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锋镇魔行》 作品相关 序言·授权篇 本书是阅文集团作家冰炎红龙所著《神州镇魔录》的同人作品,按照时间线可以看成该作品的前传。冰炎红龙其实是作者的另一个账号,所以不存在抄袭问题。 作者将整个故事分成两个账号和两本书来写,一方面是因为遭到了2019年净网运动的池鱼之殃,部分章节莫名其妙被屏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行文风格存在较大差异,放在一起多少有些违和。 本书第一卷《罪锋镇魔》原本的规划是短篇小说,本身也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第二卷《净宇枭雄》则完整搬移自原版《神州镇魔录》的同名第一卷。 从故事时间线来说,阅读第一卷《罪锋镇魔》结束后请直接跳到第三卷《狭路狂刀》,最后再回到第二卷《净宇枭雄》。这样安排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希望读者能够给予谅解。 本书的主题是杀生涤罪、快意恩仇,故事的内容比较沉重,叙事基调也偏向灰暗,或许不缺乏热血激情,但并不适合休闲放松,喜欢无脑求爽的书友劳驾绕着走。 道临天下化万物, 佛慈照世渡众生, 儒晖千古传薪火, 三教同心天地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后记·感谢篇 不要误会,还没写完,此篇用于随时记录支持本书的书友id,等写完再正式后记。 感谢以下书友投票打赏:絆惹春风,愿向远长翔,乃敢予君决,遇见_ego,烟雨过客洛平秋,玉骨冰心白无垢,瑞雪化清水,希瘦。 感谢以下书友投票支持:5qo,breezeefly,啊哈哈哈哈你的名字没我长,百余人,吃货大魔王就是我,红泥小酒,黄昏雷鸣,九龙噬日覆玄黄,快要迟到的小吃吃,烂尾昌,没有水的木鱼,馍香小趣,凝凡小铺,潜龙_勿用,往事隔山岳,我爱小兔叽,五产一,小霸王龙的,妖火狐狸小丫头,中主啊。 感谢以下书友打赏支持:风静云动1,逆风之蓝泪,瑶池青莲,智乐遨游。 感谢以下书友撰写书评:快要迟到的小吃吃,六昧,落霜渊雪,遇见_ego,智乐遨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资料·镇魔录 n 塿 n a 塿g a 塿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1章 开篇楔子 世外玄境,云淡风轻,山明水秀,翠柏苍松。 东方晨曦初现之刻,山林上空薄雾蒸腾,雾气中隐见宝光流动,却是黑白双塔遥相辉映。 东峰上乃是天道明塔,西峰上唤作地藏浮屠,正是道佛同修之所。 “叮。” “叮当。” “看剑!” “呵呀!” “当当当。” “啧!好招!” “叮当。” “小心了!” “咦?这是……?” “唰唰唰。” “唔……不对!” “叮当。” “停!……认输。” “哈……承让。” 激斗中的两条人影终于分了开来,一身杏黄衫裙的窈窕少女将剑背在身后,抬起纤纤柔荑擦了擦额上的微汗,秀丽无双的白皙脸颊上露出一抹埋怨之色,嘟起红菱般的小嘴娇嗔道: “笨蛋霄霆,你就不会让让人家?哼~老是这么不识时务,以后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 对面的男子十八九岁年纪,一袭白衣胜雪,尤其显得形貌俊朗,一面收刀入鞘一面微笑道:“这就不劳怡妹操心了,咱们两人虽非兄妹,却胜似兄妹,我又何必刻意讨你的欢心?” 黄衣少女“怡妹”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道:“怎么不必讨我的欢心?我今年也已经十七了,早可以嫁人了哟~” 白衣青年——霄霆为之莞尔,缓缓摇头道:“可我总觉得你就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如果真要讨你的欢心,大概一串糖葫芦也就够了吧?” “怡妹”俏脸飞红,老实不客气的捶了他一记,难掩羞恼的道:“真是白眼狼,这么埋汰救命恩人,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霄霆神色一整,抱拳躬身道:“怡妹教训的是,的确是我失礼了,当初若非前辈和你仗义相救,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此恩永志不忘。” “怡妹”看他如此郑重其事,倒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尖娇笑道:“好啦,谁还要你报答来着?不过我爹看人真的挺准,三年前你还是个文弱书生,现在却连我都打不过你了,武学奇才名不虚传呢~” 霄霆脸上发热,口中讷讷的道:“全靠师尊和前辈悉心栽培,否则我哪有今天的成就。” “怡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哦,全靠老和尚和我爹的栽培,那我的功劳呢?被白眼狼吃进肚里啦?” 霄霆翟然一醒,难掩尴尬的道:“不是,怡妹当然也有功劳,全靠你每日陪我喂招,我才能及时将所学武功融会贯通,乃至另辟蹊径。” “怡妹”琼鼻一哼,凉凉的道:“晚啦,马后炮还有什么用?” “反正你就是不把我当回事,幸好我也没看上你,不算吃亏太多。” 霄霆啼笑皆非,只得又躬身施礼道:“是我配不上怡妹,听乔大哥说前辈已经有意让你踏足江湖,那便祝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了。” “怡妹”毕竟也有些害羞,当下轻咳一声道:“对了,你武功比我都好,干脆去求老和尚也让你出山,咱们下个月正好跟我爹一起走。” 霄霆似是一滞,面现苦笑的道:“我也曾多次向师尊请命,可他总说我修行未成、火候尚浅,勉为其难徒招祸患,如此我也无可奈何。” “怡妹”略一沉默,小心翼翼的道:“你是不是还想着找魔教教主报仇呀?虽说你如今已经算是顶尖高手,可魔教教主实在太过厉害,你根本打不过他,老和尚也是怕你意气用事才不敢放你离开的。” 霄霆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阴霾,片刻方咬牙道:“灭门之仇不能不报,何况魔教罪恶昭彰、涂炭生灵,魔教教主身为首恶更是死有余辜!”他这时情绪激动,脸上也露出明显的戾气。 “怡妹”似乎有些害怕,缩缩身子讷讷的道:“这段时日我爹明查暗访,搜集那些魔头的密辛,已经快把《镇魔录》写成了,到时候一定能彻底消灭魔教。” 霄霆勉强镇定心神,轻轻一叹道:“前辈侠义为怀,我的确衷心钦佩,但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绝不能假手他人,定要手刃魔教教主。” “怡妹”察言观色,同样满心恻然,银牙暗咬间终是迟疑着道:“霄霆,前两天师兄告诉我一件事情,你听过以后可别说是我泄露的。” 霄霆闻言一怔,颇见讶异的道:“乔大哥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怡妹”一正色道:“你先答应我,否则要让我爹知道,说不定便又要把我禁足了。” 霄霆看她如此认真,登时心中一动,脱口惊问道:“莫非是有关魔教之事?怡妹你快些告诉我,我保证不出卖你。” “怡妹”这才放心,游目四顾间低低的道:“事情是这样……” 浮屠顶层,古佛青灯,但见霄霆长跪不起,许久才听得帐幔之后一个慈和声音道:“吾徒霄霆,为何执意求见为师?” 霄霆抬起头来道:“启禀师尊,弟子有一事欲向师尊求证。” 慈和声音的主人,也正是这地藏浮屠之主斩业法王,闻言淡淡的道:“何事疑惑,但说无妨。” 霄霆略一迟疑,终是咬牙道:“弟子听闻魔教教主近日重伤,不知此讯是否属实?” 斩业法王并未意外,只是轻轻一叹道:“是燕小施主告知你的吧?” 霄霆知道瞒他不住,便也坦然道:“是,请师尊莫追究怡妹之过。” 斩业法王嗯声道:“燕小施主说得不错,魔教日前火拼八荒御武,残风之巅一战力毙御武荒神谷君航。但魔教此役同遭惨亏,创教十二魔王折损其四,魔教教主本人亦遭遇重创。” 霄霆脸上肌肉抽动,迫不及待的道:“所以魔教教主被迫滞留残风之巅养伤,而且谷君航所用招式极为残毒,击破了他的负业法身,使他至今仍未痊愈?” 这话问出半晌,才听斩业法王叹息道:“霄霆,即便魔教教主重伤,凭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魔教党羽众多,你眼下想要报灭门之仇,只怕难如登天。” 霄霆面色苍白,终于下定决心道:“师尊,听闻本门有一部秘法,唤作天佛涅槃大法,此法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人的潜力激发至极限,不知弟子说得可对?” 斩业法王似是一滞,片刻方沉声道:“不错,但此法透支人之命火,任何人受到此法加持之后,都只剩下七日性命可活,吾徒霄霆,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霄霆如释重负,缓缓点头道:“弟子有自知之明,此生都无法企及魔教教主的高度,若不能趁其重伤将其击杀,以后恐怕再没有报仇的机会,所以弟子甘受天佛涅槃大法,与魔教教主彻底作个了断。” 斩业法王沉默良久,仍是规劝道:“霄霆,你一身武骨举世罕有,跟随为师学艺三年便已练成顶尖修为,假以时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既然如此你又何苦执着于灭门之仇,非要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霄霆顿首于地,沉痛的道:“弟子辜负师尊期许,心中同样愧悔莫名,但当日灭门时的惨烈景象时常萦绕不去,弟子确实无法勘破,在此只愿求仁得仁。” 斩业法王见他心意已决,终是喟然道:“罢了,勘不破世间诸般苦业,再强留你修行也是多余。红尘迷梦,醒醉在心,你且上前来吧。” 霄霆依言起身,方来到帐幔跟前,眉心便陡觉一道淳厚指风破空袭至。霎那间周身上下如遭雷殛,失去意识之前唯余一片释然,因为这正是天佛涅槃大法。 