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论春秋》 作品相关 刀剑前的故事之许清印的腿是如何断的1 这几天似乎生病了,脑袋很疼,原想离开这个江湖几天,但舍不得江湖的浪子,这两天便聊聊刀剑之前的一些故事 ... “抗议用非法手段强迫五公主下嫁。” “打倒废材皇子,拯救五公主。” “废材皇子没资格娶五公主。” 商国,金楼。 商泽忆的府邸之外,人声鼎沸。正门口围着各国的墨客士子,把他的府邸堵了个严严实实,这士子里北齐、东篱、西沼的都有,甚至南商的也不少,一个个挥舞着臂膀,扯着嗓门发出最大的声音,吓得商泽忆把门锁得紧紧的。 守门的护卫习以为常,只是冷眼看着,商泽忆也不敢骂他们。就冲守卫的那副冷态,估计要不是他们有职责在身,说不定也想加入这群抗议的士子,再骂几句,他们就帮门口的士子揍他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商泽忆很苦恼,这门婚事又不是他定的,却一个个都往他头上撒气。 商泽忆在心底把商帝跟齐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两个老王八羔子的说都没说就把事情给定了。 事情回到两个月前,商帝与齐王忽然同时发布旨意,宣布商国与齐国将要联姻,联姻的对象是商国的四皇子与齐国的五公主。 消息一出,在大陆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齐国那边有人反对,商国这边声音也不太友好,民间士子纷纷谣传是他使了什么手段逼迫齐国将公主许配给他,更甚者商国有名的才子,宰相唯一的儿子许清印直接跑到他的府邸,作为林子萱爱慕者的他指着商泽忆的鼻子骂他配不上公主,要他主动放弃这次联姻。 原本皇子公主联姻也很正常,南商、北齐、东篱、西诏,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四个国家,多年来互有征战又各自交好,也有皇子公主联姻过,却从未像这次一样有如此大的反应。 归其原因,主要是联姻的这两位主人公都太过于出名了。 首先是商国的这位四皇子商泽忆,虎父犬子,是整片大陆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商帝英雄,只有四个儿子,其余三个都人中俊杰,只有四皇子自小就不务正业,琴棋书画刀枪剑戟一窍不通,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曾经当着商帝的面说出“我乐足矣,哪管天下”的话语,气得商帝罚了他半年闭门思过,却也无可奈何。 然后是齐国的五公主林子萱,据说出生便有齐国王城花开,四岁就成为圣司李照清的关门弟子,现在十五岁的她出落的亭亭玉立,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惊艳于她的美丽与聪慧,搁到现在就是国民女神的存在。 试想下大陆男人心中的女神要嫁给一个败家的二世祖,换谁都不能接受。 于是大陆到处都有伤心男子的谩骂声,甚至还有齐国学子当街游行,怒斥齐王昏庸无能,竟然将齐国王城最美丽的花下嫁给商国的纨绔皇子,若不是官方镇压,就要激出民变。 士子们在朝堂上讨不到好处,就从四面聚到金楼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于是,这才有商泽忆府前的一幕。 可商泽泽也很委屈,联不联姻的事,都是两家的皇帝一拍脑门决定的,从来都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啊。 鬼才想要这门婚事!一点好处都没有。 就算那公主真美若天仙,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下半身动物。 现在可好,混吃等死的好日子没了不说,还得时时受着各种威胁,于是就只能坐在自家门槛上唉声叹气。 原本他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活得自在不是,能吃能喝能玩。但自从有了这门婚事,老听到人的冷嘲热讽不算,出门还要被一些读书士子戳脊梁,这仍还不算,前几天有三个所谓的游侠居然堵他宅子的大门说要要弄死自己拯救公主,得亏自己门关得快,不然在这里叹气的机会都没了。 商泽忆垂着头又叹了一口气想,这样的好日子大概是真的到头了。 为了不用参与国事,他韬光养晦了这么久,故意自污纨绔以欺所有人,别人说他胸无大志,他倒乐意,乐呵呵过自己的小日子,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这份身份的职责。 商泽忆瞧了瞧身后的大院,有些恋恋不舍。 原本他的计划是十六岁之后到那片江湖看看,装装大侠,撩撩才女,喝最大碗的酒配三斤牛肉。 但现在看来等不到十六了。 商泽忆咧着嘴笑。 不做皇子,去江湖做大侠去咯。 不过既然就要走了,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今晚就去把许清印揍一顿。 商泽忆已经不爽他很久了。仗着有几分才气就装模作样的,自称什么金楼第一才子,从小到大就没少阴阳怪气地嘲讽商泽忆,还一堆人恭维说什么“武中白海愁,文里许清印”,都在给他老爹面子而已。 以前的事就算了,本也不准备和他计较。前几日居然还上门指着他鼻子骂,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个软脚虾啊。 现在算他运气差,正好撞在枪口商了,走之前给他点颜色瞧瞧。 当天入了夜,许清印照样仍在花舫流连,这是金楼有名的销金窟,来的都是附庸风雅的各地文人墨客。许清印在最中间一艘花舫,被一群所谓才子簇拥着,他随口念了句“六百红尘藏金楼”,一众人立刻就拍马屁似的奉承起来。 “好诗啊。” “此乃金楼之绝唱。” “许大家真乃诗仙再世。” 看着周边一堆献媚的脸,许清印猛灌了一杯酒,脸上的潮红更重,不由得自得其满起来。 他那宰相父亲始终看不起自己,说自己聪慧有余,内敛不足,甚至还比不上那个纨绔的商泽忆,未来成不了大事的,决计不会让他走上为官这条路。 他不服。 他这些年点评实事,与各路士子畅谈风雅,找到机会便是去刺上商泽忆一刺,在读书人的圈子终于有了不畏强权的风评。 这不是让自己闯出名声来了嘛。 等他名声更盛一些,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家里的老头子又怎么能拦住他为官的路。 那时候,老头子你又是怎么样的表情。 幻想老头子后悔懊恼的表情,许清印酒意上来,狠狠捏着身边女伴柔软的部位,那女伴发出“嗯呢”的娇(和谐)吟,眼睛媚丝流转。 许清印志得意满。 这时候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什么狗屁的诗!” 是在说自己? 许清印还没反应过来,一群拍马屁的士子倒是狗仗人势地跳起来,叫嚣道:“哪只狗在乱吠。” 商泽忆缓缓步入花舫,十五岁的他已经长的挺拔,站在那比那些二十来岁的士子还要高半个头,他低头斜视:“我说的,你有意见?” 这士子没见过商泽忆,见他气宇轩昂,以为是哪家的公子,金楼最多的就是权贵,他一个功名都都没的士子倒也不敢造次,只是狐假虎威地把许清印抬出来:“我没意见,倒你说的狗屁的诗可是许大家所写。许大家父亲乃是当朝宰相,你若是识相,就赶紧跪下求饶,说不定许大家大发慈悲会放你一条狗命。” 商泽忆轻蔑一笑,抡起手掌就给了出头的士子一巴掌。这所谓的士子也没不是什么正经货色,早就酒色掏空了身体,被商泽忆一巴掌打倒在地,牙齿和着血流出来。 “许大家算什么狗东西,老子连许明章都不放在眼里,还在意他什么狗屁儿子。” 他说的倒是实话,宰相许明章他见过,早几年在太庙给皇子们讲过课,那时候几位皇兄都很敬重他,只有他压根没当一回事,还拔过宰相胡子。 这位士子被打倒在地不敢动弹,一众的才子被商泽忆气势所惊,也不敢作为。倒是许清印终于睁开了迷离的眼睛,看清眼前之人居然是一直被他嘲讽的商泽忆。 他与商泽忆是天生的敌对,他父亲说他连商泽忆都不如,他便看不上商泽忆,陛下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整个天下的笑柄。 估计陛下都后悔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许清印从椅子上起来,一声“哟”从鼻子里出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人中龙凤的四皇子啊。” 许清印故意将“人中龙凤”说的很重,里面的讥刺的意味显而易见。 众人听到来人是商国有名的纨绔,又有许清印带头,皆哄堂一笑。 “原来是四皇子。” “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四皇子真是能干,最善于欺负我们这些无背景的书生。” 一众人有了许清印做靠山,又知道对方商国最大的二世祖,没有什么实际的势力,都跟着挖苦。 面对挖苦商泽忆状若未闻,方才那一巴掌太用力以至于手都红了,他捏着发红的手心,轻描淡写说:“人中龙凤算不上,但比人中蟑螂好上许多,你说是不是啊,许蟑螂?” 这是商泽忆第一次回击他。以前只要他讥讽商泽忆,对方都是害怕似乎躲开,连一点皇子的威严都没有,这让许清印的气势越来越盛,才有前几日上门指着他鼻子骂的事。 许清印不知道,商泽忆一直以来之所以没回击,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压根瞧不上他,懒得跟他计较暴露自己而已。 许蟑螂是许清印的逆鳞,当初二皇子商泽弘给许清印取的外号,意思是他与蟑螂一般,遭人烦却又怎么都打不死。 而后商国权贵的圈子里都喊他许蟑螂,直到他父亲升为宰相,这才没人敢提起。 此次被商泽忆重新提起,许清印有些愕然,但更多的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居然被他心目中看不起的商泽忆嘲讽,他勃然大怒,猛然一摔杯子。 “商泽忆你找死。” 商泽忆漫不经心,捏着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找死算不上,但有些话藏了多年,今天想跟你说说。” “什么话!”许清印问。 “你可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商泽忆问。 许清印一愣,忍不住问:“为何?” “花儿这么红,是因为老子一巴掌甩你脸上,你吐出的血染红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前的故事之许清印的腿是如何断的2 许清印不傻,自然看出商泽忆来者不善,话也不接就一拳朝商泽忆脸门上砸去。 别看许清印整天流连烟花之地,结交的也是不着调的无用士子,但他目标始终是为官一途,修身治国平天下都没落下,是年少权贵圈里极少修炼武道的。 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身体便是承载能量使用的载体,而心晶所拥有的能量就是所有力量的源泉。心晶能量的储备量搭配能量的使用法则,决定了一个人的强弱。 许清印天赋不低,拥有不错的银色的心晶,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习的更是金楼第一剑术大师夏东来的剑道法则,已颇有成就,虽然用的是拳头,但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 其他人都在一旁为许清印呐喊助威,以为下一刻就会是商泽忆被打的求饶。 毕竟这可是商国有名的废物皇子,怎么可能是武道修为不低的许清印的对手。 许清印也这样认为,所以他这一拳只用上三分能量,不想伤他性命,最多是让商泽忆土头土脸而已。真要是全力出手,非得把商泽忆打伤打死不可,那样虽然解气,但后果却不是自己想承受的。 许清印虽然暴怒,头脑却仍然理智。 就算商泽忆再不受陛下圣眷,仍然是皇子之身,而他名声再大仍是下臣,若是被他伤了,便是以下犯上,伤的就不是商泽忆一人,而是是商国皇族的颜面,那不说他的仕途,就说能不能在金楼好好混都不一定了。 叫你这胡言乱语的鸟嘴受些教训。许清印心里自语,拳头准确无误地落下。 商泽忆站着不动,嘴角仍带着嘲讽。 旁边的人以为他被吓傻了,连躲闪都忘掉了。却见许清印拳头快触到商泽忆脸时候,商泽忆往右偏了偏头,正好躲过了许清印虎虎生风的一拳。 运气?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连许清印也是,他想也不想,就横臂变招继续往商泽忆脸上砸。 这一拳用上七分能量,挥舞起来已经有了拳风,甚至能看到从拳头上流露出的银色能量。 这次看你怎么躲! 商泽忆脚仍没有动,往后一躬身,几乎成一座桥,许清印的拳头又抚过桥面,砸在了空气中。 商泽忆回身,一只手到了脑后,许清印下意识往后弹跳了几步。 商泽忆端正了因为躬身而有些散乱的发型,讥讽道:“还说你不是蟑螂,站着都让你打不中就算了,抓个头发都吓成这样了。” 许清印此时能确定商泽忆不是靠运气躲开,暗自提起神来。 商泽忆居然有武道修为?刚才两次躲闪,第一次能用运气来解释,第二次可是实打实的外家身法,许清印不是真庸才,也不会明明眼见还自欺欺人,一下子就得出了判断,面对商泽忆的嘲讽,不再贸贸然出手。 许清印停了手,商泽忆开始动了。 “我说了今天有话跟你说,你可给我听好了。” 商泽忆一脚迈出,恶狠狠地道:“老子想打你不是一两天了。” 商泽忆一脚跨到许清印面前,抓住他的一只手,过肩摔“啪”的一声把许清印砸在了地板上,把他摔得七荤八素。 许清印没猜到他速度会这么快,一摔就把他摔懵了,商泽忆翻身骑到他身上,在他还懵的时候拳头如雨点一般往他脸上砸,边砸他还边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老子面前嚣张。” “老子好脾气,你倒以为老子好欺负了。” “以前忍着你,今天老子不想忍了,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爹。” 许清印想反击,但无奈商泽忆不给他机会,每一拳都故意打在他的软肋之处,将他聚集起来的能量给打散。 许清印倒也硬气,即便是已经满脸是血也没有求饶,咬牙叫道:“有本事你打死我。” 商泽忆闻言冷笑:“还敢威胁我,你一个下臣之子,老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打死你又如何?” “既然你求死…” “那就打断你一条腿!” 商泽忆一拳狠狠砸在他的右脚,就听到“咔”的一声,竟生生将他的腿骨砸断。 “啊!”许清印终于发出了疼痛的叫喊,然后晕了过去。 商泽忆从许清印身上起来,捋了捋稍显乱的头发,朝一旁目瞪口呆的士子勾了勾手:“宰相府知不知道。” 这位士子呆呆的点了点头。 “找辆车把这只蟑螂送回去。” 说完他也不管许清印会不会被送回宰相府,独自下了花舫。 等到商泽忆下了花舫,这群士子才炸开了花。 眼前的一切让他们不敢相信。 被称为废材的四皇子打人了,还把夏东青大师的弟子,宰相许明章的儿子的腿给打断了。 这不是真的吧… 更甚者已经想到了更深,连宰相许明章的儿子腿都给打断了,那他们这些嘲讽过商泽忆的人,小命还不是被他说收就收了。 花舫人这么多,他应该认不得自己。 这群人一个个都这么想,都偷偷摸摸的下了花舫。 留下昏迷的许清印一人在冷风中。 等到宰相府的奴仆因为少爷还没回府找来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许清印被接回了宰相府。 马上有最好的医师被请来,及时为脸上的伤与受伤的腿做了处理。 “这腿,可能要瘸。”医师摇着头说。 宰相客气地让管家送医师回府,然后满眼悲伤地看着昏迷的许清印。 外界始终以他与自己的独子不和,连许清印也这样以为。可哪有不心疼自己子女的父母,但父母之爱子要为他计深远,他对许清印的严苛与不屑,是为了激励他走得更远。 用了药许清印悠悠转醒,他一睁眼便看见守在他床前的许明章,以及右腿传来的疼痛,他的眼泪不自禁掉了下来。 他是习武之人,最清楚他这条腿的情况,就算是能医好也会落下病根,再难像正常人一眼。 可恨的商泽忆。 “父亲…”许清印痛哭。 宰相擦了把眼里浑浊的泪,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自己唯一的儿子。 许清印哭了一阵,忽然停下眼神坚定地说:“父亲,我终于懂得您的意思。聪明有余,内敛不足,太过锋芒毕露,不足以为官。” “我确实不如韬光养晦的商泽忆。” 他此时已经猜到商泽忆是养晦自污,但为什么呢?商国并未有皇位之争,几位皇子和睦得能让别国羡慕,他不明白。 宰相看着许清印,眼里是柔软与锐利,他问:“你恨不?” “恨,但不怨。”许清印说。 恨在里,怨在外,为人为官,恨能存,但怨必定不能让人见。有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恨得越深,就需要藏得越深,否则一旦表现生怨,让人瞧见了,有防备不说,更恐生杀生事端。 宰相知道许清印终于懂得,但懂得代价太大了,他老泪纵横:“我儿可为官。” 许清印心中大喜,面上却淡然点头。 宰相瞧在眼里,内心欣慰,若是换做以往,许清印此时的欢喜必定浮上表面。 “今日之事不可让人知道,今日花舫上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宰相继续说,手往脖子一划,做了个绝命的手势。 日后被称为跛脚名相的许清印此时仍是政治的新人,面对素有贤相之称的父亲,竟忽发杀心,如此简单的处置几条人命,他不解。 手指往上,那是天的意思,天既天子,宰相为仍未通透政治的儿子解析:“这是圣心。” “难道父亲收到陛下的旨意了?” 宰相摇头:“陛下并未旨意,但我却知道此乃陛下的圣心。” 许清印想要撑起身子,宰相安抚他躺着,继续说:“四皇子的韬晦连为父的眼睛都瞒不过,又怎么能瞒过陛下。” “陛下深谋远虑,我等远不及,但陛下不拆穿,自然有不拆穿的用意。” “若是这消息,从你或者花舫任何一人口中传开,你以为陛下会如何?”宰相问。 许清印想了想:“龙颜大怒,不说我的仕途,连父亲的仕途都会不保。” “我知道了。”许清印说,眼里闪过杀机。 “好好休息吧。”宰相拍了拍许清印的手,关切地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之前的故事之商国与东篱的渊源 离开灰市几人分道扬镳,商泽睿本欲回太子府,有太监早在府邸门口等他,宣商帝急召他进宫。 商泽睿暂时想不到是什么事这么急召他,连便服都不让他换下,急匆匆就要他进宫。 最近东篱的战事已经稳定下来,商泽弘与常斯逐渐摸透飞隼特性,据守靖牧,以攻城弩筑起强大防空网,慢慢向冥泽推进,已经取得不错成效,再有些时日就能拿下冥泽。 北齐也就是林子期与林子未正杀得火热,也不算是什么新鲜的大事。 难道商帝是看出他们的谋划了?决定不与他玩这种明面上的游戏,要将他这只羽翼斩去? 但应该不会,商帝要的不是长生不灭,而是商国千秋万载,只要一日没有得到源头的不死之力,保护商国始终有名君治理,商帝就一日不会动他。 思及此商泽睿心中大定,坦然地与跟着太监入了宫。 由于商帝急宣,两人脚步都快,没一会就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宰相许明章坐着轮椅也在,商泽睿向商帝行了君臣礼,又向许明章行了师徒礼,然后恭敬立着。 “不知道父皇这么着急宣儿臣来,是有何要事?”商泽睿问道。 商帝手里握着一份千里急报,气压低沉,他把手里的军机奏折丢在桌上,立刻就有服侍的太监双手捧着交到商泽睿手里。 商泽睿打开奏折,只看了一眼他就惊讶叫出来:“靖牧居然没了?” 明明前几日还都是捷报,之前虽被飞隼这种新式兵器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经慢慢适应过来了,凭借强大的军事素养,这几日再战都是胜多胜少,泽弘甚至还自信回报再几日就能拿下冥泽,怎么会一下子连靖牧都丢了。 他接下来继续看奏折,看熟悉字迹他就知道是常斯写的,身为他的绝对心腹,商泽睿熟悉他的字迹。 常斯写得详细,将我方行军布局说得清清楚楚。这次再攻冥泽,主体思路还是与以往一样,以攻城弩对飞驽,不让它有机会在头上自如盘旋,而地上以甲士扛盾,掩护攻城车撞击城门。 每撞击一下,都会引得城墙震动,厚重的城门摇摇欲坠,见识过几次攻城的常斯能预算到,以冥泽这样的大城,城门再牢固也绝对顶不住五下撞击。 在他以为今天必定能够拿下冥泽的时候,冥泽城墙上忽然战鼓大作,本关得严严实实的城门忽然大开,有一支精悍骑兵杀出。 商泽弘大喜过望,他本就是要撞开城门的,现在城门大开,正好省了他许多事,他正要领兵吃了这支骑兵再杀进城内,却见那只骑兵速度奇快,也不与人眼前士兵厮杀,而是直直冲向攻城驽的方位。 见此情景商泽弘与常斯都已猜到那只骑兵是要干什么,他们倒不担心,攻城弩是他们威慑飞驽这种新式兵种的重中之重,防卫严密,早在排兵布阵时就将之放在后方,在征东大军的重重守卫之中。 这支骑兵虽是精悍,但要以孤军撼动征东大军,继而破坏飞隼,无非是痴人说梦。 商泽弘并不在意,反而是常斯觉得有异留了心眼,派过去血骑在骑兵身后盯着,以防万一。 东篱向来以兵甲精良著称,这支骑马看着就是王牌骑兵,更是武装到了坐骑的牙齿,兵马都披厚重甲胄,普通的刀剑扎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在征东大军的方阵中横冲直撞,撵得挡路普通兵士成了肉泥。 对于这样的骑兵,商泽弘自然有他的应对之法,他一声令下,据马就出现在了骑兵前行的道路上,据马后面是手握长枪的枪兵,凌厉的枪头正对着急急而来的骑兵。 再甲厚兵利的,遇到据马就是都只能无可奈何,只有饮败一途。 这边始终是小打小闹,一队精兵用于发起自杀式的冲击,看似惨烈,对整体战局却产生不了多大影响,商泽弘已将目光重新投向冥泽洞开的城门,一挥手派下一队敢死队准备入内。 敢死队还没动身,却忽然听到身后惊呼传来,商泽弘回头,正好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场景,那对精兵不知是如何突破了拒马,到达了攻城弩方阵前,他们眼前是身披轻甲的驽手。 骑兵统一持长刀,手起刀落,无情将操控攻城弩的弩手杀了大半。 他已知不好,欲调重骑兵阻止这对骑兵,常斯反应比他更快,他令行急出,一直在这支身后吊着的血骑不发一言冲上去便与这队骑兵厮杀,阻止他们继续对残余弩手下杀手。 二十多年前商国那场护国之战,四万血骑将十万大军杀得弃甲曳兵,早已证实了血骑的强大,在武力上每一个血骑皆不下于寻常一流高手,在团队作战时更是配合无间,威势无人能挡。 但这对骑马竟与血骑战了个不相上下,就见他们不断从手中化出兵器护盾,攻防有当,手段层出不穷。 这一队骑兵竟全是炼器师。 怪不得他们能安然突破拒马,对于炼器师而言,拒马这种所谓的骑兵克星,就只是死物而已,随手化出一面盾就能解开。 炼器师可不是路上会两手武艺的游侠那么好找,即使炼器源头的机关府,合格的炼器师都找不出三百人来,能凑出一队的炼器师,而且敢将这么精贵的炼器师投身战场,以奇兵用在冲锋破局,对面的守城大将有胆识有气魄,敢行奇道,与以往谨慎的风格完全不同。 是换人了!商泽弘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这场战斗是他输了,弩手死去了大半,那攻城弩一大半也废了,没有了攻城驽的威慑,最具威胁的飞隼怎么可能还不飞起。 若他现在是对面的指挥官,现在所想的就不是守住冥泽,而是将他们这支军队全部吃掉。 对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城墙上终于打出了“左”字的旗号,飞隼从城上滑翔飞起,不断从空中投下弩箭火雷炸的征东大军人仰马翻,还有一大波军队从城内冲出来,喊杀声震天。 商泽弘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知道这场战斗胜的可能是没了,他敢于接受失败,更重要的是将这些士兵们安然带回去。 退到靖牧,甚至退到更远,只要将人带回去,一切才有可能。 “撤退。”商泽弘咬牙下令。 庞大的军队力量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往后退去,但东篱好不容易找到反击的机会,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商泽弘逃掉,他们咬得很紧,飞隼不断骚扰,骑兵冲击,屡屡打断他们撤退意图,若不是还有最后几架攻城驽和血骑断后,估计整只军队都难以逃掉。 最后在丢了一座靖牧后,商泽弘才终于在淄川重整旗鼓与东篱大军重新对峙。 但那一队的血骑,却是都死光了,一个都没剩。 商泽睿看着战报,心中震惊不已,东篱打出的是“左”字旗,又能调动一队的炼器师作为奇兵,难道是机关府府尊左明王亲上战场了。 “东篱无大将,这次指挥冥泽战役这位,在兵法上造诣极高,又能调动这么多炼器师,难道是左明王亲至?”商泽睿分析道。 若真是左明王亲至,这场战就不是这样的打法了,不仅仅是征东军,整个镇东军都要上,就算是拼上了整个镇东军,只要能杀了左明王一人,就是赚了。 商帝却拿出另一份情报由太监捧给商泽睿。 这份情报只有短短数字,看尺寸是经信鸽传回来的,显然从白鹿城来的,商泽睿打开,只有寥寥四字。 “左明侯归。” 商泽睿不认识左明侯,但听名字就知道与左明王有莫大的联系。 “冥泽那边东篱那边是这个左明侯指挥?他是什么来头?”从商帝传递这份情报给他,他就猜到这个左明侯跟东篱大胜,南商大败有莫大关系,但他接触国事也已许久,四国重大的人物都知晓,却从未听说过东篱有左明侯这样一号人物,凭空就冒出来了。 一直坐在轮椅里闭幕养神的许明章此时睁开眼,替商泽睿解答道:“左明侯是左明王的亲弟弟,当年天下十智,他排名第三,号称以奇致胜,运筹左道,是一员智将。” 又是当年的十智,刚出了个衣浩邈,怎么又来个左明侯。 “既有如此大将,为何今日才见到东篱用他?”商泽睿不解问。 许明章知道许多当年事情,左明侯也算是一个传奇,不过在那个乱世,最不缺的就是传奇,人中龙凤陨落也许只需片刻,一场战役就够了。 他说:“当年东篱攻我大商,领军的正是左明侯,那时他手握重兵意气分发,扬言能以十万大军打下整个商国,却被陛下以四万血骑杀得十万仅剩一千逃回国,此后信心大大受损,再无面目待在东篱,这些年一直躲在白鹿城。” “想不到他竟然也出山了。”许明章用了个也字,商泽睿明锐察觉到,在许明章眼里是看到还有其他什么人也出山了吗?衣浩邈?商韬?还是他自己? 商泽睿不动声色,商帝听了这么多,终于回过身开口。 “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吧,你们认为接下来要怎么做?” “是战是和?” 商帝面上不着颜色问道。 商泽睿知道商帝是在考察他,是否能有足够的高度看待整场战争,符合他心中储君之心智。 和?现在能和得了吗?商泽睿想。 吃进嘴里的两座城怎么办,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还有东篱他们的态度,局势已经开始逆转,他们又怎么愿意讲和。 这还都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战争开始之前他所说的,对东篱的战争是久未有战事的商国给其他国度展现的一次实力,只能胜不能败,可以是他们占尽优势主动释出善意向东篱讲和,却绝对不能是在这种被人撵回来的情况下讲和。 若是后者,只会使人以为商国强大不再,让其他国家生起轻视之心。一旦有轻视,便不会再惧你怕你,更会视你为弱。 弱国无外交,商国屈辱历史使他们牢记教训,知道一旦被贴上弱国标签,迎接国家与国民的将是在军事、政治、商业、交流等方面处处受限。 “儿臣以为,只能战,而且只许战胜,不许战败。”商泽睿回禀。 在战与和上,商泽睿方向明确,或者应该这么说,在发起战争之初,他就知道这场战争对于商国的意义,只能胜,不能败。 商泽睿回禀完,许明章亦行礼道:“老臣与太子所想相同,不能和,只能胜。” 这个许明章圆滑得很,嘴上说着与自己想法一致,却故意等他说完再说,明显在帮着商帝测试自己,假若自己回答与他们所想有出入,虽不至于马上会没命,但手中权利必会被剪去不少。 商泽睿暗骂了一声老狐狸,面上则一副凝重的神情,对商帝说:“陛下,现在情况未明,泽弘与常斯只是被左明侯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到定局的时候,以为他们的才智,待重整旗鼓熟悉左明侯战术,未必不能胜之。” “另镇东军也需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是左明侯,若征东军终是无法胜之,也需镇东军前移扎营淄川,起码保证淄川与建阳还在手上。” 商泽睿所出算是万全之策,进退都已经考虑到了,即使征东军真的不敌,有镇东军在,至少能保住已经打下的淄川与建阳,这样局势上起码还算是得胜。 商国开战东篱,当然不只准备拿下两座城,但局面真若到那种地步,弘泽不敌左明侯,商泽睿为了商国的最终利益,惨胜也不得不接受。 商泽睿这么全盘构思,各种算计也并不遗漏,商帝却覆手将之推翻,霸气道:“既然要胜,何必只要惨胜,朕准备让镇东军拔营前移,配合征东军,将东篱的皖东,变成我大商的皖东。” 商帝霸气之言,商泽睿却震惊无比,他可不知道自己老子是哪里来这么强大的自信,连局面都未明就敢将整个镇东军全部压上了。 这不亚于破釜沉舟,要是镇东军失利乃至被左明侯吃了个干净,那南商的东面线将全无防备,犹如裸露的姑娘大开房门,谁都能来蹭上一蹭。 商泽睿知这不妥,他刚想劝,商帝已经扭头看他,眼神带着俯视:“你以为朕之决定不妥?” 商帝的气场,当他注视你之时,便会让你与他对视都不敢,以前商泽睿以为只是上位者的王者之气,经过李照清刺商之后,他才知道不仅只是王者之气,还有顶尖武者的霸道之意,两者合一才有这样的气势。 虽是气势不敌,但他恪守为臣本分,国之为大君王有错必要诤言,硬着头皮与商帝不弱一分地对视:“儿臣以为这太激进了,还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话尽商泽睿感觉徒的商帝目光一利,他看了商泽睿许久,商泽睿始终坚定没有将目光移开,不落一分。许久商帝背过身,商泽睿顿感身上压力一轻,察觉背后不自觉湿了一大块,冷汗淋淋。 比起商帝他还是差上一节,光气势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在商泽睿商帝心思,商帝则平目注视御书房墙上的江山万里图,忽然开口。 “欲为王者,你尚差气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前的故事之商韬战白海愁 杨落羽一手握刀柄,一手挡心猿,分身乏术,再无其他能挡隐刀手段,这时候隐刀发作,确实是阴险至极。 隐刀目标始终是杨落羽心晶,这是所有人的弱点,更危险的时杨落羽根本没有防御的手段了。 除非是她提前拔刀。 但按现在情形来看,她只能是提前拔刀,除非她真的不要命了。 商泽忆心无旁骛,手中心猿重压,心念操控隐刀,直冲杨落羽心晶。 “你输了。”商泽忆冷酷道。 以现在情况看确实是,若杨落羽拔刀,三息的气势自然会断,而她再精力第三次酝酿起拔刀术的战意,没有了拔刀术,已经是内外受创的她必然不是气息在巅峰的商泽忆对手。 若她不拔刀,隐刀将会直接击碎她的心晶,不说擂台胜利,甚至连性命也将难保。 所以,无论拔刀与否,杨落羽是输定了。 事实看来就是如此。 面对现实,杨落羽忽然露出了一个决然的笑。 她正抵抗重刀的手忽然放开了,任由心猿狠狠得砸在了她的肩膀上,能听到“咯吱”的声音,显然是她的肩膀骨头碎了,同时她空出的手挡在了胸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隐刀,猛一用力连挣扎的时间都不给它,直接将它捏成了光华。 “三息。”杨落羽木讷道,忍耐许久终于到了三息。 再没有任何躲藏的空间,她拔刀出鞘,宛如天地只剩下一道光芒,穿过近在咫尺的距离,然后悉数落在了商泽忆的身体里。 有光从商泽忆的身体中出来,他的皮肤开始裂开,鲜血顺着裂痕涌出来,裂痕越来越多,鲜血也越来越多,商泽忆浑身上下距离疼痛,比这更痛苦的是即将失去自由,他苦笑,机关算尽,终究还是输了。 药王江的已经在台下着急地几乎要冲上来了,他肩上的药箱,他手中的银针,都是为商泽忆准备的吧。 是啊,他输了,不会死,但会失去了自由。 真是不甘心,就差了最后一点,明明差一点就赢了。 若他再强一点,就能挡在这一刀了,就差一点。 力量啊….他不由叹息。 “你需要力量吗?” 在他几乎认输的时候,意识中蓦然接收到了一道声音,这道声音他听见过,是梦中曾无比熟悉的声音,是那道被剥去了人皮,满是血色人影的声音。 是商韬吗? “你是~~皇叔?”在自我的意识里,他迟疑地问。 这道声音温厚中正,不似他第一次感受到小世界时的暴戾,商泽忆感到有莫名的亲切。 对于商泽忆的问题,那道声音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等了片刻才开口:“你可以这么称呼我,虽然我从未见过你,我的侄儿。” 这可正好!商泽忆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他,好不容易逮到本人,连擂台都不管了,赶紧问个痛快:“我说皇叔,这是怎么回事,你老人家不是仙逝几十年了吗?怎么在我的意识里?” 他说话没大没小毫无对长辈的尊重,商韬倒不在意,生前他也不是也在意礼节的人,听到后辈与他脾气如出一辙,倒是勾起以往的回忆,便换了语气假模假样地郑重其事道:“这事可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多说。”商泽忆毫不客气地回道。 如果能看到表情,商韬此刻一定是满脸黑线,这个晚辈实在是太没分寸了,没看到自己是推脱之词吗,还学会得寸进尺了啊,他咳嗽了一声再次强调,也顺道岔开了话题:“要不要力量?” “要,干嘛不要。但要之前皇叔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我的意识里。”商泽忆一口一个皇叔叫着亲热,却是死咬问题不放,完全没有晚辈的谦恭。 这个问题商韬本来也就没想瞒着商泽忆,只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他苏醒过来有时间限制,有重要的事必须借助商泽忆的身体处理,没时间跟他详谈,只得花费了些能量,将一段记忆碎片引入了商泽忆的神识中。 一片光华落到商泽忆额头,然后融进了其中,光华散开,投射出一段画画,那是年轻时候的商帝,正面无表情地将手按在一个与商泽忆极像的男子头上,不知在汲取什么。 他眼神漠然,片刻后将手从那名男子头上抬起,他手里仍是空当当,却又似乎小心捧着什么,而原本就无动静的男子,此刻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真正变成了毫无生命的死物。 观样貌,那名男子应该就是商韬,跟自己真是像啊! 商泽忆还在感叹,画面一转,是一个婴孩无声堕地,婴孩神色木讷好似没有灵魂,产婆惊恐地将婴孩抱到了商帝的面前。对着婴海商帝面色凝重,毫无迟疑他小心地从自己心口抽出什么,然后从天灵中贯入了婴海体内,那婴孩眨了下眼睛哭了起来,原本毫无神色的眼睛在下一刻便充满了灵气。 商泽忆心有所感,还想看仔细,画面却戛然而止。 “那个婴孩是我?”商泽忆不敢置信地问道。 商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了个谜语似的答案,语带玄妙:“我是你,但你不是我。” 商泽忆陷入思索,那边商韬却没时间等他思考,他其实时候都沉睡在商泽忆的身体里静养,苏醒不易,这次是因为商泽忆体内能量耗尽,而又接近源头,受源头力量影响,才能醒来,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这次醒来在他预料之中,是他计划中重要一环,必须趁在白鹿城的时候借助商泽忆的身体做些事情,他打断商泽忆的思考,有些焦急道:“先别想了,我苏醒不易,现在需要你的身体做一件事,为此我会帮你在擂台取胜,给还是不给,你快点决定。” 商泽忆没有直接答应他,他现在心中还有疑惑,或者是说对商韬的怀疑,换任何人,知道身体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潜伏,都不能泰然处之。 商泽忆亦不能,他满心疑惑,问道:“您指引我来到北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商韬迟疑自问,他沉寂片刻似在深思,而后笃定道,“为了结束源头的悲剧,也为了粉碎我皇兄你父皇的阴谋。” “为了当年的悲剧不再发生,为了报仇,也为了亲人朋友。” “所以,我需要借助你的身体。”商韬诚挚地说。 商泽忆将信将疑,他对商韬提出帮他赢得擂台的条件很心动,况且也想通过商韬他能知道更多内情。 但为了防止商韬背地里给自己下套,商泽忆还是留下了条件:“借助我的身体可以,但我不想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我至少要知道我的这具身体到底做了什么。” 这个条件商韬表示赞同:“可以,使用身体的时候我会保留你的意识。” 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商泽忆不知道商韬这么好说话,早知道他该再要点什么,现在木已成舟,他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再谈条件,只得问道:“那我需要怎么做?闭上眼睛放空精神,然后把身体让给你?” 他装模作样地还闭上了眼睛,哪知道商韬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什么都不用做,我直接就能越过你的意识操控你的身体,之所以要你同意这是对主人家的礼貌,毕竟身体是你的。” 虽然是在神识中,但商泽忆脸上还是火辣辣的,自己还想拿这个身体跟人家谈条件呢,哪知道人家压根不需要他做什么,直接就能操控他的身体,之所以一直跟他叨叨只不过是有礼貌而已。 所幸是在神识中看不出来。 “皇叔啊,我们就打个比方,万一我坚持就是不答应你会怎么做?”即使大概是猜到了答案,商泽忆还是舔着脸去问,给自己找不自在。 “先用了再说。”商韬轻巧地说。 商泽忆又一记刀子戳心,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皇叔是谁,二十年前风华绝代的超级高手,怎么会受他胁迫。他还在感慨,忽然间就从神识空间中出来了,放眼看去又回到了擂台上。 在神识空间中说了这么久的话,但实际在现实中连一个呼吸都还没过。 所以擂台还在继续,他仍保持在中了杨落羽惊天一刀的状态。 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裂开,血如喷泉涌出来,他想抬手捂住伤口,却发现根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有另外一股意识操控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是看戏一般,但自己的身体成了戏中人,而意识却成了看戏的观众。 在其他人的眼里,则是受了重伤快倒下的商泽忆又重新站了起来,他只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原本喷涌的血就止住了,连裂开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杨落羽惊讶商泽忆正面受了拔刀术一击,竟然还能站起来,更甚至伤口还能自己愈合,却不想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商泽忆起身没有动作,后只朝她看了一眼,她便七孔流血,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直直倒了下去。 这便是最强幻术师的力量,他认为你重伤,你便伤了,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前一刻杨落羽还占尽优势,怎么一眨眼就倒下了,全场鸦雀无声,连胡八刀这样的高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先发现不寻常的是林子萱,因为她见过不一样的商泽忆,灵羽山上那个异常强大商泽忆始终刻在她的记忆里,看着擂台上的商泽忆,那种异常的熟悉感又再次出现,她就知道,另外那个商泽忆回来了。 击败杨落羽还不止,商泽忆背手而立,眼神挑衅地转向白海愁,当众邀战:“白海愁,可敢上天一战!” 不待白海愁应答,商泽忆就脚踏虚空,仿佛神仙中人,衣袂飘飘荡荡,扶摇直上了九天。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还是传闻中废物的那个商泽忆吗,不仅邀战他们无敌的城主,还漫步云端一样地上了天,真是已经成仙了啊。 原本看不起他的人现在哑口无言,以前无论商泽忆做了什么事情都堵不住他们奚落的嘴,就是以看废物的眼神看她,现在终于是狠狠地甩了他们一巴掌,还是左右两边脸“啪啪”作响,特别是那些游侠们,整日对商泽忆喊打喊杀,无非是依仗自己仅有的武力,现在人家都要成仙了,以他们那微薄的武力,拿来给商泽忆当蚂蚁捏死都算抬举了。 不少游侠罗圈似的小腿往出门多迈了几步,出了演武场又再多了几步就跟做贼似地逃出了白鹿城。 被邀战的白海愁是所有人关注的另一个主人公,自然是没人认为白海愁会惧怕商泽忆,更没人担心他会输给商泽忆,但他们还是将目光聚焦在白海愁身上,毕竟商泽忆此时展现出来的能为已经超出所有人想象,无敌了那么久的或许会因他出手。 万众期待,白鹿城主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展现过实力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事。 在白鹿城居民灼热的目光中,白海愁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双脚踏地,将半座演武场踩得稀碎,借着巨大作用力飞身穿云而上。 整座白鹿城因为他跺脚震动,沉寂片刻,整座白鹿城都沸腾起来,所有人都仰着脖子朝天上看,虽然大多数人连片衣袖都没看到。 真正能看到模糊两个小黑点的只有寥寥数人。 典狱司司尊江玉离未抬头,他低头蹙眉,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一个厌恶的人,就是那个人在二十二年前将白鹿城搞得一团糟,现在又要再来一次了? “真是使人讨厌的气息。”话尽,在帝辛崇敬的目光中,江玉离亦踏步而上,直追天上两人。 此时拔空而起的还有其它几道人影,胡八刀、衣浩邈、钱泉耀,都是入了道藏的完他双手举天,仿佛顶天立地拔高了无限,他双手在空中胡乱画圆,引得气流周转,渐渐在他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飓风。 “刚你让我尝了银河重水,现在我也送你尝尝九天罡风的滋味。”飓风成型,商韬吹了口气将风推向白海愁,得意道。 白海愁巍然不动,淡然回应:“这些小手段没意思,平白丢了你的身份。” 他扯过身旁白云,猛然砸在飓风上,顿时风消云散,迸生出粗壮闪电与轰鸣雷声,在下界看来真是电闪雷鸣,配合犹如漏了天河的瓢泼大雨,真犹如天帝发怒。 对于白海愁这个强到可怕的怪胎,商韬其实也没全胜把握。 当年他吸尽天下幻术师的气运与一身,才堪堪险胜那时的城主白云山,也造成了白云山始终抱伤在身,后来败于十三岁的衣海愁身上,说是他成就了白海愁也不为过。 若十三岁的白海愁与初战白云山的他比较,必然是他胜白海愁败,但一个十三岁就能胜白云山的人,怎么会是个止步不前的常人,即便白云山当时有伤在身,亦仍是天下第一的强者。 这些年白海愁境界始终在稳步提升,二十岁时就超过了无伤在身的白云山,二十五岁时即使商韬以全盛之身应对,胜负也是五五之数,直到现在过了而立之年,早已不知道走到什么程度了。 商韬完全复活都不敢言胜,更别说他现在借着商泽忆身体,只是个连魂魄都不完全的孤魂野鬼。 话虽如此,若敌强我弱就轻易言败,就不是商韬了。 “白海愁,我有一剑当年胜白云山,今你敢不敢接?” 白海愁背手而立,淡然道:“求之不得。” 商韬手握心猿,却在感慨他之配剑雪清,自他身死就忽然崩碎,有剑刚烈忠贞至此,使他挂怀。 手中无剑,心猿也稍能凑活,商韬自讽笑笑,世人只记得他是最强幻术师,却始终遗忘,在剑仙李照清之前,是他商韬绝尘剑道,风流了整个时代。 “我有一剑。”商韬朗声。 他单手握心猿,以刀作剑比了个剑决。手指向地,剑指向天,人在中间,正是天地人之相。他在九天之上,往上是天外之天,往下是芸芸众生,他便是剑中神仙,天地全在剑上。 “吾向天地借一剑,名为天地道。”商泽忆声音传透三界,落在天上人间。 九天之上的天外天云雾散开,霞光披万道,古往今来无数的风流剑意从天下应诏而来,有质无形,这里每股剑意都代表着先逝的绝代剑者与其名剑,剑意汹涌至此,竟是死后都不散去。 而地上正焦急抬头看天的人,忽感自己腰间阵阵颤动,那是长伴身侧的配剑,正感应号召,居然要冲天而去。 “借。”衣轻裘放开禁锢,腰中碧柔不待片刻,直向九天而去。 其它剑客没有衣轻裘这么高的手段,能够禁制自己的佩剑,早压制不住,只能看着剑离身而去。 于是白鹿城人们见到了此生不能忘记的震撼景象,万千把剑争先恐后向天而去,密密麻麻将整座白鹿城掩得如同黑暗,与身披霞光的风流剑意融合在一起,有形无质加上有质无形,竟使原本平平无奇的剑都变得如传世神剑一般。 商韬抛出心猿,有最后一股凌厉的剑意附在了其中,感受这股熟悉的感觉,他感慨道:“老友,又到了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了,你我现在都是残魂,算是同病相怜,以半缕残魂对敌天下第一,此等霸气才不枉费你我威名。” 被雪清剑意附体,心猿发出了愉悦的鸣声,顿时战意汹汹。 商韬御剑当头,直指白海愁,无数剑意皆指白海愁,古往今来万千剑道风流,由商韬作引,与当世最强一战。 “注意了。”商韬一声注意,酝酿了许久的战斗终于开始,他一马当先,无数名剑与他并排同行。 白海愁如巍峨大山,不退亦不挡,他手中无剑只有一对拳头,到他这样的境界返璞归真,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拳头好用,看似病弱的他,随手一拳便是至极之招,将大半的剑意击了个粉碎。 