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云》 正文 第一章 回京令命 晋咸康五年秋月初十 掌笠一行六人到建康城外时,亥时已过,城门早已关闭。 本以为要在城外露宿一夜,天亮时才可入城,未曾想城门下竟站着两人,远远见了他们迎过去,见手势便知是同部中人,双方只举了举左手,算是见了礼,都并未出声。那两人走到城门角落,拉动了叫城铃,绳索被拉了三下,一长一长两短,绳索直通城头的门房,城下听不见铃声。片刻便有人吱吱呀呀开了一道缝,其中一名侍兵,从怀里掏出令牌,带着一行人马闪身进了城门。 一切都悄无声息,甚至连一声夜啼都未曾惊动。 进了城就是石板路了,马蹄刚踏入城门洞的第一步,随行几人就各自蹲下,掏出几个布袋,把马蹄套好。 带路两人兵分两路,一人带着马匹、掌狯和四名随从走了。另一人带着掌笠并未走中央大街,相反向城西拐去,二人提气碎步急性,七拐八拐,半盏茶的功夫便以到了一条僻静街道,在一个酒楼门前停下。掌笠抬眼一看,漆黑的招牌被月色反射出三个汉隶金字:东幸楼,黑底金字的招牌,此时的酒楼早已打烊。带路之人轻扣门板,同样一长一长两短,一道门板从里卸下,侧身而入。 这种酒楼门面一般不大,和寻常酒肆没太大区别。都城内有不少这类酒楼茶馆,作为几大世家和各大部私密的聚店,地点偏僻隐秘,不被外人所知。来者一般都便服步行而至,里面的老板和酒保也都是家奴。兵部的聚店掌笠去过,这里是哪家的? 店内漆黑,酒肆的人只端了一盏蜡台,烛光仅能找到三步远,大家跟着他高高低低地上了楼。终于领路的酒家推开了一道门,眼前一亮,原来进了间宽大的敞屋,屋内半明半暗的点了八盏灯,环顾四周,大窗挂了不知几重的黑帐,想来从外应该看不出任何灯火人影。 屋内毫无布置,中央几张几拼了一长榻,放了七八个座垫。 桌塌旁已有四人,虽正襟端坐,但看衣着也都是一副风尘仆仆样子,难道和自己一样,也是连夜赶到不多时?那四人似乎无视于他的进来,依旧无声。掌笠也坐下。落座不久,暗处似有响动,一个花白须发老者悄悄地飘了进来。掌笠认得,此人是兵部实权之人,兵部侍郎谢德谢丘珍。各位举手施礼,老者抬了抬手,在对面坐来。谢丘珍细而缓的声音响起:“说吧。” 一人搭话:“此幽冥船年初突现淝水,每三月出现一次,现已发现先朝被掘古墓三座,尸首十余。” 尸首?这盗墓怎还杀人?掌笠一惊。难道盗的是皇陵官陵,死的是守陵人? “该船神出鬼没,而且轨迹不定,出没之处无规律可循。见者都说只看到船身漆黑高达,船头写着一个血色的冥字”。此人接着说道。” 另有人接道:“尸首共十一个,已运到兵部停尸房,并非守陵人或附近村民。死因蹊跷。”他顿了顿:“仵作说是死于二次击杀。” 二次击杀?这分明就是说死者生前死过两次。 “因为此事诡异,又涉及人命和社稷龙脉,事关重大,但又不宜声张,恐引起不知情的民众惶慌,故我向朝廷上书,建议暗查此事。另外因涉及陵墓,所以和工部协同调查。”谢丘珍依旧不紧不慢。 “掌笠,此番急调你参与此事,希望你可以尽快破案。” 掌笠听叫自己的名字,立刻行礼“遵命”。但心里想查案这事,应该大理寺,为何让兵部和工部做呢? 谢丘珍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道:“此事关系社稷,而先朝的帝墓大多在邙山,你作为洛阳守将,要好好参与其中啊,也不辜负我向圣上推举之意。”“此事不宜人多,就靠你自己了。” 掌笠心中了然,谢氏掌管各地兵权,就连他这个小小的门牙将,在洛阳也能调动的起五千余兵。谢氏随不及王氏势力庞大、根基深厚,但自西晋末年战乱之后,因手握兵权,屡建战功,却也蒸蒸日上势力直逼王氏。 “工部的将匠虽不是武人,但多是精艺在身,心思缜密,对墓陵更是轻车熟路,你要处处小心周旋。” 掌笠虽对工部不熟悉,但他深知朝廷大部分文部都是琅琊王氏势力范围,工部也不例,而王谢两家也是明和暗劲,处处都要争一下上下。 谢丘珍似乎有点乏了,起身离场,剩下几人继续跟掌笠交换着各类信息。 结束时,已近天明,掌笠踱出酒楼,晨雾中已有些许行人。一阵香气飘过,巷子里传来吆喝声:“鸭血汤,好喝的鸭血汤~”掌笠顿觉腹中一阵咕咕的响。 掌笠,字择尚,二十有六。英气高身,掌据之外侄,掌家自从没落后就一直追随陈郡谢氏,做了家臣。他五岁习剑,七岁习射,善重剑。十五入兵部,二十二岁调洛阳,现为洛阳门牙将,虽官居六品上,武将的官级大都都低于文臣,但因将在外兵权在握,所以不容小觑。 从洛阳到建康,连日赶路,昨夜又彻夜未眠,回到客栈感觉周身乏顿,着实补了一觉。醒来竟过午时。他换了件官衣,带着掌狯,走向兵部。昨夜不是说,尸首已入停尸房了吗,要去看看这二次击杀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层的架子上放了十一个白布盖着的尸身。负责验过的仵作在旁边介绍着,掌笠和掌狯一个个掀开看过去,死因居然各不相同。有的脖颈被砍,有的伤在胸口,有的头部重击,有的断腿断手。但共同点,伤口处不见血痕。 “你认为是二次击杀?“掌笠问。 “是的。”仵作回答。 “你做仵作多久了。” “回门将,我做仵作已经十三年了,开始在地方县衙,后调入兵部。” 看来也算是经验丰富之人,他的判断应该有根据。“那你说说看。” “这些人的服饰衣着虽是寻常布艺,但并不是当下常见的百姓样式,年龄却并不老,我查了一下,衣着布料应该是几十年了。但这些伤的切口却是新的,而且没有血迹。所以在下怀疑。。。” “二次击杀?!” 仵作点点头。 这二次击杀,是传闻的一种神秘杀人技法,堪称鬼杀,但没人见过,即人死去又活过来,再次被斩杀。此仵作能如此大胆猜测,也甚是不易。掌笠特地再次看看了仵作的脸。但见他三十出头,生的倒也俊朗。“你叫什么?”“在下宋负。”掌笠暗暗点点头。 在停尸房呆了两个多时辰,二人才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见客栈门外停着一辆华车,几个小厮身材挺拔,一看就是身怀武功之人。掌笠踌躇着,脚步也慢了下来。进了后院,两个婢女正在门口闲聊,见了他马上笑着施礼。掌笠硬着头皮推门进屋。 屋里很暗,只点了两只红烛。塌上卧着一个怎么也掌笠跨不过的人--南郡公主琱,当今衍帝之胞妹。 公主见掌笠进门,嫣然一笑:“我的小掌将军,真的忙,让我好等。”掌笠知道躲不过去,扫眼看到桌上已备上一个酒壶,宽了外衣,坐到桌前到了一杯,端起一饮而尽。他知道那里泡着五石散。。。 掌笠半闭着眼,任其在他身上,感觉她亢然快至了,翻身压上,奋力地完成了任务。是的,这就是个任务,仅此而已。 事毕,琱公主揽着他的脖子说:“你回都也不提前说,我差点就回了山东。”心里还是一惊,从昨夜到现在,自以为一直都是悄无声息,没想到这位外嫁的公主都这么快知道了,兵部还有机密可言吗?“你怎么知道我回京?”掌笠冷冷地问。琱公主说:“我哪知道你要回来,不过是今天底下的人在街上看到你的手下,问了才知你回来。”掌笠一皱眉。 和琱公主的事,五年前那次秋猎说起。那时他才刚过二十一,还未娶现在的妻子王氏。那次秋猎第一次被派到琱公主身边做护卫,一杯五石散,糊里糊涂断送了清白。但也换来了护卫有功的褒奖。之后被琅琊王看重,许配了旁系家女。从此仕途才算开启。好在没过多久,琱公主就远嫁泰山羊家,而他也随后调往洛阳。魏晋之风,好美男,皇族世家均以外宠众多为荣,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很脏,差一点想以死明志,但终还软弱了自己。至此之后,若不靠外物,他就无法行事,包括对妻子。 琱公主前脚刚走,掌笠就叫来了掌狯,:“查一下,随我们一起来的四人中,谁下午出门了,谁又碰到过什么人。”掌狯领命出去。掌笠吩咐下人准备沐浴。掌笠找出一包药粉,洒在水中,脱去衣物,踏进冰冷的木桶中,一个激灵,健硕的肌肉立刻紧起来,他慢慢适应着把身体全浸入水中,闭上眼。泡了半个时辰,他感觉身体不那么热了,于是起身,这时已有人端来了一壶热酒和一盆绿菽炖鹅汤。掌笠更了衣,坐在桌旁吃了起来。这时掌狯也回来了,耳语了几句,掌笠面无表情地说:“去了他吧。”掌狯会意点头离去。 睡梦中翻来覆去,惊醒时,一身冷汗:梦里,一个大大的血红色冥字一直在眼前飘来飘去,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船影子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忽听有人唤他:“掌笠,走!”一只手拉了他一把,让他脱离了危险,一张苍白美貌的脸异常清晰。。。掌笠啊的一声猛的惊醒,已是满身湿透。 午夜是打开尘封的好时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章 雪猎初见 晋咸和七年冬月,颍川箕山 国子学宴,即每三年,由琅邪王氏、陈郡谢氏、颍川韩氏、谯国桓氏四大世家轮流出资,邀请入过国子学的各世家子弟进行半月谈,明则交流诗书,实意是联络各自的少年才俊相识,建树未来人脉。 那年掌笠一十九岁,虽做为王氏家臣之子到国子学陪读过三年,但一已入兵部任一等侍御官,便也被邀了来。 雪下了两天终于停了,太阳也一大早迫不及待地直直跳了出来。绵延不尽的箕山在蓝天白雪映衬下分外妖娆雄伟。“雪霁正当出猎时”。虽说是学宴,其实开谈已逾四日,天天都在学堂里听先辈学长那些正统大论。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们早已憋闷得不行。韩氏宗长们又趁着雪停,一早下山去了。于是一看天放晴了,有人就嚷嚷要看雪景,更有好事者干脆提议雪猎。习武狩猎也是世家子弟必修之课。留守的几位道长学长商议了一下,便同意休课两日,进山寻猎。 掌笠身为武将,巡山打猎自然不在话下。为了防止野兽偷袭,善武的人便分为开路、中路,断后三路,簇拥着中间几十人浩浩荡荡进了山。掌笠便是断后的人。 走了约一个时辰,各人的体力和脚力便拉开了距离。走到一处岔路口,一边平缓之路脚印杂乱,应该是大部队所向。另一条上山小道,隐隐的有一道脚印。掌笠担心有掉队的子弟,便寻着足印寻去。走了半里,脚印不见了,掌笠寻思也许不是哪个掉队的弟子,而是前日扫山的小童踩出的,刚要转身返回。余光似乎看到道边树上有个影子。他右手下意识按住佩剑,转头看去,三丈之外一棵矮松上,斜躺着一人。只见他一只手臂枕在头下,微仰着头,虽看不见脸,但轮廓却棱角分明。 掌笠高声道:“这位学友,山中野兽出没,快些下来,切莫落单。”那人听声,抬起身子侧过来,看到有人,窣地从树上跃下。恰好落在掌笠面前。掌笠暗赞好轻功。 掌笠拱手作揖:“这位学友,在下一级侍御掌笠,来自琅琊。这次雪猎负责断后。”掌家仅是琅琊王氏的家将,所以每次掌笠都不愿称自己来自琅琊王氏。掌笠说完仔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他年龄不过十五六,生的极其俊美,白生生的脸蛋被冻的泛起了淡红色,一双黛眉飞入发梢,细细的凤眼闪着亮,薄薄的朱唇微微上翘,不笑也似在笑。黑亮的发髻用银簪高高束起别成道髻模样,身上裹了一件宽大的蓝紫色貂貉大袍,衬出身形更显纤瘦。阵阵山风吹过,掀起露出的里面雪白色衣角。 掌笠暗叹:好一个“抬首惊见千山雪,凝眸原是紫中仙”。 那人拍拍衣衫上的落雪,回了礼,淡淡地动了动唇:“颍川韩悦” 颍川韩悦韩洛玔?都传世家子弟有七美。东晋尚美男,七美是并非美女,是七位少年男子,貌美无双,风采绝伦。这韩洛玔便是位居第四。果然人如其名。 “原来是七美的洛玔君。失礼了。”掌笠这么说,一是人家名气大,二则韩氏毕竟是正宗世家,他不过是家臣之子,三则此人的确是绝色风采。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武人,自然不能相比。 韩洛玔依然没有说话。 见韩洛玔并未挽弓持剑,掌笠干干地问:“韩公子不一起雪猎吗?” 这位韩公子在掌笠话语间已经飘过丈余,身后传来轻轻的余音:“无趣。”头也不回地走了。 世家子弟分两派,一派正宗,自小向仕途培养,巩固世家地位。一派被送去学玄,提升世家修为。望着仙人般的背影,掌笠想来这韩洛玔便是从了玄门。 “赏雪自然逍遥,不过山中野兽出没,洛玔君还是不要落单为好。” 掌笠冲着背影大声喊道,见没有回声,摇摇头,世家子弟就是随性傲性任性。 雪猎自然一天是回不去的,重要的事大家也不想回去。晚上大家留宿在山屋里。说是山屋,也是三进院子十几间的大宅。平日里有七八个下人守着,里面衣物饮食一应具全。负责护卫的几人清点了人数,知道都到了,这才进了院子。这是天已黑了。不知谁的主意,把桌子搬到了院里,中央燃起几盆篝火,众人席地围火而坐。猎获的猎物堆在院外,有的已命下人去烤制了,阵阵肉香散开。酒菜也端上,趁着大人们不再,这些平日里世俗礼仪的半大的少年们好容易有个开怀的机会。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承担护卫的几人毕竟年长稳重些,掌笠几人选了边座,举杯互敬。 “好啊!好酒量!”忽然一边传来一阵哄闹拍掌声。引得众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众人缝隙望去,只见一少年斜斜地依着桌塌,一条腿曲着蹬着桌沿,一条腿懒懒的伸着大红的宽氅,下身围着深色裘毛。少年半眯着眼,举着酒壶直直往嘴里倒酒,一口气竟然喝了半壶。喝完,他拿起一把精细牙刀,挑起一块鹿肉,往嘴里一扔,擦了擦嘴角,懒懒地嚼了起来。旁边众人拍手称好。此人正是日间遇到的韩悦韩洛玔,不知何时换了衣服。 掌笠刚要起身前去敬酒,又几个世家少年拥了过去,纷纷要跟这位韩公子喝酒。好容易等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敬酒的人也散去了,掌笠才站起身,端起一碗酒,走了过去。 此时的韩洛玔,已喝热了,在篝火的映衬下,脸绯入霞。只见他宽了宽猩红色大氅的领口,一只手抄起桌上一根箸筷噙在口中,将一头长发高高挽起,用箸筷别好。白生生的脖颈连半个肩头一并露了出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平日里在军营中作风严谨的掌笠有点呆了。他端着酒碗不知是否该上前。 正当他犹豫之时,韩洛玔正巧抬眼瞟到了他,推了推旁边的人,示意让出一个座位。掌笠只好走过去坐下。他伸手举杯准备敬酒,却被韩洛玔一把轻轻衔住手腕。只见这位韩公子竟然把头凑了过来,轻轻地张开嘴,衔住了掌笠的酒杯叼起,一仰头一饮而尽,之后一甩头,把酒杯扔在地上,然后抬手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短箫,闭着眼摇晃着吹了起来。虽然院中杯盏交错,嬉闹一片,但箫声一响,竟然可以冲破这些噪声,冲进每个人的耳膜。有人开始拍手轻和,有人推了酒杯,站起身起舞翩翩。反倒掌笠呆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酒散时,人已醉了大半。剩下的人搀扶着醉酒的人陆续回屋。掌笠不知怎的,居然自告送韩悦回屋。此时的韩悦已经歪得不省人事。掌笠帮他裹好裘衣,插好他的玉箫,扶他站起时,才发觉他竟然一直赤着双足。掌笠环视没发现遗落有履,可又怕他着凉,于是便悄悄脱了自己的鞋履,给他套上,虽然大了些,总还凑合不掉。掌笠小心地将韩悦半扶半搂地在怀里,感觉到醉后的韩悦轻得没有分量,生怕自己一使劲折断了他。好在院中只剩下几个下人在收拾残桌,没人注意他俩。 山屋虽大但也不够一人一间,所以大家都自觉地三两人凑一屋。有下人帮他们开了门,屋里有左右两个床榻,看来是为他俩准备的。掌笠扶他躺下,撤去插在头上的箸筷,一头乌发散落在枕上。替他脱去鞋履时叮的一响,这才发现他修长秀美的左足上竟带着一根环链,赤金的链子上穿了两颗羊脂玉做的铃铛,稍微一动,发出叮玲玲悦耳的轻响,在这静夜里甚是好听。掌笠微微一笑,觉得有意思。 半夜里,掌笠怕他口渴,倒了杯茶扶他喝下。既然起身便睡不着了,索性披了外衣想到院里走走。门一开,一股寒气直逼,掌笠出去急忙转身关了门。漫山的皑雪泛着皎皎的月光分外明亮,远处黑压压的群山延出无数联想。估摸着已过卯时,离天亮也不远了,掌笠想索性去了睡意,趁着这天地之灵气,伸伸拳脚。于是他扭腕舒臂,在院子里练起了拳法。 练完时头上已冒出白气,他收了势,转身准备回屋,却发现屋门开着,韩悦正披散着长发的站在门口半睁着望着他。他急忙走过去,轻声说:“吵醒你了?”韩悦懵懵的没有出声。猛然想起韩悦没有鞋履,又没披裘氅,掌笠赶紧拉着他进了屋,扶他坐回塌上,盖了被。又回身关好门,笼旺了炉火,提了提铁壶发现没有水,拿着壶转身出门从干净处去了雪,挂在炉火之上。做完这些觉得屋里很是安静,转脸一看,韩悦蜷坐在被子里静静地望着他。 “等下水烧好喝杯热茶,一会就暖和了。”掌笠手里拨弄着柴火,低着头说,不知为何,想到韩悦刚才一直在盯着他,他有点紧张,自己的动作是不是做的有些粗莽,或者太熟练,让他觉得自己一直是干粗活的人。 还是没有回音,掌笠有点慌,好在这时,壶中的水咕嘟咕嘟开了。他赶紧提起壶,被壶把烫了一下,缩回来手,又掀起衣角垫着提了壶,找出屋中的茶叶和杯具,倒了两杯茶,一杯端着送到韩悦手里。 韩悦还是那个姿势没伸手接,掌笠有点尴尬:“茶,好了,趁热喝了吧。” 韩悦轻轻地撅撅嘴,似乎是要喂他喝。 掌笠心里一动,手里的茶险些洒了,他生怕烫到韩悦,赶紧移开茶杯,呆了一会,见韩悦还是撅着嘴一动不动,只能硬着头皮把茶杯端到他嘴边,刚端了一半,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了,把茶杯拿到自己嘴边,抿了一抿,又吹了一吹,这才又把茶端到韩悦嘴边。韩悦撅起薄薄的嘴唇,轻轻嘬了几口。 屋里静的只有炉火里的柴燃烧的噼啪声。喝完茶的韩悦,砰地一下直直地倒在枕头上,又沉沉地睡去。掌笠舒了口气,忽觉有些倦意,也回床睡去。 等掌笠再次醒来时,屋里已无人。他匆匆梳洗完毕,走出房门,见一下人在院中扫残雪。于是上前问道:“请问韩公子,他人呢?”下人见状停了手中的活计,躬身道:“公子一下山去了。” 走了?我竟然不知道。掌笠有点怅然。他以为早上至少韩洛玔要跟他道谢什么的。可竟然一声不吭的走了。从昨日上午到现在,这位韩公子只跟他说了两个字,还是无趣两个字。雪猎无趣,还是自己无趣? 第二节青山无弦万古琴 接下来了一连几天的儒家清谈会,都没有那位韩公子的身影。掌笠几次想张嘴问问旁人,但还是忍住了。最后一天,是谈玄会。这次他该出现了吧。掌笠想着走进了听堂。扫了一眼,依旧没见到那位红衣少年。有两人起身讲了一通玄学理论,掌笠自然听不进去,只礼貌地点头附和。这时忽听有人说:“有请洛玔君谈玄。”洛玔?韩洛玔!他在这里吗?掌笠定睛环视。只见前二排立起一人,一身束了腰的月白长衫,别了高山玉冠,长发披在脑后,细腰乍背,分外凌痩。原来他早就在了,只不过众人都直身端坐,看不出背影。掌笠心思一松:前几日他是否也来了,我没看到么? 有人窃窃私语:“这韩公子的老师师承嵇先生,玄学也是正宗正派了。”“是竹林七贤的嵇康先生么?”“怪不得如此风流特秀,不羁红尘。”“正是啊。不知这次韩公子有何高论。”下面一片感叹。 只见他向前深施一礼,又转过身向四周施礼一周,掌笠有些脸热,不知觉挺直身,仰起头。 只听的“夫称君子者,心无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者也。夫气静神虚者,心不存乎矜尚;体亮心达者,情不系于所欲。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物情顺通,故大道无违;越名任心,故是非无措也。” 掌笠自小习孔孟儒家,对老庄玄学没什么读列,自然也听不懂韩悦这段嵇康说,但那悠悠之声,缓而不顿,更像乐声流过般。望着他的背影,竟有些痴了。 “音可玄,画可玄,万物皆可玄。习名教之有为,法自然之无为,有为无为之间,自由出入,方可道也。” “好一句音可玄,画可玄,万物皆可玄。说得妙,洛玔君,不如抚琴一曲吧。”有人提议,立刻被众人附和。 嵇康先生的一曲绝世《广陵散》世人皆知,不知传人韩公子琴技如何了。立刻有小道童抱了一把墨色古琴。韩悦再次向众人深施一礼,坐在琴前。众人轻声齐和:“广陵散,广陵散,广陵散。”许久,又许久,未发一声,待众人正纳闷时,突然琴音骤响,如松沉而旷远,穿过众人飘向山间大地。一缕袅袅轻烟从他身前升起,堂内淡淡松香升起。众人不禁纷纷一肘撑桌闭目侧听。散音缓缓,香烟淡淡,空山之中,如羽仙境。 琴声响了半晌,掌笠醉了半晌。忽听耳边有人轻轻惊呼,众人纷纷睁眼。不知何时,竟然有两只小鹿踱进了厅堂。“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是《鹿鸣》,洛玔君方才弹的是《鹿鸣》,果真把鹿引来了。”众人惊叹。 好一个翩翩韩悦韩洛玔,只见他拂袖缓起,走到一只小鹿身前,低身抚了抚它的头,从袖中掏出什么摊在手里,小鹿低头去吃,另一只也凑过来。吃罢他拍了拍小鹿的头,轻声:“去吧。”小鹿像听懂似的,转身一蹦一跳出了门。众人被这一幕惊得鸦雀无声。韩悦直起身子拱手无声。 掌笠也惊诧不已,今日今时的翩翩公子,与前日放浪不羁的醉酒少年简直山水之别,但哪一种都令人神醉。 无不散之宴,半月的清谈学会最后一日也结束了。众人簇簇,掌笠也随人流涌出堂门,望了望绵延的箕山残雪,竟有些流连。忽有一小道童上前拦住了他:“掌先生吗?我家先生请掌先生前去做客?”掌笠一看不认识:“你家先生是?”先生不叫说,您去了便知。午后我去接您。”小童狡黠一笑,转身而去。掌笠纳闷地摇摇头。 忐忐然坐立不宁,不知这位先生是长是尊,衣服换了一身又一身,抄起本书,拿起又放下。午时过了,未来。未时过了,依旧未来。申时过半,终于听见敲门声了。掌笠起身,又坐下,心中不免有些慍恼。等敲门声响起第三次,他才打开门,午前那位小道童深揖到地:“掌先生,我接迟了,莫怪。”掌笠不好直接发作,便说:“日快沉了,做客有些晚了吧,要不改日再登门拜访。”小童笑了:“掌先生恼了么?这晚了,正好夜宴啊。”说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掌笠当然还是想去的,毕竟好奇什么人邀约。 山路曲曲,不一会就到了箕山侧峰的一个院子,从正面山了很多,说他的从小,说军营,说壮志踌踌。韩悦给他看了很多,他的书,他的诗,他的玄而又玄。掌笠的说的韩悦没有经历过,但听的认真。韩悦谈的,掌笠不懂,但看的很痴。韩悦摸着掌笠的七尺铁剑,粗糙的蛟鱼皮剑鞘,剑格上一对螭龙共衔一支牡丹。“何名?”掌笠噌地拔出剑,通体乌黑的鱼骨闪电纹剑体上两个阳文篆字“长侧”。韩悦嘴角一翘,眼里一抹笑意。“没穗?”“兵器,带穗不便。”韩悦转身取了样东西,串在剑镡上。掌笠一看,是一枚玉环,通体呈淡红,一看便知是块古玉,玉成。。赤螭形!掌笠摸了摸玉环,温润滑腻。“洛玔君的佩剑可否一瞻?”“嗯。”韩悦指了指挂在案机后的墙,掌笠走过去摘下来。剑轻,剑鞘银制,剑格居然也是牡丹,他握住剑柄一摁绷簧,抽出,寒光一闪,剑身锃亮,通体凤羽纹,但剑身无字。“没有名字吗?”韩悦盈盈地说:“本来没有,现在有了。”“哦,叫什么?”“短侧。”掌笠不禁一笑。要知道,嵇康的四弄古曲中便是这《长清》《短清》《长侧》和《短侧》。两人对视一笑,分别操起剑飞身院中,对舞起来。重剑铮铮如虎啸龙吟,轻剑嗖嗖剑风,似云卷风舒。 一晃又到夕阳快下,掌笠说:“我该回去了,明日回建康了。”韩悦迎身送到院门。”少喝酒,多练剑。”走出数步,掌笠又转身回来嘱咐道。韩悦点点头。拐过山腰回头看时,还隐隐的看到一个身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章 办案组成 第三章办案组成 已是回京的第三日,掌笠还没有回家的意思。吃罢早饭,就有人来请他去工部议事。带了掌狯和三名随从,一行人到了工部。 一间议事偏厅里,已有两人在等。提前有人知会了,知道是这次奉命一同查幽冥船一案的工部方人员。一个相貌异常清秀貌美的年轻人率先拱手施礼:“在下王劭,见过掌牙将。”旁边中年模样的人也跟着拱手施礼:“赵起见过掌牙将。” 掌笠还礼:“不必拘礼,二位代表工部,我代表兵部,不分高低。望我们同心协力,早日破案,不辱圣命。”这话倒也不假,虽然官职有高低,但毕竟各为其主。 这时有人传话求见掌笠,掌笠向掌狯点点头,掌狯转身出门,不一会领进一人,正是那日停尸房遇到的仵作宋负。掌笠昨日特别向兵部要来的。 作为这次办案的主领,掌笠对几人说:“事不宜迟,我们三天后出发,各位准备一下。” “我们先去哪里?”王劭问。 “初现之地,淝水。” 安排完,掌笠终于决定回家了。 掌狯已经趁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偷偷跟工部的人打听了这位王劭的情况。这二人均来自工部的将作寺。这将作寺,是为修作宗庙路寝宫室陵园土木工程的特设部门。主管为大匠。这个王劭,字敬伦,琅琊王氏丞相王导之子,世族七美中排名第六。现任工部将作丞,是将作大匠的副属,官居七品上,善书法,文笔甚好,在同僚中口碑极佳。 而那个赵起,工部上士,并无官职,工部老人,在很多部属都做过, 算是匠技中的佼佼者。 “喔,我还以为一个老工匠带了个小徒弟来呢,原来颠倒了。看来工部这次也是把压箱的人物派出来了,我们也要倍加用心了。”掌笠感叹道 “少主,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案发于安徽淝水,而我们远在洛阳。本大理寺查啊。为何把我们调过来?” “这个也是我不解之处。不过谢老肯定有他的用意。我们暂且不去揣测,此行谨慎即时,随时保持与这边的联系。” “是,属下谨记。” “另外,连夜飞书洛阳,选二十名精干之人,火速赶到淝水与我们会合。咱们对这陵墓之内的事全然不懂,你让他们最好再从邙山挑几个熟悉陵墓之人一起。” “遵命,属下回去就办。”掌狯转身离去。 一路说着就到了家门口,大门的门额上挂着大大的“王府”二字,而不是掌府,这是王氏陪嫁给这位旁系女眷的宅子。说明白一点,掌笠你是嫁到的王家。谁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王谢联姻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补充。 下人禀告说夫人和司空夫人一起外出游湖了,说是要三五天方可回来。正好,免得见面又要各种冷嘲热讽。因为常年不在,他的寝室早已被移到偏院。而他也不计较,甚至很少到正院去,女人怕被冷落,男人可不怕。 坐在屋里,他忽的觉得空了下来,感觉无所事事,于是吩咐下人拿来一块帛巾,慢慢擦起剑来。这把七尺长侧重剑,天天剑不离手,剑鞘比起七年前更加乌黑漆亮。他一点点仔细的擦着,剑鞘,剑体,剑柄,剑格。。。一点点擦过来,像对待心爱之人一般怜惜。擦到剑镡处,那里挂着一个厚厚的软锦袋,他知道里面挂着那块玉环。生怕它每天撞击铁剑而碎,掌笠特地找人封了一个厚厚的帛袋把它装在里面。他掏出赤螭玉环,不知何玉质地异常坚硬,七八年了,不但没有任何磕碰,反而被他摸的通体油亮。掌笠擎起长剑,走到院中,舞了起来。。。 七年前那次,韩悦问“这剑,杀过人吗?”,他答:“未曾。”韩悦悠悠像是自语:“如此重剑,伤到不知疼否。” 七年后的今天,这把长侧剑,已经记不清砍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 建康到淝水,九百八十里,王劭带了赵起和十余名手下,这边五人。十几人快马加鞭,三天便赶到了寿阳县。寿阳县令彭璧已接到消息,早早等候在县衙。洛阳调来的二十名精兵也已等候在。众人见礼后,彭璧大致介绍了一下案发情况。今年的雨季来得早,大约刚入三月就接连下了好几天大雨,郊外有一处山路被冲断,县里派人去修路,发现了墓口,才发现有古墓,因为在墓中发现没有腐烂的尸首,所以判断有人盗墓。寻访周围村民,都无果。之后有几人说在淝水河上看到过一条漆黑的大船,船头有个硕大的冥字。而淝水离案发古墓不远。事关人命和古墓,县里也不敢怠慢,马上上报了朝廷。事情大致如此,至于细节,县令没去过现场,自然是问不出。但也仅此一次,之后就再没有人在淝水看到过这条船了。 一路奔波也累了,掌笠让彭县令先安排大家到官驿休息。明天一早去案发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章 淝水墓之入洞 第四章淝水墓之入洞 淝水,源于寿阳县与肥西之间的将军岭,分为两条支流,向西北流者,经200里,出寿县而入淮河;向东南流者,注入巢湖。而案发之地就在这向西的一段。因三国时期曹操发动军民重修河道,又称:曹操河。 一行人在当地人带领下,来到了那个被发现的墓洞入口前。入口在一山丘根部,掌笠问:“这是什么山?”有人告知,这个山岭北面连着就是紫金山的,这紫金山又名淝陵,传说淮南王刘安与八位最赏识的学士登山埋金于此,白日升天。余药在器,鸡犬舔之,皆仙。其处后皆现人马之迹,犹在,故山以八公为名。原来这座山就常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之所啊。大家不禁仰头看看山顶,暗自感叹此行是否也能沾些仙气。 看来这地方还真有点山杰地灵之气,也难怪会有古墓藏之。 被山洪冲开的洞口并不是墓葬的入口,应该是封墓之后又用泥土封了,外面用碎石砌好做遮掩,不留神看不出人为的痕迹。只不过既然被砌的好好的,为何会被轻易冲开?王劭让随行的工匠进行勘察,发现原来这碎石洞口并非年久而砌,而是恰恰是新墙,由于砌时匆忙,又是就地取的河床淤泥,故非常不坚固,泥浆尚未干透就赶上连日大雨,雨水把泥浆重新化开,导致碎石剥落,引发所谓的山洪石流,冲到道路上。 现在已经距离案发过去半年有余,雨季也早过了,地面已经非常干燥了,但还是留下很多干涸的淤泥石块。 掌笠吩咐掌狯带上十名亲兵,王劭和赵起也挑了五名工匠,准备了火把工具,一起进洞,其余人等和寿阳县令在洞外等候接应。 洞道并不宽敞,沿山体粗糙地挖凿而成,大约只有一人半宽。为了节约火把,只有掌狯举着一个火把走在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是两个亲兵,再后面是王劭和赵起,再跟两名亲兵,再掌笠,再两个亲兵,再跟着五个工匠,最后四名亲兵断后。大家后人盯前人,紧跟其后,顺序而入。前行约四百步,听一哨音,知道发现情况。掌笠侧身超过前人,走到王劭和赵起身边,示意他俩跟自己一起走到前面去看看。前面的人侧身让他们三个过去。走到最前面,果然看到掌狯举着火把站在一座石门前。见他们过来了,掌狯示意手下再点一支火把,让周围亮堂一点。 这个石门并不大,顶端呈半拱形,高只有丈有余,里扣的单门,门没有任何花纹雕刻。赵起走到石门前,立刻有人举着火把跟着他照亮。他先是摸了摸石门表面,又用指关节和拳头分别捶打了几下,然后把脸贴近石门,仔细地摸着,摸完门,又去摸门两侧的石缝,然后又蹲下身去摸门的底部。大家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出声。 终于,他转过身冲王劭说:“大人,这应该是一道外门,薄厚不知,但应该不会很薄,石头是整块的,应该像就地取材。看痕迹,像是一道内滑门。”内滑门,就是说门从里面向左或向右滑动开合。 “既然是内滑门,也就意味着外面有开动机关?”王劭问。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赵起答到。 “你们仔细摸摸周围的岩壁,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掌狯立刻吩咐道。前面的四个人立刻趁着火把微弱的亮光,四处摸开。赵起也去摸石门两边的墙壁。 “这里,好像有东西。”第二个亲兵叫到。刚才发现石门后,掌笠和王劭、赵起都走到了前面。而现在赵起在石门前,侧身站在他旁边,接着是掌笠和王劭。那么第二个亲兵的位置就应该是顺位的第五位,距离石门约有五尺远。 听到叫声,掌狯急忙举着火把和赵起侧身过去。在亲兵的左头顶处,隐约看到一个半圆形突起。一般大家摸石壁的范围都在自己头到胸的范围内,而这个亲兵恰好个高,所以他伸手摸时,正好摸到近洞道顶部的墙上。掌狯也是身高马大之人,他举起火把伸头仔细看,又举起手摸了摸。赵起比他矮了许多,在他身侧视线被挡了个结结实实。 “看到了什么?”他急切地问。 “好像是个光滑的石球,嵌在墙里。” “石球?你摸摸,球是死的还是活动的。记得不要用力啊。” “好像能动。” “向左还是向右动?” “向左。。。不对,向右。。。好像两边都能动啊。” “两边都能动?”赵起有点诧异。“掌副将,那你等在这里,听我的喊声。”赵起又回到石门前。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王劭急切地问。 “石壁上确有机关。但滚球按理只能一边转向,可这个为何两边都可以动?”赵起说着,接过亲兵手里的火把,又蹲下去查看石门的底部。 “洞口是朝南的,我们进来虽然一直直行,但也不保证洞道是斜入。”王劭似乎自言自语,掏出一个罗盘,接着微弱的火把亮光,仔细地对着方位。“果然洞道是斜入的。现在我们已经是北偏西了。” “北偏西,那么说左青龙右玄武,门大体是由左到右开启。我知道了,这球为何左右都可以动了!”赵起几乎是跳起来叫到。 “掌副将,听得到吗?”赵起冲着暗处喊道。 “听得到。” “你先把球向右转四分之一,不要转多了,慢一点。” “好!我转了。” “你再把球向左转一圈。要快。” 众人都在扭头朝着掌狯方向张望,忽然感觉脚底一阵震动,随着是沉闷的隆隆声,众人急忙回头,之间那石门竟然打开了一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章 衣冠疑冢 第五章衣冠疑冢 大家一看石门打开了,就要涌进去。王劭急忙阻止:“大家先不要进区,小心有机关。”听他一说,冲到最前面的一个亲兵立刻站住了。“少主,我先进。”掌狯从后面赶过来说。 “不急。”掌笠示意后面的亲兵拿出火捻点着,扔了进去,同时大声跟后面的人说:“集体退后三步。”果然洞道的人齐刷刷的退后三步,训练有素。门口的人也跟着退后,让开了二尺见方的一块空地。石门内火光一闪接着腾起一阵青烟。又过了半柱香,掌笠让人又扔进去一个火捻。这次火没有立刻熄灭,落在门内的地上,一个亮点忽隐忽现。掌狯侧耳听了听,然后回头对掌笠点点头。看来是没有什么异响。 掌笠这才让掌狯带着一个亲兵,又燃起两个火把,先进去。听到里面招呼可以进了,这才让大家进去,石门外依旧留下两个亲兵和两个工部的人留守。 石门内豁然了不少,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又点了两个火把,四只火把分别插在石室壁上的插槽上。石室中央有个长方形高台,高台放着三口漆黑的棺材。高台之下的地上躺着四具没有腐烂的尸体。掌狯刚要过去查看尸首,被掌笠喝住:“大家暂且不要碰任何东西。” “王丞,王丞?”掌笠叫了两声,王劭没回答,余光瞟了瞟他俩,感觉他们站在那里,像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心想,没见过尸体,也难怪。赵起先开口了:“奇怪,这里并没有盗墓的痕迹啊。” “没有?”掌笠问道 “是,的确没有。至少目前所见没有。”王劭接口道。 “愿闻其详。” “首先这棺木的棺钉都是完好的,没有被启开的痕迹。其次这些尸体所穿的并不是盗墓者的衣着。” “也许盗走棺中宝物又原样钉好呢?”有人问。 “那这盗墓之人也太有洁癖了吧。”工部里有人讥笑的说。 “少主,我去开棺看看。” “掌副将小心啊。要不我跟你一起上去。”赵起说。 “你们二人一定要小心。大家做好准备。”掌笠说道。只见洛阳亲兵们纷纷掏出布巾,分给工部的三人,让他们封住口鼻,并且带着他们退后到石门口附近,手握兵器,做好防御准备。掌狯也掏出两块布巾,一块递给赵起。 掌笠并没有用布巾,而只是用左手捂住口鼻。王劭也用衣袖挡住脸。 只见二人绕过尸体,登上高台。两人围着三个棺材绕了一周,然后点点头对视一眼,选择了中间一个棺材,掌狯抽出一把短刀,开始用力撬一角的棺钉,赵起也拿出一把手锥,撬另一端的棺钉。看两人的姿势,知道棺钉有点费劲,于是王劭让屋内三名工部的人也上去帮他们。五人合力,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把中间棺材的棺钉全部取下。石室内的人,盯着他们屏住呼吸,也跟着冒了一头的汗。 随着最后一颗棺钉被取下,掌狯回头对着二人点点头,并且示意工部的三人和赵起一起退回去。见大家都已退回安全地带,掌狯对着大家举起左手做出三、二、一的手势,亲兵们都弓起身子,抽出了佩刀握在手里,掌笠也抓紧了长剑站在王劭和赵起身前。 掌狯说是迟那时快,就在一的手指刚刚落下,只见他飞起身型,凌空抬起右脚,一脚踢飞了棺盖,同时身体凌空抓住了一个突起的石梁一角,倒挂在了梁上,随着碰地一声,棺盖飞开落地,大家也瞪大眼睛,等着棺材内会飞出什么怪物或机关。 但什么也没有,棺内有何物,只有掌狯的位置可以从上面看得见。他盯了一会棺材,然后飞身下到掌笠面前。 “棺材里有什么?”王劭急切地问。 掌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哦,不对,没有尸骨。只有一身铠甲。” “铠甲?”众人愕然。 掌笠沉吟片刻,吩咐开另外两个棺材。众人又如刚才一般,把两个棺材的棺钉取下。掌狯同样让众人后退,依旧凌空踢飞两个棺盖。右边的棺盖里,放着一把大刀,左边的棺盖里,是一副骸骨,但绝对不是人的骸骨,看形状倒像是马的骸骨。 “这,难道只是一座衣冠冢?”赵起看着王劭,诧异道。 “可一座衣冠冢为何要挖的那么深,而且还盖了那么大的墓室。这些尸首如果不是盗墓之人,那又是何人。那艘神秘的幽冥船又为何大动干戈地挖了洞道进来?”王劭的一连串疑问,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大家。 掌笠环顾石室四周,又看看地上的尸体。然后对大家说:“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掌狯吩咐人把石门用铁棍顶上,防止机关被触动关上。然后大家退出洞道。掌笠把里面的情况和寿阳县的捕头大致说了一下,然后吩咐,留下十人轮流看守洞口。这段山路也暂时由寿阳县负责全程封路。 回程的路上,掌笠问王劭:“王丞第一次见尸体,吓到了吧?” “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还好没有太受惊吓。” “这次还好,比起战场和凶杀,死相并不惨烈。” “掌牙将之前也破过案?”王劭问。 “没有,我是第一次外调办案。”掌笠答道。 “原来掌牙将也是第一次办案啊。我还纳闷为何办案不找大理寺,而要我们。本来想临行前问问父亲这个中缘由,但还是忍住了,免得他说我不该知道的不要问。原以为是因为掌牙将办案丰富,所以才让工部配合办案。”王劭说。 “是呀,我也纳闷呢。不过既然来了,就一定要侦破此案,不能辜负皇命。”王劭也点点头。 又走了一段,两人熟络了,便闲聊起来。掌笠随口问:“王丞一表人材,可曾婚配?”王劭摇摇头说:“我还没有成家的心思呢。”掌笠感叹道:“不成家好啊,免得有诸多羁绊。”王劭侧头看了看掌笠,有点疑惑他的感慨。 回到县衙,掌笠让寿阳县令明早准备更多的人手和车马,还吩咐今日留守在县衙的宋负做好准备,明早一起去洞内验尸。 晚饭后,掌笠走到馆驿的院中,透透气。只见王劭带着随从端了托盘过来,王劭见掌笠在院子里,边说:”掌牙将,我正要给您送过去。这是我命人准备的清肺祛邪的汤药,请您喝下去。我已经让今天进洞的人都服下了。”掌笠说:“想得周全。没看出王丞还懂医术。”王丞道:“我哪里懂,不过是有位朋友教我的。”“女性朋友吗?”王劭脸一红:“不是,不是。是一位。。。好朋友。”想起这位好朋友,王劭的眼睛里闪出一道不易察觉的迷离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章 进洞验尸 第六章进洞验尸 第二天一早,宋负就肩挎了一个大木匣,等在馆驿门口。赵起、掌狯等人也都陆续到了门口。因为昨天已经留了不少人在洞口和封路上,寿阳县捕头把剩余的十几人都带了,可谓倾巢出动。 一行人走到洞口,问了昨夜留守的人,并无异样。掌笠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一天。 依旧留了人在洞口守候,其余人跟昨天一样,顺序进入,只不过这次准备比昨日充足多了,带了很多火把,把洞道和石室照的如白昼般。因为已经打开了一夜,想必室内已无瘴气,大家也没再用布巾围住口鼻。 石室内还是昨天的样子,宋负一看有尸体,立刻好像兴奋了许多,没等任何人吩咐,他已经打开随身的木箱,拿出了一副麻布手套戴在手上,又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和一把长长的夹子。掌笠示意一个亲兵过去给他验尸打下手。 这边王劭和赵起带着两个工部人员继续仔细地勘查着石室的内部构造,希望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 而掌狯则已跃上高台,对着三个打开的棺木仔细打量。 掌笠一直对这种不言而动的各行其责非常满意,他觉得军人就该训练有素,就该配合默契,就该分工协作。有这样的手下,才能让指挥的人有更多的精力考虑全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三拨人陆续返回了掌笠跟前。“发现了什么?”看样子他们都有所收获。 “宋负,你验的如何?” “启禀牙将,据属下所查,这四具尸体和停尸房的十一具差不多,也是二次击杀。只不过,这四具的伤口位置相同,都在脖颈,且伤口极细极深,割断气管。”大家跟着他走到尸体旁,果然发现每个人的咽喉处都有一道细细的裂口,如果活人击杀,伤口很可能会迅速合上而不被发觉,但这里没有血迹,且被割开后就不再合拢。 “还有呢?” “另外,尸体都有中毒痕迹。这也许就是第一次的死因。” “知道因何而毒。”掌狯问道。 “这个暂时无法判断。”宋负说,“还有一个发现,就是这四个人的死状姿势都一致,好像是被一起击杀的。”大家再次看时,果然四个人都是头朝门口举着双手趴着,只不过位置前后不同。掌笠点点头,似乎对宋负的汇报表示满意。 “极细的伤口。这究竟是何种凶器所致?”王劭疑问道。 “软剑?” “不会是软剑,就算是最薄的软剑,也要一、二分厚,可这个伤口细得多。”掌狯说。“会不会是刺或者判官笔?”他扭头看掌笠。 掌笠摇摇头。 “如果是刺划过,伤口应该是中间深两端渐浅,可这伤口深浅均匀。”宋负回答。 “又细,力道又重,还能一招致命,这是什么兵器?”大家都在脑海里搜索着。 “莫不成用的是线吗?”不知有谁说了一句。 “线?”掌笠和掌狯对视了一眼:“鱼线?”“琴弦?”王劭和掌狯俩人异口同声。 “这倒很像啊,不过有人用这种武器杀人吗?”宋负说。 “我曾听一位朋友说,万物皆可杀人。如果按这个道理,的确有可能啊。”王劭说道。 “如果力道足够大,应该可以。”掌笠终于开了口。“敬伦君,你那里有何发现。”经过昨天的工作和闲谈,掌笠和王劭已经不像第一次见面那么生分和拘束了。 “我们这边到没特别发现。这石室设计的还是很规矩的,但建造却粗糙。”王劭答到。 “如果一开始就是要做衣冠冢,又好像没必要特别在山腹之中挖那么个石室来放几个空棺,而且什么都没盗走。”赵起补充道。 “掌狯,你呢?” “少主,我觉得,也许并非没盗走任何东西。”掌狯有点不确定地说。 “哦?”掌笠抬了抬眉毛。 “我刚看到,这右边的棺材里,好像少了件东西。你们看这里。”他带着众人走到棺材前,指着一处。佩刀旁边有一块长约两掌的浅色长条形印记,似乎曾经放置过什么,被取走留下的痕迹。上次火把不足,导致室内昏暗,不被察觉。 ”看形状,像个匣子?”赵起说。 “也有可能是一卷竹简呢?”王劭补充。 “不管什么,先记下再说。”掌笠吩咐属下把石室内的一切按原样划下,另外把他们几人刚才说的也一并纪录。 “这尸体?”宋负问。 “带走一具,画好位置。其余的所有物品都不许挪动。” 然后他示意王劭跟他走出洞口,其余人按他吩咐,把石室内部各细节记录下来。 走到洞外,掌笠才说:“看来我们要把其余的案发地都勘查一边,再一起研究有没有规律可循了。” 王劭点头赞同:“没想到这查案可比在工部看图纸复杂多了,完全没有头绪啊。” “彼此彼此。着急也没办法,慢慢来吧。”掌笠宽慰他道。 “如果他在就好了,很多事情肯定能看出端倪。” “他是。。。”掌笠问。 “哦,没什么。”王劭赶紧说。 大家都记录完毕,陆续走出洞口。掌笠又吩咐把石门放落,洞口尽量封好,道路也放行,免得周围百姓人心不安,但要求寿阳的捕快每三天来此巡查。 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抬着尸体,开始返程。下意识地,掌笠往对面坡上扫了一眼,对面是一片郁郁葱葱地矮林。 见一行人走远,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矮林里响起:“走!”两道黑影一闪而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章 梦了无痕 第七章梦了无痕 回到馆驿,寿阳县令已经被好了几桌酒宴,以尽地主之谊。掌笠也没推辞,酒桌上还备了屠苏酒,为大家祛寒邪之气。 经过几天的紧张忙碌,这边的案子虽然没有什么眉目,但至少也算暂时告一段落,大家也的确该放松一下了。因此不管是掌笠还是王劭,都没有干涉大家饮酒。几天下来,兵部、工部、寿阳县捕快们,也日渐熟络起来,大家在酒席上推杯换盏、大口吃肉,好不热闹。 世族之家,好酒也是一种风范,王劭自然也不例外。这屠苏酒,入口即然有药辛入味,喝后自然比别的酒暖人,几杯下肚就已经有些微醺了。不知喝了多少,也不知喝了多久,酒席散去时早已醉意朦胧。 王劭躺在床榻上,竟然接着酒意做了一个梦,好长好长的梦。。。 不知何时,王劭感觉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身下的草软软的,艳阳刺得眼有些睁不开,他就这样半闭着双眼,张开四肢,懒懒地躺着,任暖洋洋的风吹过。一阵琴声不知从哪儿传来,接着他似乎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飘过来,好香,好熟悉。接着仿佛感到一个白衣身影走过来,不问也知道是谁。他反手一抄,便抓到了一段轻盈的衣角。只轻轻一拉,那人便坐到了他的身旁。他说:“你来了。”没有回答。他感觉到一根修长的指尖轻轻地从他的额头沿着鼻梁一点点划下来,弄的他痒痒的。他恶作剧地暗想等手指划到嘴边,就张嘴咬住它,看他还跑的掉么。谁知手指滑到鼻尖时,停住了。王劭睁开了眼,一张比他还秀美的脸正对着他,如水的双眸正凝视着他,看的他心旌一震。王劭刚好伸手把那人的脖子勾住,那人却一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两人手拉着手,赤脚走在软软的草地上,伴着若隐若现的叮叮铃声,风吹起那人雪白的衣襟,露出一抹猩红色的裤脚。就这样,一直走了很远很远,仿佛路永远走不完。 忽的,梦境变了,不再是草畔之上。王劭发现自己到了一间似曾相识的书房。那人正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他走过去,凑脸去笑着问:“在写什么?我教你呀。”(王劭的行草可是在册闻名的。)那人低低的声音说:“好。”于是,王劭绕过那人背后,右手把住那人握笔的手,手很凉很软,让他不忍用一丝力。王劭左手揽着他的肩。那人比自己还要瘦削,竟然整个身子被自己含在了怀里。一笔一画,两人的脸凑得很进,那人身上的香气再次袭进自己的鼻腔。侧脸看时,那人细长的睫毛在眼前忽闪,王劭忍不住轻轻啄了一下。正要再次亲近那人的脸颊时,那人呼地从自己怀里不见了。 王劭急忙环视四下,不见了人。他心一慌,正要叫。但见那人一袭白色长衣,端了一盏茶,站在他面前。王劭心一松,原来你在这里。他笑着说:“你怎知道我渴了。”那人说:“自然知道。”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端着一盏茶伸了过来。王劭故意说:“手写字累了,你喂我。”那人果真走过来坐到他身旁,茶盏端到王劭的嘴边,王劭并不张嘴,笑眯眯地斜看着那人,那人似乎领会了王劭的意思,把茶盏端起,抿了一口,凑过嘴,把一口清香四溢的清茶送入了王劭的嘴里。王劭此时心间早已颤得不行,正要一把揽过那人。梦一下子醒了。 四下漆黑无声,他蓦地坐起,喉咙一阵阵发干,王劭被自己如此大胆的梦境所震惊,脸上一阵阵发烧,他再次环视了屋内,确认并没有其他人在,这才长出一口气。可这梦为何如此真实,如此香甜,心还如百抓挠般难以明状,大腿间甚至还有一阵麻酥酥的余热感。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号称偏偏君子么,怎么吃了几杯酒,竟然做起如此龌龊之梦。他想到此,不仅抬手打了打自己的头。 平静了好一阵,王劭才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望着无尽的黑暗,心头竟然泛起一阵怅然。心能骗得过梦吗?三年了,那个人,你在哪儿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章 出发淮水 第八章出发淮水 早上,掌笠在院中已经练完了一套拳法和一套剑法,方见王劭打开房门低着头,步履拖沓地缓缓迈出房门,看似有些无精打采,便上前询问:“敬伦君昨夜睡得可好?” 王劭抬头看到他,本想举手施礼,听这么一问,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现在为止,他还有点恍惚,真的不想从梦里醒来。王劭一只举起的手顺势扶了额头说:“昨日有些醉了,起来晚了。让择尚君见笑了。“ 王劭举手时衣袖带起一丝香气,虽然很淡,掌笠还是闻到了,那香气,似乎哪里闻到过,想不起了。掌笠暗道,王劭纵然才学八斗,人品端庄,毕竟是世家子弟,难舍风流之气。见他眼下有一抹暗青色,只道他昨天不胜酒力,醉酒。 他哪里知道,王劭这哪是喝醉了,分明是梦醉了。 ”无妨无妨,其他人我也没催他们。今日休整,不急。”听闻此话,王劭才发现院中只有他二人,并未见其他人,连平时紧跟左右的掌狯都没见。 走到客厅,原来众人早就聚在这里了,大家正在讨论这几天在墓中所遇,各抒己见。见两位大人走进来,都起身施礼。 有店小二端上茶,王劭抿了一口说:“麻烦换一杯浓茶。”他需要尽快提提神、进入工作状态才行。旁边跟随的工部小厮偷看了一眼王劭,心想:“公子从不喝浓茶,今天这是?怎还熏了香么?“王导家随是世族之首,但遵从儒学、家教极严,除了檀香,其他味道肯定没有的,况且出来办事,也没见带着香啊。王劭余光扫到小厮盯着他,侧目”嗯?“了一声,小厮赶忙低头。 大家已经把这两日所获之物都收拾停当,等着听候下一步吩咐。 掌笠对大家说,午饭之后启程淮水。大家领命去了。掌笠和王劭说:“如果敬伦君还二日醉,不如再去休息休息,离午时还早。“王劭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真的没事了。“掌笠看着他笑了一下。 绕淝河水、过寿阳古城,穿八公紫金山,就是淮水河了。一行人催马扬鞭,很快就到了。 淮水,“四渎”之一。流入大海之河,为渎。渎者,通也,所以通中国垢浊,民陵居,殖五谷也。江者,贡也,珍物可贡献也。河者,播也,播为九流,出龙图也。淮者,均其务也。周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封五岳四渎。《史记·殷本纪》曾记:“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万民乃有居。” 第二个案发地,据报便是在这淮水旁的舜耕山。舜耕山,一座掌形山峰,从绵延起伏的丘陵中,突兀而起,直插苍穹。虽不高,站在山脚仰视,却也有种震撼之感。 掌笠环顾远山,问道:“舜耕山?与舜帝有关吗?” “是的。此山正与舜帝有关。此山原本叫历山。相传古时,虞舜从北方一路行来,见这座掌形山脉树茂林丰,竹影婆娑,且前有田畈,旁有河湖,可耕可渔可陶,便在此定居下来。他不但教当地百姓学农学渔学陶,还每天跪在地上对着上天哭泣,替父母分担罪行,自我引咎。因此舜的孝心感动了上天,贤名远播四方。远在北方的尧帝闻知后,跋山涉水,南巡访舜,请求舜下山辅佐朝政,舜始不肯。后尧帝再三恳请,舜感其诚,出山理政。后尧帝又毅然决然地将帝位传给了舜。舜继位后,不负众望,披荆斩棘,治熏风,除水患,开辟了“尧天舜地”之盛。而此处也因此被称作舜耕山。“ 听了赵起介绍这舜耕山之名的由来,掌笠感叹道:“果然又是一处地灵人杰的隐秘之处啊。” 王劭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此时方回归正态。他接口到:“傍淮水,依历山,南低北高,东西龙形,的确是一处风水之地。只不过并未听说淮水附近有大墓之传闻。” “敬伦君还会看风水玄灵之术么?”掌笠回头问到 “非也非也,我只是想起几句朋友说过的皮毛,胡乱说起而已。”王劭说到朋友二字时,下意识一顿。 众人建议在此稍作休息,顺便也可以领略一下这灵山之秀。王劭望了一阵山,但见山顶隐约显出几处庙堂飞檐,想必是某教供奉之所。 离此最近的便是淮南郡地界。淮南,自汉便是王的封地。最著名的便是那淮南王刘安了。 进了淮南郡府,街道异常繁华,店铺林总,人流熙攘。街边有人叫卖柑橘,王劭命人卖了一些分与大家。他挑了两个大的,策马来到掌笠身旁,把柑橘一掰为二,自己吃一半,另一半递过去:“桔生于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择尚君,没想到这深秋之际还有柑橘可吃,尝尝这桔的味道有何特别。”掌笠本想接了,但一伸手,看到手上有些乌涂,想起一路上握缰驰马,有点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接。王劭好像看出他的踌躇,竟然用手掰了两瓣,递到掌笠嘴边。掌笠被着举动有点惊了,但毕竟是身经数站的老将了,他心里惊脸上却丝毫没有变化,凑过脸张嘴一口咬了橘瓣,若无其事地嚼起来。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两个橘子默默地吃完了,王劭才催马往前,两人都一言不发,若无其事。 望着王劭在马背上挺直的身影,掌笠有点恍然,不知道该瞎想还是不该瞎想。口中甘甜的橘香还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章 夜游淮南 第九章夜游淮南 在馆驿安顿好,天色尚明。掌笠居然让大家自由活动。这在工部并不稀奇,毕竟收了工都是自由时间,但对于军纪严明的掌家军来说,这可是难得的破例,一年也赶不上二次。掌狯要求大家必须在亥时之前回,否则领罚,话音未落,众人就已经三三两两奔出了门。 晚上的街市比白天的更要繁华喧闹几倍,虽然天还未暗,但家家店铺已挂起高盏红灯,开始了迎来送往的准备。往来的人们映红了脸颊。街道两旁各种店铺,吆喝声、叫卖声、嬉笑声组成了一曲流动的唱音,和着穿过古城的潺潺淮河水,好一个“人闲五六家,暮对淮水霞。”。 选了一家酒楼,大家围坐了几桌,因为掌笠和王劭为官,自然不敢与他们同桌,给他二人单开了一桌临河的雅座。今日王劭主动请客,让大家尽情点酒点菜。这边王劭给掌笠把酒满上,两人举杯对饮。开始二人谈一些关于案子的看法,聊着聊着便开始聊起各自的兴趣爱好。当听到掌笠也喜音律,王劭很高兴,说自己学过短箫,掌笠则说自己会弹琴一二。二人越喝越兴起,越聊越投机。王劭说:“原以为择尚君行武之人,定是严肃至极,不苟言笑。今日原来也是风雅中人,且醇厚亲和。”掌笠说:“我也没想到敬伦君私下里也是活泼潇洒之人。”两人酒杯一碰,会心笑了起来,惹得旁边桌的手下们都扭过头,不知道两位大人谈到什么那么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有人建议登舟夜游淮水,立刻有人呼应,并征询地看着掌笠和王劭。王劭眼有些醉意,问掌笠:“主意甚好。择尚君,应不应?”掌笠点点头:“你们去租了船,我在这桥上等便是。”众人边去找船家租船。 掌笠和王劭留在岸上,二人信步走上轻湿的石板桥,望着倒映在墨绿色河水中的灯光摇曳,秋风袭过,酒意摇摇,醉眼惺惺,一扫几日墓室断案的沉闷与压抑之感。 “今秋得佳日,登桥赋新诗。 露凝有良月,酒斟相呼之。 招摇西北指,闲暇辄相思, 只闻素心人,言笑无厌时。” 王劭背着手,清朗柔声的吟起诗来。此景此音,掌笠似曾相识。 这时河上行过两只小舟,前面一只船上有人冲他们吆喝,低头一看,掌狯正挥手示意。掌笠侧头看看王劭:“登船么?”王劭正想问在哪儿靠岸,就觉得肩膀一紧,掌笠竟然左手擎住他的手臂,拉着他竟然从桥上飞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二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船上,引得岸边的人一阵喝彩。王劭觉得脸一阵发热,好在夜晚,没人注意到。站稳后,掌笠才松开手,轻声问道:“没吓到吧。”王劭急忙说:“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择尚君如此的好功夫。”掌狯偷笑着看着他,意思是没想到我们少主有这一手吧。 顺水而行,两岸灯红酒绿更是惬意。忽地,王劭从衣襟下抻出一只短箫,放在嘴边吹起,呜呜的箫声在河面上响起。掌笠诧异何时带的短箫,侧头看他,只见王劭微低着头,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高挺的鼻梁起伏出一个秀美的轮廓,微厚的嘴唇撅起,微微蠕动吐着气息。 几日下来只顾奔波沉浸办案,掌笠竟然没有仔细看过王劭,至少是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他竟然生得如此精致,果然不愧七美之一。看着看着,掌笠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明的酸楚,如果此时此景,站在身边的是那人,该是另一番感受吧。 一曲吹罢,掌笠和王劭无语,双双矗立船尾,背着手,凝望远去如逝的淮水河。夜凉如水,追思如梦,心中素人,今宵何处。 岸上某个黑暗的楼窗边,一双细长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船上二人,直到小船远去,消失在茫茫夜幕里。 回到馆驿,已过亥时。众人嬉笑着逗掌狯:“掌副将,亥时已过了,罚不罚啊。”掌狯徉怒道:“当然要罚,军规如山。”众人赶紧装作害怕的样子去找王劭:“王大人,掌副将罚我们不要紧,不会连您也一起罚吧。”掌狯瞪着他们。王劭轻轻一笑:“好。我领罚就是了。”掌狯脸红了,马上解释道:“王大人误会了,我说的是罚他们。”“罚,应该罚。罚你们立刻马上回房睡觉,谁睡迟一步,罚扎马步一个时辰。”掌笠刚发话,大家便已经消失的没了踪影。王劭笑着摇摇头,对掌笠说:“如果择尚君尚无睡意,不如移步小弟的房中,喝杯茶解解酒。” “好!”话一出口,掌笠自己也没想到居然答应的那么干脆。 深秋已入,房里都备了一个小炭炉。坐在桌几前,看着王劭点起炭炉挂上铜壶,然后回到桌前,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罐。茶罐成黑铁色,上嵌洒金花瓣,一看便知不是馆驿客栈的俗物。他轻轻旋开盖,用拇指食指撮起一些茗叶,放在同样是黑铁色洒金的茶壶中。然后静静地跪坐在桌前,等水烧开。不一会水就烧开了,王劭又轻轻起身沏了热水返回,斟上一杯用右手轻轻推到掌笠面前,右手一摊,示意掌笠用茶。然后自己也斟上一杯。这一连贯的动作,怎会如此相似?难道七美都受过一样的沏茶训练么? 掌笠端起茶杯,一股淡淡的青涩在舌蕾上弥漫,回味口中。 “好茶。王作丞果然是文雅讲究之人,茶具茶叶都自带。不像我等粗人,走到哪里随便喝一口就足矣了。“掌笠的称呼忽然客气起来。这让王劭端茶的手一顿。随即也客气地说:“掌牙将分明是粗中有细,心细如发。” 二人忽地都沉默了,低头一个劲地对着抿茶。一个想偷看对方表情时,一抬头发现对方也刚刚抬头看自己。对视一眼,王劭立刻填满茶水,掌笠又喝一杯。。。 终于一壶茶喝完了。掌笠急忙告辞出门。王劭也没送。 今夜好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章 打开石阀 第十章打开石阀 次日,众人都早早集合在馆驿,准备启程去第二个案发地--淮河边的舜耕山。 昨日虽然路过了舜耕山,但并没看到什么盗洞墓口。今日向导带了大家蜿蜒而上,一直登到掌形山峰之上,才看到在一根指峰与另一根指峰之间,有一处洞口。 掌狯和赵起伏在洞口往里看了一会,并看不到深浅。有人捡了一块石头扔进去,也听不到回声,又接连扔了几块,过了一会才听到有石头抨击的声音。看来这洞着实不浅。 掌狯并手下的两名司险下洞探探。二人腰系了长绳,换上齿牙软底靴,背着工具包,顺着洞口以此下洞。众人在上面紧张地等着。约莫二柱香的功夫,绳子被拽紧又松开又拽紧,这样反复了二次,说明二人已经下到了底。掌狯看着掌笠,等候命令,是否让大家下去。掌笠点点头。这次掌狯带着四个人下去。一会绳子又紧了松,松了紧。 掌笠让王劭赵起在洞口留守,自己又带了四个人下洞。王劭不肯,一定要跟着一起下去。