正午时分,脱胎换骨后的霄霆步出修行三载的地藏浮屠,耳边犹自回响着斩业法王庄严的声音道:“吾徒霄霆,今为师承接天佛法旨,授汝涤罪天器·镇魔锋,赦汝杀生之罪,只望汝此行无怨无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2章 神意其一 残风之巅为太行诸峰之首,位在河东道三晋境域之内,此前有一代奇人谷君航广纳贤士,于此地建立八荒御武寨,欲图争夺武林霸权,并且一统黑白两道。 然而适逢西昆仑魔教崛起,创教十二魔王扫荡西疆,同样怀有并吞宇内之志,两大野心组织明争暗斗,几度交火,各自损耗不计其数,终于来至巅峰一决。 决战结果毋庸赘言,而要自地藏浮屠前往残风之巅,首先便要越过黄河天险。 霄霆由天佛涅槃大法贯通百脉,七日之中可以不眠不休、不饮不食,自此一路东行,只一天一夜便抵达黄河西岸的风陵渡。 他本待寻找船家尽速渡河,孰料秋日黄河水涨、浪头极大,问了几家竟都不愿起锚。 霄霆正不由得心生焦躁,却忽听左近人声喧哗,原来是一位儒服纶巾的中年书生抡拳动脚,正与一名船家奋力厮斗。 只可惜读书人毕竟肤危骨柔,又岂能敌住常年卖苦力的船家,转眼只见那船家擒住中年书生双手,趁他慌乱之际一膝盖重重,醉月楼里的婊子们都是七仙女了,怪不得去玩过的汉子们都说快活似神仙哟。” 王秀才听罢更险些背过气去,红着眼眶呜咽道:“你……你这……你这泼贼,你……不得好死……撕了你的烂嘴……” 霄霆毕竟看不过眼,当下便讷讷的道:“这位王相公,你娘子大约几时生产,若能容得一天半日,我便可寻来银子。” 王秀才抹了把眼泪,悲悲切切的道:“多谢侠士仗义,可我娘子昨晚便羊水破裂,早已疼得死去活来,漫说是一天半日,一时半刻都可能有性命之忧啊!” 霄霆这一惊非同小可,咬牙间终是沉声道:“事急从权,在下虽然不曾学过接生,但也有几分医药修为,王相公若是能信得过,便由在下勉为其难如何?” 王秀才轻啊一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那船家却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男子汉为妇道人家接生,咱们听过可没见过,王秀才你好福气,孩子一生下来就能认干爹喽。” 王秀才虽然又羞又气,但对妻子的爱护还是占了上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拱手为礼道:“那便拜托这位侠士了,若是我娘子这番母子平安,我们全家终生感念侠士大恩。” 那船家眼见事情缓和,一骨碌便站起身来,脸上兀自挂着邪笑道:“对对对,全家感念大恩,孩子嘛就认干爹,老婆嘛就陪着人家快活似神仙,这样才能算是有诚意嘛。” 王秀才自是气恨欲狂,霄霆也暗恼这厮言语刻薄,忽然间心中一动,便向他厉声道:“你这船家可敢与我打个赌,若是我保得王相公娘子顺利生产,你便载我去往对岸。” 那船家目光斜睨,痛快的道:“行!你小子要真有那个本事,也算给大伙儿开了眼界,老子纵横黄河两岸三十年,这点浪头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载你过去又算什么难事。” 霄霆点点头道:“如此最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且在这里安心等着。” 那船家哈哈笑道:“你小子尽管放心,老子要是说话不算,就是婊子养的。” 敢情他最后还没忘再讥讽一下王秀才,一劲的强调他妻子原先的尴尬身份。 霄霆不愿多生事端,便携起王秀才的手,由他指点路径,风驰电掣般疾奔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3章 神意其二 王秀才祖上原本也是官宦,只可惜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自己并无谋生本事,又兼行事荒唐,十年来坐吃山空,家宅田产都变卖个干净,如今只剩一间四面漏风的茅屋,秋凉之际竟连炭火都生不起。 王秀才的娘子名叫茜伊,幼年时即被买入勾栏,习得一身风尘中打滚的妙技。梳笼一夜获银五千两,一举夺得花魁美名,无奈数年之后遇上王秀才这命里的魔星,几番寻死觅活才终于换了个光身出户。 不料两人这段私情竟害得王老太爷夫妇双双殒命,茜伊更加背上了扫把星的骂名,暗地里祈求送子观音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胎儿,即将临盆之际却又遭遇这番苦楚,的确是命途多舛,令人唏嘘不已。 等到霄霆和王秀才返回茅屋,无人照顾的茜伊已经是奄奄一息,霄霆稍一察看便心下有谱,于是径向王秀才道:“请王相公明察,你家娘子已经没有顺产的可能,眼下唯有剖腹一途,不知你可应允?” 王秀才吓了一跳,脸色惨白的道:“剖……剖腹?那我娘子还能活命吗?……唉!那孩子不要也罢!我娘子却不能有失,求侠士千万要保住她的性命啊!” 霄霆缓缓摇头道:“王相公莫惊,剖腹正是为了保住他们母子两人的性命,否则你家娘子一旦精力耗尽,无法再供养胎儿生息,便是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王秀才将信将疑,面对一生中或许是最重要的抉择,委实有些进退两难。 不过眼看妻子的确已经命如风中残烛,他终于还是泪如雨下,颤声哀求道:“那……那一切便拜托侠士了,侠士切莫负我啊。” 霄霆点了点头,反腕拔出负在背后的长刀,王秀才顿觉眼前一亮,只见这口刀长逾三尺,材质非金非玉,形制异常古朴,刀头钝而无锋,刀刃却寒光闪烁,刀柄之上镌刻两个古篆,便是“镇魔”二字。 霄霆紧握镇魔长刀,潜运天佛涅槃玄劲,接着闪电般横向里一劈,当时也不见血光迸现,茜伊的肚腹便已被剖开了一条半尺来长的极深缝隙。 霄霆更不怠慢,伸手入宫托住胎儿的头颅,逐步将之推挤出母体,之后一缕指风切断脐带,重新入宫排尽残余的羊水,同时将胎盘剥离出来。 等到做完这一切,霄霆已是冷汗淋漓,茜伊更好似在阴曹地府门前打了个来回,长久的苦难就此告一段落,无限疲惫之下双眼一闭晕厥过去。 霄霆将婴儿递给王秀才,自己则重新运起玄劲,慢慢为茜伊弥合肚腹上的创口。 这天佛涅槃玄劲神妙非常,茜伊方才生产过程中并未有点滴失血,便是因为受到玄劲护持,否则血崩一至必定一命呜呼。 王秀才见妻子死里逃生,当下直是大喜过望,这才顾得上察看怀里的婴儿。 不料一眼看去却是如坠冰窟,只因那婴儿此刻脸色铁青,鼻中全没半点气息,似乎竟是个死胎! 王秀才一腔热望烟消云散,心中只觉无限酸楚,一时之间直是失魂落魄。而霄霆恰好为茜伊料理妥当,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径自上前接过婴儿,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那婴儿小身子一颤,蓦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啼哭,接着便咿咿呀呀的哭号个不住。霄霆脸上不禁露出怜爱之色,一面将婴儿递还给诧喜欲狂的王秀才,一面淡淡的道:“母子平安,王相公可以放心了。” 王秀才感恩涕零,蓦地双膝跪落,嘴唇哆嗦着却不知该如何答谢。 霄霆暗自欣慰,俯下身去欲将他搀起,孰料此时却忽觉背心一麻,竟是被一枚细小暗器无声无息的打中了灵台穴! 霄霆要穴受创,真气立刻运转不灵,惊怒之下想也不想便转身一掌攻出,雄浑掌力堪堪击中床上的茜伊,登时只见她口中鲜血狂喷,脸上犹带着残忍而诡谲的笑意,就此命归阴曹。 霄霆还未及反应她为何对自己下毒手,脑后便又觉一道凌厉指风攻向玉枕穴,三年刻苦修炼铸成的灵觉及时生发,偏头躲闪同时早已握起镇魔长刀,化明王怒相反斩背后偷袭之人。 霎时只听嚓的一声轻响,血光飞溅中一条手臂已经脱离了王秀才的身体,砰的一声砸在茅屋墙上,而他的胸口也被拉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巨大伤痕,蹬蹬蹬连退数步,早已血如泉涌。 霄霆喘了口气,刀锋指向摔跌在地的王秀才,难掩愤怒的道:“你!——为何?!” 王秀才重伤难愈,自知命在顷刻,索性嗬嗬惨笑道:“地藏浮屠,天佛涅槃,果然非同凡响。” “吾虽然算定你死克教主,却不想你竟如此难缠,一时掉以轻心落得满盘皆输,看来的确是天意难违了。” 霄霆悚然一惊,眉头紧皱的道:“你是魔教教徒?怎会知晓我的来历?” 王秀才脸上现出一抹傲然之色,缓缓答道:“吾乃神教创教十二神王之‘神意’,惯能上窥星象、卜算吉凶,所以你的来历又岂能瞒过吾?” 霄霆大大一滞,咬牙厉声道:“那真正的王秀才夫妻呢?” 王秀才——这时该叫他神意魔王了,闻言轻描淡写的道:“那等蝼蚁般的性命,又何必留在人间受苦?吾已经大发慈悲,送他们一家两口——啊不对,应该是一家三口,同去你等所谓的极乐世界了。” 霄霆虽然早已猜到,却仍感义愤填膺,霍地上前一步道:“魔孽!你连无辜妇孺都不放过,实在丧心病狂、罪无可赦!哼!你既然能够卜算吉凶,又可曾算到今日丧命在我刀下?” 神意魔王并无丝毫畏怯,反而深沉一笑道:“天命使然,那也无可奈何,但今日吾虽丧命,你又岂能全身而退?” 霄霆为之一愕,随即警惕的道:“好个魔孽,难道你还有什么手段,能够反败为胜?” 神意魔王缓缓摇头道:“反败为胜当然是痴人说梦,但你何不看看吾怀里这名婴儿?” 霄霆打眼一瞧,不由得心头猛震,原来那婴儿久经波折方才降生,身体委实太过孱弱,根本经不起任何轻微损伤。 霄霆方才陡遇偷袭,情急之下刀势极猛,所以这一刀虽然未曾斩在那婴儿身上,但狂猛刀劲已经摧折他幼小的五脏六腑,当场将他一击毙命! 神意魔王见霄霆惨然变色,愈发冷笑着道:“你手握涤罪天器,所收第一条性命便是无辜婴儿,此罪之大已非天器可以化消,必然因此而产生瑕疵,未来你又如何能秉持佛心,与本教教主一决高下?” 霄霆痛悔莫名,目眦欲裂的道:“你!——魔心魔行,好不残毒!” 神意魔王勾唇一笑,举起剩下的左臂按在心口,低声祝祷道:“佛魔互易,命运轮转,天器必毁,神教千秋。” 祝罢一丝命火燃尽,神意魔王终于头颅一垂,就此完纳劫数。唯余霄霆一双虎目来回看着屋内三具尸体,半晌茫然无依,浑不知该如何自处。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霄霆重新出现在风陵渡口,怀里还抱着一名已死的婴儿,抬眼处只见预料中之人撑船靠岸,脸上还带着颇为古怪的神情。 “你来了?看来神意失败了。” “所以你也是魔教教徒?” “呵……何必明知故问。”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这便载我过河。” “不错……这婴儿死于刀劲,琇伊的确是顺利生产,只可惜……唉。”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有趣,那你自己做的孽呢?” “我受涤罪天器,无杀生罪。” “如此~请上船。” “你究竟是何身份?” “下次相见你便能知晓,但前提是——还有下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4章 魂殇其一 霄霆渡过黄河,星夜兼程抵达耄耋村,其时已是次日晨间。 这耄耋村三面环山,官道穿山而行,不料近日连绵阴雨引发山上泥沙崩塌,阻断了东进之路。 霄霆本待翻山绕行,但一问竟要耽搁两日路程。所幸县衙已经发动壮丁开挖泥沙,他终于还是决定等道路疏通再走。 孰料亲自前往泥沙阻路之处探查,一见之下却是瞠目结舌,原来所谓“壮丁”竟都是些年逾花甲的老者,其中更有的已经年过古稀! 端看这群老者连行动都慢慢腾腾,更不必说挖沙移沙这等粗重活计,监工的官差显然也知道急切不得,索性搬把椅子坐在不远处喝茶纳凉,睁一眼闭一眼的应付差事。 霄霆又是惊异又是忿怒,强忍着上前施礼道:“这位官爷请了,不知官府为何要强迫这群老人家劳作?老人家年老力衰,根本做不得重活,如此何时才能疏通道路?” 那官差见他气宇不凡,而且身背利器,倒也不敢太过怠慢,于是干咳一声道:“外乡人不要胡乱揣测,这班老叟都是县衙登记在册的役夫,出了事故自然该卖一膀子力气,官府又何曾强迫他们来着?” 霄霆哪里肯信,眉头紧皱的道:“官爷这话莫不是玩笑,但凡役夫都选精干青壮,哪有驱使花甲老人做苦工的道理?” 那官差摇摇头道:“所以说外乡人就是不懂行情,你可知本地为何叫做耄耋村?” 眼见霄霆疑惑不解,他索性揭开谜底道:“本地原来叫做靠山村,祖祖辈辈务农为生,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所以村里心眼活络的青壮便背井离乡,跑到村外行商做工,倒也有不少出人头地。” “这样一来余下村民也有样学样,没几年便走了个七零八落,只留一班老胳膊老腿儿折腾不动的老叟,外人来此不见半个青壮,慢慢这靠山村便被讹传作耄耋村了。” 霄霆听罢原委,也直是皱眉不已。那官差满腹牢骚,显见无奈的道:“所以你也别问我,如今县衙能征发的只有这班老叟,我何尝不想快些疏通道路,好回去跟知县老爷交差?但这班老叟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我又有什么办法?” 霄霆清楚了他的难处,一时之间也颇感棘手,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却见一名行色匆匆的中年人走近过来,径向那官差唱个大喏道:“见过差爷,小人有急事要去东边,敢问前面的道路何时才能开放?” 此人着一身褐色袍衫,身背褡裢而手持虎撑,一章橘皮脸上全是疲惫之色,颔下蓄一部山羊胡须,看起来像是个游方郎中的模样。 那官差见他貌不惊人,实在也无心搭理,索性拿手一指霄霆道:“这外乡人也是往东边去的,本官刚跟他解释过,你问他就是。” 这位说罢便阖上双眼,摆出一副假寐之状,那郎中微一迟疑,仍是陪着笑道:“差爷容秉,小人去往东边是为救人,所以断不能耽搁时光,还请差爷给个准信才好。” 那官差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嘴里还故意发出夸张的呼噜声,那郎中大为尴尬,只得转向霄霆道:“见过壮士,听差爷说你也急着赶路,可这……几时才能疏通啊?” 霄霆暗自苦笑,缓缓摇头道:“看情况至少得三五天,着急的话倒不如翻山绕行。” 那郎中面现难色,搓着手掌道:“那恐怕就来不及了,唉……怎么干活的都是老者,要是青壮的话有半天足够了。” 霄霆心道这还用你说,但面上也不愿失礼,所以仍是简单向他讲明了原委。 那郎中听罢更加愁眉深锁,连声叹气道:“如此怎生是好,人命关天,实在耽搁不得啊。” 霄霆看他忧心忡忡,倒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便随口劝解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你那位病人命不该绝则五行有救,否则便是天道使然,也无须太过强求。” 那郎中仍是唉声叹气的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医者父母心,我又怎能坐看病人丧命?更何况那人于我还颇有恩情,这次若是抢救不及,我今生今世都难以心安。” 霄霆登时哑然,此时那郎中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喃喃低语道:“其实老者也未必做不得苦工,只是这穷乡僻壤的,又如何能找到人参或是灵芝之类的大补之物?” 霄霆听得分明,忍不住探问道:“人参或是灵芝之类的大补之物又有何用?” 那郎中讪讪的道:“只要有百年以上的人参或是灵芝,我便能调制出一味松乔返元汤。” “此汤不仅固本培元,而且短期内令人气力大增,这些老者若是饮下此汤,只需片刻便能生龙活虎不逊少年,到时候齐心协力闷头干,半日之内足以疏通前方道路。” 他这厢虽然说得热闹,霄霆却深知那百年以上的人参或是灵芝实乃可遇而不求,尤其想到这松乔返元汤的功效竟与天佛涅槃大法异曲同工,更加满怀犹疑的道:“此汤效力如此强劲,是否有何后患?” 那郎中先是一怔,随即连连摆手道:“壮士何出此言,小人家里世代行医,岂会罔顾病患安危?此汤效力虽强,效期却是极短,药效过后只须酣睡半日便无大碍了。” 霄霆听他言之凿凿,神情也不似作伪,总算稍稍放心。 这时忽见那官差睁开眼睛,满脸狐疑的道:“你这郎中说的是真是假?要敢欺瞒可休怪本官捉你回去打板子。” 那郎中赶忙躬身施礼,郑重其事的道:“小人怎敢欺瞒差爷,这调制松乔返元汤所需的其他药材均属寻常,此刻小人褡裢之中便一应俱全,只是缺那一味主药而已。” 那官差一拍大腿,兴奋的道:“不就是灵芝吗,看见东边那座太丘山没有?前些日子有一帮外乡人私自上山去打猎,就在山顶上意外发现一朵海碗大小的紫红灵芝。” “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摘就遇上了老虎,五个人上去只有三个人下来,你们谁要是不怕老虎,倒可以再去试试,多半那灵芝还在原处没动。” 那郎中闻言诧喜道:“海碗大小足够百年以上了,紫红色更是灵芝中的上品……只是小人并未习过武艺,若真遇上老虎只怕是死路一条啊。” 那官差看他由喜转忧,也叹口气道:“说得没错,那太丘山自古便有老虎出没,所以一向人迹罕至,否则那灵芝也不可能长到海碗大小了。” 霄霆听他二人如此对答,心中却是又惊又喜,当下便振声道:“老虎于我而言倒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山上真有灵芝,我约摸一两个时辰便能将之取回。” 那官差连连点头,信誓旦旦的道:“错不了,就在那山顶上,你这外乡人倒像是个练家子,不过老虎毕竟非同儿戏,你还是先想清楚的好。” 霄霆微微一笑道:“区区畜牲何足道哉,还请这位先生预先准备停当,待我取回灵芝便立刻调制汤药,早些伺候这群老人家服下,也好尽快疏通道路。” 那郎中见他自信满满,也不禁喜笑颜开,便即拍着胸脯道:“那有什么问题,小人贱姓杜,壮士叫我杜郎中就是了,先生什么的可不敢当。” 那官差也笑道:“妙极妙极,你们这两个外乡人倒是各有手段,若是当真能在今日之内疏通道路,知县老爷必定有赏,我姓白的也会记着你们的好处。” 霄霆一样通过姓名,之后便与白官差和杜郎中道别,循着白官差指点的路径往太丘山疾驰而去。 这时只见艳阳高照,天空中闲云朵朵,距离正午也只差一个时辰而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5章 魂殇其二 太丘山的山势极为陡峭,又兼山高林密,的确适宜虎豹之类的猛兽栖息。 霄霆一路行来都不曾放松警惕,可也不知是否天佛庇佑,途中并未遇到任何猛兽跳出侵袭,所以也只三刻间便已登上太丘山顶。 山顶的地势却极为平坦,方圆足有几十丈之数,霄霆细心探查片刻,便见不远处两棵大树中间祥光缭绕,隐约还有馥郁香气传来,果然正是一朵海碗大小的紫红灵芝。 霄霆心头诧喜,便即拔步走近过去,孰料方来到两丈跟前,便陡觉一阵狂风扑面,飒飒风响中一团黄黑相间的巨物自树丛中直窜而出,伴着一声惊天巨吼猛扑了上来。 霄霆打眼觑得分明,当下虽惊而不乱,矮身错步便向旁边一闪。 那巨物正是一头身长体阔的成年猛虎,一扑不中之下钢鞭似的虎尾顺势横里一剪,可是霄霆早有防备,将头一低便又轻松避过了这一击。 那猛虎两招绝杀未果,气势先已馁了,霄霆不待它转过身来,眼疾手快攥住虎尾奋力一掀。约摸六百斤的猛虎竟反抗不得,生生被他掀将其来,跟着又重重摔在地上。 那猛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四肢挣扎着却是爬不起来,身下更流出大量的鲜血。 霄霆见状倒吃了一惊,虽说那猛虎的肚腹要相对柔软,可也没有一摔便破裂的道理,如此又怎会流出这许多鲜血? 纳罕之下凝目仔细观看,随即便已恍然大悟,原来那猛虎肚腹之上竟然插着一口柳叶刀,刀柄色作火红,刀镡形如茶花,刀身流线清爽,十分优雅美观。 那猛虎本来便受伤极重,方才又吃霄霆一摔,柳叶刀更深深刺入腹中。所以饶是它生性悍勇,但剧痛兼失血之下还是抵受不得,如今只余苟延残喘而已。 霄霆见那猛虎穷途末路,双眼中更隐约有泪光闪动,一时竟生出些许悲悯之意,略一沉吟便走上前去,俯身握住柳叶刀的刀柄,缓缓自那猛虎身上拔出。 那猛虎气息奄奄,也只能任他施为,霄霆潜运天佛涅槃玄劲,一面阻止血液流失,一面细心弥合伤口,不一刻那猛虎的伤势略略好转,但疲乏之下仍是倒头昏昏睡去。 霄霆见状暗自欣慰,忽然间灵觉又生,目光倏转之际沉声道:“何人窥视,还不现身?” 树丛中传来哧的一声低笑,紧接着红影一闪,香风拂面中一位窈窕丽人果然轻轻盈盈的现身出来。 