商韬面上毫无波动,他速度更快,在白海愁出下一拳之前就到他身侧,手指并剑,割向白海愁脖颈,脚下雪清绕了一圈,从他后心刺入。 两面夹击,且都是逼命之招,白海愁却连眼皮都不抬,再次一拳砸向万千剑阵,将那另外一半也砸成了碎片。 商韬趁机也指剑与雪清同时下杀手,却在白海愁身侧受到了阻碍,有一指厚的无形能量护住他全身,连一丝空隙都没有,使他们的杀招寸步难进。 “若你全盛,可能刺破这层能量,但可惜你只是一缕残魂。”商韬一招失利,白海愁并未趁机出手,他退了一步,背手而立要看商韬后招。 天地道当然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向天地所借之剑如果这么简单就被击溃,当年也不可能胜过白云山。 满天之剑都成了碎片,漂浮在空中,忽然其中有一抹碧色闪动光芒,格外显眼。那是碧柔,衣轻裘的佩剑,前几代绝世剑者凌落虹的佩剑,亦是少数受了白海愁一拳还保持完好的剑。 好几代的前的故事早已被人遗忘,没人知道碧柔与雪清本都是凌落虹的佩剑,所以他们是兄弟,亦是袍泽。 兄弟最懂兄弟,袍泽生死相托,所以当商韬使出天地道的时候碧柔会这么积极,因为他感觉到了雪清的气息,因为兄弟袍泽需要它。 受了白海愁一拳后,碧柔其实受伤亦不轻,虽然看不到,但它剑身内部已经有了些微裂痕,它剑鸣怒吼,雪清同受召唤飞到它两侧,当年的袍泽,今日并肩而战。 以碧柔与雪清为引,被击碎的剑意与剑的碎片被重新唤起,聚拢在它们身侧,不屈的战意再次组成了一把天地可见的巨剑。 这才是天地道真正的杀招。 白海愁目光凝重起来,少有地露出了重视的表情,当年白云山就是败在此招之下,此时的他虽比白云山青出于蓝,却也不敢小觑。 巨剑一往无前,以万古风流为一剑,即使白海愁人间无敌,又怎堪剑道千秋来扫。 他首次退了一步,继而又进一步,一退暂避锋芒,一进蓄势而发,一退一进合乎大道,心无忌惮,便以人间至强战上千古风流。 他仍只出一拳,与那一剑碰在一起,一乃当世至强,一乃万古风流,都有履险如夷的傲骨,谁也不愿退一步。 相持之下,人剑皆巍然不动。 两者都不好过。 首先看到的是一剑崩溃,从剑柄开始从后至前,不断有成了碎片的剑被两者相冲的巨大之力碾成尘埃,继而消散在天地之间。 雪清与碧柔发出悲鸣,虽只一次同仇敌忾,但它们与这些剑已经是并肩的袍泽,袍泽身死,为的是换它们的胜利,如何不悲壮。 因悲壮之气,一往无前,一点一点突破白海愁的护身能量,从后至前巨剑虽不断化为粉尘散去,但剑意却逐渐浓缩,融到剑锋之中。 当整把巨剑消失殆尽,白海愁的护身能量终于被割得成了碎片,他素衣轻飘,虽未受伤,却已再无屏障。 “好招。”白海愁赞扬道,他不再限制能为,双手往左右一推,仿佛推开了什么束缚,百倍于先前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冲击得商韬衣袂乱舞。 “那是自然,吾虽不传于江湖许久,但只要吾愿意,江湖永远会有吾的传说。”商韬手握心猿,安心定志,他身后还漂浮着碧柔及其它八把剑,这些都是受了白海愁一击没有崩碎的名剑,又被无穷剑意贯入内部,此刻真如天上神剑一般,不惧全力形态的白海愁。 白海愁点头:“你当得此名。” 他白皙的手掌用力一握,顿时能量激荡,撼天之能自身上爆发,他一脚踏出,几乎将整个天空踩得掉落人间,强悍一拳轰向商韬。 商韬十剑于前,以心猿为主,再起名阵,十剑之力融于一体,更以几何倍数上升,有此奇效,正是葬剑府的罗天剑阵。 一拳一剑阵,各为至极,两相强悍再遇,震碎虚空。 白鹿城,天昏地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前的故事之商泽忆与林子萱的处会 声音主人竟是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他房间,入房门时他是仔细检查过的,绝对不会有人。 而来人能悄无声息地来临,只能说明她修为比自己高很多。 修为很高的女人? “你是谁!”商泽忆警惕又疑惑地看她,难道是金楼的人找来了? 从他离开金楼以来,他最担心的是商帝派暗探寻他。明里是一定不会的,皇子逃婚离家出走本就是不光彩的事,不说会引起与齐国的纷争,就是被人知道也会成为笑柄,所以商帝只能由暗里寻他。 若是被暗探找上了,真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暗探与金楼之间自有快速的沟通方式,找到的瞬间就已经消息直达金楼了,接下来就是软硬兼施各种将他带回金楼的手段。 以他对自己那个皇帝老爹的了解,他一定舍得让人把他敲晕直接运回去。 商泽忆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起来,看到一个灵动又清冷的身影,很好看但肯定以前没见过。他一脸色迷迷谄媚,故意装傻充愣:“漂亮小姐姐,你找我啊?”说话的时候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已经有能量在手上,悄然流经了整个房间。 只要他念头一动,幻术就能展开。 骗不过她再行下策。 但清冷的身影挥手,便打乱了房间内的能量,商泽忆心晶的能量正试图与她的心晶产生联系,被一打断,立刻产生了紊乱,难受得几乎呕吐,那女子清冷的声音又传来。 “商国的四皇子,商韬前辈的传人。” “真是让人失望!” 商泽忆听过商韬的名字,是胡八刀跟他说的,是二十多年最强大幻术师。 但他从未见过他,这姑娘怎么说他是商韬的传人。 商泽忆惊疑交杂,手上却没闲着,缓缓将散掉的能量重新聚拢回来,过程中这名女子不见动作,静静待他将能量回收。待到能量收回完毕,感受从心晶传到手中不止的能量,商泽忆又有了应对的信心。 他不知道商帝的暗探都什么水平,但这么小的丫头总不能比剑卒还强吧,现在的自己对上剑卒都能保命,对付这个小丫头应该没多大难度。 商泽忆轻轻咳嗽几下就缓解了情绪:“咳,这位姑娘,你找错人了吧。” “我叫尤侠某,人送外号南商小无敌,不是你口中的商国四皇子,也不是什么商韬的传人。” 他继续装傻。 不过他这套说辞连商帝的暗探都骗不过,自然骗不过比暗探高明无数倍的这个神秘姑娘。 这个神秘的姑娘正是齐国五公主林子萱。 受圣司之命他离开金楼之后她便只身南下,终于在瓯吴截到了商泽忆。 她的目标很简单,遵圣司之命,将商泽忆带回葬剑府,不管他自称什么! “跟我走。”林子萱不管他装傻,低眉看着他,态度冷漠便更显强势,直接就要他跟自己离开。 商泽忆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莫名其妙跟她走,并且她的态度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让他的男性尊严很受伤,语气自然也没那么好地嚷嚷起来:“你谁啊,那么嚣张!” “我叫林子萱,齐国五公主,你的未婚妻。”林子萱仍低着眉,连说话的态度都没变。 齐国五公主?未婚妻?平时不正经的商泽忆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慌了神,虽然他跟这个齐国五公主自己连一面都没见过,自己也绝对不会对她有啥子感情,但毕竟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千里迢迢从北齐过来堵他,让他有种做坏事被人堵在家门口的错觉。 商泽忆抬头大笑,顾左右而言它:“啊~哈哈哈哈哈,今天月亮可真好啊,真是把酒赏月的好日子。” “那个我去拿点酒,你先等我一下哈。“说完商泽忆就准备开溜。 开玩笑,千里追夫的女人可不好惹,而且这个追夫的女人是整个大陆的女神,齐国的圣女,鬼知道她有什么手段,还是早点开溜为好。 商泽忆前脚刚出门,林子萱冷淡的声音就传来:“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商泽忆在这里?” 商泽忆闻言停下了脚步,刚迈出房门的左脚又重新回到房内。 他可不想暴露身份,就不先说会不会被逮回金楼吧,托林子萱的福,现在他可是正片大陆男子的情敌,多少准备击败恶龙救公主的勇士都在跃跃欲试,要是被人知道他出了金楼,一人瞪他一眼就得把他给瞪死。 “小姐姐,我真不是你说的什么商泽忆,你找错人了。“商泽忆还在挣扎。 林子萱言辞笃定:“不用狡辩,跟我回葬剑府。” 商泽忆见瞒不过了,就开始耍赖:“我就不去,你拿我怎么滴!” 一副无赖的样子。 林子萱早已听过传闻中他的纨绔浮夸,早有准备,不理他撒泼打滚,说:“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她语气加重:“我在说,你只能同意。” 乖乖,这么强势的女人,要是娶回家以后还得了,不得把自己管死,得亏自己跑出来了。商泽忆吐了下舌头,暗自腹议,面上仍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我就不去,你还打死我不成。” 这是他的凭仗,林子萱一个劲的要他去葬剑府,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一定安全,死人总不能去葬剑府吧。但他没想到林子萱居然如此狠绝:“那我就斩了你的手脚,再把你带回葬剑府。” 商泽忆看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就知道林子萱不是在开玩笑,原本以为只是来追夫的,现在都到了砍他手脚了,商泽忆也不客气,跳起来嚷嚷:“怎么的,老虎不发威,你还以为大爷怕了你不成。” 说话间幻象已出,明亮的房间瞬间变得漆黑一片,黑暗中商泽忆的气息完全消失,只剩下林子萱的平缓的呼吸与心跳。 幻术,改变对方的五感。 换以前他逃得远远的,但现在林子萱已经找上门了,若是她出门一喊尤侠某就是商泽忆,全世界都会知道他的身份,这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商泽忆要擒下他,之后再说。 “雕虫小技。”面对幻术林子萱并不在意,指使剑诀,瞬间剑气重重,整个房间都是林子萱的无形剑气。 商泽忆见状,就知道她的能为不在自己之下,根基之厚不同凡响,忙使出身法四处躲闪。他本就擅长身法,再加上此番奇遇换了心晶,再运用起来便感觉脚下生风,身轻似叶,竟躲掉了难以躲闪的全部剑气。 “倒是小瞧你了。”林子萱气定神闲,对商泽忆躲过自己剑气微微有些惊讶,传闻中商泽忆是一事无成的二世祖,她虽知道这是他的伪装,但也没将他看得多重,至多是跟权贵子弟的习武的一个水平。 放江湖上也就三流的水平,但此番试探,就知他能为不一般,快赶上一线的高手。 林子萱眼一凌,剑招再发,竟是更胜数倍的剑气。 “能量可真多啊。”商泽忆暗自吐苦水,原本她对林子萱的评价就不低,虽说是李照清的关门弟子,但毕竟年纪在那里,最多也就剑卒他们那级别的,但现在看来仍是低估了她。 她方才那招与剑卒的剑风很像,威力也相当,而现在剑气更胜数倍,显然已经超过了剑卒的能为。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不敌。 但他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商泽忆了。 重刀无锋! 偷学自胡八刀的刀意,商泽忆手掌化刀,直直竖劈而下,有力劈华山不可阻挡之势。重锋直去,与无数剑气撞在一起,产生无匹的冲击力,房间内家具俱碎,但竟没有一点声音外露。 在比拼剑气刀意的同时,林子萱居然还有空闲用封锁了了整个房间,这是何等恐怖的能为。 林子萱半步未挪,商泽忆却连退数步,虚幻的空间再无法支撑,如镜子破碎。 幻术,破! 商泽忆显出身影。 “跟我去葬剑府。” “或者断手断脚再跟我去葬剑府。” 林子萱说,威胁的语气也不带一点烟火。 商泽忆掌刀在后,第二刀霜刀沐月将要出刀。 剑拔弩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之前的故事之老商帝与许明章 作为居中要点,白鹿城是各国各势力重要的据点,金楼在这也有暗线据点,来监视白鹿城以及其他三国的动向。 当白鹿城初传出谣言的时候,已经有专门的发信官将消息放入竹筒之中,绑在传信的鸽子腿上,放飞回金楼。 这种鸽子是专门训练作为传信的工具,与平常鸽子不同,不仅体型更轻巧,平日更是有专人为它输入能量,久而久之体内也会储存下些许能量。 这种鸽子懂得以能量强化翅膀,因此速度奇快,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再加上在天上毫无阻拦,不必像陆地那样遇山遇水绕道,笔直飞回金楼半日就够了。 所以当商泽忆在衣家与衣轻裘吃着葡萄的时候,鸽子落在了金楼王城之内,有专门的接信官小心地从鸽子腿上将信筒取下,取出里面的纸条,急急递到了御书房的那张桌前。 商帝正在与宰相许明章探讨对东篱战事,东边战事并不顺利,东篱出动飞隼,这种第一次面世的大杀器,让商泽弘与常斯吃了大亏,无法再对冥泽出手,只能据守靖牧,前后动弹不得。靖牧没有高大的城墙可守,再没有突破,征东军怕是会被吃完。 现在最好的策略便是退兵回南商国境,那里有大城可守又兵强马壮,但距离征服皖东道只差冥泽一城,若让商帝放弃到手的建阳、淄川、靖牧三座大城,他亦是做不到,所以在退与战的问题上,卡在了那。 东篱战事不仅是一城一域的事情,更关系南商在这块大陆上的威势,自从二十多年前的大战之后,南商再没轻启战事,其他国家也都盯着这一战看南商到底是牙爪锋利的老虎还是蹦跶不高的小猫咪。 时间紧迫,这个决策也至关重要,东篱没有捷报,商帝这几日脸色都不好看,他看了一眼纸条,露出了他这几日难得的一次笑容。 “老四这小子哪有这种头脑,知道通过谣言乱他们的阵脚,不用想,这定是太子教的。” 许明章不知道是在哪受了伤,腿上不方便,被商帝特许了在可在皇城之内坐轮椅,他本也埋头案卷中间,听着商帝说话抬起头睁着浑浊的眼睛,坐在轮椅上也笑道:“四皇子怕是要失望了。” 商帝跟许明章已经忙了一早上,此时都有些疲惫,特别是许明章,毕竟上了年纪又腿脚不便,早已露出疲态,还能继续处理政事只不过是强打精神撑着而已。 商帝来到轮椅后面,握住推手说:“也忙了许久,这御书房确实气闷,朕推你一起走走。” 许明章忙道:“臣惶恐,这使不得,哪有让主子推下臣轮椅的道理。” “你跟了朕二十多年,这双腿与儿子都给朕了,推你一下受得起。”商帝推着他往外走,神情不容拒绝。 许明章惶恐受着。 书房外是长长的走道,商帝一边推着许明章一边说话:“你已经二十年没动过武了,估计天下人早已忘了当年你亦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毕竟岁月不饶人,要换二十年前,你这双腿也不会废。” 许明章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食指轻弹却毫无知觉,他知道这双腿是完全废掉了,要再恢复再不可能。 为商帝付出这双腿他不后悔,但仍惋惜,毕竟能站着谁想坐着。 但既然已经没了,许明章也不是缅怀过去的人,他洒脱道:“他也是现在江湖有数的高手,确实不容小觑,就算是老臣回到二十年前,与他胜负之间也是六(和谐)四开,要毫无损伤拿下他,怕是不能。” “那人陛下准备怎么处置,直接杀了吗?” 许明章轻飘飘地问道,他在眼里,就算是绝代的高手,落进了手里也只不过是可任意宰杀的羔羊,用不上什么尊重与惋惜。 至于商帝与许明章谈的那个人是谁,他们没有说出名字,却也是心知肚明。 商帝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继续推着他往前走,在一处拐角的地方停下,这里视野很好,能尽观半座王城。 商帝与许明章一起观阅这座看似很大,却仍只是围墙之内的王城,他忽然说:“这天下之大,终不全是商国的,可惜了。” 许明章性子谨慎,对于份外之事从不多言,但他知道现在商帝只是想找个人说话,遂接上话:“陛下雄才大略,终究会有功成那一日,老臣与陛下一样都在等那一日。” 那一日吗?商帝摸着自己的头发,黑色之中已经有了几缕白色,即使他是绝代的王者,仍是敌不过时间的规则,身不由己地随时间老去。 “朕虽是不死,却仍会衰老,在朕少年时也读过史书,无数英明的帝王在老去后也会头脑发昏,原本强大国家也因为年老昏庸的帝王,最终毁于一旦。” “朕这一辈子上不敬天,下不畏地,为了商国父母兄弟儿子都能杀,朕想打造一个强大无比的商国,将东篱、北齐、西诏都纳入版图之下,比当年之大魏更宏伟强大,朕有雄心,亦有能力,但上天不给朕时间。” 商帝惆怅嗟叹,透过城墙看着远方,仿佛想将目之所及都纳入商国版图之内。 许明章也陪商帝一起看着,时间的力量在他身上尽显威力,其实以他习武之身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该是如此老态龙钟的样子,只不过因为当年替商帝挡了一掌,引得体内能量狂乱,才会老得如此之快。 正因为知道时间的威力,许明章才懂得商帝对时间的不甘,他转头看向了北方,那里有座源头,是逃脱时间束缚的唯一机会。 “太子去了北边,那四皇子也快回来了,陛下的心愿,不久就能达成。”许明章恳挚地说。 谈起太子,商帝仍对他不满意,他从逐渐衰老的怅然中出来,冷然道:“太子以为去了白鹿城就能阻止朕的暗手,殊不知他之行动早已在朕意料之中。太子去了白鹿城不急着回来还好,一旦他迫不及待地要回来,以老四的才智,就能猜到是朕在背后作局,老四这个人外柔内刚,若他知晓,必会忍不住来找朕问个明白。” 许明章使礼恭贺道:“那陛下就能顺利取得钥匙,乘势打开源头,做商国千秋万载的不老帝王,建功商国的不世基业。” 对于许明章的真心奉承,商帝不喜不厌,他仍在讨论太子,若有可能,他也是想由太子继位,因为太子的年轻。 年轻才能对抗时间,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太子仍是担不起大任,以他过家家般心思,如何能与齐王、篱主、诏君这些老狐狸争,如何带领朕的商国一统天下,如何为百姓带来安居日子。若他成器,朕就算老去死去,由他继承也商国也无妨。” “毕竟生老病死,才是人的常态,长生不老的只能算怪物。若有可能,朕始终还想当个人,而不是这种被时间遗弃的怪物。”商帝下定论道,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声。 许明章看着前方,眼中却有怜悯。对王者的怜悯是十恶不赦的罪名,轻易就能招来杀生之祸,但许明章仍是显露出来了,他不加掩饰对商帝说。 “陛下,一切为了商国,就算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我们不折手段,连血亲骨肉都得割舍,这是经受过商国苦难的我们一代人的使命,也是我们必须承受的罪孽。为的是当年的苦难不复再有,为的是商国新出生的孩子绝不低人一等,商国的人民行商卖货之时不再被欺负,商国不再有割地赔款的时候,也不再有商国男儿要在战场上为身后的家园拼命,妻子不会没了丈夫,母亲不会没了儿子,孩子不会没了父亲。” “商国为奴为婢的时候早就过去了,为了让商国处处是欢颜,所以王是孤独的,需满手染血化为修罗,明知前方是地狱亦要坚定向前,就算化身怪物又何足惜?地狱在前方,但在地狱的尽头,一定会有老臣始终陪着。” 这些话许明章是越矩了,轻易点评帝王,换个人可能直接就被杀了,但商帝泰然自若没有动怒,而是将许明章的轮椅换了个方向,又往御书房的方向推去。 戎马半生,他始终都在商帝身侧,是商帝最忠臣的奴仆与猎狗,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原本也是商国风流倜傥的公子,潇洒不下于当年的李照清,但为了商国他甘愿让自己变成一条咬人的狗,将自己每一滴血都烧尽。因为他与商帝都只有一个目标,一切为了商国。 “起风了,在风口对伤势不利。”商帝说。 许明章将干瘦的身体缩进了绣着仙鹤的朝服里,感受衣服带来的温暖,对比当年商国之人衣不裹体的困苦他感到满足,对于商帝纡尊推轮椅的行为,他坦然受着之:“谢陛下关心。” “你受得起。”商帝又一次面无表情地说。 是啊,将命都卖给商国了,自然是受得起。许明章在心中自语。 “那人,关个五天就给放了,有他扰乱视线,白鹿城那个人才能有机会动手脚。” “在源头之前,还有个人间无敌的白海愁守着。” 商帝将轮椅推回了御书房,商帝手中的纸条早已碎成了粉末,在走道里被吹向了土地,成了看不见的灰尘。 许明章知道商帝已经有了对白海愁的计划,恭敬道:“陛下英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之前的故事之灰市之主王小明 黑色,橘色,白色,三种颜色,很不协调的组合,却在此刻显得理所当然。 灰市很安静,于是开门的声音就显得很刺耳,但他似乎不受影响,仍是安静地睡着,甚至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商泽睿是想唤醒这位少年,不知怎么的忽然换了想法,搬了张椅子,就这样坐在黑玉的桌子前,也趴在桌子上开始入睡。 黑玉做的桌子有一股凉意,伴着一股使人放松的力量,商泽睿想,原来是这样的舒服,怪不得他能睡得如此深。 于是,他也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黑玉做的桌子仍然泛着光泽,似乎能将人吸进去。 商泽睿就觉得自己被黑色吸了进去,进入混沌的空间,空间是毫无联系的规则组合,辨不清东南西北。 他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响,声音被空间所吸收,从中分离出画面,然后变化出不敢让人所见意识最深的样子。 商泽睿最害怕的东西,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孤独的少年,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孤独并且完美的少年,是所以人眼中完美储君的样子,承载着所有人的赞美与希望,兢兢业业地做着所有人希望他改做的事情。 他以为会一直是这样,因为身边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一切为了商国,便没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有了一个弟弟。 他很不一样,他有些自私,甚至对大家的这股狂热不屑一顾。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说他要做自己。 他说十六岁要去江湖看看。 他说江湖归我,天下归你。 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人生,于是他成了他的曙光,成了他另外一种人生的延续。 至少让他的弟弟能不一样,他是这样想的,也一直努力着,拼了命让自己做到最好,让所有人的目光不不会投注到他最重要的弟弟身上。 但他还是失败了。 商国最强大的那个人,把目光投到了他弟弟身上,甚至想用他弟弟搅起风云。 那个人是他的父皇,他不允许。 然后他见到猩红的世界,血一般的潮水涌上来,将他的弟弟吞没,他看着他一点点沉没在血一样的池水中,他的世界也一点点消失,直至终于不见。 “认命吧!”血色的世界后,一身皇袍的商泽睿蓦然浮现,一如商帝,冷酷地说。 商泽睿惊醒。 发现四周一切已经变了。 橘色的残灯,黑玉的桌子,都已经不见,幽暗的空间变成了幽静的小院。 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下来,引出无数的光点,落在院子木的地板上,那里有个人,穿着白色的长衫坐在地板上,背对着商泽忆。 “那是你的内心。”那人说话,声音很年轻,却透着毫无情绪的平缓,像桥上受尽五百年雨打风吹的石板,不起波澜,生硬而坚定。 那人转过身,是一张年轻的脸,却生的普通,整张脸找不到能使人惊艳的点,甚至是有些难看。 他缓缓地开口,替他解惑。 “墨玉梦桌能帮你看清自己,希望或恐惧。” 接着他睁开了眼。 人的眼睛是灵气所在,商帝的眼睛霸气凌厉,商泽忆的眼睛带着自由,皇后的眼睛像水一样柔和,甚至他自己都有一双温暖的眼睛,但都无法与他相比,或者说任何人的眼睛遇上他,都会变得暗淡,失了颜色。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明亮且睿智,充实着光芒,仿佛满天星辰都装在里面。随着他睁开眼睛,脸上的五官也舒展开开来,所有的气质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张普通甚至说有些难看的脸发生改变,焕发出这世上没有的神采,变成了最完美的脸。 他坐在那里,俯视芸芸众生,如视草芥,却又深怀情意。 “我等了你很久,你最终仍是来了。” 他自顾的说。 “曾经有个重要的人告诉我,如果遇到解决不了事情,可以来找你。”商泽睿对他躬身。 “灰市之主,王小明。” 王小明坦然受他一拜,他看着太子,仿佛看透了人心:“你想救你弟弟?” 太子再躬身:“请看在那个人的份上,救他一命。” 王小明把犹如星辰的眼睛闭上,说:“如果拯救你的弟弟,需要杀掉你的父亲,商帝呢?” “然而,你又是否确定了?” 他又这样问。 无情又悲悯。 商泽睿退了一步,半刻不敢回答,他所敬重的父皇,与最重要的弟弟,他选择谁? 过了半刻,他向前一步坚定躬身。 “我确定。” “愿杀…商帝。” 但,商帝哪有这么好杀。商泽睿苦笑。 王小明虽然闭着眼,仍看出商泽睿的担忧,他俯身向前,抚摸商泽睿额头,随着他触碰到商泽睿,王小明瞬间苍老,黑发变白发,皱纹爬满了他整张脸。 商泽睿惊恐却不敢后退。 王小明摸着他的额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说:“不用怕,你小时候我见过你。” 商泽睿错愕,却回忆不起来。 王小明握住拳头,就像握住了过去:“那时候他经常带你来找我,你还很小,他也还活着。” “然而他却死了。”王小明低落地说。 商泽睿感受到他浓浓的悲伤,也勾起了他的悲伤,以及潜藏了已久对那个人的记忆。 他也还记得那个人。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他想要问点什么。 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但他始终敬爱着那个人,印象中的那个人对自己很好,是那种单纯只想对自己好,而不像商帝看他的眼神始终在看商国未来。 他记忆中那个人很强大,但突然就死了,没人告诉他为什么,连皇宫内也不再有人再提起他,就像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其实早已猜出答案,只是不敢承认。 “他是怎么死的?”商泽睿终于问出了口。 他是怎么死的?王小明忽然爆发出足以掀开天地的怒气,他指着皇宫的方向,状若疯狂:“他被皇城内的那个人暗算。” “为了所谓的力量。” 果然是这样。跟他所料的半点没差。若不是商帝,又由谁能将他的信息在商国内删除得一点不剩,毕竟他曾经也是商国最明亮的一颗星星。商泽睿叹气,难道皇家真无兄弟父子?对那个人是如此,对商泽忆又是如此。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商泽睿终于确定,王小明对商帝有着无匹的恨,恨之越深,就越能感知的他对那人爱有多深。 这份爱与恨,是他注定与商帝为敌的理由。 “如何杀?”商泽睿问,皇宫内守卫重重,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商帝又从不出宫,又怎么有机会杀他。 “诱他出宫吗?” 王小明摇头,只说了商泽睿听不懂的话,算是回答。 “去源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之前的故事之药王拓 肖白继续面无表情,说:“投降。” 胡八刀气得没话说,过去就想给他一记手刀。药紫苏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直视肖白问:“为什么?” 为什么投降,亦或者为什么对他们出手。 肖白坦然面对她的目光,站的笔直,就跟一如既往的那样:“时间够了。” 他说。 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是不屑或不愿回答。 这时,一道人影从后厅飞退而出。 身着绫罗,蜡黄着一张脸,犹如命不久矣的病人,正是才见不久药灵。 他从后厅飞退到前厅,落在胡八刀几人身侧。 见到来人。 药紫苏脸色巨变,商泽忆如临大敌,胡八刀心晶运转,手上又聚起了能量,肖白平静的脸难得出现了诧异。 这时候傻子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药灵对几人视而不见,只死死盯着药阁后厅,犹如被激怒的毒蛇。 “你居然一直藏着实力。”药灵猛然砸向自己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 血是墨一样的黑色,很显然,他中了毒。 毒血被逼出身体,药灵脸色的黑色瞬间散去,虽然还是难看的蜡黄,但也恢复了不少气色。 但他仍在看着后厅。 后厅只有一个人。 一个能让药灵后退的人。 “哒,哒,哒~”药阁寂寥无声,只有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后厅传来,越来越近,仿佛敲在人的心口。 未见人先闻声。 “你让我失望了。” 有人说。 药紫苏听到这道声音大喜,药灵却怨毒地想把他撕碎。 这一世,为什么自己永远差他一步。 出生差他一步。 药王竞争差他一步。 现在以武力相争,居然仍差他一步。 “是我小看你了。”药灵冷笑道。 “隐藏实力是为了防谁?防我?李照清?还是白海愁?” 拐杖声到了尽头,声音的主人终于从后厅走到前厅。 这是个温和的中年男子,面色平和,灰黑掺杂的头发随意用绳系在身后,左脚微跛,左手握着乌木制的拐杖。 药王府药王,药王拓。 药王拓拄着拐杖站在那,平和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不带半点愠怒,即使他刚刚出手偷袭闭关的自己。 “你错了。” “我没有防备谁。” “之所以我从不没显露过实力,是因为有你在。” “有你就够了啊。” “我的亲弟弟。” 药灵低头,沉默无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药王拓的话语所打动而心生惭愧。 药王拓又将目光转向肖白,在中间他在几人中看到商泽忆,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但马上就恢复如初,将目光移到肖白身上:“你呢?为什么?” 为什么? 药紫苏问过他为什么,有两个问题,他只回答了一个。 现在药王拓再问他为什么,就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背叛。 事实上,药王拓与药紫苏都很难相信他会背叛,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说他骄傲、自律、一丝不苟、冷酷甚至不近人情,但绝不会将背叛这个词跟他挂上联系。 这个人从孩童时候起,就已经发誓为药王府奉上自己的一生,是药王府最值得信任的人。 不然药王也不会把守卫药阁的重任交给他。 所以药王拓看着他,带着不解,问他,有丝丝愠怒,就想听他亲口回答,为什么? 肖白回应药王拓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一如以往,这让他更加难以相信他会背叛。 “他是对的。” 肖白这样说。 他,指的是药灵。 “你认为我错了?” “软弱畏事,非药王府未来。”肖白仍然简言,却已经将意思表达清楚。 他并非反叛,而是只忠于药王府,他相信强硬残酷的药灵能给药王府更好的未来,所以软弱畏事的药王拓必须死。 一姓与一府,他选择忠诚于一府而已。 药王拓沉默,但握拐微微颤抖的手却表明他此刻并不平静。 药灵抬起头,冷酷地看向药王拓,似乎在无声嘲笑,看吧,你身边的人都否定你。 药王拓迎着他针一样的目光,竟然下意识想闪躲。 “呵~”药灵一声嗤笑,在安静的前厅响亮。 气氛格外微妙。 药王拓竟隐隐被两人气势所压。 “咳!”商泽忆清了清嗓子,喊道,“这是你们自家的事,但你们是不是忽略了这还有几个外人?” 说话的时候他指着自己,想了下胡八刀也算是外人,另外他是强力打手必须拉着,又指着他。 “你才是外人,我是自家人。”胡八刀躲过商泽忆的手指,舔着脸大声对药王拓喊道:“岳父好!” 药紫苏俏脸一红。 被商泽忆两人胡乱打岔,药王拓从情绪中脱离出来,转头:“两位少侠是?” “尤侠某,人送外号南商小无敌。” “胡八刀,药紫苏未来的相公。” 两人脸皮半斤八两,都报上自己觉得最合适的名号。 药王拓对商泽忆不甚了解,但知道胡八刀,这几年来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原本就与药紫苏交好,却被自己硬生生拆散。 他是一府之主,不可能像三教九流的人一样初次见面不管有没听过就喊着“久仰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相互追捧,只是对两人点头,表示见过了,然后又探究似的地望向药紫苏。 药紫苏摇了摇头。 胡八刀可是一直看着这对父女,两人的神色交流尽收眼底,看到药紫苏摇头,知道药紫苏是在表达没有跟自己有瓜葛。 他就像猫被踩到尾巴跳起来,不甘认输地要证明自己,眼睛转了一圈不怀好意地在药灵跟肖白身上来回:“岳父大人,别听这两人胡说八道,看我把这两个药王府的叛徒抓了给您当聘礼。” 这家伙,人家什么都没说,他一口一个岳父叫着,现在连聘礼都出来了,这是要生米煮成熟饭的节奏啊。商泽忆不禁佩服胡八刀讨老婆的脸皮。 胡八刀磨刀霍霍,身侧还有一个实力莫测的药王拓,似乎药灵与莫白已经拆翅难飞了。 拆翅难飞,是吗? 肖白仍然不变神色。 药灵对着药王拓,眼里是讥讽。 “你赢了?” 药灵只看着药王拓,嘲讽地问道。 药王拓摊开一只手,表示局面一清二楚,无奈说:“应该是。” 胡八刀更在一旁狗腿似的帮衬着恶狠狠地道:“未来岳父,少跟他们废话,抓起来就是了。” 所有人都觉得局势已定。 只有商泽忆看着药灵有恃无恐的表情,以及肖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利。 “迟则生变,先把他们抓起来。”商泽忆摇头,把自己的顾虑抛出脑外,给意见道。 药王拓点头:“正是此理。” 胡八刀早已摩拳擦掌,一直找不到在未来岳父面前表现的机会,此刻听到抓人的讯号,怪叫了一声便冲向药灵。 药灵神色诡异,面对能为敌手的胡八刀居然手都不抬。 商泽忆心头的不安更重。 在商泽忆顾虑时候,胡八刀已经到了药灵面前,右手成爪,狠狠地抓向他的琵琶骨。 此招阴毒,呼为琵琶手,是白鹿城典狱司衙卫的手段,白鹿城高手成云,但仍被典狱司维护得井然有序,归根到底就是司内不传绝学琵琶手。只要被抓到了琵琶骨,瞬间就废他心晶能量流动,任你武林高手都无法反抗。 胡八刀武学渊博,学百家之长又出陈易新,阴毒的琵琶手被他用出了光明正大的感觉。 “束手就擒吧。” “住手!”在胡八刀已经要抓到药灵琵琶骨的时候,厅外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 胡八刀哪管什么阿猫阿狗的吆喝,就要狠抓到底。 “住手!”药紫苏同时出言阻止胡八刀,语气中带着慌乱。 胡八刀听到药紫苏出声,强制变招,变爪为扣,锁住了药灵的脖子,然后疑惑地看向药紫苏。 却见她正紧张地看着厅外。 事实上所有人都在看着厅外,神色各不相同。 药紫苏表情难以置信,药王拓强自镇定,商泽忆则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胡八刀随着他们的目光也看向厅外,就见到那名被唤为青松的炼药小童站在门外,身侧是特质的软皮轮椅,昏迷的药王江在上面。 “我让你住手啊!”青松看到胡八刀锁住了药灵的脖子,一手抓着药王江的脖子,惊慌地威胁。 胡八刀能看出他情绪极不稳定,手中有若隐若现的毒气,显然此时他过于慌乱,无法控制心晶的能量,随手都有可能会走火。 太危险了。胡八刀放开药灵的脖子,尽量稳固他的情绪。 药灵揉了揉脖子,转动一圈以做舒缓,然后挑衅地直视药王拓:“你赢了?” 药王拓看着药灵,又看着昏迷的药王江,咬着牙:“放人,你们可以走。” 药灵轻蔑地一笑,穿过商泽忆几人,到达厅外。他右手牵起青松的手,将昏迷地药王江交给肖白,左手重重拍打脖子狂笑:“大好头颅啊。” 他晃荡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与青松明目张胆地离去。 肖白留在原地,手握着人质。 “失望。”他最后一次看药王拓,然后不再正视。 君臣名分,在此缘尽。 肖柏的最后一次试探,使他彻底对药王拓死心。 药王拓不知道,自己放他们离去的决定,真正让肖白认定他的软弱,然后下定决心,不再奉他为主。 再后来,自己更会死在肖白手上。 如果他知道,是否还会再这样决定? 谁知道。 待药灵走后,肖白右手画了个半圈拍击药王江的轮椅,阴力作用将药王江击飞向众人,同时飞身而退,飘然离去。 胡八刀接住了药王江,将追击的机会交给药王拓。 商泽忆受伤未愈,药紫苏中毒,此时唯一有追击能力的只有药王拓了。 这是他的考量,也是当下最佳的决定。 但药王拓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要追击的迹象,只注目远眺,眼睁睁看着肖白出了视野。 “就这样吧。” 药王拓随手一撕,长袖“嘶啦”应声而断,半截在袖,半截在地,象征君臣兄弟之情到此为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之前的故事之胡八刀与药紫苏 两根手指夹住了取命的一剑。 “呵。”来人咧嘴一笑,抬头饮了口葫芦里的酒,正是那天酒肆的酒鬼。 他瞥了眼商泽忆,看了下黑马,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昏倒的药王江身上,神色复杂。 “打不?”他把酒葫芦系在腰间,弹了下手指,能量所化的剑立刻成碎片。 “什么人?”李青咬着牙发问,断了一臂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而来人实力不明,但轻易夹住他一剑,更随手断他剑气,让他不得不重视。 “费什么话,打不打?要打就来,不打就滚!”酒鬼不耐心地挥挥手,仿佛在挥赶苍蝇。 李青脸色苍白,又有强忍脾气的铁青,甚是难看。 但他拿不住对手深浅,又恨自己断了一臂,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已搬出宗门来:“北齐葬剑府,希望给个情面。” 一城四府,江湖的:“这两人你看不了,外面有匹马胸口中了剑,你先给治下。” 自己看不好?药店老板心里开始老大不开心,这小子不知道自己是药王府的内府药师吗,什么病什么伤没瞧过,不说生能活白骨,但受伤失血还是搓搓有余的。 还给一匹马治,这是把自己当兽医看。 瞎捣乱,趁早赶出去。 药房老板正要喊伙计把这人赶出去,此时黑马正好把头探进店,药房老板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神骏的马,也好奇地将黑马看了一圈。 药房绕着黑马转,见胸前破了窟窿却仍然精神抖擞,摸着胡子啧啧称奇,再往里面细看,他更是惊讶得一下子拔了自己几根胡子。 乖乖,你猜他看见什么了,这马居然有心晶。 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天生灵种。 “好马好马,居然是天生心晶的灵种。” 药房老板打消了喊伙计把人赶出去的打算,能有一匹天生灵种的马,他的主人岂能是凡夫俗子,虽然药王府不惧身份,但能得一段善缘也是更好的。 想到这里药王老板绕着小黑转了一圈又一圈,胡子都快捋光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药房,抓了几门药细细磨成粉。 想想又觉得不对,药房老板再给配上一种黑色的液体,混合磨成的粉,变成黑色膏药。 准备就绪后他到黑马跟前,一拍黑马胸口,能量牵引它体内的两道碎片。 “出。”药房老板轻喝一声,两手往后一拉,黑马便一声痛苦嘶鸣,深入血肉的剑身碎片就脱体而出。 碎片出体,药房老板才将准备的药抹在了黑马伤口处。 “既然是灵物就不能按普通畜生治,这是续心膏,能治常人心晶受损,我又加了几味药,对于它正合适。”药房老板捏着胡须,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黑马被药膏抹了整片胸前,药黑它也黑,不大仔细还看出来。 刚开始引剑碎片出体的时候,它对药店老板还怒目以视,不一会,就舒服到打响鼻。 确是药有疗效。 这也是自然,不然酒鬼也不会千里迢迢找上这家药店。 因为这家药房正是药王府主管的据点之一,而这个看着貌不惊人的胖胖老头是药王府为数不多的内府药师。 药房老板给黑马擦了药,又指了指躺着的商泽忆与药王江问:“这两个我也给看看?” 酒鬼摇头,说:“这两个人你看不了,去找药紫苏来。” 听到药紫苏的名字,老头一愣,迟疑地问:“敢问贵客大名?” “你就说那个胡说八道的人来了,她就知道了。”酒鬼说。 药房老板一听就知道这是主人的熟人,也不敢多问,招呼店里伙计好生招待几位,自己出了门坐上一辆马车就去送信。 小镇离巫山有些路程,但药紫苏主管周边城镇的药房,府邸设得不远。药房老板手脚也迅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过去时药房老板是坐车的官人,回来时就成了驾马的车夫。马车停下,药房老板先下了马车,然后毕恭毕敬地候在一边,等车上的人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面容姣好身穿紫衣的女子下了车。她生得好看,但不是倾国倾城,姿色只能算中等,唯独一点是眉角有无尽柔光,仿佛春风和煦让人自然喜爱。 门外的黑马看到她,亲昵地凑上去,硕大的头拼命往她怀里装。 她与黑马明显相识,拍了拍黑马的头,示意它不要胡闹,然后看了药店一眼,自然看到了酒鬼。 当然,酒鬼也看到了他。 她在了门外,酒鬼在门里,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两个人各自伫立,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她打破了这种尴尬,迈过了门,进了店。 药店老板也进了门,懂世故地提早让药店打烊,关上门留双方一个私密的说话空间。 “紫苏……”落酒鬼不知道怎么的,面对强敌仍谈笑风生,甚至不把葬剑府圣司李照清放在眼里的酒鬼此时像个初遇富家小姐的乞儿,言语中有些慌张。 他有些激动,但又想起自己现在这幅落拓样,马上拍了拍脏兮兮的衣服,又用力往后捋头发,半天也没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好。 “胡八刀,你找我什么事?” 药紫苏心里叹了口气,却始终保持三个身位的刻意距离。 她与他,有过故事,甚至亲密得如同一人,但两个人终究是没有有缘无份。 她有不得不放弃的理由。 她低下头,眼里有一丝暗淡。 胡八刀,竟然是胡八刀! 此时药房里还有另外的人,药房老板听到这个酒鬼是胡八刀的时候,震撼得几乎无法思考,他原本就猜到他身份不同凡响,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胡八刀。 要说这几年江湖是谁风头最盛,一定要数胡八刀。 不知根底的他三年前忽然横空出世,一路挑战江湖好手,从第排行一百开始到排行第十二,从未有过败绩,意气风发。 原本下一个的挑战对象就是排行十一的药灵,却在挑战前夜忽然失踪了。 那是已经是两月前的事情,有人说他是害怕弃战了,毕竟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毒阎王,也有人说他决战前夕得遇高僧,从此退隐江湖,甚至还有说他与药灵已提前一战,那一战他身受重伤。 众说纷纭,但都没有确凿的答案。 江湖对他是带惋惜的。 因为所有人都期待他继续挑战,直到那个尽头,打倒那个排行第一的人,越过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峰。 白鹿城城主,白海愁。 他是人间无敌。 他无敌太久了,久到直到现在,才出现一个有机会向他问一刀的人。 这个人就是胡八刀,原本他该从十一到二,然后向白海愁问出江湖人都期盼的一刀。 但他却消失了。 然后意外地出现在南疆道的这座小镇,还是以如此落拓的样子。 药房老板想问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但胡八刀已经直接使唤他了:“老头,你去给我打盆水,再给我弄条干净的毛巾。” 药房老板还在晕乎乎的状态,让胡八刀喊了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答应了一声去后院接水。 水没一会就来了,药店老板以为他药洗脸,端到胡八刀身前,问:“您洗把脸?” 胡八刀被逗乐,在药紫苏询问式的眼光里,把水端到了药王江面前,一点点把他脸上的污渍擦掉。 由于血晶爆发,药王江染了一身污垢,又长途跋涉遭了一身尘土,脏得看不见样貌,胡八刀又不敢擦得用力,这可是能跟药紫苏重新搭上话的关键,于是擦得费劲又费时间。 药紫苏这才注意到药房内有另外两个陌生人,她不由得脸一红,轻轻一跺脚,心里暗自埋怨,怎么还是视线离不开他,明明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胡八刀耳目灵敏,注意力又全在药紫苏身上,当时就看到了她的变化,不由得精神愉悦,擦得更加起劲了。 药紫苏的脸更红。 “好了!” “你看,这是谁?” 胡八刀终于才让药王江露出干净样貌。 他让了一个通道,使药紫苏能够看到。 药紫苏的目光从胡八刀身上转移药王江身上。 “江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之前的故事之药灵 商泽忆携着陈三一疾奔,身法瞬息,转影已经过了十里。 又奔了十里,仔细自己确实没留下足迹,商泽忆才放心下来,在一处树林停下。 陈三一惊慌未定,仍是强撑起精神,苍白着一张脸,学着江湖的客套,拱手道谢:“感谢尤大侠救命之恩。” 商泽忆了摆手,整理了下因为急奔被山风吹乱的头发衣服,然后才对已经面色发白的陈三一说:“虽然原本想说不用谢,但这声大侠我喜欢。” 陈三一微怔,大概是想不到商泽忆会这样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商泽忆不管陈三一,转身挥手,双手抱着后脑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独自走:“走了,下次别再被人抓了。” 