚。如今我为少帅考虑,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一亭并未搭话。 罗平目光平视前方,心中道,若是放你走了。负责此事的人,有李翰,罗平。少帅对这两人难免迁怒,究竟谁会引起少帅忌惮?难道是无权无势的罗平? 林一亭道:“你不说话,就已经很帮忙了。” 罗平道:“此行追兵良多,我有令牌,可助你出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越是要插手,林一亭的戒备心越重。跟在大帅身边的这些日子,早就将她一颗纯净之心打磨得锃亮,对一切阴谋嗅觉敏锐。 不过经验却告诉她,有些敌人的话也可采纳一二:“拿出你的诚意来。” 李翰先前派去的人已经打开关卡,等候在侧。林一亭双腿夹住马肚子,一骑飞驰,率先而出,后面追兵却不断。 才出了关卡,林一亭拍下马屁股,道:“你就安静地躺着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