掌笠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王劭有些怯然,没再坚持。 洞的确很深,一行人抓着绳子一点点往下滑,快到底部时,已有火把的光亮了,接着被人拖了一把,大家都安全着地。洞下的情景让众人惊诧不已,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岩洞。这舜耕山腹竟然是空的。 借着火把的光亮,众人环顾洞中,阴冷潮湿,有三处洞口伸向无尽的黑暗。选哪一条呢?掌笠有点后悔没让王劭赵起下来。掌狯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说:“少主,我去接他们?”掌笠犹豫着,既想他们在旁边出谋划策,又不想让他们一起犯险。掌狯见他没回答,转身嗖地一下窜上绳索,倒手几步就蹿上去一丈多高。掌笠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任由他吧。过了一会,三人下来了。王劭好像故意似的,从掌笠身边擦过,还轻轻地撞了一下他。他和赵起在三个洞口仔细察看了一番,又交头接耳了几句,选定了一个洞口,招呼大家:“走这边。”按规矩,依旧是留下两人留守,其余人跟着他两个往洞深处走去。掌笠这次没有问为何选这条路。 走了不多时,隐隐听到水流声,似有暗河?果然一条很细的溪流出现在前面,众人顺着溪流继续前行,然而流水在一座石闸前面竟消失了。这是个门字形吊梁闸。 “死路?”掌狯举着火把照了照石闸,诧异地看着赵起。显然赵起和王劭也没想到会选择一条死路。大家只得原路退回,可另外两条路更是死路,尽头完全就是石壁。第三次退回起始点,开始有人窃窃私语。王劭提议让他和赵起再走一遍第一次的路。掌笠点点头,表示同意了,但是要求掌狯带着三个亲兵跟随。自五个人消失在路的尽头起,掌笠的眼睛就再没离开过那黑漆漆的路口。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依旧没有人出现在路口,也没有任何声响。宋负走过来问:“牙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掌笠虽然也有一点心乱,但表面上还是表现出惯有的沉稳:“再等等看。”手却紧紧抓着长侧剑。 就在大家都凝神盯着路口时,忽然间只听的一阵水的呼啸声,还来不及反应,从路的深处便冲出来一个巨浪,众人纷纷惊呼躲避,有几个人已经被浪掀翻。不过还好只有一个大浪,之后的水势就平稳多了,一会众人便站在齐着膝盖的水中了。这时路的深处跌跌撞撞走出几人,一看是王劭掌狯他们。宋负带着人迎了上去,掌笠心松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宋负替大家问出了疑问。几人早已变成了落汤鸡模样,掌狯边擦着脸上的水,边说:“闸门开了,大家可以进去了。”原来经过几人的几番研究,终于找到了打开石闸的机关,可刚触动机关,闸门升起,没想到竟然有蓄水,水来得突然,把几人都掀翻在水里,好在都还会水。不过被浪冲的时候,蹭到了石壁上,每人多少有些擦伤。 宋负急忙打开随身木箱,拿出药粉帮几个人处理伤口。掌笠走过去查看,基本上都伤的不重,最严重的是王劭,他的胳膊和膝盖已经殷红了一片。掌笠急忙让人扶着王劭,因为洞内都是积水,而且水在慢慢涨起,已经没地方可以坐着休息了。王劭说:“让大家尽快前进吧,不然一会水就深了。”于是大家互相搀扶着往里走。 过了闸门,因为落差的关系,里面的水已经少多了,而且还在不断往洞里流。王劭的判断是对的。一阶陡高的石阶展现在眼前,见王劭走路一瘸一拐,赵起说:“作丞,我背你吧。”王劭摇摇手表示拒绝,掌狯说:”还是我力气大,我背你。“掌笠说:“你们都有伤在身,自顾就好了。”说着一手抓住王劭的腰,提气运功,飞身几步就上了石阶,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二人已跃上了石阶,只听掌笠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都跟上。”大家这才赶紧往上爬。 掌笠的轻功也算了得,眨眼功夫便到了石阶顶端,后面的一行人还没到一半。他轻轻放下王劭,在他耳边说:“得罪了。”掌笠扶着他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再次查看了包扎好的伤口,还有血迹渗出,问:“感觉如何?”王劭摇摇头,表示没事。此时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装哑比较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索镖坡阵 第十一章索镖阵破 众人陆续登上了石阶,掌笠带着王劭上来时并没带火把。此时众人都上来,火把多了,才看清石阶上面的情景。 上面是一个平台,大约三丈见方。方形里面套了圆形,圆形里面又套了方形,就这样一层层往里伸展,直到最后一个小圆。圆形部分似乎异常光洁,把火把的亮光反射得分外明亮,在这黑暗中,甚至有些炫目耀眼。 宋负蹲下去用手去摸离得最近的圆形表面,估计是想看看什么材质那么光滑。他刚要摘下手套把手伸过去,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咔嗒咔嗒咔嗒声不知从哪儿传来。掌笠预感不妙,他大声喊:“大家小心。”话音未落,寒光数导,数十条绳索从墙壁四面射了出来,绳索一头挂着枪尖似的利器,在光亮和地面反射作用下寒光烁烁。 大家幸好还站在方阵外缘并未走入,被掌笠的喊声提醒,迅速都把身子压在了地面上。宋负刚被最近的掌狯一把拉回按爬在了地上,一只索镖就飞插进了他的发髻,插到了并没有停,绳索一紧又似要抽回,宋负的头发一下子被拉散了,仵作这职业虽然会看到恶心可怕的尸体,但至少没遇到过以身犯险的情景,这一扎却是让他惊吓不已,披着头发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那些绳索似有人操纵般灵活,掷出后如果落空或碰到石壁物体,就又缩回再次弹出,而且似乎每条绳索都长了眼睛,互相绝不缠绕,就算眼看着要碰到了也突然弹开。见整个大厅都是呼呼飞舞不停的绳索,掌狯问掌笠:“怎么办?”掌笠盯着绳索说:“敬伦,你看这绳索有何玄机?”这次他居然没有称敬伦君,而是直呼其字,好在大家都处于惊吓中,不会在意这点。王劭此时也正凝神盯着飞来飞去的绳索,听有人叫自己的字,就回答:“感觉像是。。。” “磁石!”王劭和掌狯几乎同时叫起来,声音一粗一细产生共鸣般尖锐,差点让屏息凝视的众人吓得跳起来。脱口后王劭也觉得有些唐突,冲几人外掌狯的方向咧了咧嘴。 掌笠听到他俩人异口同声说出“磁石”,嘴角微微一动,低声唤掌狯近身过来,掌狯匍匐着越过几人蹭到他身边,他对着掌狯耳语几句。掌狯点点头,转头对旁边的亲兵也耳语几句,接着亲兵依次传话下去。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等到几只索镖触到几人上空后抽回去,就在这个空档,掌笠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起,右手持着长剑飞入索阵,绳索似乎闻到了气味般,一下子都转过来直奔掌笠。只见掌笠举起手中铁剑,瞬间数十道绳索便紧紧缠住了剑身。就在掌笠飞身出去同时,嗖地几声,几只硬弩分别射入对面的石壁,弩的尾部也拴了软绳,几只软绳同时拉紧,在离地面一尺处结了一个简单的绳网。见掌笠的剑吸住了绳索,掌狯也飞身而起,举起手中的刀,用尽力气以最快的速度依次砍断缠在剑上的绳索,每砍断一根,掌狯就会落下一只脚尖点一下绳索,再次弹起,再砍。同时,掌笠举着铁剑的身形也边往下沉,好在下面的网结接住了他。两人几乎是在演杂技般在亮眼的阵中,一个飞舞,一个落下。阵外的几名亲兵都拼命地拉紧绳索,以支撑二人的重量。 当最后一根绳索被砍断后,两人接着绳结的弹力才回到阵外。亲兵们按了机关解开弩扣,绳子被抽回来。众人见他们都已累的气喘吁吁,连忙搀扶他们退回到石阶处,靠在了石阶上休息。其他人还似乎沉浸在刚才那场似幻似舞的场景中,若不是绳索上带着利镖,真以为这是一场凌空舞步,表演的虽然是两个大男人,但动作绝对比任何歌姬美女还要轻盈流畅,关键是配合太默契了。 王劭关心地问掌笠:“还好吗?”掌笠点点头,右手无力地举了举剑,但还是没举起来。王劭急忙双手连捧带抱地接过他手中的剑,重剑本身就很沉,又加上上面缠了十几道绳索,更是沉重异常。此时宋负也挽好发髻,和赵起一起凑过来,二人合力从王劭怀里接过剑身。王劭一根根费劲地解开缠住的绳索,弄完后,三人手臂已经酸痛不堪。王劭对掌笠说:“这绳索做的巧,像是磁粉缠在绳子里编织而成,彼此互相排斥,所以射出时不会缠绕在一起。幸好你的剑是铁的。择尚君?掌少将?” 掌笠此时已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般,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场景: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拿起几枚棋子,对着立在对面的长剑投掷过去,棋子啪啪啪竟都被尽数吸在剑身上。掌笠在一旁嗔怒道:“别闹,专心下棋。”那人细声轻笑道:“你下你的,我玩我的,互不不妨事。”掌笠听有人唤他,这才徐徐睁开眼睛。他环顾了一下众人,此时掌狯也休息过来了,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大家都没事。 淝水的墓,毫无惊险可言,于是大家对这幽冥船所盗之墓,也以为不过如此,江湖毛贼而已。所以对这次探墓多少都放松了戒备,没想到刚过两处便遇到了两个机关。这大厅内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危险,之后该往那里去。 掌笠拿起一根王劭解下来的绳索,又看了看索头上的镖。然后扔给了掌狯。掌狯接住后放在随身的背囊里。他俩多年养成的习惯,遇到好的或者未见过的兵器,一定要带回去研究。掌笠盯着镜面般的地面,问道:“刚才触动机关是因为宋负摸了圆形部分?”宋负急忙澄清自己还没摸到,绳索就射出了。 “还没摸到,就触发了?”几人喃喃自语。 “莫不是。。。阴影遮盖了光亮?”赵起说。掌笠看看他,示意他说下去。“从暗到明,这里很安全。但一旦亮起来再暗,也许就不一样了。这些圆形部分反射光亮特别,刚才如果没记错,宋兄是想摘了手套想去摸,那么手套和手掌带过的阴影遮挡了镜面光,导致索镖弹出。”大家回想了一下,觉得似乎有理。 “继续。” “盗墓者速来怕黑不怕亮,肯定都会进来先点燃了火把,好看清情况。所以这墓主人反向为之,把明暗切换设置成机关启动装置。”赵起见大家认同自己的推理,接着侃侃而说。 “看来接下来的出路,估计先要破解这明暗机关,才能找到。”掌狯说。 掌笠沉吟半晌,突然问:“我们进来多久了。”被他这么一问,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带计时工具啊。“好像,应该,差不多。。。三个时辰?或者四个时辰?”实在确定不了。 “把大部分火把留下,保持厅内亮度。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探。”掌笠吩咐道。各位称遵命。 下了台阶,过了石闸,回到中洞,水已经流的差不多了,还余下很少的积水。回去的路上,赵起低声问掌狯:“你家少主为何让我们撤了明日再来。”掌狯低声回答:“少主为人谨慎,从不逞强,更不会至属下安危不顾。今天几经辛陷,里面还有多少未知都不清楚。如果再贸然前往,恐怕大家都吃不消。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也容易判断错误。”原来如此,赵起心中暗自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已过三道 第十二章已过三道 爬出盗洞口,竟然真的已经快太阳西下了,整个山岭撒上一层金黄色,趁着深秋的萧瑟,让大家深感回到人间的美好。 回到馆驿,掌笠让淮南郡府的人准备了好酒好肉,让大家好好压压惊。他知道自己的人都经历过战场,这点险境还是可以承受的,但工部的人可就难说了,如果今晚不能好好安抚他们,恐怕今后他们就要打退堂鼓了。 见王劭并没有出席在饭桌上,掌笠对掌狯使了个眼色,掌狯会意,小声问赵起怎么缺了一人。赵起说作丞回来后就歇下了,估计现在还在睡。 饭后等众人都散去回房休息了,掌笠提了食箪走到王劭门前,屋里透出一点晕黄的灯光,他轻轻拍了拍门,没有动静。他刚要二次拍门,看到门有一道缝,轻轻一推没闩上。悄声迈步,看到屋里只点了一盏小灯,隐约看到一个人行躺在床上。掌笠把食箪轻轻放在桌上,走到床边,接着微弱的光亮,他看到王劭平躺着,闭着眼,两手紧握双拳放在胸前,脸颊发红,浑身还有些微颤,伸手去摸,额头,滚烫,脸颊,滚烫,脖颈,滚烫,手心,滚烫。看来是发了热。 走出屋门,看各房陆续都灭了灯,也不想惊动旁人了。于是自己从井里打了水。深秋的井水已经凉的扎人,掏出随身的战巾,沾了水却不敢直接给王劭擦拭,先在自己的手里捂一下,再轻轻为他擦拭额头,又轻轻帮他把衣领宽了,擦拭着他的颈锁。一遍又一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王劭眼皮微微一动,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嘴唇张了一下。 掌笠见他醒过来,微微点点头。然后又低头卷起他的袖管裤腿,查看白日里的摔伤,有些液体渗出,想是感染了。撤下血污的绷带,用清水轻轻擦拭了伤口,又掏出随身的急救腰包,撒了金创药粉,重新绑上干净的布条,又轻轻放下袖管和裤腿,帮他盖上被子。过程中王劭一动不动地扭过头半闭着眼,但手始终紧握着拳。 一大早掌笠命馆驿的人去请大夫给王劭诊治,又命煮了鸡汤素粥送过去。既然出了伤病,也不便再次探墓。大家继续修正暂且不表。 淮南城郊淮水边,竹林深处,有一处僻静宅子,门椽上挂着一个四字匾额,已斑驳不能认全,只依稀能看到邈某某河,不知是哪家的大宅,常年不见有人居住过。漆黑的大门似乎永远紧闭,一丈半高的院墙布满枯藤荆刺,把外界和院子隔离得不透一点。近段日子,时时飘出隐约的琴声,和着袅袅秋雾,更添几分神秘。 扒着门缝看去,院子并不大,杂草丛生,残垣破窗,却是多年无人居住的痕迹,但过了那道紧锁的月形门,视野一下子宽阔了许多。一条蜿蜒曲折的长桥架在一溪流水上,潺潺水声说明这分明是一道活水,引自附近的淮水支流。水中漫游着大小不一色彩斑斓的锦鲤,水面浮着几片枯莲残荷,好一副“重露繁霜压纤梗,蓼花菱叶不胜愁”的萧瑟之景。过了桥便是一排敞房连着栈廊。一尘不染的廊下挂着几盏素白的灯笼,几株傲然的红菊很是吸眼。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熏香之气。 戌时已过,正对着廊桥的一扇门大开,屋中火塘里燃着炭火,围炉坐着两人,后面正几前有一人。屋侧书桌前似还有一人。炉火上挂着吊炉,丝丝水起袅袅升起,矮桌上放着温酒的银壶和几盘色香味具全的菜肴。 围坐在塘火边的二人,一个方脸阔口,浓眉杏眼,身材魁梧,束一个银色高冠,身着绀紫色的紧身衣,正端着酒碗。另一人身着藕色紧身衣,未戴冠,仅用银簪挽了一个斜髻,斜靠在他肩上,细腰削肩,柳眉如鬓,细目流盼,正在用一只极细的银挫为自己那双纤手修指甲。 侧面书桌前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宽袖青衫,伏案正低头蹙眉看着一个沙盘,一个不大的紫铜罗盘被他一只左手玩的上下左右的飞转。 坐在正面桌几后的人,一根淡月色的抹额正中嵌了一颗红珊瑚珠,懒懒地绑了散着的头发。披了一件宽大的月色外氅,里面大红色的中衣露出半段生藕般白净的锁骨和一条若隐若现的金链。此时的他低垂眼睫,半闭着一双细长的凤目,懒懒地玩弄着手里的酒杯。 紫衣男子说道:“酒没了吧,接酒!”话音未落,边抄起暖盆中的酒壶向红衣男子抛了出去,红衣男子此时也举起手中酒杯,头也没抬的迎了上去,那酒壶竟然凌空倾倒,酒入线般直落入杯中,随着酒壶落下,红衣男子用酒杯轻轻一磕酒壶,那酒壶在落下之前在空中打了个转又飞向藕衣男子面前。藕色男子此时还在修指甲,略抬了抬头,用一只手接了酒壶,转手给紫衣男子满了一碗,似乎对打扰他修指甲有些不满,撅了撅朱红色小嘴嘟囔道:“你俩斗酒便是,何必打扰人家。”紫衣男子嘿嘿一笑:“虞美人,洛子太闷,没你说话这酒喝不下去。”此时红衣男子懒懒地抬起头,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轻声道:“和我喝酒,无趣么?”紫衣男子急忙举起酒碗说:“和洛子喝酒,雅,很雅!”那抬起头的红衣人,正是韩悦韩洛川。 “垚子,他们破了第几道?”被唤作洛子的韩洛川轻声问道。一旁青衫书生缓缓抬起头回答:“第三道。” “第三道?是绳索阵么?”藕衣人轻问紫衣人,紫衣人轻轻点头。“看来这些人还有点小本事啊。”他轻声道。 “弥子去了多久?”韩洛川又问。 “二日前就去了,现在也该回来了。”紫衣人说,“不会被什么事绊住了腿,要不要去迎一迎?”他征询地问。 “我想不必了吧。如果这弥子都逃不脱的,我们肯定也没办法。况且约定三日,还未到呢。”书生说完又低头去看沙盘。 韩洛川闭上眼,手指暗暗掐诀,过了一会忽地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睁开眼朗声说:“继续喝酒!垚子,梦子,你们也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探淮王 第十三章弥子到 夜已深,酒已尽,四人却无各自回房的意思,两个相拥而卧,一个扶头似寐,一个趴在案上,只听见偶尔吹进来的夜风掀起火塘里柴火噼啪声。 忽地一阵劲风卷起火苗长起,四人几乎同时手去抄身边的武器,甚至眼都没睁开。“这狗窦大开,还以为你们真醉了。”声音似传自梁上,四人听了又放开手,紫衣男人似乎又要到头继续睡去。一个黑色身影弹落在地板上。此人一身鲨鱼皮制成的黑色鲨鳞甲夜行衣,额头一道黑色的抹额,脑后一根乌黑的长辫,脸上带着黑色软皮面罩,浑身上下一点光泽不带,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明眸。他就是时才众人提到的弥子。 书生此时已正好衣冠,正坐起身,面无表情的对弥子说:“还好早了三个时辰。”此时天已泛起氤氲之色,约莫已近卯时。藕衣美人也已起身去准备晨茶。洛子虽未开口,但眼神已表示他急切的心情。弥子往地板上一坐,看似很疲惫的样子,他用嘴叼开绑在袖口的绑带,卷起袖子露出一道尚未凝固的黑红色伤口。紫衣男子离得最近一眼看到伤口,急忙喊:“梦子,快拿药来,弥子伤了。”藕衣人急忙出门,洛子听了这话,一下从几后跃起,来到弥子身边,书生也闻声走过来。 “没事。”弥子说,紫衣男子壑子已取了干净的角巾,沾了清水为他擦伤口,血流的不少,即便现在也依然在渗。弥子的鲨鳞甲虽然韧劲无比,一般的刀枪不入,但为了活动方便,四肢却未附甲。此时梦子端着药箱走过来,查看了伤口说:“没毒,没事。”听了梦子的话,众人放心了。 “谁人所伤?”洛子问 弥子并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道:“这前赵的淮南王刘冲在淮南郡的宅子够大,我在里面探了整整两夜一天。“ “有何发现?”书生问。 “其一,淮南郡太守王旷来过一次,二人谈了又两个时辰。” “这琅琊家的与前赵的贵族有何往来?”梦子问。 “在淮南地界,不和官府搞好关系肯定不行,往来走动也不稀奇,但谈了那么久肯定是有大事商议。还有何其他发现?”书生说。 “刘冲总带着一个神秘人,包括和王旷密谈。看装束像是客卿,不过刘冲对他的态度却不像是对客卿,相反很恭敬。此人斗篷加身,不以面目示人,且身边护卫八名,时刻不离左右。”弥子继续说。 众人听了都觉得这神秘人应该是个人物。 “其三,今晚刘冲貌似要举办什么宴请,阖府夜里都在忙碌,妨碍我的行走”弥子抱怨的口气说,顺手从怀里掏出两张折子,扔在了桌上。书生拾起看了看,原来是今晚邀请淮南名士参加清谈会。 弥子接着说:“其四,也是最蹊跷的。我撤出时在林子里遇到两股黑衣人火拼。其中一股异常凶猛,打斗毫无章法,简直像拼命。” “你便是被这些人所伤?”紫衣人问 “怪我大意。对了,交手时闻到那伙人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弥子边说边斜眼瞟了一眼梦子。 梦子媚眼一翻:“看我作甚,我身上又没有怪味。我这可是正经的域外熏香。” 弥子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道:“对,是熏香,但又不是香气。好像是想用香气遮盖什么其他气味。嗯。。。就类似你每次如厕后的味道,又香又臭。“ 梦子恶狠狠地瞪了弥子一眼凛色,转向洛子道:“香气遮盖。。。人体味道无外乎汗嗅体嗅,但那么多人遮盖,肯定就不是这两种体味了。常年不沐浴的味道?抑或是药味,腐味?” 弥子道:“对对,是腐味,但也有点药味。” “另一拨呢?”紫衣人迫不及待地问 “自然是中行家。”许久没出声的洛子缓缓道。 “洛子神了。正是我那些不争气的同氏族人。”弥子道。 “洛子,你怎知是中行氏啊?”紫衣人不解。 “简单。能让弥子出手多管闲事的,肯定是认识的人。而我们都在这里,那么除了中行族人,还有谁会让他出手相助?”书生边摆弄着罗盘边替洛子回答。 “我就不能有几个江湖朋友么?”弥子不服道。 几人说话间,院里传来脚步声,两个随从模样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提着两个硕大的食匣,端着一个大陶釜。此时天光已亮。见二人进来,弥子笑道:“好极好极,两日多米水未进,饿杀某家了。” 食匣里是十几个热腾腾大肉包,陶釜内是撒了腌菜的白粥。洛子袍袖一挥,拿起竹筷说:“吃饭,睡觉,晚上,赴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赴宴 第十四章赴宴 申时二刻,五人准时再次聚于前堂。弥子递上不知何时画好的淮王府的大致地图。洛子对书生和藕衣美人说:“叔子,梦子,跟我赴宴。”书生和藕色美人点头领命。他又对紫衣人和弥子说:“壑子,弥子,在外接应。”弥子指着地图中一处说:“那我们在这里等你们。从后院翻墙,就是一片树林,据我观察,这里是守卫最弱的,如果有事,这条路脱身比较容易。”洛子点点头:“从正门回自然无事。等信号。梦子,烦劳扮我们。” 一个时辰后,叔子已扮装成一位华服锦衣的翩翩公子,月白色的长衫绣满了云锦团纹,淡蓝色腰带上挂着各种玉玦玉环,眉心还点了一颗朱砂红痣。这是叔子要求的,因为这次冒充的徽州一位世家公子,据《东晋美人谱》中介绍记录,徽州男子流行额点朱痣。他惯不离手的那根象牙长笛别在腰际。 洛子和梦子则是随从和婢女的打扮。洛子则要求梦子给他粘了一脸的胡须和满脸的麻子。大家都甚是奇怪,这位平日最风雅最美貌的队长,不知他为何如此丑陋自己,弥子调笑到:“洛子,你莫不是怕被淮王看上,今夜直接留在府中了。”众人听了都哈哈笑了。只有洛子自己心里明白今晚担心的是什么。见此,壑子忽地像是明白了什么,对梦子说:“那你也扮丑一点。”梦子白了他一眼:”你也怕我被看上么?“众人又是一阵嘲笑。 弥子和紫衣人壑子,已是一身紧身短打,带足了兵器暗器,以免不备之需。 他们五人出院内暗道,暗道通向竹林外面。那边已有两名家奴准备了一辆锦车,五人分头而行。叔子坐车,一名家奴牵着马,另一名家奴车后跟着,洛子和梦子则跟在车侧。一路上,梦子教大家几句皖地方言,和徽式官话,学得快的多说,学不会的少说话,免得露出马脚。 一路无事。 到淮王府时,已近掌灯时分。地方很好找,远远望去,那里已聚满了车辆马匹和随从家奴。大门外一名身穿绛红色衣服头戴峨冠的人正对到来的客人笑脸相应。 叔子扬手摇扇走过去,洛子递上请柬,那人看了马上拱手施礼,命人带他们进去。前院好不热闹,飞檐廊下满是高悬着的红纱灯,盆景繁华摆了一院子,人影攒动,熙熙攘攘。真是:秋悄悄,夜迢迢,灯天共淮梦宫遥,又踏王花过谢桥。 进了中院更是热闹,侧面二层高的阁楼上搭起戏台,几名歌妓正轻舞长袖,莺歌燕舞。跳到妖娆之处,楼下围观的一群公子拍掌喝好。正堂和院中都摆满了酒桌,下人们正举着托盘游走于宾客之中,忙着端酒上菜。因为请的宾客实在众多,所以并未出固定席位,大家都寻找着认识的面孔,打着招呼,互相引荐,随意落座。好一派:尊前小令听玉笙,红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罢,我与归来你未消。 叔子摇着折扇,假意跟过往的宾客点着头,其实都不认识。大家见他气宇不凡,也不知哪家公子,也应和着。三人并不着急找地方落座,四处观察,假意踱着步子继续往里走。第三进院子安静了许多,一个客人也没有。只几个家扑下人在做最后的布置。院内也未摆酒桌,远见正堂上摆着几张桌子,布置也甚是庄重。三人正要再往里走,门口有两名小厮伸手拦下,问是否有腰牌。叔子侧脸,梦子急忙走上前,掐嗓细声说:“什么腰牌,我家公子进去还需要腰牌吗?”小厮说没有特别腰牌不得进入此院。梦子执意要进,院内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正指挥下人布置桌子,听到争执之声,急忙走过来,听小厮说这三位没有腰牌就想进,于是拱手笑脸对叔子说:“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暂不待客,烦请移步前两进院子,那里比这边热闹很多,待会还有诗会竞彩等游乐,一定会让公子们玩的尽兴的。”叔子见状,把扇子一收,对梦子说:“也罢,走吧。既然没有腰牌,就不进去了。况且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好玩的,还是外面比较热闹。”几人顺势转身走了,那位管家继续作着揖,笑着说:“望公子见谅。”待他们走出数十步,立刻收起笑脸,低声对守门的小厮说:“给我查严了,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话音不高,但还是没有逃过三人的耳朵。三人暗暗对视一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洛川君也来了 第十五章洛川君也来了 三人在中院找了一个下垂手较僻静的桌子坐下,视野很好,可以观察到整个中院。此时舞姬们已经下去了,换上了一个俊俏貌美的名伶边弹琴边吟唱,仔细听来,唱的是《诗经小雅/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迎宾确实应景,声音婉转细腻,叔子边拍着扇骨,和着节拍。正听的意浓,入门处一阵喧琐,有些人侧身让路,三人转头看去,时才在大门迎宾的绛红衣人正毕恭毕敬地带着一行人穿行而入。正是掌笠、王劭、掌狯、赵起、宋负五人。众人都侧目而视,不知来了何种贵客,竟然要淮王的大总管亲自引路。来到中院,大总管正要安排腾出一个上桌给五人,掌笠说:“不用劳烦,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即可。我看那边就不错。”目光竟然看向了叔子那边。总管马上笑着说:“好,我马上安排。”让下人重新把叔子他们旁边的桌子收拾干净,五人走过去落座,下人端上茶点暂且不表。 叔子和梦子并未见过掌笠等人,打探消息的是弥子,但站在叔子身后的洛子却怕什么来什么,好在化了妆。掌笠和王劭跟邻桌的人互相见礼,也转向了叔子这边。互相介绍完毕,王劭目光落在了站在叔子身后站立的洛子,盯了许久。掌笠也顺着王劭目光看过去,似乎也有所想。梦子见状,急忙挺胸往洛子身前挡了一档,细声道:“几位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的侍从,生的是丑了点,但为人很好的,公子们不用害怕,他又聋又哑。”洛子一听,正合我意,又聋又哑,就可以理所应当的装聋作哑了。 王劭听言笑着道:“非也非也,这位姑娘不可貌取,能在叔公子左右的,肯定都有过人之处。只是时才看这位壮士的眼眸,很像在下的一位旧友。”掌笠也似有同感地下意思点点头。洛子心一动,这王敬伦不愧是神童聪慧,居然眼睛都瞒不过他,早知道弄个独眼了。他既然是聋哑之人,听了这话自然也要装作不知,也不能马上低下头,那就让他看吧。 叔子道:“想必敬伦君与这位旧友很久未见,所以思友心切,见了相似的就不禁想起。”王劭听了脸微红,也觉一直盯着一个陌生旁人有点失礼,自嘲地说:“确实许久未见了。。。失礼失礼。”终于把王劭对洛子的注意力转移了。 台上的名伶此时已下了台。当那位北朝的淮王刘冲在一群人簇拥下走上高楼,院内的人都安静了。他拱手致辞:“淮南淮北的各位名士公子,今日赏光来我这小小淮府,让刘某深感光彩。刘某出身北江,客套不多言,礼数不周之处望各位见谅。今日以欢饮为主,刘某就不再多言,请各位不要拘束。”说完就匆匆走下高台离去了。叔子三人对视,这淮王刘冲应该去第三进院子了,那里一定有什么重要人物等着他接待。此时总管已高声道:“欢宴开始,上酒菜!”下人们端着各式托盘鱼贯而入。院内顿时丝竹声起,再次热闹起来。 酒自然是最好的刘伶醉,菜亦是美味佳肴,还有最鲜美的时令肥鳜,世家公子见了美酒自然就不再拘束。赵起和宋负地位卑微,平日只知埋头工作,自然没出席过这种上流世族的宴请,见到如此色香味具全的佳肴竟不敢动筷。掌笠对他们说:“随便即可。喝醉的公子们,什么都可能做得出,待会不要大惊小怪就好。”王劭会心哈哈大笑。 叔子平日极少饮酒,此时自然只是装装样子,如遇有人敬酒,梦子就用各种方式岔开,趁人不备偷偷倒掉,况且今日是有任务而来。洛子站在身后眼睛不停地观察着情况。中途梦子推脱如厕,离席回来后悄悄跟叔子低语一阵。 喝着喝着,忽听王劭喊了一声:“洛川君!”掌笠也停下酒杯,瞪大眼睛。叔子和梦子都一惊,转头去看洛子。洛子依旧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叔子和梦子又转头去看王劭,只见王劭此时已起身走到一群人后,伸手去拍一位红衣男子的肩膀。那男子回过头,众人着实一惊,这不正是韩悦韩洛川么?那红衣男子见有人唤他,急忙拱手施礼:“这位公子认识韩某?”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这就是四美之一的洛川君吗?”“是呀,没想到他也在淮南,多年前就听说,但据说一直隐居,从未见过真人。”叔子摇着折扇,笑着摇着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梦子则瞪大了眼睛,看看红衣男子又看看洛子。洛子此时心里真是无语,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吧?”梦子低声在他耳边替他说出了心里话。 掌笠此时也急忙走过起,盯着那位洛川君的脸看。那人被看的有点不自然,干笑着说:“在下韩悦韩洛川,这位公子是?”王劭听了此话,一愣:“你,问我是谁?” 那位洛川君说:”实在不好意思,在下记性不太好。要不这样,小弟先见过旧友,再去给几位公子敬酒。见谅,见谅。”说罢就要转身离开,但掌狯更快,不知何时已经占到那人身后拦住去路。梦子低声嘟囔着:“话多。洛川君哪儿会一次说这么多话。况且这易容术也太差了,表情僵硬。”叔子轻轻用扇子拍了他一下,示意不要多言,看就好了。 那位洛川君见有人拦住他,有点嗔怒,对掌笠和王劭说:“几位这是做什么?” 王劭说:“洛川君真的不记得小弟了?”那人脸色一变,随即转瞬笑道:“这位公子确实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赎罪赎罪。” “我、是、王、敬、伦。”王劭一字一顿地说。 王劭虽是当朝丞相王导之子,但一直在朝野当差,世族公子中的名声并不响亮,所以很多人没听过也很正常,但如果真是韩洛川,那当然知道这王敬伦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旁边有人小声说:“谁是王敬伦?”“不知道呀,应该是琅琊王氏的什么人吧。” “既然都是世族大家,自然互相应该听说过或见过面的。不过听说这位洛川君向来随性不羁,不记得也是正常吧。” “对呀,不记得也没什么特别。王氏的人就了不起么,我们洛川君也是名士公子啊。” 那人听到周围的人有不少挺自己的,就有了底气,拱手施礼:“原来是王公子,韩某当真失敬失敬。” 听了这话,王劭脸色顿时一凛,低声说道“洛川君当真不记得王某么?”说话间伸手已抓向那人的脸。那人见状一惊,急忙伸手去挡,两人说话间竟然已经交手几招。 见有人动手,人们一下子呼啦围出一个圈,原本有些拥挤的中院竟为两人腾出了一个不小空场。看来好事之徒哪里都有。 洛子依旧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叔子摇着扇子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梦子身材不高,踮着脚往人群里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洛子知道王劭的武功一般,果然三五招过去,那人边已经轻松化解了王劭的招数,跳出圈外,干笑道:“王兄这是何意,难不成今天有比武夺魁项目么?”有人和着嘲笑。 王劭怒声道:“你到底何人,洛川君岂是你等小贼可以假冒不成?”此话一出,炸了锅。 那人一听有些磕巴:“你胡说,我就是韩洛川,怎么可能是假冒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红衣洛川,洛川君是名士公子,岂是谁敢假冒的?”人群中有人应和。 “那就让我们看看这张脸是不是货真价实。”一直没说话的掌笠此刻出手了。他也是直取那人面门,两人瞬间再次过招。洛子见掌笠出手,暗自替另一个“自己”摇了摇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红衣洛川,假的 第十六章红衣洛川,假的 掌笠右手一招“穿云爪”直逼“红衣洛川”的面门,“红衣洛川”后退半步让过,左手化作厉掌直削掌笠右手的肘部。掌笠右臂立刻内曲用肘部磕开,同时左脚上前一步,横扫对方的下盘。掌笠的出手比方才王劭的招式重得多,而且速度也快了许多。“红衣洛川”抬腿想踩踢过来的脚,却被掌笠随后跟上的右脚挡住,不得不见招拆招地往后退。围观的人也跟着二人的打斗,把场子再次扩大了一圈。前面的人往后挪,后面的人往前挤,整个中院基本上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吸引了。很多世家子弟,日常功课中也有习武课目,但大多数是花拳绣腿,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动手场面,今日觉得甚是有趣。 二人一红一绀两道人影片刻间已经交换了几个身位。开始还有人叫好,一会就只剩下睁大眼睛眼花缭乱的份了。 就在“红衣洛川”和掌笠二人动手之际,洛子偷偷拉了一下梦子和叔子的衣袖,三人对视点了点头。凭空而至的机会怎能错过,叔子没有动,留在原地观察事态发展。趁着大家都被他们二人吸引间,洛子闪身进了侧院,梦子则往另一方向走去。 梦子进的是下人们准备上菜的厢房跨院,这边管事的正大声吆喝,其余人也各自忙着,众人根本没顾得上中院发生了什么。梦子扭到传菜室,正要向桌上伸手,有人后面叫到:“你来这里做什么?”梦子急忙回身,见一个胖子站在身后,看样子像个厨子,梦子宛然一笑,扭着腰靠过去,细声道:“这位大哥,有吃的吗?前面看着主人们吃,都看饿了。”说着娇滴滴地扭着身子,讨好地看着那人。那人见状脸上立刻绽开了花,肥胖的五官挤在了一起,说:“姑娘原来是饿了呀,那好说,你跟我进屋,我给你拿点心去。”说完不怀好意地笑着擦着梦子的身体,顺手摸了一把梦子的屁股,走进传菜房。梦子跟着也进去了,传菜房没窗户,有点暗,有几个下人正在找属于自己端的菜。胖子吆喝他们赶紧拿完出去。然后指着靠墙桌子上一摞蒸笼,说:“那里有的是点心,你自己去拿吧。”梦子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蒸笼远离其他桌子,他的目标是汤。打开蒸笼,假意拿了一块点心,咬了口,梦子又回头说:“大哥,吃的好干,有汤吗?”胖子见其他下人陆续走出屋子,凑过来低声说:“有汤,有的是,你想喝多少都有。”梦子顺势扭身挪到放着几大口汤锅的桌子边,那胖子的身子已经压了过来。梦子背靠着桌子,心里计划着动作,等胖子贴过来,梦子假意一只手背到后面的桌面支撑身子,其实已经从袖口用指甲抠出药粉,指尖几弹,药粉就飞落在其中的汤锅里。一只手则把剩下半块点心塞进了胖子伸过来的嘴里,那胖子身体已经压上了,梦子接势装作不堪重负的样子,把桌子碰摇晃了,药粉便溶进了汤里。梦子假装害羞地推开了那胖子,胖子正想揩油,不想一推,差点趔趄。他也没思量一个弱女子怎么那么大劲,正想二次扑过去。此时梦子已扭到了门口,而此时也有下人进来。梦子回头嫣然一笑说道:“谢谢大哥了。”然后迈步出了门。拍拍手,震落甲缝中的残药,搞定! 洛子进的是连接后院的夹道,趁前后都没人时,他飞身跃起已攀上了房子飞檐的阴影处,顺着飞檐他爬到后院,后院的院门已经关了,好在正堂是敞开的,里面圆桌旁已经坐了四五个人,随从都站在了院中,端菜的下人则是从另一处角门将酒菜交给院中站着的淮王府大总管,再由他端进屋里。实在谨慎的很。 离得远,听不清里面的说话声,只能大概看到几人的衣着打扮。正座的无疑是淮王刘冲。一边围坐了二位。另一边被挡着,看捧杯举起的手,应该还有二三人坐在那边。淮王身后站着的就是弥子说过的神秘客卿。 既然看不清屋里的主人,那么就从院里的随从身上找点线索吧。洛子收回目光开始仔细观察站在院中的几名随从。院里共站了六名随从,从衣着看分四种。也就是屋里至少有四位客人,不排除有人没带随从。其中袍子上镶皮毛的有四名,但四人又各不一样,两人带帽,两人光头编发带耳坠,但都腰别弯刀。另外两个,一个穿赭色战衣,佩剑。一个穿土色长衫,空手。看站姿,四人都武功不俗。洛子心中有些了然。 此时有人慌张跑古来,对总管耳语几声,总管急忙唤了一个下人替他在门口伺候,自己则随着来人走出角门。看来是中院的事。洛子也趁机沿着飞檐暗影退回到夹道,趁没人再次飞身下来,走回中院。 此时“红衣洛川”已经飞身上了院中一棵高树,用一记“红燕倒挂”两腿勾在粗一点的树桠上,身子呈飞燕状平展在空中,宽大的衣衫在秋夜的晚风中被吹起,样子实在飘逸。众人不禁叫好。掌笠则站在院中仰着头等他下来。看样子是“红衣洛川”被掌笠逼的不敢硬打,但他并不认输,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你上来啊。” 叔子微笑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捏起桌上的一枚枣核,用手指一弹,枣核打在了“红衣洛川”一只脚踝上,只见他惊了一下,腿一松,身子歪了歪,一只脚撒开树桠,但很快调整平衡,另一只脚也撒开,就势坐在了树干上,还是没选择落下来。他显然知道着了谁的道,暗自埋怨自己不小心,好在不是暗器。 梦子已经返回了,见洛子也回来了,他掩口笑道:“你刚才没看好戏。这二人着实有点功夫呢。” 叔子也说:“看来不管真假,只要自称洛川君的轻功不能差啊。”梦子点头同意:“不然怎么装飘逸临风呢。” 围观的众人显然已经看上瘾了,早已忘了为何打斗,相反觉得这种表演比舞姬们的歌舞精彩多了。见二人在僵持,就有人开始起哄,有的让掌笠上去打,有的让“红衣洛川”下来。 这时,人群被分开,淮王府总管带着几个下人走进来,对掌笠和树上的“红衣洛川”说:“二位一定是有何误会,请二位看在夜宴份上,都停手如何?”掌狯指着树上的人道:“此人假冒世家公子。我们只是揭露真相而已。 ”树上的人挡着腿说:“你怎知我假冒?” “因为,真的韩洛川,不会不认识我。”王劭说。 总管对树上之人说:“烦劳这位公子告知我等,尊姓大名,来自哪门世家望族。” 那人把头一扬:“这世上难道就许他韩悦叫洛川君么?我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我要了。” “好霸道,连名字都抢。”梦子嘟囔道。而且此人居然直呼韩洛川的名,这也是很失礼。 又听那人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在意这张脸,那我就还给你。”说着他用手把脸皮一撕,一张薄皮的面具扔向掌笠。掌狯伸手接住。众人惊呼,那人真实面目终于露出了。好一个漂亮的脸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在树影里闪亮,如满月般的娃娃脸粉嘟嘟,虽不如韩洛川仙骨清秀,但也是上品容貌。 那人歪着头含笑地看着地上的掌笠,问:“喂,你叫什么名字。武功不弱啊。” 掌笠一见是个娃娃,就不想计较了,自然也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准备回座位。 总管一看那人的相貌,急忙拱手作揖:“原来是张小公子。”然后对大家说:“大家散了吧,这是误会,这位张小公子也是淮王府的贵客,估计是一时兴起,扮装洛川君玩玩。大家不必在意。”说着递了颜色给旁边下人,有下人立刻拍了拍掌,鼓点声再次响起,戏台上鱼贯而上一批穿着妖娆的番邦美女。“大家请继续看舞喝酒。”说着让下人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众人虽然对这位张小公子的身份好奇,但很快就被台上露着肚脐的异族美女吸引了。人群也逐渐散去。那位张小公子也跳下了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张小公子 走回到酒桌,叔子依然安稳地坐在座位上,摇着扇子,笑着看着掌笠王劭,说:“二位真是好功夫。” 掌笠说:“见笑了。”王劭还有点不服气,问:“这张小公子是谁?居然冒充别人,真是有失世族风范。”叔子盯着他的眼睛,微笑着扬了扬双眉,王劭没理解他为何冲自己发表情。 落座后,叔子命梦子上前为掌笠和王劭各斟了杯酒,然后举起酒杯向二位敬酒:“二位时才实在精彩,武功高深,让小弟敬佩不已。小弟敬二位一杯。” “你又没过去看,怎知我二人武功如何。”王劭说 “不用过去看,听就知道。”叔子说 王劭心中一动,难道此人也是高手?他又不朝那个麻子随从看了一眼,只见他还垂手站在原来位置,半低着头,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热闹与他无关,也是,毕竟又聋又哑。 几人刚吃了几筷菜,就看到那位被称为张小公子的红衣少男带着两个身穿土色长衫的手下走了过来。掌狯以为他又来找茬打架,横在他面前。他却好像没看到一般,一伸手挡开掌狯,径直走到桌前。冲掌笠一拱手,说道:“在下张骁,怎么称呼?“这人说话硬直,非江东口音。 掌笠没有抬头,继续抿着酒杯。王劭也没搭理他。见无人应声,叔子急忙起身拱手打圆场道:“张公子,在下徽州叔茂,这几位是来自都城建康的。这位是掌择尚君,这位是王敬伦君。”张骁笑着说:“掌?你姓掌,我姓张,音差不多,也算同姓了。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哥了。掌大哥。这位也应该比我大,就叫王大哥吧。” “还真会攀亲。”一旁的宋负低声嘟囔。其他几人听了也觉得这娃娃真是自来熟。抬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一直笑着说话,二人也不能失了风度,拱了拱手,算是回礼。那张骁全当掌笠默认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桌旁空位,跟随从说:“把我的酒端过来,我就在这里喝了。”掌狯见他这么不见外,刚要赶他,被掌笠拦下,既然刚才总管说他是贵客,架也打过了,再起争执,就是不给主人面子了。 不一会儿,手下端来一个银制大壶,还有几只银碗。酒壶够大,足有平常酒壶的几倍,碗也大。张骁端了一碗酒递给掌笠,说:“这里的酒太软,来,喝喝我们的。”掌笠接了酒碗,张骁又给在座的几位都各斟了一碗,他也想给掌狯、洛子、梦子斟上一碗,被拒绝了,说责任在身,不便饮酒,也就不勉强,然后端起碗说:“认识各位很高兴,一场架打的痛快不说,还认了一位大哥,我先干为敬。”人家还没认下你,你倒自己认下了。 酒很辣也很烈,对于常年征战在外的人掌笠来说,不觉得什么。但对于久居江南的王劭、赵起等人来说,一口就差点呛出眼泪,张骁见了哈哈大笑。 问他来自何处,居然是来自凉州。来自凉州,又姓张,莫非是前凉国的?难怪淮王总管说是贵客,果然是贵客。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东晋十六国中,这前凉算是实力强的,当年当地望族张轨被任命为凉州刺史,后趁西晋战乱,北方异邦纷纷立国称王,夹在其中的继任者张轨之子张寔也顺势自立为王,国号前凉,现在主政的是张寔之子凉文王张骏。没想到淮王这次居然大老远还把前凉的人请来了。 叔子一听这位张小公子的自我介绍,冲梦子暗使眼色。梦子摇着蛮腰举着酒壶走了过去,娇滴滴的操着淮南官话说:“张公子,这凉州在哪里啊,离我们是不是很远啊。” “远,走了足足十几天。”张骁虽然回答了梦子的问题,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掌笠看。看着看着,他索性一只手托着腮,酒也不喝了,就这么含笑地看着掌笠。 “张公子来我们淮南是游玩吗?”梦子歪着身挡在了二人中间,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厉声道:“你要做什么!”吓得梦子哎哟一声说道‘好凶啊。”,张骁见挡住了他的视线,才收起目光,喝道:“不许乱来。”然后对着梦子说:“游玩,当然是游玩。不知道这淮州城有什么好玩的。要不大哥明天带我好好玩玩?”脸是对着梦子,但话却扔给了掌笠。 掌笠正襟端坐,目不斜视,遇到这种人,实在也不知道该接话还是不该接话。掌狯没好气地说:“我们没功夫陪你玩。”张骁说:“那我陪你。” 此时又有一名土衣男子走了过来,在张骁耳边耳语几句,他收了笑容说:“知道了。各位我先告辞了。很高兴认识大家”然后起身走了几步,又扭头对掌笠说:“明天,我找你。” 王劭瞪着张骁背影,掌笠依旧沉着脸。掌狯咬了咬牙。旁边梦子快要笑出声,叔子也抿着嘴。其他人更是不敢言语。 眼看已过亥时,宾客渐渐散去。叔子三人出了大门,跟掌笠王劭等人告辞。叔子说:“不知掌兄王兄暂住何处,哪天再约饮酒。”王劭说暂住馆驿。叔子说改日一定拜访。众人分路而回。 走出二里多,路上的人稀少了,路边传来几声鸟叫,二名随从带着车马继续走大道,三人则偏离大道闪进旁边的树林。壑子和弥子分别从两棵树上跳下,五人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跟着,便急行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夜宴结束 第十八章夜宴散去 回到馆驿,掌笠吩咐大家早些休息,明早继续探墓。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却没有任何睡意,翻身下床,拿起铁剑,掏出剑穗上的玉魑,盯了许久。今晚当听到洛川君的名字,他就已经注定不会平静了。 自箕山一别,已经有七年了吧,中间韩悦去建康找过他,但他却避而不见,是不敢见也无颜见,那时他已经委身于琱公主,如何再面对那如冰玉般的少年。韩悦只留下一些草药和方子,说是可祛五石散之毒。两人便再无联系。 想来韩悦现在长高了也成熟许多吧。娶妻生子了吗?还在箕山隐居吗?虽然洛阳距离箕山不过二百余里,但他驻守三年,都不曾去过。越想越清醒,索性推门出屋。深深吸了一口秋夜的凉气,感觉整个人都贯通了很多。 看到院里王劭一袭白衣,正背着一只手,仰望星空,秋风轻轻吹起宽大的衣襟,背影像极了那晚的洛川君。听到脚步声,王劭侧脸见是掌笠,便轻声道:“你也来了。”掌笠嗯了一声。两人就这样并排站着望着夜空。许久,二人不约而同张口问:“今晚你。。。”话音出口又都哑然失笑,掌笠说:“敬伦君,请讲。”“择尚兄,你请。” “你,和洛川君,相识?”掌笠问 “他,是我的。。。”王劭顿了顿,“挚友。” “哦。。。挚友。。。”掌笠重复了一遍“”二字。 在世族公子中,挚友二字有两重意思,一是很要好的朋友;二则是对命定之人的隐晦说法。说二人是挚友,多半是可以同袍相见的那种。掌笠心里一阵别扭,可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理由和资格嫉妒王劭。 “今晚多谢掌兄出手相助。”王劭以为掌笠出手是帮他。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掌笠希望从王劭嘴里多知道一点韩悦的近况 “三年多前相识,但后来听说他云游四方,就再无音讯。” 一听只认识了三年,掌笠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避而不见,也许就没有后来的王劭什么事了吧。 “也不知道这张小公子,今晚为何假冒洛川君。掌兄有机会可要好好问问他。”王劭话里有话。 “顽皮吧。”掌笠想起那张盯着自己的娃娃脸,有点脸红。 王劭没有再说话,抽出一根短箫,放在唇边轻轻吹起。他吹的是孔仲尼所作的《归山操》,望山而怀操之意。掌笠凝视王劭的侧脸,才发现竟然真的与那晚醉后同样吹短箫的韩悦有几分神似。那短箫,也好像似曾相识。待他吹罢,问:“这箫,很别致。”“嗯,他送的。”“洛川君送的?”“嗯。”掌笠闻言,竟然心生一丝不快,赠我玉魑,赠他短箫,还不知赠过多少人什么物。他不敢说定情之物四个字,毕竟韩悦没有说过什么情理之词,自己也没对他有所承诺。也许韩悦不过是随手兴起送的,受礼之人却都把它们当成了珍藏之物吧。他暗自叹了口气。 洛子等人跟着弥子,七拐八拐的,竟然再次回到淮王府,不过这次是淮王府的后山树林。几人伏在暗处,弥子轻声说:“你们看林子边上。”众人凝神细看,发现竟有影影绰绰的数个矮矮的黑影。 “有人?”叔子问 “嗯,就是前晚所伤之人。”弥子道,“我和壑子在这里蹲守时才意识到,这些人整晚一直埋伏在这里。估计是一直都在,专门等着狙击从后院进出的人。” “有何古怪?”洛子问。 “感觉这些不像人。”弥子的话让众人惊讶。“只是直觉。” “抓来一个看看不就行了?”壑子说。 “今日不可。”洛子阻止道,“改日再来。”他的意思现在夜宴刚完,淮府里必然还有不少人,现在动手势必招来更多援兵。五人于是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淮水边的院子,众人并不急于休息,又聚在正堂。 弥子和壑子那边除了发现有人埋伏在后山树林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这边梦子把夜宴上发生的假冒红衣洛川和打斗的事,绘声绘色地跟二人讲了一遍。边讲边偷眼看洛子,洛子此时已把脸上的胡须和伪装撤下,叔子倒了清水,让洛子和自己洗了脸。洛子又恢复了绝色的美貌,但脸上的神色却更清冷了。 当听到掌笠和张骁二人武功都不弱时,壑子有些兴奋说:“你们那边这等热闹,还有好酒喝。苦了我二人蹲在阴冷的地里挨饿。对了,那二人叫什么,住哪里,改天定要会会他们。” “前凉,匈奴,鲜卑,胡,羯。”洛子等梦子讲完故事,幽幽地说。 “你的意思,后院的密客,是北方来的?”叔子问,既然张骁说自己从凉州来,那么洛子可以大概猜出院中几个侍从的服饰来自哪里。 “加上刘冲的前赵遗臣,这北方诸国岂不是都来齐了。”叔子说。 “神秘客卿,或许还有。”洛子说。他的猜测不无道理,既然刘冲对那个神秘客卿如此毕恭毕敬,那么那人也应该代表一方势力。 “这么多北夷聚在淮南,要干什么?”弥子问 洛子皱起蛾眉,摇摇头。他冲叔子挥挥手,叔子马上明白,走到书桌前,伏身笔走龙蛇地写了一张纸条,又递给洛子看了看,然后卷在竹管内,交给梦子。梦子已从院里不知哪儿抓来一只信鸽,绑好,放了出去。 夜已深,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叔子最后离开时,踌躇着。 洛子淡淡地说:“问吧。” 叔子见被猜中心思,索性直说:“他二人,果真认识你?” 洛子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叔子又问:“探墓的也是他们?” 洛子依旧没有说话,又默认了。 “明日他们肯定又要二次探墓。拦不拦?”叔子又问。 “拦,拦不住。”洛子终于开口了。 叔子盯着他那半闭的细长的双眼,决意地说:“你若想拦,我定帮你拦住他们。” 洛子这次不但沉默,索性闭了眼,看样子他要睡前冥想了。叔子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去。走出门,他才轻声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他们是你什么人,那么在意他们的安危?” 屋内打坐的洛子,眼皮微微动了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第四道破 第十九章第四道破 大早上刚起,还没出屋门,院里就传来喧闹。大家都纷纷走出屋门,只见四名土衣男子正从两个大食箱里往外一盘一盘端着,不一会院内的石桌上就摆满了汤包、白粥、小菜。 掌狯刚要问怎么回事,就听见有人朗声喊道:“掌大哥,起来了吗?”那位张小公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土衣人。 “馆驿有饭,我们不吃。不用劳烦张小公子,烦请拿回去。”掌狯没好气地说。王劭却说:“淮扬汤包,大煮干丝,可都是名点啊。掌副将,张小公子既然劳师动众地搬来,你怎好让人家再搬回去。况且,这世上唯有美味与爱不可辜负。多谢张小公子了。”说罢,自己先夹了一个汤包,坐在石桌旁旁若无人地吃起来。众人一看王劭吃了,也刚要一拥而上,掌狯一瞪眼,大家急忙各自盛了粥,夹了几个汤包回屋。 张骁亲自盛了碗粥,端到掌笠面前说:“大哥,趁热吃吧,别凉了。”掌笠端过碗说:“你,也一起吃吧。”张骁一听,高兴地连说好呀,挨着掌笠坐下。掌狯赌气地咬了一口汤包,被里面的汤汁险些烫了舌头。王劭边喝粥边暗笑。 边吃张骁边问:“大哥,今天我们去哪儿啊?” “我们有正事要办,谁说跟你去?”掌狯没好气地说。 “我们确实有要事要办,张小公子,实在无法奉陪你了。”掌笠说 “那我跟你一起去。”张骁一听急忙说,“你放心,我不会碍事的。” “此去或许有危险,张小公子金贵之躯,实在不应该跟着我们涉险。否则我们无法向淮王交代。”掌笠说。 “既然有危险,那我更不放心大哥了,我一定要陪你去。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张骁说。 “无妨无妨,择尚兄,你就让张小公子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份力量。”王劭在旁帮腔。 “对对,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况且我带了六个手下,加上我,就是七个人七份力量。”张骁见有人帮他说话,底气多了不少,讨好地看着掌笠。掌狯一听马上说:“不行!我们不能让他跟着。”掌笠放下粥碗,说:“张小公子,你若真想去,那就一起吧。掌狯,通知大家,半个时辰后出发。”掌笠站起身对张骁说:“张小公子,恕我失陪一会,我要去准备一下。”“好好,你去你去。我在这里等着。”张骁兴奋地说。掌狯张了张嘴还要反对,王劭走过他身旁,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为有张骁的加入,人数又多了七个,看着站满了一院子的人,二次进墓,掌笠决定不带那么多人。兵部和工部各五人名额,张骁二名,加上自己一共十二人。其余人留下。 馆驿外拴着二匹马,一匹纯黑色,一匹红栗色。张骁让人拉过黑马来说:“大哥,送你!”马仰头直立,马面平直,耳短四肢长,浑身肌肉紧致,毛色在晨光中烁烁发亮,仿佛抹了油一般,偶尔摇摇头,长长的鬃毛轻盈地抖动着。果然是好马!马鞍也是非常讲究,上好野牛皮上包着厚软的金色锦缎,上面用宝蓝色绣着花纹,马鞍旁边镶着各种宝石珠子,非常奢华,俗话说“好马配好鞍”。 掌狯眼睛都看直了,急忙凑过去问:“这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不错,正是。”张骁骄傲地说。 “送我们的?”掌狯睁大了眼睛问,有点不相信,要知道这一匹汗血宝马比黄金还要贵。 “大哥,这是我送你的认兄礼。怎么样,喜欢吗?”张骁期待着看着掌笠,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少主,要不咱就收下?”掌狯的手已经摸上了那匹黑马的鬃毛。 “收下吧,择尚君,这也是张小公子的一片心意啊。”王劭也心动了。 “对对,收下吧。收下吧。”众人也纷纷劝说。其实此时掌笠早已心动,“宝马赠英雄”当年曹公也是一匹赤兔马打动了关云长。 “那就恭敬不如命了,谢谢张小公子的这份厚礼。”掌笠在大家的劝说和张骁期待的眼神中,终于答应了。下墓肯定舍不得骑这宝马,于是让留守的人牵进院子看好了。一行人向舜耕山急行而去。 那边馆驿大早上还热闹时,这边的院子里已动。早饭未到,就看到叔子已在正堂的沙盘前,紧锁双眉,也不知昨夜睡过没有,眼里布满血丝。昨夜他曾对洛子说过“你若想拦,我定帮你拦住他们。”洛子走到他身旁,轻轻给他披上一件斗篷,轻声地说:“不必。”叔子抬眼与他对视。 舜耕山的墓,他们进过的,知道里面的情况。洛子不想外面的进去,更不想里面的出来,所以让叔子在外面设了五道机关。可没想到掌笠等人第一天就破了三道,如果今日再破后面的两道,之后的事该如何进退? 原本只是以为关注自己设置的阻挡是否有效,但经过淮王府夜宴,叔子觉得洛子设置屏障机关的初衷,只想阻拦掌笠和王劭等人的进入。这二人肯定与洛子有很深的渊源。洛子乔装丑化自己,难道也是事先预计到会遇到他二人,而刻意为之?既然相识,却为何不相认?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叔子想着想着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惆怅之感。 沙盘开始转动,有人进墓了。 下地洞,过水阀,上石阶,到索镖的大厅,一路顺利,溢出的水已经渗干。断了的索链都还垂挂在石壁上,一切都和前日离开时一样。可接下来的路在哪里?环顾四周都是石壁,唯一可能的机关就是这地面上光滑如镜的部分了。张骁第一次进墓,觉得非常新奇,一路上问个不停,可没人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此时看到光滑如镜的地面,就想去踩,被掌狯一把拉住,厉声说:“不许乱碰!”上次宋负因为差点触及镜面,导致索镖飞出,这次谁也不能冒然行事。 赵起蹲下仔细观察着地面,又抬头看看头顶,思考着其中奥秘。 石厅的顶部成高高的拱形,地面是方形。光滑的地面部分反射着火把的光亮,分外刺眼。他回头对掌狯说:“能否灭了所有火把。”掌狯举起手,亲兵们逐个熄灭了手中的火把,当最后一只火把熄灭时,地面光滑部分竟然发出一道道幽蓝的光柱,直射穹顶,众人被这绮丽的景象所震惊,张骁不由得惊呼。穹顶竟然呈现出一个螺旋图形。 黑暗里听见赵起说:“掌副将,看到图的螺旋终点了吗?” “大概吧。”听见掌狯的声音。 “别大概啊。我猜想这机关就在这螺旋终点。你要射中它。”赵起说。 “这。。。我没有十足把握。”听见掌狯说 “是射那个螺旋终点,对吧?我来!“听见张骁说。 “你?真的射得中吗?如果射偏了,就可能引发其他机关,可就麻烦了。”赵起说 “射得中。”张骁的声音很坚定。 “好!”掌笠的声音响起。 大家屏住呼吸,黑暗中都昂起头,盯着穹顶的光亮,等待着。只听嗖`扑地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插入石头,光柱瞬间消失,随着一阵阵闷闷的轰鸣声,大家感觉到脚下在震动,等不动了,掌狯让人马上点燃火把。火把重新把众人的视线带回光明中,大家才发现,刚才还平整光滑爹地面,此时已经高矮错落的竖起了好多石柱,原来光洁的部分都升高了很多。众人一阵欢呼。赵起带着大家穿过,尽头地面有个洞口伸向黑暗。 沙盘中的一部分已经抬高,第四道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悬回梯破 第二十章悬回梯破 再次点起火把后,众人都仰头,一只箭直插穹:“可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掌笠低身捡起地上的弹子仔细看,这铁弹子表面镀了银,并无异常,等等,他发现铁弹子的有个很小的黑点,好像与什么东西磕碰过。他对张骁说:“把其他的给我看看。”张骁把手里的两个递过去,又从身上掏出一把弹子,给掌笠看。掌笠检查了一遍,发现其他弹子表面都很光滑。他对张骁说:“你再扔两个看看。”张骁又向刚才方向扔了两个。