但见她着一身剪裁合度的火红色劲装,足蹬纤秀细窄的玫瑰香靴,堪盈一握的柳腰上扎着一条金色鸾带,上面系着一只火红色的刀鞘,观其长短形状,正与刺入那猛虎体内的柳叶刀相配。 再往脸上看去,当真是比花则花不娇,比玉则玉有瑕,好一位英姿飒爽的绝色佳人,尤其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令人一见便难以忘怀。一头青丝则松松的绾了个髻,衬着如雪肌肤,愈发显得黑白分明。 霄霆虽在地藏浮屠修行,但毕竟也还是个青年男子,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此刻骤见红衣女子的绝世容光,不由得便略一失神,跟着才讷讷的道:“你是何人?暗中窥视有何企图?” 红衣女子秀眉一挑,却是不答反问道:“真是奇哉怪也,这恶虎伤人性命,本来便死有余辜,你何苦耗费真元帮它疗伤?” 霄霆缓缓摇头道:“佛曰众生平等,恶虎也不例外,岂能坐视它就此丧命?” 红衣女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顿了顿方撇撇嘴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居士,真是失敬失敬,不过今天你救活了这恶虎,以后它再伤人岂非你的罪过?” 霄霆轻轻一叹道:“这恶虎久居山林,若非有人生出妄念想要取它性命,又岂会丧在它爪牙之下?可见凡事有因必有果,委实也怨不得谁。” 红衣女子哦了一声,却是促狭的道:“如此说来,居士上山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生出妄念,想要采摘这朵即将寿足三百岁的紫心灵芝?” 霄霆闻言一愣,迟疑间只听红衣女子笑道:“不过凡事都讲先来后到,本姑娘守候这朵灵芝已经三天三夜,等得便是今日正午它寿足之时,为此还跟这猛虎厮杀许久,连随身的佩刀都落在了它身上。” “所以居士你说,这灵芝是不是该归本姑娘所有?” 霄霆登时语塞,片刻方皱眉道:“这灵芝我有急用,还望姑娘通融。” 红衣女子赏了他一记白眼,不以为然的道:“巧了,这灵芝本姑娘也有急用,居士何不通融?” 霄霆自知理亏,略一思索方讷讷的道:“此事关乎天下苍生福祉,姑娘慈悲为怀,日后必有福报。” 红衣女子听罢却嗤之以鼻的道:“居士真是巧舌如簧,想这区区一朵灵芝,又不是什么关乎国计民生的重器,又怎么能跟天下苍生福祉扯在一起?哼……那福报你自己领受就好,本姑娘只要这灵芝。” 霄霆本待说出原委,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只是皱紧眉头道:“总之我并非妄语,今日姑娘若肯通融,事了之后我必定尽心补偿,绝不会让你吃亏。” 红衣女子眼珠一转,慢悠悠的道:“要本姑娘通融不难,但我就喜欢灵芝,居士如果能拿一朵寿数更久的来补偿我,那当然没有问题。” 霄霆见她油盐不进,心中暗道一声无奈,当下脸色一沉道:“罢了,这灵芝我志在必得,姑娘如果实在不肯通融,便凭本事来争夺吧。” 红衣女子并未着恼,只是嫣然一笑道:“所以说嘛,这世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大家凭本事吃饭,什么仁义道德、慈悲为怀,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居士以为然否?” 霄霆又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含糊的道:“不必强词夺理,动手吧。” 红衣女子似是一滞,单手叉腰嗔怪的道:“你这居士当真可恶,本姑娘的刀还在你手里,却教我如何跟你动手?” 霄霆翟然一醒,禁不住脸上发热,调转刀柄便将那柳叶刀掷还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接刀在手,更加显得意气风发,刀锋指向霄霆胸口道:“成了,居士也请拔刀吧。” 霄霆却摇摇头道:“不必,你尽管出招,切莫留手。” 他自觉心中有愧,巴不得红衣女子不留情面,但红衣女子听来却更像是在藐视她,银牙暗咬间娇喝道:“狂妄!——便教你见识本姑娘的手段!” 说罢纤腰一拧猱身攻上,手中柳叶刀迎风乍展,瞬间洒出万点银星,刀光如天河倒泄,顿将霄霆全身笼罩其中。 招式固然精巧绝伦,身姿同样曼妙无方,恰似嫦娥舞月、姑射御风,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可惜她之能为虽已不凡,霄霆却身受天佛涅槃大法加持,六识之敏锐远超常人,此刻微一觑目便已窥破红衣女子招式中的破绽,随后料准时机劈手一抓,堪堪擒住她那只欺霜赛雪的皓腕。 红衣女子脉门被制,立刻半身酸麻,柳叶刀也当场跌落在地。她可是做梦也没想到甫一交接便吃了这样的大亏,羞恼交迸之下反而激起了胸中气性,娇喝声中飞起一脚猛踢向霄霆的小腹。 霄霆暗暗皱眉,随手又是一捞,红衣女子的一只纤细足踝便也落在他掌中。 如此一来红衣女子非但再使不出半点力气,甚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连羞带气直把一张粉脸胀得通红,看起来愈发娇艳无比。 满心慌乱中忽然对上霄霆那双光芒奇亮的眼睛,红衣女子更觉得心如鹿撞,被霄霆捉住的手腕和足踝仿佛在炭火上炙烤,烘得她全身都一片烫热,险些就此闭目晕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6章 魂殇其三 相对沉默也不知多久,红衣女子的喘息声慢慢变得急促,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浑不知该向哪里瞟才好,只能低垂着螓首,却止不住心乱如麻。 所幸霄霆此刻缓缓放开了她的手脚,跟着又稍稍退后一步。红衣女子松了口气,虽然借机重新站稳,胸口起伏却依旧剧烈,一时竟分不清是感激还是幽怨。 又相对沉默片刻,还是霄霆咳声道:“这灵芝我确有急用,不知姑娘能否通融?” 红衣女子小小的白了他一眼,鼻中轻哼道:“我又打不过你,一切随你处置,何必还来假惺惺的问我?”说罢才觉得那“一切随你处置”之语颇有歧义,脸上禁不住又泛起红晕。 所幸霄霆并未多想,只是躬身施礼道:“如此多谢姑娘,有僭了。” 红衣女子看他径自摘去灵芝,虽然难免有些肉痛,但隐约竟又生出几分欣慰,顿了顿方期艾着道:“你……叫什么名字,武功怎么这么好?” 霄霆心下暗叹,低头讷讷的道:“姑娘谬赞了,在下霄霆,末学后进而已。” 红衣女子默念一遍,又好奇的道:“那你是小月‘肖’呢,还是草肃‘萧’?” 霄霆啼笑皆非,勉强不动声色的道:“‘霄霆’是名字,出家人没有姓氏。” 红衣女子吐吐舌尖,娇笑着道:“是这样吗?可你明明没有剃度,干嘛要自称出家人?” 霄霆缓缓摇头道:“出家在家并无不同,总之我心向佛。” 红衣女子莞尔道:“非也,出家人要守清规戒律,在家人却不必,好比吃肉啊、喝酒啊……还有娶妻什么的,我说的没错吧?” 霄霆并非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察言观色间已自心中有数,但他之苦衷却不愿向旁人言说,于是故作冷淡的道:“我虽未剃度,但清规戒律一样要守,唯杀生戒例外。” 红衣女子心里打了个突,勉强一笑道:“真是怪人,那你先前还救这恶虎?” 霄霆贴身收好灵芝,仍是淡淡的道:“当救则救,当杀则杀。” 红衣女子看他便要扬长而去,不禁出声唤道:“哎——你干嘛不问我的名字?” 霄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失礼,请问。” 红衣女子掠了掠耳边的鬓发,眨眨眼嫣然一笑道:“我姓云,名叫朵朵,云朵朵。” 霄霆微颔首道:“云姑娘,幸会。”说罢便转头继续行去。 红衣女子——云朵朵见霄霆忽然惜字如金,也有些莫名其妙,想要追根究底却又拉不下面子,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 霄霆一路飞驰下山,杜郎中早在白官差的鼎力相助之下支起一口大锅,内中熬煮那松乔返元汤所需的诸般辅助药物,散发出阵阵奇异的药香。 两人见霄霆不过一个时辰便携来灵芝,各自都是大喜过望。杜郎中取来清水将灵芝洗净,之后整个儿投入锅中,须臾整锅药汤都化作紫红颜色,气味也变得十分馥郁。 正巧此时也已是饭点,那班劳作的老者闻到这等香味,各自都勾起了满腹馋虫。 白官差正打算安排分发药汤,转念间却又生出些顾虑,便向杜郎中道:“那郎中你能确定这药汤没有问题?若是这班老叟喝出毛病,耽误工期还在其次,本官都要受你牵累,这份差事只怕都保不住。” 杜郎中闻言苦笑着道:“好我的差爷,小人也着急往东边去,哪敢胡乱用药误事?差爷若实在不放心,小人便先满满喝上一碗,且看这松乔返元汤到底有没有问题。” 白官差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如此也好,那你便先喝吧。” 杜郎中答应一声,取来汤碗舀起药汤,当下也不避烫热,边吹边灌一会儿便喝了个干净。 随即只见他面上隐泛红光,嘿的一声窜起半人多高,难掩兴奋的道:“不愧是上等的紫心灵芝,功效比我预想的还强上三分,哈……真是妙极、妙极!” 白官差见状也啧啧称奇,不过他毕竟为人谨慎,想了想又对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道:“顾老头你一向胆大包天,这锅里的药汤敢不敢尝尝是什么滋味?” 那顾老头旁观偌久,早已垂涎欲滴,闻言咧开嘴嘿嘿笑道:“官爷说得好,我姓顾的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够大。况且我今年都七十三了,这灵芝汤光闻着就香死个人,真要喝死也值了。” 白官差为之莞尔,顾老头也不客气,盛了一碗药汤便稀里呼噜喝个干净。 白官差看他无事,总算顾虑尽消,当下众人就着药汤用过午饭,各自都好似返老还童一般,全身有使不尽的气力。 杜郎中见霄霆并不饮食,纳罕之下试探着道:“壮士莫非还在怀疑?小人这药汤的确没有问题啊。” 霄霆微微一笑道:“先生不必多心,我只是不需要罢了,今日幸亏有你,否则真不知要耽搁多久。” 