不拖泥带水,来也随意,去也随意,一切皆是临时起意。真像个大侠。 商泽忆这样想着,为自己的潇洒劲自鸣得意,正准备来个踏雪无痕坐实他的潇洒风范。 正要冲天而去,一只小手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商泽忆被迫停住了冲天而起,好奇地转身,问道:“有事?” 陈三一惴惴不安,沉默片刻,似乎是深思熟虑之后下定决心,请求:“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商泽忆由着陈三一拉住衣袖,不答反问:“我们应该不熟吧?” 陈三一闻言就松开了手,将袖子放下便不再说话。 直接、干脆、懂得分寸,不像普通孩子的羞涩或者无法无天,很懂得分寸。两次见面,商泽忆对这孩子感官不差,对自己胃口。 这份气度像是大宅门里养出来的,不太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更不可能是乞儿。 不是熊孩子,也不惹人讨厌,商泽忆转念一想,正好一个人也无聊,若是顺路倒是可以考虑带他同行。他以手覆额,摸着陈三一的头问:“家住哪?” “好好回答,我说不定会送你回家。”商泽忆曲起中指,弹了下孩子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说。 陈三一吃痛,却因为家教好,或者是有求于商泽忆,没有脾气发作,只是揉着脑袋委屈说:“我家在巫山。”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跟自己的目的地一致。 同样七八岁的样子,同样出自巫山,商泽忆不禁有些怀疑,陈三一是不是就是药王江。 “那两人为什么抓你。”商泽忆试探道。 那两人修为不弱,任何一个都比自己强上不少,单那白衣人出手,剑道里全是大家的影子,显然不是普通人。 拍花子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的。 陈三一若是按实来说,自然能根据中间关系猜出他背后的身份;若是他要扯谎,七岁的孩子哪能做到面面俱到,他也能有所察觉。 商泽忆这样一问,陈三一有那么刻乱了神,但马上又强自镇定起来:“我家是巫山的大户,那两是贼人,半夜掳了我去跟我爹要赎金。” “哦~”商泽忆“哦”字拖得老长,连着拖了好几十个音,在陈三一以为他快窒息的时候,商泽忆才接上下一句,微笑着:“好吧,那我们一起走。” 陈三一在说谎。 凭那两人的修为,怎么可能是掳普通大户只要赎金的贼人,退一步来说,就算那两人普通贼人,想要赎金,也应该停留躲藏在巫山附近,取得赎金后再走。可看刚才朝北两人赶路的样子,明显是半刻也不想停留,要往哪个地方去。 所以他肯定,是陈三一在说谎,至于他为什么说谎,大概是不想暴露身份。 那现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巫山来的,有谁的身份是最不想暴露的。 答案呼之欲出。到现在他能确定,陈三一就是药王江,但既然他愿意藏,商泽忆也乐意装傻。 反正就是要去巫山见见江湖,带上药王府的唯一传人最好不过了。 他是这样想的。 商泽忆正准备答应,一道身影携一身毒气而至,所过之处花草皆枯。 来人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满身锦衣,头戴黑色的皇冠,却脸色蜡黄,两只眼睛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就好似痨病缠身的药罐子,保不齐下一刻就要倒地辞世。 但只有真正与他交手过的人才知道这个看似病弱男子的可怕。 药王府毒阎王药灵,一人灭一门,曾一人屠了江南道排名第一的世家,是能让江湖闻之色变的毒士。 药王江见到男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安全感,这几日惶惶的心也才终于放下,呼喊道:“小叔。” 他转头对商泽忆开心又不好意思地说:“我小叔来了,就不用劳烦尤大侠送我回家了。” 开心是开心他家小叔来了,那就真的不用再怕谁了,不好意思是刚还求着人家商泽忆带他回家,现在又不用了,这让药王江有些过不去。 对于这商泽忆倒无所谓,只故意逗他:“你小叔看着挺厉害,你家这大户看着也够大的。” 药王江小脸一红。 药灵也看到药王江,咧嘴一笑,却没有半点温暖灿烂的样子,倒像个阴森阎罗,声音沙哑地缓缓说:“叔叔来了。” 药灵站立不动,身上毒瘴若隐若现。 药王江见到亲人,雀跃地往药灵的方向奔去。 商泽忆原是淡然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在药灵与药王江之间来回,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毒气若隐若现,忽然蓬勃,浓郁成深黄色。 叹一口气,商泽忆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脚踏出,瞬移数十米将药王江提在手里,又一只脚轻点地面,朝反方向飘走,好不潇洒。 来回之间,药王江一阵晕头转向,只感觉自己被一阵狂风吹过又回到商泽忆身边,差点就要恼羞成怒,不开心地问:“你干什么吖?” 商泽忆没有搭理药王江,或者是他没时间搭理药王江。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药灵。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甚至比白衣青衣两人加起来都危险。 “你是谁?”药灵仍是半死不活,说话的样子跟命不久矣一样。但商泽忆不敢小觑他,毒师高手多数只是诡异,已经很难对付,但这个人却兼具霸道,地上那道毒痕就是证明。 化地三尺,若是他没出手,药王江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只是个路人。”商泽忆先答,后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药王江闻言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商泽忆。 “看前面。”商泽忆如临大敌,小声说。 药王江又回头,才看到了被化开了三尺的地面,正如同污浊的泥塘一样冒着死亡的黑气。 如果不是商泽忆刚才出手,自己现在已经是一滩死水了。 药王江一时间无法再思考,呆在了那。 原本就是个七岁的孩子,就算再怎么假装坚强也仍是个孩子。哪里有过尔虞我诈,就觉得药灵是自家人,是父亲的亲弟弟,抱过他也看着他长大,看到了小叔就代表他连日来提心吊胆的日子要结束了,哪知道他竟会是取自己命的杀手。 但地上的毒痕就在眼前,入地三尺,让他不得不信。 一路坚强的孩子这瞬间慌了神,仿佛抓住的希望忽然之间没了,一下子丢了主心骨,呆呆地流泪看着药灵,问:“小叔,这是为什么?” 药灵抬头望天,双手无力耷拉,不去看药王江的眼睛:“为什么?” 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他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父亲选择了我那个哥哥?” “为什么我只配姓药?” “为什么我侄儿一出生就能配姓药王?” “为什么我再努力也不是那座府的主人?” “这些为什么,你们说是为什么?” 药王这姓在也很特殊,相传是药王府祖师为自己所封,意思是天下药毒之王,后世药王府一脉相传,以药为姓,药王为尊。 全天下只有两人能复姓药王,一人是府主,另一人是府主继承人,除此之外,谁若敢自姓药王,就有机会尝尝药王府内数不尽毒药的滋味。 所以复姓药王,就是那座药王府的主人,天下药师毒士之王。 药灵森然一笑,不再看天,而是看着商泽忆两人,就像看两个死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你们帮我去问问这老天。” 宽袖起舞,一身毒瘴随之而动,药灵似药蛾携一身毒瘴严严实实扑面而来,铺天盖地。 “风紧,扯呼。”商泽忆不敢托大,抓起药王江的衣领转身就跑。 开玩笑,就这铺天盖地的毒瘴,随便碰到都得要人命,没看到刚都化地三尺了,自己人都没三尺厚。 商泽忆再次施展身法,漂浮不定,片叶不沾,逆着毒瘴的方向快速退去。 药灵不再言语,而是将毒瘴发挥了极致,在商泽忆身后穷追不舍。 商泽忆本来速度不慢,只是带着个孩子,自然被出了全力的药灵慢慢赶上,毒瘴越来越近,几乎能闻到那股刺鼻味。 “真是麻烦,人还你。”眼看被追上,商泽忆下定决心,心晶力量运作,将药王江往远处抛去,自己朝另外一个方向遁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人心常态。 药灵嘴角冷笑,几个翻跃,不做迟疑换转方向,往药王江的方向而去。先杀药王江要紧,迟点再回来杀那个神秘的小子,死无对证,再回巫山把那个人毒死,到时候药王府就是他的了。 追求了半辈子的愿望眼眼见要实现,药灵几乎就要狂笑,阎罗的脸色有森森笑意,那张蜡黄的脸都开始焕发色彩。 几个回转到了药王江本该落地之处。 森然的笑容如刹车止步。 空空如也,没有药王江,只有一地落叶。 药灵如何聪慧,不然也无法将一身毒术练的出神入化。 一推算瞬间就明白了前后因果。 “该死,竟然是消失已久的幻术师!”药灵咬着牙,面目狰狞,周边百米树木尽枯,生命死绝。 想不到自己居然被幻术师给耍了,更想不到大陆居然又重新出现了幻术师。 要知道幻术师历来稀少,整片大陆本来就寥寥无几,二十几年前忽然都销声匿迹,再没人见过,想不到现在又重新出现了。 “不管你是谁,我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药灵默默念叨,脸色缓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面色蜡黄,气力皆无,宛如病人。 看似短命的病人。 也是最危险的病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之前的故事之左明侯 心猿脱手直冲杨落羽心晶,杨落羽架刀挡下,心猿力有未尽,第六刀哪会那么容易被挡住,抵上黑刀一刻,又自内生出刀劲直袭杨落羽心晶。 杨落羽知这一刀有后招,所以即使已挡下心猿也未大意,见第二股刀劲紧跟而来,虽是有忌惮,却也松了一口气。 防着第二股刀劲,她一手握刀柄不能动,另一手画了个玄妙的漩涡,在身前忽然就吹起风来,气流引动,带着刀劲回身向商泽忆呼啸而去。 斗转星移,这一招用的是极好,借商泽忆之力连消带打,杨落羽对自己应对相当满意,她以为危险已经过去,同时不由得赞叹,这提心吊胆的一刀果然不凡,招内套招,一不小心便会受创,所幸她未有大意,才堪堪躲过。 下意识的,她稍微放松了写警惕,却也就是这时候,已经被黑刀挡住的心猿忽然剧烈抖动起来,紧接着一股无形之力自心猿上起,越过黑刀穿透她的心晶,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连带着将她本不充裕的能量,尽数都给摧毁殆尽。 “思维漏洞。”商泽忆说,一掌吸纳被还击而回的刀劲,心念一动,心猿就返回了他手中。 “你以为我只有两击,其实我有三击,你以为心猿只是个幌子,刀劲才是杀招,但实际心猿才是杀招。你以为的寻常,在我这却是不寻常,这个亏,你吃得不冤。”商泽忆平心静气地说,他持刀而立,没有趁杨落羽暂失能量而加紧进攻,不是他忽然有了风度,而是杨落羽已经归刀回鞘,身边又弥漫起了杀气。 在体内能量清零那一瞬间,她当机立断已经连接起了小世界,从中补充能量,填补她已经干涸的心晶。 在看台上一处角落,一个高大的身影旁是另外一个魁梧的年轻人,年轻人正是三叶,自第二轮擂台结束他却并未离开白鹿城,而是留下来办府尊交代之事。 今天是第三轮的试炼,关系杨落羽是否心愿得了,虽两人已走上不同道路,但毕竟是曾经的友人,说不关心都是假的,会关注也是情理之中。 “想不到商泽忆竟然能将落羽的归虚境界给逼出来,本已没小看他,今日得见竟还超出原本意料之外。”他紧张地看着擂台上的对决,眼里都是对杨落羽的担心。 “这一战对落羽将是苦战了。” 旁边那道高大的身影是王木匠,他眯着眼理所当然地道:“姓商的小子自然是有些门道,要不然我怎么会帮他打造心猿,真以为我看不出他那只飞鸾是假的?” 原来当初王木匠早已看穿商泽忆的套路,之所以还愿意帮他铸刀,自有他的缘由,至于为何,其中又牵扯一断往事。 往事此时也没必要提起,无非是早几年的故事,未来还会讲到。 现在三叶与王木匠混在一起,还一副晚辈的模样,难免会使人惊奇。王木匠明面上只是个寻常炼器师,而三叶是四府之一的机关府传人,两人身份天上地下,就算三叶谦逊,也不至于是这样的态势。 这是因为王木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机关府府尊左明王的亲弟弟,左明侯。 他才是三叶还留在白鹿城的主要原因。 “师叔,您已经抛弃机关府的责任,逍遥了二十多年了,但您毕竟姓左,机关府与东篱的责任,您始终是要担起。”三叶喋喋不休地说,这话三叶已经对王木匠说了很多次,听得他耳朵都要生老茧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晚辈,王木匠倒没厌烦,但硬说喜爱也谈不上,只不过是看待一个寻常晚辈而已。 对于同出机关府被称为接班人的三叶,在他这没多讨喜,真要说晚辈中有看得上的,也就是胡八刀、商泽忆、衣轻裘这几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与这几个人年轻人相比,自家机关府的年轻一辈,终于与死气沉沉的机械打交代,难免显得过于无趣了。 面对三叶的喋喋不休,王木匠用小拇指扣了抠耳朵,挖出大口耳屎看了眼,然后吹到了地面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道:“我哥死了没?我哥又没死,机关府也还撑得下去,我回去也没什么必要!” 王木匠手一摊,将责任推了个干净,每次三叶讲到这里王木匠都是这幅无所谓的样子,让人无从下手,对自己这个油盐不进的师叔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无奈说:“机关府自您后就无人有将帅之才,南商侵境,连克建阳、淄川、靖牧,虽是被最新武器飞隼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阻在了冥泽,但南商之主野心勃勃,这次又师出有名,以商国的军事素养,早晚会摸透习惯飞隼的战法。” “若无大将领军,单靠飞隼这等死物,冥泽终是守不住的,冥泽失守,就代表着皖东道整个落到了南商嘴里。现在天下局势微妙,一旦皖东道有失,其他两国又早已虎视眈眈,便会群起而来,那时东篱四面楚歌,才是真正国危。” 王木匠听着皱起了起来,不客气道:“事情这么棘手?杨修在干什么?当个皇帝跟吃屎一样的?” “陛下雄才大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悬剑司的存在,许多年少英才自出生就入了其中,而悬剑司又明令不能参与政事,导致东篱人才奇缺。正因为如此,所以陛下才动了废掉悬剑司的念头,不是如外界所传是为了所谓的皇权之争。”听王木匠直呼篱主名讳,对皇帝毫无客气的样子,三叶赶紧解释。 对于王木匠,三叶仅仅佩服他,果然如府尊所言一样,骄傲到即使皇帝也能不在眼里。 王木匠对三叶的解释不感兴趣,他只认真问了一句:“皖东道会不保?” 三叶点头:“师叔不出山,皖东道必定不保。” 王木匠吐了口重痰,大骂一声声:“废物!”随即起身便走。 三叶也不知道他这一声废物是在骂谁,红着脸呆在原地:“师叔,擂台不看完吗?” 王木匠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南商会给你时间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也不去他在白鹿城的老宅子,而是径直往东去。 东边是东篱。 只要迈入东篱国境,从那刻起,白鹿城便少了个爱木工,善炼器的王木匠,而东篱多了个精通兵法、炼器高深的左明侯。 三叶深深看了擂台一眼,发自内心地祝愿杨落羽旗开得胜,然后转身紧紧跟上左明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刀剑之前的故事之王昭漠 不过商泽忆并没有马上去天武楼,去天武楼之前他先去了趟万法府在白鹿城的据点,报了名号之后就见到了南柯梦。 “整理一下,明日跟我出发去金楼。”这边的事情比较快,商泽忆也不客套,寒暄都不寒暄就跟南柯梦切入主题。 南柯梦也是俗人,繁文缛节他亦不在乎,便直接应了一声:“好。” 一事毕,商泽忆出了万法府的据点,现在才朝天武楼去。 似乎是预料到今日会有事情,在钱泉耀早上离去后,天武楼就没营业。 王昭漠靠在门口晒着太阳,这个钱泉耀的传人,天武楼的小厮,平日里见着谁都是不管洪水滔天的模样,但今天有些不同,眉宇之间带着一点担忧。 是在为钱泉耀担心吧。商泽忆这样想,就到了他跟前。 看到商泽忆出现在他面前,王昭漠似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商泽忆活,那钱泉耀必定已经死了,他表情有些痛苦,但仍强忍着对商泽忆说:“跟我来。” 王昭漠开了门,将商泽忆带入了空无一人的天武楼,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楼梯,登上了二楼的雅间。 王昭漠关上门,他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仿佛有些畏冷。 但商泽忆知道,王昭漠不冷,他袖子藏着能杀人的刀才真正让人冷。 他暗暗戒备着,防着王昭漠忽然袖中出刀,将他脖子血管切断,为钱泉耀复仇。 他防备得很严密,但王昭漠终归是没有出刀,他手中袖子里出来,连带着抽出一封信递给商泽忆。 “当家的说,你若能来找我,就让我将信交给你,接下来就任由你处置。” 商泽忆拆开信,信上着墨不多,主要记了钱泉耀自己与齐国的恩怨以及自己为何要背叛白鹿城,算是对生平的归总。 这个老财迷一辈子被仇恨与忠义所折磨,写这封信的时候应当也是充满了矛盾。 他一面展露自己的痛苦,一面又对自我诅咒,写到最后,是他给自己这个传人留下的后路。 “若我身死,请四皇子怜我老迈,对你亦曾有真心相助,能收下我之弟子,护他周全,不至于葬身在白鹿城。他已得我真传,唯一只差火候,收为门下,对四皇子日后能成助力。商帝心思缜密,我与他合作是与虎谋皮,四皇子与他为敌,亦是艰难之举,望能步步为营,多方维系,方有胜算。” “吾此生只觉自己不幸,对人并未有多余感情,此生唯一有愧,只有白鹿城与城主,他知我,懂我,信我,用我,以我乞儿之身能成白鹿城之右相,是城主之信任,我却背叛于他。我有愧辜负于他,今生已尽,在此拜谢城主栽培之恩,来世当做牛马回报。” 商泽忆看完信,幽幽叹了口气道:“何必呢。” “当家的这几年一直过得很苦。”王昭漠在他身侧说。 商泽忆将信重新整理好,递给了王昭漠说:“这应该钱泉耀留下的唯一遗物了,你好好收着吧。” 王昭漠“嗯”一声接过信,仔细地叠好,收进了贴身的内裳中,然后才低着声音说:“谢谢。” 这是王昭漠第一次说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商泽忆摆手道:“这信对你与对我意义不同,我只是随手之举,谈不上谢。” “与其说谢,你大概会恨我才是,虽然钱泉耀不是我杀的,但他却是因我而死,你有恨我的理由。” 这是商泽忆对王昭漠的试探,若他露出哪怕一丝的愤懑,商泽忆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格杀在当下。 一个因为仇恨而背叛的右相已经够了,白鹿城不能再出个钱泉耀。 商泽忆在等他的回答。 “我恨。”王昭漠说。 果然如此,可惜了!商泽忆的拳头握紧,背后的心猿暗暗已经凝结了能量,只等王昭漠再说一句,就要出刀砍在他头上。 “我恨的不是你,你与当家的一样都是棋子,处在别人算计之中身不由己,真正将他逼到这种境地的是商帝,他才是我该恨的人。” 王昭漠仰头努力眨了几下眼睛,眼睛里似乎的有过的泪光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商泽忆还没动手,王昭漠却说自己恨的是商帝,他已经要拔出的刀只得重新回到鞘中,又试探地问道:“你真不恨我,哪怕一丝丝,你们当家的可是因为我才死的?” 王昭漠沉吟不决,摇头道:“当家的是因为受了商帝的蛊惑才死的。” 看起来不是虚情假意的样子,商泽忆还不敢确定,他基本已没了杀王昭漠的想法,但另外的右相传承,却不能贸贸然交出去,他想了想问道:“钱泉耀让你以后都跟着我混了,我准备让你去金楼杀商帝,你去不去?” 他是想探探王昭漠态度,若他真是对钱泉耀怀有深情,必然是会选择去的,反之就是虚情假意,一试就出来了。 他也不怕王昭漠随口胡诌一个去,因为他说不准就真的让王昭漠去刺杀商帝了,那时候才更是骑虎难下。 去跟不去,其实都是难题,左右都是陷阱,所以只能从心出发。 “我不去。”出乎商泽忆意外,王昭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你不是恨商帝吗?”商泽忆假装诧异地问道。 王昭漠握了握拳头,脸上露出不甘的表情,他咬牙切齿道:“我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去杀商帝只是白白送死,银子打水漂,亏本。” 就这种情况,王昭漠还能想着银子,真不愧是钱泉耀调教出来骨子里的财迷。 不过也因如此,商泽忆已经确定王昭漠心思了,对商帝的恨并非虚假,因为只有真正想报仇的人,才会理性地衡量双方差距,在心底计算着复仇的成功几率,不求成仁只为成功。 既对白鹿城无异心,那这块信物可以交给他了,对于商泽忆他心里已完全信了王昭漠,这小子心思其实单纯得很,虽然事情看得清楚,但只认死理。 这死理就是钱泉耀的话,钱泉耀让他日后全听商泽忆的,那他就只会这么做,但对商泽忆,其实是不用成本就收服了了白鹿城的右相,算是大赚。 商泽忆从怀中掏出右相的信物,拿到王昭漠眼前,郑重问道。 “王昭漠,钱泉耀的右相之位,你可敢继承?” 王昭漠盯着右相的信物,他也不动作,只是手微微抖着,似乎在努力克制某种被称为激动的情感。 这样过了一阵,他手才缓缓抬了起来,轻轻摸着已经没有那个人温度的衔钱白鹿,王昭漠从商泽忆手中接过了它,握在手里就不准备再松开。 “欠你一条命。”王昭漠言辞冷淡地说,但商泽忆知道,这是发自他肺腑之言,商泽忆也没想到,他竟将右相的传承,看得等同于自己的性命。 商泽忆亦想趁机收下王昭漠,他知道对这个小子用虚的没用,还是该怎么直接怎么来,便赤咧咧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命,我们倆目标一致。你帮我,我也帮你,未来向商帝复仇的时候,我带上你,如何?” 说话间商泽忆将手悬在半空,等着人击掌为誓。 王昭漠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商泽忆所说正是他所想,他的手与商泽忆握在一起,诚笃道:“以后有任何事,我都帮你。” 次日,商泽忆携南柯梦离开白鹿城。 而在同一日,白鹿城主府忽然人员地震,城主府对外言称左右两相双双归隐,在一日内,新的左右两相诞生,接替他们位置的,分别是衣家的公子衣轻裘与天武楼的小厮王昭漠,前者基本大部分人都认可,但后者则让白鹿城的人们议论纷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章.续起, 天凉好个秋,配上一壶茶,正是江湖客最爱混迹酒楼的方式。 白鹿城的天武楼不知道什么时候请了位说书先生,六十多岁的花甲老头但中气十足,醒木一拍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这位老先生与其他说书先生不同,其他说书先生大凡都讲三侠五义,或者千年来已经作古的人物故事,那些故事老生常谈都能被人嚼出渣来了,吸引不了走江湖的挑剔客。但他不同,绝不讲老故事,而是另辟蹊径,讲了不久前的源头一役,商泽忆、白海愁、胡八刀、商韬、王小明,这些当世强者为毁去源头,结束千百年来人间事天注定的无奈宿命,前仆后继舍身赴死的悲壮故事。 因为新所以新鲜,除他之外没人讲过,先生讲得壮阔悲凉,看客们也听着如痴如醉,吸引了满满一圈人坐着。 老先生醒木一拍,不知道是哪里的腔调,反正声音嘹亮拖着长长的颤音,像百年多病的孤客声音在喉咙里打转,酿出了悲凉。 君不见上一代白鹿城主之子胡八刀,于千军万马之前在白鹿城墙上向一人悲情告白,“吾胡八刀,二十五岁前爱天下第一,二十五岁后只爱药紫苏一人”,而后他终出封印第八刀遁入至高的通明境界,将精气血散于天地化为护城大阵,以一人之力阻碍商帝千军万马数月不得入城。他之恋人药紫苏,闻胡八刀死讯落了一夜泪,次日巫山大雪,她戴凤冠披霞帔,向北含笑自刎,宛如夫妻对拜。 君不见白鹿城主白海愁,虽是病弱之身却仍能以一人震慑四国,即使英年病逝还是算无遗策,留周身七层能量在源头,身死魂消志不灭,以暗留能量撬开源头缝隙,仅为后人留下征服宿命的可能。 君不见灰市之主王小明和商韬两人挚友,与商国太子商泽睿作局中局,一人以周身气血骨肉为赌,断去源头与天地的联系,另一人本只剩七分残魂,竟不顾形神俱灭,以魂为力拼死阻了商帝献祭源头,而在源头被毁后两人身魂寂灭,相视大笑消散天地。 君不见商国四皇子商泽忆,历尽艰难于源头中晋入通明境界却甘愿自毁根基,即使他日境界江河日下亦全然不顾,他伤身伤心伤魂以伤敌,亲手斩去商帝觊觎源头之心,又以身化壶纳无数先人之力毁去源头,将盘踞在源头的能量尽数投入四国,催生无数俊杰,此后命运再无天定,而是人定胜天。 一代英才并起,皆不顾生死,只为断去宿命为人间留一点自由。 看客听得痴了,仿佛亲眼见着了在源头的大战,胡八刀与千军万马之前洒意告白,药紫苏对北遥遥三拜生死相依,白海愁独立高峰一人无敌,王小明与商韬相顾大笑坦然赴死,商泽睿隐于幕后运筹帷幄,商泽忆横眉之间冷笑着将他佩刀心猿斩在源头之上,天崩地裂,源头四分五裂千年之气散于四方。 说书先生又一声醒木,将看客们从故事拉回了现实,他古朴声音再无悲凉,指天声喝,似乎要将这天捅破:“宿命的时代已经结束,人定胜天的时代真正到来,老朽不才不能为出征源头的英雄们倒一碗践行酒,却也不敢不珍惜他们拼死带来的新世道。为这新世道,敬那些英雄,也敬诸位英雄!” 讲完老先生端起一碗烈酒率先饮尽,饮罢酒碗一摔,喊道:“好!” 不知是说酒好还是时代好,亦或者他故事中的人与物好,谁也分不清楚。满座的全是江湖客,倒也没人去深究,就是见着了六十多岁的老人都能如此豪气,也不甘示弱的举起酒碗,皆喊了一声“敬这新世道”,就一碗又一碗纷纷仰头饮尽。 楼下的江湖客们初时还是正常饮酒的,到后面就赛上了,个个颇有默契地一碗一碗不停,仿佛怕少喝了一碗会丢了脸面似的。 酒喝得不少,酒水卖了不少,酒钱自然也不少。天武楼的老板王昭漠在二楼雅间看着如水一样被这些江湖客饮进肚子的酒水,他肚子底已经在盘算能赚多少银两,今日进账能有不少,以至于他眼睛都笑开了花,暗暗自夸自己有眼光请了这位说书先生来。 白鹿城的人都知道,天武楼的老板是个贪钱的财迷,见着银子就开心,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便是白鹿城的右相,掌着白鹿城的情报组织暗流。 “拿我的故事赚了不少啊,至少要分些给我吧。”有一道戏谑声音响起,听着是个年轻的男子的声音。 天武楼的二楼是禁地,闲人勿进那种,往日就只有王昭漠一人,其他人喝酒吃饭都是在一楼,就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上去也是需要得了门路。登楼花费就需要千金,即使少有能登楼的人物也都知道王昭漠身份,无不是战战栗栗,就算有些骨气的也最多不卑不亢,像今天这样敢对他语气揶揄的,天下没有几人。 这人会如此大胆敢调侃右相王昭漠,只是因为他是商泽忆,是白鹿城新的城主。 王昭漠本来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青铜罐子,罐子里装的满满都是金币,中间留了一点缝隙,摇晃起来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满当的响声,这响声被王昭君漠称为钱的声音。钱的声音他正听地开心,一见到商泽忆就赶忙将青铜的罐子盖紧,简直怕他抢夺一般地飞也似地藏回了袖子中。 这袖子里能装不少东西,除了满是金币的罐子外,还有一把神出鬼没的袖里刀。右相王昭漠的袖子刀传自前代右相钱泉耀,当年钱泉耀是天下第七的高手,到王昭漠时也没辱没,算是青出于蓝。虽然出了天下十名开外,但也有道藏境界,比起当年的钱泉耀还是要高上一分。 之所以王昭漠强于当年的钱泉耀却无法入天下前十,是因为自商泽忆碎裂源头之后,千年里始终盘踞在源头中的能量散于四国一城之内,无数人受了这份好处,变相催生无数俊杰,不然以王昭漠如今道藏中境的实力,若按破碎源头之前的排名,至少也该是第七六才对。 当今天下武道,炼神之下皆不算一流,入了流之后有炼神,归虚,道藏,通明四重境界,一重比一重难,但入之则犹如脱胎换骨。天下俊杰无数,能入炼神已是极少,更别说归虚道藏。而至高的通明境界更是不比登天容易,从古开始每代就只有一人,历代皆是白鹿城的城主,故而白鹿城总是能以一城之势震慑四国,仅仅是有最强一人而已。 古往今来如此,这两代却有些不同。前一代有天子骄子商韬吸尽天下幻术师气运晋入通明,胜了那时也是通明境界的白鹿城主白云山,后有白海愁十三岁入通明独立高峰,齐国圣司李照清绝阵入通明,胡八刀提刀散尽气血入通明,商泽忆获白鹿城主心火入通明,这些能入通明的高手在源头那一役的几乎都已作古,唯一还留下的就只有商泽忆而已。 他虽还活着,情况却没那么好。 “你这样的情况还有心思向我讨钱,该想着怎么稳固住你江河日下的境界才是,按现在的情况再过些时日,估计你连炼神的境界都要没了。”王昭漠冷冰冰说着话,他嘴上不是特别客气,实际上却是发自内心的在关心商泽忆。 这中间有一层渊源,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王昭漠欠商泽忆一个人情,商泽忆虽然不在意,但对王昭漠而言却是必须要用一生来报的。 商泽忆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己情况,当初源头一役他自毁根基,身、心、魂都受到了损伤,犹如装满水的木桶破了几个洞,漏水是自然的事情。 他亦有想过修补几个漏洞,将木桶修修好,这样即使无法恢复到满水的状态,也是半路止损留住点水,总比任他泄漏将水漏漏光好。但想的是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神心魂都要修补,身还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心与魂却是难办,两者都是难以触及的存在,就算天下能人异士无数,从古到今看一遍,都未找出能修复这两者的人。 这两者,魂是玄妙不可的所在,而心是人们力量的来源,皆是人体不可损伤之物。特别是心,好坏紧紧关系着人的修为如何。 这个世界规则与一个科技世界有所不同,心的作用比我们所想的还要重要。 一千年前,天外碎片撞击这片大陆,带来天外的病毒与灾害,在熬过百年的艰难后,残存下的人类身体忽然发生了异变,柔弱的心脏变成了透明而坚固的晶体。当有人发现这块晶体能够吸收与释放能量,这个世界就走上了与我们所处科技世界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个世界核心的力量来自心脏,称之为心晶。每个人的心晶颜色都不相同,金色为最佳,银色次之,黑色再次,绿色最差,品质越佳则装载的能量就越多。在四种颜色之外传说也有血色如肉的心晶,就像尚未变异之前人所拥有的心脏,被称为心,商泽忆正是唯一拥有心的人。 心晶颜色随出生就不会变,所以颜色也是天赋。颜色虽然不会变,但大小与能量调用的灵活度可以训练。随着年龄的增加与不断开发,心晶拥有的能量会越来越大,运用这股能量配合各自的使用方法,便会获得超越肉体极限的力量,这股力量被广泛地使用在生活、建设、民生、军事之中。 常人用于生活劳作,军人用于战斗,游侠隐者用来修炼。 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身体便是承载能量使用的载体,而心晶所拥有的能量就是所有力量的源泉。心晶能量的储备量与能量的使用法则,决定了一个人的强弱。 寻常的心晶就如此重要,更何况商泽忆体内的并不是寻常的心晶,是传说中的心,受损之下难以治愈也是正常。 商泽忆对自己的情况暂时也无解,他摊手道:“暂时我也没办法,只能随之任之,省得庸人自扰,比起这个,暗流那边最近有没有齐国那边的消息传来?” 掌控齐国得动态,这才是他今日来天武楼的主要目的。 源头一役之前,白海愁临终将白鹿城托付给他,希望他能让这座自由之城永立天地,为与世不同的天下人留一步可能。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他却是有心无力,没有了通明境界的商泽忆无法像历任白鹿城主那般以一人震慑四方,成为白鹿城无法打破的城墙。 要知道白鹿城位于四国包夹中,居中连接了四国,位置敏感,对于无论哪个国家都是极有战略意义的大城。四国都有觊觎,在群雄环伺之下千年来始终不倒只是因为有无敌的白鹿城主,而他没有通明境界早已不再无敌,要完成白海愁的托付保护白鹿城只能靠盯着几个国家,尽量以智克力。 之所以着重防着齐国,则是由于他从当年的商国太子,也就是现在的新商帝商泽睿那边得知,齐国太子林子期野心勃勃,与商泽睿有过天下双分之约。他要征战天下,势必会对白鹿城出手,而且齐国与白鹿城还有六百年前白晓孤身入齐连杀两任齐王的渊源,算得上一国之耻,齐国子弟将它刻在耻辱墙上时刻勉励自己,无不想一雪前耻,六百年这样潜移默化教化下来,对白鹿城仇深似海都算得上了。 于公于私,林子期要取连接四国的白鹿城都是必然之举,而现在白鹿城没有通明强者坐镇,正是千年来防守最薄弱之时,时机千载难逢,若商泽忆是林子期,定也是会选这段时间出手。 盯着齐国的事商泽忆之前就有过交代,他刚问起王昭漠就默不作声地从袖子里翻出一个竹筒,竹筒里有一张纸条,墨水很新,显然是没多久的新鲜物:“这是早上从白鹿城来的情报,你交代之时我就开始盯着齐国了,前几日都没异常,只是昨日齐国太子林子期深夜里进宫一次,出宫后又去了葬剑府,见了五公主林子萱一面。” 说到林子萱时王昭漠特地加重了语气,他知道商泽忆与林子萱的事。 两人初时只是一段政治和亲,相看两厌。那时商泽忆还头这种当说客的事,第二则是他知道商泽忆说的没错,这事情只能由他出面跟江玉离讲。江玉离的典狱司再如何霸道,可他也是城主府的右相,又是在白鹿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断然没有卖了白鹿城的可能,江玉离于情于理都会给他一分面子,稍稍能听进去他说的话。 “我迟些会趟典狱司,江玉离我来搞定,不过商国那边怎么办?是结盟帮忙守城还是趁机收复了白鹿城?你知道白鹿城人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能待在白鹿城都是不喜被约束的人,骨子里跟这座城市一样膝盖硬得很。若商国跟齐国一样都是为了征服的目的来,想让白鹿城从自由之城变成了他的属地,白鹿城与这座城里的所有人是不忌于玉石俱焚的。”王昭漠替商泽忆担下了江玉离的事,但他仍提醒商泽忆不要忘了白鹿城这座城的不同,与商国的同盟并不会那么容易。 商泽忆哪里不知道这件事的难度,他只想获得商国的帮助,却从未想过将白鹿城变成商国的属地。这样的交易对于商国而言是没有什么利益,即使他是商国的四皇子,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这件事有些难度,我需要亲自回一趟商国,在保持白鹿城不变的前提下,尽力替白鹿城要到它急需的东西。”商泽忆说。 “何时动身?”王昭漠问。 “今日,越早越好。”商泽忆答。 顿了下,王昭漠简单估算时间,然后沉静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齐国的大军估计还有半个月到,在你回来之前,我再用命为你守城十五天,一个月若你未能带兵来援,白鹿城也不会屈服,只会从上到下死战至灭城。那之后你若有机会恢复通明境界,杀了林子期遥祭白鹿城,若无法恢复,每年的清明记得为白鹿城全城子民烧些纸钱就行。” 王昭漠说得清清淡淡,商泽忆却明白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没有玩笑的成分。白鹿城是不会被征服的,若有一定有被征服那日,只能是白鹿城从垂髫的孩童到古稀的老人全部都已死绝,再没人拿得动匹夫追求自由的刀剑。 活着的白鹿城是不会被征服的,若能征服,只能是全城皆死。 一城全部,皆是如此刚烈。 商泽忆叹了口气,坚定说:“我会回来的!” 他下了二楼,王昭漠没有送他,只在楼上目送他离开,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能从天武楼二楼下来的人极少,这些江湖客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二楼下来人,有脑袋不灵光的将商泽忆当成了酒楼的主人,摇晃着酒碗就要与商泽忆喝上一杯。 商泽忆有事要离开,婉言拒了这些酒鬼的意。 但几个还是不依不挠。 这些拉着商泽忆劝酒的大概不知道天武楼深浅,以为这里是普通的酒楼,这里的掌柜也只是个普通酒楼掌柜,虽听到商泽忆已经言明今日无空,仍是不肯罢休,更甚者还有恶里恶气地显摆武力逼商泽忆喝酒的。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不给我面子!你去齐国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我混江龙李峰的名号的,老子敬你酒是给你面子,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敢不给老子面子我让你走不出这道门你信不信!” 这几个醉汉一看就是外面来的不知白鹿城的深浅,以为自己算个人物,在天武楼都敢放肆。有点见识的酒客已经跟这几个头脑不灵光的酒鬼分开了距离,前一刻还相互英雄好汉地恭维着,现在关系撇清得不可谓不快。 这些稍微有些脑子的虽然喝得也不少,双眼迷蒙满脸通红,却不敢丢了眼力,从二楼下来的人,不管是不是天武楼的掌柜,都是极有势力的人,是他们这样的角色决计惹不起的。 满堂俱静,都直勾勾看着拉扯商泽忆的这几人,仿佛在那死人。那几人见目光都往身上投了过来,瞬间有种万众瞩目的错觉,倒是没看出他们眼神里的鄙夷,就更是得意,举起酒碗强硬地往商泽忆嘴边递去,边递还边叫道:“喝!” 自商泽忆出江湖开始,最厌恶的就是这些仗势欺人的所谓豪侠,喝酒这种事他真心不排斥,但需要酒逢知己,若遇到瞧得上眼的,喝几碗的酒倒是无所谓,可这些人算什么东西,也敢给他喂酒。 他随手一挥就将这些醉汉递来的酒碗摔烂在地,醉汉见状怒目而视,与几个同伙拔刀就要让商泽忆血溅当场。 这些醉汉什么境界,连炼神都没到的三流角色,商泽忆虽然境界江河日下,却此时也仍是有归虚巅峰的境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手如幻影连环拍过巴掌,结实地拍在几个醉汉粗糙的脸上,把这几个醉汉打倒在地不算,满嘴的牙都打掉了一半,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下可是痛到将醉汉打醒,以混江龙李峰为首几人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哀嚎,一边吐着牙同时还不忘继续叫嚣着:“有本事别走,是男人的留下名号来。” 王昭漠此时从二楼下来,他只瞥了地上的几个混混一眼,他们就犹如被万刀穿过,满身是汗不敢再发一言。 王昭漠收回眼睛,看着商泽忆离开的方向,淡然道:“你不是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他叫商泽忆,曾经的通明境强者,现在的白鹿城主,未来也会是震动天下的人物。” 整座天武楼,满场震动,刚才叫嚣商泽忆的李峰更是惊恐地恨不得立刻找座深山藏起来。 天,他刚得罪的可是白鹿城的城主,亲手毁去了源头的至高强者,这样的人物要是记恨上他,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了十个他。 李峰惊恐不已,对着商泽忆离去的方向哭爹喊娘地求饶,也不管商泽忆能不能听到。 白鹿城本土的江湖客们哄堂大笑,果然外来的人膝盖太软,比不上白鹿城的人都是硬骨头。 笑声中,说书的老先生乐呵呵捏了一粒花生米放嘴巴,嚼吧了几下,又吱溜了一口小酒,满意地放下酒杯。 那些人的故事还没完。 他醒木猛然一拍,似乎想说什么,酝酿半天却不知从何说起,满座的人目光都被他吸引都直勾勾盯着他,就连王昭漠也在等他下文,说书的老先生被逼得急了索性什么都不顾,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几个凌然的词来。 刀剑论春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章.再入商国 入了商国境内,除了北凉道与东线有些枕兵待戈外,其他地方都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见到此番景象不得不说前任的商帝雄才大略,他满怀抱负与手段,一手将被奴役的商国打造成了如今的四国霸者,拥有了争霸天下的实力。在人生角色上,对于国家而言他绝对是个好皇帝,只是对于商韬、商泽忆、商泽睿,他皇帝之外兄弟与父亲的角色做得实在是人渣,也怪不得他们联起手来对抗他。 源头一役后商帝已经灰飞烟灭,现在的商国是商泽睿作主。 对于自己的这个太子哥哥商泽忆清楚,当太子那会就对自己的关爱有加,换以前商泽忆绝对有把握让他尽力帮自己,现在却有些吃不准了,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太子而是皇帝。 一步之隔,太子与商帝身上担着完全不同的责任,太子还可以任性一把,皇帝却不行,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国家走向,他代表了整个国家的意志。他可以做错,却不能肆意妄为,因为错可以弥补,而肆意妄为只会导致一错再错,故而他下的每一个决定不能都不能仅凭自己的偏好,只能站在国家的利益上全盘考虑。 为白鹿城去商国拉救兵也是件难事,商泽忆呵了口气,索性不再去想,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 他现在是跟着一支商队回偷偷摸摸商国王城金楼的。 虽然对他很好的商泽睿现在做了皇帝,但弑君杀父,但杀了前任商帝也是不争的事实。 以前任商帝在商国的威望,从官场到民间,说是整个商国都怨恨着他也不为过,即使商泽睿也改变不了。他要是敢光明正大的进到商国,不要说到达王城金楼,还没过北凉道就能被北凉道的十万精锐甲士彻夜不停地追杀,以此为前任商帝报仇。 前任商帝已死,但商国内还有不少商帝的狂热信徒,他们发起疯来连商泽睿的命令都是敢违抗的。他现在已经没了通明的境界早不是天下无敌了,不说十万甲士,就是来个五千他吃不消要落荒而逃。 所以只能用这种不太爷们的办法,找支商队藏进去,借着他们的掩护回到商国。 他借来掩护的这支商队属于商国的马家,正好从齐国进了一批货要回去金楼,与商泽忆顺路。马家做的是来往齐国之间的贩货生意,一出一入都要借白鹿城的道过,来回之间都是欠着人情的,白鹿城要塞个人进商队,那是简单至极的事情。 这事不用王昭漠没有出面,以他的身份要是亲自出面塞人目标太过明显,能借右相面的谁都能想到人物不简单,再随便推算下就会知道是商泽忆。商泽忆走的是典狱司的路子,司卫长徐树棠位置不高不低,他在白鹿城有些分量在天下却没什么名气,还不足够向消息贩子们注意,他要塞人进去,既能让人重视又不会引人怀疑,是比谁都好的选择。 这次重回金楼商泽忆用的是游侠某的身份,这是他以前被迫从金楼入江湖时用的假名,想不到现在回金楼又用上了,这让他有了错觉,似乎所谓的命运一直都没消失,不然怎么会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想起初出江湖那会,他是毫无准备被商帝下套逼进了江湖成为鱼饵,助他搅动天下风云,却也有幸认识了胡八刀、药王江这些至友。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有些年头,过往的人与事就如同就在昨日那般历历在目,他有些恍惚,也有些悲伤,用过的假名可以再回来,人却是再回不来了。 他想起胡八刀与药紫苏,胡八刀在城墙上当着天下的人表白,天下第一与药紫苏他想都不想就选了后者,谁说男儿不痴情啊,但与药紫苏连一日活着的夫妻都做不了,使他不禁有些唏嘘命运无常。要是胡八刀还活着那该是多好,那是真正志气相投的知己,从他出江湖开始就领着他一路成长,对于商泽忆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以胡八刀的修为与性子,要不是遇见了自己,应该与药紫苏双宿双飞笑傲江湖去了吧。要知道他的境界早到了道藏巅峰,甚至拔刀还有一战巅峰白海愁的资格,他与世间毫无牵挂,唯独只爱药紫苏一人,他这样的人天生的逍遥,若不是遇见了自己,与自己成了交心的好友,也不必为自己使出耗尽心血精气的第八刀来阻商帝入城。 若不出第八刀,或者再进一步说,他若不参与进自己的这些破事,估计跟药紫苏孩子都有了,哪是现在这样,连尸体都没留下,只是收殓衣物做了个衣冠冢与药紫苏的坟冢相依,只能做对黄泉夫妻。 每次想起胡八刀都商泽忆有些忧伤,他的脸埋在身子里,身子埋在黑暗的马车中,像一位忧郁的贵公子。 他剑眉星目,早年间有股风流劲,经历了这几年沉淀下来,风流之外眼睛里有着岁月的痕迹,任谁都能看出这个男人有许多故事。长相俊雅又有故事,还有该死的忧郁气质加成,让他成为了最容易吸引小姑娘的那种人。 商队中正好就有个小姑娘。 马家在金楼是经商的大族,自太公马舒培下来已经富了好几代了。马家向来多子无女,有龙无凤让马家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马家当家是马公舒,对女儿爱得紧,就想有自己的一个掌上明珠,但马家的血脉就是太过于厉害,几房下来生了八个儿子,那时他已五十多年事高起来,也没心思再去折腾,灰心丧气之时遇见了云游到金楼的万法府天师张龙虎,老法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却让马公舒老来得女,生了个小凤凰马夜雪。