传来几声弹子磕碰的声音,不一会儿那两颗弹子果真又慢吞吞地滚回来了。掌笠再次捡起,发现弹子上又出现了黑点。他立刻把王劭和赵起叫过来,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了二人。赵起拿起一颗弹子,用手指用力擦了擦黑点,黑点竟然被擦掉了。他和王劭对望了一下。掌笠立刻命掌狯带人把对面黑暗的地方照亮。 对面原来并不是悬崖峭壁,台阶的左边有一段很宽的空隙,接着便是漆黑如墨的墙壁,所以当人们脚下踏空,又看到漆黑一片,心里紧张,就会以为一边是悬崖峭壁,就会选择有石壁的一边走。掌狯一脚踩着台阶上,由亲兵拉着,身子探出,成一字马,另一只脚去踩墙壁。收回身说是石壁。 “原来奥秘在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悬回梯”?” “悬回梯是什么啊?”张骁凑过来问。 “据说就是一段台阶,循环往复,让人走不出。”赵起说。 ”这个好玩,等回去后,我也在屋里弄一个玩玩。“张骁说。掌狯又白了他一眼。 “怎么破?”大家急切地问 “不知。因为没人见过,只是古书里有过记载。”赵起的回答又让刚刚点起的希望破灭了。 “既然我们知道了另一面石壁的秘密,那么我想剩下的就是那些石壁上的标记了。我想再走一遍。”王劭说。 大家点头同意。这次走的是王劭和赵起。过了不多时,只见王劭一人从后面走上来。他兴奋地说:“找到出口了!”大家一听为之一振。他对掌笠说:“让大家跟在我后面走。”掌笠点点头。于是众人跟着王劭往前走去。走到一处有眼形标记的地方,王劭停下来,指着黑暗处对后面的人说:“闭着眼,往那边走。”后面的人犹豫着不敢迈腿。王劭安慰道:“放心吧。”掌笠挤过来,首先迈了过去。然后听到他的声音:“大家听王作府的,往这边走。”然后是赵起的声音:“掌少将,慢点。”大家听到他两个人的声音,放心了很多,依次迈过去。那边接着还是一段石阶,以此方法,又走了三段,终于前面没有了台阶,大家高兴地喊道:“终于走出来了,都把我们绕晕了。” 台阶尽头立着一道紧闭的大门。门上镶着一个紫铜的徽标,两个篆些的车字,下面一个云型托台。门口摆着两个石兽。 镇魂兽。而且是两只幼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称自己 魏晋风云第二十一章称自己第二十一章称自己 梦子和壑子也聚在沙盘前,目不转睛盯着看。眼见第五道机关被破,壑子有点丧气地走开了。梦子不无担心地问:“他们二人,应付得来吗?”上一次进墓,五人合力才得以脱身,这次只去了二个人,还要去救人。“要不我们也去帮忙吧。”他看着叔子说。按七子的规矩,队长不在,就听顺次排位往下的。自老大队长策子离队已两年多,洛子按理就顺理做队长,但他执意不肯,认为策子会回来。叔子排第三,现在洛子不在,自然要听他的。 叔子抿着嘴唇,过了一会,终于说:“去接应。”“好!”梦子和壑子异口同声应道。三人准备了一些必应用品,也朝舜耕山方向急奔而去。 见到大门上的标志,王劭低声惊呼了一声。张骁好奇地走上前想要摸:“两个车字,一个盆托着,这是什么字啊?”掌笠问:“你认得?”王劭说:“这是曹氏的家标。上面的不是车,是东。两个东立于灵台之上。乃日出东方之意。“众人一听恍然。张骁说:“曹氏,是魏王曹操吗?”王劭点点头。张骁眼神里浮现出敬畏之色。对于这位一代枭雄,有骂有赞,难评功过,但不管是骂的人,还是敬的人,都无法否认他的成就。 “难道这是曹氏的墓吗?里面会葬着曹公吗?”张骁继续好奇。 “看规格和规模貌似不像,如果曹公的墓,肯定要宏伟很多。”王劭否定了他的提问。不过,葬在舜耕山,自然有其寓意,舜者人帝也。曹公在世并未有称帝之意,那么谁会葬在这里呢? 自然没人会给开门,还得自己想办法开。张骁看众人在大门四周摸索着,就大声说:“你们在找什么啊,想进去直接开门就好了啊。”说着就举起手拍向大门正中的家徽,王劭刚要阻止,众人更是担心他会触碰到什么机关,纷纷握住兵器往后退。他拍了几下,大门居然应声划开了,也没有飞出什么暗器。众人松了口气,真为这位张小公子的胆大妄为而折服了。王劭说:“幸好,否则你这样贸然行事,万一遇到了厉害的机关,估计我们都要折在这里。”张骁一脸无辜地说:“至于吗。谁会在自家家徽上做手脚啊,这也太大不敬了吧。”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既然门已开,就不做过多停留,大家走进大门。进了门,众人被里面的情景看呆了。 随着大门打开,外面的空气进入墓室,忽地点燃了墙壁上的数盏长明灯,墓室顿时大亮。大家一看,门内哪里像墓,分明是哪家王府的花园一般。一条水系穿行而过,波光粼粼,河边还靠着一条雕刻精美的石船。各种用玉石雕刻的花木盆景在光亮中闪着温润的光芒,空中悬挂着一轮冷月,还挂着石刻的飞鸟,栩栩如生。那些花草似乎还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众人被眼花缭乱的珠宝装饰所迷住,不过好在没人动邪念。看墓室中的景象,不像被盗过的呀。那么幽冥船出现这里是为什么?船上的人是否进入过古墓?这墓里到底葬的是什么人?不会又和八公山一样是一座空棺材吧?可棺材又在哪儿呢? 正在众人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时,听得耳边传来一声稚气未脱的声音:“你们是谁呀?”掌笠一惊,这墓里怎么会有说话声?有人似乎已经被迷住了一般,没有动。还好掌狯是清醒的,他此刻也已警觉地抓住了佩剑,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张骁也是清醒的,他已经抽出短弩,时刻准备。王劭的眼神开始迷离,剩下人等,更不用说了。等声音再次响起时,三人看到了发声者,竟然从石船上飘出两个身影。 等两个身影完全现身,三人看清了,是两个人,以高一矮,身着宽袖华服。高的面如银盘,眼里无光,一头银色长发用高纱冠束起,插着金簪,身着皂色锦袍,悬空而站,衣角飘起如仙人般,背上背着一 个少年模样。少年身着红色官衣,外套金色无袖夹衣,梳着两个朝天发髻,脖子上套着璎珞,带着抹额,抹额上镶了块洁白的羊脂美玉。 其他人脸无表情地面朝二人。 “你们今日来称什么?”那少年无视王劭的见礼,继续发问。 “称什么?”三人互视一眼,充满疑惑。这是人是鬼?再看其他人,貌似着了道。 只见王劭像中了魔一样,喃喃地说:“称自己。” “好好好,谁先来?”那少年听了似乎很高兴。手下众人竟异口同声说:“我!”。 那少年又道:“好好好,来来来。”。第一个上船的是工部的一个人,掌狯喊他,毫不理会,径直朝二人旁的石船走去。刚上船,石头做的船竟然摇晃了一下,那少年厉声道:“太沉!”说着话,年长的“那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手掌中升起漆黑的一团雾,把船上那人罩住提起,那人瞬间凌空,然后年长的“人”手掌一翻,被罩的人应声落到河水里,水面仅仅荡起几圈涟漪,人便无声地沉下去了,没有溅起一丝水花。那不是什么水,更像是水银。 三人看得惊愕不已。少年面无表情地说:“下一个。” 下一个是兵部的人,同样面无表情地走上石船,船身这次纹丝未动,少年又厉声道:“太轻!”年长的“人”如法炮制,第二个人也被扔进了水银河内。转瞬间已损两条人命。 就在少年开口叫下一个的时候,王劭走了上去。张骁急忙伸手去拉王劭,可根本拉不住。 就在王劭快要登上石船之时,掌笠对掌狯和张骁使了个颜色,三个人同时出手!张骁的箭弩射向年长之“人”,掌狯飞身跃起,手里的剑劈向少年,掌笠则奔着王劭而去。 张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箭弩穿过年长的“人”落在河中,那“人”却毫发无损,依然机械般举起手,掌中黑雾渐起。 而掌狯更是连人带剑竟然穿少年而过!眼看要撞到后面的墙壁,掌狯空中急转,借了一棵玉树的力,这才不至跌落。 站在桥下的张骁又连射三箭,全部落空。 掌狯再次跳起,从背后举剑对着少年连砍,少年的身形被砍成几块,可剑离开之后,身体又聚集在一起。 掌笠此时已抓住王劭飞身下了桥,并大叫掌狯“快撤”。三人重新回到地面。 少年似乎恼了,举起右手在空中写着,空气中出现了几道字符。少年用手将字符弹向众人,本来就已经被迷失了心智的众人竟被字符唤醒,转身朝三人扑来。 三人拉着王劭已退到大门处,门不知何时已关上,三人只得背靠着门,做防守之势。 而那个年长之“人”双掌升起更大的黑雾,也向他们攻击而来。张骁抽出两根短朔将尾部一插,两根短朔变一根长朔,双手为轴拼命挥舞,为四人撑起一片圆形屏障,算是暂时打退了黑雾。可面对那些被迷失控制的下属,实在不忍下手。只能用手中的剑柄击退他们,不忍把剑。 这时墓室内响起一阵刺耳的噪声,起先舒缓,随后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尖,被控制心智的众人开始有了反应,首先是停止攻击,接着双手抱头,身体开始扭动,连身边的王劭都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三人也觉得这声音诡异难听,不由得想捂住耳朵,可无奈手中持有武器,还要时刻提防攻击,只能咬牙忍耐,感觉耳膜都要被刺破。终于众人尖叫着纷纷倒地晕厥。噪声也戛然而止。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随即飞快落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血破金光符 第二十二章血破金光符 只见来者是一黑一白两人,一个浑身上下黑色紧身鳞甲,脸上带着黑色面罩。另一个人白色长衣,脸上也带着面具。见有新者进来,年长的“人”转向他们,又看看这边,意思是犹豫该打哪边? 落下后,黑衣人立刻攻向年长之“人”,白衣人则向少年出手。 黑衣来人手持一根大流索,扔出去如流星般打散年长之“人”掌中升起的黑雾,那“人”似乎不满,掌中腾起更大的黑雾。 白衣人则用剑抵御少年画出的道道金光符。 见有人前来相助,先不管是敌是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掌狯和张骁为之一振,提着兵器再次加入战斗。掌笠和白衣人对付金光符,其余两人则和黑衣人一起对付黑雾。 黑雾和金光源源不断,绵绵不绝,刚打散又袭来,刚挡开又飞来。几个人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黑雾一团比一团浓,金光符一道比一道快。突然一个不留神,张骁就被黑雾击中,打了个趔趄,撞在旁边的石柱上,口里喷出一口鲜血。 这边金光如利刃一般,被划到便是一道血口,掌笠的手臂身上已经被划到两三道。这样打下去,不被击中也会被累死,得想办法还击才行。掌笠刚想到此,只见白衣人大声对他说:“打月亮。”话音未落就一把把掌笠推出金光符攻击范围,自己则全身挡在了金光符前面。掌笠抬头一看,屋:“不要紧,原本他们被迷香迷失了心智,后来被我们的噪音破了,现在只是昏迷而已。给每人服一颗,一两个时辰就会醒。”然后有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三颗药丸,递给掌狯:“你们三个醒着的,一人一颗,在下面吸入太多水银毒气,需要解毒。金创药就不用我再给了吧。”说罢自己吃了一颗,又分别给自己的同伴一人一颗服下。见他们都吃了药,掌笠和掌狯这才把药服下。 “请问几位侠士为何出现在墓中,这墓里的二者又是何人?”掌笠想举手施礼,但胳膊一阵疼痛。 那四人貌似有所恢复,紫衣人已背起受伤的白衣人,准备离开。听掌笠问道,白衣人没有回头,答道:“曹仓舒和周不疑,没听过吗?“掌笠一愣,这个墓里的二人竟然是早亡的曹操幼子曹冲和神童周不疑?太不可思议。白衣人似乎只回答了半个问题就不再开口。 走过身边,藕衣人忽地站住,看了看靠在地上的张骁,说:“这个人,我带走。改日还你们。”说着一伸手,别看细弱的身躯竟然扶起张骁就走。掌笠和掌狯还没反应过来,几人已经走出数丈,一闪就消失在山坡。 凭二人之力,那么多人也带不走,掌笠问掌狯还有力气吗?掌狯点点头,掌笠让他先下山通知郡府的人前来接应,自己守在这里。也只能如此,掌狯领命急奔下山。掌笠一下子觉得很累,他靠在石头上,旁边是还在昏迷的王劭。他侧脸看看王劭,那张英俊的脸不知何时蹭了几道灰,他伸手提他擦了擦,低头瞥见王劭腰间插的短箫。不禁伸手抽了出来,放在嘴边轻声吹起。 下山的路上,叔子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箫声,他顿了顿脚步,依稀辨认出是《鹿鸣》。叔子望了望前面趴在紫衣人背上的身影,心疼地摇了摇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夜未眠 魏晋风云第二十三章一夜未眠第二十三章一夜未眠 把所有人都弄回馆驿时,已过酉时,这次折损了二人性命,又有那么多人昏迷未醒,涉及工部、兵部两部,惊动了淮南郡守也带了人来。接受完问话,又查看了众人伤势,郡守安抚了几句,留下几名大夫和兵士供掌笠差遣,这才离去。掌笠并没提及被面具人带走的张骁,毕竟涉及前凉和晋朝,南北政局相持,如果惊动朝堂,借此发挥,那责任可不是这些人能担当的。不过依照眼下情景,先处理好这里再说吧,只能祈祷那些人不会为难张骁,让他尽早安全返回了。 掌狯一直跑来跑去,早已累不成人。掌笠让他尽快回房休息,自己则转进王劭的房间。藕衣人说一两个时辰就可以醒,可两个时辰已过,王劭依然紧闭双眼躺在那里,大夫看过也说脉象并无异常。掌笠坐在床沿边,心中升起一股内疚之情,毕竟此次行动的主指是他,而他竟然全身而退,害得其他人受伤,这和打了败仗有何区别?这些年纵然不是常胜之军,但还没败在两个鬼怪手里。他本不信鬼神之说,可这次却是亲眼所见死了几百年的人竟然把他们打得如此狼狈。如果没有那几个面具人出现,现在恐怕连他也命丧墓冢了。隔行如隔山,看来探墓远比打仗对阵凶险得多。 想着想着,倦意袭来,掌笠不知不觉就靠着床边睡着了。 壑子背着洛子,梦子夹着张骁,四人三匹马一路疾行。回到院子,梦子立刻吩咐人去烧了热水。梦子先检查了一下弥子,基本上没有被黑雾伤到什么,张骁虽然昏迷,但呼吸还算正常,暂时无性命之忧,况且他的伤不是一时半会能治好的。 壑子和叔子轻轻地把洛子放在床榻上,把血衣一点点剥开褪去,衣衫早已被金光符撕了无数道口。别看只是光,其力道却像金属般锋利,速度很快,伤口又深又细,互相交错。有些地方的血已经凝固,硬撕已经不行,梦子先用棉纱沾了温水,把凝结部分的衣物润湿,再一点点揭开,揭开处又渗出鲜血。不一会儿一盆水就成了红色,再换一盆清的,再红再换,连着换了三盆水,洛子的上身才完全裸出来,一道道血口触目惊心。 虽然相处多年,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堪称完美的身体,还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几人的心早已心疼坏了,尤其是叔子。弥子把屋内火坑的炭火拢旺,平日大开的屋门也关上,对于失血过多的人,保暖也很重要。半日米水未进,壑子起身去吩咐人准备晚饭。叔子扶着洛子,梦子一点点给洛子上药。 洛子自少年便修玄门,讲究轻身养性健骨,气血纯净异常,据说危机时甚至能饮了救他人性命,所以在墓室才能固尸压邪。上好药后又用一层层纱布包满上身,有的地方还在隐隐渗出殷殷鲜血。叔子生怕他躺下后又压迫伤口,就这样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 梦子擦擦额头的汗水,起身去看张骁。此时壑子已端着晚饭走了进来。梦子问:“红枣当归汤好了?”壑子说好了,端起一碗去喂洛子。梦子解开张骁的衣服,又脱了里面的护心软甲,只见白嫩的胸口一团巴掌大的黑痕。壑子喂了几口走过来问:”这个人怎么样?“梦子皱了皱眉说:“我也没治过尸魂气,只能尽力而为了。今夜已晚,我且先续了他的命,明日再想医治办法。”说完取了一颗丹药,掰开张骁的嘴,塞了进去。 弥子已摘了沾了尸毒的鲨皮手套,把它扔在放了药水的水盆中,水立刻变成浑浊的青黑色。他露出一双布满奇怪纹路的手,梦子再次为他把了脉,又给他两颗祛毒药丸,调息两日应该没有大碍。三人胡乱扒拉了几口饭食,让叔子也来吃,他哪有心思吃饭,摇了摇头。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也不强求。扶着张骁,各自回房睡了。 若大的屋子只剩下一盏孤灯,和两个半坐半靠的人影。第一次与倾慕之人如此近身,却没有任何欣喜激动,相反心中满是担心和牵挂。迷迷糊糊间觉得身上有些发热,叔子睁开眼,发现热源来自怀中的洛子,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洛子的额头,滚烫。心中一惊,立刻侧身拉了拉床边的一根绳子,绳子那边连着的是各人的房间的床头。每人的床边都有这样一根绳子,挂着铃铛,防止意外事件发生时互相呼叫。 顷刻间,梦子和壑子披了衣服匆匆赶来,洛子在高热。半夜手边并无草药可配,只能待明日天亮去城内抓药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体外散热。壑子端来刚从院中井里打来的水,冰凉彻骨,梦子沾湿了布巾敷在洛子额头。待布巾温热了,浸凉再敷。见操作简单,叔子说:“你们二人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弄就好了。明日早些进城抓药。”二人点点头回房。 叔子开始还用布巾敷,后来嫌太麻烦,索性把一只手放进冷水中沾凉,再放在洛子额头、面颊、脖颈,一点点帮他把热气传到自己手上。肌肤所碰之处,感受到光滑细腻,却无半点杂念,只想他快些醒来。 晨光刚依稀,三人便起床了。此时洛子体温稍有退去,但依旧很烫。叔子一夜未合眼,依旧保持着半握姿势,眼下发青目光有些呆滞。壑子和弥子执意要求替下他,他这才勉强回房休息,并叮嘱一定要尽快去抓药。 王劭醒时便看见了靠在床沿睡着的掌笠。他竟然在这里守了一夜吗?起身一动,掌笠醒了,急忙扶他问道:“感觉如何?”“还好。”王劭只觉得身体发飘,头还有点晕,其他地方倒也没觉得异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出来的?”王劭全然不知在墓室发生的事情。掌笠把昨日在墓中的事情大致跟他讲了一遍,王劭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不无懊恼地拍了一下床。 “幸好有人搭救,也不知道救我们的人是谁。另外,那个墓,真的是曹冲的吗?为何死了几百年的人复生还如此凶恶?还有那些人拿走的金册到底是什么?他们怎么会那么巧也去墓里,还好像知道里面的险恶。”掌笠说出心中的疑惑。经过十几日相处,掌笠已经认定王劭学识渊博,通古达今。王劭还沉浸在对自己受迷惑的错失感之中,并没有听进去他的问题。忽地王劭问:“那位张小公子现在人在何处?会不会有危险啊?”掌笠才想起张骁已经被带走一夜了,可带走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真要出了事,那麻烦可大了。一夜未归,今天想必手下人肯定要来寻他的,得想办法找到他。可去哪里找呢? 正发愁之际,响起敲门声,门外传来掌狯的声音:“少主,你在这里吗?”掌笠说:“进来吧。”掌狯推门而入,见王劭已经醒来,施礼道:“王公子还好吧?”王劭点点头。掌狯接着说:“刚有人传话,说那位张小公子在他处疗伤,暂不用挂念。”一听有人传信,掌笠抬起头问:“是什么人,人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是什么人,送信的是街上一个小乞丐,他说有人给了他几块饼,让他传话。”掌狯说。 “那他记得是什么人吗?”王劭问。 “容貌说没看清,只是穿着藕色衣服的人。” 看来是昨日带走张骁的人,既然搭救他们,对张骁也应该没有恶意。至少有音信,前凉的人问起来,也暂时可以应付一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洛子醒了 第二十四章洛子醒了 一服药灌下去,洛子不一会就出了一身汗,高热也褪去了。防止伤口被汗水浸了,四个人又动手重新拆绷带、处理伤口、上药。边上药旁边的弥子问梦子:“你这药行不行,可千万别落疤啊。“梦子白了他一眼说:“你那么多次伤,哪次留下疤了?”“话说洛子还真是好看,不光脸好看,这身骨也好看。”弥子盯着洛子线条匀称的上身和梦子游走在伤口间修长的手指感叹道,“梦子,要不换我给洛子上上药?”。弥子嘻皮笑脸地说,壑子用肘部捅了一下他,冲他使了个眼色,弥子一看叔子正用冷冷的目光瞪着他。弥子一吐舌头,壑子旁边嘿嘿地笑了。 正在包扎的时候,洛子醒了,环顾了一下四个人。梦子缠纱布的手不自觉停住,叔子扶着他肩头的手指也有点微微颤抖,壑子在一旁端着水盆低下头,弥子递药的手也停在了半空。洛子似乎意识到他们的尴尬,重新闭上眼,四个人急忙以最快的速度包扎好伤口,帮他穿好衣服。扶他靠在床头,他这才再次睁开眼睛,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张了张嘴。梦子马上递上红枣当归汤,给他喂了几勺。 “都好吧?”洛子轻轻吐出三个字,叔子明白他想问什么,答道:“他们都没事,昨天就已经回去了。早上梦子抓药时还特地去看了看。”“对了,我拿到这个了。”弥子递过来昨日从曹冲怀里取出的金册,洛子看了一眼对叔子说:“你拿着。”叔子点点头,接过金册,他明白洛子是让他研究金册的奥秘。“金册加上之前的竹简,这就两件了,不知能不能找出一些秘密。”壑子说。 梦子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把那位张小公子带回来了。他,中了周不疑的尸魂气。现在还昏迷着。”不许外人知晓这里,更不能带外人回来,这个规矩从未有人破过,就连至亲之人也不例外,梦子担心责罚也是正常。洛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说:“找到医治的办法了?”大家一听他这么说,都松了口气,看来洛子没有要责罚梦子的意思。“暂时还没顾得上。”梦子说的是事实,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忙着治他。洛子微微抬了抬手说:“医他去吧。”三人明白转身离开。叔子也刚要起身,被洛子轻轻抓住了衣袖。 张骁被安顿在弥子的屋里,三人进屋时,他依旧双目紧闭,圆润的娃娃脸此时早已惨白。 弥子说:“怎么办,这黑气好像更浓了。” 壑子说:“要不放放血,把黑血放出来?” “不行,这不是黑血,而是侵入心脉的黑气。放血也没用。”梦子说。 “这尸魂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弥子问。 “据说是人刚死或未死时,被封住七窍,让魂魄不离开尸体,在用秘练之术在尸体体内运化。”梦子说。 “你的意思在尸体内练内功?”弥子问。 梦子点点头。 “那我用内力把它逼出来呢?”几人中壑子练的是硬功,内力也最强。 “你可以试试,不过我估计不行,毕竟人尸殊途,弄不好你的内力会被反噬。”梦子不赞同。 “可这样下去,估计要被侵入心脉,如何是好。”壑子一听也不敢贸然了。 “我们先想办法让他醒过来,再找方法医治。”也只得如此了。商量了一下,三人决定用“煮尸法”试试。即用 叔子见洛子拉住了他,心中一动,但嘴上还是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身体却没有动,感觉衣袖往下沉了沉,看来洛子希望他坐下。他慢慢转身刚要坐下,又想想起什么,起身说:“我去去就来。”叔子回来时端着一碗粥,说:“鸡汤煮的粥,你喝一点。”说着坐在床边,举起调羹吹了吹,喂向洛子嘴边。洛子看了他一会,张开了嘴。 粥很鲜,也很糯。 一碗粥很快就喂完了,叔子刚想举起衣袖给他擦擦嘴角,洛子摇摇头。叔子抬起的手知趣地放下。几个人都知道叔子倾慕洛子多年,只有洛子不知。或者他根本就知道,所以才有意回避。若不是这次受伤,恐怕都没机会让他如此亲近。 洛子一直没有说话,叔子也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叔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为他们值得吗?” 洛子嘴角微微一动,说:“换你,我也会。” 叔子一听,心头一热。他忽地动情地握住洛子的手说:“以后,我不许你再这样以身犯险。” 洛子的手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凉,在叔子温热的手里仿佛凝固般。叔子索性把另一只手也握了过来,捂在自己手心里。洛子依旧没动。感觉不再有体温差了,可还是舍不得放手。 终于洛子开口了说:“曹冲墓,怎么看?” 见说起墓,叔子轻松了很多,轻轻放开他的手,又替他披了件衣服,说:“当年曹冲和周不疑都被誉为神童,两人又甚是交好。曹冲病亡后半年周不疑也死了。世人一直传闻是曹公恐曹丕驾驭不了周不疑,而先行替他杀之。此说虽盛行,但经不起推敲。曹公绝非嫉贤妒能之辈,且那时并未最终立储,死时曹冲不过十三,周不疑不过十七,完全没有必要忌惮此人。没想到看今天的情形,曹公完全可能痛失爱子而拿周不疑做了活祭。”叔子说道。 “或许另有意图。”洛子慢慢地说。 “另有意图?你的意思是和阴兵有关?”叔子望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疑冢推测 第二十五章疑冢推测 见叔子提起阴兵,洛子清了清嗓子,叔子急忙递了茶让他润润,听他继续说:“疑冢之说,绝非临终起意。” “嗯,有道理。曹公久患头疾,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因此还曾一怒之下杀了华佗华神医,这才导致多年后其突发头痛,无治而薨。所以曹公并不能遇见自己何时会死去。建墓都是生前多年就开始的,所以七十二疑冢绝非在其入葬时一夜建成。”多年相随,叔子已经可以领悟到洛子不多的话语中所想表达意思。“也就是说,我们奉命寻找的七十二疑冢,其实很早就在曹公的计划之中?” “或许比想的更早。” “从得到阴符那时起?这阴符之石传说秦皇嬴政寻四海所得,所以才在建秦陵时,在墓里塑了十万兵马俑人,以备日后唤醒之用。而曹公自起兵之初便就设了摸金校尉一职,盗取古墓财宝换取军需粮饷。可北方平定之后,理应不必再为粮饷所愁干这令世人不齿的勾当,可又为何加立了中郎将这一要职,专门负责发丘墓冢?难道那时起就开始寻找阴符?”顺着洛子的启发,叔子开始新的大胆推测。他像是想起什么,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架找了一阵子,抽出一本书册,翻看了一会,念道:“建安十二年,一统北方,当年发兵乌桓,乌丸之战,郭嘉病逝。建安十三年,华佗被杀,曹冲病亡。” 叔子拿了卷册走到床前,对洛子说:“这建安十二年和建安十三年,怎么死了这么多人?仔细想来,这两年发生的事看似无关,却也可以串起。统一北方也就是说陕北也在囊中了,那么就有可能找到秦陵,得到阴符。郭嘉是曹公至信之人,视若奇谋,突然病故,临终曹公日夜兼程赶回,必然会对曹公有所交代。既然知道华佗为神医,又曾医好过他的头疾,曹公不该轻易言杀。华佗死后不久,曹冲就病亡。作为一代名医,就算不投靠曹公,但医者父母心,华佗面对病人就算十恶不赦之人也不会不管吧。把一个神医带上身边总是有用的。这点就算郭嘉不劝,曹公也该明白吧。怎么会说杀就杀。否则郭嘉和曹冲也不会死,郭嘉不死卧龙不出,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三国鼎立之势。这样的话后面真的不知道会是何种局面了。” 叔子自顾自地边说边在屋中来回踱步,洛子安静地听着,目光随着他移动。 “对了,这郭奉孝和之前的曹公谋士戏志才,都是颍川人呢,还有那荀令公。”叔子说起颍川,看了洛子一样,他知道洛子也出身颍川的韩氏,“颍川真是人杰地灵辈出之处。” 听到“戏志才”三个字,洛川的眉头皱了一下,轻轻地说:“龙亢恒氏,也不差。”听洛子一说,叔子脸微红说:“你不提,我都忘了自己姓恒了。”“终归要回去的。”洛子用轻的不能再轻地声音嘟囔了一句,显然叔子没听到。 “我们所探之墓,先是典韦的衣冠冢,后是曹冲的墓。如果说,曹公真的得到了阴符,找到可以唤醒逝者的方法,那么这七十二疑冢,葬的难道都是曹公的或至亲或赏识或有用之人?” “不无可能。”洛子说。 看来洛子早就猜测过这种假设。叔子暗暗感叹自己太拘泥于正史传闻了。之前只是受命寻找曹公墓和阴符,大家并未对其他事有过多的过问。今日虽寥寥数语,洛子就把自己带入了另一个诡异的隐情中,不愧是我恒叔夏倾慕之人。叔子暗想。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叔子问。 “解竹简金册。” “就是典韦衣冠冢中取出的竹简,和从曹冲身上取出的金册么?” “尽快。” “嗯!”叔子兴奋起来,洛子交代的事情,他都要完成,不只完成,更要做好。 “还有。。。张骁。” “梦子肯定会医好他的,你放心。” 洛子再次闭上了眼睛,讲了半天话,他应该是累了。叔子扶他躺下,轻轻退出屋子。他要回房研究竹简和金册。 午后,壑子和下人赶着牛车去城里买了不少东西,几大罐子酒糟,两大木桶白酒,和一大堆草药。几人合力搬来大木桶,倒上煮沸的白酒、酒糟,又撒入艾草、蟾酥、龙骨、独活、大黄等药材,把张骁剥得精光扔在木桶里熏蒸,又给他灌下一大碗大续命汤。直到他满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渐显潮红。终于,张骁一口污血喷了出来。众人这才如释重负,此时早已汗流浃背。 几人又合力把张骁从桶里捞出来,给他灌了一碗清水,终于见他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几个陌生的面孔,张骁面露惊讶,想说什么却无力吐出半个字。那日在淮王府夜宴,梦子是乔装过的,张骁自然没有认出。 几人擦干了他,他身材比弥子壮又比壑子小,只得给他换上梦子的中衣。扶了他躺下,梦子柔声说:“醒了就好。你中了尸魂气,不能动气。”张骁看着梦子温柔和善的脸,忽闪了几下眼睫,表示听明白了。“你现在有何感觉?”梦子又问。张骁眼珠转了转,好像在检查自己身体哪里不适。憋了一会,他斜眼看看右下方,蹦出一个字“疼”,那里是黑气所在之处。梦子点点头,又轻声说:“你先休息。”张骁又眨眨眼表示好的。其余二人问:“他怎么说不出话?”梦子说:“尸魂气所伤肺部,估计是黑气压制肺气所致,休息一阵应该可以吐声。今晚就你二人轮流守着了,有何异样马上告诉我。我去想办法。”二人点头称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鸟虫篆 第二十六章鸟虫篆 翌日,又给张骁泡了两次,吐出的血一次比一次红了,也可以说话行动了,但胸口的黑气一点没有褪去的意思。梦子给他把了脉,说:“看来只能控制尸气不发作了。以后慢慢再想办法根治。” “没事,不影响吃喝就好。”张骁安慰他,“梦子小哥哥,谢谢你。”张骁开始叫梦子姐姐,曾被壑子狠狠骂了“你这臭小子,中个尸魂气,就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吗?”于是就改口叫梦子小哥哥了。不过梦子挺受用。“大家的救命之恩,张骁一并都记下了。”张骁对其他两人也拱手感谢。“就属这小子嘴甜。知道我们的救命之恩就好。”壑子说。此时屋中的铃声响起,三人立刻放下张骁,起身出门。张骁好奇,也悄悄跟了出去。 叔子研究了近一夜,现在才醒,一睁眼就听到隔壁琴声,看来洛子恢复的不错。他又躺着听了一会琴声,才起身梳洗,拿着竹简和金册去找洛子。 洛子此时已收了琴,坐在案前写字。他的字介于魏隶和草书之间,应该是自创。见叔子进来,放下笔,看着他,目光柔和:“如何?”叔子举了举手中的竹简,说:“这无字竹简目前还没头绪,用过药水涂了一点,也没显出什么。倒是这金册上的符咒,有点发现。”洛子伸手拉了拉床边的绳子,然后起身去倒茶。叔子背对着洛子,刚想转身看他,便听到轻轻的叮当声,知道是洛子走过来了。他一侧头,洛子已挨着他坐下,倒了杯茶推给他。叔子心头一暖。这次受伤之后,洛子对他明显没那么冷了,这让叔子很高兴。 不多时,弥子、壑子、梦子进来了。见洛子和叔子并排而坐,都知趣地坐在了二人对面。 洛子见众人都来齐了,就示意叔子继续。 “据我所查,这金册上所写并非什么符咒,而很可能是一种先秦古文。” “古文字?什么古文字,可否认得?”弥子问。 “从字形上很像鸟虫篆。” “相传这鸟虫篆,盛行于春秋战国,为皇朝王族专用,普通人绝不能用的。”梦子回忆着说。 “梦子所言不错,你认识此字么?”叔子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便问。 梦子摇摇头说:“不认识。传说古人希望借助鸟可上天的神通,将鸟与文字结合,希望与天地交流,与神灵和祖先沟通,祛邪纳福。所以鸟虫篆多用书写符节幡信,或装饰于仪仗礼器、宫殿用具之上。为何会写在曹冲墓的金册上。“ “这符节多为金银铜所制,多用于传达命令,调兵遣将,令行公务。”叔子说。据说鸟虫篆曾是秦汉两代官文之一。你也说了鸟虫篆多用于符节之上,又有祛邪纳福之意,那么刻在金册上,放于墓中,也算合理。”叔子解释说。 “阴兵符?!”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叔子摇摇头说:“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阴兵符,但肯定藏着某些相关信息。否则曹公怎会藏于爱子的体内呢。”众人点头表示言之有理。“那我们怎么知道这鸟虫篆写的什么呢?”壑子问。 叔子接着说:“鸟虫篆起于商。自古帝王对其宠爱有加。据说都很喜欢用鸟虫篆。秦皇扫平六国,先灭了六国文字,烧了六国古书,却偏偏保留了盛行的鸟虫篆。并将其列为八种官文之一。后来秦皇命丞相李斯用鸟虫篆书写,由玉工孙寿雕刻了传国玉玺,上面的八个字就是用鸟虫篆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那为何推定这鸟虫篆和曹公的阴兵符有关呢?”弥子听叔子像说书一样娓娓道来,听的津津有味。 “莫急,慢听。到了汉皇帝,也有很多喜欢鸟虫篆的。其中汉灵帝还设立了鸿都门学,广收善于尺牍和攻读鸟虫篆的人。包括被曹公所挟的献帝,也很喜欢鸟虫篆。” “你还是没说曹公和这个鸟虫篆有何关系啊。”壑子催促说。 “这就要提到了。曹公三代都很喜欢鸟虫篆,自曹公,到二世丕,到三世睿。而汉末书法家蔡邕也精于鸟虫篆,他是曹公故友,建安十一年,曹公把蔡邕的女儿蔡琰迎回汉。建安十一年?!”叔子突然声调变了,转头去看洛子。洛子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这一时点。三人早已听的入迷,催促他快些说:“建安十一年怎么了?” “没什么,目前只是推测。” “你说的蔡琰,是不是就是那个出嫁匈奴的文姬啊。“ ”不错。正是。是否可以这样推测:蔡邕精于鸟虫篆,曹公迎回蔡邕独女蔡琰,让其为自己解了金册上的文字。次年曹冲病亡,金册做了陪葬。”这些话他貌似是对洛子说的。 “那也就是说,这鸟虫篆和秦皇曹公都有关系咯。”梦子说。 “那还是没说从哪儿知道写的是什么啊。” “据说当年各诸侯国对鸟虫篆书写的字体也各有不同,虽楚、吴、越、蔡、徐、宋、曾、申、许、齐、邾、晋、中山都有使用。但鸟虫篆却被誉为楚文化。”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去楚地找答案了?”弥子一听要走,立刻兴奋。洛子一直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此时方才开口:“赴楚。” 众人一听要离开这里,都很兴奋,毕竟在这里待了近月。洛子环顾四周又说:“兵分三路。” “兵分三路?咱们总共五人,还要兵分三路,不会又让我一个人行动吧?”弥子一听跳起来。 “确是。” 弥子一听泄气了,每次都让他一个人。 “叔子和我去楚地,壑子梦子去查典韦和无字竹简。”洛子部署道。 “我们去哪儿查典韦啊?”壑子问 “从头查呗,去典韦故里,还有战死的宛城,或者再回紫金山衣冠冢,反正让你查你就查。”梦子还是头脑灵光。洛子点点头,表示赞许。 “那就剩我了呗。”弥子知道看来又要一个人行动了。 “去山东琅琊。” “去琅琊?!我去哪儿干嘛?回老巢复命么?”弥子纳闷。 “过后交代。” “你们都走了,那我呢?我去哪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让众人不觉一惊,居然有个人在门外竟然不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兵分三路 第二十七章兵分三路 “你们都走了,那我呢?我去哪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让众人不觉一惊,居然有个人在门外竟然不知。 不知何时张骁已站在门外了。听到他们都要走,着急地冒了声。大家这才想起还有一位张小公子在这里。众人都责怪地看了梦子一眼,意思是“你带回来的人,怎么能让他乱跑”。梦子也有点不爽,问张骁:“你怎么跟过来了?听到什么了?”“我就听到你们一个去这,一个去那的。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吗?“张骁问。 “以后不许你乱跑,更不许你偷听。不过也没有以后了,我们走了你就回淮王府去。”梦子说。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们在一起,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张骁嘟起小嘴。 “听话!”梦子安抚他。 “我不!好歹我在淮王夜宴上也多少帮了你们的忙,你们怎么也不能扔下我吧。”张骁说。大家一听此话都心头一惊。 “淮王府夜宴?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叔子紧张的掩饰。 见被说中了,张骁仰起头不无得意地说:“若不是我假冒红衣洛川,吸引了众人,你们怎么能去后院窥伺?” “你到底是谁?!”梦子柳眉倒竖,两脚一错,上前一步,伸手一招锁喉擒拿手,扣住了张骁的咽喉。张骁吓了一跳,脖子被掐住,头不得不往后仰。 ”就你?!居然敢冒充红衣洛川,也不看看谁的地盘。要我在早扒了你的皮。“弥子搓着带着手套的双手说。 “哎~哎,~梦~梦哥哥,你轻一点。“张骁被掐的有点结巴。梦子力道确是不小,看来是真急了。张骁咧着嘴。 “说!”叔子也严肃起来。梦子的手稍微松了一下,让张骁说话可以轻松点。 “我说就是了。我真不是坏人。我说的本就是实情。”他喘了口气,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那天梦哥哥扮的是婢女,叔子大哥扮的是那位老拿个扇子扇呀扇的徽州公子,这位洛子大哥呢,就是那个又丑又聋又哑的随从大叔吧。”张骁边说脸上的五官边动。说梦子时双眼抛媚声音也变细了。说叔子时摇头晃脑,可刚晃一半又被梦子的手紧回去了。说到洛子时五官皱成一团。几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梦子一踢张骁的后膝窝低声呵斥:“好好说话!“,张骁一阵酸疼,哎呦一声。 叔子和洛子则默不作声,估计在暗自回想哪露的马脚。 “其实,我原本并不知道。只不过方才才发现。说出来很简单,气味。这几日承蒙梦哥哥左右照顾,对他身上的香粉气早已熟悉,总觉得哪里闻到过。还有夜宴上那淡淡的檀熏,和洛子哥哥屋里的香气一样。“张骁说着还朝洛子和叔子那边耸耸鼻子。 叔子侧头看了一眼洛子,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寒若冰霜,也不是生气的样子,相反眼睛里像含了一汪笑意,正盯着张骁看。 “当晚回去听下属说有人在屋上窥伺后院。刚才我就随便一联想,没想还真被我蒙对了。”张骁一脸得意。 “既然发现,为何不说?”洛子问。 “发现归发现,告发归告发,这是两码事。况且你们又不是冲我们前凉来的,何必多事呢。况且淮南藏龙卧虎,各路神仙都得罪不起。不给自己招麻烦。”张骁解释的倒也合理。 “没想到你们凉州人还挺有心眼。”壑子插嘴说 “你以为就你们南江的厉害?我们北江也是人才济济。不信比划比划。”张骁不服。 “所以如果你们不带我去,我回去见到掌大哥王大哥一高兴,说出点什么,或者和淮王府的人。。。”张骁的娃娃脸露出一丝皎洁的笑。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让你回去什么也说不出来!”梦子手上一紧。 “疼疼疼,梦子小哥哥,你可别啊。我真不是坏人。” “你是何人?”洛子的脸也开始沉了下来。张骁一见知道他的话惹怒这些人了,赶紧说:“其实我不是不说,只是我怕我说了,你们更不带我了。” “说!”壑子已经不耐烦了。 “好吧好吧。我的确叫张骁,这可没骗你们。我是前凉的肃海王。 “前凉的肃海王?你是前凉的王?!”众人惊道。 “就算是吧。我就说不告诉你们。“张骁尴尬地笑了笑。 “那现在的前凉王张骏是你什么人?”叔子问。 “是我堂兄。” “那你父亲是。。。前任前凉王,张茂?” “正是。” 前凉张氏,自文王张寔,张寔被刘弘刺杀,其子年幼,由其弟张茂继位。张茂死后,王位再次归于张寔之子张骏。 “我这个肃海王,有名无实。没什么实权和实职,封地也远在甘西。我也知道毕竟我父皇也曾是前凉的皇帝,他这么做也是怕我对他的皇位有危险。”这一段话在张骁嘴里说出来,就像唠家常一样心平气和,宫闱之中的凶险不是民间百姓所能体会的。 ”不过我这位皇兄对我还是很好的。只要不涉及朝权的,其他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我也乐得逍遥自在。这次淮王下请帖,我要求一起来玩,皇兄也答应了。”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确是出乎大家意料,没想到梦子顺手救回的人竟然是前凉的王。 “那这次淮王千里迢迢请你们来,所谓何事?”叔子继续追问。 “那可不知道了,我不过问这些。不过只是听说好像来了好几国北江的。” “除了前凉,还来了哪些国?匈奴?鲜卑?羯?胡?”叔子问。 “差不多就这些吧,你看,我都说了。”张骁装可怜状。洛子使了个眼色,梦子这才松手。 “洛子大哥,就让我跟你们去吧。我不会添乱的。而且我还会帮忙,在墓里就是我射中穹顶的。” “你!射的还真是好!“叔子咬着牙说,“若不是你破了穹顶,他们也不会再往里走。更不会害洛子受伤。”。 张骁刚要还嘴,梦子拉了他一下,他赶紧冲洛子道歉:“对不起,洛子大哥。“说完冲梦子吐了吐舌头。 “无妨。” 众人奇怪,洛子居然如此包容他。 “你想跟着那一路?”洛子柔声问。 张骁见洛子这么问,知道他已经同意带他一起去了,于是认真地环视起众人,煞有其事地想了想,说:“我虽然睡了弥子哥哥的床,不过他轻功太好,我肯定跟不上他,这一路,我不选。”弥子冲他挥了挥拳头:“我才懒得带着你这个小包袱。” 张骁冲他嘿嘿一笑,接着说:“梦哥哥最疼我,不过我可不想碍壑子大哥的眼。所以呢。。。这一路也不能选。” 壑子说:“算你识趣。” “不如洛子哥哥带着我吧。”张骁把笑脸转向洛子。 “你倒真会挑,你怕碍我的眼,就不怕碍别人的眼吗?”壑子瞟了一眼叔子。叔子干咳了一声说:“不行!楚地险恶遥远,否泰不明。你来自西北,肯定会水土不服。况且离家久,你的人肯定会到处寻你。岂不是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我可以修书给他们,让他们放心便是。对了,要不要人手,我的人可都是前凉一等一的勇士。” “不必!”叔子冷冷地回绝。 “就这样。”洛子拂袖起身,看来他已经默许了张骁的选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完渠传说 第二十八章完渠传说 掌笠的桌前放了三封信,一封是张骁不知差谁送来的,转呈前凉来的人。第二封是密报,说在荆襄河畔发现了幽冥船的踪迹。第三封信来自建康,询问案件进展。 掌笠把其中两封推给王劭,王劭看后,对掌笠说:“要不你去荆州追幽冥船。我先回建康,一是跟他们汇报一下。二来打听一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总觉得这样盲查下去,根本没效果。你看如何?” 掌笠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提议:“那我在荆州等你。你骑张骁送的马,路上快一些。” 事不宜迟,当日二人就决定带人出发。一路直奔建康,另一路则向南而行。 淮南离建康不过八百里,但为了早日能与掌笠在荆州回合,王劭等不及其他人,自己骑着那匹黑色的汗血宝马一路疾行,让赵起和工部人等后面跟着。 不到两天王劭就回到了建康城,一进城,他直接回相府,希望先和父亲汇报一下。临行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协助办案,也没和父亲有过交流,但这半月遇到的事情,让他这个初入官场没几年的青年来说,有必要跟父亲说说了。 丞相王导上朝还没回来,四位哥哥也不在。掌灯时分王丞相才回来,见儿子王劭回来,自然也很高兴。吃罢晚饭,父子二人边在书房聊了起来。王劭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大概和父亲讲了一遍。待王劭讲完,王导说:“此事我知道。最初确是谢丘珍提议的。起初我反对交给兵部,查案本就是大理寺的事,其他部没必要查手。他知道绕不开王氏,就索性向圣上推荐你,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王导看来知道此事。 “父亲,这幽冥船有何古怪,为何皇上如此重视?” “幽冥船何古怪我不知。只听说幽冥船的出现与传说中的阴兵符有关。这阴兵符曾传秦嬴政所得,后被曹操所获。得它者可唤生死、召唤阴兵。 “唤生死召阴兵,那岂非拥有至上的能量。” “不错。所以人人都想得之。圣上自然也希望凭借它收复北国。若其他人得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想利用阴兵符。。。”王劭话说一半,两人都明白后半句的意思:有人想改天换日。 “所以我也就同意让你参与调查。王谢两族,一直以来一个主内政,一个握兵权。互相支撑互相牵制,圣上这样安排也是圣明之举。” “父亲,不知何人想得到阴兵符?” “这就难说了。谁都有可能。谁不想得天下呢?” “父亲您就不想,我也不想。”王劭朗声说,他这话除了明志,更是所指那个曾经想谋权篡位的世伯王敦。王导宽慰地看了看这个儿子。几个儿子里,虽然他最偏爱嫡出的长子王悦,但这个老五最像自己,也最让他放心。 问出了事关阴兵符,接下来就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查。 翌日一早,王劭先回了工部汇报,又去兵部代掌笠述了职,最后去了太学院的书室,希望找到相关文献记载。一直到催促闭馆,王劭也没找到关于阴兵符的只言片语。 回到相府,下人回禀说工部一位姓赵的来找过。王劭一听赵起他们赶回来了,立刻折返工部。 见到赵起,王劭并没有把父亲对他说的内情告诉他,只是说想找一些先秦关于兵符或神器的记载,可在太学院并没找到。赵起提议说:“属下出身寒门,没有到过太学院,但想来多半收藏的都是正经正纪。如果想知道一些坊间轶闻,不如到咱们工部自己的藏书阁找找吧。工匠们常年流于民间各地,带回来的各种杂书小物还挺多的,或许能发现点什么。”王劭闻言有理,于是二人一头扎进了工部的藏书阁。 各部都有自己的存放书籍典藏的地方,统称藏书阁。工部的藏书阁多是一些关于建筑工程、器具材料、技术技能、模型工具、图纸设计等的。一进藏书阁,除了高耸的书架云梯,还摆了五花八门的物件。赵起是工部的老人,自然对这里的归类比王劭熟悉。但他并不知道王劭要找的具体是什么,只能挑出来了再让王劭一一过目。二人一排一排的翻,又一类一个类的找,一楼楼的爬,夜过三更也没找到想要的。 王劭正仰头查看着如高墙般的书架目录,听得不远处赵起轻声朗读的声音:“始皇好神仙之事。有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沦波舟。 “这是什么书?”王劭问 赵起翻过书表面,说:”《拾遗记》,王嘉所著。这王嘉是什么人,没听过啊。” “且不管他是谁了,还写了些什么?”王劭继续问。 赵起继续念道:“其国人长十丈,编鸟兽之毛以蔽形。始皇与之语,及天地初开之时,瞭如亲睹。及夜,燃石以继日光。此石出燃山,其土石皆自光澈,扣之则碎,状如粟,一粒辉映一堂。昔炎帝始变生食,用此火也。国人今献此石。或有投其石于溪涧中,则沸沫流于数十里,名其水为焦渊。” “这是什么石头,萤石么?”王劭一听记载有奇石,立刻来了兴趣。 “若萤石,只发光,不燃山沸水啊。” “还写了什么?” “臣国去轩辕之丘十万里,少典之子采首山之铜,铸为大鼎。臣先望其国有金火气动,奔而往视之,三鼎已成。又见冀州有异气,应有圣人生,果有庆都生尧。又见赤云入于酆镐,走而往视,果有丹雀瑞昌之符。始皇曰:此神人也。弥信仙术焉。授始皇炼冶之术,铸剑有三,曰此剑可万年不朽,弯而不折,曲而可复。临别,赠陨铁一枚,曰:此铁可唤生死。” “此铁,可、唤、生、死?!”王劭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赵起听到王劭异样的声音,停止了念读,抬起头看到他目光发直,口中还在喃喃地重复最后一句话。他走过去轻声问:“少府,你没事吧?” 王劭这才醒悟,说:“这书可否借出?” “应该可以,书上并未标注禁止带出的字样。等天亮时我们登了记便可借出。” 已过四更,二人事先交代过要通宵查阅,当值人员也就锁了大门自行去休息了。二人便找了空处休息。等天亮出门时,守门官见二人要借《拾遗记》,笑着说:“既然将作少府和赵匠爱看这类奇闻怪事之书,不如再看看张华所著的《博物志》。”“好!一并借了!。”王劭很有兴趣。 顺利借了书,王劭特地把书揣怀里,甚是兴奋,恨不得马上飞去荆州告诉掌笠。不过,这仅仅说有陨铁所作的阴兵符,但这阴兵符什么样子,现在在哪儿,还不可知。王劭交代赵起,把能找到的秦朝的符节、兵符、令牌的图样都画下来。自己则要再好好读读这两本书,另外再查一查作者的来历。 二人约定,明日一起启程去荆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傩戏赐魂 第二十九章傩戏赐魂 晚上,王劭跟父亲辞行,王导得知儿子要去荆州,嘱咐说:“荆州现在是庾亮所据,此人独断专行,与我屡有政见分歧。你此去一定要小心周旋。”王劭点点头表示记下。 去楚地,必过荆州。 荆州,楚都城郢之所在。禹治水患、割地布、划九州,始有荆州(其余八州为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豫州、梁州、雍州),以境内荆山得名。扼长江之堑,据江湖之会,镇巴蜀之险,自古兵家必争。诸葛孔明传世之作《隆中对》一语道破:“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且不说春秋战国秦汉之远,单魏蜀吴为争夺荆州引出不少典故:“刘备玄德借荆州”、“鲁肃子敬讨荆州”、“周瑜公瑾谋荆州”、“关羽云长失荆州”。 发五猖 踏入荆州城,叔子感叹:“东望武昌兮云历历,西连巫峡兮路悠悠。好一个铁壁铜关荆州城。”荆州城墙高筑,门楼巍峨,为关羽云长梦九仙女赛城防所筑。 三人穿过瓮城、敌楼、战屋、复城门,才进了城里。城里热闹非凡,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因为联通西南东的交通要道,又是北上过江必经之路,这里的人也来自五湖四海,各种方言不绝于耳,看得张骁左顾右盼。三人选了一家中央大街门厅高大的客栈,要了三间临街的上房。 张骁站在房间窗边往下看热闹,忽叫到:“你们快看!”叔子说:“你不要总大惊小怪好不好。”“是掌大哥!他们也来了!”听到掌大哥三个字,洛子抬起头,叔子奔了过去。果然楼下的街上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掌笠副将掌狯,后面跟着掌笠。 “果然是他们。怎么他们也来了荆州?”叔子扭头对洛子说。 “这下热闹了。要不要我下去打声招呼啊。”张骁逗他。 “你敢!”叔子厉声阻止。张骁吐了吐舌头。好在这些人只是走过,并没有与他们住进同一家客栈。 为了深居简出,三人命酒保把饭菜端进屋子。张骁边吃边问:“他们来荆州干吗啊?不会是寻着我的味,来找我吧?”叔子说:“食不语。”张骁急忙闭嘴。 撤去碗碟,又用旧茶漱了口,酒保重新沏了一壶上好的毛尖端上来。三人这才围坐桌旁,继续刚才的话题。 叔子问:“初到荆州,我们该从何查起?” 洛子说:“有位习彦威先生,可知?” “习凿齿习先生吗?听说过,但不得见,据说是位不起的史学大家。” “正是此人。出身荆州豪族,此人亦精古通今,曾与我世伯交好。或许会帮到我们。“洛子说。 “太好了,正好可以借此认识一下这位大家风采。不过,我们这次就这样见他吗?”叔子的意思说,这次用真名实姓吗? 洛子点点头说:“该真时便真。” 张骁一听又要认识新朋友,也很高兴,他说:“那我们要不要准备见面礼。”叔子瞥了一眼他,说:“人家不骑马。”洛子言道:“提议有理。”一路奔波而来,哪会想到带礼物,三人商定下午去街面上寻一寻。 买礼物自然要钱,张骁先找了城里最大的钱庄,出示了一块金牌,立刻庄上的掌柜笑脸相迎,请他们去后堂。张骁说等不得就这里吧。掌柜问了兑多少。张骁看看叔子,意思是兑多少合适?叔子说先兑一千两吧。张骁把银票和百余两散碎银子,递给叔子。叔子翻了一眼他,意思是我成跟班不成?但还是接了银钱。 三人寻了一圈,也没想到要送什么。据说这位习先生笃信佛教,最终三人达成一致,选了一尊象牙雕的佛像,又配了一串一百零八颗珠的象牙佛珠。虽不是稀罕之物,品相确实难得。付了钱,张骁建议晚上不如在城内逛逛再回去。于是叔子写了地址,让店主把东西送回客栈。 下午街上的人明显比上午多了不少,而且有越来越多之势。街上摊子也多了起来,张骁见到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要买买买,可叔子就是不给买。理由很简单,此来是办事,带这些无用之物作甚。张骁只好作罢,心里暗想以后我一定再来荆州买个够!一路上看到不少摊子都摆出各式面具,洛子停在一个摊前,指着面具问:“这是。。。”“傩面。”摊主见来人操着官话,也用半官半方言的调子回答。 “傩面是什么啊?”张骁问旁边的叔子。 “傩仪时带的面具。”叔子回答。 “那这傩仪又是什么?” “祭祀时跳的舞,驱鬼逐役,祈求风调雨顺的。老板,今日怎么都在卖这个?”叔子环顾了一下其他摊位问。 “今日冬日撒,有傩戏看哟。要不要来一个带着玩啊。”摊主解释道。原来都到了冬至,不觉好快。 “要。”洛子说。 一看能买东西了,张骁立刻兴奋起来。他拿起两个面具说:“叔子你戴这个,洛子来这个。”摊主见有生意上门,立刻笑着介绍:“客官好眼力哟。这个叫秦童,那个叫秦童娘子。一对好夫妻呢。”叔子白了张骁一眼,自己另选了一个白脸模样的面具问:“这个叫什么?”摊主说:“这个是甘生八郎。”“好,我要这个。” 洛子拿起一个花脸的面具,摊主说:“这个是勾簿判官,祛邪的很。”洛子点头表示就要这个。张骁挑来挑去,拿不定主意,叔子催他,于是他让摊主给他推荐一个威武的,至少不能输给判官。摊主也给他拿了一个花脸的,说这叫开路将军,专砍五方邪魔。张骁说这个好。 付了钱三人带上面具,互相对视,不禁好笑,果真是“摘下傩面是人,带上傩面是神”。只此时街上已有不少人也带上了面具,张骁建议为了避免失散,不如每人手腕系上彩绳。叔子说无聊,没想到张骁真的去要了几根彩绳还配了铃铛,拉着他俩系上。叔子无奈只好又付了几钱银子给摊主。 街灯已经陆续亮起,整个荆州城一片通红,甚是好看。一个又一个傩戏的摊子圈好场子,打起鼓点,吸引路人,示意好戏开演了。三人走走看看,一路走过,竟然与掌笠等人走了个对脸。张骁刚一愣,被叔子紧紧拉了衣袖,意识到不能招呼,立刻把头别过去。洛子也有点紧张,转念一想带着面具呢,不妨事,但还是不自觉地微微低下头,侧身从掌笠身边擦过。掌笠走在接踵的人流中,也是好奇地四处观看。忽觉耳边一声叮当的铃铛声,心头一动,四处看时,只见几个戴着面具的人从身边走过,未见熟悉之人。不禁哑然失笑。 走到一个傩戏摊前,洛子站住脚。傩戏分阴阳两戏:以娱人纳吉的是阳戏,图喜庆祥和;以驱邪酬神的为阴戏,敬鬼神祭祖先。这个傩戏摊演的正是阴戏。只见四五个身着黑衣黑布蒙面的人相继倒地,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和带着红色面具的人搂在一起,貌似依依不舍。最终白面人也倒地。红面人先是抱着白面人浑身抖动,似乎是伤心欲绝。接着他在场中双手举天,左右跳着,像是疯狂地祈求着什么。此时一声惊锣响起,场内腾起一阵烟雾,烟雾中出现一人,带着巨大的黄金面具,身穿金袍,围观者一阵欢呼,看来这是个神。接着红面人跪倒在地向金面人不停磕头,此时锣鼓点也密集起来。那人的头和着鼓点如捣蒜般,众人喝彩声起。突然鼓声骤停,金面人抛下一个什么东西,红面人接住,作狂喜状,抱起白面人,把东西放在其身上,白面人起身,二人拜谢。接着金面人又大手一挥,落下几片金光,躺在地下的黑衣人也纷纷一跃而起。此时音乐再起,众人围着金面人跳了起来。算是剧终吧。 但围观者并未散去,相反都等着。一会演戏的几人掏出一些金片,众人纷纷掏钱去买。张骁也不知何时凑上去讨了一个,拿给二人看,这是一个金纸叠成的元宝形符咒,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居然是鸟虫篆!叔子马上挤进人群,买了几个回来。洛子则问旁边一个乡绅模样的人,这是什么戏。那人也操着半官话回答:“金乌赐魂呐。多讨几个符回去,可保家人一年安康。” 赐魂?这楚地果然有门道。 见有所收获,洛子朗声道:“吃宵夜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发现疑船 第三十章发现疑船 荆襄九楼,荆州城最好的酒楼,取荆襄九郡之意。楼高五层,整个店内以金色和红色为主,装饰豪华。现在正值为期三天的冬日祭,酒楼通宵不打烊,来这里的客人一直络绎不绝。虽然客人很多,但有钱好办事,掌柜给他们带到了最高一层的临窗雅座。这里可以鸟瞰荆州全貌。 三人不禁感叹,一个地方酒楼竟如此豪华,堪比王府,可见酒楼主人不简单。落座后张骁让酒保把拿手菜尽管上,酒自然少不了,热热的米酒一杯下肚,顿觉浑身舒畅,秋夜的湿寒顿散。此时的洛子一改往日的高冷,白皙的脸庞被这灯红酒绿映得泛起粉晕,张骁那本就粉扑扑的娃娃脸此时更是红里透粉,叔子不善酒力,好在这米酒不烈,也不禁多喝了几杯。喝得热了,三人索性脱去外衫,把几只空酒壶立在地板上,拿着竹筷玩起了投壶的游戏,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模样。 掌笠一行人自然住不起高档的酒楼,他们选了一家干净僻静的客栈住下。听说现在是冬日祭,也出来看看热闹。人群中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铃铛声,让掌笠心意一动。不知怎的,他最近总会听到那曾经熟悉的铃铛声,或许是办案太紧张,产生了幻听?几人找了家路边小店,叫了几个当地特色的炒菜,几乎都是辣的。好在军营出身的人不忌口,饭菜倒也可口下饭,还破例叫了几壶米酒给大家去去寒解解乏。 饭桌上掌狯问掌笠,接下来怎么查。掌笠说:“据报这幽冥船出现在荆水河畔,待会吃完饭,我们过去看看。”掌狯点头。 吃罢饭,掌笠让其他人回客栈,向店家问了路,便带着掌狯朝河岸走去。河边上也人潮涌动,因为冬至有祭祖风俗,不少人在河边放河灯,也有烧纸钱的。漆黑的河岸两边停了高高矮矮的不少船舶,河上漂着星星点点的光。沿着河岸二人凝视着暗处,掌狯问:“哪艘是啊?” 二人从上游一路走下来,眼见着两旁的人渐渐少了。猛然掌狯指着河对岸,低声说:“少主,你看!”掌笠凝神望去,只见河岸停着一艘比旁边的船高出不少的船。因为这里已经几乎没人再放河灯,所以很暗,看不清船的模样。“有何古怪?”掌狯眼力好,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他说:“这船感觉不像普通船。”好在不远处有一横桥,二人过了桥摸过去,近看那船通体乌黑,船舱内也无半点光亮透出,仔细辨认船舷上隐约有一块很大的被涂抹的痕迹。二人又往回走了三两条船的距离,看到一条小船亮着灯,两人在岸上喊,船舱里钻出一个老汉。掌狯上前施礼:“老伯,请问可知那边的船是何人所有?我们想找个大船运些木材过江。”掌狯特地说是运木材,这样老汉的小船自然运不了。那老汉顺着掌狯的手指,眯缝眼看了看,操着半生的官话说道:“你说那边那条大船啊。停在那里已经有几天咯,一觉醒来就停在那里。