杜郎中见他言辞恳切,笑了笑便也不再勉强,少时那班老者重新开工,凭借松乔返元汤的神奇功用,效率已不可同日而语。 堪堪从午后挖到黄昏,阻路的泥沙终于尽被移除,现出通往东边的康庄大道。 霄霆心中欢喜,别过白官差和杜郎中便欲继续赶路,此时却听白官差招呼道:“壮士且慢——你一天粒米未沾、滴水未进,还帮着大伙儿挖了许多泥沙,本官实在过意不去,好歹也用过晚饭再走吧。” 霄霆只剩下不到五日性命,所以虽感盛情难却,但还是摇头道:“好意心领,若有机缘再会吧。” 白官差唔了一声,此时却听杜郎中轻笑道:“是么?只可惜壮士死期在即,这机缘恐怕是等不到了。” 霄霆心头一凛,暗自警惕道:“先生何出此言,你怎知我死期在即?” 杜郎中打个哈哈道:“还要装傻吗?身受天佛涅槃大法,你还有几日性命可活?” 霄霆心中猜疑得证,咬牙沉哼道:“你是魔教教徒?” 杜郎中悠悠的道:“不错,我便是神教创教十二神王之‘魂殇’,幸会。” 白官差听他二人一番对答,不由得变色道:“西昆仑来的魔教?!原来你这郎中——呃!”说话间忽然五官抽搐,扑到在地不住扭动起来。 而与此同时,那班老者也与白官差一样,一阵噗通声响中各自跌翻在地。可怜他们本来便身体衰弱,此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瞪着双眼等死罢了。 霄霆目睹惨状,不禁痛恨的道:“你果然在药汤中做了手脚?” 杜郎中——魂殇魔王沉笑道:“万物衰老乃是自然之理,岂能妄想通过药物返老还童?我自己已经预先服下解药,只可惜你并未上钩。” 霄霆精神一振,锵的一声拔出镇魔长刀,指向魂殇魔王道:“交出解药,饶你性命。” 魂殇魔王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道:“论武功我绝非你之敌手,但你若敢杀我,在场这许多人便都要为我陪葬。” 霄霆恨得咬碎钢牙,一时却不敢贸然动手,魂殇魔王成竹在胸,愈发得意的道:“我本要往残风之巅为教主医治,你杀了我便能延缓教主康复,这班老叟早已行将就木,你何苦为了他们而投鼠忌器?” 霄霆明知他说的都是反话,无限愤懑之下怒吼道:“够了!你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药?” 魂殇魔王呵呵一笑,轻描淡写的道:“以你一人的性命,换在场百十来人的性命,这笔买卖应该不能说亏本吧?” 霄霆早料到他不会放过自己,但要就此交出性命又如何能够?明明只需雷霆一击便能将这万恶魔王诛除,但手中的镇魔长刀却直似有千钧之重,只因其上生生背负了眼前百十来人的性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7章 魂殇其四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却忽觉身后响起脚步声,霄霆鼻中闻到熟悉的香味,果然随即便听娇脆声音冷笑着道:“暗中下毒,胁迫威逼,原来大名鼎鼎的魔教,用的也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哼……卑鄙。” 说话间云朵朵已然走近,昂首挺胸与霄霆并肩而立,魂殇魔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无赞叹的道:“的确是绝代佳人,但你将一颗芳心寄在这贼秃身上,可当真是明珠暗投了。” 云朵朵脸上一红,勉强正声道:“本姑娘有没有明珠暗投,与你这卑鄙小人无关,识相的快些交出解药,否则我……们两人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魂殇魔王并未慌乱,反而似笑非笑的道:“当然可以,不过这些蝼蚁最多撑持一个时辰,你们若有自信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撬开我的嘴,那么尽可自便。” 云朵朵看向霄霆,目光中流露出询问之意,霄霆面沉似水,忽地拔步上前,径将镇魔长刀横在魂殇魔王颈间,一字一顿的道:“交出解药,否则送命。” 魂殇魔王吊眉一竖,嘿嘿冷笑道:“你只有这点手段是吗?神教创教十二神王,若是被你两句废话便吓到屈服,那岂不要让旁人笑掉大牙?” 霄霆的神情异常冰冷,刀刃下压同时寒声道:“你不必如此有恃无恐,我受涤罪天器,无杀生罪,即便这些人当真因我而死,我也绝不会有丝毫愧疚。” 魂殇魔王颈间已经冒出血珠,听罢却是哂然道:“哦?那你为何还要逼我拿出解药,干脆一刀杀了我岂不简单?” 霄霆冷冷的道:“万恶魔孽,岂会甘心自居险地,你愈是有恃无恐,破绽便也愈大。” 魂殇魔王似是一怔,满脸不解的道:“破绽?什么破绽?你此刻要杀我轻而易举,何必再找什么破绽?” 霄霆直视着他的双眼道:“那么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何时到的耄耋村?” 魂殇魔王眼珠一转,含糊的道:“这与你何干?” 霄霆冷笑一声道:“你若是今天才到,又怎知太丘山上有紫心灵芝,从而布下此局害人?” 魂殇魔王面现哂然,不温不火的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哈……我在路上恰好碰见那三名幸存的猎手,由他们口中得知此事,那又有什么奇怪?” 霄霆愈发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自己不说,偏要借白官差之口说出?” 魂殇魔王微皱眉道:“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显得事出巧合,也免你生出疑心,难道说你还有其他解释?” 霄霆缓缓摇头道:“白官差驻扎耄耋村,出了一切事故都与他难脱干系,既然知道山上有猛虎伤人,他又岂会轻易挑唆我以身犯险?倘若他未曾开口,你的计划又该如何实施?” 魂殇魔王终于露出一丝慌乱之色,眉头紧皱的道:“一味纠缠这些细枝末节,你究竟想说什么?” 霄霆沉哼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正是细枝末节出卖了你,而事实就是——你并非真正的‘魂殇’。” 魂殇魔王脸色一变,仰天打个哈哈道:“我并非‘魂殇’,你难道在说梦话?” 霄霆冷冷的道:“‘魂殇’贵为魔教创教十二魔王之一,岂会不加反抗束手就擒?你想要李代桃僵,怕是不能如愿了。” 话音方落,魂殇魔王已是瞠目结舌,此时只听云朵朵咯咯娇笑道:“好啦这位官爷,趴在地上凉不凉呀?凉的话就赶紧起来,别再装死了。” 霄霆看着抵在白官差背心的那口柳叶刀,赞许的点点头道:“有劳云姑娘,咱们这位魂殇魔王若执意不肯起来,你便让他永远都起不来吧。” 云朵朵哧的一笑道:“晓得~那我数三个数,嗯……三!” 她这厢不按常理出牌,只见白官差忽然举起一只手,语气中颇见无奈的道:“且慢,本座认输便是,你们休要动手。” 霄霆和云朵朵相顾莞尔,魂殇魔王——此时还该叫他杜郎中了,见状却是惨然道:“尊上息怒,属下未能完成使命,罪该万死!” 白官差——魂殇魔王依旧趴在地上,闻言淡淡的道:“无妨,是本座谋事不密,那也怪不得你,你的妻儿本座仍会差人放还,今后也决不再为难他们。” 霄霆早知杜郎中情愿代替魂殇魔王赴死,必定有极大的把柄掌握在他手里,此刻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对待属下也如此残酷,魔教这般倒行逆施,败亡之日不远矣。” 魂殇魔王呵呵一笑,并未出言辩驳,反而杜郎中神情紧张,斩钉截铁的道:“属下誓死效忠神教,心中绝不敢有丝毫怨怼,万请尊上明察!” 霄霆暗暗摇头,顺手点了他的穴道,又示意云朵朵押着魂殇魔王站起,这才正声道:“图穷匕见,阁下还是尽早交出解药的好,否则非但你自己难逃一死,贵教主也要受牵连。” 魂殇魔王饶有兴味的看着他道:“你既然要跟教主作对,又怎敢放我去为他医治?” 霄霆的目光转向还在垂死挣扎的那班老者,轻轻一叹道:“以百十来人的性命换你一条性命,这笔买卖并不亏本。” 魂殇魔王哈哈笑道:“不愧是斩业老秃的弟子,这份愚顽倒与他如出一辙。其实本座昨日便已到此,只不过接到‘神意‘传信,才特地布这一局等你。只是没想到……唉……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云朵朵忽然秀眉一蹙,轻轻的吸了吸鼻子,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这卑鄙小人,我还奇怪昨天是谁下毒弄死了那些幼虎,你掩藏形貌容易,身上的药香可瞒不过明眼人。” 魂殇魔王淡淡一笑道:“区区无知畜类,毒死它们本也轻而易举,只是你这娘儿们稍嫌棘手,本座不愿与你正面对敌,正好借刀杀人罢了。” 霄霆听罢也点头道:“不错,药香同样是一处破绽,总之你若惜命,便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魂殇魔王略一沉吟,终是苦笑道:“好吧,这笔买卖的确不亏,本座取解药给你便是。” 霄霆知道他性命攸关,必定不敢再弄鬼,接过解药便马上为那班老者送服。这解药颇为对症,那班老者服下之后很快恢复行动能力,不一刻全部聚拢过来,自是对霄霆千恩万谢。 霄霆意态谦逊,并无丝毫居功,直至目送他们互相搀扶着渐渐远去,快慰之余才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释然。 魂殇魔王冷眼旁观,忍不住摇头道:“一班老朽蝼蚁,早该寿终正寝,如此苟活又有何益?” 霄霆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语声庄重的道:“人人都有年老之时,就算你自己又岂能逃脱定数?你等魔孽视天下苍生为蝼蚁,却不知他们的性命远比你等要高贵百倍。” 云朵朵听他一番慷慨陈词,芳心中不由得大为震动,脸上也泛起醉人的红晕。 魂殇魔王却是大大一滞,顿了顿方沉哼道:“本座已经守约,那你也该履行承诺了吧?” 霄霆随手拍开杜郎中的穴道,又示意云朵朵也收回架在魂殇魔王颈上的柳叶刀。 魂殇魔王深吸了一口气,拱手为礼道:“言而有信,不愧正道之名,咱们后会有期。” 霄霆微一颔首,魂殇魔王也不多言,便即转身离去。 杜郎中紧紧跟在他身后,忽然却自袖中滑出一把精光灿然的匕首,不由分说猛的扎入魂殇魔王背心! 