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凤凰,马家上下都宝贝得要紧。特别是马公舒,捧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平日里出个家门都担心得要死,生怕走丢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同意让她跟随着商队去到千里之外的北齐。 这马夜雪情窦初开的年纪,在齐国走了一圈还未尽兴,此时见到商队中有如此风姿卓越的男子,只一眼就瞧出他满身的故事,比起自家族内那些满身铜臭味道毫无深度的男子好看了无数倍,少女心立刻被挑动起来,瞬时被商泽忆所吸引。 这人是半路进的商队她知道,商队中领头的老吴前几天有跟她打过招呼,似乎是个叫游侠某的青年,与白鹿城的典狱司有些渊源,不过那人进了商队后就一直待在马车里,从未出过马车,故而入商队好几天才第一次让马夜雪看见了模样。 商泽忆与马夜雪在不同马车里,趁着休息的时间,马夜雪下了自己的马车凑到商泽忆马车边,大大咧咧敲了敲车门说:“我叫马夜雪,刚才见着你很好看,想跟你交个朋友。” 马家世代经商,骨子里都是这种外向的性子,男女都爱广交朋友,遇人就是自然熟,从不会害羞脸红,就算马夜雪藏在深闺中养了这么多年,天生的性子还是如此。 商泽忆在马车里觉得好笑,他没见着马夜雪的样子,但听声音最多十七,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居然搭讪到了自己身上。 他安慰式地夸了自己一句魅力不减,本是不想搭理这个小姑娘,但想到毕竟在人家的商队里,不回应总是不太好,脸面总是要给的,必要的礼节还是得做到。 “游侠某,很荣幸认识你。”商泽忆开了车门钻出去报出自己的假名。 刚才马夜雪是隔着车厢无意中见到商泽忆的样貌,只是模糊大概,现在人整个都在自己面前她看得完完全全,比起方才的惊鸿一瞥更为好看,风流不羁又饱含深意,比她所见的所有男的都有层次。马雪夜一见之下就倾心了,虽然她就十七岁,却也是懵懵懂懂知道这种感觉了,与对父母兄弟朋友完全不同的感觉,就像是胸口被小鹿撞了下,扑腾得厉害。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我想你做我相公。”小姑娘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马上就从当朋友改了口到了做相公,有些痴痴地,无遮无拦地说。 她声音不小,商队里又不是就她一个人,正好领队的老吴在附近,自然就听到了马夜雪的惊人之语。 老吴今年六十多,他十几岁时就跟着马公舒走商,一走就走了快五十年,五十年兢兢业业让他从小伙计走到了马家的大管事。他是马家的老人,与马公舒是同辈,说看着马夜雪长大也不为过,没有子嗣地他私底下也把马夜雪当成了亲生的闺女喜爱的紧,所以明明已经不必再做走商这种劳心费神的事了,他还不顾六十岁的高龄亲自往齐国走上一趟,原因就只是宠溺马夜雪。 因为马夜雪想去北齐看看,他不想让小姑娘伤心,又放心不下其他毛头小伙子,所以亲自下场来走这趟商。 不然没有他亲自出马,你以为马公舒会放心让马夜雪一个人去到齐国那么远的地方吗? 老吴做事的风格滴水不漏,也正如此马公舒才会放心让马夜雪跟着他。 听到马夜雪说出这样使人震惊的话,于公于私他都被吓得不轻,老吴对这位来历神秘的公子没有半点了解,唯恐他顺着杆子就把马夜雪给骗倒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老吴惯用恶意来揣度别人,这样的男人他见得多了,仗着有几分俊俏用花言巧语善于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行的是骗财骗色之事,是马夜雪这样的小姑娘最难抵御的。 老吴怕马夜雪吃亏,也顾不得老胳膊老腿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两人中间,不等商泽忆出言就打断了两人,拱手道:“原来这位就是游公子啊,贵客来到商队,这几日迟迟未来打声招呼,还请海涵。今天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老朽最喜欢结交青年才俊的人物,与公子一见便如故,若不是有走商的要事在身,恨不得能彻夜把酒言欢。” 老吴说得豪爽,不露声色挡开了商泽忆与马夜雪的视线。 商泽忆看出来老吴是怕自己对马夜雪起什么非分之想,所以才故意来恭维一番打个岔。他知道自己是被老吴误解成了登徒子,不过他并不生气,长辈护女心切他能理解,换他是老吴也会这么做。 况且他对于马夜雪这个小姑娘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觉得挺麻烦而已。这样的表白简直是不留退路,让他怎么做都不是。 要是直接拒绝了对这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说不准会是伤害,要是不直接呢,让她误解更是不好,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呢,老吴及时出现算是解了他的围。 “这位应该就是吴管事,久仰大名,可否借一步说话?”商泽忆也拱手回礼,说完他往前面走了几步。 马夜雪眼睁睁看他走出一段距离,心想着他还没回答自己呢,怎么就走远了,她性子风风火火催着要答案,便对商泽忆远远喊了一句:“你答应做我相公没?” 她这次喊得跟刚才还响,几乎整个商队的人都听到了。 老吴满脸铁青,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事完全就只是马夜雪的一厢情愿,怪不得这位叫游侠某的年轻人。话虽如此,他又不舍得对马夜雪发火,也没理由将气撒在这位神秘公子身上,只能无奈地跟着这个年轻人走到一旁,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到了另外一边,确定这段距离马夜雪应该听不见两人对话了商泽忆才停住,他直接对老吴讲:“方才的事请吴管家不用担心,我有相恋之人,而且与你们最多只有几日的缘分,到了金楼就各走一边,与马小姐不会有任何关系。” 老吴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他叹一口气道:“游公子说的话我是相信的,只是我们小姐的脾气随了马家的男子,见着了目标就会钻进去到实现为止,今日你没回答她,接下来几日她估计会死缠烂打,有些恼人的地方还请游公子包涵。” “那我直接回绝她?只怕会伤着马小姐,这样反而更不好。”商泽忆以为老吴是想让他直接拒绝马夜雪,这样做他是没什么问题,就怕会伤着了马夜雪。毕竟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年纪,一下子被残忍拒绝,基本的小姑娘都难以接受。 老吴也是过来人,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做得那么急,还是讲究循序渐进,不然反而会伤着马夜雪。反正也没几日的时间相处,建立不起多深厚的感情,只要到了金楼两边分道扬镳再见不着了,马夜雪突然冒起的情愫随时间也就慢慢淡掉。 他怕商泽忆误解,跑过去直接就拒绝马夜雪,赶忙解释道:“不不不,游公子误解了,我是希望游公子这几日不要对小姐太热情,也不要太冷淡,就像朋友那样就行。不然若一下子拒绝了,以小姐的性子定是要好些日子吃不下饭的。” 商泽忆有些为难,不太热情还行,可不太冷淡,难道是要他迁就着一个小姑娘啊。他是最烦这种麻烦事的,但看着老吴满是请求的眼神,商泽忆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最多就做几天的保姆嘛,咬咬牙就过去了。 “行是行,但吴管家你还是要看着点你家小姐,不要让她做出太出格的事,不然就算我能忍耐,亦只能说一声爱莫能助。”商泽忆说。 老吴忙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小姐这边我会看着,其他还是有劳游公子了。马家有恩报恩,这件事马家记住了,是欠游公子一次人情,以后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必定竭力相助。” 从这里能看出老吴做事周到,明明是求人帮忙,言行之间却又跟人拉近了关系,豪气让人不自觉有好感,即使确定只是短短几日交集的商泽忆,他亦是投桃报李的话使两人关系留下一线,毕竟世事无常,讲不准这段关系未来还能用到。 马家的处事哲学,就是把朋友弄得多多的,将敌人弄得少少的,老吴浸润五十多年是深谙其道,修得炉火纯青。 商泽忆对马家的这位老管事印象不错,谈吐举止虽有些心思,但还算得上坦然,不说深交,但帮下他还是不抵触的。 两人这边谈定,一同回到了原来的马车旁。 马夜雪还在那里等回答,在老吴担忧的目光中,商泽忆淡淡说:“相公就算了,但我们可以当朋友。” 这样的回答既没有给她确信,也不会伤了马夜雪的心,火候把控得刚刚好。 老吴听着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害怕商泽忆应付不来马夜雪,毕竟既要不伤人心,又要不留情,还是有些难度的。但商泽忆做得刚刚好,他这样一番话将马夜雪的期待从相公变成了朋友,算是半拒绝,但在心理上仍是在马夜雪的接受范围之内,不至于让她伤心。 老吴欣慰之余有些疑心,这位名为游侠某的公子至多二十五的样子,做事就能老练得如同四十多岁的老江湖,不像是无名之辈,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虽感兴趣,对这位公子的身份却不想去打听。白鹿城地位特殊,居四国中央,又是毫无规则的自由之城,正是因此四国中有无数在本国待不下去的人跑到了白鹿城。这其中有滔天的罪犯、旷世的文豪、绝世的高手形形色色,但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就是思想怪异与世不融,只能在白鹿城这座自由之城才能立足之地。 这中间任何一人都是为俗世规则不融之辈,入了四国免不了要起惊涛。 被典狱司偷偷塞进他们商队的,这位名为游侠某的公子应当也是这样的人。这种人的身份,知道的越少,对自己也就越安全,老吴走商这么多年这种事情遇见也不少,该有的尺度还是有所把握的,不该问的从来不去问,不该想的也从来不想。 他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要快点回到金楼,让马夜雪这个小妮子断了幻想。 “小姐,队伍已经比原定的行程慢了一天了,该启程了。”现在马夜雪刚和商泽忆交了朋友还在兴头了,老吴却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扰了她的雅兴,催着她启程。 马夜雪果然有些微微不悦。 但她仍是识大体的,知道走商耽搁不得,只嗔了一句:“才刚休息一会就要走了,吴爷爷你好讨厌。” 又对商泽忆说:“要不你来我的马车?” 意外的大胆举动让老吴猛的剧烈咳嗽起来,商泽忆赶忙摆摆手道:“男女不便,况且我的马车就挺好的。” 说完他上了自己的马车。 既然商泽忆不上她的马车,马夜雪只觉得少了跟他相处的时间,她也没有多想,在商泽忆进了自己的车厢后,便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吴爷爷,你是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吗?得赶紧抓药看看。”入车厢前,马夜雪注视着老吴,表情认真地说。 老吴闻言咳嗽得更厉害了,岔着气喊道:“启程了!” 接下来的路程开始有些恼人,马夜雪一有空就来缠着商泽忆,老吴时不时会探头来看看他的情形,甚至商队中的其他人,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对起来。 也是从血气方刚的年纪过来的,商泽忆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些青年人都是马家的伙计,能被老吴选出来陪马夜雪走商定然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性子里都是有野心的。马夜雪又是马家唯一的明珠,只要能取得她芳心在马家就能扶摇直上,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归有个念想,这些小伙子嘴上虽然没说,心里还都是有着憧憬的。 从金楼到北齐,再从北齐回到商国,这些小伙子一个个拼命的展现自己,就是希望能入得马夜雪的眼。可马夜雪一眼都没瞧他们不算,反倒是这个突然加入的商泽忆,莫名其妙就得了大小姐的青睐,还让大小姐说出要他做相公的话,完全断了他们的念想,让这些小伙子恨他抖牙痒痒了。 在马夜雪和老吴面前这些小伙子还是会装着没有针对,到了他们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就另当别论了,对着商泽小伙子就会故意开始嘲讽。 借着话说什么邻村的小白脸,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其实都指桑骂槐讥讽的是他。 商泽忆有些无可奈何,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受到了排挤,又不好跟这些小伙子计较,他什么身份,这些愣头青什么身份,堂堂白鹿城城主总不能扯着人领子跟这些连炼神都没有的小伙子对骂或者去马夜雪那打小报告吧。 那太掉身份了。 他是眼不见为净,当作自己听不到,这倒让这些小伙子确信他没胆子反击,一厢情愿便做实了他是绣花枕头,没消停不说,反而变本加厉讲得更难听。 张林是这些走商伙计中的小头目,老吴亲手带出来的,年纪轻轻就有二品境界,在年轻人中修为不算低,再修行个几年应该能有一品,努力一把或许能入炼神也说不准,那时候可就是谁都要尊重的客卿了。 要知道炼神是高手的分界线,过了炼神才有资格在这江湖有个名号。只是炼神难过,一品与炼神虽然就一步之差,却犹如一道沟壑拦在修行路上,过沟壑个有机缘,有些人寻着一条路轻而易举就过了,有些人望壑遥叹,终其一生都在这头翻不过去。 张林资质不错,又从说书茶馆的说书先生那得知四皇子商泽忆斩碎了源头,无数的能量投入四国之中将催生出新的俊杰,他觉得自己说不准也能幸运分到一点,未来能有资格在天下占个名号。 他对未来是满怀希望与野心的,同时对斩碎的源头的四皇子十分钦佩。虽然他是商国人却生得年轻,他出生时商国已经走向了复兴,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的岁月,无法理解老一辈商国人对老商帝的狂热。 他这样的年轻人,富有浪漫与挑战,更崇拜的是与他时代相近的英雄,比如十三岁就入通明的白海愁,比如千军万马中自顾表白的胡八刀,又比如一刀斩断了宿命,为天下带来新气象的商泽忆。 他崇拜英雄的商泽忆,觉得敢作敢为那才是人杰,于是两相对比之下越发地对偷偷藏入商队这个叫游侠某的小白脸瞧不起。 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有副好长相勾引了大小姐,牙口不好靠女人吃饭的家伙,定要找机会把你打回原型。张林是这样想的,于是嘴开了锁说得越来越没尺度,以前还是含沙射影,现在就几乎是指着商泽忆鼻子骂了。 “姓游的,是男人的话跟我单挑,输了就自觉离开商队,你敢不敢?”休息的时候,张林到了商泽忆的马车旁一把拉开车门,对商泽忆不客气的说。 他拉开车门时故意使上大劲,将门砸出哐啷响,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往这般看过来。 约战时张林觉得自己威风凛凛,其他的伙计都给他助威,连马夜雪与老吴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边,让他一度产生了自己是演义故事中主角的错觉。被所有人关注,张林感有光芒万丈的自我愉悦,对比那个不敢接受挑战的游侠某,他觉得自己充满了男人的魅力。 见商泽忆不做声,又有这么多人在关注他,这次他故意不躲着马夜雪与老吴,继续蛮狠地大声催促:“敢不敢,是男人的话应句话。” 他现在已经认定对方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语气越发的不留情面,只是他要是知道自己现在正不客气的游侠某正是他崇拜的商泽忆,不知道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商泽忆有些无可奈何,虽然他不爱计较却也没那么好的脾气唾面自干,他已经动了心思想下场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省得他满嘴喷粪,不过没等他动手,老吴与马夜雪却已经来了。 “干什么?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想代替我的位置了是吧?已经学会替我赶人了,接下来是不是准备把也我赶出马家?”老吴人刚到就眼神严厉地盯着张林,厉声三问。 张林是老吴带出来的,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老吴做刚才所说的那些事,不过他年轻好面子,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光芒万丈,下一刻就被老吴骂得大气不敢出,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硬着脖子不肯低头,抿着嘴就像个倔强的少年。 张林是老吴亲手带出来的,哪里不知道他的性格。这孩子天赋是有的,只不过有过于迫切的展现欲,这是优点也是缺点,需要时间打磨,能好好磨砺一番未来能成个人物,但现在看来还是有所不足。 他还想再敲打敲打张林,顺道也是给商泽忆一个交代,但商泽忆已经收起了教训之心,大度地说:“没事,张林兄弟刚才是玩笑话,我们都没放在心上。” 他这样说显得他大肚能容,瞬间让马夜雪眼睛亮了起来,美目满是赞赏之意。 马夜雪对商泽忆赞赏的目光被张林收在眼底,他不由得生出醋意,竟不顾老吴在场伸手就要推商泽忆,同时恼怒道:“谁要你说好话,我就是要找你单挑,我就是瞧不上你,怎么样小白脸。” 张林手上使上了劲,同时还运了能量,目的就是要将商泽忆推倒在地,让马夜雪见见他狼狈的丑态。谁知他手明明已经碰到了商泽忆,却似碰上棉花一样柔软,软软地将他所有的劲全都消解掉了,更是有一股吸力传来,拉着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张林跪得莫名其妙,在其他人眼里所见的也是一样。他们目光所见就仅仅是张林推下商泽忆,似乎是重心不稳,莫名其妙就给商泽忆跪下了。 这当然是商泽忆暗施的小手段,悄悄给张林一点教训。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他商泽忆不想跟晚辈计较是一回事,被人指着鼻子骂又是另外一回事,让他跪还是轻的,如果换他年轻火气旺的时候早就打断张林一条腿了。 他不是一时气愤,是真心能做出这样的事,不然你以为商国现在的跛子宰相许清印,腿是被谁给打断的。 商泽忆就站在张林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笑眯眯道:“何必行此大礼呢,跪着就行了,再拜就折寿了。” 张林满脸通红,刚跪下那一刻他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马上就要起身了,却不知道这个小白脸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让他感觉犹如被百斤巨石压着,怎么用力都起不来。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忽然感觉不到了体内的能量,就像被人抽走所有能量,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壳子。他再如何运转心晶感知不到半分能量,就仿佛毫无修为的废人一般。 张林被吓得不轻,毕竟他这一生所有的凭仗就是自己的天赋与修为,若修为被废,那他这一生也就完了。 他不傻,知道这是眼前这个他本瞧不起的男人使的手段,虽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段,但他一定有办法恢复。 张林想有点骨气强硬着不低头,但刀砍在了他的七寸上,使他不得不低头。 “我输了。”杨林低着头说。 要他承认自己比不上前几刻还让他不屑的人,是狠狠打杨林的脸,他似乎感觉到了四周嘲笑的目光,纷纷在笑他没用。他满脸通红,声音轻得如同蚊鸣,脑袋简直要埋到地里。 其他的伙计倒没嘲笑,只是的一脸惊讶,怎么杨林好端端就自己认输了?他不是二品高手吗,对付游侠某这个绣花枕头不是应该吃饭那么简单的吗? 对其他人的想法商泽忆不在意,给了杨林一点教训算是已经消了他的气,他收回压在杨林身上的能量,解开了杨林体内的能量流动,淡然说:“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二品的境界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受点教训是好事,省得以后给你家主惹事。” 杨林继续埋着投不敢起来,他怕一起来就看到商泽忆得意的眼神,看到马夜雪嫌弃的目光,看到老吴失望的表情,看到以往一起的伙计嘲讽的笑容。 面对困境,有些人会让他成为动力,越挫越强,有些人则会一蹶不起,杨林明显属于后者。 商泽忆见着他这样的模样有些头疼,这孩子心里素质太差了,自己随便教训了下竟然让他信心全无了,他不留情面道:“脸是你自己凑上来丢的,怪不得别人,丢了脸不要紧,以后挣回来就是。但你若想一直这样把头埋进土里,连面对自己丢了脸的勇气,你就是真的废物,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出息了。” 商泽忆说得很重,几乎是刮了杨林一嘴巴子,但有的人就不适合好好劝解,越是这种重话就越有效果。 果然杨林闻言头慢慢抬起,他看了眼四周,涣散的眼神开始凝聚其俩,然后起身对商泽忆坚定发誓:“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我等着,不过我现在准备去吃饭了,没空搭理你。”商泽忆说完丢下杨林,独自朝酒楼走去。 这几日走下来马家的商队已经到了临金道,到了一座叫瑞安的城市。 临近道接近金楼,商国便是这样,与王城金楼越近便越加的繁华,瑞安在临金道自然也是一座繁华之城。 城里的酒楼不少,但良莠不齐,第一次来得话是会找不到真正好吃的店,但马家走商多年有自己的关系网,在瑞安也有固定落脚的字号,饭菜可口之外住得也是绝对舒服。 马家在瑞安定的酒楼是沧海楼,瑞安城的第二酒楼。 这边掌柜与马家熟络早就得到风声,已经在大厅准备了几桌的好菜候着走商的队伍。 不等其他人一起商泽忆自顾就进了酒楼,随便找了一桌坐下,旁边老吴与马夜雪也跟着坐到了这桌,其他人惧怕老吴的威严不敢与他们凑桌,都挤在了其他几桌。 杨林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看了几张桌子的人愣了下,然后默默地坐到了伙计的桌上。 掌柜招呼着吃好喝好,商泽忆便不客气,筷子一起一落飞快,在不同的盘子中飞舞。 老吴有心事,只夹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就放下了筷子,反观马夜雪,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正抱着个大馒头在用力啃着。 吃了一阵后商泽忆终于酒足饭饱,他吐出一口气,拍了拍圆滚滚肚皮看向老吴问道:“怎么,有心事?” 老吴点头,他思索了几番不知道要不要开口,犹豫道:“我走商这么多年也知道道上的规矩,不该问的话就不要问,对人对己都好。但今日见着游公子折腾杨林的手段,明显已经过了炼神,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在白鹿城也该有名号,但我却从未听过天下有一号高手叫游侠某,不免有些忍不住好奇起来,游公子究竟是谁?” 老吴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游侠某是个假名。 商泽忆知道老吴是疑心自己的身份,毕竟炼神的高手通过马家商队入金楼,若有什么不轨的举动,马家也会受牵连。为家族尽心,他理解老吴的担忧,但他身份特殊,是不可能会告诉老吴的,只是不咸不淡地道:“吴管家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好,不该问的话就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人也不要去深究,对你对我都好,道上的规矩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老吴知道商泽忆说得没错,他走商这么多年能始终平安无事,除了做事滴水不漏之外,还是就是极重规矩。这江湖有自己的规则,要在江湖闯荡,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就要守好规矩,因为规矩能管住很大一部分的人。 你守了规矩,人家也会是守,但若你破了规矩,人家也会破,到时候就不要怨别人跟你不按规矩办事了,这就是江湖的默契。 老吴以前是很守规矩的,但这次不知怎么搞的,脑子里一直有种直觉让他破了规矩去探究这名游公子的真实身份,似乎这比任何事都要紧。 听到对方摆出了规矩,老吴已经知道他的态度,就算他真有心想探查商泽忆也不好继续强求,只能压下怂恿的直觉说:“游公子所言极是,是我唐突了。” 那边正啃着馒头的马夜雪瞪着眼睛看两人,两人半猜谜的话让她听了很久,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惊讶对商泽忆说:“原来游侠某不是你真名啊!” 商泽忆大方点头,又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说:“这是秘密,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你可千万不能往下传。” 属于两个人的秘密!马夜雪下意识将老吴排除出了知道秘密人中的一员,认定她与商泽忆有了两个人自己的小秘密,兴奋地说:“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保证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老吴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刚才他还在担心商泽忆的身份,现在却只剩下对马夜雪的担心。 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乎是完全将一见钟情当真了,而且一厢情愿地陷得不浅,虽然接下来没几日要是分开,但现在老吴却没有信心马夜雪能否真如他所料想的慢慢忘了这段初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章.没有新意的找茬 老吴正在想事情的时候,酒楼里来了人。 按说沧海楼已经被马家给包下,今日就只是马家的酒宴,掌柜的是懂规矩的,绝对不会放不想干的人进来。 来人是个一脸恶相十几岁的少年,带了个仆人,进得风风火火,不像是吃饭的,倒像专门来找茬。不用说这是有身份的人,掌柜明显惹不起,连路都不敢去拦,只一面说着好话一面点头哈腰,最后还是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商泽忆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马家的人在这,这名少年瑞安那么多家酒楼不选偏要找沧海楼的晦气,还故意横冲直撞,用小拇指都能想到他是冲马家来的。 看老吴跟马夜雪的一人严峻一人不屑的神情,商泽忆知道自己是猜对了,这个长得一脸寒碜的少年果然是冲马家来的,而且应当是老熟人了。 老吴为人稳重,马夜雪估摸着是不屑跟那个丑少年说话,两人都没有动作,而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就没有好的定力与脾气了,一个个站起来瞪着眼骂。 “李小狗,你敢来马家的地盘撒野。” “李小狗,上次被爷爷打哭忘了疼了?” “这次要把李小狗屎给打出来,让你长长记性。” 这个被马家的伙计不客气叫李小狗的少年是金楼李家的小公子李让贤。他与马夜雪一个是李正男六十岁所得,一个是马公舒六十岁所得,同时老来得子女,两人的遇就完全不同了,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一个自小因相貌丑陋始终不得李正男待见。 要知道李家一门上下皆是仪表堂堂之辈,从李正男开始到第三子李辰儒都是商国有名的美男子,李正男为此还颇为得意,直到李让贤这里出现异类,丢了他们李家的脸。 李正男过于以貌取人瞧不上李让贤。对于李让贤,李正男虽然因为他是李家的儿子没有限制他的衣食,却绝对不让他参与家族的任何事,对他极为不重视,就当养了个吃干饭的废物。 李让贤,退位让贤是段佳话,没有位置可退的时候,让贤的意思就是家主之位不要想了,有其他人选,叫李让贤死了这条心。 李家与马家在商界地位相当,有马李之称,李让贤与马夜雪都是最小的那个,却命运截然不同,正是如此,李让贤心有妒嫉,故意经常找马夜雪的麻烦,虽然每次结果都是揍成猪头。 要知道马家的伙计可不管你是不是李家的少爷,敢找我们大小姐的麻烦,就是找马家的麻烦,别管你是谁,马家从上到下向来不会客气的。 面对马家伙计的恐吓,李让贤这次意外的毫无惧色,他那张丑脸露着参差不齐的白牙,就如同下水沟里的老鼠一般恶心,他伸出小拇指挖了挖耳朵,不屑道:“就你们几个还敢威胁本少爷,今天让你们见见本少爷的厉害,等下叫马夜雪跪着向本少爷求饶。” 这话说出去还得了,马家的伙计顿时勃然大怒,特别是以马夜雪为梦中情人的张林,第一个就窜起来提了条板凳往李让贤头上砸去。 这一下要砸实了,非得给他的脑袋开瓢不可。 换平时李让贤已经抱头鼠窜了,但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即使他眼中有惧色,居然也敢不躲不闪。 他没爹疼爱,是吃过马家打的,应当知道马家的人从来不只说说而已。 张林心中有疑窦,手中的动作没有慢下来,已经要砸在李让贤的头上。 商泽忆见状遗憾地摇摇头,他对老吴说:“是个高手,吴管事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手的话,张林怕是有麻烦。” 老吴面色凝重,从李让贤入门时他就一直盯着他身后那名藏身黑袍中的仆人,这人是高手,而且是炼神中境的高手。 张林的板凳没有砸下去,反而他手腕被捏在李让贤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仆人手里。 李让贤躲在仆人身后狐假虎威,得意道:“马夜雪,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 马夜雪初时对他不屑,见张林被随手制住,立刻担心起他,她平时有些小姐脾气,可性子善良,对于自家的伙计都是打心底的关心,见状焦急道:“李让贤,快让你的仆人放了张林!” 李让贤还没说话,一身黑袍的仆人便制止了她,他笑容阴鸷看向老吴,哑着声音说:“吴老潮,你要是再不出手这个小兄弟的手就要断了。” 老吴使了个颜色让马夜雪稍安勿躁,他盯着这名黑袍的仆人,拱手道:“炼神的高手,不知道高姓大名?” 今日是刮了什么风,他才刚才见过游侠某有炼神的境界,此刻又来个炼神高手,老吴有些感叹,如今的世道是怎么样了,炼神的高手已经半分不值钱了吗?往日一个难遇的高手,今日一天之内竟能见到两个。 算上他,这间小小的客栈内居然有三个炼神境的高手,实属罕事。 这名黑袍仆人年龄大概四十多的样子,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修炼法则的原因,他脸色隐隐有着黑气,显得邪气十足。他手上使了一分劲,对于张林却感觉自己的关节几乎被扭断,连带着骨头都要从中碎裂,饶是他这样的坚毅性子愣是忍不住疼得低吼起来。 一日受创两次,对于张林也是折磨。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在江湖上即使不能独当一面,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哪里会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连续被两人给轻易击败不算,连性命都握在别人手里。 或许是第二次受创,张林并且气馁。 向商泽忆求饶的屈辱历历在目,前一刻还在发誓绝不让自己再如此狼狈,现在却又重蹈覆辙,本就已经让他不好受,又听到马夜雪因为他要向李小狗请求,他暗恨自己窝囊,忽然生出一股狠劲,竟不顾疼痛凭着毅力反转自己的胳膊,“嘎噔”一声扭断右手关节的同时也脱离了黑袍仆人的掌控。 以一只手为条件脱离黑袍仆人的掌控,张林的情况并不太好,他的右手颓然垂立,显然已经关节的骨头已经断了,不知道能否复原。他受了伤,却毫无溃败之色,反而高高地扬起头不肯认输,像战胜的将军。 败不馁,是成为高手的必要心理,战斗可以输,心却不能死,张林在被他教训之后成长飞快,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态。 见此状况,商泽忆却略微有些赞赏的看了张林一眼,对马夜雪说:“这个小子以后会是个人物,只不过现在鱼没过龙门暂未出头,你们马家要想收服他的话便趁现在。” 马夜雪虽然是马家的小姐,但年纪还小,听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不解。商泽忆叹了一口气,这话本来是要跟老吴说的,只是老吴现在不在桌前,与马夜雪讲这些是对牛弹琴,既然已经点到,能不能理解就是他们马家的事,他索性闭了嘴不讲。。 当张林断臂挣开黑袍掌控的时候,老吴已经飞了出去。 他看出来对方也是炼神中期的境界,与自己境界相仿,这样的高手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给李让贤做仆人,却不敢小觑他。但凡已经跨过了那道门槛,别说起仆人,就是乞儿也有资格让人重视。 之前张林在他之手,老吴没有信心能救下他,也不想与这位高手起冲突,故而出手有所顾忌,想看能不能平稳解决这件事。现在见亲手培养的张林断了一条胳膊,以如此暴烈的手段断了一条胳膊挣脱束缚,他再无法忍耐,出手便是夺命的绝学。 老吴原名吴世友,江湖却人少有记住他名字,除了他是马家的大管事外,几乎人人都只记得他叫吴老潮的外号。 之所以有这个外号,并不是因为老吴善识水性,而是他的成名绝学是某次观潮所得,名为汐潮劲。 汐潮有起有伏,随天地而反复,汐潮劲取自反复之意,运转能量时发时收,亦或者猛烈与轻巧之间快速转化,使对手无法应对快速切换的轻重能量,防不胜防。 即使有修为高于老吴者,在初次遇到都会吃暗亏。 老吴飞起已到黑袍头难听点就是李家已经不要的废人,绝对没资格也没能量能请动云朋归这样的高手。 “云小友特地来此所为何事?”老吴知道对方身份后暂收了手脚,转而想探探他的口风,能安全过去是最好的。老吴不算个纯粹的江湖人,行商这么多年他始终的一条原则就是能交朋友就绝不交恶敌,动手从来是最后的手段。就算张林的手因云道朋而断他气愤不过,也只能是气愤不过而已,没到要拼命的时候。 云道朋也是不是江湖的雏儿,没这么容易就被老吴套出话来,他转了转手腕语带随意地说:“没什么,听闻吴老潮的汐潮劲厉害,特地来试试手脚以磨炼磨炼武技。” 不用想这就不是真心话,老吴还想说什么,云道朋却不想费口舌的样子,他一捏手印,庄严法相再现,金刚怒目佛主抡臂,手成巨大佛印向老吴压去。 老吴早已有防备,对于金刚神力巧不能破,他便以涨潮之势调运能量,大佛印刚出他就抬手来挡,也成一掌与佛印碰在一起。 涨潮之势已是老吴力之极,却仍是差了金刚神力的些许磅礴,两人一对掌他便被迫得飘然退去,被云朋归逼出了沧海楼。 老吴此时已经意识到不好,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目标,云道朋方才故意将他逼出沧海楼,目标明显是了酒楼内其他人。他第一个想到就是马夜雪,以马家在商界的势力以及马夜雪对于马家的重要性,确实值得出动云道朋这样的高手。 马公舒将马夜雪交代给他,可是不能出事,他起了急意,不再准备藏拙欲速回马夜雪身侧。云道朋哪里会给老吴机会,他亦出了酒楼,双足立地挡在老吴去路,似乎是猜出老吴担忧,他手捏佛印道:“不是马夜雪。” 云道朋还是不想与老吴正面冲突,他金刚神力虽然能克汐潮劲,也就有一点优势而已,吴老潮五十年道行根基深厚,除汐潮劲外还有其他手段,真是拼起命来,他亦占不到好处,只会两败俱伤。 他的任务只是牵制住马家的高手,并未要他拼命,他修为不易,可不想因为这种事伤了根基。 不是马夜雪?那这只商队中就只有游侠某才有可能了。老吴一转念就将事情想了个通透。 他本就猜中游侠某是个假名,也清楚他身份见不了光,不然也不用借他们的商队掩饰入金楼。但就不知他是什么身份,竟能出动云道朋这样的人来阻击,而且听云道朋意思,出手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还有其他高手。 “是游侠某?他是谁,竟能出动你这样的高手?”老吴心中有疑惑,不禁出口问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章.药王,药王江 云道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给出了一点信息算是提醒:“他的身份你还是不要深究为好,你只需知道,我们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商国。吴老哥若是商国之人有爱国之心,只消在酒楼外待上片刻,我们办完立刻离开,绝不会伤着马家人。” 老吴闻言陷入考虑之中。 他对游侠某是有些好感,但也就好感而已,最多还有白鹿城的那点关系。他终究只是个外人,为他惹上云道朋这样的敌人确实不合适,而且观此状况,云道朋身后还有其他组织,能驱使炼神高手的组织,绝不是马家这样的商会能够招架的。 他在心中盘算利益,于理于利,都是该撒手不管这件事,游侠某是生是死,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至于白鹿城那边的交代,只能未来用其他手段弥补。 老吴不准备再动手林,他收起架子,在门外看向内厅,想看看里面会是如何结局。 内厅现在喊杀声厉害,有四道身影与商泽忆正战在一起。 在老吴被云道朋逼出门外的时候,商泽忆就已察觉到什么,他抬手将马夜雪抛到了马家伙计那边,在马夜雪满眼不知所措中自嘲一笑道:“原来是冲我来的。” 话音刚落四道身影就从天而降,四人分别是刀者,剑者,术士,炼器师,个个都有炼神巅峰的境界,而且出手之间配合无间,竟是以炼神的境界与归虚巅峰的商泽忆战了个不相上下。 虽然对付四人组他没尽全力,但也能说明这四人修为配合相互弥补,确实不错。 之所以不尽全力也不是商泽忆故意留手,这四人可是冲他而来的,他可没有大意给自己留麻烦的习惯。会留手是因为他在酒楼内察觉了另外一股归虚境的气息,此时正在暗处如毒蛇般地盯着他,但凡他要是出了全力必然会露出一丝空隙,那对于酒楼中藏着的另外一人就是极佳的出手时机。 那人明显是擅长一击必杀的刺客,同境界之内这样的刺客最为可怕,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机会,雷霆一击就不会落空,商泽忆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他想要一边消耗着四人组,一边四处发散能量想找出那名刺客的具体位置,先除掉这颗在背芒刺,然后再解决这四名炼神境的小人物。 若不是他境界掉得太厉害,仅仅对付几名境界最多才归虚的人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商泽忆所想策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那名刺客也不是庸才,隐藏行踪的同时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断变化位置,任商泽忆如何探查,就是躲在暗处抓不出蛛丝马迹。 敌在暗我在明这样的局势,让商泽忆十分难受,有人来暗杀他,必定是做了全足的准备,拖下去对他更为不利。商泽忆准备行些险招,他挡下刀剑同击之时,故意露出一点破绽诱导暗处的杀手现形,好让敌手全部化暗为明,他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想到如此,商泽忆便猛然使出八分力气,他双手分别抓到刀剑,指如鹰爪勾住,竟生生将刀剑扭得变形。四人看到如此不惊反喜,他们的作用就是迫使商泽忆使出全力,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暗处做最后一击的同伴出手。 商泽忆对他们上了心这正合他们意思,四人更是手段层出,剑招、刀技、术法、机关暗器连绵不绝,不求能伤到商泽忆,只要能让他无法腾出手来应对最后一名同伴就行。 一时被如此多的手段攻击,商泽忆手脚未乱,他有条不紊地化解攻击,看似颇为吃力,其实还是有多余精力暗暗留下心眼,就等着暗处的刺客出手。 他现在故意露出了多处破绽,心想那名做最后攻击的刺客就要出手了吧,只要对方敢出手,他就有自信能解决现在的困境。商泽忆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毕竟是经历过源头一役那样的大事,他心理足够强大泰然自若,就等着对方出手。 他很有耐心地等了一阵,只是奇怪对方怎么始终不出手,他以为是自己露出的破绽太小还未让对方动心,便一点点将破绽露得越来越大,背后、胸前、脖颈,处处要害都毫无保护,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是满身破绽了,要换他自己是刺客的话绝对忍不住要出手,对方却还是忍着没有出手。 这么能忍?难道是看穿他的计划了?商泽忆疑惑想道。 正想着,一道人影从楼下摔落下来。 他一身黑衣,手中握着分水刺,标准的刺客装扮,却不知因何缘故身上皮肤有深度腐蚀的痕迹,从二楼掉落之后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不知死活。 四人组一见那名刺客脸色大变,商泽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有一点他知道,再没有暗处的刺客再威胁他了。 他再无顾及,对付四人组修为尽展,手起如云飘飘荡荡瞬出四掌就击中了四人的胸膛,将四人打得吐血不起,昏厥了过去。 收拾完四人他看向二楼,他知道刺客是不会自己成了这德行的,二楼必定还有人在。收拾完四人组的空当他已经大概猜中是谁了,观刺客身上的痕迹天下毒功能有这样的修为也就一人,他还是谨慎地喊了声确定下:“老姜块,看到你了,不用再藏了。” 听到声音二楼窸窸窣窣有了动作,不一会就从二楼下来一个十六岁左右,背着药箱与一把长刀的俊秀少年郎。等到那名少年郎走近,商泽忆摸了摸他脑袋,发出多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意,愉悦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郎正是药王江,如今药王府的新任药王。 药王江指了指地上的刺客,又抬头示意了下昏厥过去的四人组,道:“知道你要回金楼,还听闻有些人要对你出手,我就赶过来了。” 说完药王江忽然一拍脑门,冒冒失失道:“还有一个,差点给忘了。” 刚说完他指尖就出现了一只青色的飞鸟,酒楼外的云道朋见状已经想要遁去,一次失败了不要紧,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他需要回去从长计议。 药王江可不给他机会,就听他喊了声“去”,青色的飞鸟就如同闪电飞跃袭上了云道朋,也不见如何剧烈,就只是轻轻碰上他的皮肤,云道朋便再无法动弹,并且全身都被腐蚀成黑色,显然中毒厉害。 药王府并列江湖四大府,它的毒功法则毒功化形可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还是新晋药王,有着金色心晶的药王江使出来。 云道朋这种炼神境的高手,在老吴面前显摆下还行,在他面前也就跟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差不多。 收拾完云道朋药王江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现在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章.他的样子好像一条狗 商泽忆将药王江的毒功化形尽收眼底,他境界是没了,但眼力还能,看出刚才只是牛刀小试,药王江真正的境界已经入了道藏,他赞许道:“不错啊,小小年纪就入道藏,快赶上当年的白海愁了,怪不得他当年这么器重你,一定要你做下任城主。” 药王江还是以前那样一本正经的性子,有一说一,就算是商泽忆说的话,有不对的他还是会反驳:“我比不上他,他十三岁就入了通明,我入道藏时已经十四了。” 十四岁入道藏在古今来看都是绝无仅有的,其惊艳程度起码能拍进古今前三,药王江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说出去能将一大堆五六十岁还在炼神门外徘徊的老头给羞愧死。 也就商泽忆知道药王江为何会不满意。 当年一役过后,药王江的父亲与姐姐双双去世,就连关系还没成的姐夫胡八刀也在白鹿城城墙上使去第八刀身魂尽数消散人间。