也不知哪家的撒,不见有人上下。你要不天亮再看问问。若找不到撒,我再帮你找别的船。”掌狯谢过。 回到客栈,掌笠立刻安排两人马上去河岸,轮流监视那艘船。 次日天还未亮,掌笠就带着其他人再次来到河岸。虽然河上晨雾蒙蒙,但已经有不少船家开始准备起航了。问当值的二人,夜里有无动静。二人说未见任何动静。见二人身上已被夜露打湿了,掌笠让他们先回客栈休息。正要再安排两人继续盯着。有人低声说:“看!”只见雾气中一条不起眼的乌篷矮船,徐徐划向这边,本来航道是在河中间,快接近大船时突然偏了船头,驶到大船的外侧船舷处停住。接着高高的船舷居然开启一块,小船上出来二人,把几大包东西递进去,几只手从大船的船弦处伸出接过去。递完东西,小船又缓缓划离大船,继续往前。这些都在瞬间完成,借着雾气和船少,基本不会被发觉。原来人都在底舱,怪不得上面没有任何灯光。看来这小船是运送补给的。 众人正盯着看时,掌狯却已飞速跑开,一口气跑到先前问话的老者船旁,见他已经起来,说了一句“借船一用”,不容老汉答应,就跳上船,扔给他一块银子说:“跟上前面那条小船。”老汉刚要发作,一看银子,立刻应了一声,调转船头,飞快地驶去。 这边手下的人拾起一块石头,咚的一声砍在船帮上,半天没动静。又砍了一块,还是没动静。要不成心不出来,要不就是船帮很厚,舱底的人听不到。里面有多少人,为何停在这里,一连几天不动?补给要靠小船补给?掌笠留下二人继续盯着。其他的就等掌狯回来了。 掌笠在房里不停踱步,日过三杆,掌狯终于回来了。掌笠递给他一杯水,他一口气喝完抹抹嘴,才说:“这船出荆水口,又兜了一大圈,才再次回来,真是狡猾。” “查到哪家的?” “船公老汉说,这船不是岸边船家们的。应该是某家大户的私船。这荆州靠大河,有些大户为了运些私密贵重之物方便,在河边直接挖个河道,直通自家船坞。” “可知是哪一家的?” “船公老汉说,小船回的是当地一个新进富户的船坞,此人姓夏,是近两年才冒出来的。也不知是何来历。” 办案不怕线索多,就怕没线索。有点蛛丝马迹就好顺藤摸瓜。掌笠准备午后先去府衙,打听打听这家姓夏的。掌狯负责继续盯紧那条大船。按理王劭也差不多该往这边赶的路上了。 洛子三人又上街买了新衣,穿戴整齐,借了个店小二,帮忙捧着礼物,打听了凿牙先生的府邸,这才出门。幸好凿齿先生在家,洛子等人递上名帖在门房等候,不多时家丁说有请。三人随着进去。进了花厅,看见一位头戴文巾身穿鹤氅的中年人,想必这就是凿齿先生了。洛子深施一礼,说道:“晚辈颍川韩悦,拜见凿齿先生。”中年男子赶忙相搀,说道:“免礼免礼。你就是韩悦韩洛川?”一听韩洛川,旁边张骁一下子睁大眼睛盯着洛子的背影,旁边的叔子偷偷拉了拉他,意思是你别那么大惊小怪。 “我与韩康伯交好多年,你是他的世侄,自然也是我的世侄。”他提到的韩康伯,名韩伯,出自颍川韩氏,是当代有名的玄学家和训诂学家。韩伯虽修玄学,凿齿爱佛教,但二人甚是交好。 凿齿先生朝洛子身后看去,问道:“这二位是?” “在下两位好友,结伴同游楚地。”洛子答道。 “在下谯国桓伊。”叔子施礼回答。 “在下前凉张骁。”张骁也学着他二人施礼道。 “原来你就是桓伊啊,早闻桓氏有一位精音律的少年。幸会幸会。”叔子腼腆一笑。这位凿齿先生没看张骁,看来对北江诸国侵吞晋朝疆域,还是有所介怀。 “此番来荆州,不知所为何事啊?” “回禀先生,我等来楚地游历。恰好桓叔夏君偶得一拓本,特来请教先生。” 一听有史物,凿齿先生有了兴趣。叔子连忙递上一张纸,事先他已将金册上的字分三部分誊写在纸上,现在只拿出其中一张。凿齿先生展开一看,说:“原来是鸟虫篆。你们来对了。几年前我和几位好友还专门研究过这鸟虫篆呢。不过,这鸟虫篆形如画,看似相似却各不同。我们也只能破译少许字意。这样,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去书房去些东西给你们。”三人称谢。 凿齿先生出了门,张骁马上凑过来,小声问:“他怎么不理我啊?”叔子低声回答:“北江诸国占了大片晋土,这位凿齿先生是晋朝的正统史学家,听你说是前凉的人,自然心有不满。你就别出声了。”张骁撅撅嘴。 在花厅等候之时,忽听一声爽朗的叫声从院子传来:“你这老儿,整天躲在屋里忙什么呢,大好天气随我出来走走呗。”话音刚落,人已经进来了。只见此人身材魁梧,软甲外套了锦袍,挎着宝刀,武将打扮,往脸上看去,鬓发如反猬之皮硬扎扎竖起,眉如紫石般刚健分明,很想说书的口中张飞翼德般。来人进屋不见凿齿,单见三个陌生少年,一愣说道;“凿齿呢?”叔子赶忙解释:“凿齿先生去书房了。”那人上下打量打量三人,问:“你们是何人?”叔子忙施礼道:“在下谯国桓伊。这位是颍川韩悦,这位是张骁。” “你是谯国桓氏的?”那人再次打量叔子。 “正是。” “哈哈,好呀。我是桓温,咱们说来也算同宗同族了。” 一听对方称自己是桓温,叔子和洛子心中一动,他就是名声赫赫的桓温?这桓温所属龙亢桓氏,其父生前是宣城太守桓彝。自东晋渡江,王敦霸守荆州多年后,因谋逆被诛后,这荆州封给了前朝国舅爷颍川庾亮,庾亮与桓温的父亲桓彝交好,桓彝死后桓温也就投奔了庾亮,做了荆州主簿。而这龙亢桓氏是谯国桓氏分支,所以桓温才说他与桓伊是同宗同族。 此时凿齿先生已经抱着一摞书稿回来了,见桓温来了,也不客套说:“你又闲的无事了?。”桓温笑到:“我只是路过看看,哪有闲啊。不曾想遇见了我这同宗的小兄弟。他们来荆州,你也不告诉我,我好表表地主之谊啊。这样,晚上我做东,荆襄九楼,凿齿你带他们来。不打扰你们了,我还要巡江去。就这么说定了。哈哈哈”说完,桓温大踏步地走了。 凿齿先生看看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洛子三人对视一眼,原来荆襄九楼是桓温的产业,怪不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混战荆襄楼 魏晋风云第三十一章混战荆襄楼第三十一章混战荆襄楼 望着桓温的背影,凿齿先生说了一句很意味深长的话:“这荆州,就好比绝世的美女,英雄都想得到。得到了,就又想得天下了。”三人都未接话,他们还不是英雄,自然也没有英雄的报复和胸志。 凿齿先生好像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对三人毫无意义,于是转身对三人说:“这些是之前我们整理的一些关于鸟虫篆的研究。你们就好好研究吧。今日看不完也不要紧,不急慢慢看,我会交代下人,你们何时来都可以。我就失陪了。晚上我在荆襄九楼等你们,这桓温的面子不能不给。”三人施礼致谢。 张骁见凿齿先生离开,立刻脸沉了下来,生气地说:“怪不得你生的那么好看!原来你就是韩悦,韩洛川,洛川君!瞒我很好玩吗?” 叔子,此时已经恢复为桓伊,说:“在别人家能不能小点声,你也没问啊,怎么说我们瞒你?” “你们欺负人!明明真人就在那里,你们居然还不点破我。相处这么多天居然也不告诉我,分明是看不起我!”张骁越说越气,小脸鼓鼓的,说着说着一双大眼睛竟似涌起泪花。 桓伊见状赶忙劝:“二十岁的大人了,怎么还要哭了?真不是成心瞒你,确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现在你不是也知道了么。” “那能一样吗?哼,叫洛川很了不起吗,我还不稀罕呢。” 洛子,此时已恢复为洛川君,微微笑了一下,走到屋中的桌案前问张骁:“你有表字吗?”张骁本来还在生气,本不想理他,被他这么一问,竟然脱口如实回答:“没有,父王过世早,未给我取字。怎么啦。” 只见韩洛川提笔刷刷写了几字,然后吹了吹墨迹,拿到他跟前,和声说:“叫射天可好?”只见纸上悦然两个苍劲的行书大字“射天”。桓伊也借机缓和,赞道:“不错不错,你善弓弩,正好取这射字,够气魄。”张骁一看字,也心生欢喜,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拿着纸自言自语地说:“张骁张射天。”桓伊附和着:“以后我就叫你射天君。”张骁这才破涕为笑。 三人研究了一下午,才看了不足四分的书稿,完全没有头绪,不知不觉太阳西斜,忽地想起还要去荆襄九楼赴约,急忙匆匆告辞管家,说明日再来看,便直奔酒楼。 今日的荆襄九楼客人并不多,或许是天色未晚还未上座的缘故。刚踏入一楼大厅,就听到吵闹声,几个人正围着掌柜和酒保,言语中大致是客人想定包间,可都订满了,又不愿去雅座。只见其中一个粗壮大汉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怒冲冲地说:“少废话,赶紧给我们腾一个包间,否则怠慢了我家公子,小心你的狗命。”见掌柜一个劲赔笑道歉,那人更得意忘形,竟然把他凌空提起,直接摁在了对面的柱子上,其余人也跟着起哄。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难道这些人不知道这酒楼是桓温的吗? 突然间,一只袖箭穿过那大汉的衣袖,箭头直插入酒保脑袋边上的柱子上。吓得掌柜一哆嗦,大汉也急忙抽回手。此时之间张骁左手拿着短弩,站在屋子中间。大汉一看居然有人管闲事。张骁微微扬起头,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那大汉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多管闲事,先给我收拾这小子再说!”众人一拥而上把张骁团团围住,只听的噼里啪啦几声,四五个人就趴在了地上,围观的客人都哄笑。大汉一看同伙挨了打,立刻举拳就上,被张骁左手一抬,用短弩磕开,右手快速打在了大汉的小腹,大汉措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哎呦”一疼弓腰缩回身子,张骁的短弩顺势横扫,打在了大汉的脸上。那短弩别看小,可是精铁所打,就算张骁只用了三分力,也抽的大汉着实不轻,。他捂着半边瞬间肿起的脸,刚要再上,只听一声冷冷的河南官音响起,:“莫再丢人。” 大家都顺着话音望去,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后面又跟着两名家丁模样的人。只见他身着宝蓝色公子衫,上面用五彩汉虎软纹,腰带上嵌着数颗美玉,金冠束发,一张还算秀气的青白色长脸毫无血色,仿佛久未晒过太阳一般,透着阴冷之气。见打扮像是富家子弟,但手里却拿着一根三尺有余的细长玉质烟管。 那大汉一见主子来了,立刻跑上前诉苦。那蓝衣青年用烟管挡开大汉凑过来的脸,盯着张骁问:“是你打的?”张骁说:“这也算打吗?那就只能说他太不抗打了,我看你最好换一个抗打的奴才。”“好,那就换你!”话音刚出那蓝衣男子已出手。 只见他的烟管已化作武器,招招只点张骁的大穴,张骁左躲右闪用短弩护住上身招架着,但很快就有点应付不暇了。叔子见状怕张骁吃亏,抖开手中的牙扇,挡住烟管,插在二人之间,说:“这位兄台,这是酒楼,人家还要做生意,咱们这么打不太好吧。” 蓝衣男子说:“多管闲事,既然敢打,自然不怕我讨回公道。” 桓伊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你替手下讨公道也没错,只不过是你这位手下对掌柜动粗在先。不如这样,我们今天就文打如何?” “何为文打?” “文打就是,不得损坏这里的一桌一椅,一杯一壶,一灯一盏,更不能伤及旁的人。如果违反了就算输。我们输了他就任凭你处置,你输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如何?”说着一指张骁。 “好!”话音刚落已出手,蓝衣青年身形一矮,一根烟管直奔桓伊的下三路,桓伊急忙侧身用扇子挡去,蓝衣青年顺势横扫后面的张骁,张骁见状马上跳起,躲过这一扫。蓝衣青年左右开工,完全不惧二打一。桓伊手中的大影扇也不是俗物,名曰无念,扇锋如刃,扇骨如钢。三人瞬间便战在了一处。 话说立的规矩是有些偏颇的,因为烟管比扇子和短弩都长,所以制约了蓝衣青年的施展,无意中碰到桌上一把茶壶,蓝衣男子急忙用烟管接住,又扔回桌上,算是没有违规,他也发现了自己武器的弊端,加紧了小心。 正打着,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楼梯上响起:“二打一,有失世家风范吧。”众人把目光从三人身上移开,连忙抬头看,从二楼的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人,此人年纪也不大,身形消瘦,背着手,一身皂色紧身衣,金线掐边走线。“不如我来匀个公平。”说着他连跳几阶台阶,飞身加入战局,和蓝衣青年对战桓温张骁。见凭空多了个帮手,蓝衣青年挥舞烟管的手顿时抖擞精神,加快了攻势。 加入打斗的皂衣男子武功不弱,属于外门硬派功夫,拳脚带风力道十足,正好弥补了烟管长的弊端。看来短时间桓伊和张骁是赢不了对方的,除非对方碰到什么器物,违规认输。韩洛川不能坐视不管了,他也飞身加入打斗,只希望早点结束,别让凿齿先生和桓温将军来了看笑话。 韩悦和张骁围攻皂衣男子,桓伊的大扇应对蓝衣青年的长管。围观的人已经看不到具体招式,只见五个颜色各异的身影,游走于桌椅之间。打了一炷香的时间,竟未听见一件器物被打碎的声音,看到险处,在座的客人们是不是地发出惊呼之声。 酣斗之时,忽听的大厅内响起“啪啪”两声鞭响,清脆之极,响彻高高的厅堂上空,围观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吓了一跳。圈内的五人也不由得住了手跳出圈外。只见桓温不知何时提了一根粗大的鞭子站在二楼的廊下。只见他又举手朝空中抖了一鞭,又啪的一声清脆鞭响,示意众人,这鞭子是我抽的。 桓温大声说:“给我上来!”皂衣男子率先乖乖地低头走上楼梯,接着韩悦桓伊和张骁也跟上来。只有那位蓝衣青年仰着头,与楼上的桓温对视良久,两人互相看着,谁也读不懂对方目光中的意思。终于,那蓝衣青年蓦地转身走出酒楼。桓温盯着蓝衣青年的背影,低声和身边的随从说:“去查查他是谁。”随从领命悄悄退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探夏宅 第三十二章一探夏宅 荆襄九楼的二楼,一水的包间,其中有几间是给桓家自用的,几人跟着进了一间最大的,布置比楼下大厅更华丽,古香古色,一水从岭南来的花梨木雕花桌椅,山水纹大理石镶嵌的屏风把酒桌和几把太师椅隔开。一进门桓温一屁股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其他人都没敢做,站在那里,尤其是那位皂衣男子,更是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 “你可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不但学会了当众打架,还联手外人跟自家兄弟打架。”桓温端起茶几上的茶,抿了一口。话显然是对皂衣男子说的。 “我没和自己人打。况且本来二打一就有失公允,我只是过去帮忙平衡一下。”皂衣男子低头小声辩解,显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当众打架这事是不容否认的。 ”这三位是我今天请的客人,哝,这位就是谯国的桓伊,一笔写不出两个桓字,本来我们龙亢桓家就是出自谯国,不是你自家兄弟是谁?”桓温说道。 那皂衣男子听了桓温的话,连忙去看三人。 “桓伊兄弟,这是我四弟桓秘,平日里疏于管教,总爱做些抱不平的傻事。”桓温跟桓伊介绍道。 那位桓秘公子倒也不是不知礼数之辈,连忙过来跟三位施礼:“小弟桓秘,刚才不知是几位哥哥,多有得罪了。”韩悦等人自然也不会责怪,四人互相见了礼,一听都是世家名声在外的公子,自然互生欢喜。 桓温忽地问桓秘:“刚才那个青年人,你认得?” 桓秘答不识。又问掌柜,也说之前没有见过。桓温也就没再多问。几人坐下喝茶聊天,等着凿齿先生到了开席。一夜推杯换盏暂且不表。 同日午后,掌笠到了荆州府衙,出示了兵部办案文牒,有差人急忙跑去报告太守庾亮,庾亮见文牒上只是说兵部和工部协同办案,查一条可疑的船,也并未多想,交代下人尽管配合既是,没必要自己亲自出面。得到了上峰命令,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掌笠。掌笠问户籍归谁管,有人带他去见了户吏。查到荆江边上却有一户姓夏的富户,二年前移居荆州,在荆江下游买了一所大宅,后又花钱通融,修了私家船坞。 掌笠问:“这夏家从哪里来,为何移居荆州?” 户吏答:“这夏家主人叫夏图沅,说是从河北来的,不想被北国蛮人所占,所以一路南下,移居荆州。这家里带过来人口不少,在册的就有四五十人。如果将军对此家感兴趣,不如我这就带将军去他家看看?”掌笠说好。 户吏跟府衙借了一个捕快,三人往荆州城南走去。拐进一个僻静的巷子,走到一所大宅门前,户吏说就是这里了。一般的宅门上都会写着某某宅或某某府,但见这家门额上挂着的匾额倒不小,黑漆木匾上用金漆在正当中写了一个硕大的“夏”字。现已东晋,流行的是行、草、楷等新体,多是模仿王羲之等人,而这家的“夏”字居然还在用百余年前的魏碑体。 随行捕快上前拍了拍紧闭大门上的虎头门环,连拍数声,放听里面有人瓮声瓮气地问:“谁!”捕快说“府衙查户”,这才有人吱呀呀开了一道门缝,侧出半张脸,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粗壮大汉,户吏上前解释道“冬日祭,城中人杂,特奉命入户查看有无可疑之人”。大汉见果真是户吏,还跟着捕快,也不好拒绝,侧了身子让三人进来,但大门并未多打开半分。三人进园,只见前院就已经很大,布置简洁,倒也干净整洁。户吏打开户册问道:“这里是夏家,夏图沅是你么?”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大汉肯定不是家主人,大汉果然回答:“我不是,我家主人出远门做生意了,我只是个看院的。”掌笠问:“夏老爷何时出的门?”大汉说:“有七八天了吧。”户吏问:“这在册登记的有四十三人,现在就你一人吗?”大汉说:“还有三四人,不巧上街了。其他人有的回老家了,有的跟着主人出门了。你们有事吗?”户吏说只是随便问问,然后二人在院里走了一圈,又张望了一下内院,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也就走了。 大汉看着他们走远才关上门。从耳房出来几人低声问:“他们来干什么?”大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几人一起走进了后院。 走了十几步,掌笠回头看了看已经关上的大门,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不对劲。若主人走了七八天,昨日从他家的船坞驶出的小船又如何解释?掌笠问户吏:“这么能绕到夏家的船坞?”户吏说,要不从隔壁人家,要不沿河岸。 天黑,掌笠和掌狯就悄悄爬上了夏家的墙头,院子里没有灯亮。下午的大汉貌似没在,掌狯抠下一块墙头的瓦,扔在地上,瓦片落地即碎,发出清脆的响声,半天院里并无动静。二人翻身跳入院内。借着月光,二人一路摸到内院,内院很大很宽敞,周围一圈房间,看规模应该主人家眷所住。四周死静,依旧没有任何灯光,难道真像大汉所说,人都不在?再往后走又是一进院子,显然简朴很多,应该是下人们住的了。此时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一股湿潮的气味了,再往后走,正对着是一扇关着的对开大木门,旁边两边有两间耳房,空气中不止是湿气,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腥气。隐隐听到水流声,看来接近船坞了。所谓船坞,一般是一间很大的前后有大门的穿堂屋,门的另一边通着河道,方便小船驶进停靠。二人透过门缝往里看,那边的大门也关着,黑乎乎看不清。 二人走到一间耳房,门缝里传出一阵阵腊肉的哈喇味,过了长江,以南各地均爱冬季里做腊肉,倒也不奇怪。正要再往下查,忽听前院有动静,二人急忙翻身上了房,趴在房脊的后面。脚步声比较杂乱,好像有人来了,还不少的人, 二人趴了一会,并未见人往里走,于是蹑足潜踪,悄悄猫着腰踩着屋脊往前面挪。快到二进院子,已经看到空中反射出亮光,看来是有人在二进院。二人趴在圆月型的过院门边角的阴影处,偷偷伸出半个脑袋,往院内看。此时的院里,院里站着几人,提着三两盏灯。正屋的灯已经亮了,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白发男子背着手站在院内,背对着二人,看不到脸,正屋的灯光把蓝衣人的背影拉的很长。他旁边站着的正是下午的大汉,对着他说着什么。难道那个白发男子就是夏图沅?下午大汉撒了谎,他没出远门? 掌笠和掌狯屏住呼吸,伏在阴影处,不敢动,但手已经悄悄抓住了腰间的剑。随时准备被发现。那蓝衣人听完大汉的汇报,转身走向正屋,灯光下看清,那是一张英俊而年轻的脸,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那人快走进屋时,朝二人躲着的方向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大汉帮他把门关上,然后对院内的人喊道:“你们把前院后院都给我查一遍再睡,仔细点。”众人喝声答应。掌笠二人趁他们没有过来,急忙退回飞身上房。二人沿着屋脊快步往船坞走,他们还是想确认一下小船。翻过船坞的屋顶,果然看到河道上停着两艘小船,模样一样,很像昨日送货的。此时身后传来人声,看来有人来这里查看了。二人返回。只见两个人提着灯笼,一人已经打开了船坞大门,用灯照了照,没异样,又转身锁了门。另一人又打开了旁边一间耳房进去,接着灯笼的光亮,屋顶上的二人看到了屋里的情景,顿时目瞪口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彘肉 第三十三章彘肉 掌笠和掌狯趴在屋没有发现任何人,只是有的屋子很干净,有的屋子桌面有落尘。捕头对掌笠说:“如果真想将军所言,就事关重大了,我需要即可上报,到时候核实的时候,还要烦劳将军去府衙配合一下。”掌笠点点头。捕头命人把院子封了,自己则回了府衙。 回到客栈,手下说大夫已经来了,掌笠走到掌狯的房间,问大夫如何。大夫面露难色,悄声对掌笠说:“这位病人好像是中了邪毒之气,不过老夫不知道是何毒,也不敢乱诊治。”“邪毒之气?不是受了惊吓么?”掌笠问。大夫说:“也许有惊吓的原因,但看症状像是中了什么毒邪之物。请官爷回想一下,这位病人是不是碰过什么东西?”掌笠忽地想起昨夜自己在屋里一直捂着鼻子,而掌狯曾在耳房里想呕吐,难道是那时呼入了毒邪之气?掌笠不由得心里紧张起来,问大夫:“那您可知道如何医治?”大夫摇摇头,不知道病源不好根治啊。我只能开些普通的祛毒之药,不过又怕治错了。目前先开一些治疗惊厥的方子,看看能不能醒过来吧。“掌笠说了句”只好如此,有劳大夫了”便忧心忡忡地去看掌狯。这时监视大船的属下也回来禀报,说五更天左右两只小船往大船来来回回运了好几船的人,之后大船开走了,他沿河岸追了一段,最终还是看着大船驶出河口。掌笠摇了摇手,意思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很自责,昨天太冒失了,不但让他们察觉跑了,还让掌狯中了毒。 这么一折腾已近午时,下属端来午饭,掌笠一看菜里的肉片,一阵反胃,他摇摇手,意思拿走。如果此案破不了,估计他这辈子也不想吃肉了。下午府衙的人过来传掌笠,估计是那位捕头已经把事情报告给了庾亮。掌笠收拾了一下洗了把脸,跟着去了府衙。 接见他的并不是荆州太守庾亮,而是桓温。桓温听完掌笠的回报,让人去找荆州最好的大夫诊治掌狯,然后让掌笠带他再去夏宅看看。 桓温出马自然不是带几名捕快,夏宅的院子顷刻之间就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官兵站满了。桓温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环视着每间房,然后凛然吩咐道:“给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凡是可疑之物,全给我搬到这里来。”官兵和捕快们得了令立刻行动起来。整个夏府一下子活了起来。桓温又叫捕头把左邻右舍的人都叫过来问话。夏府的宅子在僻静的巷子里,只有一家邻居。那家主人被传来问话,说这个夏家平日就很奇怪,虽然人口不少,但平日很少有人出门,出入办事买东西的就是那么三两个人,见了面也不打招呼,其他人基本上见不到,也不知道主人是做什么营生的。但肯定是有钱人家。又找来平日给夏宅送菜送水倒夜香的,也是说只见过门房的三两个人,不过十几天前忽然对他们说主人要出门,暂时不用送水送菜了,倒夜香的也发现夜香桶没了。虽然这些供词并无法验证掌笠看到的那些躯体真实性,但间接说明这夏家的人确实最近消失的。如果十几天前真的外出了,那么有些屋子有落尘,有些屋子没落尘又该如何解释。那大船停了多日为何这时匆忙开走? 问完话,桓温问掌笠:“你怎么看?” 掌笠答道:“如果照他们的口供,这家姓夏的应该在近十三天内出的事。可究竟什么人那么残忍,灭门杀人不说,还把尸体做成。。。”掌笠不忍说下去。 桓温说:“你说你昨夜看到一个蓝衣灰发的年轻人不知已经腌制风干了多久,被粗盐渗入的皮肤泛着油脂的光亮,晶莹剔透。?” “不错,开始我以为是银发老者,但他转脸时确实一张年轻的脸,那绝对不可能易容。” “脸上还露着微笑?” “是。那笑容仿佛刻在脸上,看着让人发寒。桓将军见过此人?” 桓温说;“岂止是见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换血术 第三十四章换血术 韩悦、桓伊和张骁正在花厅里埋头查看鸟虫篆的资料,不知何时凿齿先生踱了进来,三人忙放下手中的纸稿,施礼。凿齿先生挥挥手意思不必拘礼,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好像在沉思。 桓伊问:“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凿齿先生叹了口气说:“听说有个姓夏的人家出了命案。一家几十口人突然全无,有人看到可能是被做了彘肉。” 张骁偷偷问桓伊:“什么是彘肉啊?” “彘肉就是把人砍去头和四肢,躯体做成腊肉。。。”凿齿先生替桓伊回答了。三人听了这世间还有这样残忍的事,张骁更是恶心的想吐。 “请问,是何人所为,又是何人发现的呢?”桓伊问。这也算世间罕见的大案了。换谁都要好奇。 “报案的听说是建康来的几位将官,好像也是来查什么案子的。”一听是建康来的将官,又想到前几日在楼上看到进城的掌笠一行。三人都想应该是掌笠他们了。又听凿齿先生接着说:“听说其中一位还中了邪毒之气,昏迷不醒,大夫也无措。哎~这在荆州城也是前所未闻的,你们先看吧,我回府衙了。”摇着头走了。 等凿齿先生走后,张骁紧张地问:“难道是掌大哥?”桓伊狠狠地撇了他一眼。看来今天不弄清楚谁也没心思研究鸟虫篆了,还是桓伊说先去府衙打听打听,让二人回客栈等消息。桓伊借着桓氏的名头,跟府衙要了掌笠等人的住处,回到了客栈跟二人说了。 来到掌笠等人住的客栈,桓伊谎称是府衙派看病人的,进了屋看到床上躺着的是掌狯,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掌狯也是打过交道的,又是掌笠的左膀右臂,自然也要救。一问守护的人,掌笠还在府衙没回来。遇不到最好。看掌狯面色青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确实病得不轻。桓伊把过脉,韩悦又把了一次。又要来大夫开的方子,只是普通的驱邪止惊之药,倒不会有加重的危险。两人耳语了几句,然后说要回去会诊,于是出了客栈。 回去的路上,张骁问:“我们不治他了吗?”桓伊说:“现在还救不得,回去再说。”张骁只得闭上嘴。好容易憋到住处,关上门,张骁马上急切地问:“他还有得救吗?”桓伊叹了口气,韩悦一直未言。张骁急的涨红了脸:“如果梦哥哥在,肯定有办法治他。” 不知毒源如何施救?三人在屋中,一个凝眉,一个踱步,一个冥想。不知过了多久,韩悦睁开眼睛说:“或许有救。”二人望向他。韩悦望着桓伊,桓伊盯着他,二人对视良久,桓伊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说:“你难道要。。。”韩悦说:“可以一试。”桓伊立刻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上次你已经以身犯险一次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有第二次。” 张骁一听掌狯有救,高兴地说:“洛川君,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叔子,这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你还不让!” 桓伊生气地说:“你懂什么!” 韩悦轻声说:“人命最大,去准备吧。”看二人打哑谜似的,张骁着急地说:“你们别跟打哑谜似的,快说怎么救,再不救就来不及啦!” 桓伊跺跺脚,知道韩悦已经决定了,叹了口气,对张骁说:“也罢,你跟我去买东西。” 张骁跟着桓伊先去大的药方买了缠带、棉布、两把极薄的柳叶刀、止血的三七粉,当归老参鹿角红糖大枣等补血气的药材,又去糕点铺买了些糕点,去酒楼买了两坛白酒。抱着一大堆东西,二人回到客栈,但见韩悦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打坐,桓伊对张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不要打扰他。然后二人把东西拿到自己房间,张骁说:“现在我们做什么?”桓伊说“睡觉!”果真关上门去睡了。张骁瞪着眼再急也没用,只好也回到房中,可大白天的哪里睡得着,躺在床上翻来复去,抓耳挠腮,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何时,张骁感觉有人推他,他惊醒刚要去抓武器,一看是桓伊站在他床前,松了口气说:“你吓死我了。白天让人家睡,现在这半夜的叫人家。”桓伊说:“起来,干活了。”半夜干活?张骁无奈起身跟着他。桓伊塞了一包东西给他,又提了两壶水带着。此时韩悦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了。三人悄悄出了客栈,奔着掌笠等人的住所而去。 此时已经近子时,街上早已没人。掌狯屋里并没留人照顾,想来都去睡了。桓伊悄声让张骁守在门口,叮嘱他千万不可让人进来打扰。张骁点点头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只见桓伊点燃一个蜡烛,把掌狯扶起靠着床头坐好,韩悦坐在掌狯对面。桓伊拿出白酒把两把柳叶刀泡了泡,又在蜡烛上烧了烧,一把递给韩悦时还是迟疑了一下,韩悦伸手接过刀,在自己的右手掌心划开一道。 另一边桓伊用一块棉布蘸了白酒擦干净掌狯的左手,又用另一把刀划开他的左手掌心,又运功帮他逼出一些血。韩悦把自己的手掌对着掌狯的左手,闭上眼。桓伊走到韩悦的背后,伸出双手拍在韩悦的背上,帮他运气。时间一点点地随着韩悦的血在流逝,张骁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他二人,心揪到嗓子眼。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疗法,但明白韩悦是在用自己的血救人。 终于韩悦的身体一松,桓伊马上用手臂托住他的身体,韩悦缓缓睁开眼。桓伊低声唤张骁过来,让他给二人的手掌撒些止血药粉,用棉布包好。又让掰开掌狯的嘴。韩悦又划开自己左手的中指,让血珠一点点滴在掌狯的嘴里。一滴二滴三滴。。。滴了大约七八滴,桓伊握住韩悦的手腕,意思不能再滴了。 一切完成后,桓伊喂了韩悦几口带来的糖水,一手搭起虚弱的韩悦,一手搂住他的腰,对张骁说:“走。”张骁胡乱的把东西收拾好。三人悄悄退出了客栈。桓伊舍不得让韩悦走路,想背韩悦走,张骁说:“我力气大,我来吧。”桓伊适才也运了功,便接受了张骁的建议。 回到客栈,桓伊取来下午事先熬好的补血汤药,帮韩悦灌下,又喂了他两口糕点。韩悦此时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桓伊对张骁说:“你去睡吧,我守在这里。明早记得找店家要羊奶,我下午吩咐过他准备了。”张骁也要一起守着,桓伊说:“不用,你先睡,明早替我即可。”张骁只得回房。 第二天一大早,张骁就跑到客栈厨房,满屋的奶香。果然店家在煮新鲜的羊奶,张骁在塞北长大,自然闻得出这羊奶够新鲜够浓。他让店家这几日一定要天天准备羊奶。然后盛了两碗,放了糖。小心翼翼地端到楼上 桓伊倚着床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韩悦,仿佛眼都不曾眨过。床上的韩悦像一片薄纸般平静。见门响,他扭过头,看到张骁端着托盘进来。张骁端过一碗羊奶,桓伊试了试温度,轻轻扶起韩悦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勺羹一点点把羊奶灌进韩悦嘴里。喂了奶又怕韩悦胃泛酸,掰碎了一块糕点,一点点喂给他。 张骁看着他做完一切,也递给他一碗羊奶,桓伊冲他微微一笑,接过碗一饮而尽。张骁有点欣喜,这是第一次看到桓伊对自己笑。张骁让桓伊去休息一会,自己替他。桓伊没有拒绝,一夜未合眼,他也明白不能强撑,临出门前叮嘱张骁,一定要注意给韩悦盖暖和点,巳时喂补血的汤药。 掌笠一早就被一阵拍门声吵醒,问什么事。门外传来下属的声音:“将作,掌副将,掌副将他。。。”掌笠一听翻身跳下床,打开门问:“掌狯怎么了?”下属被猛的打开的门吓了一跳,赶紧说:“掌副将,他醒了!” 掌狯确实醒了,脸上的青白色也褪去许多。掌笠看到他嘴角有血渍,以为他吐血了,马上让人去请大夫。等大夫来把了脉,对掌笠说:“恭喜将军,感觉脉象平稳了许多。中毒症状也缓解了不少。不知将军用了什么办法?”掌笠看了看下属,大家也面面相觑。说给他喂了两次开的药方,就没做什么。有个下属忽然记起昨日下午来了三个人,说府衙派来看病的,可当时只是把了把脉,也没见怎么诊治,更没开药方。 掌笠问:“有人来过,你们怎么没说?”几个下属低下头,知道这次失职了。又听大夫说:“这手上包的布是怎么回事?”众人这才看到掌狯左手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大夫把缠的布打开,看到一道划开的伤口已经凝结,他闻了闻布,对掌笠说:“撒过止血的三七粉。”又看了看掌狯嘴角的血,口中称奇。掌笠问发现什么了?大夫说:“我曾看华佗神医的医术记载过一种治疗奇术,叫“换血术”。“ “换血术?”掌笠问。 “这种换血之术,就是把一个人的血换给另一个人。不过除了要牺牲自己的血之外,更重要的是换血之人的血是极其洁净和奇特才可。这种人极其少见。” “不管怎样,这位官爷的命是救回来了,看来是有贵人相助啊。”大夫做了一个拜谢上天的姿势。众人一听掌副将救回来了,都不禁高兴地欢呼起来。 掌笠自然也非常高兴,只不过同时心中又升起疑惑:“究竟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还竟然牺牲自己的血救掌狯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雪中围炉 魏晋风云第三十五章雪中围炉第三十五章雪中围炉 白天又给韩悦喂了两次热羊奶,张骁还学着之前梦子的样子,让厨房特别用瘦肉、当归、大枣、参片、鸡汤煲了粥,喂给韩悦。到了傍晚时分,韩悦的脸色终于恢复许多了,也有了一些气力。张骁对自己的照顾很满意,他一下子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学会照顾别人了。以前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杀人流血的惨事,弱肉强食、你争我夺是西北人的一贯准则。而这次,第一次看到竟然有人用血可以救人,而且还是救一个不怎么熟络的人。 房门被推开,桓伊进来,后门跟着提着两个大食箪的酒保,一会桌上就摆了七八样好菜。张骁说:“这么多好吃的,荆襄九楼的盘子,你叫的?”桓伊又恢复了之前对他那种不咸不淡的表情,没理他。 韩悦靠着床头问:“没酒么?” 桓伊说:“禁酒一个月!”张骁冲韩悦吐吐舌头,韩悦对他苦笑了一下。一个月禁酒,对韩悦岂非等同坐牢。桓伊给韩悦披了件夹衣,扶他慢慢走到桌旁坐下,三人终于可以踏实吃顿饭了。 张骁边啃着一个鸭腿,边嘟囔:“洛大哥,你的血真神了,可以救命啊。那岂不是得到你,就可以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桓伊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对张骁说:“你给我记住,此事,万不可对他人讲,包括你至亲之人。否则我绝不饶你。”张骁立刻不住的点头,一口菜差点噎到。 前文有提到,在曹冲墓,韩悦舍身破了金光咒,又用血衣困了两具尸魂。他的血确是不同常人。这换血术是原理并不复杂,只不过难得遇到血液至纯之人,后来据说几百年后的五代十国出了一位尸祖侯氏,造出了一种可以净化血液的器物,让普通的血也可以救人,只不过功效和天然之血还是差了许多,但也非常神奇了。 可一个人的血是有限的,每用一次伤害极大。世人都以为韩悦随性不羁,孤傲高冷,爱美胜己,包括这几子在内,却没想他会不顾性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险救人。难道只是因为那个姓掌的和姓王的?桓伊想到此,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嫉妒,就算自己遇险了,他也不希望韩悦舍身救自己,更何况是旁人。想到此,桓伊不禁又叨叨起来:“你答应过不在以身犯险的,再一再二,定有再三再四,你有多少血可以用?”韩悦慢慢地抬起头,眼睛里又露出上次那种柔和的目光。张骁感觉此刻自己有点多余。 吃罢饭,韩悦说:“下棋,如何?”张骁正愁没事干,连说好啊好啊。三人围坐在一起,时不时传来张骁失手的惊呼,一会又因为吃掉一两字而开心地笑声。看到张骁孩子般的样子,韩悦也时不时露出一抹微笑。桓伊则在旁边一会细心地照顾着韩悦,一会又训斥张骁小点声。此刻的时光如此静好,像一家人一样。人心一直都是平和的,只是生在了这个动荡的年代。 第二天,桓伊让张骁留在客栈照顾韩悦,自己去凿齿先生府上继续研究鸟虫篆。不一会,店小二端了个炭盆进来,说是那位公子离开时吩咐的,说公子们怕冷。 下午时分桓伊回来,手提了还两个大包袱,里面是三身镶了银鼠毛的厚厚的锦缎棉衣。桓伊说:“找了好几家,也没有裘氅。”张骁拿着衣服比划着,说:“下次我让人寄两件上好的貂皮大衣给你们。”桓伊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精巧的铜手炉,从炭盆里夹了一块炭放在里面。递给坐在床上的韩悦。韩悦也不出声,任凭他照顾自己。 张骁忽地嚷到:“看下雪了。”果然,窗外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叔子大哥,你这棉衣买的及时啊。” 桓伊说:“午后看天阴了,湿气也重了,猜想可能会变天。”原来桓伊下午就出来去买棉衣了,肯定跑了好几家才买到合适的。 “那我们晚上吃火锅好不好,炭炉的那种。” “雪中围炉。”韩悦既然发话了,那桓伊肯定会同意的。可惜荆州没有塞北的羔羊,不能涮着吃。好在这里有黑山羊焖锅,大砂锅坐在炭炉上咕嘟嘟地煨着,一样可以涮菜。连店小二都觉得这三位贵公子好会吃。黄酒暖上,张骁和桓伊对饮,韩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韩悦问:“今日研究出什么了么?”桓伊点点头,起身从外衣里掏出几页纸,递给韩悦说:“我从他们整理的文字中,找到了金册上相同的一些字。“ “能否读出什么?” “目前还没仔细研究,明日我再去,应该可以猜出金册上的一些意思。哦,对了,今天遇到那位桓四公子,聊了几句。据说掌笠他们在夏家看到的,就是那日酒楼和我们打斗的蓝衣男子。而这名男子貌似还与他们追查的案子有关。” “这么巧?”二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放下筷子,觉得实在太巧了。 “我就觉得那人古怪,浑身上下透着阴气。你们有没有发现,他那张脸,青灰青灰的,就跟掌副将中毒时一个颜色。”听张骁这么一说,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产生一个疑问:“难道那人身上有尸气?” “还有他那根长烟管,我从北到南一路下来,也没见有人抽过,这只有关中的人才会用这种东西吧。”张骁咬着筷子,继续回忆。桓伊站起身,取了纸笔说:“我们把他的古怪一条条记下来,看是否可以分析出此人的来历。” 三人于是围着焖锅,边吃边聊边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纪南城 第三十六章纪南城 霜前冷雪后寒,虽没有积雪,但桓伊还是不肯让韩悦一起出门。按他的意思,至少卧床休息三日。张骁憋了两天有点闷了,嚷嚷着和桓伊一起去凿齿先生府,韩悦说:“你们去,我无妨。”桓伊扭不过张骁,走时一再叮嘱,韩悦说:“放心,我不去。”张骁问:“洛川大哥,你不去哪里啊?”韩悦知道他怕自己趁他们不在去掌笠那边,所以先宽了他的心。 桓伊走笔如飞地抄画着,写完一张就递给张骁,让他对照是否有误。鸟虫篆对张骁,简直比天书还难,看着都差不多,只得瞪大眼睛,一笔一划地对,一会他身边就堆了一叠,桓伊写完又帮他对,赶得张骁只叫苦。不到午时终于紧赶慢赶对完了。桓伊拿起厚厚的纸,拉着他就往回走。 进了客栈房间,看韩悦果然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拿了本书在看。见他二人如此早的就回来了,韩悦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闷,让店家去买了书。”桓伊点点头,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这几日别说酒,茶也不让他喝。 桓伊对韩悦说:“明日,我想去江陵县的纪南城,寻一个人。”韩悦放下杯子看着他。桓伊继续解释:“昨日我发现好几卷都提到有一个郢都的熊姓工匠,世代替楚王修墓。而据此二十里的江陵县纪南城就是当年楚国的郢都。我想如果找到熊家后人,也许可以帮我解开文字之谜。” 张骁插嘴问:“修墓的会解字?” 桓伊说:“楚国的王侯墓志、祭祀铭器、旌招幡旗,都用鸟虫篆所写。为王侯贵族建墓也是很尊贵的事,不是普通百姓所出任,就像那位王公子,就任的是工部专门墓造的将作之职。如果后人还在,应该有所传承。” “那你一个人去找吗?”张骁言下之意,不带他吗。 “江陵不远,我一人去即可。。。”桓伊话没说完,韩悦说:“既不远,同去。”张骁就等韩悦发话,立刻应声附和。 “我已无碍,一同去可盘庚几日,免得你来回赶得急。”一听韩悦为自己着想,桓伊有点感动,他自然希望韩悦时刻都在身边的,于是他说:“那,我去准备。” 下午桓伊着实忙碌,先写了封信,差人送到凿齿先生府上,大意是暂去江陵几日,回来再去拜谢。然后又让店家寻了一辆宽敞舒适的四乘马车,雇了两个车夫,说要去江陵游玩几日。又和张骁上街采买了一些路上的应用之物。 次日一早,马车就等在客栈外,桓伊结了店钱,跟店家说过几日还回来,记得到时留房。店家对这三位贵气的公子早喜欢的不得了,自然希望他们回荆州再来住。马车也找的好,桓伊先开车门帘往里看了看,车厢内锦缎的软席,还有几个靠枕软被。张骁把东西交给车夫放好,吩咐车夫小心赶车。三人才上了车,车很宽敞,三人一点不觉拥挤。 荆州距江陵不过二三十里,就算走得慢,不足两个时辰也到了江陵县内,纪南城在江陵东北,因在纪山南,汉以后改称纪南城。 纪山,东周楚国名山,四周有白、青、乌、赤、黄五个龙潭,又据传地下深埋许多虎睛石矿,被称为“天龙地虎”,视为风水宝地,据传“南有天子冢、北有妃子墓”,埋有数万楚王墓之说。 纪南城,楚之郢都,四百年建都,被秦将白起一夜“拔郢”,烧光楚国宗庙,水淹楚军,灭数十万楚人,郢都也自此变成了废墟。白起也因“鄢郢之战”一战成名,与廉颇、王翦、李牧并称战国四大名将。 在车里,张骁听桓伊娓娓讲来,听得津津有味,仿佛自己也亲临战场。他不禁感叹:“我要能成为白起这样的名将多好。” “杀人无数也好吗?”韩悦淡淡地说。 “那当然不好,最好能不杀人而成为名将。” “有此念,可成。” 纪南城虽然经过屠城,但几百年过去,又近富庶荆州,早已看不到废都的踪影,只有那矗立在氤氲中的楚城墙垣,还述说着曾经的存在,那曾经的九头鸟凤凰再也飞不起来。 桓伊等人先在纪南城找了一家较大的客栈安顿了,然后让车夫去打听有无熊姓的修墓人。 熊姓,最早出现在西周,源于芈姓熊氏,为楚贵族姓氏,相传为祝融后代。楚被秦灭后,王族的芈姓迅速减少,很多楚国人为了纪念自己的国家,纷纷改姓熊。魏晋之后,更是聚居于荆楚一带。所以纪南城中也有很多姓熊的。问了一圈下来,熊姓倒是不少,可都不是修墓的。 张骁嘟囔:“有谁会说自己家世代给楚王修墓啊,这早被当年秦军拉出去砍头了,就算侥幸活下来的,也会被逼着去挖墓。”言之有理,于是桓伊改变了问询方式,派一个车夫去打听有没有卖纸马冥寿的店铺,店主肯定会借此介绍修造墓地的人。另一个车夫去打听哪儿有做碑刻的,建墓肯定要刻墓碑,这其中也许有当年修墓之人。 这么一改就容易多了,不多时两个车夫都回来了,一个说在城西郭有一条街都是冥寿店,因为曾经这里死过很多楚人,所以安葬亲人的多了,就自然而然做和卖冥寿用品的店也多了,逐渐形成了规模,很多荆州的商家都来此进货。魏晋流行碑刻,各地刻碑的都不在少数,这里又靠近纪山,石头也多,因此找刻碑人也不难。于是三人商议了一下,下午先去冥寿街,再去碑刻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六集 能無寺碑林 第三十七章能無寺碑林 冥寿店聚集的这条街,有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字,叫“雅乐巷”。车夫说,听说这里最早是楚国有名的乐坊一条街,聚集了不少当年楚国的花魁,各地达官显贵常来饮酒作乐。就连那位抢了庄子夫人的风流倜傥的楚王孙也曾是这里的常客,屈原也曾在此留过墨宝。白起攻陷郢都之后,这里变成了炼狱场,秦兵哪里见过这么多楚地美女,抢掠尽性之后便是杀杀杀。 虽说是买白事器品的,但这里却很热闹,往来的人很多,不像其他地方的冥寿店,关起门来做生意,而是家家店铺门窦大门,大有喜迎四方商客之势。冬月一日到正月十五,各地都有开祠堂、祭祖先、扫墓的习俗,所以各地的商家都提前来这里备货。 三人选了一家看着比较大的店铺走了进去。店家一看三人的神情,知道不是为自家白事操办的,所以很热情。桓伊随便问了几样器物的价钱,装作要大手笔购入的样子,还假装对旁边的二人说:”这里东西倒是齐全。不过好像这幡上的字,不是楷体就是行体。没有篆体啊。”店家一听他对货不满意,急忙解释:“公子有所不知,现在都是这行楷,是仿王羲之的字。多大气啊。” 桓伊说:“老板有所不知,我祖家是旧楚人,守旧,祠堂里都是楚篆,所以老爷让我们特地到楚地来买。”一旁的韩悦及时插了一句:“鸟虫篆有么?”店家一听鸟虫篆,摇摇头说:“这可没有,现在哪还有几人认识这鸟虫篆啊,别说我这没有,这整条街都没有。”桓伊装作不无遗憾地说:”那可就不好办了。以为这楚地能买得到,没想到也没有。“ 三人见问不出什么,就借口出了店铺。又进了几家,都得到差不多的回答。看来这条街上没有他们要的信息了。三人只得坐了车奔向能無寺,希望那里可以不让他们失望。 寺者,创字会意即寸土之意,意为精确、不容猜疑变化,是佛陀入世教化世人的场所。庙者,敬顺真如,仰止贤圣,即得妙法之地,庙者妙也。一般的寺庙是都是院、塔结合的建筑。以大雄宝殿为中心,院内依次设有佛殿、讲堂、钟楼、经堂、僧房、斋堂等,院后立佛塔。 这座能無寺,非常宏大,光佛院就有五、六重之多,香火也旺盛,僧侣、香客往来络绎不绝。从山门外开始,路两旁就排满了占卜、售卖法器神符、寻医问药的摊子,张骁问:“怎么这庙比市场还热闹,和尚也做生意么?”。桓伊说:“别小看了现在的寺庙,殷实财厚得很呢。垦殖园圃,借贷钱粮、商旅博易,矜持医术、占卜吉凶,驱秽做法,布施募捐。俗家做的营生,沙门基本都做。此曰:寺院经济。”张骁连连感叹:“建庙赚钱啊,以后缺钱,只需剃光了头发即可。” 这能無寺与其他寺庙不同,除了前院的佛殿和后院的塔林之外,还有一片很大碑林。魏晋的世家公子,多修道习儒,很少有人礼佛的,西北番邦倒是不少信佛的,但张骁年少自然不信这些。三人对佛殿没兴趣,要的就是这碑上的字,于是三人快步穿过佛院,直奔后院的碑林而去。 这能無寺的碑林里立的碑刻着实不少,一眼望去大大小小有几千块之多。一点点看过去,上面的字有大有小有多有少,粗略看一下,大多是经文、庙内大事记、名家题字、主持方丈生平等内容,字体风格也各有不同。 碑林边上有几位石匠正在凿刻,三人走过去,见其中一位老者,脸几乎趴在了一块石头上,正一点点地刻着,边刻边吹掉剥落的石粉,一不小心好像石粉飘进了眼里,他急忙用衣袖去擦,可衣袖也同样布满粉尘,反而越擦眼睛越睁不开了。韩悦见状,掏出一块绢帕,让张骁拿出随身的水袋,润湿了,递给老人。老人抬起眼,模模糊糊看到几个人影,摸索着结过绢帕,擦着眼睛。一会眼睛终于擦干净了。看清眼前站着三位衣着华贵的公子,他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把绢帕还回去,可绢帕已经脏了。桓伊蹲下身说:“老人家,你留着回家洗净用吧。”老者哪里见过这等上好的绢帕,急忙叠好揣进怀里,连声道谢。桓伊借机和老者攀谈起来。 老者见有人对碑刻感兴趣,顿时如数家珍地介绍了起来:“这碑刻可是讲究的活,石碑呢分碑头、碑身、碑座。光看碑头就可大致知道年代,比如早先周之前的碑头为圆首或尖首,传与琬圭和琰圭两种礼玉有关,上面也没有浮雕纹饰。春秋之后的碑头逐渐加了浮雕纹饰,多为盘螭龙形,样式也多了起来,就看碑主身份,和刻碑人的手艺了。”他拿去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抹抹嘴接着说:“这碑身呢,也分阴阳,正为阳,背为阴。上面的字也有讲究,以碑额为起,用隶书刻的叫题额,用篆书刻的叫篆额。” 一听有篆书,桓伊立刻追问:“这篆文,也有很多种吧?” 老者说:“这位公子所说确是。这篆有大篆小篆之分。大篆呢就是秦之前的金文石鼓文,小篆呢就是秦篆。”桓伊又问:”那不知这里的碑刻,是否有用鸟虫篆刻的呢?”老者眯起眼想了想说:“鸟虫篆?那要楚国的石碑上才有。”桓伊接着追问:“您见过?”老拙说:“好像记得有这么几块。”三人对视一眼,意思难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么? “老人家,您认得鸟虫篆?”老人说:“写篆容易读篆难。我连字都认不得,哪里认得那鸟虫篆啊。只不过几年前清点石碑入册时,听主持提起。” 张骁此时掏出随身带的一块糕点,机灵地递给老者,说:“老伯,您吃。”老者哪里见过这等吃食,急忙擦了擦手,接过来,包了起来揣怀里说带回去给孙子尝尝,张骁索性把带着的几块糕点都给了老者。 桓伊趁老者高兴,接着问:“老人家,您可是姓熊么?”老人一听笑了:“我可姓不起这贵气之姓啊。不过,听说建这庙的祖先,倒是姓熊。否则这寺也不会叫能無寺。” 原来如此,能無寺,把無的四点给能,不就是个熊么?“能勿死”,也表示熊家祖先当年逃出生死之意。又听老人接着说:“据说这熊家祖辈,是楚国什么贵族,被秦灭后,就隐居于此,建了这座庙。” “现在的方丈住持,就是熊家后人?”“这不好说,毕竟过了几百年。”“那您能带我们去看看那几块鸟虫篆的碑么?”老人说这没问题,于是起身拍拍土,带着三人往碑林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明显如老者所说,看到了碑样式的变化,很多碑文上的字也模糊起来,字体也大多是篆字,看来年代变远了。忽然碑林之中出现一间很小的屋子,老者指着这屋子说:“那鸟虫篆刻的碑,就在这屋里。”一看屋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铜锁,张骁问:“这屋子锁着呢,怎么看啊。”老者说:“那你就要问寺里的和尚了,我就不陪了,还得去干活呢。 三人告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碑林有卦 第三十八章碑林有卦 韩悦桓伊张骁三人继续往能無寺后山的碑林深处走去,随着越走越远,沿途的石碑样式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就像老汉所说的,碑上的字体也从楷变成行,行又变成隶,隶又变成篆,看来越往后面的年代就越久远,说明这里是先立的碑后建的庙。 越往后看的越仔细,一个碑一个碑看过去,生怕漏掉哪个上面刻的是鸟虫篆。可所有碑都看完了也没找到一个近似的图形。碑林的尽头是座光秃秃的岩山,只在山根处长了一些灌木草丛。山前有一块空地,空地上背靠着山的地方孤零零地立着一间不大的房子,有点像乡下的山神土地庙。门上挂着一把不知是哪年的锁,张骁过去拉了拉,锁已经锈得死死的,又透过满是灰尘破旧的窗棂往里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是一座空屋,影绰绰摆了一个香案,不知供着什么。 三人有点失望,站在空地上环顾四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去哪儿打听。张骁像发现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奇怪。”桓伊问:“奇怪什么?”张骁指着最后几排的石碑说:“你们看,我们一路走来按理这应该是最后一排石碑,可这些石碑的阳面却冲着这件破屋子。”他又回头看了看小屋说,“也就是这些才是第一排。”桓伊和韩悦听他一说,也仔细对照看了看,果然,前面很多排石碑都是阳面冲小屋,石碑据屋有一丈开外,排列整齐。也就是这小屋才是开始的地方。 张骁又跑到石碑中间,想去看从什么地方开始石碑冲后的,一直到走了有十丈开外,他才折回来,说:“石碑篆字刻的都是阳面冲这边的。从用隶书开始石碑的阳面才冲着庙方向。” 韩悦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石岩壁,突兀嶙峋,如鬼斧开凿一般。他忽地一提气纵身飞起,身体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飞向石壁。只见他快到石壁时伸手扒住一块突起的岩石,一只脚踩在一个凹陷处,侧身立在石壁上,回头去看碑林。桓伊在下面轻呼“小心些”,他担心韩悦体力没有完全恢复就运功。韩悦看了一会又飞身落下,脚下没有带起一丝尘土。他落下后立刻折了一根硬一点的枝条,在地上画了几笔,然后又飞身腾起,又落下,反反复复数回。桓伊和张骁不知他要做什么,凑过来看,地上已画了不少横道。桓伊脱口而出:“卦图。” 韩悦终于扔下树枝,拍了拍手,盯着地上画的卦象看。张骁自然看不懂,他只能等着二人的解说。桓伊拿出随身的炭笔边抄着地上的卦图边念:“天地否,山水蒙,风水涣,水天需,天乾地坤,雷山小过。。。”全抄画完了,他又默默对了一遍,然后说:“奇怪,怎么只有五十六个?”他看着韩悦说:“少了八个,排列顺序,也是杂乱无章。” 韩悦盯着地上的卦图,面色凝重,桓伊知道他已经进入沉思入定的状态,一时半会听不到旁人说话了。他向张骁使了个颜色,二人继续去观察那些石碑。 二人正对着石碑上的字乱猜着,忽然背后传来一句柔声:“回去吧。”声音是不大,可还是把正全神贯注地看碑文的二人吓了一跳,猛回头一看是韩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张骁松了口气说:“大哥!你以后能不能走过来,不要那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很吓人的。”韩悦歉意地笑了一下。桓伊问:“发现了什么?”韩悦点点头。 此时的天色已渐暮,红彤彤不带半点光泽的太阳正懒懒地挂在山尖,寺里的暮钟已响过一遍,三人踏着第二遍钟声,走出碑林。 纪南城自然比不了荆州城,只有几间客栈,选了间相对干净宽敞的,正好有一个小跨院,他们索性全包下了。晚饭开时,张骁和桓伊坐在桌前等了一会也不见韩悦,张骁早嚷嚷饿了,忍不住要去喊他,听得一声轻轻的铃铛声,韩悦已伴着一阵淡淡的夷香飘然进来了。但见此时的他已经沐浴,还更了衣,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只随意地绑了一条丝带充当抹额,身上穿了一件不太合身却是崭新的水粉色宽袍,肥大的领口露出半个白生生的颈肩和深深的锁骨。好一个“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的美人。 待他坐下,桓伊把屋里的炭炉悄悄往韩悦那边踢了踢,轻声说:“你又没穿袜么?”张骁这才把目光从韩悦脸上移到他的双脚,果然韩悦的长袍衣角下若隐若现地露出两截裸着的脚踝,拖着的一双千层底的麻鞋。张骁嘻嘻地笑着说:“洛川君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美公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不穿也好看。” “食不语!”桓伊桌子下的脚踢了张骁一下,意思是你再看,我就不客气了。也许继承了嵇康一门的风范,无论是静如处子时抑或动如飞鸟,无论正襟危坐抑或衣衫不整,无论锦衣华服抑或素衣布衫,韩悦总能给人不同的惊艳。 吃罢饭,二人都跟在韩悦后面,一直跟着他走到卧房门前,韩悦闪身进了门,把二人关在门外,在屋里说:“睡觉。”张骁还以为晚上会听到什么发现,结果被关在了门外。二人只得回房。 同晚,不远处的另一家客栈,二楼的一间套房里,氤氲的热气弥漫着整个屋子。屋子里摆着一个硕大的木桶,一个男子正赤身泡在木桶里。一头银色的长发搭在桶外。地上扔着一堆沾满灰尘的破旧衣衫,还有一个皱成一团的面具。 那人从水中站起,光洁修瘦的背上,一串字符纹身沿着脊柱从腰弯一直延到脖颈。这个人正是那日荆襄九楼打斗的蓝衣男子。他站在屋中的一面铜镜前,烛光摇曳中,显出更令人迷离的身影,细腰、宽肩、长腿、翘臀,他边欣赏边擦拭,暖慢地,细细地,仿佛在擦一件精美的玉器。 正沉浸在美妙的触觉中,忽听有人轻叹了一声,男子瞬间抄起挂在架子上的长衫把自己裹了进去。他边系腰带边说:“看够了么?”套间里屋闪出一个人,黑袍罩住全身,连脸也看不见。 黑衣人声音干涩,同样带着河南官音:“夏侯家不知从哪代起,不禁出美女,也开始出美人了。” 男子并不理会那人的言语,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的冷漠:“他们去找过和尚们了?” 黑衣男子说:“好像还没有。” “算沉的住气。” “听说,荆州郡府正悬赏捉拿一个银发的年轻男子,说他杀了夏家满门,还做成了彘肉。” 银发男子“呵”的一声轻笑,对黑衣人说:“有话就说。” 黑衣人说:“将军传话,明年七月十五复活主公。命你三个月内找的主公墓和阴兵符。你可要抓紧了。”黑衣人说完,准备打开窗户走。 黑衣人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夏侯誓,我走了。想吃肉了再来找你。” 银发男子对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幽幽地回了一句:“曹惕,还是管好你的活死人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三十九章 算卦 第三十九章算卦 第二天一早,桓伊和张骁就被韩悦拉起来上街。主街上热到非凡,原来今天有早集。三人先在一个早点摊上叫了三碗碎肉米粉,香香地吃了后就开始逛集。按理说韩悦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今天又一大早主动拉他们来赶集,实属反常。 早集卖什么的都有,张骁东家瞧瞧西家动动的看热闹。桓伊可没心思逛,一双眼一刻不离韩悦的背影。韩悦也不去看两边的小摊,只自顾自地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时不时侧身让一下来往的行人。 韩悦走着走着停在了一个卦摊前,回身望了一下桓伊。张骁桓伊走过去,摊主是一个蓄着山羊胡的师爷模样的干瘦男子,一般看卦的没有又白又胖的,看到三位衣着不凡的公子停在卦摊上,那男子觉得大生意要来了,急忙招呼问三位公子,不灵不要钱。 韩悦指着桓伊,说:“他,姻缘。”张骁十分配合地把桓伊按在卦摊前坐下。