魂殇魔王全无防备,剧痛之下本能的回掌击出,杜郎中登时鲜血狂喷,直飞出丈许之外。 但魂殇魔王心脏重创,毕竟难以为继,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嘴唇艰难的哆嗦了两下,就此扑倒在地,一命归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8章 残照其一 场中陡生惊变,霄霆和云朵朵各自瞠目结舌,又见杜郎中重伤委顿在地,忍不住一同趋上前去,还是霄霆疑惑的道:“你为何对‘魂殇’下此毒手,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杜郎中脏腑碎裂,已经注定无救,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缓缓点头道:“老贼心胸狭窄,我这次行事不周,他必定会挟怨报复,我丧命不打紧,却不能教他再伤害我的妻儿。” 霄霆和云朵朵恍然一悟,恻然间又听杜郎中喘息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壮士能否砍下我的头颅,做成我是死在你手上的假象?神教铁律森严,若是知道我反骨背主,我的妻儿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正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霄霆不好拒绝,便微颔首道:“无妨,待你死后我便如你所愿。” 杜郎中却苦笑道:“不……我是想请壮士现在动手,否则人死之后动静体征有异,若被发现端倪便糟了。” 霄霆闻言心头一震,云朵朵更加秀眉紧蹙的道:“非要这样么?在你刚死之后动手行不行?” 杜郎中摇摇头道:“不行,而且杀死我之后,还请将我的尸身毁去,老贼掌力特殊,神教中人一见便知。” 云朵朵暗自咂舌,转眸望向霄霆,只见他脸上露出庄重之色,一字一顿的道:“天佛赦罪,允你便是。” 杜郎中如释重负,看着曾用来熬煮松乔返元汤的那口大锅,喃喃自语道:“人为鼎镬,我为肴饵,一生奉献神教,今日才得解脱……在此别无他话,唯谢壮士慈悲。”说罢勉力坐起身来,双手合十祝祷,神色中竟是一片虔诚。 霄霆双目一阖,口中默念往生净土神咒,同时镇魔长刀凌空划过,倏见一腔热血喷洒,就此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痴心也好、怨念也罢,统统烟消云散。 天色已经擦黑,火光熊熊中鼎煮如沸,散发出阵阵奇特的肉香。 站在远处的云朵朵脸色苍白,几次弯腰欲呕,觑目间不无幽怨的道:“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依我看把他们的尸身丢给老虎不就行了?” 霄霆缓缓摇头道:“老虎未必能吃净尸身,魔教中人一向狡猾精明,但凡留下些微线索,便有可能被他们看破其中端倪,最终害了杜郎中妻儿的性命。” 云朵朵一时语塞,片刻方轻叹道:“不过这样一来你杀了人还要煮尸身,凶暴之名必定传遍天下,恐怕连正道人士都要生出误会,如此岂不太过冤枉?” 霄霆看着大锅旁边的两颗首级,颇见萧索的道:“魔教邪佞汇集、气势吞天,正道却是一盘散沙、噤若寒蝉,我连魔教都不惧怕,又岂会怕正道误会?” 云朵朵闻言一滞,颦眉轻哼道:“那也是落一个好名声更有利吧?万一魔教借题发挥,把你诬作吃人饮血的万恶魔头,那你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霄霆看了她一眼,神色古怪的道:“你应该听到杜郎中说的,我已经死期在即,又何谈在江湖上立足?” 云朵朵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道:“那天佛涅槃大法到底是什么,你怎么会死期在即的?” 火光映照着霄霆精致的面庞,闪耀出一片诡异的光彩,随即只听他涩声道:“七日,我原本只有七日性命,如今已过去两日还多,所以不能再耽搁了。” 云朵朵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道:“怎么会?!你……明明一切如常,怎么会只剩下几天的性命?” 霄霆稳定心绪,勉强平静的道:“妄语戒我要守,所以绝非骗你,今日多谢相助,你我后会无期。” 云朵朵大大一滞,眼泛泪光的道:“你居然要赶我走?……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霄霆硬起心肠,轻描淡写的道:“你我并无可能,云姑娘还请自重。” 云朵朵没想到他言语间如此刻薄,不由得胀红了脸道:“你!——你少自作多情!我才没有……” 霄霆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没有最好,就此别过。” 他说罢便转身疾驰而去,云朵朵看得一阵无力,纤足一顿满是气恨的道:“死霄霆,臭和尚!本姑娘难道就非你不可?啐……你要死就去死,谁稀罕!” 霄霆听得清清楚楚,暗道这也算了却一桩尘缘,于是勉强压下一丝柔情,心无旁骛的继续赶路。 孰料才奔出里许光景,身后便传来衣袂破风之声,错愕之下回头望去,可不正是那含嗔带煞的绝色佳人? 霄霆暗自哑然,禁不住皱起眉头道:“你为何又跟来?” 云朵朵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我走我的路,谁喜欢跟你来着?” 霄霆叹口气道:“不必逞强,回耄耋村休息一晚,明日起来将我忘了便是。” 云朵朵秀眉一剔,俨似挑衅的道:“你是我什么人?我要怎样便怎样,要你多什么嘴?” 霄霆连遭抢白,却也并未着恼,仍是耐心劝解道:“我整夜赶路,你跟不上的,还是快回去吧。” 云朵朵单手叉腰,不忿的道:“你是聋子吗?干嘛非要说我跟着你?哼……自作多情!” 霄霆总算领悟不要跟女孩子吵架的人生至理,当下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拔步向前赶去。 云朵朵扳回一局,胸中大觉快意,愈发卯足了劲紧紧跟上。两人前后相随奔行半夜,霄霆身受天佛涅槃大法加持,并不觉得丝毫疲累。云朵朵却是顶不住了,全身上下挥汗如雨,困乏得几欲倒头睡去。 不过一想到霄霆对自己的诸般冷淡,她便忍不住怨气冲天,也正是凭着这一口怨气撑持,才勉强未被霄霆落下。 眼看东方曙光微现,新的一天已经到来,霄霆也不禁暗暗佩服,索性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熹微的曙光掩映中,只见云朵朵脸色通红,汗水淋漓而下,全身好似浇了一场倾盆大雨,衣裤湿答答的紧贴在身上,委实曲线毕露,尤其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更显得动人心魄。 霄霆打眼觑得分明,却无暇饱餐秀色,心中反而生出无限怜惜,目光也转为柔和的道:“你这又是何必,累坏了身子谁来照顾你?” 云朵朵察言观色,满腔怨气顿时消弭无形,窃喜之余气喘吁吁的道:“累坏了怕什么,我一向孤苦伶仃的,就算累死了都没人管。”她这口气一泄,整夜累积的疲乏一同爆发,身子也摇摇欲倒。 满拟霄霆必会上来温存,自己再顺势投向他怀里,孰料却只听他讷讷的道:“不错,我的事情耽搁不得,的确没办法照顾你,所以你自己保重,千万莫再勉为其难了。” 云朵朵听罢险些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口老血堵在咽喉,霎那间脑中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霄霆见状一愣,闪念间竟以为她是装作,但眼看这佳人伏地一动不动,关切之下还是走上前去察看。 手掌才触及云朵朵的额头,霄霆便不由得眉头紧皱,只觉手按之处烫热异常,原来她果然身体有恙。 不过这也难怪,想她一名姣姣女郎,即便身怀武艺,但毕竟先天体弱。整夜奔行下来精力耗竭,汗水又被秋夜寒风不断蒸发,如此还不着凉,便真是没天理了。 虽说着凉不是什么大病,但放任不管却要贻害无穷,霄霆略一沉吟已有计较,当下小心抱起云朵朵,沿着官道继续奔行十几里,便来到最近的一座小镇石砧集。 石砧集规模不大,但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市马行商一应不缺。 霄霆一路打听探问,少时便来到镇上唯一的医馆,只见宽大门庭上面高悬一块朱漆牌匾,上面三个斗大金字,正是“本草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09章 残照其二 霄霆担心云朵朵的病情,当下不敢怠慢,抱着她便直入本草阁中。 坐堂的大夫四十上下年纪,着一身制作考究的绸缎大褂,白净的面皮上不见一丝皱纹,嘴边生有两撇鼠须,一眼看去便透着十分精明。 那大夫乍见云朵朵,不由得便眼前一亮,虽说她这时昏迷不醒,容颜也略显憔悴,但毕竟不掩天姿国色。 所以还没等霄霆开口询问,那大夫便已殷勤招呼道:“小哥这边来,让我帮你妹子诊治一番。” 他这厢倒先把云朵朵认作了霄霆的妹子,霄霆却也无心辩驳,走近过去道声有劳,随后将云朵朵的一只手递给那大夫。 那大夫伸出两指搭上云朵朵的手腕,闭目切脉片刻方摇头晃脑的道:“小哥你妹子病得不轻啊,须得用心调治一阵才好,我这本草阁设有疗养之所,眼下正巧空出一间上等病舍,你看要是方便的话,就让你妹子住下来慢慢康复如何?” 霄霆听罢倒有些莫名其妙,不禁迟疑着道:“先生此话当真?她只是昨夜整夜不曾休息,又兼感染了风寒,病情应该不会太重吧?” 那大夫连连摇头道:“小哥你这就外行了,倘若只是一般的风寒,你妹子岂会昏迷不醒?依我看这是风寒引发了气疾,偏又赶上情绪激动,热血冲了脑门,如果掉以轻心、医治不当,只怕会落下病根儿啊。” 霄霆听他分析准确,也自暗暗佩服,于是抱拳为礼道:“那有劳先生了,我将她留在此处,先生令她康复便好。” 那大夫心下得意,呵呵笑道:“小哥放心,治病救人是医者天职,我必定不负所托。” 霄霆点头称是,接着又讷讷的道:“至于相应诊金,先生可以等她醒转之后再向她索取,我便先告辞了。” 