现在的药王府虽还是天下四府之一,高手却几乎损失殆尽,只能靠药王江一人独立支撑,而今天下局势大变,因源头毁去散入四国的能量使大量高手冒头,很多势力也应之而起,他若不想药王府成为第二个苦寂寺,只能逼得自己越来越强。 道藏很强,但还不够,药王江目标是至高的通明境。 入了通明,白海愁当年一人能守一城,他亦要一人立一府。 商泽忆摸了摸他脑袋,安慰道:“别着急,通明的怪物随那一役都已经没了,现在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人打架能打得过你的,你还年轻,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药王江也知道商泽忆说得没问题,欲速则不达,他点头囔囔道:“嗯。” 在商泽忆与药王江说话的时候,马家的那群伙计都呆若木鸡不敢动弹,连门外的老吴也艰难地站在那里,手脚就跟被使了定身咒那般,不能挪动半分。 他们都亲眼看着商泽忆轻描淡写就同时击败了四个炼身巅峰的高手,药王江的出手,在他们眼里更是诡异,更惊讶的是他的身份,居然就是药王府的新任药王,十四岁就入了道藏的绝世天才。 以张林为首的伙计已经没有了脾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瞧不起的绣花枕头会是个高手,他是什么身份他们不已经不敢想象了,毕竟站在他身边的药王江就是他们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人物,不要说他们这些马家的伙计,就是马家的家主见了他也得跪在地上敬茶。 也就老吴已经猜出了游侠某假名之外的真实身上,世上能得新药王如此重视的,唯只有一个人。 那个陪伴七岁年幼药王走江湖,曾入通明又舍了境界斩碎源头,亲手杀了老商帝的商泽忆。 那个商国禁忌之人。 怪不得他要藏在马家的商队里,因为他压根就不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商国,一旦他落在商国的阳光之下,迎接他的就是对老商帝狂热者的无尽追杀。 比如倒在地上的云道朋这些人,而且追杀者不仅仅只有这一波。 老吴现在很是为难,既然知道商泽忆身份了,他明白这是颗多烫手的山芋,不说他了,就连马家也无法接手,万一被人知道那就是灭门之祸。可现在山芋已经到了手上,想再扔掉就难了,这颗山芋自己愿不愿意不说,没看到还有四府之一的药王府就站在他那边吗?马家敢忤逆药王府? 那些对老商帝的狂热党马家惹不起,药王府马家更惹不起啊,老吴左右为难,脑袋都大起来了。 酒楼内外的马家人个个都不敢动弹,唯独一人却不受影响,站起来小心走到商泽忆关切道:“游侠某你没事吧?” 也就马夜雪了,到现在还天真地以为游侠某就是商泽忆的真名。 “游侠某?”药王江神色古怪地抬头瞧着商泽忆,他指头戳了戳商泽忆调笑道:“又开始骗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跟九年前一样,也不知道换个其他假名。” 商泽忆先是回了药王江的话:“懒得想其他名字,况且这名字也没几个人知道的。说起孩子,当年你七岁还能算是小孩,这小姑娘可是十七岁,比你现在都大,不算孩子了。” 然后他回马夜雪道:“我没事,不过老吴似乎有点事,你快去扶他进来。” 他指了指门外无法动弹的老吴,马夜雪狐疑的目光在商泽忆与药王江之间来回转动,他心中虽然有无数疑问,但还是懂得尺度,便依着商泽忆的话去门外将老吴扶了进来。 商泽忆跑不了,有什么疑问稍后还能问他,老吴如果有恙,拿他一辈子都会不安。 沧海楼外是动弹不得的老吴与不知死活的云道朋,马夜雪对这个找上门来的高手没什么好感,路过的时候还踩了一脚,然后才把搀扶着老吴进酒楼内坐下。 老吴刚坐下,商泽忆就递上一杯茶道:“喝口水压压惊。” 老吴毕竟见过市面,还有些定力,没有像那些小伙计一样被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失神只是短暂的,一口水后他暂时已经恢复过来,便开门见山对商泽忆乞求道:“四皇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来,但您的这趟浑水马家是淌不起,想请您能大发慈悲,放过马家。” 知道了商泽忆真实身份后,老吴不敢再倚老,说话间都低了一等。 马夜雪在一旁听老吴对商泽忆改了称呼,好奇道:“什么四皇子?什么浑水啊?吴爷爷您在说什么?” 不用老吴回答,药王江在旁替他向马夜雪解答说:“四皇子就是商国的四皇子商泽忆,也就是你所认识的游侠某。带着他今天这样的刺杀只会越来越多,都是你们马家惹不起的人物,所以你吴爷爷想赶人了。” 药王江只是实事求是说话,听起来却不算那么客气,老吴脸上有那么些难堪,反而是马夜雪不懂轻重,只听到老吴想赶人就不乐意了,老母鸡一般地护在商泽忆身前嚷嚷道:“不行不行,就算他是商泽忆我也不准你赶他,他可是要做我未来相公的。” 马夜雪说话声音不小,这下一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到了,那些伙计都倒吸一口冷气。商泽忆是谁,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连源头与商帝都能斩能杀的人物,要杀他们还不比捏死一只蚂蚁简单,他们居然还曾无知地奚落他。顿时一个个伙计忐忑得如同打了雨的鸡,满脸苍白,瑟瑟发抖仿佛觉得下一刻就要杀劫临身。 而张林只是目瞪口呆,心中五味陈杂,他素来崇拜商泽忆,但对游侠某却没有好感,但当两人变成一个人时,他不知道自己是要敬还是要厌,或者这样说,两种情绪都有,却独独的没有怕。 张林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话。 在二十年后他成为一方巨掣之后,再回忆前今日的场景,他才想明白自己当时没出口的话是什么,只是单纯感谢他让江湖也让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可能,全是敬意。 这是后话,现在张林没有说话,而马夜雪话出口后老吴脸色变得极其难堪,他想不到马夜雪能如此不懂事,平时也就算了,这样的大事还能不知深浅,竟然还大声嚷嚷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现在算是捅破了窗户,纸里再包不住火,在众目睽睽之下商泽忆的身份与马家曾有的联系是绝对藏不住了。 “胡闹!”老吴罕见地对马夜雪严厉,摆出了长辈的威严。 马夜雪首次被老吴呵斥,顿时不知所措,满眼的都是委屈。老吴见到马夜雪这样的姿态微微软了心,面色也有些缓和,他刚想好好跟马夜雪说清楚中间牵扯,让她知道利害,哪知道马夜雪压根没有放弃,赢弱但倔强地说了句:“不管他是谁,都是我认定的相公。” 老吴被气得差点当场去世,他颤抖着胡子却没再次呵斥马夜雪,反而重重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这孩子是让自己与当家的给惯坏了,算是自作自受。 对老吴的担忧商泽忆看在眼里,他没准备让马家的人继续为难,他让马夜雪扶老吴进来就是想跟他说个清楚,有些事情要交代下,顺道也好好道个别,哪知道会有马夜雪这档子事。 他咳嗽了一声将几人的目光都拉到他身上,然后说:“我知道马家的难处,本来这事不准备让你们为难,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马夜雪闻言挣扎抓着商泽忆的衣袖,小心翼翼道:“不行你不能走,你是不是怕吴爷爷不让你留着,没事的,这只商队是我管的,我让你留着。” 商泽忆轻轻拉开了她的手,对老吴讲道:“这个姑娘的癔症还是得你们自己解决,我是帮不上忙了,情窦初开是人生必经阶段,好好说道还是能说通的。还有…” 他瞧了眼张林,低声建议老吴:“你那个叫张林的伙计是个苗子,现在是金鲤在池还未成势,未来必定会化龙冲天成为一方巨掣,你们马家是留不住他的。看在有带路之情上给你们一点建议,你们马家想日后与他有些情面的话,在他未成势之前或许能给他点帮助。” 老吴想不到商泽忆会跟他讲这些,他听进了心底,无论是有关马夜雪的还是张林的,毕竟白鹿城主的眼光,定然是不会出错。 商泽忆已经确定是要与他们商队分道扬镳了,虽然不是被他逼的,但老吴仍有些不安,故而特地说了些软话,想在两人之间留下写情面。 “这次的事马家是愧对于四皇子,也希望四皇子能理解,日后有什么马家能帮忙的,必定…” 老吴还没说完,商泽忆就笑眯眯地打断了他:“这些客套话就算了,今后我与马家应当不会再有其他牵扯了,所以你也不用用走商的这套招呼我。” “走了。”商泽忆对药王江说。 药王江“哦”了一声,背着药箱与长刀跟在商泽忆身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两人越行越远。 待到两人走远,才有一名伙计指着地上不知道死活的几名高手问老吴:“吴管事,这些人怎么办?” 老吴看了眼内外躺着生死不未明的总共六人,他咬牙厉声道:“放着,这件事情马家不去参与。你们都给我记住了,马家与商泽忆以及这边的暗杀者都没有一点关系。” 其他伙计都齐齐答应,只有张林默然不语,他断了一臂,仍撑着站立。 老吴记得商泽忆的临行嘱咐,现在观张林确有金鲤之相,他从怀中掏出一瓶珍贵的百草续筋膏,起身递给张林道:“先用百草续筋膏养着手臂,等到回到家族我会金楼找最好的医师治你。” 张林知道百草续筋膏的珍稀,是出自药王府的外伤圣药整个马家也不超过五瓶,却被老吴用在了他身上。张林心生感激,他迟疑接过装药的瓶子,真诚对老吴说:“谢谢师傅。” 他是老吴带出来的,喊老吴师傅也是情理之中。 老吴拍拍他完好的肩膀道:“等你肩膀好了,我正式收你为徒,传你汐潮劲。” 张林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原本以为断了臂膀无法救治,却是祸福相依,竟被大管事收为徒弟,他不敢置信,但手臂传来的疼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张林竟无语凝结,七尺男儿忽然落下泪来。 以利诱之,以情动之,老吴收买人心的手段如火纯青。 商泽忆留下的两点交代,张林这边是有个好开头了,另外一事就是正呆呆看着商泽忆离去方向的马夜雪。 情窦初开的少女,以为自己遇见了真命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记的。 马夜雪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相公的。“ 老吴头更大,跑了半辈子江湖的老江湖,此时终于没有了手段。 马家的人收拾的收拾,疗伤的疗伤,头痛的头痛,都忘了这件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个让人生厌的李让贤。 带着云道朋找上茬的李让贤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便乘着所有人忘记了他的空当溜出了酒楼,他出酒楼就准备快些赶回金楼,将今天的事告诉李正男。 马家跟杀老商帝的凶徒搞在一起,马夜雪还扬言要他做相公,看我怎么就这件事闹大,让你们马家就此消亡。 马夜雪啊马夜雪,总有一天你会跪在我身前的。李让贤恨恨想道。 他没走出多远,两道人影就出现在他身前,商泽忆背着一把刀满脸惬意,说:“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差点就忘了还有你这条尾巴,我是要杀了你呢,还是杀了你?” 商泽忆笑眯眯地问道,李让贤被吓得半死,裤裆下面直接湿漉漉了,屎尿味顿时弥漫开来。 “还是我来吧。”药王江爱干净,见状皱起了眉头,手上一只青色的小虫子化形出来,撞进了李让贤的胸口。 李让贤以为自己要死了,哭嚎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还安然无恙,药王江则面无表情地说:“毒虫已经进了你的心晶,我心思一动你就会毒发身亡,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办。” 李让贤趴得跟狗一样的,他这样的人早就没有了尊严,更何况是逼命之时,战战兢兢地说:“我知道,我知道,马家的事我就此烂在肚子里,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走吧。”这次是药王江先走,商泽忆在后面跟上。 李让贤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等到人走远了,他只能远远看到两道模糊身影,他才抬起头,满眼都是恨意。 马夜雪、商泽忆,马家、李家、药王府,我一定会让你们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的。 身后有脚步声,李让贤以为商泽忆回来了,吓得又趴在地上。 “嘿嘿,你的样子好像条狗,但我就喜欢跟狗合作。” 身后是李让贤熟悉的声音,云道朋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交给他的。 李让贤趴得跟低,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以示恭敬,这道声音的主人比商泽忆更可怕,虽然是笑着却是笑里藏刀,轻易就会杀人的。 李让贤不敢见到他的脸,他伏得很低,眼里仇恨却更重,几乎要刺穿地面。 所有人,都得死!李让贤恨恨地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章.商泽晋,兄弟相残 过了瑞安便到了瓯吴。 与马夜雪一行分开之后,商泽忆两人走得极快,只一天就到了瓯吴,以他们的速度,正常明天就能到金楼。 “自从源头一役结束,我还没去看过老(这词为嘛违禁)胡,这次金楼的事情完,我跟你去趟巫山,到他们两坟前敬杯酒。”一路走来无事两人便不自觉就聊起天来,对于多年未见的两人,自然而然就聊到了胡八刀身上。 胡八刀对于商泽忆亦师亦友,对于药王江则是半个亲人,三人曾一起走过江湖,也干过许多大事,虽过去数年,到现在却仍历历在目。 谈起胡八刀药王江就想起了药紫苏,两人生未同床,死后幸能同穴,既然如此,可自己的姐姐与姐夫事实已经死了,药王江有些难受,捏了捏发酸的鼻子说:“姐姐与姐夫不喜欢被人打搅,我将他们的墓安在了巫山之巅,沿路有毒物守着,你现在的境界独自上不去,等事情完了我带你去。” 商泽忆点头,无意间按到了药王江的伤心处,他有些愧疚,赶忙岔开话题:“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来商国的?这趟行程隐秘,除了王昭漠我可谁都没告诉。” 药王江的软弱只是一时所感,现在他是药王,再不是几年前那个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孩子,只眨下眼他就收起了软弱,对商泽忆说:“你们白鹿城有暗流,商国亦有自己罗网,你一进商国就已经被罗网给盯上了,也幸好暗流在巫山的乌鸦及时通知我,我才能第一时间赶到。” 原来是罗网,商泽忆恍然大悟。 对自家的这个情报组织商泽忆一直不太了解,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罗网在前宰相许明章的手中,旁人插不了手,只知道神秘无比,掌着四方情报,却不曾想有如此大的能耐,竟然能跟到他的行踪。 如他所知不差的话,在许明章死后,罗网是在他的儿子,也就是商国现宰相许清印手里。 “这么说,是许清印要杀我咯?是要报当年被我打断一条腿的仇?但这小子不该啊,我与当今商帝的关系他是知道的,他心思深沉,断不会为了一条腿招惹我皇兄,而且就算他想做这样的事,手上也没有这么多高手。炼神与归虚的高手在我们眼里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许清印可不是那么容易笼络的,像日前那样不要钱地一箩筐地拿出来,他办不到。”商泽忆以为许清印想报当年断腿之仇,想想又觉得不对,顺道提出自己的疑惑。 对于是否许清印要杀他,他保持怀疑。一是动机,二是实力,许跛子两者都不占,只是个罗网在手说明不了什么。许明章与老商帝新死白鹿城,许清印刚接手罗网没多久,实力还未收拢,在罗网根基未稳,中间被什么人给渗透了亦是难免,这件事上许跛子或许是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也说不准。 药王江对中间内情本了解得不是特别多,药王府虽是江湖四府之一,但擅长的却是用药救人与用毒杀人,情报方面四府相同,比起暗流罗网这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要不是有右相王昭漠亲自派人过来指点,他也不会知道得这么多,理解得可能还没商泽忆深。 “这些不是许清印的人,是血骑。”药王江没有吊人胃口的坏习惯,直接将王昭漠派人传来的信息尽数告诉商泽忆。 血骑是前任商帝亲管的精锐的兵种,曾以三万追杀十万东篱大军,以绝对实力震慑四国,其中高手众多又对前任商帝忠心耿耿,对于杀了前任商帝的商泽忆,确实是有动机也有实力来刺杀,只不过…. “血骑虽然有这动机有这实力,但在源头一役中血骑应该已经死绝了,就算有留下些余孽,也成不了气候,更不可能有能力渗透到罗网之内。毕竟许跛子虽然断了一条腿却不是吃素的,就几个漏网之鱼的血骑,在他看来也就比狗好上一些,还没实力在他的一亩三分地搞手段。”对血骑与许清印商泽忆都极为了解,故而当场又有其它疑窦。 当年商帝趁白海愁新丧,领血骑倾巢而出欲要拿下白鹿城,胡八刀在千军万马中出第八刀遁入通明,一刀斩尽血骑。这支满是高手的传奇之师被胡八刀全军覆灭,就算有当时有漏了几个,也是些朝不保夕的落水狗,不可能有能力渗透到许清印的罗网之中,而且刺杀他的那一批人,背后明显还有股大的势力。 对于当时在白鹿城发生的事,药王江不比商泽忆知道的少,在没有得到王昭漠情报之前他也以为血骑真已经死绝了,可谁曾想并不是那么回事。 中间的原委不算复杂,但药王江还是捋了捋思路才对商泽忆说:“你说得算是没错,如果王昭漠没有将事情查清楚的话,估计全天下所有人都会以为血骑真的已经死绝。” 原来是王昭漠查到的,那定然是大事,商泽忆赶紧竖起耳朵静待下文。 “当年的血骑确实已经死绝,但所有人都想不到前任商帝早已未雨绸缪建立第二代的血骑。这些二代血骑皆是来自于商国境内各个门派的高手,例如苦寂寺的云道朋,或者之前在客栈死的那名归虚高手,他是金楼剑圣夏东来的关门弟子,所以商国的江湖,十几年来常有高手莫名失踪,都是入了二代血骑。这些二代血骑实力不错,虽然没有初代血骑那么恐怖,但胜在没有痕迹,估计是前代商帝准备用在什么地方的奇兵。” 商泽忆这是听懂了,他再问:“你的意思是,要杀我的是二代血骑?” 药王江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的意思是,要杀你的是掌着二代血骑的人。” 见药王江如此认真的模样,眼神中还有着丝丝的悲怜,商泽忆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既然药王江强调是某个人,那这个人定然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他迟疑片刻,强撑起勉强的笑容问道:“不会是商泽睿吧?他当了皇帝后就准备把我杀了?” 若是商泽睿要杀他,他大概会不知所措,毕竟两人的亲情是经过源头的考验的,商泽睿是与胡八刀一样对于他极其重要的人,他从未想过与他们刀剑相向。 药王江再次摇头否决了商泽忆的猜想。 不是商泽睿,商泽忆放松地吐了口气,恢复往常精神,只要不是商泽睿其他人都不是问题,兵来将挡,最多就相杀而已,没什么难办的。 “是商泽晋。”没等商泽忆才松气多久,药王江就低沉着声音抛出另外一个意料不到的名字。 商国的三皇子,商泽晋。 前任商帝龙生四子,除了商泽忆年轻时韬晦被人喊废物外,其余三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老大商泽睿做太子时已经有完美太子之称,被喻四国中最完美的继承人,老二商泽弘骁勇善战,十几岁就主动请缨镇守东境,老三商泽晋博览古今,文韬艳绝天下,是四国中有名的才子。 商泽忆听闻是商泽晋要杀自己愣了下,毕竟这个答案大大超出他意料之外了。 商泽晋这人吧,是个大才子,四国公认的那种。你很容易把他跟风花雪月联系在一起,或者提到他脑中浮现起埋头看书的书篓子,但绝对无法将他跟杀人这种毫无书卷气的事并在一起。 毕竟商泽晋手无缚鸡之力,不用说杀人了,那双手连菜刀都没握过。 “你是说我三皇兄要杀我?”商泽忆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定问道。 若说是商泽弘要杀他,他还是能理解,毕竟是习武之人,又自幼对前任商帝崇拜,会因为前任商帝的死记恨上他,但商泽晋……他只是个书生。 药王江看了他一眼,摇头之后又点头,说:“你不用怀疑自己听错了,确实是商泽晋要杀你。所有人都没想到,前任商帝在世之时候把二代血骑交给他管了,他名义上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子,实际却是掌着大杀器的血骑使。而在前任商帝死后,这一支看不见并且有无数高手地军队就只完全听他一人之令,你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兄,他若是要动手杀起人,全天下估计没几个人能对抗。” 商泽忆知道这不是药王江的空口之言,他的情报来自王昭漠,定然是有根基的事实。他接受事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惆然道:“想不到刚结束父子相残,现在又要兄弟相残了,这世道可真不让人消停。” 药王江闻言停住了脚步,他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有时间感叹,还不如想些办法稳固你的境界,至少下次再遇到这些人的时候我能放开手脚,不用照顾着你。” 对于药王江的吐槽商泽忆毫无愧歉之意,他捏着下巴,指着前方一人好整以待地说:“中间那个摇扇子看到没有,似乎是领头的,等下抓活的。” 前方路上,十几高瘦不一的人阻在路上,他们气息内敛显然个个都是炼神地高手,中间摇着扇子一人,更是有归虚中期的境界,比昨日刚死的夏东来关门弟子还强上一些。 握扇子那人白衣纶巾书生打扮,衣袂迎风翩跹,也不嫌大冬天的冷得慌,纸扇骚包地摇个不停。明知商泽忆与药王江身份,他未有惧色,反而走上一步施施然躬身行礼仪之道,然后才开口说话:“我家主人让我在这恭候四皇子多时了。” “要打一架吗?”商泽忆捏了捏拳头,皮笑肉不笑地一马当先站在前面。这些人要放江湖上个个都能引起轰动,在他眼里却不算什么,毕竟商泽忆亦是曾到达通明境界的顶尖高手,炼神归虚完全不够看,能入他眼睛的至少也要道藏境才行。 见商泽忆上来就准备开打,倒是出乎白衣人意料不到,传言商泽忆境界不是已经跌出道藏了吗,怎么还这么凡事不惧的模样。他赶忙摆手,边摆手边解释道:“我们这些人哪里是四皇子与药王的对手,在这里只不过替主人在这里传一句话。” “说!”商泽忆捏了下拳头,噼里啪啦作响,就像马上要开打一样。 传话,传话要十几个人吗?商泽忆冷笑。 白衣人听得眼皮乱跳,对面的可是两个传说中的人物,十四岁入道藏的新药王以及入通明又舍弃的白鹿城新城主,这两人要发起飙来,他们这些人毫无疑问就要全死在这了。 他行礼姿势更谦恭,几乎是把腰弯到了脚底,不敢有任何引起误会的举动,因为他接下来传达的话没他的姿势这么谦恭,只能以形补言,恭敬道:“主人说,四皇子若现在原路返回,他与你还是兄弟,若你入了金楼,他便只能与你相杀,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说完白衣人忙让开一条路,也把选择权交给商泽忆。 这条路通往金楼,也决定商泽忆与商泽晋的兄弟之情是续是断。 “恼人。”商泽忆想也不想,毅然就踏出了往金楼的脚步,世间虽重兄弟情,但他受人临终托城,一诺千金,还有一座城的人需要他来守护,两相取舍,根本不用思考。 “告诉商泽晋,有什么手段我都候着,金楼我是去定了。” 丢下一句话后商泽忆携药王江扬长而去,只留白衣人一行人站在原地,朝反方向目眺远方,似乎在等候什么。 不一会,远方缓缓走了一道白色身影,他手握一本书卷,样貌与商泽忆有六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有更多的儒雅与温柔,他身后跟着一个奇丑无比的少年,一脸的卑躬屈膝,满心的狡猾狰狞。 来的正是商泽晋与李让贤。 商泽晋走进,看到白衣人让出的道路,叹了一口气,向已经远去听不到他叹息的商泽忆问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为何不珍惜?” 注定是没人回答的。 商泽忆已经走远,就算他未走远给出的也不是商泽晋想要的答案,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轻轻在空气中挥了下手中的书卷,像向切开了什么东西,一刀两断,割袖断袍。 “那金楼那边动起来,相杀吧。”商泽晋对白衣人淡淡说,就像杀一个毫无相干的人。 白衣人收令,然后与众人一个翻身就消失不见。 李让贤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高手,他就跟只被吓着的小狼一样,满脸的惊恐,桀黠的眼睛下又有无数暗暗的野心。 “你究竟是什么人。”跟着商泽晋走了一路李让贤都没胆子说一句话,此刻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勇气,让他大着胆子问道。 “我?我是商泽晋,商国三皇子。”商泽晋轻描淡写说。 那是他父亲李正男都触碰不到的大人物,李让贤知道自己为自己的人生抓到住了不的了的稻草,他想也不想酒跪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怎么,他匍匐身体就像条狗,毫无自尊对商泽晋说:“我就是您的一条狗,请您收了我。” 商泽晋鄙夷地看着地上的李让贤,对于商泽晋这样的文人,首重风骨,李让贤不阿之风,不跪之骨两者皆无,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粗鄙无礼又毫无气节的人,若不是他还有些用处,早便让人将他杀了埋土里了。 商泽晋没有说收不收李让贤,他腰杆始终跟他的笔一样挺直,自顾向前踏步,道:“走了。” “回金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章.金楼纨绔 再别金楼数年,金楼还是一样的繁华,丝毫没有因为商帝新丧,新君继位而乱了套子,一切井井有条。 商泽忆离乡九年,离开金楼时他还只有十五岁,归来却已经二十四岁了,诺大的金楼没什么变化,只是路上少了些马匹,多了些就做具车的东西。 以商立国,天下万商之城的金楼向来是最具新潮的,吃的玩的都一样,四国间有什么玩意火起来,金楼必定不落其后。 具车是东篱出产的玩意,那边炼器师多,跟着机关府天天琢磨这些铁做的玩意,在军事上自从被他们鼓捣出飞隼之后再没什么进展,便转向陆地的机械开发,反而错打错着地造出了具车。 具车形似小马,只不过四条马腿变成了两个圆圆的铁轱辘,平时是不动的,若要动起来也是简单,只要输入能量,两个铁轱辘便会飞转起来,带着具车飞速前行。 具车操作简单,即使一个刚学会运用能量的孩子都能操控,只是具体能跑得多快,跑得多远,则跟你自身的能量有关,越是心晶等级高,心晶能量多,就跑得越是快越是远。 正因为这种特性,具车成了金楼一批公子哥较量攀比的工具。 这些日子来东篱产的玩意在金楼风靡一时,特别是年轻的公子哥们争相抢购,而且只认准东篱机关府出产的,其它如金楼本地商号仿的具车虽然也算不错,但就是不入他们法眼。 这些公子哥们买了具车后就爱赛上一程,比比谁的具车更快,谁的天赋更好,天天没完没了的,还称自己是什么暴走族。有赛车需要场地,有些懂得分寸的还知道金楼人多,会去城外找处空旷的地方赛上一程,有些背后身家硬又跋扈的公子哥,则不管会不会撞到人,直接在金楼内赛起来,横冲直撞的极为扰民,金楼百姓间早已有怨声载道。 商泽忆刚进城就被这样一个公子哥撞到了。大概是个有些权势的公子哥,家里人在这座金楼能说得上话,撞人的反而比被撞的凶,直接颠倒了黑白,公子哥下了具车就破口大骂:“没长眼睛的狗东西,挡了你爹的道了你不知道?是不是想死啊?” 商泽忆这几日境界还在往下掉,已经从归虚巅峰掉到了归虚中境,但被具车撞一下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是他看着眼前的公子哥觉得有些眼熟,仿佛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也就不用想了,商泽忆也没闲功夫在这瞎晃荡,便不管这个破口大骂的公子哥,他拍了拍被撞脏了的衣裳就准备走。 直接把眼前这名公子哥无视了。 他想走,对方却没想放他离开,眼前这位公子哥想来是跋扈惯了,总见的是卑躬屈膝的人,平日了撞了人也是对方战战兢兢的,今天少有的见着个不怕他的,居然还敢无视他,他顿时就感觉自己受了侮辱,跳起来拦住商泽忆叫道:“撞了你爹的车就想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今天您如果跪下向你爹求饶,你爹说不准会大发慈悲放了你。” 这个少年估摸十三四岁的样子,本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却开口一个你爹闭口一个你爹,气焰极其嚣张,商泽忆本不想惹事,可也不想平白无故多了个十几岁的爹,他当下立住不走了,皮笑肉不笑盯着公子哥问道:“这么想做我爹,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看出商泽忆是想出手教训这个公子哥,药王江在一旁提醒道:“不要给弄死了,不然惹出事来麻烦。” “晓的了,我就打断他一条腿,跟当年揍许清印一样。”商泽忆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表示自己清楚尺度。 两人说话声音如常,没有故意躲着人,自然是被这个公子哥听到了。 自出生开始,他就从未被人像今天这般瞧不起过,眼前一大一小两个贱民居然敢当众商量如何打他,简直是对他的侮辱,公子哥顿时怒火中烧,满脑子都是弄死着两人,连商泽忆说的后半句都没听到。 要是他听到了,并且听进耳朵里了,他就会知道自己眼前面对的人是谁了,就会明白这才是祖宗,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毕竟商泽忆连前任商帝都敢杀,天下还有谁是他不敢杀的。 许清印现在当了宰相,当年他的那点事早就人尽皆知。他跛了的那条腿正是他年少荒唐时惹了商泽忆被他亲手打断的,也正是断了这条腿后,他痛定思痛改过自新,发奋图强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对于那些年少荒唐的少年郎,金楼的长辈们都喜欢用许清印的真人典故来开导他们,新创出的成语断腿成宰,说得就是许清印。 身在金楼,公子哥也没少被家中长辈念叨过,听许清印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要长老茧了。 他知道许清印与商泽忆的渊源,却因为没听到商泽忆说的第二句话,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惹不起的商泽忆。 “给我把这两个小子打成残废。”公子哥一声吆喝,就有几十个仆人围了上来,摩拳擦掌等着一声令下就乱拳将商泽忆两人打成残废。 这些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平日里没少祸害百姓,商泽忆动起手来也没有负担,不用等那个公子哥一声令下,他直接就出手,一人赏一爪,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的手骨尽数折断。 公子哥还没反应过来,从家中带出来的仆人就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事情还没完,商泽忆慢慢地走近,公子哥吓得连连后退,他转身要跑,却见到药王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身后,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情此景,就像回到了九年前商泽忆与药王江初识那样,两人没事就时常做做大侠,整整恶霸,肆意江湖。 这时候街上看热闹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个个都极为解气的样子,想来这个公子哥平日里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金楼的百姓竟没一人帮他说话的, 公子哥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商泽忆慢慢靠近。其实以商泽忆的修为,这么点路眼都不用眨眼就过去了,他故意选择一步步慢慢走,就是要通过距离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心理压力,按俗话来说就是一点点吓死他。 前后无路,家中的仆人全都躺在地上哀嚎,公子哥此刻才知道自己的无力,他后退着将自己缩成一团,色厉胆薄地叫道:“你不要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王是当今圣人的皇叔,我是宁王世子商敬谦!” 商敬谦看出来对方是有些来头的人,但在商国内总是要怕商帝的吧,他急着喊出自己的身份想把对方唬住,几乎是叫破了音,发出了他这辈子发出的最大声音。 商泽忆闻言停住了脚步,原来是商敬谦啊,算起关系来还是他堂弟,怪不得有些眼熟,自己离开金楼时他应该才四岁吧,现在大了模样变了些,怪不得自己认不出来。 见商泽忆停住了脚步,商敬谦以为对方确实被自己的身份给吓到了,他立刻就得意起来,一改颓然的废物模仿,狐假虎威地叫嚣道:“我是当年圣上的堂弟,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让你全家死光。” 说着他扬手就想给他身后的药王江巴掌,商泽忆见状一个瞬身到他眼前,抓住他的手,目光冷冷道:“你想打他?” 本来因为商敬谦与自己的关系,商泽忆还准备放过他,毕竟是自己的堂弟,小儿无知,谁曾想他居然还敢行凶,对药王江动手,虽然药王江现在的修为没几个人能对他如何,但商泽忆还是如以前一样护着他。比起商敬谦这个不亲不熟的亲戚,药王江才是商泽忆真正的亲人,谁要动他,都会惹怒商泽忆。 商泽忆一脸的不善,商敬谦有些惧色,但仍不甘示弱道:“打他又如何,我不仅要打他,我还要杀你们全家。” 商敬谦满脸戾气,被商泽忆抓住一只手,抬起另外一只手就要煽商泽忆巴掌。 他的巴掌还没到,自己却已经被商泽忆煽得坐在了地上,商敬谦嘴角有血,捂着脸满眼不敢置信,他想不到对方居然真敢打他,他可是圣上的堂弟,流着商家的血脉,商国最尊贵的人。 “你一直说要杀我全家,我希望你能言出必行。”商泽忆阴沉着脸蹲下来靠近他,低声道。 “我爹叫商钦,我有个哥哥叫商泽睿,我叫商泽忆,在你杀我家之前,我会言出必行,先打断你的一条腿。” 商泽忆一字一句说完站起来,在商敬谦惊恐的目光中,一脚踩了下去。 这一脚要是踩准,商敬谦毫无意外就会跟许清印做对难兄难弟了。 围观的人皆是不敢置信,他们以为商泽忆打了几个商敬谦的仆人已经是好汉了,想不到他居然真敢打断商敬谦的腿,那可是皇帝的亲堂弟。 在惊呼声中商泽忆却踩空了,一道白色人影闪现,从商泽忆脚下救走了商敬谦,远远立于人群之外。 那道白色人影正是在半路中拦过商泽忆的白衣人。 他救了商敬谦之后神色自然,恭敬立着,似是等人。白衣之后,又有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走来。 商泽忆眉头皱了起来。 “四皇弟,好久不见。” 另外那道白色身影缓缓走近,与商泽忆相对而立。 两张相似的脸,此刻表情迥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章.剑拔弩张 三皇弟。 此言一出满场俱惊。 商敬谦终于知道这个扬言要打断自己的腿的男人是谁,居然就是杀了前任商帝,又继任白鹿城主的商泽忆,那可是个绝世的凶人啊。 自己方才一面称是他爹,一面又叫嚣着杀他全家,商敬谦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商泽忆的爹可是前任的商帝,虽然已经死了,但在商国威名不散,而且他要是成了商泽忆的爹,不就是当年圣上与眼前商泽晋的爹了,这不是大逆不道吗?再者自己说要杀商泽忆全家,那眼前这位商泽晋与当年圣上也是商泽忆全家之一,真正的皇族至亲,他哪里敢杀,不被人家杀不错了? 商敬谦没有了方才的跋扈,他缩在后面,祈祷着商泽晋没有听到他之前的狂妄之语,更希望自己能回去几刻之前,将说出的话收回肚子里,毕竟现在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难免不会传到当今圣上耳朵里。 一旦传到圣上耳朵里……商敬谦一阵颤抖,后果他不敢设想。 商敬谦的丑态商泽忆与商泽晋两人都没看在眼里,他们现在眼中只有彼此,两张相似的脸,此刻印出不一样的情绪。 “三皇兄,想不到我们会成为敌人。”商泽忆感叹人生无常,亲人变仇人,曾经要好的兄弟不免要相残,他不禁有些唏嘘。 商泽晋一身的书卷气,举止之间皆是儒雅春风,他捏着一卷书,眼中却有坚定的杀气,坦然对商泽忆说:“我的话之前已经传达给你了,现在还是不变,若你现在退出金楼,我们仍是兄弟,若你执意要来金楼,我们便只能你死我活。” 商泽忆有些不忍,他感慨道:“何必如此?” 商泽晋沉默片刻,后退了一步,开口道:“何必如此?这话应当要问问你。你不想承担皇家身份的职责,你要自由,那好,圣上便为你杀了父皇放你自由。可如今你自由了,又为何要与白鹿城纠缠在一起,你本可以逍遥江湖,做你无拘无束的大侠,谁能管你。现在与白鹿城纠缠不算,还妄图借着你对圣上的影响力,扰乱商国的朝政,以商国之力援助白鹿城,你又何必如此?” 他之一步,与商泽忆的距离便远了一步,身体一步,心亦是一步,两人此见愈远。 商泽晋书生意气,字字点出重点掷地有声,商泽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知道商泽晋级说得没错,对于商国他确实毫无帮助,只会愈加索取,亦是沉默,然后开口道:“确实如三皇兄所讲,我若要去纵横天下,谁能拦我,但我却不能。三皇兄是读书人,知道我们生而为人,天底下有很多道理虽然朴素却必须遵守,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答应了事情要做到。” “有人死前将白鹿城托付给了我,我既答应,即使再爱自由,也需完成他的托付,这是承诺。” 商泽忆抬头毫不示弱与商泽晋对视,他心有坚持便不会动摇,出乎意料的商泽晋竟然没有反驳他,反而点头认可说道:“不错,人不可无信,你有你的承诺,我亦有我的。白海愁将白鹿城托付给了你,而我们的父皇则将守卫商国之责交于了我,我们各有所托,立场不同彼此也无需多费口舌,各凭本事就是。” 说到这里就是已经谈崩,商泽晋再退一步,两人距离愈远,他收了杀气,对商泽忆身后的药王江微微使礼,惋惜道:“新任药王果然是青年俊杰,只可惜不能为商国所用。” 他掌管二代血骑,虽是高手无数,但药王江这样如此年轻又有天赋的高手却是从未见过,别的不说,即使抛开他药王的身份,十四岁入道藏,已经足够人重视了。 药王江对人冷冷淡淡,独独对商泽忆有着温情,其它即使是商泽忆的皇兄,他也不会刻意装出笑容来。对商泽晋的客套话药王江没有接,而是拉了拉商泽忆的衣袖,对他说:“擒贼先擒王,是不是在这里杀了他,以后在商国就没人跟你做对了?” 此言一出,满场都倒吸一口冷气,谁都想不到药王江居然敢在商国王城,金楼之中当街对皇族血脉下手,本来护着商敬谦的白衣人丢下了这个宁王世子,一个身法就拦在商泽晋身前,用身体挡住药王江对商泽晋的视线。 此时他没了平时的淡然,面上如临大敌,体内不加掩饰地已经开始调动能量,可想而知药王江轻飘飘的一句话给他压力多大了。 被最年轻的药王盯上,即使是白衣人,也没有信心从他手中安然护住商泽晋。 他归虚中期的境界,在江湖中已经是少有敌手了,但对上已然道藏境的药王江,即便是他也毫无胜算。 “王爷你先走。”白衣人焦急地对商泽晋说。 不管药王江会不会真的动手,白衣人都觉得这里是个危险的境地,想让商泽晋先行离开。 商泽晋看了眼药王江,又看了眼商泽忆,然后泰然与药王将对视道:“你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我,整个商国都会震动,那时候就算圣上再如何偏袒四皇弟,也必须与他划清界限,四皇弟来要商国做的事,便做不成了。” 他心中早已分析清楚利益,故而毫无惧色,商泽忆果然如他所料,按了按药王江的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先别急,这事情要慢慢来。”商泽忆劝解药王江。 药王江依言放下了手。 让药王江放手并不是商泽忆的示弱,此刻并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仍顾及着兄弟之情,又远远对商泽晋喊道:“三皇兄,此刻我不想杀你,但未来若真到了要不死不休的那日,我亦不会顾及兄弟之情下不去手的。” 商泽晋针锋相对,抚掌大笑道:“理该如此,商家的男人就该如此决断,各凭本事,手下无情。不过在此之前先想办法如何安然活着,在这城里你的敌人可不只我一个。” 说完他反身让人提起商敬谦,往宁王府的方向走去。李让贤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白衣人等到商泽晋走远了,才终于松懈下来,对商泽忆与药王江施了一礼,运转身法朝商泽晋追去。 即使身在敌对,白衣人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极有气度。 重要的人物已经走完,街上的人却没少,四周的百姓还没散去,反而越来越多,竟是无人组织就让他们自发地将商泽忆围困了起来,若细心再看,会看到有几个腿脚利索的从人群中出去,飞也似地朝临金道的方向跑去。 如果商泽忆记得不错,那个地方是守备军府邸的所在。 在这城里你的敌人可不只我一个。商泽晋走之前留的话听着不算好意,深思进去会发现是一道提醒,因为前任商帝的缘故,这座城市对他并没有那么友好,百姓、官僚、士兵,无一对他厌恶甚至仇恨。 这群围着的百姓只是第一波,接下里他所料不差,守备军即将来了,金楼的守卫可不是看门的大爷,应对起来不会那么容易。 “百姓要杀吗?”药王江也看出来现在的局势,抬头询问商泽忆道。 商泽忆还未说话,就听到了整齐一致的脚步声,伴随刀甲相撞发出清犹如金戈之音。金楼的重甲步兵,即使放到天下都是排得上的劲旅,比北凉道的甲士还要勇猛,是商国除血骑外的王牌之师。 听声音应该是千人的重甲步兵,显然知道他们是高手,有备而来。 “千人的重甲步兵,果然是来取我命的。”商泽忆摸了摸鼻子自嘲道,他知道旦凡王牌劲旅都是身经百战,对狙杀江湖高手亦有手段,这千人的重甲步兵,各自依靠相互配合,有断了高手能量运转的手段,只要能量一断,他们便有能力使气息上下不接,生生将人耗死。 面对重甲步兵,药王江手中青色毒鸟化形,他毫无波动,仿佛眼前是土鸡瓦狗,问商泽忆道:“士兵杀吗?” “杀,他们要是敢动上手就杀。”商泽忆手伸到背后,回答道。 话尽,他背后的刀已经到了手上,拔刀出鞘顿时流光四溢,显示华丽之姿,刀身上刻着清晰两个古字:心猿。 名刀心猿,炼器大师左明侯所铸,当日便是以此刀斩源头,源头能斩,又何况人间的小小甲士。 剑拔弩张,商泽忆持刀而立,浑然无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章.皇城之邀 甲士分开,一人排众而出。 此人国字脸,面有短须,身材五短,看样貌约莫四十来岁,因混迹沙场之故有不怒自威之感,正是金楼守备总领沈重。 “好贼子,竟还敢来金楼!”沈重见到拔刀而立的商泽忆满脸怒容,咬牙狠狠道。 认识沈重的人都知道,他是前代商帝一手提拔起来的,除感激还有敬畏,是前代商帝的忠诚拥戴者,对杀了前代商帝的商泽忆自然是恨之入骨,不然今天也不会擅自带兵过来围剿。 掌着兵权,特别是王城的兵权,做事自当要谨慎,况且新君当立正是杀鸡儆猴立威之时,正愁找不到目标,沈重今日举动是自己撞刀尖上了。没有皇命私自带兵,公器私用无异于谋反,向来是皇帝的逆鳞,正好是个口舌,一旦追究起来必是满门抄斩的杀头大罪,沈重今日敢带兵围剿商泽忆,就是存了以死报皇恩的心。 方才商泽忆对商泽晋还算客气,因为是自己的皇兄,血浓于水,但对于沈重就没那么客气了,一个要来杀他的外人,犯不上还对他笑脸相迎的,他又不犯贱。 商泽忆翻了个白眼,嘲笑道;“有什么不敢的,金楼又不是没来过,大惊小怪。” 沈重是武人并不善言辞,被商泽忆隔应了下他并不作言语反击,比起言语,他更喜欢用刀剑说话,简单又干脆。就见他从腰间举起两把金瓜小锤,振臂一呼:“儿郎们,与我杀贼!” 千人的甲士应声而动,浑身披甲踩着小步缓缓向商泽忆靠近。 重甲步兵为防守反击见长,但也不是没有主动进攻的手段,稳扎合围也是俗称的龟壳战术就是他们主要进攻的手段,凭借身上那层龟壳子的防御能力,从四面围住敌人,然后再慢慢压缩蚕食,虽是简单,却是只有重甲步兵这种特殊兵种才能使用的特殊战法。 对付这种战法最好方式就是不要让他们形成合围之势,重甲步兵的缺点是速度,一般来说没有提前做好陷阱埋伏,面对面对阵时,很难能依靠重甲步兵的龟速将人包围起来, 但只要陷入了重甲步兵的包围,合围之势大成,凭着皮糙肉厚生生消耗,即使是江湖高手最终也只能死路一条。 商泽忆正对重甲步兵,身后一马平川,可进可退倒也不担心,他知道重甲步兵防御能力强,相互之间又能分担招数威力,便不准备蜻蜓点水挠痒痒,出手就是胡说八刀的第一刀,针对这种乌龟壳子的重刀无锋。 胡说八刀是胡八刀所创,总共八刀,每一刀都能针对不同类型敌人,破盾、破快、破奇、破多、破霸、破诡、破一人、破无敌,八刀能破天下之敌。第一刀重刀无锋是以刀作锤,挥刀之间如天峰压是因祸得福,另外那个死在瑞安的可不能怪我,是他自己要来杀我的,我也是正当防卫。您是前辈,不能跟我这个后辈计较,传出去不好听。” 商泽忆说这话是不要脸了,要说前辈后辈的,按年龄来说夏东来确实是长了商泽忆几轮,但要换个角度,天下谁不知道商泽忆是白鹿城主,地位尊崇,也不算是夏东来的后辈。 