算卦先生先说了一通拜年话,什么公子仪表堂堂,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之类的。然后拿出一个龟壳,倒入六枚铜钱递给桓伊。桓伊开始不接,韩悦替他接过龟壳递给他,他只得随便摇了几下,然后把铜钱倒了出来。算卦先生看了看铜钱,然后说:“上乾下巽天下风,此乃六十四卦中的第四十四卦姤卦。“韩悦微笑地看着他,只见他煞有其事地闭着眼,口中默念手指掐诀,然后睁开眼说:“看卦象,公子已有意中人。彖曰:姤,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说明此人柔中有刚,不是普通女子,喜欢她的人也很多。也许公子恐怕不日就将有情敌在此偶遇。” 桓伊一听说姤卦,心中就已不悦,再一听要在这里遇到情敌,边硬硬的说:“一派胡言。”张骁站在后面说:“我觉得先生说的有点道理呀。你难道不喜欢洛。。。?”桓伊一听他还要往下说,一下子站起来唔住了他的嘴,后几个字没让他说出来。 韩悦此时说:“先生再测我。” 算卦先生看了看韩悦说:“公子是测卦还是测字。” “字。” “好,请公子赐字。”说这算卦先生指了指桌上的笔纸。 韩悦拿起笔蘸了墨,想了想提笔笔走龙蛇般写了一个“落”字。算命先生再次抬起眼看了看韩悦,问:“公子问何事。” “谋事。” 算命先生哈哈一笑:“公子不是已经谋定了么?” 韩悦听了立刻转身而去,扔下一个字:“赏!” 张骁不知二人打的什么哑谜,看桓伊也有点茫然,于是赶紧去追韩悦。桓伊只得扔了十几文钱给算卦的。 进了客栈的小跨院,韩冲桓伊睇了个颜色,桓伊把跨院门锁了,三人进了屋把门关上。张骁早就忍不住了,问:“洛川大哥,那个算卦的说的什么意思啊?”韩悦并不答他,却从身上抽出一本书,扔到了桌上,张骁拿起来一看是六十四卦爻辞,问:“哪里来的啊?”韩悦说:“偷的。”张骁一下子睁大眼睛:“厉害啊,洛川大哥。没想到你还能做出如此君子之事。“他口中的君子自然是反话。桓伊有点责备地说:”你若要,我去买就是。“韩悦说:”偷来的才好用。”张骁似乎明白了什么:”洛川大哥,你不会是从那个卦摊上拿的吧?“他特地把偷换成拿。 韩悦摊开昨日在碑林里画的卦图,问桓伊:“怎么看?”桓伊摇摇头。韩悦提醒他说:“缺了八个。”桓伊又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难道是缺的那几卦才是奥秘所在?”韩悦点点头:“我猜是。”他又拿了八张纸,分别在纸上写字,他边写、桓伊边念出来:“遁,鼎,复,明夷,小畜,归妹,萃,剥。” “这八个卦就是缺的?”张骁问。“看不出什么关联。”桓伊也皱着眉说。韩悦微微笑,把纸反过来又写了几个字。写完把笔一推,说:“张骁,去摆着玩。”张骁见纸的背面,写着“天山、火风,地雷,地火,风天,雷泽,泽地,山地。”他拿着几张纸,横竖排起来。 韩悦坐在旁边闭上眼,又开始打坐了。桓伊则看着张骁摆弄着纸。看了一会他忽然有所领悟,拿过纸片,摆了一个首位相连的圆圈:天山,山地,地雷,雷泽,泽地,地火,火风,风天。张骁也好似恍然大悟。 韩悦闭着眼轻声问:“摆好了?”张骁说:“摆好了,桓伊大哥摆的。”“不过,既然首尾相连,哪个都可以是起始啊。”桓伊还是有些不确定。韩悦让张骁照着卦书把这几卦的爻辞找出来。 张骁翻着书一页一页地找,找到了一个就念出来:“第九卦,风天小畜: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第二十三卦,山地剥: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第二十四卦,地雷复: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第三十三卦,天山遁:天下有山,遯;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第三十六卦,地火明夷: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第四十五卦:泽地萃:泽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戎不虞。第五十卦,火风鼎: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第五十四卦,雷泽归妹: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 念完一遍,念归念,张骁完全不懂。倒是桓伊开了口:“顺序是:地火明夷,火风鼎,风天小畜天山遁,山地剥,地雷复,雷泽归妹,泽地萃。对么?“ 韩悦说:“听解。“ 桓伊知道韩悦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侃侃而说:”楚人自喻火凤之子,火入地中,意为楚亡。想来当年白起敢引长江之水淹了楚军数十万众,也是算过水必克火。在纪山之阴建此碑林,想来应该是祭祖先,那么地火明夷就是起。“ 确定了头,那么接下来的顺序就好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次番外插播 第一次番外插播 有读者提出小说人物关系有些混乱,读不懂。 我想在此插播一节,对前三十九章的一些内容做一个简单的说明和解释。 情节介绍:故事发生在东晋初期,围绕着寻找曹操墓里的阴兵符展开的。三路人马一起寻找,一路是朝廷,希望巩固社稷,收复被占领的北方,代表人物掌笠和王劭。一路是世族势力,希望颠覆司马政权,代表人物韩悦、桓伊等七子。一路是曹氏后人,希望推翻司马氏,光复曹魏,代表人物夏侯誓和曹惕。这三路人在寻找阴兵符的过程中,各为其主,又互相牵扯出情感纠葛。 目前出场的人物介绍: 韩悦:字洛川,第一主角,他作为现任七子的队长,从上一代队长智子那里接过肩负起寻找阴兵符并毁灭它的重任。 桓伊:子叔夏,历史人物,东晋著名的音乐家,最著名的作品是《梅花三弄》。他是七子之一的叔子,暗恋韩悦多年。 掌笠:字择尚,年少时曾与韩悦有过交集,因仕途而结亲,多年后在调查幽冥船的案子时,与韩悦再次重逢。 王劭:字敬伦,历史人物,是丞相王导的儿子,曾和韩悦一起修学过,处处都想模仿韩悦。 张骁:前凉的肃海王。 夏侯誓:常年生活在墓中的银发男子,也是阴兵符的操纵者。与荆州守将桓温有过家族纠葛。韩悦的对手。 曹惕:曹氏后人,操控尸人阴兵,幕后黑手。 梦子:会稽虞氏,与谢氏的壑子。中行氏的弥子,失踪的智子,代表几大世族门阀。 目前的事件线索: 在淝水八公山典韦衣冠冢发现无字竹简 在淮水舜耕山曹冲和周不疑的墓发现金册 在淮南王府发现可疑埋伏 在荆州发现夏家人彘 在纪南城碑林中的卦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山地剥 第四十章山地剥 随着桓伊对每一个卦的解说,张骁仿佛看到了一个久远而悲壮的历史故事:一个曾经繁盛了一千四百多年的楚国都城,一夜之际变成了人间炼狱:养育了世代楚国子民的长江之水此刻已化为洪水猛兽,吞噬了成千上万条生命,而比洪水更可怕的是已经杀红了眼的秦军,曾固若金汤的郢都城墙被破在即,郢都百姓哭着喊着纷纷夺路而逃,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群穿着华丽的人仓皇跑到纪山脚下,在这里不知埋下了什么,或许是珍宝或许是秘密。若干年后,有人再次回到纪山脚下,在这里立了碑,建了庙堂,世代守候,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再次复兴楚国。 说到此,张骁插嘴说:“我记得《史记项羽本纪》里说项羽起兵也是以张楚的名义,还找到了楚王的孙辈叫熊心,立他为楚怀王,不过灭了秦之后还是杀了他。” “熊心不过是项羽立的义帝,不能算真正的楚王。楚哀王被其兄的党羽所杀,拥负刍为楚王,后被秦所俘后,其弟昌平君熊启自立为楚王,后兵败王翦、蒙武而亡。至此楚国才正式灭亡。”桓伊纠正他说。 “熊犹,熊负,熊启,熊。。。”韩悦低声叨念。猛地对桓伊说:“能無寺!”桓伊被他一说,也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说:“我这么没想到!”张骁听得糊涂,直问怎么了。桓伊说:“熊拆了就是能和四点。能無寺,就是熊無死。也就是这寺多半是楚王后人所建。这卦难道说的是纪山能無寺藏着什么秘密?” “有秘密也没办法吧,在庙里挖个墓,这动静太大了吧。那些和尚还不得跟我们拼命啊。”张骁摸着头说。 “此事再议。下午去见和尚。”韩悦盯着桌子上的几张卦纸,脸色凝重。 能無寺的方丈,释怀能,年纪已经七十开外,身形虽然矮小精瘦,却有一双目光炯炯的双眼深陷在眼窝里,他操着浓重的荆楚本地口音。三人是以凿齿先生的名义拜的名帖,自然要给面子见见。出家人号称不打诳语,桓伊也就索性直接对方丈说明来意,希望找到认识鸟虫篆的人。方丈看了看桓伊递过来的字帖,又看了看三人,说:“三位施主,此帖来得不易吧。”桓伊说:“方丈此话怎讲?” 老和尚并未直接回答桓伊的问话,说:“既然后山的碑林你们也去过了。若三日内破了碑林的机关,老衲自然告知字帖的含义。”。说罢拂袖进了内堂,把三人晾在那里。三人互相看了看,张骁撇撇嘴:“这和尚怎么这样无理。告诉就告诉,不告诉就不告诉,还让我们破了碑林机关。难不成他破不了,想假借我们之手?” 韩悦说:“去碑林。” 再次回到碑林时,远远看到有几个人站在那里,竟然是掌笠、桓秘、王劭和掌狯。张骁见了自然兴奋,桓伊脸却沉了下来。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躲是躲不过了。见到韩悦,几人并无过多的惊讶之情,只是王劭的眼睛亮了一下。走到近前,王劭急忙上前拉住韩悦说:“果然是你!好久不见。”韩悦淡淡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话虽然是冲着王劭说的,但眼睛却瞟向掌笠。张骁则拉住掌笠说:“掌大哥,你们怎么来这里?”掌笠躲过韩悦的目光,对张骁说:“我们是一路追寻夏家灭门疑犯来到这里的。”“夏家灭门疑犯?是那个银发男子吗?”“你们见过?”掌狯急忙问。张骁说:“我们只是那日在荆襄九楼跟他交过手,桓公子也在。之后就没见过了。”掌狯说:“据说此人在纪南城和能無寺都出现过,还乔装扮成老翁模样。”说着拿出一副拟绘的人像,那画上的人竟是前日在能無寺攀谈的老汉!张骁啊地惊叫了一声。 几人听张骁把遇到老汉的经过说了一遍,桓伊起初还担心他会把他们来此的目的和盘托出,好在他还算机灵,只挑了相关的事情讲了。王劭问韩悦:“听凿齿先生说你们是来这里解鸟虫篆的?怎么样,解开了吗?”韩悦摇摇头。 桓秘见众人并没理会他,有点讪讪,于是把话题引开说:“我大哥特地让我协助你们,不管是银发男子,还是鸟虫篆,既然来了荆州,桓氏自然要全力相助。”桓家几位公子都是才华出众,只不过长兄桓温彪悍专制,压制了这些弟弟们的才华,此次有机会出来办事,他自然要好好表现。 张骁对桓秘那日在酒楼竟然帮助疑犯和他交手,有点耿耿于怀,没好气地说:“既然到了你的地盘,那你让那老和尚爽快地破解了这鸟字再说。”桓秘听他提起老和尚,面露难色说:“这个。。。不瞒诸位,这能無寺不知何因,是受过皇封的,就算太守也不能干涉。”好大的阵仗,居然还是敕封的寺庙。王劭问韩悦:“那和尚说怎么样才能解鸟虫篆?”桓伊见王劭一直拉着韩悦的衣袖不放,没好气地说:“让我们破阵!”张骁说:“对呀,正好你们都在这里,不如帮我们一起破阵吧。”桓伊狠狠地瞪了一眼张骁。 掌笠半天都没开口,此时却说:“好!” 桓伊大体把他们推测的碑林卦阵跟几人讲了一遍,四人轮流攀上石壁看了看,确认他们的推测有道理。既然老和尚说这是个阵,那么阵眼在哪里呢? 韩悦看看掌笠说:“长侧带了?”举了举手中的重剑,掌狯和王劭都睁大眼去看韩悦,意思是你认识掌笠,而且还知道他的重剑叫什么。韩悦不理会二人的目光,继续说:“叔子,现在有几个艮卦和坤卦?”桓伊告诉他,目前的石碑排列,有六个山卦和六个坤卦。韩悦对掌笠柔声地说:“烦劳你按照桓伊所示,依次重击碑身。”掌笠点点头,带着掌狯,随桓伊飞身形闪入碑林。韩悦自己则再次提气运功,挂在石壁之上,从空中看着三人行动。其他人站在空地上,一会伸着脖子看看碑林里的三人,一会又抬头看看凌空的韩悦,期待着会发生什么。 掌笠和掌狯按照桓伊所指示,运功用力一个个石碑拍过去,六个艮卦六个坤卦,就是三十六种组合,真要全部拍过一遍,也甚是耗费体力和功力的,几个石碑拍过,都纹丝不动。当三人拍到第十九个组合时,两块石碑突然晃悠了一下,然后发出震动之声,碑身开始摇摇晃晃地徐徐下沉。随之而来的地面也发生了震动,而且越震越剧烈,山体也开始剧烈摇晃着,大小不等的碎石纷落而下。众人纷纷躲闪,韩悦也不得不从石壁上飞下来。这种地震持续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当那两块石碑已经完全没入地下时,地震也突然停了,一切又回归平静,只有地上堆着的碎石让大家意识到刚刚发生过什么。碑林里的三人跑过来问韩悦怎么回事。韩悦说:“山地剥,已破。” 众人听了很高兴,不过震是震了,可环顾四周,并未出现什么洞呀墓呀的。接下来又该如何呢?韩悦闭上眼、指掐算、口念诀,然后睁开眼又看看天,说:“就看天公打不打雷了。”现在是冬月时节,就算南方阴雨,也少见打雷,哪里去找着雷啊。韩悦见众人无奈的表情,微笑地说:“子时必来。” 此时刚过申时,太阳开始偏西,离申时还有好几个时辰。桓秘出了个主意,不如先去买些吃食,在这里慢慢等。于是七人决定分为两拨,韩悦、掌笠,王劭、桓伊守在这里,桓秘带着张骁、掌狯,去纪南城买些食物。待三人走后,桓伊搬了块平整的大石,让韩悦坐下。王劭见状问:“洛川君有何不适么?”桓伊撇了掌笠一眼,刚要说,韩悦轻轻碰了碰他制止了。待韩悦坐下,三人也找了地方坐下,望着远处,静默不语。不见时总会触景生情、蓦然想起,可真相遇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静候雷引 第四十一章静候雷引 有桓家四公子在,找吃食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天黑之前,就有几个山民挑着担子,跟在桓秘三人的后面回来了。山民们,有挑着几大捆油松干柴,有挑了两大桶水的,有挑了吃食、棉衣的。 顷刻间,偌大的空地上就笼起三堆柴火。七人分火而坐。张骁凑到韩悦身边,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两壶酒,桓伊见了斥责他:“说好一个月不许喝酒,你还敢买酒给他!”张骁一脸无辜地解释道:“是洛川君让我买的。”韩悦宽慰地说:“这酒,不是用来喝的。” 碑林虽在后山,但也属于庙内,不得饮酒不得荤食。好在几人都是经历过风雨的,找了几块碎石坐下,在篝火上烧了热水,就着烧饼吃了。 王劭凑到韩悦身边,悄声说:“三年前,我去箕山找过你,道童说你去云游了。”韩悦那熟悉而俊美的面庞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竟然让他望得有些痴迷了,见韩悦并未搭话,他又接着说:“之后我几番打听,再無你的消息。总算今天在此遇见了,你不知道我有。。。”王劭的话还没说完,桓伊的半个身子已经立在了二人面前,王劭心中千言万语的相思之语,一下子生生咽了回去。 韩悦的目光一直盯着起伏跳动的篝火,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这让王劭更感空落,一时间如百爪在心般,恨不得一下子抱住韩悦,再也不放手。另一边的掌笠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知怎的,他觉得今日所见的洛川君,跟七八年前大不同。不过也是,毕竟人要长大的,自己不也变了许多么。 七个人分了三堆,掌笠和掌狯笔直地静坐,保持军人的警觉和严肃。韩悦既然一直都没理会自己,王劭自然也不好再坐在他旁边,于是找了桓秘,二人天南海北地聊着朝堂见闻,只是时不时地还会忍不住瞟一眼那边闭眼打坐的韩悦。张骁指手画脚地和桓伊说着什么,桓伊则低着头在地上比划着。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已升得老高。山岚渐起,夜也越来越寒凉刺骨了。桓伊把跟前的篝火拨旺,又取了山民带上来的棉衣,给韩悦披上。韩洛川依旧闭着眼睛。张骁实在憋闷,没话找话地说:“今天会有雷吗?这可是腊月啊。”话音刚落,远处竟然隐隐响起闷闷的声音,众人抬起头望向天边,难道是雷声么?可现在离子时还早呢。张骁兴奋地站起来说:“雷声,真的是雷声!洛川大哥,你真是神人啊,这也算出来。” 山风吹得柴火噼里啪啦响,吹得火苗窜起丈余,吹得众人衣衫噗噗地乱响。一座座石碑在篝火的映射下,影影绰绰,如无数个巨大怪影,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众人都不禁握紧手里的兵器,竖起耳朵,提起十二分精神,只等着那雷声滚滚而来。 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空气也开始变得湿冷。一声炸雷之后,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了下来,把沉沉的黑夜划破了一道口子。桓秘叫道:“你们看!”顺着他手指方向,众人发现山脚下那间破屋的屋:“且慢。我有话和洛川君说,哪位是。”韩悦拦住掌狯,上前一步说:“请讲。”掌笠怕银发男子对韩悦不利,上前一步,提剑抢先挡在韩悦面前。 银发男子侧了下头,像是在打量韩悦,然后说:“你,洛川君?早听说七子之名,幸会。今天来了几子?”听到七子二字,韩悦和桓伊眉头微微一皱,王劭却把身子往后撤了一步,滑进了众人的阴影里。 桓伊厉声问:“你是何人?”“放心,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好几日,才等到这难得的雷,想必洛川君也不忍心错过吧?我们各为其主,但目的一样。不如合作一次,如何?”掌狯恨不得马上抓住这个恶人,狠狠地说:“谁要跟你合作。我们是抓你的。”银发男子根本不把掌狯放在眼里,他目前只对韩悦说:“你等的雷,马上就到了。没有我,就算你开的了地,也进不去。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桓伊低声对韩悦说:“这是他缓兵之计,不要上当。”韩悦朗声说:“成交!”众人都惊诧地看着韩悦,不知道他为何要和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谈合作,要知道今天的七人,纵然不是绝是迟那是快,提起重剑长侧,奔向小屋,快到时双手举剑从上而下使出一招破山式,直直地劈向小屋。一股巨大的剑气沿着地面划去,瞬间把屋门劈成两半。桓秘和张骁举着火把跟上前,随后喊道:“屋里果然还有两个石碑。” 众人纷纷上前观看,只见屋正对的墙前摆着一个破旧的木质条案,条案上摆着同样破旧的佛龛,佛龛里面供奉着同样破旧的雕像,看不清五官衣着。屋子靠里一前一后立着两块石碑。 掌狯刚要过去,被掌笠喝住。掌笠让众人退出屋子,张骁和桓秘依旧举着火把站在门口看着他,以防不测及时接应。只见掌笠走向石碑,先用力拍击前面的石碑,再拍击后面的石碑,石碑纹丝未动。他又反之拍了一遍,还是没有动静。门口的桓秘喊道:“那你试试同时拍打。”掌笠站在两个石碑的中间,先伸开双臂试了试距离,然后口中喊了一声“开”,双手同时发力拍击两个石碑的碑身。在他击中碑身的一瞬间就感觉有一股反弹的力道从石碑上传过来,他暗叫一声“不好”,腾空跃起。两个石碑竟然如磁石相吸般,啪地一声巨响,瞬间合二为一,幸好掌笠躲得及时,否则很可能被石碑挤成肉酱。门口的桓秘和张骁早已惊呼起来,其他人也奔了过来,只有银发男子和韩悦还站在院中,二人谁也没往屋子看,仿佛热闹是别人。银发男子忽然再次飞身上了屋顶,然后用掌击碎了屋顶的瓦片,一眨眼地功夫就生生地在屋顶上掏了个大洞。大家一时间始料未及,尤其是洞正对着掌笠,扑簌簌地尘土碎瓦险些迷了他的眼。气得掌狯直嚷嚷:“你个贼人,你要干嘛?!”那银发男子站在屋顶,透过大洞俯视屋内的众人,微笑着说:“引雷!” 声音并不小,似乎不只是给屋内的掌狯听的。韩悦听了立刻飞身进了屋,对掌笠说:“择尚君,要借你的重剑神力了。可否?”掌笠见韩悦终于向自己开口了,心头一热,点点头说:“你尽管说,要我做什么?”韩悦抬起头对屋顶的银发男子说:“多谢提点。”那银发男子也冲韩悦点点头,然后飞身离开屋顶。 外面的雷电更加急促了,韩悦说:“事已不宜迟,择尚君,请你站在石碑上,用长侧把雷引进来。”掌笠点点头,正要跃上石碑,掌狯急了说:“你让少主去引雷!那不是找死吗?”掌笠说:“没事的,不用担心。”韩悦安慰掌狯:“石碑是干的,屋内地面也是干的。不会有事。”掌狯说:“不行,要去我替少主去!”掌笠不由分说,一把把掌狯和韩悦推开一丈多,自己飞身站在了石碑头上,举起持剑的右手,把重剑长侧伸出屋顶,泰然自若地等着被雷电击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地雷复,开! 第四十二章地雷复,开! 一道耀眼的闪电出现在不远处的东北方向,如银蛇吐芯般,把黑蓝色透不见:“我去找和尚拿绳子。”说着奔进了雨中。剩下四人在屋里虽无计可施,但必须做点什么。 桓伊拉着张骁去雨里抱了数根粗一点的长树枝,把屋里佛龛上的布幡扯下来裹在树枝上,四人迅速做了几个火把,举着火把往洞口里张望。这洞口是人为砌成的甬道,洞口内侧边缘嵌着一圈两寸宽的铜箍,边缘凹凸,估计是与石碑底座相扣的机关垭口,垭口以下四壁都是切割整齐的砖石,看不出有多深。掌狯点了一根短小的树枝扔了下去,只见树枝的火光飘飘忽忽地落下,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王劭说:“看样子这洞很深啊。”掌狯说:“希望只是燃烧不足。”是呀,如果洞很深,那么三人刚才坠落下去,很难说会不会出事。 桓伊让张骁和掌狯拉着自己,自己则把身子探进洞口,用手臂在洞壁上摸索了一阵。返回时,他伸出手掌给大家看:“洞壁有两道划痕,用剑划的。”果然桓伊的手指尖上沾了一些许灰色粉末。掌狯说:“少主和韩公子都用的是剑,看来是他们用剑缓冲下落速度。” “那他们还活着?”张骁问。掌狯怒斥他:“呸呸呸,你会不会说话?”张骁吐了吐舌头。“必须尽快想办法下去,桓秘怎么还没回来?”桓伊焦急地看看屋外黑乎乎的雨幕。 终于,夜幕里有火把的亮光闪现,接着跑近一队人,除了桓秘,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举着火把,身披蓑衣,扛着绳圈、铁凿等工具的僧人。众人进屋后,僧人拿出四根铁锥,在洞口不远处的地上分东西南北钉牢,然后又在铁锥上系好粗绳索,另一头坠着铁块。和尚们把绳索扔下洞口,马上洞口传来铁块”铛铛”撞击洞壁的声音,一条绳索快完了还没到底,又接了一条,过了一会绳索终于直了,看来是到底了。 准备好绳索后,领头的和尚问桓秘:“哪几位施主下去?”桓秘还未搭话,掌狯就上前一步说:“我先下!”桓伊说:“掌副将、张骁和我下去,桓公子和王公子,你们两个留在上面。”说着对桓秘使了个眼色。桓秘明白,这是要防止和尚或其他人有什么动作。 领头和尚说:“好,我们也派三个人下去帮你们。”桓伊刚要说不用,已经有和尚不由分说地给他们腰间系上了滑轮,然后把滑轮往绳索上一挂。接着又有和尚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火捻。张骁没有这样的体验,有点紧张而激动,又开始叨叨:“这些和尚可真训练有素啊。”声音虽然不大,但桓伊和掌狯听了还是对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确实,如此神情淡定、训练有素、分工明确、装备齐全的探洞本事,别说和尚,就是军营里的工兵也不一定具备,除非。。。 三人又整了整衣衫,紧了紧腰间的锁扣,把兵器插在腰间,一手持火把,一手握住绳索。掌狯低声嘱咐二人:“拉开距离,慢慢下,用脚撑着石壁,别紧张。”桓伊自然有经验,倒是张骁有些紧张地使劲点头。桓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掌狯打头,桓伊和张骁分别沿不同绳索,依次下去,最后下去是三名僧人。 洞道并不大,每次只能通过一人,互隔一丈多远,徐徐下行。每下滑几步,掌狯都会大声问“行吗”“在吗”,后面的人也依次回应。透过火捻微弱的亮光,看到洞壁上有三道划痕,一深一中一浅,应该分别是掌笠的重剑长侧,韩悦的轻剑短侧,和银发男子的烟锅。三人心里有点放心,看来落下时他们都是活着的。下滑了不知多少,黑暗处传来掌狯的声音:“注意!到底了!” 双脚着地的一瞬间,心也踏实了些。桓伊刚一着地,就被掌狯一把拉到旁边,意思是让开通道,接着是张骁,再是和尚。当六个人都安全到底,后面的和尚从腰里抽出短杖,用火捻子点着,竟然成了火把。一下子洞底就亮了许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性命无攸 第四十二章性命无攸 不知过了多久,韩悦睁开了眼,他感觉自己爬在坚实的黑暗中,脸贴着阴冷的石地,背上似乎被压着什么重物,动不得。他试着先用大脑感知了一下四肢,手指还能感觉到地面的粗糙,脚趾也在软靴里动了动,他想张嘴喊其他二人,可舌头僵直无法发出半点声响。他再次屏息运气,气道在周身运转了一遍,看来并无大碍,只是暂时还处于雷击的麻木状态没有恢复。周围一片死寂,看来他二人的情况比自己严重许多,必须尽快让自己可以活动,找到他们。韩悦开始默默地运功。运过了一个小周天,韩悦已经可以蜷动四肢了。于是他努力翻身让自己坐起来。 四周很黑。他尽可能凝神聚睛,在黑暗中寻找二人的所在。同时手在地面上摸索着,他抓到了自己的银剑。他拿着剑,边挪动身体边轻轻地划拉着,搜索范围大了很多。忽地剑触碰到一个物体,他急忙摸过去,手触碰到冰冷的铠甲,知道这是掌笠。他用手推着掌笠的身体,张嘴轻唤了一声,躯体没有反应。韩悦摸索着找到了掌笠的脸,顺着脸庞摸到颈处的脉搏,还好,有跳动!估计也被击倒后还未苏醒。他掐住掌笠的人中,希望他尽快苏醒。 掌笠喉咙里终于发出咕噜一声,韩悦边摩擦他的手,边轻唤着“择尚君”,掌笠睁开眼,黑暗中两眼闪着光,口中艰难而含糊不清地吐出声音,不知说的是什么。韩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作为回应。他轻松了一口气,掌笠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办法。 韩悦继续寻找银发男子。当他摸到银发男子时,发现他浑身僵硬,侧卧在地上。韩悦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他的脸,用力拍打,急切地唤着:“醒醒,醒醒!”可过了好一会,那人还是一动不动,没反应。韩悦费力地把银发男子翻过来,又拖着他挪到石壁旁,扶他靠在石壁上。大致摸索着检查了一下他的全身,发现他左肋下有一处伤口,粘糊糊的,渗着血,不知是被什么伤到了。韩悦刚把手放在银发男子的胸口,准备给他输真气。只听那银发男子突然开口:“别。。”韩悦一听他出声了,不禁一喜,急忙收住气说:“你!”银发男子在黑暗中抓住韩悦的手,韩悦感觉那手比自己的手冷许多。那人似乎示意怀里有东西。韩悦摸到两个小瓷瓶,举到男子眼前。男子努了努嘴,示意韩悦打开其中一瓶,倒出两粒药丸举到男子嘴前,男子吞了一粒,示意韩悦吃下另一粒。 药丸入嘴,顿感一股凉意,在舌尖一点点化开。韩悦觉得舌头回复了味觉和灵活,口中充满药香,身体也不僵硬了。银发男子又努努嘴,指向掌笠的方向,他竟然知道掌笠在那里。韩悦知道是奇药,于是挪到掌笠身边,也喂了他一颗。然后又回到银发男子旁边,把药瓶重新塞进男子怀里,然后轻声说:“你受伤了。”说着伸手去摸银发男子衣衫下的伤口,被男子的手再次握住他,示意不想让他摸。但韩悦的手已然摸到了。衣衫下,冰冷肌肤上,竟然覆着坚硬的鳞片! 那人知道韩悦已经摸到那些鳞片了,发出一声轻叹,索性闭上了眼,任由韩悦去吧。韩悦的手指触碰到鳞片,只做了一瞬的停顿,就恢复了常态。他倍加轻柔地用指尖轻轻检查伤口,生怕碰疼了男子似的。多年的修行已经让他明白,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人身长了几片鳞而已,比起《山海经》,又算得了什么奇事呢?伤口大约四指宽,正是掌笠重剑长侧的宽度,难道被掌笠的剑所伤?血还在渗出,不知救援何时能到,要尽快止血才行。手边没有凝血药,还好有汗巾,韩悦只能先用穴道封住他的血流,用汗巾扎紧伤口。做完这些,韩悦也累了,于是他也靠在银发男子旁边,闭目打坐,等着救援。 地上。等待总是漫长而焦急的。桓伊站在门口,一直望着雨夜深处。王劭坐在火堆旁,时不时地拨弄着火堆,往里填着松枝。父亲王导从小就教导他们兄弟要做到波澜不惊。掌狯一直守在洞口。而张骁则一会到洞口张望一下,一会又跑到门口张望一下。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里终于有火把的亮光闪现了。三人立刻聚在门口,只见由远而近跑来一队人。除了桓秘,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举着火把,身披蓑衣,扛着绳圈、铁凿等工具的僧人。众人进屋后,僧人们并未搭话,迅速拿出四根铁锥,在洞口不远处的地上,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把铁锥钉牢在地上,然后又在铁锥上系好粗粗的绳索,绳索另一头坠着铁块。和尚们把绳索依次抛下洞,马上洞里传来铁块”铛铛”撞击洞壁的声音,一条绳索快完了还没到底,又接了一条,过了一会绳索终于直了,看来是到底了。一条绳索三丈长,两条六丈,这洞深大约有五丈。 准备好下洞的绳索后,领头的和尚问桓秘:“哪几位施主下去?”桓秘还未搭话,掌狯就上前一步说:“我先下!”桓伊说:“掌副将、张骁和我下去,桓公子和王公子,你们两个留在上面。”说着对桓秘使了个眼色。桓秘明白,这是要防止和尚或其他人有什么动作。 领头和尚说:“好,我们也派三个人下去帮你们。”桓伊刚要说不用,已经有和尚不由分说地给他们三人腰间系上了滑轮,然后把滑轮往绳索上一挂。接着又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火捻。张骁没有这样的体验,有点紧张而激动,又开始叨叨:“这些和尚可真训练有素啊。”声音虽然不大,但听者有意。桓伊和掌狯听了,对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确实,如此神情淡定、训练有素、分工明确、装备齐全的探洞本事,别说和尚,就是军营里的工兵也不一定具备,除非。。。 三人又整了整衣衫,紧了紧腰间的锁扣,把兵器插在腰间,一手持火捻,一手握住绳索。掌狯低声嘱咐二人:“拉开距离,慢慢下,用脚撑着石壁,别紧张。”桓伊自然有经验,倒是张骁有些紧张地,使劲点头。桓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掌狯打头,桓伊和张骁分别沿不同绳索,依次下去,最后下去是三名僧人。 洞道并不大,每次只能通过一人,互隔半丈,徐徐下行。每下滑一段,掌狯都会大声问“行吗”“在吗”,后面的人也依次回应。透过火捻微弱的亮光,桓伊看到洞壁上有三道划痕,一深一浅一粗,想来分别是掌笠的重剑长侧,韩悦的轻剑短侧,和银发男子的烟锅。他心里有点放心,看来落下时他们都是活着的。可划痕很快在中途就没有了。他的心又悬了起来。五丈高跌下去,足以让人摔晕。 下滑了不知多少,黑暗处传来掌狯的声音:“注意!到底了!”大家双脚着地的一瞬间,心也踏实了些。桓伊刚一着地,就被黑暗中掌狯伸出的手一把拉到旁边,意思是让开通道,接着很快下来了张骁,再是三个和尚。当六个人都安全到底,后面的一个和尚从腰里抽出两截短杖对着一插,用火捻子点着,竟然成了火把,原来一截短杖是中空的,里面实现注满了凝固的松油蜡脂。一下子洞底就亮了许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时过洞关 第四十三章时过洞关 火把点燃的瞬间,桓伊首先看到了靠在石壁上的韩悦和银发男子,他急忙奔了过去。掌狯也看到了依然躺在地上的掌笠,他和张骁赶忙过去扶起掌笠。掌笠神志清醒,但四肢还处于僵硬状态动弹不得。见他还活着,张骁高兴地喊道:“掌大哥,你没事就好。”一同下来的三个和尚却举着火把,凑在石壁上,好像仔细搜寻着什么。只有银发男子依然安静地靠在石壁上,静静地看着这些人,没人关注。 掌狯扶着掌笠,招呼和尚们赶紧救人,但和尚们没搭话,掌狯连吼了几声,依旧没人搭理。他站起身拔出佩剑挡在和尚面前,怒斥他们。但和尚们似乎并不惧怕,为首的和尚挺直了身子,把火把举近掌狯的脸,一双眼在影影绰绰的火光中直视着掌狯,一字一顿地说:“让、开。”此时张骁也掏出短弩,对着另一个和尚,大声说:“让你们救人,听到没有!” 桓伊扶起韩悦,想带他往洞口走,韩悦让他先去扶银发男子,桓伊没有理会,一把揽住韩悦的身体,强行带他挪到了洞口方向,对掌狯他们说:“别管他们了,先把人弄上去再说。”说着拉起绳索准备帮韩悦绑在身上,韩悦边任由他绑着绳子,低声提醒他别忘了救银发男子。桓伊依然不搭话,只是狠命地系着锁扣,一道二道。。。第三道索扣还没系紧,只听上面一声“咣”的巨响,接着几根绳头连同一些灰尘碎石就哗啦啦地从上面落了下来。众人都惊了,桓伊急忙拉过绳头查看,只见绳头已经被齐刷刷地挤断了,他又拾起另外三根,情况相同。 “难道是上面的和尚故意切断绳索,关了洞口?”桓伊此话一出,三个和尚也开始慌张起来,难道连他们的死活也不顾了?但上面还有桓秘和王劭守着,就算和尚人多,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输给他们。 暗处传来清朗的声音:“时辰已过,洞口关闭。”洞口关了?怎么讲?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银发男子在。张骁气哼哼地说:“看来这些和尚早有先见之明,知道洞门会关上,所以一进来就找机关出口。”几人立刻把脸转向三个和尚,和尚们有些惊慌,连忙解释:“我们,我们真的不知洞口会这么快关上,否则也不会跟着你们下来。” 那声音又响起了:“火把熄了,只留一个,节省活气。”确实,在这封闭了不知多少年的地下深洞,在尚未找到出口前,九个人想要活命,呼吸是首要。和尚们显然也是第一次被关在这密闭的地下,已有些无主,赶紧踩灭了两个火把,只留下一个还举着。此时韩悦已解了绳索,再次回到银发男子身旁,看着坐在地上的他。掌狯只恨自己的少主还不能行动,否则肯定可以指挥他们逃离此处。他把自己的将军想的太完美了,也许突围打仗可以,这密室逃生可不是军营的训练项目。可掌狯真心不想听命于自己要抓的杀人疑犯-银发男子,只得问其余的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韩悦轻声地说:“君言。”君言,意思是听你的,未说明听谁的,但桓伊知道,“君”指的银发男子,他的手在昏暗中握紧了那把骨扇。从接雷那一刻起,韩悦就明白,这银发男子非常人。看来这次能不能出去,还要依靠他。但对于这位不知敌友的人,韩悦却有种特别的信赖感。甚至不差于共事多年的几子兄弟。“烦劳找到我的烟锅。”话是对韩悦说的,但却调动了其余众人,大家纷纷低头去寻那根长长的烟锅。烟锅就在掌笠身旁不远处,掌狯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起来,抛了过去。韩悦伸手替银发男子接住,然后温柔地俯身放在他手里。 银发男子修长的身形直直地靠在石壁上,在昏暗中形成了一道更黑的轮廓。他慢慢地把烟锅塞进身上一个袋子里,转了转又掏出来,烟锅里已然有了一小撮烟叶,他又用手指一划,烟锅亮光微微一闪,竟然点燃了。然后他举起烟锅,放在嘴里吧嗒地抽了一口,然后微微扬起头,吐出一缕青烟。洞里马上弥漫起一股烟味。张骁叫到:“你不让点火把,说省空气,你倒抽起烟来!想呛死我们吗?”其它人也跟着纷纷附和,和尚们更是用衣袖唔住口鼻。 银发男子丝毫不理会众人的责怪,他微扬着头,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泛着蓝绿色的光,一直盯着在黑暗中袅袅升起的烟雾。韩悦和桓伊离他最近,他们已经闻出这烟叶里有药,至少有一味,艾草的味道。 红光在暗处一灭一亮,众人逐渐适应了烟的气味,甚至还觉得闻习惯了,这烟味不比檀香差,也挺好闻的。大家在沉默中等待。这一袋烟,抽的有些漫长,终于,银发男子把烟锅往石壁上磕了磕,铜制的烟锅和石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烟终于抽完了。而此时,掌笠也已经可以活动四肢了。 银发男子声音依旧不紧不慢:“距地一丈为砖。”众人一听,纷纷仰头,并未看出什么,一个和尚急忙把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大家仔细看看,又举手摸摸自己头上的石壁,果然石壁有很细的接缝。平常男人身高在八尺上、九尺下,偶有个高的在一丈开外。而南方楚地的人,比北方人更矮一些。从十几丈高的洞落下来,很少有人会注意比自己高的石壁,以为洞是直直挖下来。张骁借着火把,指着石壁想数数有多少块砖。桓伊冷冷地说:“不用数了,八块围一圈,共八层,八八六十四块。”砖又长又窄,表面粗糙,与原本的石壁基本融为一体。切割的也恰到好处,砌工也是严丝合缝,沿着洞壁近似圆型。 当韩悦和桓伊看到石壁上的砖,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既然开洞的是地雷复卦,而这砖又恰好是八块,对应的就该乾、坤、震、艮、巽、离、坎、兑这八卦,既然一层是八,一眼望去上面还有几层,不用说就该有八层。六十四块砖,对应的就是六十四卦。 “六十四块砖,对应的六十四卦。“桓伊继续解释。 ”烦劳,每位各站在一块砖下。”韩悦说。银发男子看了一眼韩悦,细细的眼睛里露出一抹赞许。先前掉下来引雷的三人,再是掌狯、桓伊、张骁,再是三个和尚。正好九人。大家各自选了就近的一块砖下站好。唯独多出了银发男子,他终于站起身,桓伊才发现此人竟然身长过丈,高出自己大半个头。只见他掸掸衣袍,又简单活动了一下腿脚,走到了正中间位置。看来他要破这九宫八卦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震位伤门 四十四章震位伤门 张骁见大家都溜边靠着石墙站,只有银发男子站在中间,有点不爽,说:“你让我们各守一边,自己倒找个安全的地方。”桓伊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道“多嘴!”。 挨着张骁的掌笠解释道:“九宫八卦,属奇门遁甲,根据八卦方位会演变出很多阵法变化,而其最重要的就是这中间的第九宫。能否破解就看这中阵之人的指挥了。”张骁知道自己外行了,嘴上还逞强:“原来是九宫八卦阵啊,我知道,不就是什么生门死门的。什么八卦阵,七星阵,天门阵的。”他把听书听来的那些词,都拿出来,以显示自己不好糊弄。桓伊听了直摇头。 掌狯此时已忘了和银发男子是敌我关系,担心掌笠身体,只希望银发男子尽快找到出口,带着大家离开,实在不想听张骁再啰嗦半句,于是没好气地说:“你懂你来破。” 张骁也不服,说:“破就破!”说着拿出短弩,向自己正前方斜斜地向上射了一箭。大家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鲁莽,喝止已然迟了,开弓已无回箭,只见寒光一闪,锃亮的精钢箭头就“铛”地一声撞到了石砖上,冒出几颗火星,然后坠落下来,下面正好是一个和尚,箭头险些扎到他的天灵,吓得他急忙躲避。 掌狯怒斥:“你想做甚!”张骁见一箭不成,也不搭话,再拔出一只短箭,换了一个方向又了射去,箭头还是硬碰硬地被弹落。这一箭射在了桓伊和另个和尚之间,桓伊扬手一抄,接住了短箭,顺势反手扔给了张骁,也怒道:“玩够了没有?”张骁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嘴里搭话:“没玩够,又怎样!”说话间第三只箭已经搭上了。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被张骁的两次空射吸引时,银发男子则一直仰头环视黑乎乎的洞上方,无视旁左,仿佛周围发生的与他无关。可就在张骁射出第三只箭的刹那,银发男子猛地大喝:“莫!”莫就是不要的意思。但已晚,此刻的张骁正在赌气,怎会听任何人的。第三只箭射向了掌狯的上方。大家已经对张骁两次乱射有点习惯,只道又会听到”铛”的一声,然而这一箭并没有被弹落,而是插入了石砖之中。 银发男子呼叫:“趴下!”可众人哪里反映过来,头顶上的砖在箭射入一瞬间,已经开始上面的砖块开始层层交错地转动起来,如碾磨的石盘一般发出粗糙的闷响,接着掌狯的上方露出一方黑口,从黑口中飞射出一阵黑影。众人不知何物,纷纷举起手中武器胡乱地挥舞抵挡,叮当坠落之声不绝于耳。银发男子本想跃起,在空中阻拦一道,但没跃起就又落下,单膝一下子跪在地上,一只手扶地,另一只手挥舞着烟管,尽量剥落飞出的东西。只听得暗处惊呼,有人受伤。 黑口中射出的东西,一阵接着一阵,众人趴在地上等了好一阵,黑口中才不再有东西射出。掌狯急忙叫身边的和尚再点燃两只火把,好看清谁受了伤。 一个和尚倒在地上痛哭地呻叫着,众人凑过去看,只见他胸口竟被射入七八只乌黑的铁钉,伤口流出的血已然成了黑色。“钉头有毒!”桓伊惊呼,吓得刚要伸手的和尚把手缩了回去。 掌狯环顾大家问到:“还有其他人受伤吗?”大家互相看了看,又摸摸自己的周身上下。毒钉从掌狯头上射出,所以他和在左右手的掌笠和一个和尚自然也没事。桓伊和韩悦互为阵仗,毒钉也未伤到,只不过二人的衣衫都被射穿了几个洞。张骁脸上手上被划了几道伤口,但渗出的是鲜血,应该不是被毒钉所致。 桓伊查看了躺在地上和尚,无奈摇摇头。为首的和尚领会了,冲另一个和尚使了个眼色,那和尚从绑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挥手一刀结束了他的生命。大家愕然。为首的和尚若无其事,回头问还在中央位置的银发男子:“接下来怎么办?” 张骁知道自己闯了祸,忍着伤口沉默不语。韩悦走到银发男子身旁,低低地问:“你的。。。”银发男子摆摆手,意思不想他说下去。韩悦明白,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受了伤。 银发男子淡淡地说:“方才他射中的看来是伤门。”伤门者,位东,属震,见血光。既然确定了一个方位,那么找出其他方位和生门,就容易多了。桓伊让大家尽快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然后从掌狯所站位置依次念过去:”震,巽,离,坤,兑,乾,坎,艮。”最后目光停在了为首和尚的位置,说:“这应该就是生门了。”原来伤门就挨着生门啊。张骁一听找到了生门,想将功补过,于是举起短弩,准备射出第四只箭。掌笠横错一步,伸手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低声嘱咐:“切莫鲁莽。” 张骁心里也有点打鼓,但又不想认怂,一听掌笠这么说,顺势停住。然后等着大家的反应。 见银发男子并未发令,桓伊问道:“难道伤门挨着的不是生门么?”他冲着韩悦问,但其实是想听到银发男子的认可。韩悦轻声说:“未必。东南西北方位之说,是就在地上而言。而这洞中的八卦阵,近似圆周。周而复始,相错相交,无需方位。如果按照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的顺序排列,那这阵破的就过于简单了。” 银发男子竟把手中的紫铜烟管放在地上,用手在中间一拧,烟管在地上打起转来,他竟然把烟管当做司南,问起东西来了。烟管在地上旋转了数十转,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烟锅对着张骁,烟嘴对着死了的和尚。银发男子嘴角一扬,脸上又浮现出那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拾起烟管,对张骁说:“娃娃,怕不怕?”张骁见烟锅对着自己,心里有点慌,不知这占卜预示什么。他咽了一口,大声说:“不怕!有何可怕?”银发男子说;“射向你的上方。”待张骁举起短弩准备射箭时,他又说:“此箭一出,若是惊门,你等要做好准备。”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立刻紧张起来,桓伊说:“你既知道是惊门或景门,为何还要他射?”两个和尚也附和道:“难道你还想让我们送命不成?不要听他的,不能射。”掌笠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韩悦轻声道:“愿闻其详。” 银发男子原本并无意解释,见众人已经做出不配合的姿态,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各位下洞,不是为了找生门出去,而是要找到开门进去。如洛川君所言,洞中不辨南北。适才我用烟管为司南测试,有磁石干扰。第一箭第二箭射出均无变,可视为休门和杜门。但之前触动了伤门机关,砖的排列已发生错位,故无法按八卦之顺找到开门。”不懂奇门遁甲的自然听的有点乱。但韩悦和桓伊已明白了银发男子的意思。于是韩悦对张骁点点头,意思是照他所说做吧。掌笠虽不懂阵法,但也知道其中玄妙,他让掌狯做好攻守式。两个和尚一看其他人都默许了银发男子,也只好握紧手中的家伙。七双眼睛一起盯着张骁。张骁把右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气,转身抬手向自己头顶上方射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惊门光幻 四十五章惊门光幻 第四支箭射了出去,带着风声。石砖果然被触发,开始转了起来,又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方口。众人都紧张地盯着方口,身形半矮,随时准备趴下。然而,方口中并未射出任何暗器,也没动静。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动静。众人刚要直起身子松口气,忽听张骁叫起来:“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众人再次抬眼,只见漆黑的方口里,飘飘忽忽地出现了几点光点,张骁长年骑射,眼光自然好些,所以率先发现了它们。那光点移动的很慢,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韩悦看了看银发男子,但见他也微蹙额眉,半眯着眼睛,盯着那些光点,手却抓紧了烟管。 那些光点共五个,为五色:绯、紫、蓝、白、翠。在方口出定住,悬在半空,呈梅花状排列。五个光点停了一下便开始绕着旋转,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最后汇聚成一束五色斑斓的光柱,直直地射向了洞底中央,如天上的星河般,异常奇彩斑斓,如梦如幻。 张骁盯着光柱,看着看着,光柱里走出来一个中年长须男子,上身穿着土灰色的朝服,脚下瞪着战靴,和他小时见到的父亲画像一模一样。那人伸出手,发出空灵而慈爱的声音,对张骁呼唤:“骁儿,来,骁儿。。。”父亲大人?这是父亲大人!张骁还在襁褓中,父亲就病逝了,所有关于父亲的故事都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这次真的见到了!他心头一热,鼻子发酸,叫了声:“父亲。。。” 桓伊听到张骁叫了声“父亲”刚想问,只见韩悦站在他面前,全身披着五彩的光,比平日更美,如像天上下来的仙子般飘逸。桓伊痴痴地看着他,韩悦也露出醉人的微笑,张开嘴发出般的声音响起:“喜欢我吗?”桓伊两眼发直,喃喃地回应:“喜欢。。。” 韩悦感觉光柱眩得有些累,抬起衣袖挡住光柱,光柱一下子变暗了,黑暗中有一个光圈,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韩悦认出来,那是失踪了三年的智子,上一任七子的队长,自己就是从他手中接过重任的。韩悦惊呼:“智子,你,你怎么了?”智子发出空灵而虚弱的声音:“救我,救我。。。”韩悦激动地说:“等我。。。” 掌笠看到眼前飘过好几个女人的身影,他仔细辨认,有妻子王氏,还有公主琱,还有躲在窗外窃笑的婢女。一会妻子转到他面前指着他怒斥道:“看你干的丑事!”一会琱公主又转过来,伸出白生生的手指勾着他:“来呀,再来呀。”一会又转过几个婢女,捂着嘴发出轻蔑的笑声。掌笠手心发凉,浑身动弹不得。他伸出手挡住她们的靠近,嘴里大声喊:“不要。。。” 掌狯觉得周围非常嘈杂,各自声音让自己无法思想,他看到很多士兵互相砍杀着,叫喊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倒下,敌人一波又一波杀过来。可他嘴里喊着:“快撤。。。” 为首的和尚眼前一亮,光亮中堆集着无数的黄金、珠宝,那些珠宝可以让他变成世上最富有的方丈,他要用它们建一个最宏大的庙宇,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着赤金袈裟,俯视万千僧众对他朝拜。他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嘴里喃喃地说:“我的。。。” 另一个和尚看到掌门方丈被高高地绑在光柱上,不止方丈,还有几个平日里欺负他们的管事和尚,碗口粗的戒杖一下一下打在他们身上,每打一下,身上就出现一道血痕,他眼睛里露出亢奋的光亮,呵呵地说:“狠打。。。” 银发男子静静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光柱,光柱里是地宫,还有些人在里面走动,他们都像木偶一般僵硬无言。地宫怎么会那么亮?地宫从没那么亮过,地宫怎么不见姑姑?不对!这是幻觉!他再看周围的几人,只见众人脸上都露出各种表情,有悲伤,有恐惧,有贪婪,有迷幻,有狠毒,有厌恶,他们都在一点点向光柱挪动,眼看就要走进光柱。 必须让光柱熄灭,他抬眼看到汇聚光柱的那五个五色光源,可自己被韩悦封住穴道防治流血,已经无法用真气飞上去。还好手里有烟管,他把烟管往空中抛去。烟管旋转着横飞向光点,所到之处挡住了光点,虽然同时只能挡住一点或两点,但还是能多少减弱光柱形成的奇幻之色。光柱一弱,几个人身形就顿了一下。接着随着烟管飞回,几人又开始往前移动。银发男子再次抛出烟管,来来回回吧,但愿有人能清醒,过来帮他。 他希望的那个人,当然是韩悦。不负所望,就光柱那转瞬即逝的变弱之间,韩悦还是扑捉到了。他开始顿了一下,第二次烟管飞起时,他就彻底意识到这是炫光引起的情感幻觉。同时他也看到了银发男子那根烟管在空中盘旋。于是他马上闭上眼,低下头,凭着记忆与感觉移向银发男子。 韩悦闭目问道:“你在吗?”听到对方说:“想办法灭了上面的光点。”韩悦立刻闭上眼,提气以最快速度飞起。他一只脚踩了一下一个和尚光秃秃地头顶,借力又往上蹿了一段,等到了一定高度后,感觉眼皮不在发白,知道是超出了光柱的控制范围,他这才微微睁看眼,辨别了一下光点所在,然后又轻轻点了石壁,将身子转向光点飞去。 他举掌劈向一个光点,光点似乎是虚空的,居然没有打到。他再次点壁冲向另一个光点,还是打空了。灵机一动,韩悦举起宽大的袍袖,想用袖口去兜,果然光点一个接着一个的没入袖中。下面的光柱也顿时开始变弱,变暗,最终石洞再次陷入黑暗中。 众人停下脚步,放眼看看漆黑的洞内,面面相觑。洞里很快又弥漫腾起一股烟草的味道,有点呛。银发男子又点上了烟管。韩悦落回道他身旁,举了举袖子,说:“都在这里了。”袖子破洞处还发出隐隐的光亮。银发男子没说话,把韩悦的衣袖“撕”地一声一把扯断,快速挽了一个结,扔在地上,然后一口浓烟直直地喷在了韩悦脸上,呛得他鼻眼发酸,连连咳嗽。脸上却一阵发热。 一袋烟抽完,众人才完全清醒,点亮火把去围观那布兜里的光点。张骁问:“刚才我怎么会看到我爹?我从没见过他老人家。”银发男子说:“是幻觉。”桓伊问:“是那光柱引起的。”银发男子说:“除了光,应该还有迷香之类的气体。引发的都是内心所想所欲。” 和尚想打开看,被银发男子拦住,怕里面的东西再次飞出。可洞底也没有瓶罐之类的器物可装。张骁忽地想起自己随身带有水囊,于是他掏出水囊说:“装这里!”他的水囊自然不是普通之物,除了皮质厚实、装饰华丽之外,囊身还是半镂空的,蒙了一块半透明的皮,可看到囊中水的残量。现在囊里的水还有三分之一,有三分之二的空间可放这几个亮点。大家还能从外面看到。掌狯说:“这倒是个好物,以后送我一个。”张骁见众人对自己的水囊赞叹,嘴角微扬,自然高兴。 桓伊和掌狯小心翼翼地把布包打开一个小缝,对着张骁举起的水囊口,布包里的光点一点点飞进水囊中。盖死水囊盖子,众人透过囊身的观察口,模糊看到几个光点在里面乱飞,全然不像刚才那么有序。其中好像还有两个不小心飞进水里,挣扎着。 张骁举着水囊凑近,瞪大眼睛,惊叫道:“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卧冰化洞 第四十六章卧冰化洞 火把早被和尚不知扔到哪里去了,仅剩下一只火捻可以取亮。 桓伊眯着眼盯着水囊里的物体,好一会才说:“这些看似萤虫一类。” 张骁举着水囊问;“萤虫我们草原夜晚很多,不过发出的都是黄白色的光,而且也没那么强烈啊。” 桓伊说:”也许是食用了某些特殊的东西,所以发出的光比普通萤虫更强,颜色也不同吧。” “也许是丹药?” “很有可能,毕竟丹药成分复杂,多含砷磷钾之类矿石。据说萤虫发光多为求偶或求救时。或许设计者正是根据雄雌相吸的特性,控制飞舞的排序和发光的强弱,组成不同光阵,从而让我们产生幻觉。” “好险。多谢这位仁兄刚才救了我们。”大家这才想起刚才救了他们的那位银发男子,转头看他。却见银发男子一双细长地眼睛直直地盯着水囊里还在发光的虫子,青白色的脸在昏暗中毫无生气。 韩悦用手轻轻拉了拉银发男子的衣袖,男子收回目光,斜斜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袖,韩悦轻轻地说:“刚才,谢谢你。” 银发男子冷冷地说:“也许我们应该进入光阵,看看会如何。”大家听了一怔,进光阵?张骁叫到:“什么意思,让我们故意犯险不成?”银发男子答道:“不错。” “那我们出不来怎么办?”张骁说出大家的疑虑。 “出不来光阵,也出不去这洞。”这话倒也不假。光阵后面是什么未知,但这洞如何出去又何尝可知呢? 掌狯这次率先赞同:“也罢。进去就进去,总比呆着这黑黢黢的洞里憋死强。反正险就那么多,不是冒这个险,就是冒那个险。” 掌笠已经恢复差不多了,他也表示同意试试看。 两个和尚自然不肯冒险,说什么也不肯进光阵。 韩悦轻声问:“怎么进?” 银发男子说:“一会把萤虫放出来。大家结组,不要落单。”于是,掌笠掌狯一组,桓伊张骁一组,韩悦跟银发男子,两个和尚留下。桓伊对这种分法自然不悦,韩悦拍拍他肩头,表示无需担心。众人解下腰带之类绳物,互相帮在手腕之上,以免进入光阵时走散。都准备妥当,张骁在众人紧张地注视下,慢慢拔出水囊的塞子,待了一会,微小的光亮逐一飞出水囊,在空中边飞舞旋转,边慢慢变大变亮。原来这萤虫遇到空气就会膨胀许多。 萤虫又飞到原来的高度,并且恢复梅花形排列,同时炫目的五彩光柱再次在洞中出现。因为有了计划,众人看到再次出现的幻象,心中竟然无比平静,甚至是甘心情愿地往光的深处走去。 靠近光柱中心的一刹那,众人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什么也看不清,身体仿佛瞬间跌入深渊。 两个和尚一直紧闭双眼、背靠石壁,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觉得眼皮一黑,再睁眼时,光柱连同六个人和萤虫都消失了,洞底一片黑暗。二人感觉无比的恐惧,开始后悔没一起进去。 韩悦醒了,确切说是冻醒了。 他环顾了四周,一个挂满冰凌的白惨惨的洞里,如锥的冰柱反射着幽蓝的光,身下则是光滑如镜的冰面上。 “醒了?”一个声音响起。短侧剑还牢牢地在手里握着,韩悦拄着剑,艰难地从冰面上爬起身,看见银发男子在不远处盘腿坐在冰上,正衔着烟管,边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雾,边看着他。韩悦微微张了张嘴,银发男子递过烟管,韩悦摇摇头,他又把烟管往前送了一送,执意要韩悦抽上一口。韩悦勉强接过来,看了看烟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吸了一口。一股热气冲进口鼻,全然没有自己想象的苦呛之味,相反一股辛香之暖,瞬间弥漫舌尖、鼻腔,然后钻入身体。 他吐出口中余烟,问:”这,是什么?” “山椒、姜叶。祛寒。”银发男子淡淡地说。 “你究竟带了多少种不同功效的烟丝?”韩悦听说原来都是植药之物,也不再抵触,全然不忌讳与他人的混口之忌,又抽了几口,越抽身体越暖。 银发男子接过韩悦抽完的烟管,熄了火磕了余烬,认真地想了想说:“十七种。原本十八种,有一种抽光了。”韩悦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其他人呢?”他问。 “不知道,也许落到了其他洞里。” “找到出口了?” 银发男子没回答。 韩悦便不再问了。轮到银发男子发话:“还有何想问。”韩悦抬眼望着银发男子的侧脸。 “你是何人,从何而来,意欲何为,你想问。” “你不说,我不问。”韩悦轻声说。他顿了顿想起一个事,说:“你的伤?” 银发男子摸了摸肋下的伤处,说:“我不说,你也问。” 韩悦被他又逗笑了,但还是很关切地说:“掌笠重剑所伤的,可不是小伤。” “你想看的,不止是伤。” 韩悦被他一说,想起在洞底黑暗处自己摸到的鳞甲,脸上有一点发热。银发男子竟然开始宽衣接带脱起衣服来,好像让韩悦自己查看伤势,韩悦虽然平日放浪不羁,但也是守礼之人,况且他还没做好与之的准备,见状急忙说:“你,要作甚?” 银发男子并不搭话,三下两下就褪去了上衣,把衣服扔到一边。健型秀朗的身躯在剔透晶莹的冰洞中显得更白皙,完全暴露在韩悦面前。韩悦本想背过脸去,却被吸引住了。他两肋长着数片青色大小不一的鳞片,一条青黑色的龙型纹身游走于腰部一侧。那道伤口已经凝固。 “你,快穿上衣服,这里寒气异常。”韩悦想帮他披上衣服,举了举手,觉得不妥,还是停住了。只见他盘正身体,闭上眼,两只手捻诀掐指。不一会,他的身体表面开始蒸腾起一汩汩的白色雾气。原来他在运功疗伤,韩悦心一松,自己多心了。从来都是别人盯着韩悦看,这次轮到韩悦盯着别人的身体,他的目光一点点划过,这鳞片是天生的吗?纹身是龙吗?又没有龙那么张牙舞爪。肌肉可真结实,怪不得那么有力气。自己怎么跟个女人一样胡思乱想起来。 银发男子的身体冒出的热气越来越多,清白色的肌肤也开始变成粉红色,纹身上的龙也开始隐约出现血红色的双角和双翼。他头顶的冰锥和身下的冰面也开始融化,水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冰面上,他的银发上,冷峻的脸上。 待身体不再冒热气了,银发男子迅速穿好衣服,站起身,他所坐之处竟出现汪汪一片水洼。他用烟管的紫铜烟头用力敲着水洼,并招呼韩悦帮忙,不一会水洼下的冰竟被他们敲开一个不小的冰洞,露出下面一片幽黑色水。韩悦这才醒悟:“你适才是用卧冰取鲤之法破冰?”联想起银发男子之前几次舍己的行为,韩悦不禁心生敬赞。 “不止卧冰。”银发男子看了看洞顶滴水的冰锥,说:“这些滴水所流方向应该就是出口。”果然滴水在冰面汇成一条条很细的水流,朝着洞角一处流去。他单腿跪在冰面上,掬起一捧水闻了闻,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又掏出一片较大的烟叶,扔在水面上,烟叶在水面轻轻打了几转,然后飘向冰面下。 “你会水吗?”韩悦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在这个人面前,他这个被世人所赞美的名世公子,竟然有那么多不会不懂的事。银发男子没听到韩悦的回答,侧头看了看他,好像明白了。他再次脱下上衣,这次连裤子也脱了,只剩下一条内衬的中裤。韩悦知道他要下水,全然没有了面对他的羞涩,相反是一种敬佩。 银发男子不是跳入水中,而是无声地滑入水中,未溅起一丝水花,涟漪也很快消失。韩悦在他如水的一瞬间,对这冰洞喊:“千万小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沙蜃熔洞 魏晋风云第四十七章沙蜃熔洞第四十七章沙蜃熔洞 桓伊感觉自己浑身快被摇晃散了架子,眼睛还未睁开,耳朵就被张骁带着哭音的叫声快震聋了,“桓大哥,桓大哥,你快醒醒啊!你怎么还没醒?