那大夫闻言一愣,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个……不合适吧,小哥还是先付了诊金再走如何?” 霄霆身上连半个铜钱都没有,无奈硬着头皮道:“先生放心,她身上必有银两,否则也不会孤身行走江湖。” 那大夫眼珠一转,了然的道:“原来这位不是小哥的妹子,却是萍水相逢、英雄救美了?” 霄霆脸上发热,含糊的点了点头,那大夫见状面现轻哂的道:“小哥一副侠义心肠,我的确衷心佩服,但我开医馆治病救人,来往花销着实不小,你要不能保证拿得出真金白银,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霄霆暗道一声无奈,只得叹口气道:“罢了,先生请稍等,容我搜检一番。”说罢摸到云朵朵系在腰间的革囊,打开却只见三把柳叶飞刀和火刀火石之类的杂物,并无半点银钱。 霄霆始料未及,兀自发懵间却听那大夫慢条斯理的道:“小哥先别着急,妇道人家的贵重财物大多喜欢贴身收藏,你不妨去这位女侠怀里找找,或许便能寻到金银。” 霄霆登时一滞,颇见为难的道:“这……恐怕不合礼数吧?” 那大夫干笑道:“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枉小哥还是江湖中人,难道连事急从权的道理也不懂?” 霄霆翟然一醒,想起日前还曾帮一位妇人接生,顿时便释然道:“先生言之有理,是我太过拘泥了。” 话虽如此,但转眼瞥见云朵朵那高耸的胸脯,他却又禁不住心生踟蹰,手僵在半空再难探出分毫。 那大夫看得心痒难搔,咂咂嘴一本正经的道:“小哥如果实在不好意思,那还是换我来吧,我毕竟是看病的大夫,接触病患身体也属常事,想必这位女侠不会怪罪。” 他这里一厢情愿,云朵朵却真恨不能起身甩他两个大耳刮子。这位女侠开始昏厥倒是真的,但走到半途便已醒转,只不过贪恋在霄霆怀中的温暖,故意没说出来罢了。 此时感觉到霄霆似乎在犹豫,她可真怕这家伙答应那大夫的建议,无奈之下只得口中嘤咛一声,装作刚刚醒转的模样,一脸茫然的道:“你……是你?哼……你不是有事情耽搁不得么?不是的确没办法照顾我么?那干嘛还要抱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快放开了。” 霄霆被她一番抢白弄得尴尬不已,一时之间倒无暇怀疑她先前是否装作,只是温然道:“你醒了就好,我打算安置你在这家医馆疗养一段时日,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云朵朵依旧气鼓鼓的道:“要疗养我自己会找地方,用不着你劳心费力,你又没把我当成什么人,我可不敢承你的情。” 霄霆并未着恼,反而愈见温和的道:“不要赌气,好好休养,为了我不值得。” 云朵朵见状倒不好发作,片刻方幽怨的道:“你真的非丢下我不可?” 霄霆轻叹道:“我背负天命,只能负你。” 云朵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是喑哑的道:“好吧,但如果你没死,一定要来找我。” 霄霆自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胸中柔情绵转,毕竟还是郑重点头道:“好,如果我没死,一定会找你。” 云朵朵勉强一笑,伸出手掌道:“击掌为誓,不许反悔。” 霄霆也伸掌与她相击,跟着微笑道:“妄语戒我要守,你大可放心。” 云朵朵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不由得芳心可可,螓首低垂柔顺的道:“我相信你,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等你一生一世。” 霄霆听她直诉衷肠,也不禁心头猛震,嘴唇翕动间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那大夫旁观偌久,早已酸得好似百年老醋一般,趁机插话道:“两位要是谈情说爱还请移步闺房,不要耽误了我这医馆的生意。” 两人闻言同时一滞,霄霆难掩尴尬的咳了两声,云朵朵则红着脸瞪了那大夫一眼,没好气的道:“诊金多少,本姑娘照单全付,另外再买你乖乖闭嘴,听懂了没有?” 那大夫打个哈哈道:“懂,当然懂,就按休养三天起步,算下来总共十五两银子,预先付账,概不退还。” 云朵朵轻咦一声,蹙起眉尖道:“一天五两银子,你不如去抢好了。” 那大夫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的道:“五两银子能算多吗,我光是雇人照顾病患就不只这个数,如果不是为效仿先贤慈悲救世,这亏本生意谁爱做谁做。” 霄霆想到那气派堂皇的“本草阁”牌匾,直是暗自摇头不已,云朵朵也懒得跟那大夫掰扯,径自探手入怀摸出一张金叶子,递给那大夫道:“不用找了,多出来的算买你闭嘴。” 那大夫两眼放光,讪笑着接过金叶子,正要吩咐伙计为云朵朵安排病舍,此时却见门外走进一名身材佝偻的白发老者,一面低头咳嗽,一面向柜台蹭来。 那大夫脸色一变,先顾不得招呼云朵朵,赶紧冲上去喝斥道:“你这肺痨鬼怎么又来了,不怕把痨病传染给别人?没银子休想从柜上拿药,快滚快滚!” 那老者相貌寒酸、神情哀苦,生来一副命途多舛之相,手里拄着一根枣木拐杖,一边咳嗽一边喘息着道:“老板爷行行好,再赏我一副汤药吧,老朽命不久矣,只求再吃两顿饱饭,便能安心上路了。” 那大夫满脸厌恶的道:“还想要汤药,当我这里是善堂吗?再不滚我可要报官了,到时候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老者愈见惨然,嗫嚅着还待哀求,此时却听云朵朵扬声道:“给他汤药,钱我付了。” 那大夫虽觉诧异,但既然有人付账,他也乐得敲这竹杠。 少时那老者得了汤药,千恩万谢的去了,霄霆凝望着云朵朵,心中直如明镜一般,她之所以肯慷慨周济,想必正是因为那老者也命不久矣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0章 残照其三 一番周折安排云朵朵在本草阁住下,又好生安抚了她的情绪,霄霆毕竟重任在肩,只能与她依依惜别,重新踏上镇魔之路。 此刻已是正午时分,距离霄霆走出地藏浮屠刚好三日,而前面便是吕梁山脉。 吕梁山口临近官道之处有一座凉亭,此刻只见亭下放置一尊红泥小火炉,火炉上烹煮一壶清茶,茶香氤氲中一人端坐桌旁,手指轻敲石桌桌面,双目暝合间若有所思。 须臾霄霆疾驰而来,待看清时却着实大吃一惊,那亭中之人也看到了他,当下缓缓站起身来,拄着枣木拐杖走出凉亭,先低头咳嗽了几声,这才出声招呼道:“小哥请往这边一叙,老朽恭候多时了。” 霄霆认出他正是先前在本草阁祈求汤药的那名老者,万没料到此老看似身体病弱,却能赶在自己之前来此等候。 单凭这份出神入化的轻功,已可见其修为炉火纯青,实是霄霆出道以来仅见的绝笑话?” 残照魔王一本正经的道:“非也,老朽有一席话想说与小哥,相信你听过之后便能迷途知返,如此一来你我双方不伤和气,岂不美哉?” 霄霆看他脸色灰败,的确已经病入膏肓,不觉间也生出几丝恻隐之心,于是讷讷的道:“倘若老丈不能说服我,那又该如何?” 残照魔王咳声道:“那老朽便让开道路,任由小哥继续前去挑战教主。” 霄霆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也罢,那我便听听老丈有何高见。” 残照魔王欣然道:“承情承情,小哥请这边坐。”说话间将霄霆让进凉亭,又为他斟好一杯清茶。 霄霆道声多谢,却并未饮那茶水,残照魔王自己饮了两口,见状微微一笑道:“小哥是怕老朽下毒么?呵……下毒是‘魂殇’那庸医的拿手好戏,老朽却不屑为之。” 霄霆淡淡的道:“老丈多心了,我只是不需要而已。” 残照魔王一拍脑门,歉意的道:“对了,‘神意’传信中郑重提过,说小哥受了什么天佛涅槃大法,自此不必饮食休息,那是老朽多此一举了。” 霄霆微皱眉道:“老丈有何见解但说无妨,我在此洗耳恭听。” 残照魔王嗯声道:“那老朽便直言了,敢问以小哥之见,方今武林大势如何?” 霄霆神情一肃道:“正义沦丧,魔孽横行,生灵涂炭。” 残照魔王叹口气道:“看来小哥虽在佛门修行,却仍未勘破正邪之辩,你视本教为魔孽,不知究竟有何凭据?” 霄霆冷冷的道:“残酷嗜杀,欺压百姓,这不是魔孽又是什么?” 残照魔王紧跟着道:“那老朽再问小哥,本教崛起之前武林大势又是如何?” 霄霆似是一滞,瓮声瓮气的道:“三年以前我还并非武林中人,所以老丈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残照魔王了然的道:“无妨,小哥言道本教欺压百姓,但你可知在此之前,所谓的武林正道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眼见霄霆面现疑惑之色,他索性自袖中摸出一张卷轴递过去道:“这是本教搜罗的一些武林密辛,小哥请先过目。” 霄霆接过扫视片刻,不由得变色道:“昆仑……崆峒……还有华山,这上面记述的罪状果真属实?” 残照魔王微颔首道:“老朽以人格担保,这些罪状千真万确,而且相对整个武林正道的作为,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所以对于小哥方才控诉的欺压百姓,本教固然无法辩驳,但也绝不敢专美于前。” 霄霆脸色铁青,片刻方闷声道:“老丈姑妄言之,我也姑妄听之,欺压百姓之事暂且不谈。但魔教嗜杀成性,连无辜妇孺都不放过,这又该作何解释?” 残照魔王微笑道:“小哥既然姑妄听之,便当知晓所谓的武林正道是何等污秽,本教立意‘净平天下,涤荡寰宇’,便是要扫荡这班卑鄙龌龊之徒,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盛世。” 霄霆双眉紧锁,冷厉的道:“老丈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无论那卷轴上的罪状是真是假,他们至少不曾伤人害命,相比魔教的残酷手段仍是仁慈得多。” 残照魔王却是不以为然的道:“不伤人害命便一定是好的吗?所谓的武林正道早已成为脓肿不堪的毒瘤,不断蚕食无辜百姓的血肉,正如老朽这积年不去的肺痨,难道真的比一刀杀了老朽来得仁慈?” 霄霆愈发皱眉道:“毒瘤即便不能根治,但只要悉心调养,总有逐步好转的可能。