夏东来冷哼一声,对商泽忆的巧舌如簧他以往就见过,那时嗤之以鼻现在亦是,他剑眉微挑,冷厉道:“与白鹿城主计较,不算见不得人。不过今日某家有正事而来,改日必定上门赐教。” “四皇子若是无事,就随我入宫吧。”夏东来面无表情,比了个请的手势。 商泽忆哪里不会统一,他这番来金楼,就是为了入宫找商泽睿发兵救援白鹿城,打架什么的都是中途引起的意外,并不是目的,既然受到皇城之邀,也正好省了他很多事,他一扭头,便跟着夏东来往宫门去。 沈重还在跪着,夏东来除了传令之外,没有看他一眼,他却是全身冰冷。 夏东来是商帝的使者,他既已来,便是商帝知道他私自调兵的事了,触动皇家逆鳞,他必死无疑。 他一生忠于商国,从未有过忤逆之举,只是为报恩情,最终还是做了震怒皇家的错事。从调兵开始沈重就知道自己没有可能生还,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唯一念想就是希望圣上能放过他家人。 一人错就一人担,他跪地向北而拜,口述罪状,举锤自破天灵而死。 北边是金楼皇宫,那里有一座白塔耸立人间。 白塔之顶有一人身着五龙金服,五龙皆有五爪,在龙袍上随风猎猎作响,几乎要破空而去。 年轻的商帝在塔顶俯瞰芸芸纵生,满怀深情又如视草芥,他的目光从沈重身上离开,落在一道与他极为相似的身影上,口中轻声囔囔:“既然已经说好你取江湖,朕取天下,你又何必回来?明明已经逃脱了父皇的棋盘,朕与林子期的天下棋局,你为何又要进来?” “皇弟啊,朕现在是商帝。” 一声幽幽叹息,注定无人听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章.四国逐鹿 跟着夏东来在皇城穿梭,空间流转,这个商泽忆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如常,富丽堂皇属人间至极,时时争艳处处是景,只不过少了烟火味,一路走来只见着如临大敌的侍卫与匆匆而过的太监,比起寻常街市的欢声笑语,这里更像是个好看的金丝笼。 御花园,太和殿,养心居,穿过一道道建筑,夏东来在白塔前停下。 “某家就带到这,接下来便你自己上去。”夏东来让出一条路,仅一人能通行。 一人行,便此路是一人可行。 商泽忆知道商帝在塔顶,与药王江交代了几句,他越过夏东来孤身上去。 药王江留下塔下,与夏东来一人一边,似是守门,实是相互防备,若上面有任何异常,两人都能在第一时间登塔支援。 白塔耸入云端,以人力登塔费时费力,幸好当时造塔时设了灵巧机关,一截木厢通过滑轮连接转轴,有人入内时便会自动感应,由那头的人力带动转轴,将人升至塔顶。 机械带来方便,果然省时省力许多,只消片刻商泽忆就到了塔顶。 跨出木厢,商泽忆觉得比塔下寒冷许多,虽是秋天却能有刺骨之感,俗话说高处不胜寒,白塔之巅已尽苍穹,愈高愈冷便是这样的道理。 这是商泽忆第一次上白塔,前代商帝仍活着的时候,这座白塔只能由他一人上来,偶尔会带上那时还是太子的商泽睿,其他如毫无用处的商泽忆是没有资格的。 在白塔之上,俯瞰一览山河,远眺之下竟似能将天下看遍,怪不得当年的商帝最爱在塔顶弹指论山河,塔顶视野辽阔,确实会让人产生天下臣服的壮阔冲动。 第一次登塔商泽忆有些昏沉,他吸了口凉凉的空气,由肺到心都感觉一阵清凉,助他醒脑提神,然后化为一道白气呵出,归于天地。 年轻的商帝也在塔顶边缘,与前代商帝一般俯瞰江湖,商泽忆走到他身边,出言打断他专注的目光,问道:“看什么呢?” 商帝没有收回目光,他继续看着远方,不答反问道:“你觉得这天下,终究会是谁家的天下?” 商泽忆心想这是在考我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现在是有求与商泽睿,傻子都知道现在该怎么说,他眼珠子一转,胡诌随口就来:“自然是我们商家的天下。” 他胡诌时满脸的真诚,脸红心不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年轻的商帝看着他长大,长兄如父,对他比谁都了解,知道方才的回答不是真心,完全就是应付之语。 这种违心之言算是欺君,但年轻的商帝从来不会与商泽忆计较这些,他有三个弟弟,独独只对商泽忆宠溺有加,不仅仅是因为商泽忆最小,还有因为是商泽忆承载了他对自由的向往。 他生于皇家,这一生注定不属于他自己,皇家的男儿自出生就注定要承担着国家的责任,他,商泽弘,商泽晋全都是,这是自幼所受的教育,已经深到骨子里了,三人谁都都无法改变。 唯独商泽忆不一样。 他自幼心思与他们三人不同,他们被教育成了国家的机器,商国为公,一切都要为了商国,但商泽忆与他们不一样,他自私、放荡、崇尚自由,他的思想没有被狂热的族人们所侵蚀,还是一心要听风、游乐、纵横江湖的少年。 兄弟四人,也只有他能做自己。 为了让他纵横江湖,他联手许多长辈杀了自己的父亲,砍断了所有对商泽忆下的阴谋,让他再无后顾之忧。他本可以肆意做自己,但是呢?既然已经逍遥了江湖,他为何又再回来,再次掺杂到天下纷争中去。 年轻的商帝回过身来,他看向商泽忆,面色平静,目光炙热,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留下一句话:“你不该回来。” 商泽忆明白自己的这个聪慧的皇兄清楚他的意图,但他似乎并不太想出手的样子,想到蠢蠢欲动的齐国,又想到枕兵待戈的白鹿城,他心有焦虑,坚持说服商泽睿道:“这话三皇兄对我讲过,我答他的是因为承诺,不得不回来。但承诺之外还有其他,我是商人,我想告诉你,出手助白鹿城对商国亦有好处。” 此时距离他离了白鹿城已有十一天,按齐国军队的速度,不日就能看到白鹿城的城墙,没有了城主守护的白鹿城,源头一役又使白鹿城战力损失惨重,即使有江玉离与王昭漠两名道藏境的顶级高手,以一城之力终将是会挡不住齐国大军征服的步伐。 商泽忆很着急,现在时间紧迫,哪怕他只慢上一天,白鹿城也会死很多人。 “帮白鹿城亦是在帮商国。白鹿城身处战略位置,一旦被齐国所得,进可攻退可守,对于商国将是大患。反之,若能助白鹿城一臂之力,白鹿城这条道就会为商国大开,对于商国争霸天下,将是一大助力。” 商泽忆认真说,他之分析头头是道,并无什么过错,听起来似乎言之有理,助白鹿城有百利无一害,而放任白鹿城被齐国吞并,则百害无一利。 年轻的商帝亦是认可他之所言,难得地点头道:“你说得确实不错,白鹿城位置重要,绝对不能落在齐国手里。” 商泽忆大喜,以为商泽睿已经听进他的话了,他刚想乘胜追击一举说服商泽睿,就听到商泽睿从容开口道:“那既然如此,朕为何不直接取了白鹿城?” 他用的是询问语气,商泽忆却冒起一股冷意,他心中忽起不好的预感,迟疑问道:“北凉的甲士到哪了?” 原来商泽睿早已经出手,作为商国的新王,雄才大略,他从来就没想袖手旁观。没有了城主守护的白鹿城,是千年来最弱的时候,齐国能动心思,商国又怎么会真的拱手相让,而且东篱与西诏,他们都要争霸天下,怎么会让白鹿城落入别人手中。 他原本以为是齐国要伐白鹿城,现在看来,其实是四国逐鹿,都想问鼎天下,这其中的争斗必将惨烈,赢家只有一个,但无论结局如何,白鹿都要成为天下之争祭品。 “北凉的甲士如今应当正在白鹿城外,等着白鹿城与齐国两败俱伤吧。”商泽忆痛苦地冷笑。 商泽睿想摸他的头,却被商泽忆面无表情躲开,他将手放下,轻声道:“天下的棋盘你不该进来,舍了白鹿城,纵横江湖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一章.帝王命,父兄皆可杀 感受到商泽睿真挚的关怀,商泽忆微微迟疑片刻。不得不说,商泽睿对他的亦父亦兄的关切,即使当上了商帝,商泽睿对他仍是发自肺腑,就算要谋天下,还是想避免他进入纷争。 如果没有白海愁的临终托城,商泽忆百分百已经接受了商泽睿的提议,当个笑傲江湖的浪子多好,省时省心省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没事还可以调戏调戏江湖女侠,过得那叫叫是一个惬意。 但人贵有信,要么不答应,答应的事就得做到,况且这座白鹿城是胡八刀拼死也要守住的城,无数人的心血在其中,叫他怎么能够放弃。 “我想救白鹿城。”商泽忆没有答应商泽睿,反而执着地说着不放弃的话。 知道商泽忆的性子,少年时便如此执拗,到现在仍是没有收敛,年轻的商帝没有动怒,反而无奈地叹气道:“你救不了,在白海愁死后,白鹿城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商泽睿信誓旦旦,闻言商泽忆并未气馁,他坚定抬头,眼中有绝断:“不,白鹿城的结局从未注定,因为我是白鹿城主。” “你又能改变什么呢?”即使商泽忆的坚持,商泽睿并不会相信商泽忆还能兴起什么风雨。没有了通明境界的白鹿城主只能算是一般的高手,面对夏东来都力有未逮,更何况是齐国的大军,而且他境界江河日下,终究是会跌落成寻常人,这样的他,空有一个身份,再不复无敌,已经无法再能为白鹿城争得什么。 事实确实如商泽睿所想那般,但他忘了,商泽忆不仅是白鹿城主,还是商国的四皇子,即使他离开金楼多年,他还是商国的四皇子。 所以他了解商国当初的苦难,也了解商国的野心与梦想,自前任商帝振兴了商国开始,商国接下来的目标已经从不再为奴发生了转变,从君王到人民都开始变得野心勃勃。 他们要复兴重生,在这片天下建立从未有过的宏伟国度,让商国立于史无前例的巅峰。为了目标商人准备了许多,一代又一代,从中兴的一代到如今的年轻一代,从来没忘记这个宏伟的目标,并未毫无怨言地为之努力着,商泽睿是,商泽晋是,连许清印这样心思阴沉的人也是,商国人的狂热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了。 正因为这样的狂热,商泽睿到商泽晋甘心成为商国的工具,但如果有一个人泼把冷水,将这股狂热浇灭,结果会是怎样。 比如他与齐国合作,让林子期兵不血刃地拿到白鹿城呢,更甚至,由他带领白鹿城的强大兵力倒戈相向,对商国发起攻击呢?结果会是怎样,商国在这场天下霸业中是否还有胜算,又或者,商国还有没有资格一争天下。 他本不该这么做,因为他终归是商人,但若真到了玉石俱焚的时候,他是绝不忌惮会这样做。 “如果让齐国拿到白鹿城,你猜商国会怎么样?”到了这种程度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手中握着白鹿城这个筹码,就算会被万人唾骂,他亦在所不惜。 商泽睿既然要与他谈利益,他就好好跟这个年轻的商帝谈谈利益。是要援救白鹿城获得一个强大的帮手,以及可以通行白鹿城的机会,还是让齐国拿到这个战略要地,进而错失争霸天下的机会。 这已经是近乎无赖的威胁了。 谈判之时最怕一方毫无底线,明显的,商泽忆明显就是毫无底线的人。 为了商国,商泽睿一定不会想选第二个,若是那样便真的让齐国占了优,一进一退之间,这场天下之争商国就要落后齐国许多。 只是被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威胁,商泽睿不由地觉得可笑,他有些恼怒,厉声呵斥道:“不要忘了你是商人,无论如何商国对你终究有生养之恩。” “还有,你就这么肯定地认为已经吃准朕了?” 挟持自己的母国威胁自己的皇兄,商泽忆也不好受,即使如此,面对质问他还是艰难点头道:“皇兄你没得选,你知道世间的那套伦理约束不了我,我是能干得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好好好!”商泽睿怒极反笑,他不看商泽忆,背过手看向远方,沉声道:“朕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杀了你,让白鹿城没了城主。” 说话时商泽睿带着帝王杀气。身具帝命,父兄皆可杀。 只有杀了商泽忆,无人主导的白鹿城便只剩下与齐国死战一途,然后商国渔翁得利。 商泽忆望着商泽睿越来越像商帝的背影,在这一刻他似乎见到了那个能以儿子作饵钓起天下的商帝复生,两个的背影重叠在一起,竟似一个人。 曾经温文尔雅的太子,在此刻他的眼里,变成了善于帝王心计的商帝。 他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情绪甩出脑外,与商泽睿并肩站立,年轻的帝王在看远方,商泽忆则只看脚下。 穿过白塔千丈的高度,塔下有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如同守卫般地守着白塔的入口。 夏东来与药王江,两人相互防备,其中药王江手中能见到青色的能量在流动,随时都可以化形成毒物。 跟随商泽忆的目光,商泽睿从远方回来,也落到了脚下。两人一同落到了药王江身上。 “如果你想药王府带领十万毒士与药师反戈,可以杀了我。”商泽忆淡然说。 淡然能看出商泽忆的自信,自信商泽睿不敢杀他。 他与药王江的关系天下人尽皆知,这个年轻的药王与商泽忆是生死之交,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为药王江,当初刚入江湖的商泽忆敢亲上白鹿城,情谊相同,药王江也愿为商泽忆赴汤蹈火,丢下药王府千里奔行只为了护他安全。 要杀境界大跌的商泽忆不是难事,但因此引发药王江的怒火,即使商帝也不能承受。 十万毒士药师,巫山上无数毒兽,能轻易让商国的南疆道变成了药王府的南疆道,更严重的是毒士对商国甲士的克制,一旦倒戈,能轻易会让商国的王牌兵种彻底废掉。 “你已经近乎说服朕了。”即使如此商泽睿还是没有答应,只是他的语气软了许多,代表着有了协商的可能。 谈判有效,商泽忆极为灵敏地抓到了商泽睿的这一丝变化,他欲趁热打铁,便紧跟着问道:“近乎?还缺什么?” 商泽睿没有立刻回答,他回身望人,两人相对,他食指抬起指着商泽忆道:“缺了你。” “你要换白鹿城的安全,朕可以答应你,但条件除了白鹿城能借道给商国大军外,必须还有你。朕要你留在金楼,没有朕的命令不准离开。” 这个条件实际来说不算苛刻,但却让商泽忆摸不着头脑,他一个即将毫无境界的废人,对商国毫无用处,商泽睿为何一定要他在金楼? 是为了留个人质掣肘药王府?还是掌控白鹿城?对于常人这看起来像是都能有效,但那是常人,以商泽睿对他的了解,不用想就该知道,两者都不可能有成效啊。 要知道他的性子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有被人当作人质的时候他必不能受辱自尽,结果只会更激起药王府与白鹿城的怒火,起不到制肘的作用不算,还有引火上身。他相信商泽睿的智慧,所以更摸不着头脑。 “你是想干什么?”对于自己猜不到目标的事情商泽忆更是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想不透理由,或许只是商泽睿藏着更深的阴谋。 商泽睿并不惊讶商泽忆的警惕心,他也不加解释,只是问道:“朕只给出选择,其他就是你的责任,选择与否,白鹿城的安危全在于你的决定。” 他语气冷冷,与天气相对应,冷风咧咧吹得两人的衣裳猎猎作响,一者如龙飞舞,一者清素如雪,两人相互计算心思,气势攀升,到了最后,终仍是龙出雪消,商泽忆心系白鹿始终有所顾及,不如商泽睿的君王无情,他败下阵来。 “好,我留在白鹿城。”商泽忆咬牙道。 一朝答应,他知道如此之后他便要失了自由,只能作金丝笼中望窗兴叹的鸟了。 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承诺。 他自己给自己安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二章.再启婚姻 商泽忆还是留在了金楼,与药王江暂时居住在自己原本在金楼的府邸。 白鹿城也得救了,不过不是靠北凉的甲士入城协防,而是北凉镇北将军李然贸在白鹿城的城墙上亮了一眼,使人知道白鹿城与商国已然结盟,让他们动手之前先衡量清楚自己的实力,是不是有把握同时对敌白鹿城与商国。 一城一国相加的实力大于四国任何之一,这是不争的事实,其余三国又各有心思,不可能会有合作。 于是此刻的白鹿城无人可破,齐国的驻南军撤去,东篱与西诏暗中布下的军队也悄悄退下,一场大战还没开始就画上了休止符,天下又恢复太平,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太平能维持多久。 王昭漠与李然贸在城墙上看着三方军队有条不紊撤退留下的痕迹,两人都没言语。 此次合作两人没有结下友谊,只是平平常常的利益之交。王昭漠知道,要不是商泽忆从中周旋,李然贸的北凉甲士本应是在旁窥伺的第四支军队,现在虽有些合作,但终究只是暂时的,白鹿城战略位置重要是兵家必去之地,商国为争天下,到最后免不了还有一场大战。 就如眼前的李然贸,即使有合作的关系,眼中仍赤裸裸地展露出强大的征服欲,天下第一的武城,谁不想征服?对于他来说原来就只差一步了,就能成为千年来第一个攻破白鹿城的人,可惜被商泽忆给搅乱了。 与商国的其他人一般,他也怨恨着商泽忆。 “本将会再回来。”当着白鹿城右相的面,李然贸不掩饰地袒露自己的野心。 回来,自然不是像今天这样过场般地在城墙上走一圈,而是领着大军前来,杀戮、破城、征服,将白鹿城变成商国的白鹿道,再回来,这里将是商国的领土。 王昭漠不想与他起争执,他亦知道商泽忆为了得到到商国的协助付出了不少代价,他能做不多,维持好这份关系就行。面对李然贸的妄言,他意气之争可能让商泽忆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不过他虽不会针锋相对,却也不是坦然受气的人,王昭漠不卑不亢地点头,袖口飞扬:“静候大驾。” 袖中冷芒,因为藏了把可怕的刀,天下第十二的袖里刀。 李然贸是能征善战的猛将,沙场对垒万军丛中不可抵挡,江湖争斗却不是名了自己支持李空寒去向齐国请求赐婚。 这让李空寒一阵兴奋,带着感激几乎要给林子期跪下,两人又说了些细节后李空寒才出太子府,他刚出府门满脸对着林子期时谦卑就全然不见了,眼里全是阴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利用我吗?彼此彼此而已。”李空寒冷笑。 求婚?他脑子中浮现起那道他想了九年的曼妙身影,不由得感觉腹腔一阵火热。 这次,我一定要得到你。 师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三章.灰色的市,橘色的灯 被人惦记在心上的林子萱并不知道自己落入了算计之中,此时她正在闭关,意图突破至通明。 以道藏中境冲刺通明,她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东篱拔刀术的传人杨落羽,西诏万法府寻得窃天技机缘的小师弟南柯梦,此时也都在以道藏中境苦修,想一举跨过道藏,晋入通明的至高境界。 现源头已灭,积累了千年的能量遁入天下,他们这批天赋卓越的青年强者,各种都在争夺机缘气运。圣司临终曾言,即使源头破碎将能量还于天地,气运仍是有数,得此气运能达通明境的强者至多只有六人,像夏东来、江玉离、左明王、张龙虎之流过于老成,朝气不足,道藏巅峰已是极限,与通明天生无缘,并不成威胁。 真正能有机会晋入通明的只有林子萱、杨落羽、商泽忆、南柯梦、药王江、衣轻裘、王昭漠、三叶、帝辛、林随风等几个后起的俊杰,人人都有机会,只是六人之数已是天地能量的极限,便需争先恐后,各自寻找机缘。 现这几人中以南柯梦最有可能,商泽忆最无可能,前者在九年前就已然找到了机缘,闭关九年谁也不知道到了何种地步,而后者本已入通明,但为断源头掉了境界,再想重拾起来就比任何人都要困难。 而她林子萱,圣司说她有一劫未渡,就永远不可能晋入通明。 这一劫,林子萱知道是情劫,应在商泽忆身上。但她不想应,于是林子萱的闭关毫无成效,境界始终停留在道藏中境。 她静静地从闭关中出来,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有一条线曲曲折折在中途断开,至后就再没有了故事,她知道那条线是她的感情线,预示着她的感情。 是害怕受伤吗?又或者是要受过伤,才能有资格找到步往通明的机缘。林子萱握起手掌,将断了的感情线收在掌心,她想,也许是时候应该去趟商国,再见见商泽忆了。 “阿嚏。” 远在金楼的商泽忆似是有所感应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是谁在骂我。” 此时药王江正陪他在临金街中瞎逛。 商帝虽然强制要求商泽忆留在金楼,却没有限制他的自由,所以今天阳光正好的时候,商泽忆能拉着药王江出来逛街。 作为金楼最繁华的一条街,临金街寸土寸金,包容四海,天下最好的商号在这里都有门店,他在这里亦有见到马家的商号。因为好所以贵,临金街卖的东西价格不菲,即使是如此,来往的人群仍是络绎不绝,因为只要在这片大陆上有的货物,都能在这里找到最好的。 临街街很长,街上还是本国人比较多,两人没有伪装下就在街上走着,商泽忆的身份又特别显眼,故而这一路走来受了不少冷眼,也遇上并驱逐了不少意图刺杀商泽忆的所谓忠臣义士,药王江只默默陪在商泽忆身边。 他知道这几日商泽忆的境界又有所下降,虽然还在归虚中境,却已有不稳的迹象,随时有可能跌回至于归虚初境。 商泽忆境界越低他越担心,即使商帝亲口要求商泽忆留下,但金楼并不算安全,商泽晋在一侧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下手。还有夏东来,他的两个徒弟一死一伤都与商泽忆有关,让他丢了脸面,他是一定会对商泽忆动手找回脸面。 只不过夏东来是会明着来,商泽晋则大概率使些暗中的手段,相比起来还是后者更为麻烦。 药王江时时防备着,脸色严峻,商泽忆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他转头捏着药王江的脸蛋,嬉皮笑脸地说:“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走着,等下带你去一处有趣的地方。” 药王江是没心思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他现在只为商泽忆担忧,毕竟商泽忆如何境界一落千丈,如木桶时刻都在漏水,总有一天会滴水不剩,那时随便来个炼神的刺客就能轻而易举杀他。 而他本想靠医术救治商泽忆,却也仅仅只能治好商泽忆的身体与心晶锁上,对神魂受创却无能为力。 商泽忆现在的状态像坏了几块板子的木桶,神、心、魂三者如同木桶的三块板子都有受损,若只医好了其中之二,还留着一处短处,便是医好两者也无济于事。 “当年源头一役,你身心魂同时受创才会使你境界大跌,现在你的身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受创的心晶凭借药王府的医术亦是能治,只是你的神魂,你可有什么办法?”药王江问道。 强敌环伺,药王江又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商泽忆身边,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现在能想到保护商泽忆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商泽忆恢复境界。 只要他恢复了境界,他就仍是无敌的白鹿城主,不说商泽晋的二代血骑,即使是江湖四府的府主齐聚,也不是他对手,天下就再无威胁。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要看运气。”商泽忆哪里不知道神魂修复对他的重要性,所以才拉着药王江出来逛街。 他要来找一件东西,能助他修复神魂,只是这件东西的主人已逝,又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这件东西不在商品玲郎满目的临金街,在金楼某个谢绝普通人的灰色地带。 临金街很长,到处都是阳光,透露着富丽堂皇的意味。但世界总不能都是富丽堂皇的,也有阳光撒不到的地方。在临金街的角落就有一处地方太阳照不到,生出一块阴影,不知是因为旁边楼太高还是街道构造如此,这里常年是黑漆漆的一片。 商泽忆走到了黑暗的角落,然后就融到了黑暗里。 药王江也跟着进去。 黑暗里有一个胡同,要习惯了黑暗才能看到,胡同很深并且很灰,是黑暗把阳光稀释的样子。胡同外是晴空万里,这里却始终是灰色的,灰色浓得散不开,似烟似雾却也都不是,仿佛避世的怪人,躲在城市的阴影里。 大概要走上三百多步才能到顶,那里有一道长满苔藓的木门,很破很旧,几乎快要垮掉。门上有一个灰色的牌匾,脏兮兮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字。 怪贩灰市。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真假难辨,童叟可欺。 再下面题字,商韬。 商国的商。 看着这个名字,商泽忆思绪不断。商韬是他的皇叔,两人有亲侄关系,而他是商韬的一缕残魂寄生,虽然他成就了自己,而商韬早已经消逝,但他却从不曾忘记曾经共用一体,温和勇敢,始终在照顾自己的长辈。 商泽忆在门下驻留了片刻,他便摇了摇头将思绪甩出脑外。他今日来怪贩灰市是有正事的。 他继续行走,跨过了快要腐朽的木头,便到了怪贩灰市。 这是商泽忆第一次来,但他并不陌生。 金楼是一座自由的商业发达的城市,有人说只要给出你付得起代价,就能在金楼能买到任何东西。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他说的确实没错。金楼的买卖确实是万能的,只要舍得付出代价,什么都能买到。 因为金楼有有两个做买卖的地方,一个是临金街,另一个是怪贩灰市。 所有光明的,富丽堂皇的,乐于被人所见的商品,都会被摆在临金街朝着阳光的店铺中,贵而有价值。 而金楼所有见不得人,阴暗的买卖,都藏在怪贩灰市中,相比于富丽堂皇的临金街,这里危险而神秘。 商泽忆在灰色中行走,穿过一个又一个盖着灰色的袍子,把自己掩埋在黑色中的人。这些灰色中的人枯坐在地上,也不呼喊招揽,只是无声等待,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他们都不是商泽忆要找的人,也没有他要的东西。 商泽忆继续走着。 他穿过枯萎的花,破碎的镜子,残缺的马车,终于到达了尽头。 尽头是一堵墙,墙上有块牌匾,上面写着字。 白匾黑字,像横放的墓碑,却字走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形成反差。 王家铺子。 当年灰市之主王小明的居所。 牌匾下面是一道门,门半掩着,似乎在招呼人进去,像一家黑店,不坏好意。 灰色的黑店。 在等待商泽忆进去。 推开半掩的门,商泽忆与药王江进了黑店。 这道门似乎很久没被人推过,不是很灵活,伴随着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空荡的怪饭灰市中来回传荡。 远处灰袍下的人听见了声音,微微有些骚动,过后又回复了冷清,只是用淡漠的眼睛看着尽头的门,与门里的灰色。 严谨来说,那不是纯粹的灰色,中间有一抹淡淡的橘色,努力撑开灰色的迷雾,亦或者只是将灰色作为袍子包裹,跟灰市的所有人的一样。 那是一盏橘色的残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四章.尸人,五毒六丧门 商泽忆见到这盏小灯明显很激动,他小心拿起这盏看似普通的灯,惊喜道:“想不到真的还在这。” 想来这就是商泽忆寻找的,对修复他神魂有所帮助的东西。 它确实不是普通的小灯,此物名为长眠古灯,是源头孕育出的圣物。当年商韬一魂三分,残魂正是被王小明安置在长眠古灯中滋养才得以恢复,对修复神魂确有奇效。 这本是王小明的东西,只不过当年源头一役后王小明与商韬双双散于天地,没有了主人,商泽忆便以为长眠古灯早就被人给掠走了,故而对药王江说是来碰碰运气,谁想还会在王小明的这座小楼,算是气运不差。 不仅如此,而且他观怪贩灰市也一如往常,似乎没有大变的样子。 是商泽睿吗? 他知道王小明与商泽睿是有些关系,当初王小明与商韬要灭源头,商泽睿亦出了不少力,只是不知道关系如何,居然能让他能将怪贩灰市这种对统治不稳定的因素留下来。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去考虑的,现在首要考虑还是如何恢复境界。无论是他要自由,还是他想保护白鹿城,都需要强大的实力支持,这份恢复实力的契机就在长眠古灯之中。 药王江天赋不凡,与东篱拔刀术传人杨落羽是当世唯二拥有金色心晶的人。他感知敏锐,一入室就发现了这盏寻常小灯的不寻常,便多了一嘴问道:“这是什么?” 商泽忆将长眠古灯递到药王江手里,让他自己感受。刚入手药王江就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灯上传来,竟是穿过身体直入他的神魂,让他感到异常的舒适。 “它能针对神魂?”只一下药王江就得出了结论,他诧异地问道。 天下能治疗神魂之物,他还是初次见到,虽是初见,但神魂传来的舒适感是毋庸置疑,他能肯定这盏小灯确实能治疗神魂损伤。 商泽忆从药王江手中接回灯,点头道:“自然,长眠古灯是源头孕育的圣物,对滋养神魂有奇效,当年商韬残魂几十年不散,就是因为被王小明安置在了长眠古灯之中。” “那你的神魂…” 药王江想说对商泽忆是否有所帮助,还没说完,商泽忆便愉悦地接上话,道:“自然是能治了。” 既然神魂能治,心晶与身体药王江也有把握,那岂不是说商泽忆很快就能复原重回通明了。 药王江有些兴奋,商泽忆读出他的心思,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热切:“没你想象地那么好,我境界大跌已成定局,就算神心魂恢复,也暂时还是如今的境界。就像原本盈满的木桶因为木条坏掉漏了一大半的水,现在是将木板修好了,但里面的水已然少掉,要想再次盈满,只能重新往里面装。” 至于再次装水的过程就是重新修炼,重走一遍走过的路。 “那也行,只要你的境界不再下跌了,总有一天是会再次回到通明的。”药王江信誓旦旦道。 照应药王江满腔热情的情绪,商泽忆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收了长眠古灯。 他回头,忽然语气中有着无奈:“知道我会来怪贩灰市,三皇兄真是能选地方啊。” 药王江闻言也跟着回头,便见到原本如同死人的灰袍使者已经全都站了起来,他们面色苍白毫无气息,药王江震惊无比,因为他们的动作气息竟然连自己都察觉不到。 他现在的境界,除非是至高的通明,或者死人,不然不可能有能瞒过他感官的。 这群人还是活人吗?药王江有心要试,他手心毒鸟化形,一腾手,毒鸟就飞起撞向了灰袍的其中一人。 药王江的毒功还是霸道,中招者瞬间全身青黑,被痛苦折磨了片刻才死去了。 这中间过程应当是极其痛苦的,常人根本无法忍受,只是这名灰袍者从中毒到死去,连一声痛哼都没有,似乎中毒的不是自己,他只是个旁观者一般。 “这些人有些古怪。”药王江心生警惕,随手就再化出一只毒鸟飞向另外一人。 那人也是一样的反应,从中毒到死亡,竟是半点哀嚎都没。 商泽忆皱着眉头看这群灰袍者。 他能确定的是,这群黑衣人应当不是怪贩灰市原本的灰袍使。因为他们太弱了,如果是灰袍使的话,应该会比他们强上许多,即使是对上药王江的化形毒物,也不会那么落败得如此简单。 况且灰袍使再如何仍是活生生的人,而这群人看着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完全不似活人。 行尸走肉?商泽忆总觉得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在很久之前,他初入白鹿城的时候。 他想起了一个人。 已经死去白鹿城毒卒,玉玲珑。 五毒六丧门。 五毒六丧门有一门法子,是以全身气血以及能量喂养体内蛊虫,人死由虫子占据尸首,成为不死不活的尸人。 这些灰袍者的样子,看着极像是尸人。 商泽忆再仔细看这些灰袍者,果然身子四周是秘密麻麻的虫子在爬行,至此他能更加断定这些就是尸人。 培育尸人之术是五毒六丧门的密法,只是在商泽忆当初灭门五毒六丧门之后,这门邪术应该已经失传了,想不到竟会入了商泽晋的帐下。 以尸人既成,只会完成宿主的最后一丝残念,至死方休。而且尸人一身是毒,没有远程的手段,就算是归虚境都要小心对付,不能掉以轻心。 正因为尸人如此特殊的能力,正常情况一个尸人就能造成不小的麻烦,而眼前密密麻麻不下于二十个,商泽忆又境界不再,即使是药王江是道藏的高手,应对起来也会有些棘手。 但这还是最危险的,比起这个,更值得担心的还是商泽晋的后手。 商国的三皇子,自小就聪慧,除此之外商泽忆更知道他性子谨慎,心思缜密。 他看似文质实际是性格深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自入金楼这么久,除了当天有过对峙之外,商泽晋竟似消失了一般。这不是代表他已经放过了商泽忆,反而是他对商泽忆更加上心,就像暴风雨一般,沉寂越久,来临地就会越激烈,在这么久的毫无声息之后,他既然在这里打破沉寂,自然是要雷霆出手,一击必中的。 这些尸人是有些棘手,但要取商泽忆性命还是不够,如此想来就只是前菜,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微博:余悠然的爸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五章.七尺长剑因何练? “小心点,这些是五毒六丧门的尸人,没有神智只知道杀戮,并且浑身是毒,对付起来相当棘手。”商泽忆已知大概,就对药王江将情况说了。 药王府修的是毒道,天下毒宗,蛊术算是毒道的分支,所以药王江对五毒六丧门和尸人也不算陌生,他刚才一试之下其实已经猜到这些灰袍者不该是些什么东西。 尸人对于寻常的高手是有些棘手,但在他眼里却没比捏个蚂蚁困难多少,压根没被他放在心上。 “只是尸人而已,他们不是对手。” 药王江有些小看这些尸人,商泽忆怕他大意出事,便提醒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眼前情况应该是商泽晋的安排的,他做事滴水不漏,既然已经出手了,必定是计划周密,那这些尸人只是前菜,重头戏还在后面。” “留意了。” 商泽忆忽的加重了语气,他话音没落,那些尸人就开始有了动作。 被蛊虫侵占之后尸人已经不再是活人,他们的四肢骨骼全都已被蛊虫侵蚀,虫子不断在身体内游走聚散,会使身体变得时软时硬。像现在的时候,蛊虫就散在尸人的身体各处,将支撑的骨骼散开了,因此这些尸人的身体柔软无比,他们诡异地匍匐在地,以几乎跟蛇一样姿势蜿蜒地向商泽忆两人爬了过来。 面前情形如此诡异,不用商泽忆提示药王江就已经出手了。 药王府的毒功化形是毒道中的至高一门法则,是所有毒功的尽头。五毒归宗,只要修到能使毒功化形就是大道归一,化繁为简。名为简,实则千变万化,可化形天地万物变化无穷,有些好似胡八刀的胡说八刀,虽只八刀,却能破天下任何之敌,毒功化形走的亦是此道。 胡说八刀中的风刀无尽是以一刀破众敌,毒功化形中亦有类似招数。 药王江一手紧握,松开之时他手心便多了一株巨大的青色蒲公英,药王江轻吹一口气,这些蒲公英就离开了枝干,随风飘散密密麻麻漫天都是,不紧不慢地飘向那些袭来的尸人。 蒲公英正面而来满场遍布,尸人根本无从可躲。前面的尸人触碰到药王江毒功所化的蒲公英,当下身体就变得铁青,但他们没有痛觉,更不会恐惧,即使中了毒但只要身体还没动就会契而不舍地朝商泽忆袭来。 药王江的毒极为猛烈,中了毒的尸人只爬出几步就完全瘫软在地,观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体内的蛊虫都已死绝,完全没了生机。 前排的尸人倒地,正面蒲公英的便是后排的尸人,他们并未后退,居然提起那些死绝尸人的尸首,不再以爬行的形式,而是以同伴为盾牌,犹如战场的步兵,前仆后继地继续前进。 这哪里是没有神智的尸人啊,训练有素,行明明就是商国的甲士步兵战法。能用甲兵的战术克制药王江的毒功,显然这些尸人不是跟随本能行动,而是有人控制着,背后控制这些尸人的家伙,定是商国行伍出身,不然是不能这么懂商国的甲士步兵战法。 不过他更在意其他。 当初玉玲珑成为尸人,也仅仅是依靠最后本能想与商泽忆同归于尽,从未听说过尸人还能如此细致地控制,显然是五毒六丧门的蛊术到了商泽晋手中有了不少的发展。 以前只觉得商泽晋是个才智超绝的才子与谋事,现在看来,他在武学法则上造诣也不低,即使修为境界不够,但对理论法则的调整与改变,他的能力也是当世少有。 “太小瞧我了,当真以为药王府的毒功化形是这么好破的么?”商泽忆分析商泽晋的时候,药王江见状并未有任何惊慌,他冷嘲一句,就将手中蒲公英的枝干也扔了出去。 枝干刚出手忽然就散开,变成了无数“嗡嗡”的蜜蜂,这些蜜蜂不似蒲公英只会往一个方向吹,毒功化形能模仿万物的形态。蜜蜂无规则地四处乱飞,顺着空隙就钻入了后排尸人的身体里,而那些尸人手中提着做盾的尸首此刻变成了摆设,毫无作用。 以甲士战法想破药王府的毒士,简直是痴心妄想。真正的生死之战,甲士素来是以稳取胜,哪里比得上毒士的千变万化,毒士甲士之间,素来是前者稳克后者,相遇之时只会一面倒,后者没有任何机会。 后排的尸人被毒功所化的蜜蜂全部突破,眼见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只几个呼吸身体便呈现黑化并有被腐蚀的迹象,明显再没有任何威胁,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药王江对付尸人的时候,商泽忆注意力始终在四周,他清楚这些尸人对于药王江不算什么事,最多耗他一些手脚而已。他以为商泽晋是想趁药王江被这些尸人困住了一些手脚的时候找机会对他出手,故而一直在注意着,留心商泽晋的后招。 但就是到全部的尸人都已经死绝,商泽晋的后招还是没有出现,除了一地的尸人,就再没有任何其他什么。 是药王江实力太强,出乎商泽晋意料之外,衡量过实力之后他觉得没有胜算,所以撤了? 商泽忆就只一刻冒这样的想法,但马上就自我否决了。 药王府天下皆知,而药王江这个十四岁入了道藏,史上最年轻的药王,商泽晋不可能没有了解过,况且在入城之时两人还对峙过,商泽晋对药王江的实力肯定不会低估。 既然已经预估过药王江的实力,还选择出手,商泽晋定是有胜的把握。 不然贸贸然扔出一队的尸人,又灰头土脸地退去,这等慵碌愚蠢手段,绝不是身为智者的商泽晋应当所为。 商泽忆虽然看不懂这些尸人出来送死的意义,但要是因此就以为是商泽晋败了,那才是他的愚蠢。 “三皇兄,既然来了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手段就爽快地亮出来吧。”等着也是等着,商泽忆在空荡荡的灰市里喊了一声,等了良久,除了因为空旷而产生的回音,就再没有其他回应。 商泽晋不急,商泽忆也不急,他现在收了长眠古灯,也正好借这个空隙好好研究,顺道让古灯滋养他的神魂。 商泽晋既然没有出手,商泽忆索性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抱着古灯任由它橘色的光穿过自己肉体,进入神魂之内。被这看似微弱的橘色灯光一照,商泽忆明显感觉到神魂有异常的舒适感,就像是丢了三魂七魄的人找回了一些魂魄,使残破的神魂由里开始饱满起来。 只如此短暂的滋养就能有这么明显的效果,怪不得当年商韬少了近九分的魂魄都能被长眠古灯给养回来。商泽忆更坚定了长眠古灯能救治他神魂残缺的信心。 他借着这个短暂的空隙滋养神魂,那边商泽晋的后手终于出现了。 就见一人从灰色中缓缓而行,他面相古朴,手中一把长剑不多不少七尺刚好,正是商国剑圣夏东来。 夏东来迎面而来,商泽忆见了他诧异道:“想不到三皇兄能找上你,我以为你两个徒弟让你失了面子,你会寻个光明正大的时机找回面子的。” 在这里见到夏东来确实出乎商泽忆意料之外,因为夏东来属商泽睿那一脉,不属于新旧血骑,金楼剑圣地位尊崇,不属商泽晋管,没必要成为商泽晋的棋子。 他与商泽忆的矛盾主要还是他的两个徒弟一死一伤,让他失了面子,他若挑个时机在人前找回场子,是在情理之中,而现在是在灰市之内,注定没有其他人知道,就算胜了商泽忆也没多少人知道,相反还会因此惹怒商泽睿,对于夏东来毫无好处。 “你来这里对你毫无好处,但你为何还是来了?”商泽忆他不解问道。 他收起了长眠古灯。只一会的滋养,他便发现自己归虚中境的境界竟已有稳固,再没有境界外泄的迹象,源头所孕育的圣物,果然不是凡物。 商泽忆从地上起来,与夏东来平视。 虽然一个是归虚中境,一个是道藏中境,两人境界有云泥之别,但商泽忆毕竟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人,曾独立高峰之上满眼寂寒,就算现在落了境界,气势仍不输任何人。 夏东来没有与商泽忆对视多久,只一眼就过了,他握剑的手很稳,就像他的修行以及为人,始终是脚踏实地,这说好点是稳扎稳打,说难听的就是毫无朝气,难怪要到了五十多岁借源头破碎给出的契机,才能入到道藏中境。 夏东来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之举,但今日他却破了。 因为他要逆商帝的命令,取商泽忆的性命。 “某家这辈子顺风顺水,只因某家从来只量力而为,从未有过大胆之举。某家本没想杀你,但三皇子有句话却打动了某家。” “何话?”商泽忆问道。 “他问某家,某家一生勤练这七尺之剑,究竟有何意义。为人为事为国为家,某家有未想过用这七尺长剑拼命一把?” “某家想了下,某家练剑从来只为自己而练,未曾想过为人拼命。只是未曾想国不代表就没有,某家年少练剑时也有过宏愿,手中长剑与肩上头颅,要为生养某家的商国而断。你说的对,杀你对某家没有好处,三皇子说的也对,杀你对商国有极大的好处。” 夏东来漠然说,话说完他缓缓拔出了七尺的长剑,将剑鞘立于地,将剑指向商泽忆。 “为了商国,某家愿意用练了半生的七尺长剑拼命一把。” (微博:余悠然的爸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六章.有剑磨砺夏东来 被长剑所指,商泽忆立马感觉有一股寒意袭身而来。 在金楼出生亦在金楼长大,虽然十五岁之后就浪荡江湖再没回来过,但夏东来成名极早,金楼剑圣的名号商泽忆自小便知,故而商泽忆对他还有些了解。 在所有道藏境的高手中,夏东来算是大器晚成的代表,他天赋算是一般,与药王江这种金色心晶的天才,或是王昭漠这样生有刀觉能靠天赋就少年成名不同,他能到达今日成就,靠的仅仅是单纯的努力而已。 夏东来今年五十六,虽是已至道藏中境,跻身天下高手名列,在北齐的李照清死后接扛了剑道大旗,现在看来如此风光,但若回归一生,会发现他在剑道这条路上走得其实并不是一帆风顺。 他出生在寻常家庭,心晶颜色也仅仅是最普通的黑色,连银色都未到达,俗话说穷文富武,他家境一般,又未曾有绝佳天赋,以他这样的条件,本是不会走上修行这条路。 只不过造化弄人,夏东来七岁那年父母双亡,年幼无依的他不得已走上江湖,靠偷蒙拐骗活着,直接某日顺了一名三流剑师的钱袋,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握上了剑。 那名剑师对他极好,亦激起了他对剑道的热爱,只不过他天分不够,所遇也不是名师,所以直到三十岁那名剑师过世仍在炼神之外,连入道的门槛都摸不到。若是一般人这样也就认命了,凭一身微薄武艺,当个寻常的武者给人做些看家护院的活,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下半辈子饿不死。 但夏东来不愿甘心庸碌,他在金楼城一处湖边结庐,仍每日练剑,一日挥剑三千并未松懈,到三十五岁那年观湖入江有感,忽然就入了炼神。 炼神的高手那时并不常见,夏东来立刻收到不少招揽之邀,但夏东来不为所动,为寻剑道他离了金楼,青衫别剑游历天下,在北齐得葬剑司圣司“大道变化千百万,终须归来我是我”一语点破他心中对自身天赋不足的自卑,心复坦然,三十七那年境界得入归虚。 四十三岁那年夏东来剑道小成,归来金楼立剑为台,顿时引得各路武者纷涌向他挑战,这些武者有未入炼神者,有炼神高手,亦有归虚高手,但都通通非他一招之敌,直到胜了千人之后,名声引来当时风头正盛的药王府的二把手药灵南至来战。 要知道当年药王府药王蛰伏,以其弟药灵名声最盛,虽只有二十来岁,却早早就入了道藏初境,且手段毒狠,是人人闻风丧胆的毒阎王。 夏东来与药灵那一战现今仍被人津津乐道。 药灵那时毒功也已能化形,一道毒雾万夫莫敌,且携灭了江南四大世家的势头南至金楼,出手犹如山河压峰,谁都不看好夏东来,但结果却出人意料之外,就是这样的药灵,仍被夏东来战了平手。 他能平手药灵,凭的是手中七尺长剑滴水不漏,守便稳若磐石,攻则快若雷电,都是他每日所练寻常之招,只是剑行禁止,以寻常之剑化不寻常之剑道,显示他对剑的掌控有多恐怖。 人们这才知道夏东来修为几何,金楼剑圣之名便由此传开,声名鹊起。 商泽忆年幼时醉心江湖,这边的这位剑圣他自然也有有研究过的,常人不知道夏东来剑道如何高深,却不知他所用之招仍是他最初遇上的那个三流剑客所授,每招每式都是常见之招,只不过由他使出便大道化简,会生出无数玄妙变化,使人有不可匹敌之感。 可以这样说,正因为夏东来天赋不够,所以他以勤补拙,朴素的剑招每招每式都熟悉到了可怕的程度,所有道藏境高手中以他根基最稳,交手时只要境界不高于他,他便肯定不输任何一人。 故而面对只有归虚中境的商泽忆与常态道藏中境的药王江,他可以说稳立不败之地。 自夏东来拔剑起,商泽忆就感觉一股威压直冲他而来,剑势如江河滚滚不绝,以他如今的境界根本支撑不住。面对此情景,商泽忆没有逞强,他退了一步,药王江则再进一步,一进一退之间,是药王江替他挡住了所有剑压。 “我争取快些解决他,这段时间内你自己小心些。”情况紧急,药王江不多废话,交代了一声,便主动迎上夏东来。 须臾之间两人就战在一起,一人使毒,一人使剑,用的都是化繁为简的招式,顿时青色的毒气与银色的剑气弥漫交错,不断撕裂与包围,渐渐将两人的身影都包了进去。 最具威胁的夏东来已经被药王江拦住了,但商泽忆仍未掉以轻心,相反的他脸色更为严峻,全身肌肉绷紧都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着。 药王江临走之前的那道提醒并非无关紧要之语,连他都看出来了,商泽忆怎么会没看出来呢? 夏东来虽然境界很高,对道藏中境任何人都能稳立不败,却独独面对药王江讨不到什么好处,最多也只是个不胜的结局而已。 药王府自古有密术,是以刺激心晶的法则,能短时间内提升境界。由道藏中境的药王江使出来,能突破极限到达道藏巅峰,以道藏巅峰对道藏中境,夏东来的稳定反而成了限制,必定不敌。 这事情商泽忆知道,药王江知道,夏东来知道,商泽晋也定是知道,即使知道他还是请来了夏东来,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夏东来不是他的最终杀器。 他的作用,只不过是拖住药王江,以及吸引两人的注意力而已,从而将真正的机会留给其他人。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杀招。