你可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死啊。”桓伊心里轻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这话是中听还是不中听。他闭着眼睛,正想运气周身检查一下身体是否无碍,却感觉脸上逼近一股热气,急忙睁开眼睛,张骁那张娃娃脸正压过来,准备嘴对嘴给他做呼吸。桓伊一急,一把推开他腾地坐了起来,怒斥道:“你想作甚!”张骁也被桓伊突然醒来吓了一跳,待看到他没事,这才笑道:“你活过来啦!吓死我了!” 桓伊白了一眼他,环顾四周,只见他们在一个黄沙漫地的荒陌之处,周围光秃秃不见任何事物。他问张骁:“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张骁回答:“是呀,我喊破嗓子也没人回答。” 桓伊抬眼望望天上毫无生气土蒙蒙的太阳说:“我们出洞了?” 张骁挠挠头,吭哧哧地说:“好像没有。。。” “好像没有?那这天上的太阳是哪里来的?” “那是太阳,也不是太阳,”张骁说。 “此待怎讲?” “我们大漠有种奇观叫海蜃的景象,会把很远的地方景色反射到天空中。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太阳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太阳,折映到这里的。这昏黄的天也不是天,我想应该是洞:“再等等。”过了一会,眼前的大沙坑就变成了一个海子。桓伊怕水有毒,可张骁可管不了那么多,捧起就喝了一口,不过瘾,索性把头扎进水里,痛快了一番。桓伊也早已饥渴难耐,也捧起水喝了几口,感觉好多了。二人仰面倒在海子旁,张骁感慨道:“海青的海子认主,不忍看我们渴死在这里啊!”二人仰头才发现,洞顶挂着的那个昏黄的蜃日不知何时已经偏了,洞里也变的昏暗起来,不一会便满天星烁。桓伊说:“洞里也有斗转星移不成?” 这时,海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动,二人警觉地翻身而起,海子的波光中泛起阵阵涟漪,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旋转越来越快,漩涡中心腾起一个东西,二人大惊,莫不是海子里有怪物。张骁不容分说,抬手就向那物连射两箭。噗噗两声,看来是射中了。那物倒在沙地上,滚了几滚。张骁和桓伊提着剑走过去看,哪里是什么怪兽。分明是两个抱在一起的人,湿乎乎地衣衫沾满了沙子。 一看是人,张骁顿时胆大了许多,举着短弩大声问:“你们是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桓伊,是我。”韩悦!桓伊太熟悉这声音了,虽然微弱很多。他连忙喝住张骁,跑过去接着星光看到二人之一正是韩悦,而抱着他的就是银发男子。 两只弩箭一只射在了男子右肩,箭没过半,够深。另一只箭擦破了他的一条小腿。看来刚才他是用身体护住了韩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沙洞射日 第四十八章沙洞射日 箭头有倒刺,生生拔出肯定会流血不止,弄不好还要带下一块肉,可不拔更不行。韩悦正在拔与不拔之间踌躇着,张骁一个箭步上前,以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的速度,毫不犹豫干净利落地把箭拔了出来,竟然没有带出一丝血肉。拔出来的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捂在了箭伤的血洞上。银发男子被疼得下意识抽搐了一下,血瞬间从张骁的指缝里汩汩地渗了出来,还夹带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原来张骁随身带着金创药,韩悦不无感激地看了一眼张骁。 张骁难得一脸严肃地说:“有布吗?”韩悦和银发男子的衣衫尽湿,自然不能用,桓伊撩开长衫从中衣上撕下一条白布,帮着张骁紧紧绑住伤口。张骁往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站起身说:“洛川大哥,你可别怪我,我真不知道是你们,我以为。。。”“不怪你。”“真的?”“嗯,真的。” 桓伊见到安然无恙的韩悦,内心自然欢喜,他走到韩悦身边说:“你没事?”韩悦点点头,眼睛却还在银发男子身上。只见他的脸色苍白无色,双唇紧闭毫无生气。桓伊看出了韩悦的关切之情,轻叹一声蹲下身抬起银发男子的左手,把三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把了一会脉说:“脉象还算平稳。”“还算平稳是什么呀,是有事还是没事啊?”张骁对自己刚才的鲁莽还是有点愧疚,虽然韩悦嘴上说不怪他。桓伊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说:“没事。” 韩悦把他们跌落进冰洞,如何又凿冰潜水到了这里大致讲了一遍,中间自然省略了银发男子脱衣化冰的情节,为他输气更不能说。 张骁说:“原来大家落到的地方完全不同啊。我们这里又干又热,你们那里又冷又阴。不知道两位掌大哥坠落的地方又是怎样光景。” 三人望着渐渐布满洞:“你还有箭吗?”张骁一听连忙去看箭袋,不好意思地说:“只剩下四支了。昨夜。。。”银发男子从身上掏出了三支递给张骁,那正是昨天张骁射日和射他的那三支。看来是刚才银发男子捡到的。张骁的脸更红了,伸手接过箭,用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对不起。。。”银发男子说:“无妨。”接着他又说:“你每隔一段时间射一次顶上的太阳。”“这是为何?”桓伊问:“你怀疑机关是这太阳?”银发男子点点头。张骁抬头看看太阳,问:“每隔一段时间是多久啊?”“自己决定。”银发男子已经走到一边掏出紫铜烟管了。 装烟叶的袋子昨天已经被浸湿,银发男子从湿乎乎烟叶里挑着半干的,打了半天才点燃,冒的全是浓烟,熏得韩悦有些辣眼睛,桓伊心疼地说:“你没事吧?”韩悦勉强笑着摇摇头。这是自昨夜他出现,第一次和自己有交流,不知怎的,桓伊觉得韩悦有些不一样。 张骁听说让自己决定射箭时间,顿感一种男人间的信任。他挺起胸,眯着眼睛盯着太阳想了一会,决定在心里数三百下,就射一箭。当他第三支箭射出的时候,洞里一下子昏暗了,而沙地也重重地一震,四个人都没反应到,远处已腾起茫茫一片沙尘,接着就感受到一阵巨大的热风吹过来。四人急忙捂住口鼻,眯起眼睛朝沙尘方向望去,什么也看不到。 桓伊说:“有风,就说明有出口。”四人顶着热浪在伸手不见指的沙尘中眯着眼睛一点点往前挪。走到尽头终于发现风口果然是那个太阳的位置,斜斜地挂在黄沙伪装的洞壁上,一汩汩热浪从那里传过来。 张骁捂着嘴大声问:“这是出口吗?怎么感觉里面更热啊。”银发男子说:“是不是也要过去看看。”说着就要跳上去,韩悦一把拦住了他说:“你有伤,不能每次都你先冒险。”说着回头对桓伊说:“我们先上去,张骁断后。”桓伊点点头,我们二字听得他心里一热。 洞口连着一段弯弯曲曲的下行甬道,四个人几乎是滑进去的。等他们出了甬道,都有些后悔了。这里比沙洞要热上几十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熔浆取茎 魏晋风云第四十九章熔浆取茎第四十九章熔浆取茎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火炉,到处是流淌着的赤红色熔岩,一阵阵热浪撩得几个人窒息。洞中间的石头上,背对背靠着两个人,正是掌笠和掌狯,二人耷拉着头,已被热晕。四人急忙上前扶起二人,韩悦让张骁拿出水囊,掰开二人干裂的嘴,拼命喂水,自己则润湿了衣角,给二人轻轻敷在脸上。灌了大半水囊的水,二人才缓缓睁开眼。看到是他们,二人咧咧嘴。 银发男子背着手站在洞中央,这次他并没有点上烟管。几人谁也没有打扰他的意思。一路的表现让几人对他的敌意减轻了许多,甚至已经确信只有他能带大家走出这里。只见他站了一会,走向流淌着的岩浆,单腿蹲跪,观察了一会,然后竟然伸出左手,把一只手直直伸进了那通红的岩浆。张骁不由得惊呼,其他人虽然没有叫出声,但眼睛中的惊讶之色已经表明,这人不要手了。 银发男子的手仿佛在岩浆里摸索着什么,不一会他的手猛地一抽,竟然从岩浆里拽出一根长长的藤茎。他头也不回地说:“过来,帮忙。”他没有指名让谁帮忙,那语气充满命令的,几人都觉得是在叫自己,就连掌笠和掌狯都想挣扎着起身过去,被韩悦等人按住,他们三人奔到银发男子身边。银发男子的左手已经开始通红肿胀,他把藤茎的一头甩给三人,自己倒换了一只手,说了一句“拉”。藤茎虽然很热,但还不至于烫坏手。三人用衣角垫着抓住,使劲往外拽着藤茎。藤茎韧性十足,非常吃劲。四人合力,藤茎一点点被拉出,忽然轰隆一声,洞了一句:“忍忍。”开始一点点挑泡。 整个左手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泡,血泡,水泡。每挑破一点,银发男子的手就下意识地动一下。等泡都挑完了,四人都已浑身湿透。韩悦撕了一条最软的布,轻轻蒙在伤手上,让布自然吸干伤手上的血水。 服药也是个麻烦,就算最薄最软的布放在露着嫩肉的伤手上,都异常疼痛火辣,何况这又干又脆的薄荷叶呢。水囊都在张骁身上,只能等他回来了。为了缓解银发男子的疼痛,三人轮流用衣角扇风,希望凉风可以帮他缓解。 桓伊和张骁终于回来了。二人一个手里抓着一大把带着黄白花的藤叶,另一个人则扛着一片肥硕的剑型大叶。韩悦问:“找到了?”桓伊把找到的草药给他们看:“这是鸳鸯藤,也叫金银花。那个叶子是在一个异邦书上看到的,叫荟叶。这二物都是治烫伤的良药。”桓伊让张骁把那片荟叶和金银花捣碎,张骁挠挠头,掏出短匕首,用匕首把当捣杵,找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开始捣药。桓伊则把韩悦找出来的薄荷叶泡在水囊里,等张骁捧着捣成糊状的草药,和着薄荷叶水调好,敷在银发男子的左手上。又就地取材,扯下一大片芭蕉叶,当纱布绑在手上。 药果然有效,敷上后顿感清凉,疼痛也缓解了很多。韩悦看银发男子脸色缓和了不少,问:“感觉好点了吗?”银发男子点点头,环视五人说:“谢谢。”张骁说:“是我们要谢你才对,若不是你,我们肯定被热死烧死了。” 银发男子说:“现在还没出去。麻烦各位四周寻寻有无能吃的果子。”大家经他一说,才想起自雨夜下洞到现在,估计都过了一天一夜,都没吃过东西。张骁一咧嘴:“你不说我都忘了饿。还好我这里带了肉干。”大漠的人,随身带肉干带水囊是习惯,可僧多肉少,这点肉干六个人一分不过一人半口。先嚼了再说吧。 大家分工了一下,掌笠陪银发男子留下,其余人分两组去寻找能吃的东西,不管找得到找不到,约莫一个时辰必须返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水土火木 第五十章水土火木 银发男子靠在树干上,抽出紫铜烟管,一只手解开袋子,捻起一撮烟叶塞进烟锅里,把烟管叼在嘴里,可一只手却怎么也打不着火石。掌笠见状接过火石,替他把烟打着。银发男子对视了一下,表示谢意,就望着满眼的树木,吧嗒吧嗒地抽上了烟。 坐着实在无聊,过了会,掌笠说:“给我也抽几口。”银发男子看了看他,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就恢复了常态。他轻轻在树干上磕掉烟锅里的余烬,然后一只手从烟叶里挑了一阵,选了一些烟叶,重新塞满烟锅,又擦了擦烟嘴,递给了掌笠。掌笠点燃烟锅,轻轻吸了一口,迅速吐出一缕轻烟,感觉这烟很适口,于是又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后闭上眼让烟在鼻腔中停留了好一会,才长长吐出一口烟。 “你这烟,掺了什么?” “栀花,凉血。” “难怪如此香气。” “你食五石散?“ 听银发男子这么一问,掌笠一惊,虽然时下世族间甚为流行,但毕竟是瘾物伤身,在军中禁止却自己吸食,而且竟然被一个陌生人一眼看出,掌笠有些尴尬。 “看到你手指发白,骨节微突,所以猜测。偶尔吸食,不瘾无妨。”银发男子淡淡地说。 “你究竟何人?”掌笠怕他再看出什么,急忙转移话题,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这里。 “你不是查过我么。”银发男子眼睛还是望着前面的树林,淡淡地说。 “你也知道,我们根本什么也没查到。”确实,关于这个男子的情况,基本一无所知。“夏家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那是什么人干的?” “他们自己。” “他们自己?!自己杀了自己,然后自己把自己做成肉彘,再自己把自己挂起来?你认为我是三岁孩子么?”掌笠对他的矢口否认有点怒了。“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们,我就不抓你。” 银发男子终于把目光拉回来,转到了掌笠的脸上。他嘴角又开始泛起诡异的微笑:“自然有做庖之人,无需我越俎代庖。” 掌笠对他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态度有些激怒了,他下意识去握剑,冷冷地说:“你最好说得明白些。” 银发男子的目光又射向树林深处,说:“你留下来是为了审我的么?如果这样,最好省省力气,还是去帮他们拿东西吧。”这时树丛中传来簌簌声响,接着只见桓伊和张骁抱着一堆果实走了回来。掌笠见有人回来,只得中止了问话。 张骁把一大堆果实从怀里倒到地上,气喘吁吁地说:“这路真难走,到处是树呀藤呀的,差点迷路,好在桓大哥沿路做了记号。” 掌笠问:“洛川呢?怎么还没回来。” 桓伊蹲下身,挑拣辨认着果实,头也没抬冷冷地说:“放心,你的爱将丢不了。”银发男子也拾起一枚红色的果子,放在鼻子下面闻着,嘴角抿着泛起了笑意。对他来说,看男人吃醋,很有趣。 果然不多时,韩悦和掌狯也捧着一些果实走了回来。几人挑选了一些确认无毒的果实吃了。吃罢都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感觉这个树洞比之前的都大了很多,几人都没敢走太远,所以也不知道边际在哪儿。 银发男子扯下一根树枝,扫开一片空地,在地上画了一会,众人凑过去一看,原来银发男子画了一个粗略的路径图。 他见众人都凑过来,便用树枝指着地上的图说:“从开始进入光柱,我和韩公子掉到冰洞,这二位掉到沙洞,二位将军掉到了熔洞。我们顺着冰河进入沙洞,又射开了沙洞的日门,进入熔洞。再接着挖开树茎到了这里。”大家顺着树枝一点点回忆这一路的经过。张骁一向嘴快,问到:“对了,你怎么知道岩浆里有根茎?” “岩浆流动的波纹。” “哦,这样啊。不过这也太危险了,你完全可以用剑在岩浆里划拉啊。何必要用手呢,万一这手废了怎么办。”张骁感叹道。 “忘了,用手用惯了。”银发男子笑了一下,“还好,没事。”他说着举了举左手。 “没事?!你真以为是金刚不坏之身啊!” “其实熔浆里没有那么热,就像冰河没有那么冷一样。放心。”张骁的关切让银发男子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怎知每个洞的破解之法?难道你来过不成?”桓伊一向善于很煞风景地提出质疑。 银发男子用细长眼睛的眼角瞟了一眼桓伊,甚至连眼珠也只转了一半。但大家还是感觉到了他对桓伊的质问如此不屑。确实桓伊问的太牵强,这鬼地方就算来过,谁又想再来第二次呢? “我不相信他来过。”张骁对于舍身救人的人都很敬重,不自觉地偏向了他。“有谁会明知机关在哪儿,还屡次以身犯险,还伤了自己?” “也许是他的苦肉之计。”桓伊还是不依不饶。 银发男子似乎对这种无聊的对话毫无兴趣,他又开始下意识摸向烟管。“你发现了什么?”站在一旁的韩悦知道桓伊的性情,他不想桓伊将这种毫无根据的质疑再继续下去,把话题引开。 银发男子本打算抽一袋,听到韩悦的问话,停住手。“原本没觉得有何异样。适才这位将军提醒了我。”他眼光看向掌笠。 “我?提醒你什么?”掌笠虽然对银发男子没有先前的那么敌意,但还是不想与其有何瓜葛。 银发男子做了一个抽烟管的动作,张骁眼尖一下子猜出:“你抽他的烟啦?”张骁睁大眼。掌狯知道自己少主的习惯,瞪了张骁一眼:“这有何大惊小怪。” 掌笠很紧张银发男子说出他服食五石散,银发男子却并无意点破,只听他继续说:“掌将军性属热,所以二位落入熔洞。我与韩悦性属寒,所以掉进冰洞。桓公子和这位张小公子应该性属土,所以掉进沙洞。” “对,对。我娘说,我们张家确实属土,所以整个国也是以土黄为色。”张骁连忙点头应和。 此人居然能联想到所掉之处与每个人的五行有关,连韩悦这个修玄之人都暗赞,明察秋毫。 “那这里全是树,就该是属木了?“张骁自然不会放过这么简单的显示机会。 “应该是。”银发男子回答 “金木水火土,按这么看,还应该有个金洞?”张骁继续说,“金洞?难道里面全是金子?”他有点兴奋,谁眼前出现一座堆满黄灿灿的金子的洞,多少都会眼前一亮的,虽然他并不缺钱。 “也许吧。”银发男子显然对这种想象毫无兴趣,“我困了,睡一会。”银发男子这句话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像跟韩悦说,反正韩悦觉得是像说给自己听的。他说完就又靠着原先那棵树干,闭上眼真的睡了。 大家被他这么一说,也顿觉乏力。既然主持会议之人睡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主意和见解。大家也分头找个地方寐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又见萤虫 第五十一章又见萤虫 韩悦醒来时,洞中竟已成夜,透过层层枝叶隐约看到一轮冷月挂在洞天,斑驳树影间,银发男子正背着手,似是仰头赏月,细腰乍背更衬出身材的颀长。皎洁的月光给他银色的长发和紫色长衫上匀染上一层清冷之色,更显魅惑。韩悦暗叹,世人只道我这洛川公子貌若仙子,却不知有的人一个背影就比仙子还要飘逸几倍。 其余几人还在睡,韩悦也不想扰醒他们。他轻轻起身,走到银发男子身旁,也抬头看月。偶有的虫鸣,更显寂静。 银发男子侧头看他,韩悦急忙用手指在唇上做了个禁言的动作。银发男子似乎会意,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几人。韩悦动了动嘴唇但没出声,他用唇语问:“伤好些了吗?”。 银发男子似乎不会唇语,他眯起眼盯着韩悦的嘴唇,韩悦见他没有读懂,又说了一遍,又指指月亮。银发男子皱皱眉,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他没有看明白韩悦的意思。韩悦又说了一句“你看出了什么?”银发男子依旧摇摇头。韩悦刚想再说第三句,银发男子忽地飞身而去,脚点了几片枝桠就消失在了密密的丛间。韩悦一惊,急忙飞身去追。 还好自己的轻功略胜一筹,拨开两层树叶,韩悦就看到紫色身影在前面闪回,他加快脚步追上去。却见紫衣停在了前面。等他追过也不由得驻足。只见眼前漆黑的丛林中无数的流萤飞舞,忽上忽下,斑斓五色,如幻如梦。 银发男子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三两个亮点落在他的手掌、小臂上,竟然似是洞里出现的五彩萤虫,只不过个头较之小了许多。 韩悦担心萤虫有毒会蛰他,刚要去打落,萤虫却如感知般,自己飞走了。韩悦轻声说:“原来他们的家在这里。” “看一会。”银发男子居然用征询的口气问他。 几只萤虫飞落在二人的衣衫上,还有几只撞向韩悦的脸,被银发男子挥起右手打散,但韩悦感觉还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鼻尖上,有点痒,他想用手去打,被银发男子低声制止”别动“,银发男子把手指轻轻放在韩悦的鼻山旁,然后让萤虫爬到自己的手指,然后放飞了它。韩悦边摸鼻尖边说:“你怕我伤它?”虽然虫子被弄走了,但他还是感觉到鼻尖很刺痒, “我怕它伤了你。” “你手不怕伤,我脸怕什么?” “你的脸,比我的手好看。” 银发男子边说边挡开韩悦挠鼻子的手,凑近脸看得韩悦有些紧张。但见韩悦尖尖的鼻头上已经有些红肿,看来还是被蛰了。银发男子掏出烟叶,翻了翻,放了几叶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吐出来抹在了韩悦的鼻尖上。嗟嚼之物居然抹在脸上,这对世族公子来说,不止恶心万分,简直是羞辱不堪,可韩悦丝毫不觉腌臜,相反一股清凉之气沁入鼻腔,薄荷叶。 “不看了,走。”银发男子招呼了一声,转身就走。韩悦一挥长袖,急忙跟了上去。 洞中已微亮,其余四人已经醒了,正商量去寻他二人便见二人回来。桓伊一眼看到二人单独出去,又见韩悦鼻尖上湿乎乎的东西,心中自然不悦。张骁也凑过去问:“你这抹的是何物?” 韩悦笑而不答,反手从衣袖中抖落几只萤虫说:“好物,给你。”张骁一看又是那萤虫,急忙后退几步说:“不要,不要。” 韩悦说:“你不要,我要。各位尽快收拾一下,一会让它们带我们出去。” 众人听闻急忙收拾了一下随身之物,见几只萤虫从地上飞起,在空中胡乱绕了几个圈,就一起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众人急忙跟上。走过身边时,银发男子悄声问:“你怎知它们可带路?”韩悦说:“你知,我便知。”说着扬起手点了一下银发男子的鼻尖,银发男子一怔。 几只萤虫绕着茂密的树丛七飞八飞,几人瞪大眼睛,几次险些跟丢了。终于萤虫将他们带到了一个藤萝弥补的石墙前,便收了翅膀,钻进藤萝缝隙间不见了。几人把藤萝出尽,显出一座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古怪的图案。几人上前又抹又抠,也没发现什么。最后众人把目光落在了石门一侧的小孔上,孔小不容一指,几人尝试用簪子用匕首用箭头,都没任何反应。桓伊猛然想起,对张骁说:“你那拾来的牙还在吗?”张骁急忙在身上乱摸了一阵,才想起被自己挂在了脖子上,急忙摘下递给桓伊。桓伊接过犬牙,试着插进,不但严丝合缝,犬牙还露出一截在外,桓伊捏住用力一拧,石门竟然有动。众人大喜,桓伊换了口气,指上运力,继续拧动犬牙,石门吱呀呀竟然开了。 里面并没有什么金山,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水池,四周摆着几样形状奇怪的器具,有铜质有陶质也有木质的。洞内正面刻着篆文,旁边一面墙画着简单的图,似乎是介绍器具的使用方法。另一面墙上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粗线,镶嵌着几颗黑色的石头。 张骁环顾洞内说:“这里一颗金子都没有,说好的金洞呢?” 韩悦想招呼银发男子一起解读墙上刻的字,不知怎的,他越来越有点依赖这个陌生人。 银发男子似乎对墙上的字丝毫不感兴趣,他一直站在那一面嵌着石头的墙面前,对韩悦的招呼毫无反应。张骁走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说:“大个子,韩大哥叫你过去呢。”听张骁叫“大个子”,大家才想起一路上竟然从没问过这个人的姓名。 银发男子头也没回,冷冷地说:“我不识字。” 张骁一听,以为他赌气,就说:“你不识字?谁信啊。难不成要我们求你读吗?“ 掌笠也觉得此人有点傲娇过头,说:“你和我聊天,还引庄子的典故。怎说你不识字。” 银发男子这才转过头说:“听人念的,我确不识字。见谅。” 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加之一路上此人多次身先士卒,如果认得肯定也不会强装不会。不过这么一来,众人对这个人的神秘身世,更好奇了。各自暗暗嘱咐自己:“出去了一定要好好查查此人的来历。” 张骁说:“信你不识字。那你告诉我们你叫什么总可以吧。这一路还不知你叫什么。” 银发男子显然没兴趣和他们多言,把头又转向石壁,不再说话。 桓伊和韩悦借着几日前在凿石先生处学了一点点鸟虫篆,二人连蒙带猜,费力地揣测着墙上的字,研究了半天,二人认为这可能刻的是某种炼丹的方法。一听只是炼丹,几个人顿觉得有点失望。 银发男子却开口说:“不是炼丹,是炼石。” 张骁不满他刚才对自己的避而不答,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说你不识字么?现在难不成又认得了?炼石?你倒不如说炼金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终于出来 第五十二章终于出来 银发男子并不理会张骁的嘲讽,反而对他说:“借匕首一用。”张骁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要知道自己可是一国的王爷,匕首也是御赐之物,就算真要借,也得毕恭毕敬吧,此人竟然连正眼都不看。张骁虽然嘴上说“不给”,但还是把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递给了他,不管怎么说,他救过大家,也被自己伤过。 银发男子右手拿着匕首,并没有拔出来的意思,相反竟然转着把玩起来,眼睛继续盯着那面有石头的墙。 张骁见他拿着自己的匕首玩,有些恼火,后悔给他,但也不好意思马上要回来。只得冲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转身跟大家看那些虫一样的蝌蚪文了。 桓伊边看那些墙上的鸟虫篆,边低声对韩悦说:“如果有纸笔把这些字抄下来就好了,回去好好研究。”可这里哪有笔墨啊。话音刚落,一根长长的紫铜烟管伸了过来。俩人抬头看,银发男子不知何时已经不盯着石头了,而是站在众人的身后,被包着的左手夹着烟管,右手则一扬,把匕首扔还给张骁。 银发男子说:“用烟灰拓下来。” 众人这才领悟,韩悦接过烟管,用手掌接着,磕出烟锅里的烟灰,桓伊则找了块布。从水池里沾湿手指,把烟灰捻成粉末,轻轻涂在那些文字上,把布贴在上面,用手掌按实,揭下布,放在地上晾干,这就是最原始的拓碑方法啊。几个人各自分工协作。 烟锅里的余烬很少,根本不够。银发男子干脆把袋子里剩下的所有烟叶倒出来点燃,洞室里立刻岚雾弥漫,呛得几人边咳边擦眼泪。好在大家都理解。张骁开始有点垂涎这个万能的烟管了。 终于所有文字都被拓下来,就这点活也已经让大家累得浑身虚汗、手脚发软了。望着摊在地上的拓布,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出去了。肯定没人想原路返回,就算想返也返回不了。众人又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了银发男子,才发现他的脸色更白了,本来细长的眼睛简直快要闭上了。韩悦走过去问:“你还可好?” 银发男子趴在水池边,掬起一捧池水,洗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他洗完,眼睛忽地睁了一下,顾不得擦脸,又很快掬起一捧,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望了望韩悦。韩悦意识到他又要下水。 果然,银发男子深深提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这次不是脱衣服,而是紧了三紧腰带。说了句“我下去看看”跃入池中。桓伊不安地低声问:“他——”韩悦望着荡起阵阵涟漪的幽深池水,坚定地说:“不会的。” 过了不到半柱香,池面就冒出银发男子湿漉漉的头,韩悦急忙招呼众人拉他出来。他坐在池边,喘了好一阵才气息断续地说:“下面有个闸门,有开关,应该通出口。”众人问“你怎知有出口?” 银发男子的声音依旧很轻:“池水有鱼腥之气。”有鱼腥之气,说明此水为活。众人听了都觉得有望。 银发男子又问:“谁还有药?”这是他第一次索药,之前伤了三次都没有张口问过药。韩悦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他挡开。大家连忙摸索着自己身上,张骁的是止血金创药,银发男子摇摇头表示不能用。掌笠这里还有两颗药丸,是刚进洞时韩悦塞给他的,这药原本也是韩悦从银发男子摸到的。银发男子接过一口全吞在嘴里,抿着嘴,看似感觉好了些,他才张口问:“几人会水?” 众人异口同应,竟然只有韩悦不会水。银发男子虚弱地扬了扬嘴角说:“好办多了。”韩悦想起在冰潭下的情景,脸有些红。银发男子简短地布置了一下,让掌狯打头,又说明了水中阀门机关的位置。 众人都已鱼贯而下,过了一会无人上来,银发男子估摸闸门已开。他起身说:”走吧。”韩悦有些拘谨地说:“你,还可以吗?”他点点头、,说了声“抱紧我”,韩悦从后面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二人屏气一跃,也跳入池中。 池水不如冰潭清澈,有一股浓重的腥草味,韩悦闭着眼,但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姿不如先前灵活,而且是越游越缓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周围游荡。 不知游了多久,韩悦记得游到中途,银发男子扭回头,给自己输过一口气。之后就好像没动静了。终于,身子被拉起,感觉到头露出了水面,一阵凉意让韩悦下意识张开嘴,大股的冷气被吞进胸腔。四周人杂声不绝,韩悦试着睁开眼,阳光刺眼,水池周围站了不少人正连拉带扯地把最后的两人拉了上来。 水池通的居然是如能寺的院子里放生池。池边没有和尚,有的只是士兵,都是桓家的卫队,还有桓秘。见所有人都上来了,桓秘吩咐赶紧手下扶大家回去。 银发男子是被拖出水面的,上来时已经昏迷,真不知最后一段是如何驼着韩悦游过来的。韩悦轻轻唤着他,可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还好还有鼻息,必须马上下山看大夫。 几人又饥又虚,桓秘让士兵们拆了几个禅堂的门,抬着六人,一路疾行下山。山道上每隔一段都站着士兵,见不到一个香客和僧人。 众人心里都不禁泛起一个共同的疑问:这寺难道被封了? 被带到桓将军府,几人被安排在一个僻静的独门偏院。桓秘命人去请大夫给大家诊治。张骁说:“倒没啥大病大伤,尽快弄点吃的,还有热水洗个澡是要紧的。”,确实,这几日又蒸又烤又泡的,头发身上早已经腥臭不堪。 韩悦看着两个士兵把银发男子抬进房间,忽地想起他身上的鳞甲若被旁人看到,一定又会引起麻烦和非议。于是紧走几步,追进房间,待士兵把他抬上床,便说:“你们去忙别吧,这里我来照顾。”士兵诺了一声,退了出去。韩悦回身关上了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换衣上药 第五十三章换衣上药 银发男子的额头滚烫似火,看来是发高热,昏迷了。 韩悦把他左手上绑着的布条解下来,手已经开始开始肿胀,烫伤处被泡成灰白色,按下去软软的。 又轻轻解开他的衣领,露出半个肩头,射穿的箭伤上,正渗出一层半透明液体,混着血丝,看来伤口已经起脓。 门外响起敲门声,韩悦急忙把他的衣领掩好。 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两个士兵和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大夫进屋给银发男子把了脉,又检查了手上的烫伤。韩悦只说肩上还有,隐瞒了肋骨上的剑伤。 大夫写了内服的方子递给士兵,又留下两瓶外敷药粉,分别对应烫伤和剑伤。韩悦谢了大夫,让士兵准备些沐浴的热水。 不一会,两个家丁模样的汉子抬着一只硕大的木桶进来,又进来几个家丁提着木桶,倒满热水。屋里顿时弥漫起白色的水雾。一位婢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手里捧着干净的衣服,说是公子差她服侍。韩悦忙说:“这里不用烦劳姑娘,请姑娘去看药抓回来了吗。”婢女诺了一声,放下衣服,深施一礼,转身离去。离开时偷瞟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银发男子。 韩悦确认门已关好,这才轻吁了一口气,他脱下湿乎乎外衣扔在地上,挽起中衣衣袖,挑了一块软一点的布巾蘸湿,走到床前把银发男子的衣领解开,轻轻地擦拭肩头的伤口,又托起他的上身,一点点褪下衣服,露出赤裸着的上身。由于高热,他身上的纹身已经完全显现:一条赤青色的龙。说是龙,却没有龙角和龙爪。而那几片青色的鳞甲恰好在龙身部分。 韩悦起身清洗了一下棉布,本想把肋间的那道剑伤擦干净,可手指却不知为何总不自觉地划向那些鳞甲。鳞甲有些硬,但很光滑,一片二片三片。。。一共九片,左肋五片,右边四片。还有那个纹身,纹路细致逼真,看似眼熟,某位大家的手笔么?高高扬起的龙嘴正对着胸前的那颗小豆,小豆或许因为冷,挺挺地立着,是浅浅的粉红色。韩悦的食指尖轻轻点了一下。 “索性全擦了吧,正好散散体热。”他还在心里默默地说服着自己,手却已经先行动了。慢慢褪去中裤,大腿,小腿,脚趾,一点点擦过去。还有那蓬草般的地方,那里也藏着一条盘着的小龙,也没有角没有爪。。。 韩悦屏着呼吸,终于擦完了,稳了稳心神,取过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又缠好扎紧。送来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小腿和小臂都露出一截,看着有点滑稽,幸好重要的部分都遮住了。 韩悦轻轻给他盖好被子,直起身,站在床边刚要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才发现脑后的辫子还腻腻地耷拉在枕头边。韩悦轻轻摇摇头,责怪自己的疏忽。于是又去舀了一瓢热水,端到床前,解开他长长的辫子,拿着梳子蘸着水,一下一下地梳着。篦干净的头发像瀑布一般。是天生的银色吗?还是后来变白的?他多大了?很老吗? 韩悦把屋里的炭盆拢旺了一些,脱了衣裤,踏进大木桶里。水依旧还很烫,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先让脚适应了一下,然后把身体一沉,把自己连同头一起浸在水里。他试着憋气,心里默数着:一、二、三。。。数到五时,他终于把头抬出水面,大口地喘着气。真舒服。终于可以歇一会了。靠着桶缘,韩悦放松地闭上眼。 迷迷糊糊听到叩门声,韩悦猛地睁开眼,问:“谁?”门外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公子,药煎好了。”韩悦才感觉出桶里的水已经有些温凉了。他从木桶起身抄起替换的衣服。按他的秉性,随便一披去开门也是无妨的,可不知为何,这次他却把衣服穿戴整齐,才去开门。 还是那个婢女,提着食匣进来。她打开食匣,取出两碗药,一壶热茶,还有二碟点心,轻轻摆在桌上。韩悦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那个婢女回:“回公子,申时二刻了。”韩悦哦了一声。 待婢女和家丁把木桶和脏衣服拿走后,韩悦将送来的点心掰碎了一小块,兑了些茶水,然后扶起银发男子,用勺羹撬开的,给他喂了一点吃食,又灌了多半碗的药。自己也胡乱吃了两块点心,喝了几口茶,觉得浑身乏的很,索性衣服也不脱了,侧倒在他身边睡去。 人累到极致,连梦都懒得做。一觉醒来,冬日的太阳已经斜斜地照在了门棱上。韩悦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脖颈,感觉没有那么烫了,又解开绷带看了看各处伤口,撒了新药。门外守着的人好像听到屋内的动机,朗声问:“公子,您起来了么?” 在昨日那个婢女的服侍下,韩悦盥洗完毕,边对着铜镜挽发髻边问:“其余的人呢?”婢女说都已起来,在花厅用早膳呢。韩悦并不想急于见到其他人,他想等银发男子醒来,很多话,他要先问过他。于是他对那个婢女说:“就说我还在睡,先不过去。”婢女眨眨眼,会意地点点头,出去端了早膳。 客房书桌上摆了几卷书,韩悦吃罢早膳,随便取了一策,倚着床边翻着。心里却一直在回想这一路经历的事。费尽周折下洞,到底要寻找什么?好像冥冥中有根线在牵着他们走,却又不知为何而为。 最初得到的密令是跟着掌笠一行人,寻找一个叫阴兵符的东西。进入曹冲的墓,拿到金册。为了解开金册上的鸟虫篆,又到了荆州。在凿齿先生那里了解到有个能如寺,在后山碑林发现卦阵,落入洞中后,几经曲折险境,得到的又是一堆不认识的鸟虫篆。对了,那些拓下来的字呢?应该在叔子桓伊那里吧。感觉根本就是在做毫无用处之功。算下来这一路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不知梦子壑子,弥子那两路现在如何。 韩悦心里七七八八地正想着,感觉腿上一动,转眼看到银发男子的一只手伸出了被子,正摸索着。韩悦急忙侧身看向他的脸。只见银发男子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韩悦轻唤了一声:“你醒了?” “嗯~”韩悦很高兴,扶他坐起身,然后端来一杯水,递过去说:“喝口水吧。”。银发男子抬起一只手摸索着找茶杯,摸了半天也没够到。韩悦有些奇怪,把茶杯塞在他手里:“你的眼睛。。。”银发男子淡淡地说:“白日里,看不清。”韩悦才想起,两次见到银发男子时,都是晚上,在洞里也是暗的。韩悦接过空茶杯,柔声说:“好些了吗?”银发男子用手按了按伤口部位,点点头。 韩悦喂他吃粥,他并不拒绝,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吃罢,银发男子说:“有话问吧。”韩悦依旧那一句“你不说我不问“。银发男子手在床边摸索,韩悦递给他烟管:“在找这个?”他抓过烟管,叼在嘴里,空吸着,看神情,仿佛烟管里充满了烟叶。 “不喜欢烟味?” “本来是。现在,习惯了,还不错。” 银发男子顿了一下,松开口,放下了烟管。 冬日的太阳终于钻到了身上,暖洋洋的。二人都闭上眼,静静地倚着床沿。隐约间有呜呜的乐声,韩悦听得出,是桓伊的箫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客困桓府 第五十四章客困桓府 院里的嘈杂声把迷迷糊糊瞌睡的二人吵醒了。本来还晒在身上的太阳不知何时躲了起来,外面的天也开始阴上了。韩悦示意银发男子继续躺着,他出门去看看。 只见院子里摆了几个大木箱,桓伊、掌狯和张骁,和几个兵士、家丁正一个个检查着。见韩悦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桓伊上前解释,说桓将军差人把他们的行李从客栈都搬过来了,现在正查验。 韩悦问了他们的状况,都是足足地睡了一大觉,已经恢复差不多了。韩悦扫了一眼行李,行李里自然没有银发男子的,甚至不知他住在哪里,行李最多的自然是张骁的,一路上他都在买买买。韩悦抄起自己的那件紫蓝色裘狐氅,又捡起张骁的一件镶了貂毛领子的棉袍,说了句“饭端过来,我们房里吃”,便转身要回屋,走到屋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几个家丁说:“记得一会去买些烟叶回来,多买几种。” 张骁指了指韩悦的背影,对桓伊张了张嘴,做了个“你看他!”的口型,被桓伊用眼色拦住。他知道韩悦这忽冷忽温的脾气,但这个“我们”,指的是叫我也去吗? 韩悦不想和众人一起用饭,是考虑到不想其他人知道银发男子白天看不见,至少不想过早地知道。回到屋里,见银发男子依旧靠在床头,头微微低垂,几捋银发遮住半边脸,以为他又睡着了。却听他说:“安心住。”他显然听到院里的对话。 韩悦疑问地看着他,他朦胧感觉到韩悦在看他,轻轻地说:“那位桓将军,热情好客。大家难得来,多盘庚几日也应该。”韩悦一听话里有话,急忙走到窗前,扫视院里的情景,小院的月亮门外阳光下折射出几个黑影,院里的除了家丁、婢女,还有兵士,人数加起来不下十个。银发男子说:“别看了。”手指了指房了句“无碍,吃饭”,带头坐下吃饭。 桓家按军营规矩,一日只有二餐,虽然天还未黑,但这顿也算晚饭了。菜还算讲究,四荤四素一汤,不过小米辣居多,却是下饭,几日都没正经吃过,韩悦不吃辣不吃荤的,破例也多填了一碗米饭。药果然也一并端过来了。还有一大包烟叶。 张骁憋了一肚子话,桓伊也是,刚要说,被韩悦一句“食不言”给挡了回去,三人默默地吃完了这顿饭。韩悦端起茶壶要给二人倒茶,这可少见,向来都是其他人给洛川公子倒茶的。韩悦端起茶杯递给桓伊,顺势悄悄捏了三下桓伊的手,桓伊会意,跟张骁说:“吃饱喝足,回房睡觉。”还伸了个懒腰,做了个累了的姿势。张骁本来想过来几个人热闹热闹,可这里更闷,只得怏怏地也起身告辞。婢女要撤去饭菜,韩悦说不用了,等人醒来也许要吃。临出门,桓伊特地大声问婢女:“这一整天,怎么没见你家公子?”那婢女回禀说将军平日在军营,四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未回。 等人走了,韩悦走到床边,拍了拍那男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都走了,吃饭吧。” 冬天黑的早,屋里已掌灯,银发男子的视力也逐渐恢复正常。吃罢饭喝了药,他让韩悦帮他揭开伤口,说要看看。看来知道是韩悦帮他上的药了。不发热了,身上的纹身也不见了,肩上的伤口也开始凝结。 银发男子刚好穿回衣服,韩悦却说:“不穿这些。”说着从抬进来的木箱里翻出几件自己的衣服,帮他穿好。 “一会去看星星。”韩悦扶他下了床,韩悦的衣着虽然宽袍大袖,但穿在此人身上还是有些露手露脚。 韩悦给他披上自己的裘氅,自己则穿着张骁的貂毛棉袍。二人推开门走到院里。院内空无一人,三间厢房还亮着灯,估计是他们几个人还没睡。院角落两株打了花苞的老梅,被清冷的月光洒上一层灰白色。月亮门已关上,估计外面有守卫。黑漆漆的屋脊暗处,说不定也趴着几个。 寒气让人神情轻爽了不少,入夜让男子恢复了不少,他的脸色也恢复成青白色。他站在院中央,仰头看着星星,轻轻说了三个字“夏侯惕”。 夏侯替?谁的名字?这个人的么?他终于主动说自己叫什么了。韩悦想。 他似乎听到了韩悦心里的话,“嗯”了一声。 哪个“替”字?韩悦继续想,既然读得懂,更好,省力气说了。 “朝乾夕惕”他又懂了。 姓夏侯,真的是曹氏后人? “据说是”。 哦。。。 这位夏侯公子不再说话,专心看起星星。 冬夜观星最适,点点繁星嵌在墨蓝色的夜空里,分外好认。夏侯惕披着韩悦的大氅,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蓬软的蓝紫色皮毛上,就像银河流于天际。他修长的身影在如雪的月光下,更如玉树般临风。 男子忽然嘴里开始叨念起来:“奇怪,角,室,娄,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口中的角室娄,都是星宿的名字,韩悦自然也听得懂。他哪有心思看星星,余光一直瞟在此人身上,听他叨念,才也举头凝视这满天繁星,他的眼神在夜里自然没有夏侯惕的好,辨认了好久才在最远的边际,辨认其中一个。这三个星宿本是北方、东方、西方才看得到,今天却挂在了这里的天边,这可是荆州,南方啊。今日的星阵确实有点诡异。 夏侯惕猛地说了句“走”,拽起韩悦的胳膊就往屋里走。 本以为一起看星星,有个好好交流的机会,这么快就结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神奇石头 魏晋风云第五十五章神奇石头第五十五章神奇石头 注意到天有异象的,又何止夏侯惕和韩悦。 建康的太史局里,早有当值的令官上报此异象,上至太史,下至校书郎,都被从家里叫来,观星的观星,对罗盘的对罗盘,查历法的查历法,推演的推演,踱步的踱步,搓手的搓手。究竟这是吉兆还是凶兆,谁能断?谁又敢断?深冬时节,人人却冷汗直冒。 太史局那么大动静,自然也躲不过王谢两家的耳目。 有人暗中报到丞相府,说大晚上的,太史局召灯火通明,好像是召集了所有人,不知所谓何事。进了腊月,丞相王导的身体大不如前,开始只以为偶感风寒,但一直咳不止,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虚,王劭也已于二日前从荆州被叫回来,这也就是掌笠等人出洞后没有见到王劭的原因。王导躺在病榻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许是老了反应慢,也许是病拿的懒得理会,只吩咐说继续盯着,有事再报。 谢家多掌兵权,留守建康的并不多,除了工部的谢丘珍。他听太史局有异样,立刻警觉起来,让内线时刻盯着那边的动向。有人提醒,还有个掌笠派出去查阴兵符,离上次飞鸽传书又有些时日,是不是该过问一下了。谢丘珍点点头,表示同意。 何止南朝,远在北面的前秦、前燕、前赵的祭祀、国师们也都发现北方七宿有一颗正慢慢南移。 荆州桓府的跨院,四个人还聚在桓伊和张骁的房里。为了不让守卫发觉,他们用被褥把窗户掩上。书案上桓伊正笔走龙蛇般画着一副星宿草图。张骁问画上的都是什么。桓伊边画边解释:“这是星辰图。天有二十八星宿,东南西北四方各七宿。东为苍龙七宿,分别是角、亢、氐、房、心、尾、箕;西为白虎七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南为朱雀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北为玄武七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他画完吹了吹墨迹,拿给夏侯惕看。这是标准星宿位置图。现在角室娄三星,分别出现在了南方的天空,位置发生了明显的偏离,桓伊又标出现在的三星位置。 张骁纳闷:“不就是多看到几颗星星而已,我们大漠漫天星星也没觉得奇怪。你们紧张什么?” 桓伊说:“星异动,事必出。” “事?能有什么事?不会有什么天外飞仙吧。” 夏侯惕站在窗前,填上一锅送来的烟叶,点燃吸了一口,淡蓝色的烟迅速画了个符咒般的图案,扑向窗棂,被撞散,消失在空气里。他盯着窗外的夜空,慢慢地开了口:“前日所到之洞,我想是个冶炼之所。” 冶炼之所?在洞里他就说是炼石。三人都竖起耳朵,打算好好听听这个神秘之人要讲什么。 “我猜测,沙洞是原石,树洞是燃柴,熔洞是炼火,冰洞做萃取,最后的洞里墙上的石头就是练出来的东西。”他手里已不知何时把玩着一颗黑色的小石头。 “就这个啊?练个石头至于从大漠运沙子,还种那么多奇怪的树。哪里不能提炼啊。”张骁说。 “你们都在找的阴兵符,也许和这石头有关。” “阴兵符?这是什么?”张骁显然不知道此行目的。 “难道你找的不是?”桓伊反问。 “据我所知,根本没有所谓的召唤百万的阴兵符。这不过是一个蛊惑的传言。” “你怎么知道是谣言?如果没有,为何都在找?”这话一出,韩悦和桓伊的脸色都有点变化。张骁还在追问什么是阴兵符? 夏侯惕接下来的话,算是解释了:“上古神人共存,尧舜也不过是受神人相助,治理天下。姜子牙也受天意,得二十八星宿相助,灭商纣。后传始皇出海遇神人,得神石,能量巨大,秦皇就因此石庇佑,铸利剑,灭六国。后魏武帝也得到此物,亦获神助,屡败蜀吴。武帝觉此物太为邪佞,恐曹氏后人无法震慑,更怕奸人得到,颠覆大魏,于是临死前命人藏于七十二疑冢中。后传闻愈发神奇,竟传文帝将此神石已做成阴兵符,随时可唤人复生,召唤阴兵。” 很少见他一口气说那么多话,韩悦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其他二人早已如听书一般入迷,没想到这个自称不识字的人,居然知道那么多典故传闻。张骁连问:“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么?”桓伊感叹说:“造化之下,万物众妙,非我等所能知达。”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那时魏文帝知自己时不多日,想以此震慑天下,保大魏子孙,偏偏司马懿不信鬼神之说。现在此传言又起,不过是利用了当今风雨飘摇,动荡分裂之时,再起争夺。” 韩悦联想起曾经某个人对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于是问:“你的意思,借阴兵符,引发各方势力的互相争斗?” “可谁得这渔翁之利?”桓伊心中疑问。 “我也是此局中的受命之人。不同的是,我不找阴兵符,只找武帝墓。”他说到此,眼里闪过一抹苦涩的神情。他拿起手中的石头,说:“我怀疑洞里的石头,就是传说中的神石。自我看到它起,就感觉到它有很强的能量。”张骁和桓伊凑过去看那小石头。 韩悦小声说:“我为何无感?” “你是常人。” 韩悦想起他身上的鳞甲,不再问,好在其他二人都专心看石头,没在意这一句。 桓伊想起什么说:“传王子朝奔楚时,携带了大量周王室典籍。也许就记载了这些异事。后楚被灭,如能寺由楚王族后人所建。这么说,楚王是知道了神石秘密?” “本以为洞里藏的是复国宝藏,原来是躲在这里练石。”张骁拿起小石头看来看去:“神奇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出?” 夏侯惕从屋内水桶舀了一盆水,端到张骁面前,说:“把它放下去。” 张骁看看他,疑惑地把石头扔进水里。小石头咚地一声落在水里。张骁刚要问有何奇,但见石头飘飘忽忽竟然浮了上来。 三人都睁大眼,张骁伸手把石头按下,又浮了上来。桓伊捞出石头,但觉石头很沉,磕在地上,铮铮作响。 夏侯惕又把石头扔进炭盆中,本来暗下去的炭火竟然旺起来。夏侯惕用烟锅把石头扒拉出,石头转眼已被烧成了通红色,放在水盆,刺啦一声,又恢复成黑色,依然浮在水面。 三人早已看得连连称奇。张骁讨好地说:“你拿了几块啊。还有吗,能不能给我一块。” “三块。他一块,你一块。”夏侯惕如实地回答,他果然从锦袋里又倒出一块最小的,扔给张骁说:“沙既然来自肃海,想必和你们也有渊源。,驾驭不了就还我。“ 张骁没想到他真舍得给自己,接住石头,高兴地连连称谢。 没有桓伊的,好在他并不介意,韩悦有就等于他有。 夜深了,夏侯惕又去窗前看星星的位置,三星移动的非常缓慢微小,没有他的眼神,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移动的太慢,演算出行迹,恐怕还需三五时日的观测才行。”桓伊看着标注的星宿图说。 “这么看来,就算那位桓将军不留我们,我们也要在这里多住几日了。”张骁说。 夏侯惕伸了个懒腰,“回房,睡觉。” 天边已隐隐发白,他到睡觉时间了。韩悦竟然一句不说,跟随他走了。热闹了一夜的房里,桓伊一下觉得失落。和洛子相处了三四年,自己也未得一人心,他竟然三两日就被这个妖孽般神秘男子勾了魂魄般。桓伊叹了口气,吹灭了蜡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虚晃一酒 第五十六章虚晃一酒 关好房门,韩悦转身时,已然见夏侯惕侧卧在了床上,还腾出大半个床,看来是留给他的。这一天一夜的折腾,确实累了,倒下就睡了。这一觉,睡得踏实,睡得缓和,睡得解乏,连梦都没顾得上做。 院里一阵吵闹声,让韩悦睁开了眼,却见自己竟然一只胳膊搂在夏侯惕身上,脸紧贴着他的后背。吓得他赶紧抽回胳膊,见没动静,想来他还在睡,看看窗外的天色还亮,他蹑手蹑脚下床,走到门边听到门外是桓伊的声音:“已经二天了,桓将军也好,桓公子也罢,不曾来见也罢,我去见也不行。我乃谯国桓氏,你们也配拦我,龙亢家忘本不成。”此话已经很不客气了,他为何要急于见桓温和桓秘?韩悦想开门把桓伊叫回来,感觉身后一阵温热,有人贴了过来,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帮他,越喧越好。”韩悦听了夏侯惕的建议,心里苦笑,自己哪里是善吵之人,这种差事,张骁来做还差不多。对呀,怎么不见张骁?背后的声音又想起:“我借机出去探探。”韩悦刚想说什么,房门猛地打开,他被生生推了出去。刚想说自己连棉袍都没披,门又开了一条缝,塞出来那件棉袍。韩悦无奈地披上棉袍走下台阶。 看太阳照在院子中央的位置,猜想现在是过了晌午。韩悦心中嘀咕,大白天的夏侯惕出去,眼睛看得见么?可自己已然被推了出来,自然也不好转身回去。 在圆形的月亮门内站着桓伊,门外站着三个兵士,看样子一个要出去,三人不让。桓伊穿了件镶着银鼠毛的蓝缎金线团花锦袍,高束发冠,一条水青色的缎子抹额垂下长长的飘带,这是要去见客的装束。韩悦低头再看看自己,刚起床就被推出来还穿着大红色中衣,外面套着张骁的样子土气却做工考究的金黄色棉袍,头发也披散着。瞥见院子里还有二个家丁和二个婢女,远远躲在檐下,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原本走向月亮门的脚一转,走向檐下,挑了个长得白净腼腆的婢女,把别在她斜襟处的一条水粉色绢帕抻了出来,吓了那婢女一跳。韩悦用嘴抿住绢帕的一角,用手把乌黑的长发挽起用绢帕系好,又把脸压过去,柔声地问:“掌将军呢?”婢女哪里近距离地见过如此美貌的异性的脸,脸一红,不敢出声。另一个婢女倒口快,接口说:“那二位军爷呀,他们在军营,不在这里。”一个家丁瞪了她一眼,吓得她急忙住了口。韩悦装作没听见,继续对那个脸红的婢女说:“弄点好吃的,我饿了。”婢女紧张地点着头,转身要走,韩悦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挑了挑眉毛说:“别忘了,酒。要热的。” 韩悦走到桓伊旁边,揽过他,连正眼都没有看守门的兵士,说:“走,吃饭去,吃饱了再走。”后半句显然说给守门的兵士听的,果然三个兵士听了后耳语着,似乎在商量怎么办。 院子中央太阳足的地方,摆着一个石桌和四只石凳,韩悦示意桓伊坐下,嘴快的婢女手也快,不知何时已经准备了两个棉蒲团,及时地垫在石凳上,韩悦冲她浅浅一笑,那婢女心生一阵欢喜。桓伊面无表情地轻咳了几声,提醒韩悦“莫要撩拨”。 桓伊撇到韩悦束发的绢帕,问到:“那是谁的?” “她的。”韩悦一抬手,指着刚巧端着饭菜上来的腼腆婢女,吓得那婢女紧张的差点撒了,韩悦却眼皮都没抬一下,伸出的手顺势一把拖住食盘,接了过来。粉蒸三笼、炒腊肉、鱼圆羹、拌豆丝。 口快的婢女也殷勤地接过家丁手中的酒壶,想要凑上来给二位公子斟上,被桓伊一把夺下来,冷冷地说:“下去吧。”口快的婢女无趣地退下。洛川公子的酒,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斟的。这位洛川公子所以名声在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好女色,谁若是觉得他对自己有意,那只能是这个人自己多了情会错了意。正因为这种“礼之不近、待之不亲,若殷若淡,若聚若涣”的处世之风,才引得天下的妇人也罢少女也罢,都欲罢不能,恨不得一把拉过他藏在闺房内占为己有。男人们则视其为高洁素雅之人。男女通吃,才称得上是真公子。 自上次为掌笠换血之后,桓伊就没让韩悦喝过酒,开始几日确实憋坏了,好在之后遇到种种乱事,也顾不得闹酒虫。荆州的酒,味糯色浊,近似白酒和米酒之间,不烈不柔,不辣不甜,和它的地理位置很相应--南看在北,北望在南。韩悦天生性寒,四季都喝暖酒,冬天喝烫的,夏天喝温的,这些习惯,桓伊自然知道。他给韩悦斟满一杯,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韩悦端起酒杯,深深地闻了一下,久违的酒香让他觉得自己又做回了自己。 门口的守卫,三人已剩下二人,想来是一个人已经跑去通禀桓秘了。也是,躲着他们做什么呢?这几个人能拦得住他们么?掌笠二人为何不住在这里,而是直接接去兵营?桓伊边陪着韩悦举杯,边思忖。看看韩悦,真是打算放开了吃喝了,一壶酒喝到一半,他把酒杯一推,端起酒壶,开始直接往嘴里倒了。看的四周的家丁和婢女都呆了,此时的韩悦脸粉扑扑的,热了就解开棉袍的扣子,露出里面大红色的中衣,和一段白生生的脖子,喉结随着咕咚咕咚地咽酒声,一上一下地滚动。桓伊轻嗔道:“慢一点喝。”韩悦一口气倒空了酒壶,抹抹嘴,吃了一口桓伊夹过来的菜,说:“再来一壶。” 桓温性情喜怒无常,下人们都过的战战兢兢,居家上下平日谁也不敢随性而为,今日见得这两位比四公子还要美貌文雅的年轻公子,坐在院子里喝酒,把一院子的人看得如痴如醉。 酒喝了三壶,菜也见了底。韩悦把箸筷一推,大叫一声:“琴来!”桓伊低声吩咐婢女。两个婢女急忙出院,从桓四公子的书房把他的琴捧来。此时已有家丁撤去杯盏。 桓秘的琴是灵机式,此琴式为汉代的梁栾所创。史书有载:梁銮作琴,于两额旁各生二寸,腰旁作峻形,有大声。常挟耕于霸陵,每耕罢鼓琴,有群鸟伏于地下,曲毕鸟散,耕者怪之。日习其弄,鸟集如初。因其形似剑匣,颇受汉晋世人所爱。 韩悦寻有数把古琴,最喜爱的是春秋晋国人师旷做的一把古琴。而用的最多的则是传统凤式琴。韩悦用手指从圆润的琴首、沿着半瓠状的琴肩一路滑过,最后在琴尾处用中指轻轻一敲。琴通体发出铮的一声,桐木所制。然后左手按住徽星,右手食指抹弦,试了几个音准。然后轻抚琴弦,顿时铮铮空灵之声在院里响起。 桓伊站起身,从腰间抽出象牙的短箫,等着韩悦起调,听出他起手弹出《酒狂》的前旋。此曲为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所作,表面上是醉酒抒狂,实为借酒名义,形醉而意醒。估计是想让桓秘听,意思是:别以为我只顾喝酒,不知道你桓秘想干什么。桓伊微微一笑,把箫举到唇边,箫声又轻到沉,和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王导死了 第五十七章王导死了 傍晚时分,桓秘终于现身了,身后还跟着掌笠和掌狯。韩悦并没有停下弹琴的手,三人站在院中,一直听完一曲终了,桓秘拱身施礼:“二位公子,身体恢复得如何?”韩悦没搭话,桓伊替他回答:“有劳桓四公子挂念,我们已无大碍,可以走了吗?”这话言下之意,你放不放?桓秘丝毫不在意桓伊的话里有话,依然面带笑容:“既然二位已无大碍,桓某就放心了。这二日唯恐影响几位养伤,故不敢前来打搅。天色已晚,不如明日桓某差人送二位公子离开?”这话说的没有可挑之处,我没来不是我无礼,而是不想打扰你们。一听桓秘主动提出可以让他们走,桓伊也不能再说什么。 韩悦撇了一眼桓秘身后的掌笠,说:“掌将军明日也一同走吗?”桓秘答:“朝廷刚传了加急令,二位将军即刻就要启程回京。”掌笠点头说:“掌某特此前来告辞。” 桓伊想起什么又说:“那能如寺,如何处置?”桓秘说:“兄长已将如能寺封了起来,并写了奏折,上报朝廷。”这么处置也没有问题。看来这两日,这些人真没闲着,凡事都考虑到了。 韩悦拉起桓伊说:“那就此别过了,二位将军一路小心。我们也回房了。” 进了房门,桓伊掩上门,眼看桓秘低声嘱咐了下人和守卫,三人出了小院,这才回转身。但见张骁和夏侯惕已经在房中,桌案上还摆着几个油纸包,张骁正拿着一块手扒羊肉,大口吃着。桓伊指着他二人:“你们!”张骁边吃边说:“许你们在院子里又吃又喝又弹的,我们就不行?”桓伊小声说:“你们何时回来的?打听到什么?” 张骁抹抹嘴,看了眼夏侯惕说:“你说还是我说?”夏侯惕做了个请的手势,张骁立刻来了精神,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不是我吹牛,你让我办这些事,算是有眼力。我先打听荆州城有无羊肉馆。中原几乎所有羊肉馆都是我们前赵的眼线,荆州城里的自然也不例外。我让他们在各城的幌子上挂出你们的暗号。估计过不了几日,你那些朋友就应该知道了。”韩悦听后一皱眉,桓伊急忙小声解释:“我是怕弥子壑子他们多日寻不到我们。”韩悦点点头,表示此事做了也就罢了。 夏侯惕稳坐那里,抿一口茶,捻起两粒五香豆,慢慢嚼着,似乎对这一段不感兴趣。 张骁继续讲:“也真巧,我在街上遇到这位夏大哥,蒙着眼,瞎溜达。”看来夏侯惕只告诉他姓夏,“我一想也不能不管他呀,于是就拉着他一起了。”夏侯惕微微一笑,任由他说。 “于是我们去了最大的酒楼,酒楼人咋,最好打听。你猜我们听到什么了?”桓伊一声“快说”,让他不好再故弄玄虚,“原来王导死了!” “王导?!”二人齐声惊呼 “你说的是丞相王导?”桓伊急问。 “对呀,就是你们晋朝的大丞相,王导。” “怎么死的?” “病死的呗,说是染风寒不治而亡。” “难怪朝廷急召掌笠回去,看来此事不假。”桓伊对韩悦说。 “当然不假了,我的消息,何时假过。我俩又去羊肉馆确认了,果然是死了。而且,我还打听到另一个秘密,你们猜,一直和我们同行的那位王公子,是谁?” “王公子?那个王劭王敬伦么?”桓伊回想起和掌笠在一起的那位白面公子,在上来后就没再看到他。 “对呀,我是在淮南王府时认识他的。没想到他居然是王导的儿子。” 连韩悦都心里一惊,这个王敬伦藏的好深,自己曾和他在箕山修行过三个月,他当时只说来自琅琊王氏,竟然没想到居然是王导的儿子。今天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惊,看来这二人真没白出去。 夏侯惕悠然地说:“桓温把掌笠留在军营,恐怕也是商量今后的站队之策。”三人纷纷点头表示有道理。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桓伊问韩悦。 “先离开再说。”桓伊和张骁表示同意。韩悦又看了看站在窗边望着夜空的夏侯惕,问:“星象还有异吗?”夏侯惕点点头,“不知何兆,总觉越来越有邪佞之感。”韩悦似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询他。 桓伊感叹道:“若有懂智子的天星诀就好了。”夏侯惕的身影微微一颤。韩悦心里也是一阵心酸,自己的前任智子自三年前失踪,他的天星诀可观星占斗,表里山河,通晓玄机,甚至预知未来。 东晋第一权重之人,大丞相王导,真的死了吗?确实。此时的丞相府已然被一片缟素所笼罩。家人奴仆个个脸色阴沉,低头匆匆,穿梭于各院之中。除长子早亡外,王导还有五个儿子,大家商议分了工,有的负责统筹安排,有的在门口迎送祭奠的官员,有的在灵堂守候,最小的在后宅陪着几位王夫人。而王劭就是和哥哥王治一起,负责诸事统筹的。 前日接到家书,时刻不停赶回来,终于见到了父亲的最后一面。此时的王导已经气弱如丝,家里其余四个儿子早在头两天就都一个一个单独交代清楚了,连同夫人和几个妾侍。现在唯独撑着一口气,等着这个虽不是最喜爱却是最像自己的儿子。王导已没有太多力气把事情交代完整,从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言语中,王劭听明白了,父亲交代他的两件事:一、退工部,进吏部。二、查清那些势力觊觎王位,并除之。司马氏在,晋朝在,晋朝在,王家在。 吏部虽与工部同级,但确实掌管人事。琅琊王氏多年来就是掌控了大部分当朝的人脉,才得以地位屹立不倒。让王劭进吏部,也是看中他心思缜密,性格平和,不外露。至于第二条,父亲没有多说,而是让王劭有空多去他的书房看看。 从荆州得到家书,马不停蹄回建康,到这两天处理葬仪之事,都没有睡一个囫囵觉,实在累的不行就靠在哪里眯一会,有人唤就立刻醒来。但王劭已经感觉不到疲倦,尤其是父亲最后交代他的那些秘事,虽然容不得他思考,但却像强心针一般令他亢奋。他只是希望尽快结束丧礼,投入到接下来的事情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竹林遇袭 第五十八章竹林遇袭 过了头七,安葬了父亲,几个兄弟便商议守孝事宜。全都守孝三年不切实际,毕竟都有在朝廷任职。王导的嫡长子王锐早逝,最小弟弟王荟提出由他留家守孝,自然得到了诸多反对。二哥王恬说:“兄长都在,哪轮到你来守孝之礼。既然我现在为长兄,守孝的事就由我来。你们对朝廷的尽忠职守就是对父亲最大的守孝。”王恬虽是王导妾室所生,平日也不讨父亲欢喜,但自小他在几个弟弟面前,却是很受尊敬的。王劭提议:“二哥常有军务在身,我和几位兄长小弟也都是有公职的,我们五个如果都尽满三年孝期,定是不利于国事。不如我们弟兄五人轮流在家里守孝,需要外务公干的,尽管去做就好。相信父亲九泉之下也不会因此怪罪我们。不知二哥意下如何?”几个弟兄互相看了看,点头表示赞同。但都执意要求至少要留家出了百日再说。 掌笠回到建康,曾与同僚一起去丞相府吊唁过,本以为可以见到王劭,怎奈丞相府聚集的各色人等众多,迎客的和灵堂的都没有他的身影,也不好意思专门去打听,只得暂且作罢。不料再见到王劭时,已是返回建康后半个月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再回过头说韩悦、桓伊、张骁、夏侯惕四人,既然桓秘说了第二天即可离开桓将军府,自然一刻不想多停留。天刚亮四人就已经准备停当,精简了从客栈搬过来的行李。夏侯惕也换上了那件紫色长衫,离开这里,尽快,四个人都一样的心思。 月亮门外的守卫不知何时已经撤了,院里静悄悄,估计桓秘还没起来,四人跟家丁要了四匹快马,家丁问是不是要去叫桓四公子,桓伊说了句“不用惊动了,替我们告辞便可。”便和其余三人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一路跑下来穿过荆州城街,问了路,直奔东门,到东门已然天光大亮,外来的行人商队也开始陆陆续续进城。四人下了马,顺着人流安静出城。出了城又跑了二十多里,见路边有个驿站茶寮,看整洁程度应该是官办的,四人决定下马休息一下。叫了几样吃食和粟饭,又吩咐店小二把马饮好,四人这才舒了口气,端起热茶好好喝一口。 桓伊问韩悦:“我们现在去哪儿?” 韩悦反问:“你传讯他们去哪里找我们?” 桓伊一愣,扭头去看张骁,张骁一脸无辜地说:“你只是让我挂出你们的暗号,可没说其他的。” 桓伊不好意思地说:“我疏忽了。” 韩悦说:“不紧,一路留讯下去,遇到了再做商议。如寻不到我们,他们三人应该也会回邈室等。” “藐视?谁敢藐视我们!”张骁又要不平。 “就是淮南的那个旧宅。王戎的一处老宅,名曰邈室。”桓伊这次居然没有瞪张骁,相反耐心给他解释。 “哦,那里啊。我记得,你们在那里给我治伤。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说过的一句诗:视此虽近,邈若山河,莫不是取此典故?”桓伊点点头。 韩悦问一直安静吃饭的夏侯惕:“你打算去哪里?”夏侯惕半闭着眼,没有回答。 离开茶寮四人继续向东北方向飞驰,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经过一片竹林小道。林间忽地一群小雀飞起,一阵沙沙的竹叶摇曳之声隐约传来。韩悦和夏侯惕都警觉地勒住了缰绳,张骁和桓伊还没反应过来,跑过几丈远才意识到二人未跟过来。回头看时,只见二人提着缰绳转过马头,背对着背,警觉地往两侧的竹林里观望。桓伊也意识到,这里有异。 张骁率先跳下马,躲到竹林旁,飞快掏出匕首拼命砍竹子,转眼身边就落了十几只竹枝,他又三下两下削成尖头,看来是要做成短箭头。其他三人也下了马,一拍马屁股,让四匹马跑出危险地带,自己则也矮下身单膝跪蹲在竹林边,紧张地猜测敌人会从哪处现身。夏侯惕早已抽出一条黑色纱巾,蒙在眼睛上,只要避光,他就可以看得到。 沙沙声越来越近,好像左边也有右边也有,看来人数不少。猛听到一阵嗡嗡哨音声,张骁大叫一声:“有箭,小心!”话音未落,竹林一侧便飞出数十支响箭,射向小道中间。若此时四人还在马上,定然躲不过去了。接着窜出十几个身穿绀色紧身衣的蒙面人,个个提着刀,直奔四人砍杀而来。 张骁单手持,另一只手上竹箭,一连几发,最前面的几个人中箭倒下,却丝毫没有后面的人继续往前上。夏侯惕此时已经抽出那日在屋顶亮出的银色长锁链,挥舞着,一条链子挥过去,逼退了半圈围攻者。好像中间有人指挥一般,一伙人分出两路,绕过锁链,奔向韩悦和桓伊。二人一个挥剑,一个用铁骨扇,迎战。竹林另一侧又窜出一二十人,把四个人分别围成四个小圈。 来者并非普通人,个个武功不弱,配合默契,把包围圈越缩越小。武功最弱的是张骁,他擅长的是骑射,平时最多是打打野兽,和近卫们过过招,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眼看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韩悦抽个空档,飞身跃过绀衣人,跳到张骁身边助战。 眼见这些人只多不少,不知有多少人,夏侯惕挥舞长锁链,尽量把包围圈扩大,然后对韩悦大声说:“你们先走!”围攻的人见夏侯惕蒙着双眼,以为他是瞎子,好欺负,却不知他才是这四人中最不好惹之人。锁链所到之处,必有伤者。 夏侯惕再次催促,韩悦狠了狠心,跟桓伊说了声:“我们走!”一把拉起张骁,飞身要走。绀衣人哪里肯放,紧追不舍。夏侯惕奋力拦住最前面的绀衣人,挡开一小段空档。这一段对轻功擅长的韩悦来说,就算拉了一个张骁,也足以够脱身了。三人躲进竹林,有一部分绀衣人也钻进竹林,紧追过去。另一部分人,继续围攻夏侯惕。 三人在竹林间牟足了气力,穿行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后面似乎追赶声听不到了,这才窜出竹林,继续沿着平整的小道往前,终于在一条宽河前停住。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张骁喘着粗气说:“歇,歇一会儿吧,我实在跑不动了。”桓伊说:“不行,这里还不安全。”他环望四周,远处河边有两间草屋,还泊着两条小船。想来是什么渡家的。三人没有奔向草屋,而是直接来到拴着的小船旁边。韩悦挥剑砍断其中一只的泊绳,,桓伊拉着张骁跳上船。张骁张了张嘴:“你们,不问问人家吗?”桓伊从腰间掏出钱袋,倒出两颗碎银,扔到了另一个小船上。船被撑了几下,就驶到了河中。 张骁伸腿瘫坐在船板上,边喘气边说:“你们这些中原世家公子,看着斯文礼道,其实比我们霸道多了。偷了船又给了钱,叫人说不出什么。” 辨别了一下方向,三人轮流撑船,一刻不敢怠慢。张骁问:“追杀我们的会是什么人?是那个桓秘?“桓伊说:“既然他说让我们走,肯定不是他。” 韩悦说:“应该是桓温手下。” 桓伊表示赞同:“也许我们错怪了桓秘,他看住我们也许就是不想让桓温知道。但后来他知道自己很难保我们周全,所以才让我们尽快走。” 张骁又问:“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 桓伊想了想说:“我猜想是那个驿站茶寮的人通风报信。” “可桓温为何要杀我们?” “要那石头!”三人一下子都意识到了。他们下洞几经凶险,还伤痕累累,出来后不可能一无所获。猜想是掌笠说了洞中所见所遇。可按理他俩没看到夏侯惕抠掉石头啊。看来院内果然有人偷听。 张骁掏出那块黑色的石头,摊在掌心,对着混沌沌的太阳光,端详着自言自语:“这黑不溜秋的小石头,能有什么神奇之处,让桓温敢对我们下毒手?他就不怕我王兄灭了他?”他又自言自语叨叨:“也不知那个大个子怎么样了。” 此时轮到的是韩悦撑船,他轻声说:“他叫夏侯惕。” “夏侯?!”桓伊和张骁异口同声叫出来。 冬日里的河水,原本是沉静而毫无生气的,就算在冬日下,也只是懒洋洋地泛着散漫的水光,但不知怎的,此时韩悦心中却泛起圈圈涟漪,仿佛手中的撑杆也开始随着波浪抖动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尸人解围 第五十九章 尸人解围 没有追赶上韩悦三人的绀衣人,很快又折回来,和其余的绀衣人一起,合围夏侯惕。他们心中形成了一个共同默契的目的:放走了那三人,回去肯定无法交差,所以必须带这个人的尸首回去。 倒在地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死的死伤的伤,但还二十几杀手。而夏侯惕身上也被砍了几道口子,他挥舞锁链的力道也逐渐在变弱变迟。他想退进竹林,想办法脱身。但绀衣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封住了他的退路,他向前,他们也向前,他后退他们也后退,就算他有再大的能耐,也终有耗尽气力的时候。 眼看夏侯惕处于危机之下,此时一个黑衣裹身,头戴黑色风帽,黑色面纱遮面的人,从天而降。他扶住受伤的夏侯惕,用干涩尖锐的声音说:“这些人,你就敌不过了?”夏侯惕一听声音,顿时双眉一舒,嘴里却是冷冷的口气:“你迟了。”那人说:“早不如巧。”说着他嘴里发出几声刺耳的哨声,尖锐至极,让人忍不住想捂耳。 绀衣人一看只来了一个帮手,权当是自投罗网,当然不放在眼里,他们继续原来的战术,封住二人的退路,想继续把二人困在包围圈。然后他们忽略了这哨声的危险。片刻间,从竹林里张牙舞爪地出来七八个怪物。说是怪物,不如说是怪人,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见他们手上并无武器,一个绀衣人用力举刀砍向最前面的一个怪人。那怪人根本不躲,刀还没到面前就被他一把抓了手腕,然后用力一掰,只听咔吧一声脆响,那是肱骨断裂的声音,接着刀咣当落地,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下来。甚至没反应出疼,一条手臂就废了,而那怪人并不罢休,他竟然拉过那个绀衣人,张开满是牙垢的大嘴,一口咬住了绀衣人的脖颈,绀衣人发不出声,但眼神已经露出极其恐怖地表情。接着一股鲜血顺着脖颈留下来。这一切发生不过瞬间,很多人都在忙着和那二人缠斗,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事情。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意识到了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从竹林中跑出来的那些怪人,已经如法炮制地咬死了好几个人。望着躺在地上睁着恐怖的双眼、流着血、抽搐着的同伴,剩下的人慌了,他们开始往后退缩着,任凭那个带头的如何催促,谁也不愿再靠近这些怪人半步。然而怪人们并未得到罢手的指令,所以他们继续张开饮血的大嘴,张牙舞爪地一步步逼近。见此情景,带头的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很快会被这些怪人吃掉。于是他一声吆喝,剩余的十几人以最快速度跑进竹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又吹了几声哨子,那些怪人突然站住,垂下手臂,微微侧着头,如木偶般停住了。黑衣人走到那些躺在地上的绀衣人旁边,一个挨着一个查看,有些还活着,只是受了伤,但看到刚才那一幕,也被吓的体如筛糠,生怕自己也被活活咬死。黑衣人又吹了几声哨音,小道远处出现了两辆无人的牛车,怪人们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把地上还活着的绀衣人一个个抬进其中一辆牛车,自己则钻进另一辆牛车。黑衣人扶着夏侯惕,坐上车辕,自己赶着牛车,扬长而去。地上只横七竖八留下几具尸首。 昏暗的大屋内,夏侯惕把整个身子泡在热腾腾的褐色药汤里,一只手搭在大木桶的外面,举着点燃的烟锅,边抽边闭着眼睛疗伤。 那个黑衣人此刻已经脱了风帽摘了面纱,那是一张精瘦干瘪的脸,那张脸不用美丑来形容,因为也许原本是美丽的,但现在只剩下面部骨骼外面蒙着一层皮。一双深凹的眼窝里,一双很大的眼睛,眼珠居然是黄色的。 他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斜着眼看着夏侯惕说:“阿惕,你这浑身的新伤旧伤,少见啊。”见夏侯惕没有理他,他又说:“听说那几位可都是晋朝有名的翩翩公子,你这怪物没吓到他们吧。”说完干笑着,接着说:“今天因你得福,又收获了不少好料。不过这些人是谁?” 夏侯惕闭着眼回答:“应该是桓温。” “原来是他养的杀手啊,怪不得身手不错。行吧,我收了。话说,你也真来得巧,如果晚两天,我就不在这里了。” 夏侯惕问:“去哪?” 黑衣人说:“我得赶回淮南。” 一听到“淮南”二字,夏侯惕猛然睁开眼睛,盯着他问:“为何?” 黑衣人见他终于来了兴趣,就故作神秘地说:“快有战事了。” “战事?谁和谁打?” “阿惕,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政事来了。这个我还不清楚,只是让我尽快返回淮南王那里。早点离开吧。哦,长老们传了话,让你回去呢。” 夏侯惕听到“长老们”三个字,咣当一声把手里的烟锅松开掉在地板上,又闭上了眼睛。 弃船登岸,三人向村民打听,知道离这里最近的襄阳城。雇了辆马车,三人到襄阳是天色已晚。进了城,张骁撩开车帘往街上张望,桓伊嘱咐他:“这里还是桓温的地盘,要小心行事。” 走着走着,张骁喊:“停,停,停车。”桓伊不解何时,叫车夫停了车。张骁跳下车,跑到对面一个酒肆里。桓伊摇摇头对韩悦说:“他就想着吃。”等了一会也不见张骁出来,桓伊不无担心地说:“他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二人刚要下车去看,只见酒肆里跑出来一个酒保模样的人,走到车前,跟车夫说了几句,递上一个碎银子,然后来到车帘处,对车上的人说:“二位公子请下车,到我们酒肆住下吧。”桓伊和韩悦对视一眼,下了车,跟着酒保警觉地进了店。 这家店不大也不小,堂内坐了四五桌客人,但并没有张骁的身影,二人开始警觉起来。桓伊问:“我刚才有位朋友进来,请问你们可否看见。”酒保并未回答,做了个请上楼的姿势,二人跟着他上了楼。 推开一间包间的门,只见张骁已经坐在桌旁,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大桌的酒菜。见他们进来了,急忙笑着招呼。等酒保退出关好门,桓伊紧张地问:“我不是叮嘱过,要小心低调行事。酒肆人多眼杂,你怎么还敢在这里大吃大喝?” 张骁耸耸肩,说:“那又怎样?这是我们张家的店,我想怎么吃怎么吃,他桓温能拿我如何?” “你家的店?”韩悦和桓伊一脸惊诧。 “对呀,我前凉张氏的店。”张骁边啃着一个鸡腿,边说,“你们赶紧吃,吃完咱们还得换地方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借宿清音 第六十章借宿清音 吃完晚饭,有人把三人领到后门。那里停着三:“回这位公子,那车夫和马车,都已经处理了,不会有人看见的。”桓伊和韩悦暗叹了一口气,又连累了一个无辜之人。 看来,今晚也只能暂住在此了。 翌日天明,便有人啪啪啪敲门,接着张骁和桓伊,带着四个年轻女子推门而入。他手一挥,不由分说,四个女子就开始给韩悦梳洗换衣。桓伊冲韩悦无奈的扬了扬眉,意思是“无奈,我也这么过来的”。 昨日的那位少妇带人端来早膳,张骁问:“昨日忘了问你叫什么?”少妇施礼回答:“小奴忘忧。”“忘忧,我记下了,回去给你记一功,还有昨天的掌柜,襄阳城的都有赏。”少妇忘忧听了,高兴地一个劲谢恩。 桓伊边喝着上好的白茶,边问:“你怎知襄阳有你的人?”自从进了酒肆,张骁就立刻恢复了小王爷的派头。他仰着头,不无得意地说:“我并不知道襄阳有前凉的人。我只是看到酒肆门口挂着一个土黄色的幌子,就进去咯。” “挂个土黄色的幌子,你就敢进?”桓伊被他这么漫不经心不加求证的不严谨的态度,“你就不怕是桓温的眼线?” “也不只是土黄色,上面还要有前凉王室的家纹。”忘忧低声补充道。 “以后你们要在哪儿遇到了什么难事,就去找挂着牛角纹饰的土黄色招牌,跟他们提我。”张骁说。 “你们前凉在中原究竟布了多少眼线?”韩悦问道。 “那我就不知咯。反着从太祖爷爷那时就应该开始布局了吧。你知道吗?”张骁扭头问忘忧。忘忧捂嘴笑着摇头道:“小奴连襄阳城都不知,何况是整个中原呢。小奴只知道这里有多少位姑娘。”她偷眼看了看小王爷和二位公子,都似乎对她这个玩笑话毫不理会,心里明白这三位都不好女色。 “忘忧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韩悦问。 “这,王老板还未来消息。我这就差人去问。”忘忧施了礼带着人退了出去。 “等等,你再让他们打听一下,有没有一个满头银发的年轻人的下落,他常穿一身紫衣。”张骁一脸正色地吩咐道。 小王爷,此人是?”忘忧问。 “他叫夏侯替,我的救命恩人。对了,韩大哥,是哪个替字啊?”张骁问韩悦。 “朝乾夕惕的惕。”韩悦没想到张骁此时还能想起寻找夏侯惕。 “小奴遵命。” 这里白日很安静,忘忧怕三人在屋中憋闷,特地送来了书琴之物寥以解闷。过了未时,那位酒肆的王掌柜终于来了,还跟着几个人,一看就是有武功之人。城里已张贴了三人画像,冠以盗宝之罪。张骁冷笑道:”盗宝?桓温真个无耻小人。我回前凉后,定叫王兄发兵荆州。挖了他的老巢,看看他有多少宝贝。” “都说桓温虎狼之心,看来传言不假。庾亮将军一世的英明,竟然会重用此人。”桓伊不无感叹。 “小王爷息怒。当下最当紧的是早日离开荆州地界。我等商议,明日派人以送亲的名义,护送小王爷和二位公子出城。不知小王爷意下如何?”王掌柜说。 “随你们怎么安排。总之,越快越好,省的夜长梦多。对了,出了襄阳,我们下一站去哪?”张骁问桓伊。 “小王爷是会前凉还是另有所往?”王掌柜问。 “他们两个要去淮南,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跟着他们一同去吧。” “如去淮南,那只有取道豫州,走水路或许更快些。” “好,你去安排。豫州也有我们的人吧?” “有肯定会有,不过属下不知,属下将小王爷送至荆州界,那里的人应该与豫州有交。” 商议妥当,王掌柜又和忘忧等人商议明日送亲事宜,暂且不表。 次日卯时刚过,忘忧就带着七八个女子来到小院,张骁还迷迷糊糊就被叫起。忘忧说要打扮新娘子。张骁和桓伊都把目光投向了韩悦。他最俊,自然也最适合男扮女装。一身新妇的红妆打扮起来,韩悦果然比女子还要美,看得几位姑娘都啧啧称赞。 张骁是王爷,自然不能做男扮女装这种有失皇家风范之事,于是让他扮装新郎,为了不被看出容貌,脸上粘了胡须,下巴上还粘了一个硕大的瘊子。 桓伊则扮装成乐手,混迹在鼓乐班中。这个比较好混出去。 三人被忘忧和一群清音小班的姑娘们打扮得面目全非,收拾停当也已天光大亮了。一行人来到大门外一看,王掌柜不知哪里找了那么多人,送亲队伍竟然浩浩荡荡三十余人。光鼓乐手就有十人之多,轿夫八人,昨日的几人已经装扮成抬着嫁妆的家丁、车夫。 此时忘忧也换了一身水粉色的新衣。她作为琴音小班的班主,自然是承担起娘家长辈的身份。送亲之事昨日就借姑娘和客人之口传了出去,引来很多围观的四邻和路人,纷纷向忘忧和新郎道喜:“琴音小班嫁女,喜事喜事。” 张骁一边拱手假意回礼,一边低声问忘忧:“你倒告诉我怎个原委啊,我是谁,娶得又是谁。路上若有人问,我说漏了怎好?” 忘忧边笑着回礼,边小声说:“你是豫州一个典当行的少东家,叫屠禄,纳妾,娶的是我们这里的如玉姑娘。都是实名之人,不必担心,我会一直跟随。如有盘问,装结语即可。”结语就是结巴。张骁点点头。 有人朗声唱和:“吉时已到,起轿!”鼓乐声顿时响起,一行送亲之人,浩浩荡荡向襄阳城外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识破乔装 第六十一章识破乔装 穿大街,出襄阳,哪里是官道就走哪里,哪里热闹就钻哪里。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引来不少围观的人。张骁坐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好像自己真的是新郎官。韩悦坐在轿子里,时不时偷偷掀开盖头,透过轿帘缝隙往外看。就苦了桓伊,红白喜事的鼓乐队没有吹箫的,为了挡着脸,给他了一把大锁呐。这一路,吹的他腮帮子都快肿了。 一路都很顺,一则凭清音小班在襄阳城的名头,都不知道她家与达官贵人都有关联;二是忘忧会做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打点过来。好容易到了一家驿站,再往前走就到了荆州和豫州的交界。忘忧终于让大家在此休息。桓伊累的也顾不上形象,也学着乐手们,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揉着腮帮子。 一杯温茶递了过来,桓伊抬头一看,忘忧正端着茶壶,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嗓子早就吹得冒了烟,连话都懒得说,接过茶杯一口吞下去,顿感清凉彻喉,不由得一口气喝了五六杯,才感觉嗓子稍微舒服了一点。这才想起自己的公子身份,急忙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刚才自己牛饮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张骁此时背着手踱着步走过来,看了看忘忧,又看了看桓伊,一咧嘴:“我看你们倒挺合适,要不这新郎新娘,换你们来做如何。我一路上嘴都快笑歪了。” 忘忧一听这话,脸腾地红了,娇嗔道:“小王爷真是说笑,桓公子怎么能看得上我呢。”桓伊倒觉得张骁建议不错,他是真心不想再做这个吹手了。 忘忧看着桓伊俊俏的脸,不无心疼地说:“你也真是实在,不会装装样子么,还真吹啊。”幸好这句话说得轻,桓伊没有听到。 抬轿和抬嫁妆这些重体力活,忘忧自然更舍不得让桓伊做。想想前面就是豫州界了,不乔装也应该没什么大碍。 终于换回长衫的桓伊,和张骁来到停轿的房间,韩悦已除下盖头,被人扶着下了轿。韩悦看着桓伊有些红肿的两腮,关切地问:”这脸?”桓伊不好意思说,张骁替他答了:“这一路上,就数他锁呐吹得响,腮帮子不肿才怪呢。”惹得物理的人都不由得忍俊。 “一路上所见都是我们三人的画像,桓温不捉拿那个夏侯惕么?”桓伊有些不解。 “不会吧,你不说我还没留意。忘忧,你确认就捉拿我们三人么?” “张贴的画像确实只有小王爷和二位公子,且未提及名姓。并无他人。” “难道,夏侯惕已经在竹林被他们。。。”张骁说了一半没敢再说。眼前顿时浮现出大个子被乱刀砍中的样子。韩悦的脸色开始往下沉。 这时驿站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忘忧带了两个婢女出门去看。过了一会就听到忘忧的声音传过来:“几位军爷,新妇在屋里呢,几位进去不合适吧?”“少啰嗦,我们奉命捉拿盗贼,任何人都不得阻碍。”屋里还有两个婢女,一个飞快抄起盖头盖在了韩悦头上,另一个扶着他钻进轿子。张骁还是新郎打扮,只有桓伊卸了妆办,不知如何是好。这屋里也没什么可藏身之处。说话声越来越近,忘忧还在努力拖延,但看来是阻拦不了,桓伊情急之下,一扭身躲到了轿子后面,而两个婢女也很有默契,合力把轿子往墙里推了一把,总算挡住了桓伊。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屋里的三个人都假装被惊到,只见四五个官兵模样的人闯了进来,后面紧张地跟着忘忧和几个随从。几个人对照着画像看了看张骁,然后指着轿子说:“去看看这里有人吗?”一个兵士走过去一把掀开轿帘,没想到轿子里面还真端坐着的一个人,反倒吓了他一跳。他急忙喊道:“启禀队长,这里有个人!”当官看了看轿子里的人,又看了看忘忧,问道:“这是谁?”忘忧急忙上前陪着笑说:“她就是新妇,我们清音小班的如玉姑娘。我们就是送她的亲。哦,这位是新郎。”边说边掏出一小包银子,往当官的手里塞。 当官的挥手一挡,拒绝了忘忧的银子。“新妇旧妇,看了才知道。”说着伸手一把,蒙地揭开新娘的盖头。韩悦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立刻呈现在面前,韩悦低眉垂眼,面无表情。那为首的队长对着韩悦的脸盯着看了好一会,屋里几个人按捏一把汗,以为他看出来什么。 张骁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喊道:“你,居然敢掀她的盖头!”两个兵士立刻挡住他。那为首的队长,听到有人说话,这才慢慢转过身,侧脸看了看张骁,又看了看轿子里的新妇,嘴角一扬笑着对忘忧说:“早听闻清音小班的姑娘个个色艺双绝,而且只接待达官显贵。多好的一个美人,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勺货?” 张骁问忘忧:“勺货?什么是勺货?”忘忧没敢给张骁翻译,因为这勺货是荆州土话“蠢笨之人”的意思。她陪着笑跟那为首的队长说:“官爷,这位屠公子是豫州有名的富家少爷。我也舍不得把如玉送出去啊。可这个不等人啊。。。“忘忧说着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个弧度,几个兵士看了会意的大笑起来。为首的队长连连啧啧感叹:”可惜可惜,真是可惜啊。“说着不怀好意地也大笑起来。几个人转身出门,走到门边,为首的队长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冲着张骁说了一句什么话,张骁没听懂,他又说了一遍,张骁一脸茫然地看看忘忧。忘忧也没听懂。为首的队长眉头一皱,脸一沉,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几个兵士立刻也抽出兵器,拦在门口。忘忧急忙说:“官爷,你这是?” 那为首的队长说:”你究竟是谁!” 忘忧陪笑解释:“这位是豫州的屠记当铺的屠公子。” “豫州的屠公子,豫州或许有姓屠的,但绝对不是他!” 官爷说笑,怎么可能不是呢?” “是豫州的,方才我说豫州话,他居然听不懂?” 张骁早就忍不了他,大声回道:“我当然听不懂豫州的狗话。”那人一听他骂自己,立刻举手一挥,说:“这些可疑人等,都给我带回去!”几个士兵呼啦就要为上来。 看来这次只能来硬的了,张骁抢先一步,伸手抓向为首的队长,他想先制住为首的,把事态控制在这个屋子里。岂料那人也不弱,早有防备,张骁刚一动,他就急忙退到门边,几个兵士举起妖道,立刻挡在他和张骁之间。 忘忧大声冲外面的人喊:“拦住他,不要放走一个人。”外面的家丁们立刻抽出兵器。为首的队长一看冒出来那么多的人,立刻掏出军哨拼命吹起来。张骁明白这是军中传讯的工具,他说了一声:“糟糕,快走!”桓伊和韩悦也分别从轿后和轿内出来。桓伊一露面,几个兵士立刻喊起来:“队长,队长,就是他!”为首的队长一看桓伊,果然和画影通缉的人模样相仿,他恶狠狠地说:“果然是你们!一定要看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话音刚落,几人就出手,要与士兵交手。 这几个兵士自知武功够不上和他人过招的资格,他们并不上前,而是退到房门外,借手中兵器之长和门之窄的优势,护住房门,不让屋里的人出来。院里,为首的队长已经和几个家丁交上了手。 韩悦说”他们在拖延时间,等待救兵,我们必须冲出去。” 张骁说:“看我的。”说着他冲桓伊对视一下。只见桓伊冲到门口,几个士兵立刻堵上来挥舞着刀,冲他砍去,眼看快要挨到刀了,桓伊一跃而起,往房梁上窜起,身后已经准备好短弩的张骁已经连发三箭,士兵哎呦呦几声,就伤了两人。这时房门就露出空档,韩悦一个侧身闪到屋外,回手一道寒光,短侧剑就砍倒门外的另一个兵士,另一个兵士想再冲上去,被韩悦剑尖指着没敢妄动。屋里的人鱼贯而出。 鼓乐手和轿夫都是雇来的,此时一看动了刀枪,早已躲到不知哪里了。只剩下忘忧带来的七八个家丁和韩悦三人。他们刚冲出驿站,就看见管道两头都被大批的官兵堵上了。为首一个年轻武官,浓眉朗目,骑着一匹青白色战马,一身乌黑的盔甲,外面套着猩红色的战袍,手里倒提着一把乌铁长刀,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相别豫州 魏晋风云第六十二章相别豫州第六十二章相别豫州 众人见一员红袍乌甲的小将路拦住,只得停下脚步。互相对视良久后,那位小将开口:“你们就是桓将军要抓的人么?”这时从驿站院内跑出来刚才巡查的那个队长,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他看到救兵来了,立刻跑过来,大声说:“小将军,就是他们!”说着还从怀里掏出告示展给红袍小将看。红袍小将在马上瞟了一眼画像,又看了看面前的几人。一个是满脸胡须的粗汉,一个是身穿龙凤红袍的新妇,另一个倒是和画像有几分像。后面跟着一个美貌少妇和几个提刀的大汉。 红袍小将很平和地问:“你们所犯何事,桓将军要捉你们?” 张骁说:“我们什么都没做,是那桓温狗官栽赃我们。” 红袍小将一听他说“桓温狗官”,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哦?你是何人,如何说他栽赃?” 张骁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后面的忘忧扯住了衣衫。他是前凉王爷,如果在此现身,定会引起更多时段。真要被抓,那就是两国之外交了。 桓伊也明白了忘忧的意思,他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谯国桓伊,路过荆州访友,前日还在桓秘公子处盘庚,今日却不知为何被桓将军下令捉拿。” “将军,别跟他们啰嗦,先绑了带回去再说,免得他们再使诈跑了。”刚才那个领头的队长怂恿红袍小将尽快抓人。 “哦?你就是谯国的桓叔夏?”红袍小将听了,翻身下马拱手施礼:“在下庾龢庾道季,久闻桓公子大名。“ 庾道季,桓伊和韩悦对视一眼,交换眼神“他是庾亮之子。”“是敌是友?”“静观”。 桓伊拱手还礼:“原来是庾将军的公子,失敬。” “我想一定有些误会,各位先进驿站详说,在此未免引路人猜忌。”庾龢此话说的得体。于是一大伙人又都退回了驿站。那个队长本以为撑腰的来了,还没等替自己出气,还让人家互相认了亲,实在憋屈。他还想跟庾龢说,庾龢一挥手,让所有人等都退到一旁,他把刀递给旁人,自己只带了一个随从,走进驿站。 进了大厅,他请大家落座,馆驿的人自然认得庾小将军,连忙端上好茶。庾龢看韩悦的坐姿,不想女子左派,便问桓伊:“这位是?”韩悦见他如此宾礼相待,也不好再瞒下去,于是主动站起身拱手:“在下颍川韩悦韩洛川。形势所迫,不得已如此装扮,让庾兄见笑了。”庾龢听罢不禁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洛川公子,怪不得如此美貌。”韩悦也觉脸上无光连说“惭愧惭愧”。“这位公子想必也是乔装改扮的吧?”庾龢指的是张骁,在他看来,既然这两位都是名士公子,那么另一个同行之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韩悦介绍说:“这位是舍弟射天。”他没有直接说出张骁的名字,说的是他给张骁取的字。 “原来是洛川公子的贤弟,那也自是一家人了。不知三位公子来荆州所为何事,又如何与桓将军有了误会。” 天下皆知庾亮将军为人宽容正直,心系天下胸怀百姓,将门出虎子,想来他的儿子也不会差到哪去。于是桓伊就把为解鸟虫篆之谜,如何来到荆州,在凿齿先生家中遇到桓温,又如何进入能如寺的地洞,桓秘如何让他们离开,到如今被通缉,大概说给了庾龢。当然也隐去了不少细节,以及阴兵符、还有黑色石头的事。张骁一旁补充道:“我们还有一个朋友,为了救我们脱身,在竹林被一伙绀衣人劫杀,至今生死未卜。” 庾龢听到“绀衣人”三个字,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但这个小变动,并未逃过善于察言观色的忘忧和冷静细致的韩悦的眼睛。难道绀衣人和他有关? 等二人叙述完毕,庾龢说道:“庾某大致听明白了,三位兄台不必介怀,桓将军也许并非恶意,或许是属下们执行有偏,误解了桓将军的意思。现在北方不定,常有贼人流窜。所以下面的将士在行事时难免有些过激。忘三位海量。”一听北方不定,常有贼人流窜,张骁差点跳起来,这分明是在骂自己是流窜犯啊。“北方人怎么了?北方人就都是贼人了?”桓伊和韩悦赶忙拉住他,防止他再多说,露出身份。 庾龢也没想到这位射天公子反应那么大,也觉得自己言语有些偏颇,赶忙解释:“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家父一直心系北方,想早日收复。所以在下也深受其染,不由得口不择日。自然哪里都有好人,哪里都有歹人。” 此话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忘忧心头一动。 “三位兄台,着急离开荆州,是有何所往么?” “我们要赶回淮南,离家多日,怕家中挂念。”桓伊回答。 “既然如此,确是要归心似箭。这样,三位兄台尽管赶路,桓将军那里,我会解释。不必担心。”说着,叫来亲信随从,“传我命令,三位公子出豫州,沿途不得任何阻拦。” 庾亮为荆州豫州九省镇西大将军,自然势力大于桓温。将军之子的命令,谁敢不听。亲信传令去了。 庾龢一直把他们送到豫州地界,临别,他特地拉着桓伊,有些不舍:“久闻桓公子,音律超群,且文采卓群,今天有幸结识,还未好好讨教,又要匆匆而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桓伊没想过自己的名气会比韩悦大,竟然让这位庾公子那么看重。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还是礼貌地道了别。他并不知,在以后的仕途之路上,自己和这位庾龢都是带兵的将才,而且还有联姻关系,现在的惺惺相惜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吧。 有了庾龢的命令,一路上再无人敢拦他们。忘忧悄悄对张骁说:“小王爷,看来荆州要有异动,我们要尽快通知到前凉才好。”张骁纳闷地看着忘忧:“什么异动?我怎么没感觉到?”忘忧又说:“听那位庾龢的话,似乎庾亮有意北伐。”“北伐?”张骁瞪大眼睛,忘忧急忙示意他不要声张:“小奴必须尽快赶回荆州城,再详细打探。小王爷最好也回前凉,如果真起战事,小王爷在此就是万分危险之事,如果被庾亮知道您在中原,定会以此威胁前凉朝廷。”张骁听了她的话,没有说话。 他一个人在马上默默地走了好一段路,连韩悦和桓伊都诧异,从没见过他那么安静过。 张骁在想事情,想刚才忘忧说的话,想第一次来中原遇到的,种种的人,种种的事,想起自己的身份。自出生起,他就是小王子,长大后封为肃海王,自由自在,为所欲为。跟着掌笠,跟着韩悦桓伊,就连夏侯惕,也对他也都是救命之恩。而他这个王爷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忘忧说要打仗了,庾亮要北伐,攻打前秦,前赵,也会打到前凉,那前凉安居乐业的百姓,就要受苦受难了。想到此,张骁心中腾起一团火,他要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臣民,保护自己的母后。 张骁猛然抬起头,对着前面的韩悦和桓伊大声说:“韩大哥,桓大哥,我要回去了,不能和你们回淮南了。” 听到张骁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二人都回过头,惊诧地看着他。张骁又说:”和你们在一起,我非常开心,你们让我学会了很多。你们在为你们的国家做事,现在我也要回去保护我的国家。也许快要打仗了,不管将来两国如何,我们始终都是兄弟,都是知己。“ 韩悦和桓伊惊讶地看着张骁,这几句煽情的话,从张骁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诧异,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不过对于深明大义、通晓时事的他们,听了张骁这几句话,心里反而有些欣慰,二人对视一笑,心里都在说:“他长大了。” 在豫州分手,张骁北上,桓伊和韩悦往东奔淮南,忘忧则回到荆州。 分别时,张骁把自己那把镶着宝石的匕首送给桓伊,说:“桓大哥,拿着这把匕首,你随便进挂着有牛角纹饰的土黄色招牌的店铺,给他们看,他们都会听你吩咐。“桓伊接过匕首,使劲握了握张骁的手。 张骁又转过脸对韩悦说:“韩大哥,我很喜欢你给我取的字。下次再见面,我一定给你带我们前凉最好的貂皮大氅。”韩悦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对了,还有那位夏侯大哥,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我一直想跟他道谢,射伤他,他也不怪我,还救了我。很想让他尝尝我们关外的烟草。”提到夏侯惕,张骁那双大眼睛,竟然泛起泪花。韩悦安慰道:“他是个奇人,肯定不会有事。相信我们会再见到他的。”张骁点点头。 看着张骁和随从离开的背影,桓伊抽出短箫,轻轻吹起,韩悦和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兴于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兴于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兴于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张骁听到二人的箫歌之声,不由得笑了,他扬起手,往后使劲挥了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桓庾之谋 第六十三章桓庾之谋 庾龢回到将军府,见过父亲庾亮。此时这位镇西大将军庾亮,正披了一件斗篷,一个人坐在华亭,对着棋盘上一副残局,默默沉思。庾龢走到身后还未曾发觉。庾龢轻声叫了一声“父亲”,庾亮才过转头,看到庾龢,问:“朝廷有消息了?”庾龢摇摇头。庾亮轻叹一口气,又转头去看棋盘,嘴里说:“有何事么?” 庾龢本想禀告父亲,说桓温栽赃并传令捉拿桓伊韩悦等人的事,但看到父亲如此心不在焉的神情,他忍住了,只是说:“孩儿今日去巡查荆豫城界了。” “哦,好。记得每日勤加操练,不得怠慢。”庾亮依旧双眼盯着棋局说。 庾龢只得匆匆告辞离开了,他不想这些繁杂小事打扰父亲,也深知父亲现在心已飞走了,飞过建康,飞过长江,飞向北方。 庾亮一直想举兵北伐,收复北方失地。为此,多年来他一直在荆州 厉兵秣马,操练部队,希望有朝一日朝廷可以恩准他发兵征讨北方诸国。尤其是近年来,他接二连三不断上奏朝廷请战。然而所有关于北伐的奏章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这都已经成了庾亮的一块心病。 另外庾龢还顾虑的就是,多年来父亲非常器重和信任桓温,不,是越来越。就连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话,也未必能听进去。“看来有些事只能靠自己做了。”庾龢心里暗叹道。 回到自己的书房,庾龢叫来心腹庾栌:“庾栌,桓温豢养死士一事,你可曾听说过?” “属下确有耳闻,也去查过,但一直没有查到真凭实据。”庾栌答道。 “不是说派人盯着他吗?” “确实是日夜盯守,也在桓府安插了内线。但据查,桓府内并无死士。我猜想,如果他真的豢养死士,应该安置在另在其他地方吧。” “你今天也听到了,桓伊他们在竹林遭一伙绀衣人劫杀。这绀衣人,会不会就是桓温豢养的死士?“ “这个有可能。”庾栌说,“不过,为何他要追杀三位世家公子?不怕得罪几家世族吗?” “怕呀,他当然怕,所以他先是派人暗杀。杀不成又捉拿,而且你没看告示上并未提及姓名。就算是被知道了,他也可以说是误抓。” 看来他真是老谋深算。” “和他比起来,我们的心智差得远,所以要提起一万分精神来对付他。你派人去查,是在哪里的竹林。不,你亲自去。” “是,属下这就带人亲自去查。” “另外,不许声张。我们派人到桓府,你以为桓温就不会安插人在将府吗?” 属下明白。既然事情发生在荆州城,属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蛛丝马迹。”庾栌办事沉稳,当年庾亮把他派给庾龢,也是要他好好辅佐和保护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些年,二人的感情已如兄弟般坚实和默契。 庾龢看着庾栌走出去的身影,英气逼人的脸色,闪过一道肃杀之气。找到死士的证据,就抓住了桓温叛逆的小辫子,一定要在父亲面前揭露出他的嘴脸。 而与此同时,桓府也来了一个人,此人正是日间差点抓到桓伊韩悦等人的巡查小队长。他见到桓温,把白天如何发现他们的行踪,如何窥察马脚,如何在就要抓住之时,却被庾龢给放走了,都一一说给桓温,当然其间也添油加醋地渲染了自己如何机智过人,如何奋勇擒敌的种种英雄表现。 桓温对他那些细节描述根本不感兴趣,他只关心结果如何。既然结果是人跑了,那么过程就毫无意义。他伸手捋着硬茬的胡子,陷入了另外的沉思。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庾龢,庾道季。” “是呀,就是他。您要抓的人,他却偏要放。分明是跟将军作对,不把将军您放眼里。”那小队长连连挑拨着,他心里有气,本来是立功领赏的事,结果被庾龢给搅合不说,还让他白白挨了那群人的一顿打。 “庾龢不但放他们走了,还传令让荆襄九郡的各个关卡都不得阻拦。这不就等于给他们发了通行令了。”他继续说着。 “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桓温打断他的话,问。 “这个,这个,这个,属下没听清。是,是,是什么南。” “什么南?淮南?” “对对,好像是淮南。” “你确定?” “确定,属下确定他们说的是淮南。去淮南正好要穿过豫州。” 桓伊听了胡子动了动,似乎是笑了。他说:“来人,带他下去领赏。这次干得不错,以后好好盯紧,不会亏待你。” 那小队长连连作揖致谢,走了。 桓温问站在一旁的副将吉安:“最近庾亮在干什么?” “回禀将军,他好像除了偶尔巡视兵营,其他时间就躲在府里。如果有什么事也大都去府里找他。别的也没看有何动静。” “估计是等朝廷的回音等得心急如焚,在家转磨子吧。”桓温哈哈笑道,“那我们就帮他促成心愿。” “将军不是一直反对庾将军北伐吗?怎么此时又要帮他促成?”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天时地利都已经到了,我怎能不顺势而为呢?” “将军指的天时地利是?” “听说不久前王导死了。此人历来主和不主战,拥立先帝,安隅江右,隔江而治,原本就是他的主意。这也就是为何庾亮几番上奏,都音信全无。有这个王丞相在,谁也休想北伐。现在王导死了,朝廷内肯定都在争夺丞相之位,急于建功立业,而北伐是最容易建功立业的。此为天时。” “既然有天时,将军必已有地利和人和了。”吉安听得直点头。 “以前我在荆州,全靠庾亮提携,尚未安稳。如果北伐,他肯定要我一同前往,弄不好还要当先锋,那岂不是送死?现在一大半荆州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北伐,镇守荆襄老巢的重任自然就会交给我。如果北伐胜,他必加官晋爵,不会再回到荆州。如果败了,就算朝廷不降罪,他也没脸面再回此地。所以,不管他北伐胜败如何,这荆襄九郡都是我囊中之物。这就是地利。” “将军果然厉害。” “厉害的人不是我,而是在淮南。”桓温说到此,脸上露出得意地笑,“我们就要依仗靠帮庾亮完成他的北伐大愿。” “那个曹弑,还在荆州吗?马上给我请来。”桓温吩咐副将。 “遵命。另外,四公子还在后院禁足,是否。。。” “关着吧。这小子居然背着我,吃里扒外。若不是他趁我在军营期间,私下放走他们,我早就拿到阴石了,还用得着到处捉拿。不过,没有他们,我桓温想要的东西,一样可以拿得到。你派人尽快把能如寺的地洞给我打开。” “是。属下这就安排。将军也相信阴兵符的传闻?”吉安问。 “既然那么多路人马都在热衷于寻找阴兵符,就算它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肯定也是个好东西。都送到嘴边了,我们为何不要?就算现在对我们没什么用,将来也可以拿它当筹码交换些什么。” “将军所言极是。我这就派人去如能寺。” “先逼着那些和尚们想办法下洞打开。实在打不开了,就炸了。“ ”炸了?那地洞岂不是就塌了?千年的能如寺恐怕估计也不保。”吉安惊讶地看着桓温。 既然都打不开了,还留着做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人也休想得到。对了,这两件事,都要避开庾龢的耳目,这小子,一向与我作对。”桓温叮嘱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难得夜谈 第六十四章难得夜谈 亥时已过,夜凉月高。曹弑,那个平日黑衣袭身、斗篷遮面的神秘人,此刻却一身轻衣,坐在高高的屋,确是适合阻击埋伏。 小道上果然各种印迹十分纷杂。庾栌示意大家仔细搜寻。一路寻着印迹往前,开始出现斑斑血迹,用手指摸了摸,已经干了。再往前,血迹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很大的一滩,看来死伤的人不在少数。可现场连一具尸体都没有。这里到底出现过多少人? 本以为很难查到蛛丝马迹,没想到到处都是线索,却和没有线索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审如能寺 第六十五章审如能寺 如能寺。 进山的路几天前就已经封了,任何闲杂人等不得上山,更别想进寺。到处都是桓家军,足有二三百人。主持悦能和几个大和尚都被分别关在各自的禅房里不得随意走动,其他和尚则被集中关在后院,一天只给一次吃喝。 吉安走进寺院中,让手下都留在殿外,自己一个人走进空荡而昏暗的大雄宝殿。他环顾了一下殿内,只见中央佛龛之上供着三尊高大的佛像,依次是燃灯佛、释迦牟尼佛和弥勒佛,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也就是世人称为的“纵三世佛”,周围墙上画着五世轮回的壁画。 吉安先是走到佛龛前,挑了挑佛灯的灯芯,又拈起三柱香,举在额前。插了香,他倒身跪在佛龛前,双手在胸前合十,心中默默念叨“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念罢,又深深地拜了三拜。 吉安本不信佛,因为桓温很尊重凿齿先生,而凿齿先生的挚友又是高僧道安,所以吉安常会听他们讲一些佛教中的道理,觉得有理。时间一长,也耳闻目染了很多。跟随桓温多年,跟着他也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时间长了以为自己心麻木了,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心生愧疚。不知会不会像佛教所说的,会有报应,荆州城几大寺院庙宇,庾亮和桓温都有供奉,所以偶尔他也会一去寺庙烧烧香,听听讲经,那时确是内心会平静很多。他暗中感叹:希望自己也能来世归为正道。 走出大殿,吉安要先去见一见主持悦能,如果他愿意说出地洞秘密,那自然最好,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荼炭。 悦能方丈是个清瘦矮小的古稀老人,他坐在禅床上闭着眼睛,听到有人走进来,缓缓睁开眼,看到是吉安。 吉安对悦能作了个揖,说:“方丈大师,这几日多有得罪。我是奉桓将军之命,特来问方丈大师一些事情。” 悦能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说道:“我不知。”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尚未问,大师已经答不知。大师真的不知么? “贫僧不知吉施主所问何事,也不知其事的答案。故答不知。” “这寺里,地下到底有何神秘?身为方丈主持,大师不会不知吧。”吉安不想和他辩机,知道自己辩不过,再说辩来辩去也没什么用,自己是军人,军人的天命就是服从。 “如能寺建寺七百年,贫僧今年不过七十,怎知七百年前是先有寺还是先有洞。我答不知,并非诳语。” “难道世代方丈没有传下来过什么秘密么?” “也许有,但上一代方丈并未传我。” “如果你真的不知,为何他们下洞时,几个和尚也要跟着?我家四公子当时在场,说下洞的和尚分明是有备而来、训练有素。这有何讲?” “阿弥陀佛。”悦能闭上了眼。 “我知道你们出家人,不想说就念阿弥陀佛。别忘了庾将军和桓将军可都供奉着贵寺呢。我本是好意,先来问你,你若不肯如实相告,那我只能自己去找了。就算我找不到,也会再派其他人来。到时候能不能保得住这近千年的古寺,不是我说了算。”吉安说的很平静,这是他一贯作风,并不是要威胁悦能和尚,他说的都是实情。 “你们到底要什么?”看来这番话触动了悦能,他再次睁开眼睛。 “阴兵符。”吉安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 “阴兵符?老衲从未听过寺中有此东西。”看他表情不想说谎。 “你未听说阴兵符,那这如能寺的地下藏着什么,你总知道吧?大费周章修了如此机关重重的地洞,不会什么都没有吧?” “老衲自小长在寺中,从未见过地洞开启。自然不知下面藏着什么。如果只是个传说,那不如就当它是个传说。” “传说?什么传说?”吉安一听果然有门道。 “众说周知的传说而已。” “你且说说。” “都相传如能寺的创建者是楚国王族熊氏后人。而这座寺庙所在之处,就是楚王自尽的地方。无论是想要楚王,还是想要楚国,这都是千年的往事了。过去心不可得,不可得啊。” “你真的没有下过地洞?” 悦能摇了摇头,再次闭上眼睛。 吉安知道这老和尚肯定知道,但不会说给他。只能从其他和尚入手了。不过既然已经确定跟楚国王室复国有关,那么也就不算没有收获,阴兵符不是据说可以起死回生么?于是吉安退出方丈室,吩咐守门的兵士看好了他,不得让任何人接近。一起下洞的和尚一个也没再出来过。那么接下来就要去找那个雨夜一起去后山的其他和尚聊一聊了。 后院的几个柴房和杂役房,关满了和尚。把那日去后院参与救援的和尚都提到了院子里,共五人。吉安背着手,一个个看过去。看他们的身材魁梧健硕,应该是属于武僧之类。 吉安问:“你们那日去过后山的地洞?” 几人都不说话。 “你们知道怎么下洞?” 依旧默不作声。 ”地下究竟有什么?” 依旧三缄其口。 “好,我三个问题问完了,不会再问其他的。来人!”有兵士搬过一把椅子,他坐在院中:“现在开始每隔一炷香,便杀一个和尚。直到你们开口说话为止。”有兵士已经在院子里的香炉里插上了一炷香,香尽,吉安把手一挥,兵士从柴房里拉出一个和尚,手起刀落,和尚应声倒下。 几个和尚没想到吉安做事如此果断,连容惊呼和求救都没有。 这是桓家军一贯的作风,只听命不顾命。柴房里已经传出一阵惊呼。 第二根香又插上,很快又燃尽,第二个拉出来的是个未成年的小和尚,又是手起刀落。柴房里传出来的不只是惊呼了,还有呜呜的啜泣声。院内的五人,也已经面露惊慌。有的人已经开始浑身战栗。 第三根香插上,燃得更快。第三个中年和尚被拖出来,他嘴里喊着:“不要选我,不要选我!”被拖到院中,他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求饶,见吉安无动于衷,又转身去求那五个和尚。院中五个和尚有人已经把脸别过去,眼看又要手起刀落。一个和尚终于开口:“住手!我说!” 吉安示意停下,平静地看着那个开口的和尚,等着他继续说什么。那个和尚咬了咬牙说:“我们若说了,真的放了他们么?” “不仅会放过所有人,还会厚葬这三位,并且今后如能寺所有的供奉都由桓府出。而你则会被提为主事大和尚,如果做得好,将来还有可能继任方丈。”这条件,一一说出,吉安能否做得了桓温的主?当然能,吉安深知,桓温能不能履行这些条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完成这次命令。 “如能寺下藏着千年炼石域。” “炼石域?”吉安眉毛一蹙。 “据说建这个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保护地下的炼石域。” “炼石域是什么?” “具体不知,因为没有人打开过地洞,几百年如能寺的人只是为了守着这里。据传只有机缘之人才能参破秘密,打开机关。” “不会七百年来只有这次打开过吧?”吉安对这个和尚的话有点怀疑了。 “据说地洞连同这次,一共被打开过三次。”那和尚看到吉安不快的脸色,又紧张了。 “哦,还有两次,什么人打开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真不知道啊。”和尚带着哭音说。 吉安慢慢站起身,挥挥手,说:“把那个,拉回去。这两具尸体,让和尚们按规矩处理了。”院里的和尚一听这话,以为要放了他们,连忙都跪下磕头致谢。 吉安接着说:“你们五个,带路,下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炸开出口 第六十六章炸开出口 吉安一行人,压着五个和尚,直接来到了寺中的放生池。这里是韩悦桓伊等人出来的地方,从出口进去应该会更容易,吉安这么认为。 “这个放生池有多深?”吉安看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鱼群问和尚。 “这个不知,从没有人下去过,更不知道这里居然就是出口。”一个和尚唯唯诺诺地回答。 吉安选了两个水性好的士兵,让他们先下去探探路。过了一会,二人返回来,禀告吉安,水池大约深三丈,池壁上有一个洞,进了洞后,再往里,弯弯曲曲还有几丈长,之后就是一个落闸石门。 吉安盯着几个和尚说:“你们下去,打开石门。”和尚一听连连摆手都说不会水。吉安嘴角动,旁边两个兵士过来就驾起一个和尚,扑通一声扔进了放生池。那和尚挣扎着呼救,和尚们都惊恐万分,眼看着落水的和尚就要被淹死了,一个和尚挺身而出说:“你们拉他上来,我下去。”吉安一挥手,有兵士扔了绳子拉了落水和尚上来,他上来后大口吐着水。又有一个和尚说:“我跟他一起下去。不过你们要准备一些东西,绳子,气囊、水灯,匕首或刀具。这些在寺里的杂物间都有。” “看来确实专业。”吉安心里对这个和尚的要求表示满意,他示意士兵们去准备。东西很快就找齐了,看来这个如能寺,果然是有准备。 两个和尚腰间绑好了绳索,每人充了两个气囊,把其他东西放在腰里,一个人提着水灯,另一个人对吉安说:”找到机关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我们不知。所以每隔一柱香,就要拉我们上来。我们若死了,估计你也很难找到其他替你打开石门的人了。“吉安点点头,表示这个要求可以接受,并且命令士兵插上香。 见两个和尚深吸一口气,顺次跳下放生池,吉安转身走到放生池旁边的凉亭里坐下,命人沏了一壶茶,悠哉悠哉地观望等待。他一点也不着急,此次上山,他已经带了炸药。找到机关打开石门固然好,如果打不开,那就炸开。今天的收获已经有了,那就是这如能寺确实和阴兵符有关系。悦能老和尚的嘴,他撬不开,桓温也会有办法撬开的。 第一柱香燃尽,绳子拉上来,两个和尚坐在地上大口喘了好一阵子的气,才对亭子里的吉安说:“石门周围没有找到任何机关,估计是只出不进的。”吉安让士兵们把气囊再次充好,对两个和尚说:“再探。”两个和尚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再次下水。 吉安对着旁边的兵士耳语几句,那个兵士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去。 第二柱香燃尽。两个和尚又被拉上来,这次他们已经瘫软在地上,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无力地举起胳膊冲着吉安做了个摆手的姿势,意思是还是没找到机关。 这时,几个士兵已经抬着一个竹筐过来了。竹筐里放着十几个油布包。吉安起身走出凉亭,来到竹筐前,伸手拿起一个看了看,油布包裹的很严实,伸出一根涂了蜡的引线。他拿着油布包递到两个水淋淋的和尚面前问:“这个会用吗?” 两个和尚一看吉安手里的东西,都面露惊恐之色,其他三个和尚也跟着连连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啊!”他们三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将军,万万使不得。如果一炸,这历经七百年的如能寺就会夷为平地的啊。” 吉安已经面色平静,他掂了掂手里的油布包,说:“所以我问你们,会不会用这东西。如能寺是否被夷为平地,大家是否能活,就看你们了。” 地上的两个和尚眼睛里露出绝望的神色。吉安看到他们的拳头已经攥得紧紧的。“商量一下吧,看是你们来,还是我来。”说着他把手中的油布包放回竹筐里,转身又回到凉亭坐下,端起茶。 其余三个和尚都围拢上来,五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好像是在商量该怎么办,声音高高低低,似乎在争执着什么,时不时还抬头看看吉安这边。 吉安示意旁边的兵士过去,几个兵士上前,抻出佩刀指着几个和尚吼道:“商量好了没有,我们可没那么多功夫等你们。” 和尚们看到明晃晃的刀,一下子安静了。还是最初跳出来的那个和尚开口了:“好,我们来炸。不过炸之前,为了大家也为了寺里的安全,我们需要商量办法。所以你们不能催。” 吉安问:“多久?” “两个时辰。” 吉安看了看天色说:“就一个时辰。” 为首的和尚让人拿来纸笔和量尺,他和先前的和尚第三次跳下水,这次他们带上了量尺。过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二人出水,画出来下面石门和周边的情况。五个和尚凑在一起,对着图纸比比划划,又对油布包的炸药称重,似乎在计算炸药的放置地点和放置数量。 吉安远远看着他们,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丝莫名的不安:这些和尚居然对炸一个石门,如此精于计算。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这如能寺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如果这下面真藏了什么复国的阴兵符,这些和尚会不会真的做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想到此,他的嘴角开始往下沉。 