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杀招。 药王江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想要主动出击,与夏东来速战速决再回头来帮商泽忆,不然若被夏东来占了先手,药王江就会变得被动起来,对他们的境地更不好。 两边的心思商泽忆都清楚,只是没了境界也没了药王江的保护,一人面对未知的杀招,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察觉到了危机。 这样的感觉,甚至比起他在源头一役面对商帝的时候还要巨大。 他定了定神,右手伸到背后握住了心猿刀柄,感受熟悉的冰冷温度与心猿灵魂传来的跳动,他心思逐渐平静,与此番情景相互映照,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热血与冲动的年纪。 当年他连归虚都没有,只是堪堪过了炼神就敢闯上白鹿城,拔刀白海仇,挑衅杀人如麻的药灵,刀尖跳舞周璇在天下最强大的那批人之间,比起当时的危险,现在这点事情算什么。 “来吧,看你有什么招。”商泽忆默默念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七章.刀中刀,杀人局 他握刀而立,屈膝半跪成拔刀的姿势,这是从杨落羽身上学来的拔刀术。拔刀术是东篱悬剑司独有的招数,只传于东篱皇族旁支,历来悬剑司武力强大,若不是悬剑于君王之顶,有着监管君王行事之责,使其隐于东篱不参与江湖之争,能稳居江湖第五府。 即使如此,悬剑司只都会有一位天资卓越的人在江湖行走,被称为磨刀人。百年前,曾有磨刀人以拔刀术从东而来未曾一败,仅输白鹿城主一招,可见拔刀术威力巨大。 这一代的磨刀人是杨落羽。 当年白鹿城主之争,杨落羽的拔刀术威力之大让商泽忆大开眼界,他便偷偷学了一些,后来又经由白鹿城八卒之一的刀卒锋无痕指点,根据自身需求对拔刀术进行了改良,舍了养刀之法,单纯通过拔刀提升出招威力。 商泽忆握刀的手很稳,没有半分颤抖,刀被从刀鞘微微拔出一丝,以便出刀更快。 刀出刀鞘,只露了一丝便已经寒芒四溢,此时若有人在商泽忆周侧,即使再不敏锐都能感觉到皮肤有一抹刺痛,那是已然有质的杀气,轻易能伤人。只露一丝就有此杀意,就不知道完全拔刀出来,又会是怎么样夺目的情景。 商泽忆一手握刀,目光在四周游走,意图找到商泽晋的下一个杀招。 怪贩灰市中仍是空荡荡,毫无人气,除了方才被药王江毒死的尸人,再没有其他。 这些没了生命的尸人离商泽忆不远,不知他有没有注意到。在一堆尸体之中,有一具离他特别的近,而且那具尸体倒地的姿势有些奇怪,仿佛青蛙那般脚尖抵着地,这样的姿势,若是归虚以上的高手,只需借力一下便能越过数丈的距离到达商泽忆身边。 如果商泽忆再仔细点看那具尸体,便会发现那具尸体表面虽然也成中毒的黑色,但透过领子看脖子里面,能看出他的肌肤完好,没有半点青黑,显然表面只是假相。 种种迹象,都指引一个真相。 这具尸体,是活人。 他才是商泽晋白白废了几十名尸人,又说动夏东来牵制药王江,最后留下的杀招。 商泽忆绝对想不到这些尸人中会有一个活人,而且竟能假意中毒躲过他们的视线,再借着夏东来的震撼出现,吸引了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 正常人思维最多只有两层,见着了夏东来认为他是最终杀招是一层,再往下深思认为有其他杀招又是一层,在这样的思维下只会继续深入,而重新回到最初,再思考这些尸人出现的意义,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大意的思维漏洞。 商泽晋就是故意引导商泽忆往这个方向想,然后凭思维上的漏洞,将不起眼的杀招藏了起来。 借着打斗声的掩护,那具尸体悄无声息地曲起了腿,只是曲腿他的脚就能更多着地,这样的姿势有利于他更好借力,以便更快地到达商泽忆的身侧。 商泽忆还在张望,想从四周将本没有的杀招给找出来,他没有看地面,自然也没有看尸人的尸体,所以压根想不到危险就在身边。 地上的刺客已经准备妥当,商泽忆就在不远前,他随时都能出手,但他没有动,因为他在等机会,等万无一失的机会。 这样的谋划,本就是要出其不意,出手就是雷霆一击,不留对手机会。 耐心总会得到回报,机会等等总是会出现。 一道巨大的雷霆震声,是药王江与夏东来都用上了全力,滚滚青烟剧烈翻涌,似散非散,显然即将决出胜者。 商泽忆关心药王江,即使心知不能分心,还是被这阵骚动引走了部分注意力,不自觉瞥了青烟一眼。 只一眼,地上的刺客就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曲起的腿猛然蹬开,就如同趴地上的蛤蟆一般,用这样极不雅观的姿势激射到商泽忆面前。 刺客蓄势已久,整个过程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他就越过了两人的距离,手已经能够触碰到商泽忆脸面。 他的手白皙细腻,如同羊脂玉石,若放在品书论道的诗画会,这应该是只执笔点墨,泼墨丹青的手。他要抚上了心上人的脸,定是如沐春风,让人舒悦。只是现在不是诗画,他的手上亦没有笔,取而代之的是不起眼的黑色匕首,藏着不能看见的刺骨寒光。 他手中春风不再,没有抚上人的脸,而是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向了商泽忆的胸口。 一把匕首自然不能要了商泽忆的性命,但匕首上有着不起眼的绿色,显然是喂了毒,明知药王江在此还敢用毒,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毒有着无比信心,即使不是见血封喉,也必是无药可治。 商泽忆一时分心,反应不及,回神过来时匕首已经到了眼前。刀在鞘中,要拔定是太迟,仓促之下他只得临时变招,两指并举挡于身前,望以灵犀指法挡招。 两指在前,匕首去势不减,虽是临时变招,却也起了效果,商泽忆几乎是拼上了全部的力量,才正好挡住匕首,仅仅穿破了衣裳而已,没有刺破皮肤穿入身体。 方才完全是商泽忆下意识行为,是无数次生死边缘锻炼出来的本能。尘埃落定,匕首已被他夹在手中纹丝不动,他看了眼刺客,发现对方是个熟面孔,正是当日在金楼交界劝他回头的那名白衣人。 如果记得没错,此人应当是归虚中境的高手,与商泽忆此时境界相仿。 不用说他也是敌人,面对敌人商泽忆从不会心软,抬手就是一掌拍向白衣人天灵。 白衣人似乎早就猜到会有此番情况,他并未惊慌,反而歉意地说了句:“四皇子,对不住了,但您必须死。” 此言出口,商泽忆顿时心察不妙,他本以为白衣人会躲开这一掌,那他也能借机掌握主动权,哪白衣人身形不动,只露出一口白牙,猛然从被商泽忆夹住的匕首中又抽出了一把绿得发青的匕首。 刀中刀,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从拔出匕首到再次刺来,这过程快若闪电,商泽忆一掌已出,要再变招已经来不及了,索性了不管,便是以攻对攻,以杀破杀,与白衣人玩上一场勇者的游戏。 两人都是不计生死,都是夺命之招,速度也几乎各自不差,两人都知道,最终的结果大概是同归于尽。 白衣人身为二代血骑,早已将性命交给了商国,只要能达任务,死亦毫无畏惧,同归于尽对于他不算是坏事。但商泽忆不一样,他肩负白鹿城安危,又从来在乎自己的性命,本是不该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 虽然是形式所逼,但他还是做了。 白衣人心中有一丝疑惑,这不像是商泽忆的性格,但他来不及细想,匕首已经刺入了商泽忆胸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八章.一刀,两断 匕首上面涂着断魂草的毒,触之即死,即使药王江也无能为力,白衣人又运力推了一把,将匕首扎得更深,以求万无一失。 做完了这些他便没有遗憾了,商泽忆的手掌已经触他头明商泽忆早就看穿了他的刺杀,这份洞察力,确实不是寻常凡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在装尸体的?”侯湘君不解问道。 论伪装,他对有着非比寻常的自信,他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错,才会让商泽忆发现破绽。 商泽忆笑了笑,看穿伪装?不,比那可厉害多了。 “这些尸人刚刚死绝,我就知道三皇兄在这里设伏了。” “自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就跟他了解我一样。我的三皇兄虽是才子,也是锱铢必较的商人。他若花了本钱定是要换到好处的,不会任着掉河里白打水花,故而明知尸人是白白送死,还是义无反顾丢了几十个尸人的性命,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凡人都有规律,反常必有妖,所以我一直都在盯着这群尸人,就算他们不动了,我始终没有掉以轻心过。” 商泽忆滔滔不绝言无不尽,他解释得轻巧,对于侯湘君却是无比震撼,他一直以为商泽忆只是看穿了他的伪装,却没想到他是看穿了商泽晋的全部布局。 他原本已经极为重视商泽忆,听到此时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也是,能成为白鹿城主,能十五岁便周旋在当世强者中间,又破去了前任商帝的天子布局的男人,其心智权谋又怎么会如此简单。 侯湘君已经完全认败,就算他不认输,此时刀也架在脖子上,局势已经完全被商泽忆所掌控,论反击他没有一点机会。 商泽忆稳操胜券,却迟迟没有动手,侯湘君等了片刻不见他下杀手,便好奇问道:“不杀我?” 他倒不是求死,只是刀在脖子上不知何时会砍下来,这份煎熬让人格外难受,若是最终仍难逃一死,他宁愿商泽忆现在就利索砍下来,也好过无时无刻等待死亡到来的那种茫然恐惧。 死亡只是短短一瞬,能使人害怕的只是死亡这个过程。 利用等待死亡的恐惧,明显商泽忆就深谙此道。 已经占据了主动权,商泽忆便没有急着动手,他在等,等药王江与夏东来的战局结束,也等一个人出现。 整场下来他知道怪贩灰市是一场局,长眠古灯是饵,侯湘君与夏东来是猎人射来的陷阱,就算拆了这两个陷阱,只要装陷阱猎人不死,仍会有无穷无尽的明枪暗箭。 拆陷阱只是治标的法子,想要治本就要让装陷阱的猎人完全消失。 但猎人很狡猾,始终隐在暗处,不会将自己陷入险地,就像当初在沧海楼一样,他派出了棋子针对,人从始至终都没出现,无论成功与否,他都能置身事外。 但这次不一样,他有信心猎人不能再置身事外,他会出现。 因为侯湘君在他手里。 潜意识告诉他,侯湘君与死在沧海楼的云道朋不同,对于商泽晋,他不仅仅只是二代血骑的一员与棋子那么简单。 云道朋可以成为弃子,但侯湘君不能。 “你还有用,所以暂时死不了。”商泽忆答了侯湘君,说完他忽然运劲半分,刀气刚好割破侯湘君脖子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液。 忽然受创,侯湘君一声痛呼,他还没开口说话,商泽忆就已经比他更早向空荡的灰市喊道:“三皇兄,你要是再不出来,这位江南侯家的三少爷可就要尸首分离了。” 声音回荡,回应的只有药王江与夏东来激战的响声,除此之外灰市中似乎没有其他活人。 挺能忍。对于自己皇兄的坚韧,商泽忆心知肚明,他并未气馁,反而将刀压了压,将侯湘君压在刀下。 侯湘君闻言已经知道商泽忆要做什么了,他嘲讽道:“血骑都只是工具,你居然想以本就能随意抛弃的工具来引出三皇子。四皇子,看来是我太高估你了。” 面对侯湘君的讥讽,商泽忆并未受影响,他握刀直压,将刀口压得更低,几乎已经要切到侯湘君血管,他居高临下淡淡道:“不,是你太低估你自己了。” 说完他猛然举刀抬起再劈下,似刽子手杀人斩首,一刀能两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九章.情?此情可复 此时杀气,现实商泽忆动了真格,若是没人阻止,他确实会将侯湘君当场断首。 灰市中似乎有人叹了口气,紧接着一道熟悉声音响起:“住手。” 话落,一道人影从灰市中出现,素衣长衫,手中书卷被他收到了袖中,气度从容,不紧不慢向商泽忆走来。 正是三皇子商泽晋。 商泽忆见他嘿嘿笑着,刀砍到一半停住了,只是仍抵着侯湘君的脖子,对他说:“看来我猜对了,你对三皇兄果然不只棋子那么简单。” 侯湘君没有回应商泽忆,他苦笑,摇头对信步而来的商泽晋道:“不值得,我既为血骑就是棋子,终局自晓,生死早已无关,不值得你涉险来救。” 商泽晋面色平静,任侯湘君劝告之言穿耳而过,他继续走近,对侯湘君道:“所有血骑都是我守护商国的棋子,唯你于我不同。我们在江南相识,一见如故,你为侯家最受疼爱的三公子,本该尽享锦衣玉食,却为我舍了宁静日子入血骑,朝不保夕。” “你视我为友,我成你情,亦当回报视你为知己,生死皆可托付,这辈子,我能让天下人死,却唯独想让你活着。” 商泽晋声音不大,却饱含真意,商泽忆亦知道了两人的渊源,知己如此,确实能生死托付,就如同他与药王江,以及过世的胡八刀那般。 商泽晋又往前走了一步,侯湘君神色复杂,似有感动又有绝然,他忽然勃然大怒,对商泽晋恶毒咒骂道:“不必假惺惺的,商泽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吗?说什么生死相托,说什么独想让我活,只不过都是你收买人心的借口,想让我死心塌地为你卖命而已。” “若你真想让我活,又怎么会让我来执行这次任务,面对曾经的天下第一人,匕首刺杀就算成功,亦是同归于尽而已,你让我来,本是没准备能我活回去。当时如此,现在又如此惺惺作态,真是让人恶心地作呕,你以为我会领你情吗?” “给我滚!” “滚”字出口,侯湘君猝不及防地仰头后倒,以血肉之躯撞刀,心猿本就抵在他脖子上,此时一撞立刻划出不浅的血痕。 这还是商泽忆反应地比较及时,才没让侯湘君自杀得逞。 在侯湘君怒骂开始,商泽忆就已经知道他的心思,这种故意激发矛盾让对方心灰意冷,以求得保全对方的行为商泽忆曾经也做过,都是过来人,自然不会被这种拙劣的演技给蒙骗过去。 侯湘君可是他好不容易抓住的牌,商泽忆是不会让他出事的。 为防侯湘君以心猿自刎,商泽忆快速收刀,收刀瞬间侯湘君亦抓到机会,逆身回刺。 他手中握着的可是沾满断魂草的匕首,此时的商泽忆也不是幻术化出的虚影,是真实存在的实体,若被匕首刺中划伤便是神仙也救不起来。 侯湘君匕首来得快、狠、绝,只察觉绿光一闪,就已经脱手疾射商泽忆的胸口。 脱手瞬间侯湘君已经逆着匕首后退,这样做是双重保险,即使匕首不中,他也不至于再度成为商泽忆的人质,以致商泽晋束手束脚。 侯湘君想得是好,但商泽忆这么多年江湖摸爬经验,从堂堂正正到阴险歹毒,什么样的敌人没遇见过。他既敢收刀就是有他的把握,不惧侯湘君耍任何手段。 匕首刺空袭来,商泽忆并不慌乱,心猿在手他以刀驻地,长宽刀身横在胸前,挡了有毒匕首一下后他顺势起刀,身姿犹如霸王举鼎,凌凌霸气自人与刀上共同漫延。 霸刀无双! 商泽忆漠然挥刀,无匹霸气顺刀向所指,将侯湘君与商泽晋全都笼罩其中。 他敢收刀,侯湘君反击脱离掌控亦是商泽忆料到的,他等的便是侯湘君以为能够逃脱瞬间,寻着他防备放松之机使出胡说八刀中最具霸气的一刀,将商泽晋与侯湘君笼罩,不让两人有机会脱逃。 对自己的三皇兄商泽忆是起了杀心的。 他知道商泽晋是个麻烦,杀之才能断了根源,但现在白鹿城依靠商国协防,本就是寄人篱下,很多事情不能像白鹿城时那样肆意妄为。 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商泽晋,必会引来商国臣民的怒火,不能在人前对他出手,故而商泽忆才将计就计借了灰市的局,用侯湘君作饵将商泽晋引出来。 此时灰市内再无旁人,只要把夏东来、侯湘君、商泽晋都杀了,便是天知地知,就算有人怀疑,也是死无对证毫无办法。 刀劲霸气席卷而来,威压能摧山乱海,身边便是不懂武艺的商泽晋,侯湘君则双脚扎地,立地生根,准备以身一抗霸刀,好为商泽晋留下生机。 “算得不错,可惜少算了一步。”他轻轻笑了下,面对如此霸气一刀,商泽晋不躲不闪,神色未有微变,语带微微赞许。 一刀至,侯湘君起手昆仑,以一身修为阻刀前行,好让商泽晋安然离去。 但商泽晋未动,他双手揣在袖子,静立观刀,仿佛自己局中之人,而只是一名旁观的看客。 他是书生,读书写字的书生,江湖本就不属于他,即使握着二代血骑,只手能起风云,对于江湖他仍旧只是看客。 看客只需要看着,江湖事还需江湖人了,而在场的江湖中人,现场除了侯湘君,还有一人。 夏东来! 怦然巨响,就闻剑鸣四绝。 与药王江鏖战许久,夏东来本是想牵制药王江,却慢慢发现是自己被药王江给牵制住了,他本不明所以,直到商泽忆反客为主,霸刀出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落入了这两人的算计中。 商泽晋不能死,所以夏东来拼着受了药王江一记毒鸟,也终于使一剑破天,破开了药王江的毒功包围。 刚一破势,他便不顾伤势与药王江的追击脱出战局,持剑横挡立于霸刀之前。 霸刀无双,是当年天才的胡八刀所创,现在被天才的商泽忆使出来。夏东来不是天才,他只有手中七尺长剑,平凡却不输任何天才。 因为他夏东来,此生只知挥剑,努力不输任何天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章.是杀是救是阴谋 夏东来抬手挥剑。 他剑长七尺,是金楼最常见的样式。 剑很普通,用的是普通的材质,铸剑的亦是普通师傅,七两一把,从里到外再普通不过,就是如此普通的剑,到了天赋普通的夏东来手中,便变得不再普通。 一剑挥出,没有虚实变化的精细巧妙,直来直往是寻常武夫都会的招式,偏能生出无可匹敌之感。 剑走取直,所以直直与霸道无比的刀碰在一起,当刀剑相触,原是霸道无双的刀便矮了一筹,即使再傲气横秋,也不得已低了头,再怎么也过不去这么平凡一剑划出的道,被拦在了商泽忆与商泽晋的中间,无法有寸进。 夏东来既然已然出手,这一刀注定无果,商泽忆叹了口气便散去了能量,霸刀没有能量支撑,逐渐化消于天地。 境界不再,连霸刀威力也大打折扣,不然若是他全盛之时,就凭夏东来道藏中境哪里是对手,别说他现在的返璞一剑,就算让他再练一百年还舍了命来,也挡不住商泽忆的霸气一刀。 药王江已经从后赶上,此时正落在商泽忆身前,与夏东来针锋相对。 虽然中了一记毒鸟,但夏东来能量深厚,未伤到根本,两人境界相仿各自都防备,只要药王江不拼命,这场战是打不下去了。 “这一场算是打平了。”情势如此,商泽忆便大度些,隔着距离对商泽晋喊和。 商泽晋并未第一时间回应商泽忆,他缓步向前,到侯湘君身侧将他扶起,两人相互扶持并肩而立,像极了当年的商泽忆与胡八刀。 这幅场景异常熟悉,商泽忆有些走神,商泽晋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回应似夸似怒:“你很好,接下来希望你还能继续这么好。” 说完他便搀扶着侯湘君慢慢走远。 这过程商泽忆始终没有动作。 待到商泽晋走远,夏东来才收了剑,他不作一声,飘然也离开了灰市。 人散去,战终消,灰市再复平静,除了一地已经死去的尸人在昭示刚刚发生了什么,这里平静地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阴谋与危机散去,药王江这才回身问商泽忆:“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面对战意汹涌的药王江,商泽忆摊手道:“不然怎么办?真要拼起命来我们也占不了什么好处,现在各退一步,也算是皆大欢喜。” “况且我来灰市的目的只是长眠古灯,商泽晋的出现只是意外,能取他性命最好,取不了也没有损失,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旁生枝节。” “可是,这是大好的机会…”即使商泽忆这么说了,药王江仍是不甘。 因为前代商帝的缘故,整个金楼都对商泽忆虎视眈眈。其中威胁最大的就是商泽晋,他手握血骑,且地位尊贵,实力与才智兼具,若能在这里除掉这么一个领头人物,对商泽忆而言相当于少了一半的威胁。 只是要杀商泽晋不易,而且不能落人话柄,更是难上加难。 商泽晋想杀商泽忆,而药王江也一直在找机会能悄无声息地杀了商泽晋。 全然密闭的灰市本是最好的机会,全程阻碍只有夏东来一个人而已,道藏中境虽然不好对付,但只用他动用刺激心晶之法,夏东来便不是威胁,仍是有九成的把握能让商泽晋永远消失。 他还想说什么,商泽忆领会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已经空荡荡的灰市,说:“没机会了,走吧。” 说完他便抱着橘色的小灯走在前面,药王江懊恼地一跺脚,又担心商泽晋会有其他埋伏,赶紧在后面跟上。 离了灰市两人一路无事,极为顺畅地回到府邸。 诺大的府邸没有下人,商泽忆散漫惯了,不习惯人伺候,反倒觉得这样舒服。 晚上他亲自下厨,与药王江简单弄了些饭菜,吃完已是夜里了。 折腾了一晚,两人洗漱了下就各自回房,在金楼这场乱局里,商泽忆时时都有可能遭暗算,两个故意住挨着的房间,仅一墙之隔两人又耳聪目明,发生任何事能照应到。 入了夜,是药王江雷打不动的研习医术时间。 药王府身为毒道正宗,医毒同家,有他独特的修行方式。 修毒必要先修医。 因为毒功凶恶,对心智影响极大,稍微不慎便会入了邪道,故而一定要医术的仁心来化消这份戾气,医增毒涨,循序渐进,才能得药毒修行之大道。 药王江手中一卷古书,是初代药王所写的百草药典,上面密密麻麻无数批注,是历代药王研究医理留下的记录,其中最新的一道笔迹,正是前代药王,药王江的父亲药王拓留下的医理。 药王江翻到这一页停了许久,他看着字迹眼睛微微有些红,抽了抽鼻子,最终还是翻了过去。 相临的另一个房间,商泽忆正在研究长眠孤灯,同时思索今天灰市的种种,以及商泽晋走前留下的话。 他隐隐有种感觉,商泽晋的行为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除了要杀他外,还有其他目的。 王小明去世这么久这盏长眠古灯仍还留在灰市,他本来以为是商帝商泽睿的缘故,但那些灰袍的尸人出现让他改了想法,长眠古灯仍在灰市与商泽睿无关,大概率是商泽晋摆下的局。 既是杀他,换个角度却也是送了他长眠古灯,助他境界恢复。 还有离去时那句意外深长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威胁,深思进去却有暗暗勉励,难道商泽晋希望自己能恢复到通明境界? 对这两点商泽忆如何都想不通。 他这么做有的目的为何,是杀还是助? 对自己这看似文质彬彬的皇兄,商泽忆现在逐渐猜不透了,他想了一阵还是想不通,最后索性作罢,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长眠古灯之上。 商泽晋要做什么他确实猜不透,但无论他要做什么,自己若是想谈笑着应对的话,都必须得恢复实力。 只要他恢复至通明,无论是白鹿城还是商泽晋,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因为只有真正的实力,才会让阴谋变得软弱无力。 商泽忆心神凝注,渐渐融入长眠古灯之中。 橘色的光线散着暖色的温度,与他神魂搭建起奇妙联系,将滋养的力量散播在他残破神魂的各个角落,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一点点修补他破败如筛子的神魂。 一夜就这样过去。 天蒙蒙亮,金楼刚刚苏醒,入夜关闭的城门再次打开,一个脸上戴着白纱的女子摇曳进了金楼。 守城的士兵多看了她几眼,因为这个女子握着皇城的金牌。 女子进了金楼,天下商都似乎对她没什么吸引力,她没有在金楼繁华的人间烟火中闲逛,而是径直穿过临金大道入了皇城。 因为她的到来金楼的皇城被提前唤醒,年轻的商帝未着龙袍,宽衣缓带,以极为闲散的姿态亲自接待了她。 两人未谈什么,女子只是将一封信交给力年轻商帝。 商兄亲启,信封上四个遒劲墨字,敢称商兄可见写信之人用字不甚尊重,但年轻的商帝并未在意。 因为信上有盖章,主人是年轻商帝无比重视的存在。 齐国太子林子期。 这寰宇之内最有资格与他逐鹿天下之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酒徒鬼谋常斯 商泽睿看完了信随手交给身边一名满身酒气之人。 那人衣着散漫,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将信扔到了一边,打了个酒嗝笑道:“齐国太子有些意思,想不到又把联姻这档子的事给提上行程了。” 说完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睁着怎么喝酒都始终明亮的眼睛,对女子说:“要取天下先取白鹿城,要取白鹿城非得先获商泽忆不可,这场联姻的目标,看来林子期是在白鹿城吃瘪一次后有点脑子起来了。不过,林子期如此积极是为了天下,那你呢,葬剑府的圣司,齐国的五公主林子萱,又是为了什么?” 对方说话没那么客气,似乎直指林子萱有所图谋,林子萱并不动容,她摘下了面罩,那张遗世独立的脸现在阳光之下,宛如不食烟火的天上仙女,即使酒客这样的放荡之人眼中不免亦有欣赏。 不愧为齐国王城最美的花,天下第一的美女。 被指明提问,林子萱并不屑于隐瞒,况且她面对之人是商帝最心腹的谋士,曾一人对局天下十智第二的左明侯而胜之的酒徒诡谋常斯。 常斯最善察人心思,那双被酒气沾染的眼睛比谁都清明,在他面前不存在什么秘密,因为任何谎言都瞒不过他,故而林子萱答之以诚:“情劫,我的劫应在商泽忆身上,不应此劫,我便永远无法抵达通明境界,故而我应劫而来。” 常斯闻言愣了下,他看出林子萱并未说谎,只是他惊讶于林子萱的境界居然已经可以展望通明境,这让他有些在意。 通明境代表什么,即使他不是习武之人也明白。 通明境酒代表当世无敌的力量,这份力量极其强大,以一人之力甚至能威胁国家机器的脚步,最著名的例子就来自四百年前的白鹿城。 正是商泽忆现在所守护的那座白鹿城。 天下自由之城,是曾经能与四片江湖,四大国度抗衡的无敌之城。 要知道天下四国鼎力,角力争雄,分别是东篱、西诏、北齐、南商。 四国之间各有征伐,其他小诸侯国只能依附在四国之下才能生存,但曾经也有过例外。 在四国的交接之处,有一座大城,名为白鹿城。 白鹿城能以一城之力独抗四国,除了城民尚武,卧虎藏龙之外,最终原因仍是因为白鹿城的城主。 在源头未破之前,曾经每一代白鹿城的城主都很强,每任城主都是历代天下唯一抵达通明境之人。 在白鹿城记要中,记载白鹿城被攻打的事发生过三次,最著名的一次发生在四百年前。 当时齐国强力强盛,准备一统天下,而白鹿城居战略要位,直通东篱、西诏与还有未强大的商国,是夺天下必取的一个战略要点。 齐王林仲伯意气风发,派大将南风啸带兵十万,围攻白鹿城。 当时的白鹿城城主白晓,四十岁青衫如书生,于兵临城下之时一人一剑孤身杀入齐国大军之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一剑割了南风啸的脑袋,又把能说上话的将领都杀了个遍,使十万大军不攻自破。 要知道当时南风啸可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十万大军也全是精锐之师,在白晓面前却如纸糊一般,这么轻易就被打散了。 杀了南风啸还不算完,而后白晓只身北上,一人杀入北齐王城,斩尽王城剑侍,在王座前将齐王林仲伯斩于剑下。 而后林仲伯之弟林仲叔继位,承其兄遗志,发兵二十万攻打白鹿城。 仍是白晓,在大军出发前,一人一剑再入齐国。在二十万大军与精锐御林军之前,摘下了仲叔的脑袋,又将齐国皇族屠了干净,只留下当时仍是世子的林远。 几乎灭了齐国皇族血脉的白晓给林远留了一句话。 “屠你皇族是灭你妄念,留你一人是存齐国血脉。但你若再生妄想,我便断了你齐国血脉。” 这之后林远继位,被吓成了鹌鹑,不敢再对白鹿城用兵,齐国元气大伤,也失去了一统天下的机会。 齐国子弟将此事作为耻辱,刻在王城大殿的碑上,使文武百官,皇族子弟每日都要看到,虽是四百年过去了,仍是不敢忘记,时刻勉励,期望日后洗刷这份耻辱。 也正是有这样一份缘由,在白海愁死后与商泽忆境界大跌之后,林子期才能这般轻易挑起齐国的征战之心,出兵征战白鹿城。 你想齐国被白鹿城连杀两任王,新王被吓成的鹌鹑,这样一份奇耻大辱,齐国却还硬生生忍了四百年,直到白鹿城不再有通明境的高手守护,才敢点齐了兵马找回场子。 从中能见通明境界的高手究竟有多恐怖。 是真正一人能守一城的存在。 而林子萱似乎已经摸到通明的门槛了,这让常斯不免在意。毕竟林子萱是齐人,若是让她抵达通明大道,无论会不会成为敌人,对于商国都不是件好事情。 “助你应情劫与我商国毫无一丝益处,更会平白为商国增一个大敌,五公主为何以为我主会答应你?”常斯是不准备答应林子萱,但林子萱身份特殊,一时也不好拒绝,便决定先礼后兵让林子萱知难而退。 现在他言辞还算温和,但熟悉常斯的人都知道,他之言语就像被打磨的刀,向来是从温和开始,越说越锋利,说到最绝狠的时候,更是能用语言杀人。 林子萱知道常斯的厉害,面对询问,她并不准备由着常斯发挥下去,而是越过常斯对商泽睿说:“因为商泽忆对我有情。” “而你,是最疼爱商泽忆,他的哥哥。” 越过了理性如毒蛇的常斯,林子萱选择七分无情三分多情的商泽睿来突破,她知道这样的人看似无情,凡事皆往利走,却最容易因为一句话被说服,故而动之以情,言罢便淡然等着回应。 常斯一旦认准了目标,是不会这么轻易就人溜过去的,他见林子萱将目标换到了年轻商帝身上,便想将对话节奏拉回来,他还想说话,商泽睿从太师椅上起身,拍了拍肩膀打断了他将出口之言,自己开口道:“五公主想重启婚约?” 林子萱摇头道:“我与商泽忆的婚约是前代商帝与齐王所指,从来没有停止过,用重启明显不妥,应为继续才是。” 她不卑不亢,事情也确实如她所说。 当初前代商帝指了这桩婚约,本意是将商泽忆逼入江湖开始自己的阴谋,齐王那边估计也没什么好心思,虽然不是真心实意都带着算计,但两位都是帝王,金口一诺这桩婚约无法更改。 当年这桩婚约闹得很大,后来是因为商泽忆成为白鹿城主,商帝也身丧源头,这件事情没了牵头的,才没有再被人提起过了。 只是没有被人提起不代表就没了,要知道无论是新旧商帝,还是现在的齐王,可从来都没有过下旨取消这桩婚约。 这代表婚约一直是存在的。 林子萱只是来重新履行这场婚约。 “朕虽然是商泽忆的皇兄,却更是无数商国人的帝王,这桩婚约从未停止不假,但朕亦可以随时取消这桩婚约。” “所以,除了商泽忆之外,你要如何说服我?” 面对林子萱的师出有名,商泽睿轻袍藏手,轻轻就给化解了,然后好整以暇地等着林子萱如何回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一君一臣一知己 作为掌控天下的四帝之一,即使还年轻,商泽睿的气势已经不输其他三帝,帝王论事,怎么会轻易被林子萱掌控了节奏。 他简短一句话,轻易酒打破了林子萱建立起来的谈话节奏,将主动权拉回到了自己这边,反客为主。 既未主动拒绝林子萱,又隐隐带着否定倾向,这样的言辞,不算是很犀利,但绝对是直戳要害。 婚约是没有解除没错,但又怎么样,既然是前代商帝与齐王所定,他商泽睿作为新任的商帝能随时解除婚约,所以林子萱想要继续以此渡她的情劫,就必须得说服他。 如何说服他? 这是林子萱第一次与商泽睿接触,即使在林子期那里她已然得知商泽睿并不是易与之辈,对他从未有过轻视,但只有到了真正交锋,才知道这位年轻商帝之功底,老道绝不亚于上位已久的其他三帝。 帝王命最无情,对无情之人用情,这原本是林子萱早就想好的策略,他以商泽睿性子中三分的多情会被她所打动,却没想到商泽睿并不吃这套,这让林子萱一时陷入难地。 确实她若入了通明境,这对商国百害而无一利,除了与商泽忆的那些纠葛与情分外,其他如站在利益得失的角度,林子萱根本没把握说服商泽睿。 因为没把握说服,林子萱没有浪费向商泽睿开口的机会,很自觉地施礼离开。 虽然没有明言,但大家都知道心知肚明,机会只有一次,商泽睿只会选择听一次回答,若无法说服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子萱出了皇城便要回齐国的驿馆去,这中途经过商泽忆的宅子,她微微在门口伫足,停了片刻,最终仍是没有进去,白纱摇曳错身而过。 皇城内商泽睿捏了捏眉心,缓解因为早起而引起的疲惫,身边伺侯的太监早已捧上了早茶,一人一杯。 两杯茶,茶叶相同水不同,商帝的茶是用晨露所泡,取天地纯净,能解疲惫,而常斯的茶,煮的是最烈的酒,茶酒相融,煮出难以言语的醇烈之香。 常斯好酒,这在金楼人尽皆知,而他为何如此好酒,却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晓。 像今日这般在圣颜之上饮酒,如此放浪形骸的举止,换其他人早就被砍了头,但面对常斯,皇城内的这些太监宫女早就见怪不怪。 毕竟另外一杯的酒茶可是商泽睿特许,每次常斯与商泽睿秉足夜谈,第二日必有这样一碗醒脑茶,足见商泽睿对他的信任与爱护。 商泽睿端起茶饮了一口。 这是南边野菊镇特有的野菊茶,带着自然的清香,气味温润。 气入了鼻,茶入了喉,立刻让早起的商泽睿提起神来,他见常斯不客气地将酒茶一饮而尽,还咂巴几下嘴巴回味,颇为没有形象,便忍不住提醒道:“不用喝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真当自己是酒神托世吗?朕自从认识你以来,就之见过你一日不喝酒。你饮酒成瘾了,对身体不好,可得把这酗酒的毛病改改,不然整日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对于商泽睿的三分责备,七分关心,常斯已是习以为常,他擦了把嘴边的酒渍,无所谓笑道:“也没几天好喝了,能多喝一点便是赚了。” 商泽睿闻言默然,没有接下来的劝解之言,他与常斯明是君臣,实是知己,怎么会不明白常斯所说为何呢。 说来常斯这人也有些传奇,自幼不爱读书,却爱舞刀弄剑,偏偏生得瘦弱,跟个小鸡子似的,打架从未赢过,但即使如此仍热衷于动拳头。 常斯不爱读书,却意外中了秀才。有了功名人最好的出路在金楼,但他有八十岁老母在家,本不想到金楼来,愣是被他八十老母用棍子赶出来,又拔刀架自己脖子,才逼得他不情不愿来到金楼。 到了金楼常斯这样的臭脾气也混不了名士场,便索性了整日在酒场浪荡。 商泽睿遇见他就是个偶然,那日他换了便服在金楼瞎逛,忽然遇见一处吵闹,起初也不在意,却听着吵闹声越来越大,便凑近去看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常斯,高高瘦瘦,喝了不少的酒披头散发,正抓着一个士子不肯松手。 原来那士子是齐国人,在酒楼一直高谈阔论,就是说商国人都是满身铜臭,没有真正名士。 常斯原本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一听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哪里肯了,醉醺醺地就到了齐国世子的桌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说要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我要先跟你讲讲道理,道理讲了你不认错,我就用拳头伺候你。”这是常斯那时说的话。 然后他真说了一通所谓的道理,那士子也是硬起,就是不肯认错,于是真被常斯报以一通老拳把那个齐国士子给打了,气焰之嚣张竟让周边的齐国士子不敢动弹。 能看出常斯有商国少有的蛮横气。 商泽睿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就暗暗留了意,得空的时候让人把他领来,给自己做幕僚。 普通人应该高兴死了,可常斯偏不是普通人,一刚开始是拒绝的,说名士不行于暗,太子金屋也藏不了他的大才,直到商泽睿给了他百两黄金,又给他承诺,若他真有真才实学,未来有多大才器都能随心施展。 常斯这才勉强留下。 而后常斯遇事果决,天下大小事无不信手拈来,不断体现才能,替商泽睿解决了不少事情,也越来越得到商泽睿信任,成了东宫的首席谋士。 一国首辅,这是商泽睿给他未来留的位置,足能看出他在商泽睿的心中之重。 那时在九年前。 初识时常斯就爱喝酒,但还没到如今这样需要日日酗酒的程度,背后原因是他一身在东篱战事换来伤痛,不得不依靠酒来镇痛。 当年东篱挑衅,商国与东篱在冥泽有一场领土之争,以商泽弘为帅,常斯为辅助,一文一武领着征东军势如破竹,直到后来隐居在白鹿城的左明侯出山,两军才陷入胶着。 要知道左明侯是天下十智之二,擅长正奇之道,又是东篱机关府府主左明王之弟,领着一群炼器师,还有当时最先进的战争机械飞隼为战力,无论是比智还是比力,商国的征东军这便都不占优,再战下去只会让左明侯给慢慢吃完。 为博胜机,常斯穷尽心血与左明侯比智比谋,战场瞬息万变,常斯便枯坐在沙盘之前整个一个月未眠,脑中谋划万千,指尖操(据说违禁)弄风云,几乎是透支了生命才终于胜过左明侯一筹。 冥泽之争虽是胜了,但常斯生命透支太多已是风烛残年,身心都已受损,仅留的性命最多也只十年,距离战事到今已经过八年,故而他才有时日无多之言。 不然以常斯的能为与在商泽睿心中的地位,宰相的位置怎么能轮到许清印。 现在的常斯并无官职,仅是商泽睿身边一谋士,但商国那群顶层的人都知道,比起许清印这个宰相,他才是商国真正的一人之下,名副其实的布衣宰相。 忆起往事,场面有些冷,对自己性命常斯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还是之前的事。 “对林子萱的提议,你动心了?”他看向商泽睿。 对林子萱的态度常斯始终如一,绝不能让她入通明境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冰丝治心晶 商泽睿明白常斯的担忧,他放下茶杯安抚道:“无须担心,朕自有算计。” 身为挚友,常斯对商泽睿心中的算计一清二楚,只是他觉得风险太大,故而一直不同意而已。所以即使商泽睿以帝王之身亲自解释,他还是不客气地教训:“你之算计我清楚,无非是将计就计,将商泽忆与白鹿城完全逼到商国的阵营。但泽睿你想过没有,这种算计本身就是双刃剑,中间风险太大,以商泽忆的性子能否成功不说,即使成功,为齐国养出一个通明境的高手,才真正是得不偿失。” 当着宫中太监的面常斯劈头盖脸毫不客气,但即使被常斯这么不给面子地教训,商泽睿仍没有生气,他平心静心道:“朕知晓,不过天下之争本就是各凭手段,机会与风险并存,林子期已经划了下道,朕若是不接倒是让他小觑了。” “况且,谁说通明境的高手只有齐国有,朕难道就没了?” 商泽睿自信满满,常斯却没这么乐观,他迟疑道:“你是在说商泽忆?” 观整个商国,有可能入通明的只有商泽忆与药王江,偏偏这两个都是不受管教的主,而且若商泽睿抱有信心的是商泽忆的话,常斯对此持有怀疑态度。 商泽忆曾入通明境不假,但源头一役后他境界大跌,破了圆满状态,若是想再回通明境几乎再无可能。 就算是他身心魂都修复完初,最多也仅仅只能到道藏巅峰,通明境的话没有大机缘这一辈子注定无法再触及。 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能:“其实我觉得暗流也不错。” 商泽忆闻言哈哈大笑不止,揉了揉药王江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这一板一眼的性格,跟小时候一摸一样,怎么这么多年还是半分没变。 两人又东拉西扯一会,府邸的大门被人敲响。 这次是商泽忆去开门,他特地仔细打量了下药王府的毒烟暗探。 门外是一个瘦瘦的小乞儿,面无四两肉,几乎是要饿死的样子,看不出杀手的模样。 大隐于市,商泽忆暗暗赞叹药王府的毒烟果然不错,虽然比不上白鹿城的暗流与金楼的罗网,但放到天下的情报势力中,想来也能有个不低的位置。 小乞儿将一个冰盒递给了商泽忆,接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寒气逼人,显然冰盒里就是冰丝。 一切准备妥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本源相融或可分 两人寻了处安静的所在,就准备治疗心晶。 商泽忆一人端坐,药王江则站着与他面对面,渊渟岳立,一派药道宗师模样。 两人都已就位,就见药王江引能量入掌轻轻印在冰盒之上,冰盒表面纹丝不动,但若看里面,能发现冰丝雾化成气,渐渐汇入药王江手掌之中。 “脱了衣服。” 治病之时药王江再无平日里不善言辞的样子,雷厉风行地开始指挥商泽忆,后者坦然听之,脱了衣服露出胸上恐怖的旧伤。 那是怎么样的伤口,新肉虬结犹如榕树盘杂的老树根,层层叠叠毫不平整,即使愈合过了这么久,仍能从这道伤痕看出当时的伤势有多吓人。 这是源头一役时与商帝对战,被一拳击穿了胸膛,以致于其中的心晶四分五裂。 只见着了伤口药王江便能感觉出当时的战斗有多激烈,换是普通人受了这样的伤当场就一命呜呼了,商泽忆能活到现在只是境界下降而已,已然说明了他生命力的强悍。 手按在商泽忆的胸口,药王江感应发现商泽忆胸膛中的心晶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没有完整心晶的模样,大部分已经空了,只剩下几块碎裂的晶体东一点西一点胡乱分散。 药王江皱起了眉头,他之前有预测过商泽忆的伤势,却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这颗心晶几乎空了,对于心晶损伤即使失了一半他都能治,但到了这种程度,十去八九,想要完全治愈他亦没有信心。 但就算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也必须要尝试。 一手按在商泽忆胸口,一手覆在冰盒上,药王江尽展能为,能量缓缓化解冰丝,待到冰盒中的冰丝雾化殆尽,他才缓缓收掌,双掌同贴商泽忆受创的胸口,雾化的冰丝一缕缕进入伤口,顺着血管进入伤损的心晶。 接下来才是关键时刻。 药王江再运能量,以手掌中残留的寒气为引,小心翼翼地流经商泽忆伤损部位,雾化冰丝由气重新成丝,经由细腻手段将破损部位连接缝合起来,七零八落四散的心晶也慢慢被缝合起来,若此时进入商泽忆身体内看,则会看到冰丝作用如同桥梁一般,将四分五裂的心晶重新连接起来。 虽未全然愈合,却也相对之前东零西落的狼狈模样好多了。 第一轮治疗只能到这种程度,药王江收回治疗的手掌时已是满头大汗,治愈心晶的手段虽消耗能量不大,但对能量的操控却极为精细,对精神与体力都是不小的消耗。 他随手擦了额头的汗水,对商泽忆说道:“你的心晶破碎太过厉害,我这一次也仅仅是帮你构建起联系,未来需要不断修补才能好个大概。但也仅仅是好个大概,你若想完全恢复如初,必须要有一件东西才行。” 商泽忆披了件衣服起来,将恐怖的伤口遮住。 经药王江一手治疗,他确实感觉自己好了许多,体内能量的流动更为顺畅,以前的那种滞塞感也轻了不少,按他估算,若是心晶完全复原,至少可以恢复到道藏的境界。 “要什么?”眼看恢复境界有望,即使是商泽忆这样洒脱的人也会有些着急,他赶忙向药王江询问道。 药王江指着商泽忆的胸口解释道:“冰丝只能将你的心晶连接起来,但再怎么连接,冰丝就是冰丝,无法代替心晶。若是想完全复原,就必须激活心晶的自愈能力,通过冰丝构建起来的心晶桥梁,重新生长出一个完整心晶。” 解释完毕,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淡淡说:“要重新激活心晶的自愈能力,你就需要心晶本源,而整个天下,就只有我的心晶中藏着你的本源。” 商泽忆闻言一愣,随即着他连忙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之心晶本源早就与你的心晶融合,两者早为一体,要是强行分离,必然会对你造成伤害,以致于你的心晶会因此残缺了一块。” “大道圆满,以畸余的心晶,未来定然无法登上通明境界。你的资质千年一遇,未来早晚能登大道,我不能害了你。” 商泽忆虽是对恢复境界在意,但他更在意药王江,若他完全恢复心晶需要从药王江体内取出心晶本源,他宁愿不恢复了。 至于说为何商泽忆的心晶本源会在药王江体内,那又是久远前的故事。 长话短说就是前代药王,亦就是药王江的父亲药王拓,为防着前代商帝阴谋,便偷偷拿商泽忆的心晶作了暗手,取走了他的心晶本源后放入了药王江心晶之中,又以周身一半的能量为代价,补全了商泽忆的心晶。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商泽忆的血色心晶天下唯一,是打开源头的钥匙,药王拓将商泽忆心晶分出部分,就是不想让前代商帝找到完整的钥匙,从而无法打开源头。 这是变相地保护商泽忆,也就是那时开始,本性无争的药王拓正式下场,进了九年前的那场天下大局之中,也为他日后身亡埋下了祸根。 被取出来的心晶本源就安置在药王江体内,从那时到现在九年过去了,心晶本源与药王江的金色心晶从刚开始的排斥,到后面的慢慢开始融合,到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一体。 “本来就是你的,我替你保管了一阵而已,终究还是要还你的。”药王江说,他一掌贴自己心口,缓缓成爪,竟是要将心晶本源吸出来的样子。 这样的举动让商泽忆吓得不轻,要是真让药王江将心晶本源取出来了便是木已成舟,他不收也得收着,下半辈子不得自责死。 商泽忆一拍一撩,将药王江的手掌拨开,他知道药王江执拗的性子,没法只得换了个角度劝解道:“你现在将心境本源取出来也没用,我的心晶还没完全构架起,就算得了心境本源,也无法使心境恢复如初,对我算是浪费了。” “而且你也不必非得用这种损害身体的法子,取心晶本源,或许能有其他两全其美的方法。” “谁?” 药王江半信半疑。 对于心晶的研究,天下没有哪处地方能比得上药王府,而药王府中又以药王为尊,其他不说,以对心晶的了解他是不信有人还能比他更懂,能完好无损地取出心晶本源。 商泽忆知道药王江不会相信,不过他确实不是随口骗骗药王江的,在他心中真的有一人或许能助他们完好无缺地取出心晶本源。 “万法府的南柯梦。”商泽忆给出了答案。 是他?药王江有些迟疑,如果是万法府的南柯梦,或许能行。 能让药王江认为可行,倒不是说南柯梦的医术比药王江好,而是万法府修行天道,自有他的妙处。 万法府与药王府同列天下四府之一,药王府修医毒,而万法府修天地术法,最讲究天道自然,而南柯梦是万法府最具天赋的小师弟,是万法府所有人中最有可能修成窃天技的那个。 药王江和商泽忆年轻的时候与南柯梦有过一段同行经历,商泽忆当着他的面骂过万法府的所有人都是群招摇撞骗的大小神棍,虽是如此,药王江却知道南柯梦的实力,其法眼能看穿天地万物,说不准能找到心晶与商泽忆心晶本源的分割点,与药王江医术配合,从而将两者无伤解开。 如果能无伤将心晶本源分离,药王江也不至于一定要用如此决断的方式,毕竟他身上所承载的,亦有药王府的未来。 只不过一年内商泽忆暂时无法离开金楼,南柯梦当年回到万法府后就闭了死关,从未听过有出关的消息,中间能有一年的时间耽搁,不知道能否见到。 药王江在心里暗暗勾画着能有几成把握无伤取出心晶本源,府邸的门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白天见鬼了,这座府邸金楼的人避之都来不及,居然会有人主动窍门? 商泽忆收拾好衣着,好奇地开门。 门口冷清依旧,只立一名老者。 赫然是一位熟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闲暇时,金楼再起江湖客 正是马家的大管事老吴。 分开没多久,前些日子还意气风发的马家大管事,今日看来苍老憔悴了许多,本来一直挺着的腰此刻也弯了,他敲开门见着了商泽忆的面却不敢说话,就一直在门口生分地搓着手。 看老吴的样子,不用想商泽忆也知道他是遇上了事,他这副扭捏的姿态,大概因为在沧海楼时袖手旁观,现在有事反而找上门来觉得不地道,为此抹不开脸。 商泽忆不管他情绪,大大咧咧地将他带了进来,开门见山道:“特地上门,吴管事找我有事?” 老吴垂着手没有说话,仿佛地里的老农不敢直视眼前的公子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找上商泽忆,毕竟对方是商国的四皇子,毕竟自己曾经也算得罪了他,于情于理都不是一路子人,正常应当识趣地离开。 但,这是走投无路了啊。 老吴是这么想的。 等到商泽忆又问了一遍,老吴才撒开了胆子,硬着头皮向他行礼求救:“四皇子,请你救救夜雪。” 说完老吴就要给商泽忆跪下。 面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商泽忆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能心安理得地受他一跪。 在老吴跪下的瞬间他就伸手一托,托住了老吴的肩膀,顺势将他扶起来说:“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下跪,我不我家那位皇帝老哥,受不起人家给我三跪九叩的。。” 老吴难为情地站起来,不过相比也没进门时那么拘束。他心中一叹,原来以为恢复了身份的商泽忆会变得难以相处起来,现在看来他一贯不变,当日在商队时的游侠某就是他的真性情。 “你要我救救马夜雪,小姑娘怎么了?”老吴这种生意场上混久了的人,说话就是这么不干脆,三分实情七分试探,商泽忆没那份闲功夫,让他把试探这个环节去了,直接问道。 到这里老吴已经大致了解商泽忆性子了,知道自己拿商场那套用在他身上并不合适,相反会适得其反激起他的厌恶心,误了事情,便直截了当说了遇上的麻烦事。 “夜雪被李让贤抓走了。” 老吴说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担忧的表情。 作为马家好几代才有一只的小凤凰,马夜雪被人掳走这确实算是大事,但李马两家实力旗鼓相当,以马家的实力,这事情不至于解决不了 想来这后面定然还有其他的麻烦,不然若只是如此,也不会走投无路找上他这个外人,商泽忆不插话,给了个继续的手势,静待老吴把话说完。 老吴也不再墨迹,有一说一利索地将事情全部讲完。 原来老夜雪被李让贤抓走之后,马公舒震怒,曾亲自上过马家要人。李让贤在李家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原本以李正男的绝情性子不会偏袒这个不受关注的儿子,但这次不知怎么的却转了性,为了李让贤竟能顶着马公舒的压力,一副鱼死网破也不放人的态势。 马公舒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也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当年不会被李正男这样给吓倒。先礼后兵,本来他想和和气气把事情解决,既然李正南不给这个面子,来硬的他也不怕,索性也撕破了脸,准备大闹一番,将李家给拆了把人给接出来。 这次上李家要人马公舒也是有做准备,把族内排得上的好手都给带了过来,不说张林这样的好手,包括老吴在内炼神境的高手就有五人,这样的高手配置,即使江湖中等的门派都能给直接灭门了,别说面对的只是李家这样清白的经商世家。 在商界地位上,马李两家旗鼓相当,但在武力上却差了不只一个档次。 李家始终专注人脉,没有培养起自己的高手势力,整个族内掏空也就只有两名炼神的高手,而且马公舒来得紧要,那两名炼神高手还不一定在府内。 李正男逼得马公舒动武,其实正好落到了他的心里算计,马李两家竞争已久,李家这几年有些人五人六起来,马公舒亦想趁这次机会,给李家一点教训,好让李正男瞧瞧谁才是商界的老大。 马公舒一声令下,马家的高手们动手毫不客气,杀气腾腾地就准备将李家给拆了。 李正男毫无惧色,这份镇定让马公舒以为他是在装腔作势,向来看不惯他这样姿态的马公舒,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一记老拳就要砸向他眼睛。 马公舒天赋不错,虽然大部分精力都在管理家族之上,武学之道他始终没有落下,虽然未入炼神境,也仅仅是差了一步而已,比起不懂武艺的李正男是高了许多。 他一拳破风去势极快,就要将李正男揍成乌眼青时,却忽然见李正男得逞一笑,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忽然落下数十名高手,轻而易举地将马家的这些高手都收拾了,连马公舒都受了不轻的伤。 这些马家的高手中老吴修为最深,江湖经验也最丰富,所以他败得最慢,甚至到最后还能保全自己,没受什么伤。 击败老吴的是一名年轻人,不知道为何,他们击败了马家的高手后没有赶尽杀绝,反而随意就退了,就像他们的任务只是守着李家而已,并没有下杀手。 商泽忆听来吴详细地讲完了全部,他心中有困惑,不解问道:“马夜雪被抓走了,来强的不行,怎么没试试报官。既然你们已知凶徒是谁,应该去找金楼府衙啊,治安的事归他们管,李正男再大胆也不过一介商贾,谅他也不敢逆着金楼律典行事吧。” 商泽忆不提金楼府衙还好,一提老吴脸上再愁,他说道:“四皇子有所不知,用强之后行不通,我们确实有去金楼府衙报过案。按说这事本来就归他们管,而且府尹林丹一与我们马家家主是好友,平日里也常有往来,这事情也不算有难度,于情于理都该给接手办了。” “难道又有问题?”商泽忆问道。 老吴点头:“不知道怎么的,金楼府衙对这件事情始终在推脱,即使是找上了府尹林丹一,也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些官场上的推脱话,我们家主心细,听出了话里有话,似是说这事情有大人物参与,既然是金楼府衙也不敢管。” 老吴说完沮丧着脸,只重重地谈了口气。 商国虽然以商为本,但自古民不与官斗,而且是连金楼府衙都不敢管的大人物,马家怎么能是对手。为了救出马夜雪,马公舒黑白两道都试过了,只是都走不通,到了这种程度,马家真的已经毫无办法,走投无路了。 也是老吴想到了商泽忆,在商队时算是有半抹交情,觉得他说不定愿意帮忙,才死马当活马医找上了他。 在他眼里商泽忆实力强大,而且在商国地位尊贵,若他能出手,救出马夜雪应该不是难事。 只是他会不会愿意出手呢? 毕竟马家与他只是萍水相逢,而且自己在沧海楼之举,确实算不上仁义,被他记恨也是人之常情。对于请动商泽忆帮忙,老吴心中忐忑。 “那走吧。”超出老吴意料之外,听完了原委,商泽忆想都不想就接下了事。 不等老吴反应过来,他已经准备开门出去了。 走?啊,走哪里去?商泽忆已经踏出了门槛,老吴还没回过神来,他意识中商泽忆就算要答应也不会这么快才应该,至少要谈些条件吧。 商泽忆招呼药王江说:“老姜快你也一起来吧,你不是还有只虫子在李让贤的肚子里吗?” “好。”药王江跟上了商泽忆。 老吴也反应过来,赶紧也跟了上去。 他心中感慨,自己混迹商场这么多年,曾固执以为人与人之间只有单纯利益算计,为此也是各种算计,直到遇上了商泽忆才发现全然不是,心中有了动摇。 这个自小离国的四皇子,确实与很多人不一样。 老吴跟上,一老,一青,一少,三人同行。 商泽忆年少时就想做个大侠,喝酒吃肉调戏侠女,偶尔做点好事不计回报,享受享受被人敬仰的感觉,马夜雪这事他没计算好处,单纯就是这些日子在金楼太无聊了,准备找些事情做做。 走了几步,他伸了个懒腰,吆喝道:“去李家会会。” 声音不轻,飘飘如蝴蝶过境,落入了织在金楼的罗网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秋天到了,李家凉了 罗网的蛛客面无表情,沉默地将消息尽数传递给了他的主人。 罗网三千六百名蛛客,织网在天下各个角落,而他们的信息就顺着蛛线,聚集到中央的蛛首手中。 蛛首许清印,罗网真正的主人。 跛了腿的许清印拄着普通的木头拐杖,他今年三十不到,面上极为倜傥,仿佛风流公子,却因腿脚不便跟老年一般有些弯了腰。 他平时多是不带着笑的,给人感觉城府极深,这样的许清印有他自己的魅力,使人不敢小觑。 也是,三十岁不到就是商国现在的宰相,同时掌着商国最大的情报组织罗网,无论哪一点都值得让人重视。更何况当年他眼光毒辣,抛弃了前代商帝果断站到了尚是太子的商泽睿这边,并且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这份狠辣铁腕确实没人敢轻视他。 听完了蛛客的汇报,许清印陷入深思,一挥手后者就自觉退下,留许清印一人缓缓踱步。 “居然是李家,但为什么是现在。”许清印自言自语,充满了疑惑。 对于李家商国多数人以为只是单纯的商贾大族,这是面上的,只是许清印这样掌握核心的情报机密,才清楚他们实际是齐国藏于商国的情报暗探。 大隐隐于市,以李家如此大的家底与门面,常年暴于光明之下,反而将他的黑暗面给藏起来了。谁能想到在商国长袖能舞的商界世家,居然是齐国的探子,以经商为名暗暗做着收集情报的任务,所有关于商国的情报,事无巨细都是通过李家的渠道,源源不断流到齐国。 这些事情商帝与许清印知道,常斯知道,商泽晋也知道,明知如此还留着李家,只不过时机未至,他们故意留着没有下手而已。 李家虽然在商国根系颇深,但终究是被找出来的老鼠,露了面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们一直有对李家有所防备,流到齐国的,也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而已。 要是贸然收了李家,对齐国无异于打草惊蛇,没了露了相的老鼠,说不定还会有阴沟里的臭虫再出现在金楼,相反更难掌控。与其这样,还不如留着李家好生看管着,反而益处更大,未来说不定还能经由李家传些捏造的情报,做将计就计之举,也许会有意外之获。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向李家下手了? 许清印对这点始终困惑。 李马两家都是商国巨鳄,一直有罗网盯着,这几日两家的事情他也清楚。李家凭什么敢掳去马家的掌上明珠,还有那些莫名出现的高手,以及不敢插手事情的金楼府衙,背后都有商泽晋以及他的二代血骑的影子。 做出这多事,商泽晋是故意将李家推上风口,本身就已经有了让李家暴露的风险,现在又让商泽忆掺和进去,以商泽忆爱管闲事的性子与对事物敏锐的洞察力,李家齐国密探的身份注定是保不住了。 只是他们几人都认为李家留着比毁去用处更大,商泽晋之前亦是同样想法,那他为什么又变了想法,要对李家下手? 许清印想不通,他拄着拐杖在院内来回踱步,留下拐杖撞击地面“嘟嘟嘟”的声音。 院子里沉闷的拐杖撞击声不断,伴随深秋的叶子一片片飘落,掉落在地面上,许清印看着泛黄的叶子若有所思,他停下了脚步,忽然沉吟道:“原来是秋天到了。” 是啊,秋天到了,果子熟了,可以采摘了。 商国以商立国,李家扎根商国这么多年积累了无数的财富,已经将他从一棵小树苗养成参天大树,情报虽然重要,但若比起李家有可能会将这么巨大的财富转移到齐国,也是时候该让商国摘下果实了。 想来是商泽晋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但又没有实质的证据,若是强来可能会在商国引起哗变,所以才会借商泽忆之手毁了李家。 许清印收了拐杖,艰难地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 落叶金黄,如黄金闪耀,可即使富可敌国又如何,终究如落叶轻易能被贬于凡尘,就如同李家的命运一般,不受自己掌控。 只有跻身权利中心,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他当日杀父,现在掌着明暗大权,都是为此。 金楼的李家是要败了,但他不一样,金楼许家他会撑起,撑出个流芳百世。 父亲,你该瞑目。 许清印丢了落叶,拄拐踱步慢行,背影伛偻苍老如前任宰相许明章。 落叶轻轻将坠,被风吹起,飘飘荡荡,落到了李家的府邸牌匾上。 商泽忆与药王江及老吴三人到了门口。 商泽忆看了眼紧锁的门,转头问老吴:“要敲门不?” “那敲吧。”老吴有些呆滞地回答,心想既然是准备来硬的还管他敲不敲门的,他是恨不得把李家都给拆了,从里面把马夜雪给救出来。 马夜雪被掳走已经近三天了,没有半点音讯,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安好。 老吴是满脑子的担忧,说不心急如焚是假的,不过这次是请商泽忆来出头,他也不好擅作主张。 听商泽忆说要敲门,他以为商泽忆是想先礼后兵,卸下那份焦虑,他亦觉得这是最妥善的方式。 毕竟马夜雪还在李家手里,李家身后还有某位大人物做靠山,并不怎么畏惧伤条人命,万一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于商泽忆和李家都没什么事,吃亏的还是马夜雪。 他想替商泽忆去敲门,紧接着就听到商泽忆自顾的话,愣是使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不动。 “算了,还是不敲门了,万一出来个笑脸的,等下伸手打他巴掌也还会有些心里负担。” 说完商泽一脚飞起,大脚就把李家的门给踹开了,老吴看着破门而入的商泽忆暗暗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比他们老头子有朝气多了,做事从来不拐弯抹角,该踹门从来不敲门,能动手时少动口,直来直往,毫无在意情分什么的。 老吴还在感叹,商泽忆拍了拍腿已经进了李家。 药王江比他熟悉商泽忆,早就见怪不怪了,沉默着跟着商泽忆进了李家。 大门被踹开里面的人早就反应过来了,李正南此时不在,是李家的大儿子李当先支持局面。 他见了商泽忆并未急着动怒,而是微微一施礼,极有礼数的做了个揖,神色自然道:“四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海涵。不知道我李家的门是哪里得罪四皇子了,竟会劳您亲自动脚拆了它。” 一府之中门是脸面,商泽忆一脚拆了李家的脸面,李当先还能如何处变不惊,连半分怒色都没有,说明这个人极为隐忍,知道商泽忆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不是他能忍得起,故而如何退让。 不然要是换个寻常人看看,怕早就被李当先给拆了骨头了。 不过李当先这一副恭谦礼让的样子让商泽忆觉得过于虚伪,第一眼就生起了恶感。 李家四子除了李让贤,其他皆以貌美闻名,商泽忆见了李当先模样,没由来地觉得这个男人极为厌恶,故意讥讽道:“好一个娘娘腔小白脸。” 他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所以满厅的人都能听到,商泽忆还故意挑衅地对他勾了勾手,就想激怒他,哪知道李当先毫无愠色,仍是那副笑容,甚至还再做了个揖。 说到这种程度还能忍,这男人应当是虚伪至极,商泽忆这样想。 李当先百般退让,无非是想让商泽忆找不到动手的油头,金楼最重法典,皇族再如何那也得讲规矩,不然无法便撑不起这商业大国。 他这样想本没错,换个人如商泽晋就有作用,但他现在眼前的是商泽忆,从来不在乎规矩的商泽忆。 他可不会因为李当先处处退让就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商泽忆今天是来打架的,不是来谈天说地的,既然李当先一副主随客便,打完左脸伸手给打右脸的样子,商泽忆也不介意来做个上门找茬的恶人。 “你信不信,我等下就把你这张好看的面皮给打歪了。” 商泽忆不管他满面笑容,伸出一只手,摊成巴掌在人前晃悠着,轻描淡写地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恶徒遇恶徒,谁恶 见了商泽忆伸着的巴掌,应是察觉他确实敢下狠手,向来从容的李当先竟是直接丢下了守家大业就跑了。 这样换商泽忆当场愣住了,他之前看李当先的梓尧,以为他怎么也该三贞九烈地顾守李家,就算是被他一巴掌打落了几颗牙齿,也要对着商泽忆喷两口带血的口水,痛骂一声狗贼才是。 怎么就这么毫无犹豫地就跑了。 其实也不怪商泽忆会惊讶,他初回金楼,很多权贵逸事都不知道,以李家几个父子来说,是金楼出了名的爱好面皮,据说夜夜都要用牛奶洗脸,出门要防着人看,就是怕人把脸皮给看破了。 就这样爱好脸皮的性子,听着商泽忆要将痛击其脸,当下就撑不住从容了,两人实力地位差太远,主要商泽忆还是个不讲道理的主,要是发起狠了打又打不过,说又不得行,与其留着被白白破相,他索性就跑了。 药王江在后面看得清楚,难得遇到商泽忆吃瘪,他忍不住抽着嘴角道:“让你多话吧,让说得上话的正主跑了,看你怎么下台。” 药王江话刚落,李家内院中就有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手里提刀剑涌出,将商泽忆团团围住。 商泽忆身在包围中毫无惧色,还得意对药王江挑眉道:“你看,这不是还有人吗?” 跟药王江说完话,他又恶狠狠对这些围着的人威胁道:“赶紧叫李家能做主的人出来,不然老子拆了你们的破房子。” 见商泽忆这么嚣张,其中一个领头的怒气腾腾,提着刀厉声喝道:“放肆,李家岂是你能随意撒野的地方。赶紧自断手脚给爷爷们认错,不然马上把你大卸八块。” 中间还有一个爱好男风的肥猪,睁着下流的眼打量商泽忆,跟领头的说:“不要大卸八块,把他斩断手脚,做成人棍由我养着,我最喜欢清秀的小哥了,定是一番好享受。” 说话间这名肥头大耳的男子还用恶心的眼神乱瞟,十几个人哄堂大笑。 这些都是李家收的亡命之徒,平时日真金白银养着,就为了今日这样的时候派上用场。 这些都是些没有名姓的搏命之人,虽然为李家做事,名义上缺不算李家的人,遇到李家不能出手的地方,就由他们下场,就算最后闹到不能收场了,也与李家毫无关系。 这么人做事毫无忌讳,都在金楼混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商泽忆的身份,但那又怎么样,皇帝的儿子,比起手中的银子,哪里有银子重要。 况且,他早不是天下第一人了,在源头一役后,满天下的人都知道商泽忆境界每日在跌,到现在估计连炼神境都没了,比起他最初时被传为废物时还差,有什么可怕的。 “好笑吗?”商泽忆好奇问。 领头的还没说话,却发现自己飞了起来,紧接着在空中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最终随着脑袋掉在地上“咚”的一声,所有的意识尽数消失,只剩下空空的两截血肉。 领头的身死,商泽忆扭头看那名说要将他做成人棍的肥猪,平和问道:“你说你爱男风?要将我做成人棍?” 刚才肥猪连商泽忆怎么出手都没看见,领头的就身亡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商泽忆泄了这么多的境界后,实力还能如此恐怖,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哪里敢回答。 自古道理都一样,恶人还需恶人磨,就算再凶恶的人也难以抵挡死亡的恐惧,他刚想逃,又想起自己这边很多人,能以数量取胜,便怂恿起身边同伴道:“不要怕,他就一个人,杀了他为老大报仇。” 肥猪一马当先,其他人虽然也惧怕商泽忆,但也想着他只有一人,身后的药王江与老吴都没动,于是拼命给自己壮胆,一咬牙冲了过去。 肥猪狡猾,冲了一步后故意慢一拍,让其他几个人围了上去,自己准备往里堂里面撤。 这些小伎俩哪里逃得过商泽忆的目光,他因为肥猪的那几句羞辱早盯上了他,自然不会放他逃掉。他不理那些杂鱼,如鱼游身就绕过了几个拼命围过来的汉子,一瞬到了胖子面前。 “你想去哪啊?”商泽忆笑眯眯地问道。 肥猪现在看这个满脸笑容的商泽忆就跟看到恶魔一样,不敢接话,闭着眼把刀狠狠往面前一狠砸,想也不想扭头就要跑。 商泽忆一闪身轻而易举躲过这一刀,几个跨步又挡在了肥猪的面前,眯着眼笑:“听说你眼睛爱乱瞟。” 商泽忆说完,指尖轻划,能量如刀锋直接废去了肥猪的一双眼睛。 肥猪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凭着记忆巨大的身体挣扎着往院内跑。 “跑什么,你不是要做成人棍吗?成全你啊。” 商泽忆又是两道劲气,肥猪两条胳膊两条腿都脱离了身体,在蹦跑中的肥猪忽然感觉手脚不听使唤了,四肢四散,庞大的身体轰然摔倒在地。 他血流如河,却无能为力,只能如被宰的猪发出最后的哀鸣。 外堂闹了这么久,里堂的李让贤听着声音声音瑟瑟发抖,他身边是被五花大绑的马夜雪。 “不要怕,你出去,他自然会退去。” 李让贤身边是一个黑衣的年轻人,他脸上有着邪魅,似笑非笑蛊惑着李让贤。 如果老吴在这,就会知道这个黑衣年轻人就是当日击败他的那人。 北凉道万魔窟的心魔杨笑笑,最擅长蛊惑人心 李让贤骨子里狠绝,但江湖经验有限,轻易就被杨笑笑鼓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又吐一口气后冲了去。 在商泽忆思考要不要给肥猪最后一击的时候,一道愤怒喝声从门内响起。 “给我住手!“ 满眼的血丝,眼窝深陷如骷髅的李让贤从内堂走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凰权命,皇子谋 商泽忆从未想到一个人短短几日变化竟会如此之大,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在瑞安时遇到李让贤虽然样貌丑恶,但仍有少年的气色,而今天见着的李让贤,仿佛丢失了灵魂,六神无主,简直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髅。 李让贤颤颤巍巍地从后堂出来,能看出他心存着畏惧,却不知道为何仍要逼着自己面对商泽忆。 在内堂,黑衣的杨笑笑按着眉角,他看着李让贤的背影始终笑着,但笑容总是透着诡异,仿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掳走的马夜雪在他身侧,她瞪大了眼睛一直挣扎,虽然有些狼狈,但看她的气色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杨笑笑没有看她,而是有着无穷惬意又似有落寞,道:“能见到大厦倾倒之始,是你马夜雪之幸,未来的商界,再无李家了。” 马夜雪本就聪慧,从杨笑笑短短数语便猜到了什么,她停止了挣扎,不再给杨笑笑找麻烦,而是将本来平躺着的身子扭过去,想看看外厅发生的事情。 杨笑笑从李让贤身上收回了目光,有意无意瞥了马夜雪一眼道:“聪明,马家的小凤凰,马家有你,天定不损啊。” 说完他轻轻扶起了马夜雪,找了个柔软的事物垫在她身后,使她能舒适些看到外厅正在发生的事。这几日来其实杨笑笑都颇为照应马夜雪,不然以李让贤对马夜雪的恨意与妒意,怎么还能使他毫发无伤。 杨笑笑不是惜花之人,之所以如此,终其所因,是杨笑笑在马夜雪脸上看到了一些未来。 世人知道杨笑笑,皆以为北凉道万魔窟的心魔,只会蛊惑人心,却几乎没人知道杨笑笑曾师从万法府天师张龙虎,尤擅长看相解命之术。 从第一眼见到马夜雪起,他便从看出此女有凰权之相,至南起落于南,命星定金楼,也就是说马夜雪有帝后之命,而且此命坚硬,任星河熄灭,山川断绝亦不能改。 以相术论,他日马夜雪必成商国帝后。 在二代血骑中杨笑笑有些不同,他颇具野心,从不只甘于做一名没名没姓的血骑死士,亦想荣华富贵名留青史,只是身后并无势力,只能加入血骑找条出路。 直到见到了尚是幼凰的马夜雪,他立刻动了心思,就知道了这是比血骑更好的机会。只要他在马夜雪还没成凰之时来到她身边,成为育凰之人,那他日这只成后的凤凰必会记他之情,助他走向更远。 打定了这个心思杨笑笑便在李家之时对马夜雪多加看顾,在李家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已经决定向血骑走辞,借着这次机会投身马家成为马夜雪的老师,以占得先机。 毕竟暂时没人看出马夜雪的命格,他道藏初境的能为,在只是商界大族的马家,要成为马夜雪老师绰绰有余。 杨笑笑想得较为远,但眼前还有近事,他“呵呵”一笑就收回了心思,关注李家事态发展。 外厅中李让贤极为不自量力地挡在商泽忆面前,双手张开,不知道在想挡住什么。 其实到了现在商泽忆已经有了猜疑,李家的行为太过反常,毫无意义不讲,更是会替这个行商世家招惹祸端,这种愚蠢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一门大族该有的智慧。 掳走马夜雪夜就算了,李家与马家的明争暗斗本不是一两天了,得了一大批高手相助,能有机会给点颜色瞧瞧,甩马家一个巴掌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招惹到了商泽忆还敢这么负隅顽抗,这便显得很不智了。毕竟商国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四皇子连前代商帝都敢杀,在他面前规矩什么的都是放屁,一个不如意,把李家拆了都没人敢说他。 而李家明知如此还敢与他对着干,只能说明李家的不智,李正男的不智。 虽然此刻意气挡住他面前的是李让贤,其实已经代表了李正男的态度。 人会意气行事是常事,不智却也无伤大雅,它能在很多地方,可以在街头的小混混身上,在江湖的游侠身上,甚至可以在怒斥君王的铮铮直臣身上,但绝不该掌舵李家这条大船,指引前进方向的李正男身上。 因为有时候的意气行事,会招致灭门之祸的。 比如现在。 “交出马夜雪,今天的事就算了了。”虽然李家的态度让商泽忆有些狐疑,但要说怕了李家还是不可能的,商泽忆捏了捏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对李让贤谆谆善诱。 他虽然态度不善,但其实是给出了退路,李让贤聪明的话就该接住商泽忆划下的道,借着坡就下来了。 李家虽大,毕竟只是一个行商的家族,向商国的四皇子,白鹿城的城主认怂,没人会因此轻视他们。 但李让贤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就是不肯交出马夜雪,甚至还对着商泽忆叫嚣道:“马夜雪我是不会交出来的,有本事自己来要。” 听到这样的话商泽忆腾然升起一种错觉,这李让贤是失心疯了吗,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吗,居然还敢如此挑衅。 他踏前一步,气势忽然张开,李让贤立刻浑身一哆嗦,即使如此,仍是咬着牙不肯退下。 商泽忆又进一步,他扬起了手,握住了拳头,举动之下便有千斤压力在李让贤身上,他若再走一步,拳头就会落到李让贤脸上。 刚才李家两个门客的下场李让贤是有看到的,轻描淡写就被商泽忆一指成了两段毁去了眼睛,他再如何失心疯也知道惜命,腿脚瘫软,终于忍受不住压力叫喊起来:“商泽忆已经来了,你们快出来啊。” 压力之出声,又是拼命之举,声音自然很大,立刻就传遍了李家上上下下。 目标是自己?商泽忆闻言立刻生起警惕,同时他联想起老吴曾说莫名出现的高手,立刻就想到了商泽晋。 又是商泽晋出手了吗? 声音传遍李家后静下,没有想象中的四面楚歌,他环顾四周防备着杀手,但等了一阵,仍静悄悄没有任何杀手要出现的迹象。 “你是商泽晋的人?”商泽忆近身李让贤,抓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问道。 李让贤被扼住咽喉,短暂的缺氧让他恢复了一些神智,到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仍是不甘心地喊了一句:“快来啊,你答应引来了商泽忆就让我进血骑的。” 这已经算是回答了,既然是商泽晋的人,便算是商泽忆的敌人,不仅仅是李让贤,整个李家都算是。 对敌人商泽忆向来不客气。 商泽忆手上用力,就准备折断了李让贤能脖子,然后屠了整个李家。 他刚准备动手,正在此时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叹息,一道人影出现握住了商泽忆正准备发力的手掌,对掌之下将李让贤从商泽忆手中夺了回去。 “哎,三皇子果然厉害,只一句空口承诺,就将我们李家耍得团团转。” 他将李让贤缓缓放平在地,满脸的都是慈爱与担忧,完全不似传闻中对李让贤的不重视。 他抬起头,风采尽展,虽过六十,仍是儒雅俊逸。 正是李家的家主,商界的传奇,金楼最出名的美男子李正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煮茶论李 李家府邸所在的翰月巷是金楼住宅最昂贵的几处街市之一,十年多打拼,不及一寸地,说的正是这个地方。 与临金大道是权贵的聚集所在不同,翰月巷住的多是大商贾。 生意讲究一个圈子,远亲近邻住哪里很重要,宅子在哪里圈子也就在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楼有钱的商人都喜欢将宅子安在这里,慢慢有了今天的繁盛。 翰月巷中有一家酒楼东篱下,名字来自古诗采菊东篱下,听名字就知道主人有其品味。酒楼内装扮庄重典雅,不似一般的酒楼嘈杂,这里常年素静,兼之会有唱词曲的名家来这里献技一二,于是会有不少风雅故事。 风雅的酒楼多是针对富贵人,虽然比不上临金楼的高不可攀,这里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进来。 与所有酒楼不同,东篱下没有大厅,从一楼到三楼都是包间,私密性极佳,设置就是专供人在此相谈事情。 二楼有个包间,位置正对着李家的正门,窗户开着,正好清楚见到李家的情况。 包间中有两人,商泽晋与侯湘君在厢中端坐,煮茶对谈。 今日二楼就一桌,倒是安静,厅内布置也雅致,简单却暗藏细节,以商泽晋的性子自是很喜欢。早已有小厮把酒菜备好,是几道精致的小菜,显得诱人,应该是东篱下的大厨所做。 “虽说我早知道你会对李家动手,却没想到你会从李让贤这边入手。金楼素传李正男对这个儿子全无感情,任之自生自灭,从今日看来看来并不如此。” 侯湘君自个饮了一口水,率先开口。 他昨日受了些伤,今日还没好全,此时脸色有些苍白,白衣之下反倒衬得他更谦谦君子。 今天两人像换了主仆身份,商泽晋为其煮茶,侯湘君坦然受着,似是习以为常,也不见有所负担。 茶具早就已经备好,商泽晋将饼茶研碎待用,然后开始煮水,精选佳水置釜中,以炭火烧开,不到全沸,加入茶末,茶与水交融,继续烧煮,茶与水进一步融合,波滚浪涌,此时传出香气。 商泽晋将煮好的茶汤斟入碗中分与侯湘君,然后自己捧着茶碗闻其香气,才开口道:“这天下所有的探子有其共同之处,都会尽量控制感情,喜欢的装作不喜欢,不喜欢的装作喜欢,如此颠倒,这样才能真正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事。” “世人皆以为李正男不喜欢李让贤,实则恰恰相反,是李正男对李让贤爱过了头,所以才刻意疏远他,不让他参与家族的事情。不然你看李家其他三个儿子,长袖能舞,暗中都是齐国的探子,借着经商四处刺探消息,明面上活得都极光彩,实际却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哪日死在商国都未可知。” “无知,是李正男给予李让贤最大的父爱。” 茶水温烫,商泽晋饮了一口,眼中有所意味,似乎另有所想。 侯湘君不喜热茶,刚刚煮好的茶水他捧起茶碗轻轻吹着,疑惑道:“但这一切都是你猜的,你就如此自信敢拿李让贤做局?万一你所猜的有所误,那你如何收场,难道真将李让贤收入血骑?” 茶水温度对于商泽晋正好,他一口将茶饮尽,把玩手中的茶碗,感受其中带来的余热,顿了顿,又将茶碗放回在桌上。 他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敲打了黄花梨的桌面,接着缓缓竖起一根手指,道:“我既敢猜,就是有所把握。况且猜错了又如何,我最多收了李让贤多一个血骑,给个名义而已,对我毫无损伤,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换谁不会做。” “现在看来我猜得并不算错,李让贤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确实在意,竟为了他不惜破了常年藏拙的手段。你是修行之人,刚才他所用之招有无看明白,像是葬剑府的招数,而且观他境界,大概已经过了炼神,入到归虚之中。” “确实是葬剑府招数,而且是内府嫡传,才能有归虚的境界。以他这样的境界,若回葬剑府地位应当不低。”侯湘君点头道。 李家的府门被商泽忆踹破了,所以他们这个位置能正好看到里面的情形。方才商泽忆正准备扭断李让贤脖子,而李正男爱子心切,再无法隐藏手段,兜转之间使的是葬剑府剑招演变的手上功夫。 这一点侯湘君比商泽晋看得清楚,而且他看出李正男境界还不低,观他火候,至少能有归虚境界,能有如此成就,必然是葬剑府内府的弟子。 江湖四府之中,以东篱的机关府与北齐的葬剑府和朝堂联系紧密,不算纯粹的江湖门派。 一个是自古就有的合作,另外一个压根就是北齐剑侍演变成的江湖门派,所以李正男有如此高深的葬剑府的修为,只能说明他是北齐的人,而逼他露出了手段,就是要让商泽忆看见。 以商泽忆对葬剑府的熟悉与缜密的心思,相信只一眼就能想到他北齐探子的身份。 到了这里其实已经进了他们预想的轨道了,接下来只用稍微推波助澜,李家就会倒得完完全全,而商国也能接管一个完整的离家。 侯湘君此时有些怅然,任谁见了大厦倾倒都有有所感慨,他起身凭栏望去,就见着李家门口那个金子灿灿牌匾,觉得字也就此暗淡了,再入内便是商泽忆有些蛮横的身影,在李家中肆无忌惮。 侯湘君对商泽忆始终没有太大恶感,他与商泽忆的对立,仅仅是因为身份而已,他隔着窗户看着商泽忆道:“这次李家的事只能借四皇子之手,商国终究以商立国,若由朝堂出手收了李家,虽然能给他们安个齐国奸细的罪名,难免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让其他行商大族有兔死狐悲之感,与我们生出间隙对国无利。” “这件事其实颇为棘手,李家藏得极深,除了我们几个无论谁都不会信他是奸细。故而无论谁出手都是觊觎他们财富,只有四皇子向来不被商国人所承认,与皇族也有所间隙,他出手便只是私怨,绝对不会联想到朝堂之上,是最适合之人。” 侯湘君说的是事实,其实李家商泽晋很早就想动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时机,这次商泽忆回归商国,才让商泽晋看到了机会。 不若如此,他何必将长眠古灯送到商泽忆手中,助他恢复神魂之伤。 商泽晋没有急着接话,而是伸手再分茶,将两碗茶重新倒满。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事凉了就不好做了,此时火候正好。”商泽晋将茶碗端在空中,目向李家。 侯湘君回来坐着,他坐这头,商泽晋坐那头,两人对而端茶,共看李家将倒。 炭火煮着茶,水沸起来“嗡嗡”叫,火光的温度映得商泽晋满脸通红,不知是光线还是兴奋。在炭火映照中,商泽晋猛然看到了一抹身影,他舔了舔猩红的嘴唇,一改往日儒雅,白牙似刀闪着寒光,像找到目标的狼。 “要收服李家,果然没那么容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章.李家的师兄弟 侯湘君跟着商泽晋的目光看去,惊讶看到一道婀娜身姿摇曳着进了李家的宅门。 “她居然来金楼了。”侯湘君惊讶道。 商泽晋已经收了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平静坐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淡淡道:“李家是齐国在商国最大的眼睛,哪有那么容易被收服,她能来到金楼并不意外。” “只不过商泽忆的性子是认着了死理就不放,就算是她来,李家也不过是多一道缓冲,想要改变结局仍是痴心妄想。” 说完商泽晋看向李家之内,静观其内变化。 李正男从商泽忆手中夺过了李让贤,所用招式手法让他眼前一亮,因为林子萱的关系,商泽忆对葬剑府的熟悉不亚于自身武学,一眼就认出了李正男方才出招正是葬剑府的夺字决。 葬剑府有剑阵剑术两道之分,剑阵之道修的是罗天剑阵,四人成小阵,两百五十六人成绝阵,大成之时能抗通明境,但操阵时需心灵相通,修炼不易,是葬剑府最强之招。 而剑术之道是单体剑术,有望切两决,分别为望气,夺命。望气一决是洞察对手能量走向,以成后发制人,修至高深能察天地变化,短时预知未来,是极为玄妙的一决。而夺命一决是剑术之道的绝杀之招,讲究出剑狠戾,绝不留情。 李正男方才焦急出手顾不上遮掩,用上了自己的真功夫,他手上虽未有剑,但出手已经有了浓重夺命的杀意,商泽忆感官敏锐,如何能察觉不到其中夺字决的意味。 “嘿,夺字决,葬剑府,齐国人。”商泽忆由着李正男将李让贤放平,绕有兴趣地瞧着他,道。 他思维本就活跃,中间一联想就猜到了李正男探子的身份,再想到所有种种,便知道自己成了商泽晋的棋子,被他拿来当枪使了。 李正男将昏迷过去的李让贤安置好之后,起身对商泽忆语重心长地说:“这次是我们李家被人利用,四皇子亦是,两门本无仇怨,再争下来毫无意义,反而白白让其他人占了便宜。” “四皇子今日问罪而来是为了马夜雪,我们李家理亏,门也砸了,人也打了,稍后我们自会交出人来,也请高抬贵手,双方就此一笔勾销。” 他姿态放低,讲得亦有所道理,此事复杂,再纠缠下去对商泽忆没有好处,劳心劳力反而让人白白占去了便宜。既是为马夜雪来,李家又已经愿意交出马夜雪了,可以见好就收。 从得失上来讲,李正男说的没错,可商泽忆仍是摇了头。 这件事上商泽忆心中自有他的一杆秤,继续下去对商泽忆没有好处不假,但对于商国却是大有益处。 李家在商国根基庞大,且家族财富无数,他若有大动向对商国影响极大。它是商国家族倒也无事,事实却是明着披着商国人的皮,实际是替齐国传递情报与财富的探子,这样一进一出,商国对比齐国就少了两个李家。 商国与齐国国力相当,若是由着李家将财富搬回齐国,将对商国影响颇巨,至少民心士气上打击就不少。 他已经猜到今天事情是商泽晋计划让他陷进来的,深思之下他也明白原因。商国特殊的国情,注定无法堂而皇之地对李家下手,只能通过他这样一个不被商国认可的人,才不至于落下话柄。 被人当作棋子他原是非常厌恶,但这件事商泽忆并不怎么抗拒,就算全天下人都不承认他是商人,他始终还是生于金楼长于金楼,对这片土地存在感情,若能替商国做些事情,他亦觉得不错。 “既然你是齐人,看在林子萱的面子上,我能放你一条生路,留下整个李家,带着你的族人回齐国去吧。” 因为林子萱的关系,商泽忆对这个应是出身葬剑府的男人并且赶尽杀绝,无论是他还是族人,商泽忆留下了一条生路。 只要回了齐国,商泽忆便不会再为难他们,可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李家对齐国极为重要,若李正男丢失了整个李家,齐国那边却不会放过他们。 李正男对商泽忆颇为忌惮,但反正左右都是个死,他狠下心想还不如在这里博一把,说不定能有一线机会。 “齐国我无法回去,既然如此,那四皇子也不要怪我了。”劝说不效,李正男也下定了决心,今天揭了家族老底也要将商泽忆的性命留下。 只要没了商泽忆,商泽晋就少了不用在意任何规则的枪头,算要他未来回过神来想亲自动手,也得考虑考虑民间的舆论,投鼠忌器。 “是你不要怪我。”面对李正男的狠话,商泽忆并未过于在意。他算过李家的实力,除了李正男之外没什么高手,就算是李正男也仅仅只是归虚而已,不说他特地带来压阵的药王江,就算是商泽忆自己也能应付得过来。 经过长眠古灯一夜养魂,以及药王江帮助他心晶治疗,商泽忆境界已经回到了归虚初境,以他的眼界及战斗经验,即 使面对归墟巅峰的高手都能一战,所以最多归虚中境的李正男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商泽忆的境界已然恢复,李正男对此毫不知情,他现在眼中最大的威胁只有药王江,商泽忆其次,至于老吴便是连敌人都算不上。 “阵。” 打定决心李正男忽然大喝,紧接着四道人影从四处闪现出来,一人持一剑,以一个玄妙的站位将药王江团团围住。 “罗天剑阵。” 商泽忆眼尖,一下子就看出这四人用的是罗天剑阵,而且四人剑气吞吐却不主动进击,明显用的是困阵。 “能让葬剑府给你配备四人成阵,看来你也是号重要人物,这让我有点不想放你走了。” 观其用困阵,不用想就是准备困住药王江,然后由李正男解决自己吧。战术上是没错,不过李正男错估了他们的实力,无论是药王江还是商泽忆。 “老姜块,你被人小瞧了。”商泽忆没有回头,虽在战时,他仍能谈笑风生对药王江调笑。 困着药王江的四人境界商泽忆刚才已经看出来了,与李正男一般都是归虚,他们的样貌应该是李正男的师兄弟,对剑阵修行应是早已心灵相通。 以这几人的配合,要困住道藏境的高手想来不是难事,但也仅仅是普通的道藏境,生有金色心晶的药王江从修行开始,在任何一个境界都注定不会普通,炼神是,归虚是,道藏亦是。 “我与葬剑府算是有点仇,算是你们几个运气不好。”药王江漠然道。 他说的仇是九年前他七岁时曾被葬剑府的人掳走过,虽然是他小叔药灵暗中做的手脚,但药灵已死,药王江仍记得这段事。 若没有这段事,商泽忆也不会认识他,说不定现在仍是江湖的闲云野鹤,不至于活得如此艰难。 药王江对商泽忆感情深厚,自然将事情归咎到葬剑府身上。 话音刚落,就见蓬勃青气忽起将四人掩盖,等青气散去,那四名李正男的师兄弟连反应的机会都没,就已经倒地身亡了。 事发突然超出李正南意料之外,他看到时目眦欲裂,这四名师兄弟与他一同长大,关系胜似亲人。他来金楼四十多年,这四名师兄弟便主动请缨成为暗中的影子保护了他四十多年,以前还曾谈过再过几年把这里交给年轻人,师兄弟几个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结庐而居,过过神仙的日子。 想不到那天没有到来,只一瞬间就天人相隔,李正男此时已经有了死志,断了心肠就欲与商泽忆同归于尽。 他手指并剑身才刚动,商泽忆如鬼魅般已经到了他眼前,一拳轰到他心口击溃他能量流动,然后随手就掐住了李正男的脖子,惋惜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你没抓住。” 这是商泽忆独有的手法,变化自白鹿城的琵琶手,专门以封锁高手能量,只要被他击溃能量,短时间内都无法恢复正常运作。 没有了能量的李正男与普通人无异,根本无法抵御商泽忆。 此时商泽忆大概已经知道此人比自己想象的更重要,不准备留他性命。 他正要动手,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他,你不能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有情人,无情剑 商泽忆转头,意想不到的人居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惊讶开口,错愕中带着惊喜,还有一丝喜悦。 “你怎么来了。” 能值得商泽议这样复杂的情绪对待,天下也只有林子萱一人了。 旧人新见,也只有商泽忆有些激动,林子萱仍是冷冷清清。 自从源头一役后两人分道,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一年。这一年发生不少事情,原圣司李照清终于耗尽生命过世,而后林子萱继任葬剑府圣司。 从前的雪山孤莲,到现在的凡尘圣司,时间与责任将她打磨得更有魅力,以前的林子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而今天再次见到时,是真正仙女下凡了。 对着商泽忆的感情外露,林子萱没有直接回应,她屈指弹在商泽忆的手腕处,使他吃痛松开,而李正男也因此掉落在地,虽然狼狈,但至少没了性命之虞。 “他得活着。”林子萱脚步轻挪就挡在了商泽忆面前,商泽忆在前,李正男在后,被因此隔开,她特地要求活命的对象没有指着谁,但在场之人却谁都知道她在说谁。 李正男与李家,都被林子萱保了。 对此商泽忆毫不意外。 林子萱既为齐人,又是葬剑府圣司,自是有其责任,对出身葬剑府的李正南不会见死不救。况且李家对于齐国关系重大,她以一己之力也想替齐国保住李家,就算是保不住,也至少要将李家完整带回去。 这里的完整,除了人之外,还有李家的财富。 李家与马家既为当世两大行商世家,几代积累下来本就富可敌国,其财富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极为重要。 林子萱是齐人,但商泽忆是商人,两者天然对立。在李家的问题上,商泽忆与林子萱必然矛盾,虽然两人彼此都有感情,但事情还是没有半分退步。 “人可以走,钱留下。”商泽忆含笑着拨开林子萱,居高临下直面毫无反抗能力的李正男。 他对李正男的态度始终如一,人走钱留,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不然若是让他将财富都带离了商国,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两人都是倔强的性格,彼此有所坚持便谁也不会让步,当年如此,现在仍是如此,不然以两人的感情又怎么会不成眷侣。 林子萱回转身来,她看着商泽忆认真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她眼神平静,但其中确实存着杀气。 商泽忆自然是能感受到这股杀气,林子萱的性子他也清楚,从不会做什么恐吓之举,她眼中有杀气,便是真的动了杀心。 可那又如何,虽说这几年一人后退一人前行,林子萱入了道藏中境后两个境界有如云泥,但商泽忆毕竟曾经是通明境的当世绝服的可能性并不大。 李正男分析下来忽然一阵绝望,因为他发现既然有林子萱在,李家得以保全的概率也几乎为零。 林子萱显然也想到了,所以她气态更盛,意欲逼得商泽忆退让:“商泽忆,你真要毁了李家?” 商泽忆还没回答,李家门外便有一道儒雅声音传来。 “五公主想救李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