一个时辰到了,和尚们站起身,似乎胸有成竹。为首的和尚对吉安说:“凭我二人之力肯定完不成,需要加派人手。”吉安说:“十人够不够?”和尚说:“够了,但前提是必须听我们调配。”吉安表示同意,挑选了十名谙熟水性的士兵,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退到离放生池几丈外的高处,远远看着他们。 只见这十五个人,一个和尚带着两个人选炸药包,一个和尚带着两个人做引线,一个和尚带着两人准备下水的工具,两个和尚挑选了四个水性最好的人,给他们讲图纸。吉安抱着胳膊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分工明确,不错,不错。 一切安排妥当,六个人终于要下水了,和尚再次嘱咐四人。背好炸药,六个人跳入放生池。其余的和尚和兵士则退到安全地带,死死盯着池子。 岸上静得出奇,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只听到自己的咚咚心跳声,包括吉安在内,他也怕万一真的全塌了该如何。 猛然间,众人只觉脚下的大地一震,险些站不稳。接着,放生池的水面开始飞快下降,很快在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顷刻间水中鱼打着旋地被吸进去。 炸开了! 吉安也为之一振,守在池边的几人则飞快抓起绳索,拼命往上拉。吉安命人过去帮忙,逆着漩涡的水势把人拉上来,非常费力。六个人终于都拉上来了,一个和尚和三个兵士已经没了气息,另外两个震晕了。 炸开就好,吉安对自己的决策非常满意。等水面不再下沉时,再派人下去,但自己要不要一起下去呢?他有些犹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再入石室 第六十七章 再入石室 放生池的水几乎流尽,只留下一片片的小鱼,在池底浅洼处费力地打着挺。吉安背着手,站在池边的栏杆旁,一直平静地盯着那些挣扎着的小鱼,就这样一动不动。旁边的兵士一连问了好几次要不要下去,他都没有回答。直到通红的夕阳照在鱼身的鳞片上,反射出刺眼的亮点,他才似乎醒悟过来。他揉了揉看得发酸的眼睛,对身边的兵士说:“下吧。” 十几个兵士顺着绳索滑到池底,吉安也抓起绳子一起下去了。 池水只剩下很少,刚刚没过脚踝,一路并不难走。大家提着风灯,一步一趟地徐徐前行。走到被炸开的石门前,吉安看了看碎石,又让人举起风灯看了看炸口。暗自疑惑:这些和尚为何要把炸药放在石门上端,而不是放在石门下面?看这炸口难看的模样,也不想经过精确计算过的,我真是险些高看了这些和尚。 已经有兵士搭着人梯,爬上去清理了炸口残留的碎石,并回禀说炸口里面是一个石室。吉安努了努嘴,两个兵士提着风灯先爬了进去,确认没有异样后,伸手招呼众人上来。爬上去才看清,这居然是一间高于地面的石室,石室内到处是石块,还有几个七倒八歪的陶罐,摇晃摇晃,里面什么也没有,就算有几百年也早就干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东西。石室内还存有一些积水,但也并不多,吉安有些纳闷,这偌大的放生池,水自然不少,究竟流向了哪里? 吉安仔细观着石室,直觉告诉他,这里肯定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他命令士兵仔细搜索石室的每个角落,不得放过任何可疑物品。 完好的那面墙上,弯弯曲曲刻着几条线,这些线构成了古怪的图形,吉安看不懂,但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用手慢慢顺着线条纹路摸,线条是刻上去的,痕迹陈旧,而且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块大小不等的凹陷,似乎之前这里嵌过什么东西。这样的凹陷,一共有七处。他再次仔细地摸了一遍,通过粗糙的表面,还有手指上附着的少许粉末,他再次确信这些凹陷处确实曾经嵌过东西,也许就在不久前这些东西还在,因为粉末很新。 “有人从这里挖走了那些东西,是谁呢?除了那几个下洞之人以外,还会有谁?”吉安想着想着,眼睛眯了起来。 身后有士兵说:“大人,请看这些石块。”吉安慢慢回过头,几个士兵手捧着几块大石,石头表面凹凸刻着古怪的文字。吉安看看炸口所在的石壁,大部分地方都已炸毁,他在碎石堆里翻检了一番,发现刻有古怪文字的石头不在少数。而且石块有大有小,甚至还有很多粉末,复原石壁已经不可能了。 和尚说这下面是一个炼石域。就只有这么一间石室么?炼石域,炼石域,所炼的石呢?在哪里?在哪里?他猛地回头看向那面墙,突然明白了,墙上嵌的是什么东西了,一定是石头,也许就是阴兵符。 忽然间,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扑的一声,一盏风灯被吹灭了。吉安一惊,早先年为了军饷,他也曾跟桓温干过一些挖坟掘墓的勾当,也听人说在地下如果遇到无端起风,千万不可恋战,应该第一时间离开。他虽然不知道盗墓行当的规矩,但现在真遇到了,还是想起曾听说过的忌讳。 他急忙让士兵搬了几块比较成型,字数较多的大石头,尽快离开这里。往外走,风越来越阴,一路又有几盏灯被吹灭,只剩下一盏了,吉安越来越感不妙,不断催促大家尽快撤离,走到放生池,外面已经天黑了,围在上面的兵士已经点燃了很多火把,吉安看到光亮和自己人,这才放下心。他下意识地往漆黑的回路看了一眼,感觉似乎黑暗中有一双眼睛闪过,好像还飘过几捋长长的银色东西。他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不敢再看,胡乱抓住垂过来的绳子,率先登了上去。 黑暗中,一双细长而冷凛的眼睛盯着这一切。看着所有兵士都上去了,他这才弹了弹紫色长衫上的石尘,转身走回石室。不错,他就是夏侯惕。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 和尚们放置的炸药原本是放在石门中部,对应石室的下部,完全不会破坏一点石壁上的字,是他悄悄调换了炸药的位置,也才导致四亡二伤。 夏侯惕原本只是想临走前再来探探地洞,搞清楚这里究竟炼的什么,而且要建金、木、水、火、土五个炼狱般的洞来实现。凑巧吉安也在打这里的主意,也算帮他了一个小忙,替他炸开石室,省了不少麻烦。趁着天黑,他需要尽快再探一遍整个地洞,天亮之前必须离开,他要抓紧。 吉安可不敢在寺里过夜,他直接抬着石头去见桓温。 见了桓温,他把悦能、几个和尚、以及在石室里发现的,和桓温简要的说了。他和别人不同,他不喜邀功或夸大自己的能力,更不会磨磨叨叨、事无巨细地什么都说。他只会简要说出自己觉得有用的重要的东西,这样桓温才有耐心听。 桓温听明白了:一、阴兵符可能真的存在,二、如能寺和阴兵符有关,三、石室里的石头被人拿走了。四、石头上有古怪的文字。 他问吉安:“接下来该怎么办?” 吉安答:“依照属下推断,这石室内的石头应该就是不久前被逃脱的桓伊韩悦等人拿走了,或许还有那个掌笠。七块石头,估计他们几个每人都有份。所以必须想办法抓住他们要回来。” 桓温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另外,可以找凿齿先生辨认这些石头上的文字,看看究竟写的是什么。” 桓温挑了挑眉,看了看吉安,沉吟片刻,又轻轻点了点头。 吉安又接着说:“还有就是,继续审问如能寺方丈悦能,他肯定知道很多秘密。只不过这个老和尚嘴硬得很,又不能动粗。。。” “为何不能动粗?”桓温疑惑地看着吉安,“在荆州城敢不配合官府办事的人,我还真没见过。” “属下是怕动静太大,会惊动了那边。”吉安放低声音提醒。那边自然指的是庾亮。 这句话确实提醒的是,桓温还不想和庾亮起间隙,至少现在不还不行。他必须保证庾亮对自己的绝对信任。于是他对吉安说:“先放了那些和尚,庙在,料那老和尚也不会跑。先派人暗中盯紧了。我可不希望现在被庾龢那小子抓住什么口舌。” “那今天这事,要不要告诉那边?” “告诉,我当然要告诉。事就是这么个事,就看我们怎么说了。”桓温已经打算好怎么跟庾亮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进洞取物 第六十八章进洞取物 夏侯惕瘦长的身体紧紧贴在甬道壁,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听着上面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他才转回身,沿着漆黑的甬道,再次回到被炸开的石室。黑暗对于他,比光明更安全。 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有鸟虫篆的那面墙,基本已经面目全非了。怎么进洞呢?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日如何进入这间石室的,如倒放一样在脑海里走了一遍:韩悦牵着萤火虫,把他们带到一个石门前,然后桓伊让张骁用一个什么犬牙,打开石门上的机关,然后他们才进来的。对,自己应该没记错。 那么石门就是这里四面墙中的一面。一面墙被炸,一面墙原本嵌着石头,那么石门就在剩下两面墙之一。夏侯惕开始摸索墙上有没有机关。一面墙摸过来,没有。另一面墙也摸过来,还是没有。难道又是一个单向门?如果是炼石的场所,那么肯定要来来回回有人走动,就算出口是单向门,但内部的门不可能也是单向的。一定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夏侯惕再次把视线拉回到石室内。石室里没有任何光亮,而夏侯惕也根本不需要光亮。他聚了聚神,眯着眼,仔细搜索石室的每个角落。眼睛扫过之处,好像有一丝光亮闪过。他再扫视一遍,果然是有光,很弱的蓝莹莹的光。 夏侯惕走过去,光很弱,若不留神都会被忽略。好像是从那堆陶瓶之间发出来的,陶瓶东倒西歪,积满厚厚的尘土,还有破碎的。他抽出紫铜烟管,用烟锅头扒拉那发光的东西,原来是半截类似骨头的东西。 他用衣角垫着把那截骨头捏起来,凑在眼前仔细端详。骨头确实可以发磷光,不过磷光通常是绿色,而这个骨头却发的是蓝光。而且骨头通体半透明,更像一个发光的玉石。当然肯定不是玉石,绝对是骨头,这一点夏侯惕还是非常有把握的,自己见过那么多生肉死骨,不会连玉石和骨头都弄不清,况且重量也不痛。而且从断面可以清楚看到,这个骨头半透明状的骨骼胶质还在。夏侯惕猜不透这是什么什么东西的骨头,如此诡异。他小心翼翼地把骨头放在随身带来的小袋子里。为了这次探洞,他准备了不少小袋子。 他又蹲下身,用烟锅再次扒拉那堆陶瓶。陶瓶周围也有不少星星点点细小的发蓝光的粉末,想必是骨头粉吧。他小心搓起这些带着蓝光的尘土,装进另一个袋子。陶瓶也应该带回去一个,至少可以研究出是哪个年代的。他捡起一个发现太破,又拿起一个,还是个破碎的半成品,当他的手伸向一个看似比较完整的陶瓶时,竟然没有拿动。他又用力拿了一下,那个陶瓶还是纹丝不动。夏侯惕心里一动,他用手轻轻拧着陶瓶,向右,拧不动,向右,还是拧不动,往上拿也拿不起,难道是,他手上使劲,将瓶子往下按。果然,瓶子被按下去一截。但石室内没有动静。他再使劲往下按,还没动静。他再次运气,使劲将瓶子完全按了下去,感觉手掌传来咔嗒的一下震动,看来是对上什么机关锁扣了。他运气掌心一转,瓶子居然转了一个角度,接着,身后传来一阵石头摩擦的轰隆声,背后的一面墙慢慢划开,一股清新的气息传了进来。 一样的月夜,一样的树木,一样的零星飞舞的萤火虫,而人,却只有自己一个了。夏侯惕望着郁郁葱葱、幽深墨绿的丛林,心生感慨。但这种感慨不过转瞬就即逝了。他提醒自己,不能再做过多不必要的停留,必须加快进度。 这个种满植物的洞,会有什么古怪之处?夏侯惕在丛林中缓缓穿行,四下观察着这些植物,树肯定是带不走,他挑了几株自己没见过的小花小草,连土一起连根拔起,然后摊开一块绢帕,轻轻包好装在另一个袋子里。 这时眼前飞过几只萤火虫,绕着他,好像在跟他打招呼。夏侯惕嘴角一动,他想起韩悦捉萤火虫的样子。他反手一抄,几只萤火虫就落在了掌中。夏侯惕小心翼翼将一个袋子打了个空心包袱,防止萤火虫被憋死。 那日,他们是顺着大树的根茎从熔岩洞爬上来的,为此自己还奉献了一只左手。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好在没留疤,否则回去又要被某些人骂了。 根茎下面就是滚滚熔浆。夏侯惕提醒自己必须小心,他找了一根粗大的根茎,用力拽了拽,确定坚实可靠,这才攀着根茎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快到下面是,他找了一个落脚点跳了下来,避开了熔浆。同样的伤只能受一次。 这里太热,要尽快离开。熔洞里除了热得发红的石头就是冒着热泡的岩浆,貌似没什么值得拿的东西。不过,如此高温的热源,是从哪里来?和其难道这山里有地热?如果有地热,那个寒冷彻骨的冰洞,又是怎么产生的?想到此,夏侯惕决定带走一些熔岩,回去研究。不过这些石头太烫了,怎么拿呢。而且把它和其他东西放在一起,花草很快就会枯萎,萤火虫也会被热死。夏侯惕决定先不拿,等最后退回时再说。 下一个洞口是张骁射日打开的,居然还开着,空洞洞黑乎乎的。看来这个太阳是预备机关,不是真正的出入口,所以一次性,打开了就回不去了。包括他那日拽下树茎,估计也是误打误撞,否则那些先前在这里的人们每天拽树根,树早就被拽死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夏侯惕闪身进了沙洞。没有太阳的沙洞,如夜晚的沙漠一般,阴森。比起熔洞,这里凉快太多,甚至感觉到阴冷。没有太阳的沙子,温度会降得很快,加之它下面就连着冰洞,所以连夏侯惕这样常年生活在阴冷之地的人,都感觉的一阵阵寒气从脚下升起。那洼海子已经不见了,也许是蒸发了,也许又沉到了沙子下面了。没有了海子,怎么进冰洞? 夏侯惕估算了一下时间,估计子时早过了,他不能把时间都耽误在挖沙子上,于是决定放弃冰洞。他蹲下身子,用手捻着细细的沙子,沙子很凉,正好适合用来装滚烫的熔岩。夏侯惕掏出一个较大的袋子,装了满大半袋黄沙,提着袋子又回到熔洞。挑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岩石,直到放满袋子。系紧袋口,他摸了摸袋子外面,温温的,并不烫手。 带着几样东西,夏侯惕返回石室,朝反方向转动陶瓶,石门又缓慢地关上,陶瓶也跳出来了。他起身刚要走,又回过头想了想,举起烟袋锅,用力把那只陶瓶砸了个粉碎,这才飘出了放生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都在陈留 魏晋风云第六十九章都在陈留第六十九章都在陈留 韩悦和桓伊出了荆州,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马都被累得换了三次。终于回到了淮南,城外的邈室。梦子和壑子已经回来多日了,见了他二人自然甚是欢喜。整个邈室也一下子热闹许多。 换洗完毕,韩桓二人又走进久违的大厅里。此时的二人已然恢复成了洛子和叔子。 大厅中央的炭池里,早已生好了一大盆炭火,偌大的屋子也被烤得暖烘烘的。 洛子散着一头半湿的长发,披了一件淡白色薄棉长衫,里面是好久未穿的猩红色中衣,用一根白色带子松松地系了。他走到炭池旁席地坐下,伸出纤细而白净的双手,一边暖着手一边招呼刚走进屋的叔子。 叔子则一如既往地时刻穿戴整齐。见洛子招呼他坐过去,便也走到炭池旁,挨着洛子盘腿坐下。 壑子早已经把一串串牛肉、羊肉架在了中间的炭炉上,时不时地还翻转一下,防止肉烤焦了。不一会,肉香混着炭烟的味道很快就弥漫在了空气中,油脂滴在火上发出嘶嘶地响声。 梦子抱着两大坛女儿红扭了进来。见二人都已经在了,他也走到炭池边,给三人连同自己都倒满酒,边倒边娇声娇气地说:“二位爷,你们终于回来了。今天可要好好喝个够。你们不在,我和壑子二个人吃饭都觉得没味道。” 洛子端起酒碗,端详了一阵,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点点头确认是好酒。梦子见状说:“你放心,肯定是好酒。我俩在淮南城里专门买了给你们的。” 洛子微微一笑,端起碗向三人举了举,然后一仰头,一口气喝干碗里的酒,意思是先干为敬。叔子也一改往日正襟危坐的样子,盘着腿坐在地板上,他也端起酒杯回敬了一碗。壑子一手举起大碗,一手举着一个肉签字,一饮而尽,喝完了顺势把手里的肉签往嘴里一抹,一串肉就干净利落地进了嘴里。梦子跪坐在地板上,双手端了碗,看看三人,微笑着抿了一小口,在他看来,几个人能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三碗酒一会就下了肚,此时的洛子好像是身上感觉热了,抖落了披在外面的长衫,扯开中衣的领口,露出一段白生生的脖子和半个肩头,往日风流不羁的样子又回来了。 梦子便给洛子续上酒,边问:“你们此番去南边,有何收获么?” 叔子衔了一块羊肉,放在嘴里,说:“此行话长。先说你们如何?” 梦子说:“别提了,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不会又只顾游山玩水了吧。”叔子半开玩笑地说。 “才不是呢,我又不是弥子,何时见我贪玩过。”梦子辩解道。 “我们去典韦的老家陈留,查无字竹简。结果去了后,别说什么无字竹简,连竹子都没了。”梦子接着说。 “哦,此话怎讲?” “梦子的意思,我们到了那里打听才知,他家的村子很早就已经没了。”壑子解释道。 “没了?此待怎讲?”叔子疑惑地看着壑子。 “没了就是没了呗。据说几十年前的一天,突然那个村子一夜被屠村了。”梦子接着壑子说 “屠村?你们亲自去看过?”叔子惊诧了。 “去了呀,我和壑子去看过,真的是一片废墟,看样子确实像废了很多年。村里别说人影,连鬼影都见不到。据传当时情形惨烈,人死无数,都变成了冤魂,整日飘在村子里。所以至今仍没有人敢去居住。”梦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这么不巧?”洛子转了一下手里的酒杯,好像对此事情饶有兴趣,“什么时候屠的村?” “和附近的村子老人打听过,说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壑子说。 “六十多年前?”洛子侧过头去看叔子。 “如果是六十年前,那应该是曹奂禅让皇位的前后了。记得西晋太始二年,曹奂禅让的第二年,被封为了陈留王。”叔子朗朗道来。 “都在陈留,好巧。”洛子的眉毛扬了扬。 “对了,当年汉献帝刘协,也是被曹丕封为了陈留王。” “都是陈留王,好巧好巧。”洛子的眉毛又扬了扬。 洛子和叔子的这一席对话,也引起了梦子和壑子的好奇。他俩说:“按这么一说,确实很巧啊。可为何封了陈留王,反到要在自己的封地屠城? “屠村的何人所为,有说吗?”叔子继续发问。 “说是半夜屠的,一个活口没留下,连村子都烧了。说大火烧了一夜又一天,旁村的人谁也不敢去秋,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的火光。等火熄灭了过去看时,整个村子连同周围的庄稼地,都已经全是废墟了。”壑子说。 “好狠。屠得真彻底。”叔子感叹道。 “从村里找到些什么可疑之物么?”洛子又问。 “我们去了三次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物,除了残垣断壁和垃圾废物。不过我总感觉那里有古怪,可也说不上来。”壑子嘟囔着说。 ”他就是疑神疑鬼的。叨叨得我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梦子瞥了眼壑子。 “这次你们陈留算不得白去,等弥子回来,我们也许要再去一次陈留。”洛子说。 “对呀,话说这弥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吧。”梦子尖声问。 “他没有传过讯息么?”洛子的眉头微微一皱。几人互相看看,都摇摇头,表示没有。 “不会出什么事吧,我们要不要去接应一下?”壑子问。 “怎么接应?又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况且他那个身手,上蹿下跳,谁能找得到。”梦子说。 “你让他去了哪里?”叔子问。 “琅琊。”洛子蹦出两个冷冰冰的字。把其余三人都砸得一愣。 “你让弥子去琅琊?你要知道,我等根本没有上琅琊的资格。只有七子之首才能回山东琅琊,还要奉命才可以。你不去,居然让弥子一个人去琅琊。这简直是。。。”梦子率先跳了起来,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叔子瞪了他一眼,最后半句“这简直是送死”没敢说出来。 洛子站起身,在屋里背着手走了几个来回。其余三人都默不作声了。按规矩,除了最初加入七子时,要在琅琊王府受训三个月,之后就不能再回去,除非是身死之后被运回琅琊墓群。此番让弥子去琅琊,确实是违背规矩之举。不知洛子到底是何用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弥子伤归 第七十章弥子伤归 此后的三天,依然没有弥子的任何消息,邈室刚热闹了一天,就又恢复了沉寂。四个人表面上平静,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但心里都明白那份不安在每日剧增。 洛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反复踱着步,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派弥子去琅琊。他对自己说,弥子肯定会无事而归的,再等等,再等两天,如果弥子还没回来,他一定亲自去琅琊一趟。 第四日晨,天还未明。梦子起得早,他习惯每日在院子里采撷些带着露水的花呀草的,今天他想采些新鲜的薄荷叶,准备烹茶给大家。院门突然响起轻轻的拍门声,啪啪,啪啪啪。声音不大,但拍的很急促。梦子一惊,立刻警觉起来,因为这个邈室,外人都以为是多年的废宅,又是私宅,从未有人来过,自己人也是从竹林走暗道进入院子的,今日会是谁敲门呢? 梦子轻轻放下手里的簸箩,蹑手蹑脚走到院门前,侧耳听,敲门声已经停止了。他又等了一会,敲门声再没响起。梦子轻轻抽出门闩,自己把身子闪到一旁,用手把门拉开一道缝,侧眼往外看。门外空无一人,在低头只见台阶上放着一件很大的长形包裹,外面用席子麻绳困着。梦子又警觉地向外张望了一下,四下并无人,不远的土路上也没脚印车辙。 梦子急忙关上院门,回屋去叫起壑子。壑子看了看包裹,连忙让梦子去把洛子叔子都叫来,自己则双手一使劲,拎起席子把它弄进院子。席子掂在手里,并不沉,感觉还有些软软的。 四人在院子里围着这个东西,看了一会,洛子示意壑子打开它。席子被解开,里面还有一个粗布包着,布上渗出斑斑红色。壑子急忙解开布,布里面裹着的竟然是被摘了面罩的弥子。 只见本来瘦小的弥子,此刻半蜷着身子更显弱小,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嘴唇发青,手脚冰凉。梦子急忙上前试了试鼻息,又把了把脉,然后冲洛子点了点头,意思是人还活着。几人急忙把他抬到屋里的床上,壑子解开他的黑鲨皮甲,这件刀枪不入的软甲竟然被不知什么东西割开了数道口子,布上的殷染的红色就是伤口的血顺着软甲透出来的。梦子仔细检查了弥子的伤口,大小共八处,后背三道,前胸两道,左腿一道,左右手臂各一道,伤口基本止住了流血,伤口无论大小都很深,看形状应该是一种刀具,刀刃极其锋利。能把行动灵活异常的弥子砍了八刀的人,应该用刀之人速度极快,力道也很大,从劈开鲨皮软甲到入肉,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叔子这时递给洛子一张字条和一小包东西,说:“这些是塞在软甲里的。”字条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中毒,没死。” 壑子问:“难道这些外伤不是致命?” 梦子低头检查着伤口,头也没抬地说:“外看似很重,但并未伤及内脏,不足以致命,昏迷不醒或是中毒,或是失血过多。不过,看脸色中毒的几率大些,可血并没有发黑。”说着,他从头上抽出一根很细的银簪,在弥子伤口的污血上蹭了蹭,银簪顷刻变黑。“好毒,居然血还不变色。可不知什么是毒,就无法对症解毒。”他摇摇头无奈的说。 梦子让壑子去端些温糖水给弥子灌下去,让叔子去抱些被褥,给弥子盖上取暖。失血的人体温都很低。自己则用软布,一点点站着热水擦拭伤口。 “想办法弄醒他,也许他清楚自己中了什么毒。”洛子说完,又拿起字条仔细看,看完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又去解开那个小包。小包里放了几个锦袋,看到袋子的一瞬间,洛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神色。他没有再继续打开袋子,相反把袋子随手放在了地板上。自己则附身去看昏迷的弥子。 梦子在洛子的帮助下给弥子的伤口已经敷上金创药,又仔细地包扎好,又对着弥子的人中、太阳、中脘等穴施了银针,希望可以促使弥子醒来。但针扎进去半天,人也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洛子猛然想起什么,伸手试着在弥子身上几处点了几下,弥子身体抽动了一下,接着轻轻吐出一口游丝般的气息。过了一会,弥子缓缓睁开眼睛,当他看到是几位自己兄弟时,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张嘴说点什么,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洛子拿起那个字条给弥子看。弥子缓慢地眨了眨眼,意思是同意字条上的说法,自己确实是中了毒。 梦子连忙问:“你可知自己中的什么毒?” 弥子轻轻晃了一下头,意思是不知。 “那你在哪里中的毒?什么人下的毒?“梦子急切地追问着。 弥子闭上了眼,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体力不支。 洛子对梦子说:”想办法,续命。”梦子点点头,和壑子准备药去了。 叔子帮弥子盖好被子,见地上扔着几个袋子。他走过去依次打开,一个袋子里是一些土,一个袋子是三棵植株,一个袋子是半袋温热的沙子。还有一个鼓鼓的袋子,里面竟然装了一个小罐子,罐子里是几只小飞虫。 叔子把几个袋子拿给洛子看,洛子淡淡地扫了一眼,只接过了那个装虫子的罐子,对叔子说:“其余的你留着吧,是给你的。” 叔子一愣:“给我的?是谁给我的?”他看了看洛子,一脸困惑,难道洛子一惊知道是谁送的? 洛子自己开口说出了答案:“夏侯惕。” “夏侯惕?你怎知是他?他不是被困在竹林后,再无消息了?”叔子对洛子说出这个名字,非常出乎意料。 “这些袋子,和夏侯惕装烟草的袋子一样的花纹。” “原来这样,所以你认定是他。” “不止这个。刚才梦子无法弄醒弥子,让我想起夏侯惕曾在地洞里替自己封住穴道止血的手法,于是试了一下,果然解开了。看来是他或者是和他有关的人,封住了弥子的穴道,为他止血。” “这么说是他送来的弥子?” “我不知弥子是不是他送来的,我只知道和他有关。” “那也许是他的人伤了弥子,他替弥子止血,又把弥子送来。” “有这个可能,不过夏侯惕说他不识字,这字条应该不是他写的。我想我可能猜出是谁把弥子送来的了。不管是敌是友,我们都要走这一遭去问个究竟。”洛子说,目光里透出了一丝寒意。 “你去准备一下,等天大亮我们就出发。” “我们去哪里?”叔子问。 “淮南王府。也许那里会有人告诉我们一些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夜会先生 第七十一章夜会先生 任何人大白天都无法擅自进入淮南王府,更别说硬闯或者偷进。当然洛子和叔子也不可能。 洛子和叔子快到淮南王府时停住,并未走近,尽量装做偶然路过的样子,趁机环视了一下四周,斜对面有一条的街,洛子拉着叔子拐进去,说来也巧,街上正好有个茶棚,而在茶棚里,正好能看到王府的大门。 见有人过来,茶倌招呼着让了坐,二人叫了壶茶,坐在那里。叔子环顾了一下,这个茶棚不大,只有四张桌子。现在是上午,居然两个桌子都坐了人。叔子轻轻碰了一下洛子,洛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二人瞟一眼便知道,这两桌的客人,绝不是喝茶之人。既然大家都是装做喝茶的,那就不用装了,四个人的眼睛都时不时瞟向王府方向。 王府的正门紧闭,除了王爷或重要客出入时才会打开。一般人都从侧边的角门进出。 快到中午,一个衣着讲究仪表不凡的中年人从角门溜达出来。洛子轻轻地拍了拍叔子的手背,意思说:”人出来了。”叔子记起来,此人正是那日夜宴在门口迎宾的王府管家。二人等了一会才起身,结了茶钱,余光瞟了另外两桌客人,他们似乎对出来什么人并不感兴趣,依旧假装喝茶。 洛子和叔子远远悄悄跟着那人,看着他拐进了离王府不远的一间酒楼。那人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小二见了笑脸相迎,直接领他上了二楼一个雅间。洛子和叔子假意说约了人,也前后脚地上了二楼,趁着四下没人,二人闪身推门进去。 菜是提前备好的,估计此人经常来此吃午饭。只见他正自饮自酌悠闲自得。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闯了进来,以为是走错了房间。刚要斥责,人影一闪,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叔子低低的声音响起:“不许喊。”王府的管家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甚至连端酒杯的手都没抖一下。他平静地说:“看二位公子不像为了求财,莫非是有求于王爷?找在下帮忙么?” “你倒是知趣,知道我们有事找你?”叔子冷冷地说。 “大半个淮南城都知道我是王府的管家。二位公子用刀子指着我,自然也不是鼠辈之流。”表面上夸二人不是鼠辈,其实恰恰是讥讽他们瞎了鼠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洛子并未理会他话里的讥讽之意,他插好门,坐在管家对面,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递到管家面前,很温和地说:“不要惊吓到管家大人,来,管家大人,喝杯酒,压压惊。”管家也不含糊,果然接过酒杯,一仰脖一饮而尽。洛子看着他微微一笑。 很快,管家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洛子问:“你是谁?” 管家表情呆滞地回答:“刘达。” “你是做什么的?” “淮南王府的管家。” “你认识我们么?”洛子接着问。 他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洛子看药力已经发挥作用,于是拿出那张字条,举到管家面前:“这张纸是王府的吗?” 管家听话地把眼睛凑到纸前,认真地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你不会认错?” “不会。王府的信纸,有底纹,檀香熏过。” “什么人用这信纸?”果然出自淮南王府,洛子继续追问。 他嘟囔地回答:“王爷。” “只有淮南王一人用此纸写信么?旁人没有用的么?” 那人点点头。 “那是否有人可以拿得到这信纸?” “有,进王爷的书房就可以拿到。” “谁可以进王爷书房?” “很多,侍女,家奴,我,还有。。”他慢吞吞地说,似乎是在搜寻记忆。 “还有?还有谁?” ”大先生。” ”谁是大先生?”洛子继续问。 “大先生,就是王爷的大先生。” “是不是一身黑衣,头戴面罩,经常跟在王爷身边的人?”洛子说出心中的猜想。 管家点点头。 他住在王府的哪里?” “后花园,竹林小屋。” 洛子想起,王府后面确实有片竹林,那日壑子和弥子就是躲在竹林外准备接应的。他冲叔子点了点头,意思是问完了。叔子手一挥,管家一闭眼趴在了桌上。叔子接着把酒壶里的酒,半灌半撒地一股脑灌进管家的嘴里。梦子的失魂散,从来都很见效,今日洛子弹在酒里的量已经不少,叔子又把余下的全喂给了他,今天的量用得足够多,相信这位管家一天半天不一定醒来,就算醒来,别说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脑袋都要迷糊三天。 洛子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这位大先生,特地用淮南王府特制的信纸,看来是故意想引他们找到自己。是何用意呢?不管是何用意,都要尽快见到这个神秘的大先生。 洛子和叔子在街上兜了几个圈子,确认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二人找了个热闹的戏楼,叫了些吃食,边听戏边吃饭,等着天黑。 竹林连着王府的后院,二人果然找到了一个亮着灯的小屋。当二人摸到小屋跟前,里面传来了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洛川公子,请进吧。”看来屋里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洛子想推门进去,叔子拉住他的胳膊,意思是“小心有诈”,洛子冲他点点头,用手里的剑猛然推开门,并未有任何暗器,二人这才走进屋。屋子并没有人,二人刚想退出,门已经啪的一声关上了,那个声音从上面传下来:“二位很谨慎呀。” 二人这才抬头发现,那个黑衣人,正侧躺在屋梁上,一只手肘支着头,透过黑纱面罩看他们。洛子微微一笑说:“大先生更谨慎,放着床不睡,甘愿做梁上君子。”说着,自己也飞身上了另一边的屋梁,一个趟,一个坐。留下叔子在地上把着门口。 洛子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过去,说:“人是你送的,字条也是你写的?”黑衣人伸手接过字条,看都不看就扔了下去,正好扔在灯台的蜡烛上,眼看着纸烧了起来。这等于承认了。 “那你快说,弥子中的什么毒?”叔子有些迫不及待。 “投毒的又不是我,我怎知他中的什么毒。”黑衣人说。 ”请问你从哪里找到弥子的。”洛子问得就客气了不少。 “你派他去了哪里,他就在哪里中的毒咯。” “你的意思是,你从琅琊带回的他?” “我可没功夫跑那么远去救他。”黑衣人似乎没有说谎的意思,“不必猜是谁找到他的。现在你们要关心的是怎么救他。” “不知中的什么毒,怎么救?你既然不知,引我们来这里,何意?”叔子在下面对黑衣人的话有些不耐烦。 “这位桓公子,好歹也是世家公子,看着文静,性子很急呀。”黑衣人依旧不紧不慢。 “大先生,见谅。他也是救人心切。韩某知道大先生定有救人的良策,还望赐教。”洛子看出此人吃软不吃硬,要客气些才行。 “还是洛川公子说话中听。良策不敢说,找你们到这里来,绝非我卖什么关子。因为解药就在淮南王府。” “解药在淮南王府?”二人都有些吃惊。 “外人不知,淮南王有两颗掌上明珠,一颗是他的宝贝女儿小郡主。另一颗是小郡主身上戴的四海珠。” “四海珠?这是什么?”叔子自持典故知晓甚多,却未曾听说过这四海珠是什么奇珍异宝。 “四海珠据说是秦始皇出海巡游得到的异域宝珠,可辟天下万毒。这个淮南王,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他就是不肯告诉我。” “你怎知不是讹传?”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亲眼所见,这东西解了淮南王的尸毒。” 那我们如何能拿到?”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不过要尽快,我也不知道你那位小兄弟能支撑多久。”。 “多谢。”洛子飞身下地,冲他拱了拱手,临出门时,忽然转身问道:“你和夏侯惕。。。” “哈哈哈,你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事。”房梁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如夜枭般的干笑声,“你猜。” “麻烦转告他,虫,我收了。”洛子再次做了个致谢的动作,和叔子转身出了房间。 房梁上的黑衣人,伸了个懒腰,放平身子,闭上了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夜会先生 第七十一章夜会先生 任何人大白天都无法擅自进入淮南王府,更别说硬闯或者偷进。当然洛子和叔子也不可能。 洛子和叔子快到淮南王府时停住,并未走近,尽量装做偶然路过的样子,趁机环视了一下四周,斜对面有一条的街,洛子拉着叔子拐进去,说来也巧,街上正好有个茶棚,而在茶棚里,正好能看到王府的大门。 见有人过来,茶倌招呼着让了坐,二人叫了壶茶,坐在那里。叔子环顾了一下,这个茶棚不大,只有四张桌子。现在是上午,居然两个桌子都坐了人。叔子轻轻碰了一下洛子,洛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二人瞟一眼便知道,这两桌的客人,绝不是喝茶之人。既然大家都是装做喝茶的,那就不用装了,四个人的眼睛都时不时瞟向王府方向。 王府的正门紧闭,除了王爷或重要客出入时才会打开。一般人都从侧边的角门进出。 快到中午,一个衣着讲究仪表不凡的中年人从角门溜达出来。洛子轻轻地拍了拍叔子的手背,意思说:”人出来了。”叔子记起来,此人正是那日夜宴在门口迎宾的王府管家。二人等了一会才起身,结了茶钱,余光瞟了另外两桌客人,他们似乎对出来什么人并不感兴趣,依旧假装喝茶。 洛子和叔子远远悄悄跟着那人,看着他拐进了离王府不远的一间酒楼。那人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小二见了笑脸相迎,直接领他上了二楼一个雅间。洛子和叔子假意说约了人,也前后脚地上了二楼,趁着四下没人,二人闪身推门进去。 菜是提前备好的,估计此人经常来此吃午饭。只见他正自饮自酌悠闲自得。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闯了进来,以为是走错了房间。刚要斥责,人影一闪,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叔子低低的声音响起:“不许喊。”王府的管家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甚至连端酒杯的手都没抖一下。他平静地说:“看二位公子不像为了求财,莫非是有求于王爷?找在下帮忙么?” “你倒是知趣,知道我们有事找你?”叔子冷冷地说。 “大半个淮南城都知道我是王府的管家。二位公子用刀子指着我,自然也不是鼠辈之流。”表面上夸二人不是鼠辈,其实恰恰是讥讽他们瞎了鼠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洛子并未理会他话里的讥讽之意,他插好门,坐在管家对面,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递到管家面前,很温和地说:“不要惊吓到管家大人,来,管家大人,喝杯酒,压压惊。”管家也不含糊,果然接过酒杯,一仰脖一饮而尽。洛子看着他微微一笑。 很快,管家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洛子问:“你是谁?” 管家表情呆滞地回答:“刘达。” “你是做什么的?” “淮南王府的管家。” “你认识我们么?”洛子接着问。 他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洛子看药力已经发挥作用,于是拿出那张字条,举到管家面前:“这张纸是王府的吗?” 管家听话地把眼睛凑到纸前,认真地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你不会认错?” “不会。王府的信纸,有底纹,檀香熏过。” “什么人用这信纸?”果然出自淮南王府,洛子继续追问。 他嘟囔地回答:“王爷。” “只有淮南王一人用此纸写信么?旁人没有用的么?” 那人点点头。 “那是否有人可以拿得到这信纸?” “有,进王爷的书房就可以拿到。” “谁可以进王爷书房?” “很多,侍女,家奴,我,还有。。”他慢吞吞地说,似乎是在搜寻记忆。 “还有?还有谁?” ”大先生。” ”谁是大先生?”洛子继续问。 “大先生,就是王爷的大先生。” “是不是一身黑衣,头戴面罩,经常跟在王爷身边的人?”洛子说出心中的猜想。 管家点点头。 他住在王府的哪里?” “后花园,竹林小屋。” 洛子想起,王府后面确实有片竹林,那日壑子和弥子就是躲在竹林外准备接应的。他冲叔子点了点头,意思是问完了。叔子手一挥,管家一闭眼趴在了桌上。叔子接着把酒壶里的酒,半灌半撒地一股脑灌进管家的嘴里。梦子的失魂散,从来都很见效,今日洛子弹在酒里的量已经不少,叔子又把余下的全喂给了他,今天的量用得足够多,相信这位管家一天半天不一定醒来,就算醒来,别说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脑袋都要迷糊三天。 洛子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这位大先生,特地用淮南王府特制的信纸,看来是故意想引他们找到自己。是何用意呢?不管是何用意,都要尽快见到这个神秘的大先生。 洛子和叔子在街上兜了几个圈子,确认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二人找了个热闹的戏楼,叫了些吃食,边听戏边吃饭,等着天黑。 竹林连着王府的后院,二人果然找到了一个亮着灯的小屋。当二人摸到小屋跟前,里面传来了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洛川公子,请进吧。”看来屋里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洛子想推门进去,叔子拉住他的胳膊,意思是“小心有诈”,洛子冲他点点头,用手里的剑猛然推开门,并未有任何暗器,二人这才走进屋。屋子并没有人,二人刚想退出,门已经啪的一声关上了,那个声音从上面传下来:“二位很谨慎呀。” 二人这才抬头发现,那个黑衣人,正侧躺在屋梁上,一只手肘支着头,透过黑纱面罩看他们。洛子微微一笑说:“大先生更谨慎,放着床不睡,甘愿做梁上君子。”说着,自己也飞身上了另一边的屋梁,一个趟,一个坐。留下叔子在地上把着门口。 洛子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过去,说:“人是你送的,字条也是你写的?”黑衣人伸手接过字条,看都不看就扔了下去,正好扔在灯台的蜡烛上,眼看着纸烧了起来。这等于承认了。 “那你快说,弥子中的什么毒?”叔子有些迫不及待。 “投毒的又不是我,我怎知他中的什么毒。”黑衣人说。 ”请问你从哪里找到弥子的。”洛子问得就客气了不少。 “你派他去了哪里,他就在哪里中的毒咯。” “你的意思是,你从琅琊带回的他?” “我可没功夫跑那么远去救他。”黑衣人似乎没有说谎的意思,“不必猜是谁找到他的。现在你们要关心的是怎么救他。” “不知中的什么毒,怎么救?你既然不知,引我们来这里,何意?”叔子在下面对黑衣人的话有些不耐烦。 “这位桓公子,好歹也是世家公子,看着文静,性子很急呀。”黑衣人依旧不紧不慢。 “大先生,见谅。他也是救人心切。韩某知道大先生定有救人的良策,还望赐教。”洛子看出此人吃软不吃硬,要客气些才行。 “还是洛川公子说话中听。良策不敢说,找你们到这里来,绝非我卖什么关子。因为解药就在淮南王府。” “解药在淮南王府?”二人都有些吃惊。 “外人不知,淮南王有两颗掌上明珠,一颗是他的宝贝女儿小郡主。另一颗是小郡主身上戴的四海珠。” “四海珠?这是什么?”叔子自持典故知晓甚多,却未曾听说过这四海珠是什么奇珍异宝。 “四海珠据说是秦始皇出海巡游得到的异域宝珠,可辟天下万毒。这个淮南王,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他就是不肯告诉我。” “你怎知不是讹传?”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亲眼所见,这东西解了淮南王的尸毒。” 那我们如何能拿到?”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不过要尽快,我也不知道你那位小兄弟能支撑多久。”。 “多谢。”洛子飞身下地,冲他拱了拱手,临出门时,忽然转身问道:“你和夏侯惕。。。” “哈哈哈,你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事。”房梁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如夜枭般的干笑声,“你猜。” “麻烦转告他,虫,我收了。”洛子再次做了个致谢的动作,和叔子转身出了房间。 房梁上的黑衣人,伸了个懒腰,放平身子,闭上了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剖身取珠 第七十二章剖身取珠 回到邈室,弥子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 四人聚在大厅,叔子把今天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问大家该如何拿到四海珠。 壑子说:“这还用商量?现在我们就进王府,绑了那个什么小郡主,让她交出四海珠,不就行了?”梦子表示可行。 叔子摇头表示反对:“这样做动静太大,恐怕绑了她,今后别说邈室再无宁日,恐怕我们也要成了淮南王府的追杀对象了。” 梦子说:“既然她不能来,不如我们主动上门。” “上门?你认为咱们是谁?淮南王会给咱们?估计连见都不见咱们。”壑子说。 “我说的上门,又不是直接跟他要。我的意思,把弥子带进王府,找到郡主,直接给他解毒。” “你是不是说梦话啊。绑她不行,上她家就能医了?”壑子说。 洛子沉吟不语,安静地听着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他问梦子:“可有周详的计策?” “如果真如那个大先生所说,淮南王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那么肯定会深藏王府,不会轻易让她出门。就算绑,我们也不一定有机会。如果能把弥子弄进王府,然后找到郡主的房间,直接在房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了。不过,怎么能把弥子弄进去,不被察觉,我还没想到。” “弥子这个样子,只能抬进去啊。要不我背进去?”壑子说。 “背进去目标也很大,况且目前根本不知道郡主住在王府哪里。”梦子说。 “现在叔子和我再去王府一趟。梦子和壑子,你们也带上弥子,在王府后面的竹林等我们消息,如果可以,今夜就动手。如果不行,天亮前必须撤回。” 三人听了,分别行动,换好了夜行衣,准备停当,并用黑纱蒙了脸。壑子粗壮高大,背上一个轻巧瘦削的弥子,毫不费力。 四人趁着夜色飞奔至竹林外,洛子和叔子刚穿过一半的竹林,就看到竹林里站着一个修长的黑影,一袭硕大的斗篷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头上还带着一个斗笠。是那位大先生!他难道料到他们会去而复返,特地在此等候的? 洛子上前问道:“大先生?” 黑影转过身,透过斑驳的月影看清,果然是那位黑衣大先生。他抱着胳膊低低的嗓音说:“你们果然聪明,把伤者送来。” “你猜到我们会再回来?”叔子问。 “我不过是跟自己赌了一小把。赌你们会不会回来。“ “若我们不来呢?” “若你们不来,我就当出来欣赏月色。若你们来,则说明七子还不算浪得虚名。” ”大先生,有一事相求,能否将弥子带到郡主居处?”洛子问道。 “可以。不过帮你们,有何好处?” “如果救了弥子,我承诺,七子愿为大先生做一件事。”洛子说。 “任何事?” “任何事,都可以。” “好!不过,我要再加一个条件,救了人,四海珠,归我。” “原来你帮我是为了四海珠。”叔子对这个大先生刚刚产生的好感顷刻间没了。 “我说帮你们了么?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求我的。” “四海珠,我们只是借用。至于大先生是否想要,与我们无关。”洛子这话是答应他的条件了。他对洛子说:“时候不早了,去把你那个小兄弟带过来吧。” 洛子和叔子又返出竹林,从壑子手里接过弥子。叔子执意要自己背弥子,他身材比洛子强壮一些,洛子也就不争执了。叔子接过昏迷中的弥子,背在身上绑好,对黑衣大先生说:“我们走吧。” 他们本以为黑衣大先生会入他们进竹林小屋一样,飞檐走壁翻墙进入王府。没想到这位黑衣大先生并没有这样做,只见他张开双臂,斗篷顷刻间如狂风吹起般鼓起,然后身影一抖,竟然从身体里剥离出另一个黑衣大先生。 二人看得惊呆了,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武功么?黑衣大先生让二人站在他和影子中间,递给他们一根绳子,让他们拉着绳子跟着走,并嘱咐他们,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出声。然后手臂一挥,二人顿时感觉自己周身被巨大的黑幕所笼罩,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觉手中的绳子在往前拉,他们就这样跟着绳子摸着黑往前走。脚下竟然如履平地,毫无磕绊之感,前面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阻挡。 二人此刻的心里都在思忖,愈发感觉到这世上奇人甚多。过去总以为这个七子组织就已经非常强大。见了那个夏侯惕在地洞的表现,再看看今天的黑衣大先生,他们才明白,自己再强大也不过是肉身,这二人根本不是人。 等二人眼前恢复光亮时,他们发现自己依然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闺房之内。这里轻曼缠绕,锦缎垂挂,空气中弥漫着神秘的香气,让人有些眼花心迷。叔子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说:“这香味有迷!”洛子也感觉到了。大先生此时已经收了另一个自己,平静地说:“放心,这是西域的香薰,无毒。”二人听罢放了心,都把手放下。 二人把弥子解下,叔子环顾屋子问:“这里就是郡主的闺房?那郡主人呢?” 黑衣大先生伸手指了指里间屋,二人顺他手指望去,里间屋门挂着幔帐,隐约看到一张床,走过去果然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紧闭双眼,看相貌不过二十岁。 叔子轻声问黑衣大先生:“要不要用迷药,不会吵醒她吧。” 大先生说:“不用。她已经在这里睡了十五年了,一时半会醒不了。”二人听了这话,都惊讶地看着大先生。 大先生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他对二人说:“快动手。天亮前还得把你们弄回去。”说着指了指那女子,又做了个解开衣服的姿势。意思是珠子在身上,赶紧给她脱衣服。 洛子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去解那女子的衣衫,片刻,那女子光洁的肌肤就暴露在三人面前,但三人丝毫不为之所动,似乎眼前的不是什么美丽女子的身体,而是一个石像。那女子光洁的胸膛上并没有挂着什么所谓的四海珠,应该说什么都没有。叔子问:“你说的四海珠呢?”黑衣大先生又把手臂一挥,黑幕再次笼罩住那女子和他们三人,洛子和叔子这才看到,在女子胸膛里有一个发光的东西。 “原来四海珠,竟然在郡主的身体里!”洛子和叔子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叫道。 “看到了,剖开她,取出来。”耳边传来大先生嘶哑的声音。 “她还是个活人,你怎能让我们剖开她!”叔子愤怒地近乎低声咆哮。 “她早就是个活死人了,如果没有这个四海珠维持,她现在已经是一堆枯骨。洛川公子,你只需剖开她身体,取出四海珠,救你的人。然后把四海珠再放回去,我会带她离开。放心,在我手里,她会活得更像个人。大家目的都达到,我们的交易也就算完成了。”大先生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真的好像是做一笔很简单的交易。 洛子和叔子在黑幕中对视,两个人用目光在交流着,要不要做。大先生似乎看出来了,催促他们:“快些动手。时候不早了。对了,必须洛川公子动手。” 二人目光中露出寒意,叔子抽出张骁送他的那把匕首,递给洛子。洛子看准发光的地方,匕首非常锋利,一刀刺下去,一丝血迹渗了出来,随之冒出来的还有一道蓝色的光。他划开一个口子,咬了咬牙,左手伸进去那个发光的东西抓了出来,果真是一颗硕大的珠子,发着蓝莹莹的光。 珠子拿出来的同时,大先生用一个膏药似的东西贴在了伤口上,洛子一只手满是血,捧着蓝光的珠子,感觉异常诡异。三人飞快来到昏迷的弥子身边,大先生让洛子把珠子放在弥子的七窍处,只见从弥子的七窍中缓缓冒出丝丝黑气,黑气开始很浓,渐渐地越来越弱,最后没有了颜色。看来是毒被吸出来了。弥子的脸色也开始有了血色。 大先生说:“好了,赶紧把珠子放回去。”洛子又捧着珠子塞回了女子的身体里。叔子递给洛子一个汗巾,让他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自己则绑好弥子。大先生让洛子背着女子。又和进来一样,在黑幕笼罩下,迷迷糊糊回到了竹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四海奇珠 第七十三章四海奇珠 重新回到竹林时,天已经有些灰暗,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那位大先生把几个人从黑幕中放出来,走出竹林,和壑子梦子回合。梦子快速检查了一下弥子的气息和脉搏,确认中毒的迹象已经基本消失。 大先生催促说:“离开这里再说。跟着我。”说完往竹林另一端快步走去。几个人也顾不上别的,紧紧跟着他。 没想到这位大先生轻功也不弱,很快绕到竹林另一边,又七拐八拐地不知去了哪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居然来到了一条河边。几个人辨认了一下四周,在淮南住了大半年,居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 河上黑茫茫一片,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大先生打了个呼哨,不远处也传来一声呼哨,接着出现一点昏黄的光亮,大先生带着众人向着亮光走去。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这里泊了一条大船。船弦有个黑影举着一个灯笼。见到大先生,船上滑下一个舢板,大先生带着大家上了船。船上站着两个同样一身黑斗篷从头罩到脚的人,直挺挺站着,就算见了大先生也不搭话也不施礼。 几人刚踏上甲板,还没等站稳,船身就开始动了,好像要起航的意思。叔子警觉地问:“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大先生说:“安全地带。” 大先生带着几个人走下一间很宽敞的船舱,洛子和叔子这才把各自身上的人放了下来。梦子指着那个女子问:“这是谁?”二人都没回答,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梦子眼尖,惊讶地指着洛子手指上的未擦干净的血迹。洛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露出极其厌恶地表情。 这时大先生开口了:“一会在邈室最近的地方靠岸。” “那你去哪里?”叔子问。 “当然是回王府。”大先生轻松地说。 “你还回去?岂不是会被抓住。” “抓我何为?我又没做什么。珠是你们挖的,人是你们带走的。” “你!”叔子听了气得不知说什么。 “放心,等我回去的时候,郡主房里的大火应该已经烧起来了。” 你居然要烧王府?就为了要一颗珠子?”叔子已经对这个人极端厌恶了,就差说他简直如禽兽不如。 “那郡主你打算藏在哪里?”洛子此时反倒很冷静,他不想叔子再说出什么气话激怒对方,他很希望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条船会带她去一个合适的地方。在那里,她才会活得像个人一样。在王府,她永远只是个活死人。” “你不要再卖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喜欢糊里糊涂被人利用。”连梦子都开始听得不耐烦了。 “我说了,不是利用。各取所需。” “你每日都在王府自由行走,取四海珠如探囊取物,为何假借我们之手?”叔子问。 “告诉你们无妨。毕竟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 “谁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梦子不屑地反驳道。 “他。”说着大先生指了指洛子。洛子脸一下子热了一下,他听出大先生话里有话,指的是他和夏侯惕之间所谓关联。 “我原本也不知世上还有四海珠这个奇宝。有一次淮南王的手误沾了尸毒。他就是靠四海珠解的。不过因为中毒很浅,他并没有剖身取珠。我问起这是何宝物,他只说叫四海珠,其他就讳莫如深了。后我经多方查访,终于在一册古史发现了这个四海珠的记载。传说此物为海上仙国所有,秦皇出海访仙时,误食毒草,有仙人赠此宝珠帮他解毒。这个宝珠原本一直带在他身边,最后一次出巡前,不知为何却留给了阿房宫里一个宠姬,也就恰恰在这一次出巡之时,他才死于途中。后来项羽一把火烧了阿房宫。这个四海珠也不知落入何处。至于淮南王如何得到的,我估计多半也是从不知谁的墓里挖出来的。”第一次听到大先生说那么多话,沙哑的嗓音像是在说书一般。 “那这个小郡主又是怎么回事?”梦子还是对来路不明的女人分外敏感。 “淮南王儿子生了不少,但女儿却只有一个。听府内老人说,此女也命薄,刚生下母亲就死了。自己也在十九岁时突然得了怪病,之后就昏迷不行。我想淮南王一定是明知救女无望,才索性把四海珠置于其体内,希望能延其性命。没想到这四海珠真的争气,竟然续了她十几年的命。” 你为何让洛子去取?你自己不能动手吗?”叔子此话又唤起洛子的厌恶之情。 “能取我还等得到你们来。我也曾悄悄试过,但没有成功。此珠极有灵,普通人若碰之,它就会跑掉。据我所观,洛川公子的体质异于常人,血质极佳,所以我又跟自己赌了一把,看来又赌对了。洛川公子果然是取珠之最佳人选。” “你怎知他血质极佳?”三人都异口同声地问道,毕竟洛子的血有奇效这是秘密,不能外泄。 “谁的血质如何,我一闻便知。好血自然香甜。”大先生的话里透着一股贪婪,听者都能想象,他也许正在面纱后面舔着着舌头。“你们也要感谢我取不了珠子,否则也轮不到你们救人。” “还有,你那个黑幕又是什么?还有这个,一分为二。”叔子比划了一下分身术,趁着现在索性趁机把心中的疑问都问出来。 “黑幕,那不过是一种搬山幻术。据说是战国时期阴阳家所创,很多走尸的江湖术士都会。我也是跟他们学的,不足为奇。至于一分为二,只是戏法里的移花接木的障眼法。我只不过将二者结合了一下,在外人看来只有我一人在走动。不过能力有限,每次只能带两人,才烦劳二人背着。 “还有此等奇术,什么时候教教我啊。”壑子一听可以搬山,立刻来了兴趣。被梦子和叔子一眼瞪了回去。 “但就算放火烧了郡主的房间,淮南王就不会追查么?”洛子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问。 “当然会。不过他肯定会让我追查此事。” “他为何如此信任你?” “问多了。船靠岸了,下船。” 下了船,天果然已经泛白,四个人背着弥子,走下甲板。认得这里就是离邈室不远的地方。再回头时,那船已经驶离岸边数丈,正在慢慢下沉。船身已经没入水中小半,船头露出大半个殷红的“冥”字。 “幽冥船?!”洛子和叔子心头一震,难道掌笠查的幽冥船,就是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