而且老丈一直在避重就轻,魔教屠戮无辜百姓,究竟又是什么道理?” 残照魔王喟然道:“小哥还没听明白吗,乱世当以重典,沉痾必下猛药,天下百姓深受荼毒,谁能等那毒瘤逐步好转?本教所谓残酷嗜杀,正是以杀证道,以少数蝼蚁的性命换取多数百姓的福祉啊。” 霄霆听罢这一番宏论,一时也自默然,残照魔王脸上正露出欣慰之色,却只听他庄重的道:“猛药也须有度,断不能伤害根本,而百姓即是天下根本。“ ”似魔教这般漠视性命、肆意杀戮,与其说是猛药治痾,倒不如说是饮鸩止渴。” 残照魔王神情一僵,终是苦笑道:“小哥啊,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老朽这一番苦口婆心,看起来是要付诸东流了。” 霄霆站起身来,抱拳为礼道:“老丈的高论我已铭记在心,确实也对我颇多触动,日后若有余暇必定会细加揣摩,但今日我职责在身,只能先告辞了。” 残照魔王浑浊的双眼中迸射出熠熠神光,整个人的气态也瞬间变得不同,跟着冷冷一笑道:“小哥若执意往残风之巅挑战教主,便先过老朽这一关吧。” 霄霆微微一愕,皱眉冷哂道:“老丈年高德劭,我原本以为你言出必行,何况即便魔孽也当知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的道理,那老丈先前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 残照魔王缓缓站起身来,低头咳嗽了两声,好似有气无力的道:“老朽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记,只不过老朽虽然想让开道路,手里这根拐杖却偏不愿意,如之奈何?” 霄霆早知此老能为非凡,此刻又岂敢掉以轻心,便即反腕拔出镇魔长刀,斩钉截铁的道:“看来多言无益,老丈既然不肯放行,那我便领教你的高招。” 残照魔王单手持握枣木拐杖,杖头指向霄霆,口中淡淡的道:“残阳西坠,照汝归途,小哥执迷不悟,委实令人扼腕叹息,便由老朽送你最后一程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1章 残照其四 傲然一语出口,残照魔王杖如毒蛇吐信,抢先一招点向霄霆咽喉。 霄霆早已有所防备,天佛涅槃大法加持之下,对方招式破绽正是一目了然,手中镇魔长刀倏地上撩,刀刃所向之处正是残照魔王软肋。 残照魔王轻咦一声,不得不中途变招,莫看他平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咽气。此刻却是动如脱兔,枣木拐杖化点为砸,杖头由上而下击落,恰好压住霄霆刀势将起之处。 霄霆只觉刀身之上传来一道极强的震荡之力,险些把握不住刀柄,但他也是反应奇速,顺势以柔劲层层化消,镇魔长刀发出一阵自然轻颤,悦耳的刀鸣中光华乱闪,尽数向残照魔王腰腹之地倾泻而来。 残照魔王脸上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也不待招式用老,枣木拐杖点住刀身借势后跃,堪堪避过霄霆势在必得的一击,同时提起膝盖一顶,正撞在那钝而无锋的刀头之上。 霄霆顿觉虎口一麻,虽然勉力握紧镇魔长刀的刀柄,但身势已经大受影响。 残照魔王觑准霄霆这出招涩滞的一瞬,枣木拐杖立刻卷土重来,嗤的一声猛然刺向他心口。 杀招索命之刻,霄霆也并未慌乱,虎腰一拧尽力侧身一闪,残照魔王这一杖差之毫厘,只将他胸前的衣襟洞穿。 而霄霆趁机振臂扬刀,镇魔长刀带起一阵锐风,斜刺里斩向残照魔王下盘。 残照魔王这一下太过托大,闪避稍有不及,大腿上的衣帛当场被镇魔长刀割出一条口子。失惊之下点足飘身疾退,枣木杖头依然指向霄霆,目光中首度浮现凝重之意。 霄霆对残照魔王的实力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冷汗淋漓之下并不贸然追击,同样横刀严阵以待。 两人兔起鹘落换过数招,各自虽不曾真正受伤,但心中的震撼却已经明白无误的写在了脸上。 相互瞪视片刻,只听残照魔王深吸一口气道:“果然后生可畏,难怪‘神意’郑重其事,许你为死克教主之劫。当初若在你这年岁便能拥有这等修为,方今的武林大势必将被老朽改写。” 语声虽然沙哑,语气却颇见倨傲,足见此老内心之自负。 霄霆情知自己的修为大半来自天佛涅槃大法加持,暗中虽感汗颜,面上却紧绷着道:“阁下谬赞了,未知你比贵教主强弱如何?” 残照魔王先是一怔,随即失笑道:“老朽虽有盖世武骨,奈何却是造化弄人,自打幼时父母照护不周,教我染上这难缠的肺痨,便注定没法再攀登武道巅峰,更遑论与教主一决高下了。” 他这话中固然有七分服膺,但同时也流露出三分憾恨,霄霆听罢不由得皱眉道:“魔教教主果真能为通神?若是你恶疾全消,自问能当得他几合之将?” 残照魔王略一失神,这才轻叹道:“这问题老朽也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但最后答案只有一个——倘若教主真想取我性命,老朽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霄霆看他不似作伪,愈发觉得心底生寒,残照魔王却忽然露出忿忿之色,咬牙切齿的道:“总之都要怪我那无知父母,否则老朽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哼!——所以昔日当我艺成之时,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连夜返回家中,将生身父母及阖家仆从拢共一十三口斩尽杀绝,非如此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霄霆大吃一惊,难掩震骇的道:“什么?!你居然——哼!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即便他们行事有差,但也辛辛苦苦将你养育成人,你又怎能如此残毒?” 残照魔王嘿嘿冷笑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话老朽却不敢苟同,为人父母不能尽职尽责,较之禽兽也颇有不如,所以杀便杀了,老朽又何须讳言?” 霄霆身上一阵发冷,本来他见对方重病缠身,多少还有几分同情,此刻却只觉其人不愧魔王之名,激愤之下满含戾烈的道:“弑杀父母,罪无可赦!今日我手中之刀,必取你项上人头!” 残照魔王同样面现狠绝,神情中更隐约有一丝癫狂,再不复初时那悠闲和蔼之相,双手同时握住枣木拐杖,口中森然道:“老朽已经多年不曾遇到像你这样有趣的对手,今日端看是谁取下对方人头。” 说罢只见残照魔王蓦地拔身跃起,枣木拐杖携千钧之力轰然砸落,猎猎风响好似山呼海啸劈面而来,纵然霄霆手握镇魔长刀,竟也不敢直撄其锋,只能被迫抽身疾退。 残照魔王一杖落空,杖头顺势挑起火炉上的茶壶,登时滚烫的茶水照直泼向霄霆面前。 霄霆猝不及防,百忙间横刀一架,虽然挡下了大半茶水,却仍有不少泼在手臂和额头上,立刻烫起一串大小水泡。 霄霆痛怒交集,还未及出招反击,残照魔王却又已抢攻而上,枣木拐杖挥舞似风轮一般,织成一张蕴含无限杀机的巨网,一杖快似一杖,一杖猛似一杖,不仅让霄霆无法脱出,更加全没半点还手之力。 霄霆自知这样有败无胜,心念电转间早已打定主意,镇魔长刀借格挡之机猛然砍出,却非攻向残照魔王,而是将支撑凉亭的四根木柱之一当场断为两截。 但这样一来他招式中露出破绽,残照魔王又岂会放过,早已重重一杖砸在他左臂之上。 霄霆强忍痛楚,后退同时又将一根并排的木柱砍断,凉亭终于彻底失衡,顶盖轰隆一声砸落下来,溅起满目烟尘。 霄霆和残照魔王各自及时跳出,残照魔王被烟尘呛到,一面咳嗽一面艰难的道:“不错……居然知道破除……老朽预布的阵势,你的确……心智过人。” 霄霆自知左臂已伤,正面搏杀更非此老敌手,当下又岂容他缓过劲来?暴喝声中早已疾扑而上,镇魔长刀划过一片闪电精芒,径向残照魔王脖颈中斩落。 残照魔王回气未及,脸上的神情异常灰败,但双目之中却陡现异光,伴着一声尖利嘶吼,枣木拐杖猛的突刺而出,势道之劲急比之先前竟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此番皆是全力施为,当场高下立判,残照魔王千钧一发间勉强闪过脖颈要害,肩头却被镇魔长刀斩伤,立刻血光迸溅。 而霄霆全没料到他那一杖竟然强猛如斯,不及转念早已心口中伤,霎那间好似三魂七魄都被逼出体外,蹬蹬蹬连退十几步才支持不住的单膝跪落,噗地呛出一口鲜血。 残照魔王虽然败中求胜,却也大大透支了剩余体力,忍不住弯腰发出一阵剧咳。 唯憾霄霆此时五内如焚,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纵有诛魔之心也只能徒呼奈何。 正在虎目圆睁、满腹不甘之际,却忽见残照魔王也屈膝跪落,连连剧咳中暗红色的血液不断从唇边溢出,整张脸更加扭曲得不似人形,显然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折磨。 霄霆见状错愕之余又心生悲悯,残照魔王却好似有所醒悟,抓着胸口嗬嗬惨笑道:“原来如此……庸医误我,庸医误我!” 霄霆自然不会知晓,原来先前那本草阁的大夫沉迷美色、一时失察,为残照魔王开的汤药君臣错配,药性也转为至猛至烈。 残照魔王修为精深,服下之后本来并无明显异状,但方才与霄霆拼死一战,他孱弱的病体突破极限,便再难制衡药毒。 可叹此魔满口猛药治痾,自己如今却饱受猛药之苦,当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倏忽只见残照魔王仰天喷出一口怒血,早被病痛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躯体颓然扑到,毕竟残烛湮灭、再无余照,只剩下那根孤独的枣木拐杖,又如何还能阻断镇魔之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2章 绝灭其一 霄霆进入吕梁地界,沿途潜运天佛涅槃玄劲治疗内伤,待得次日正午来到大关庄,原本沉重的伤势已经痊复,更加显得神采奕奕、元气满满。 这大关庄依山而建,便是得名自庄后的大关山,传闻昔日汉寿亭侯关羽归天之后,麾下有一支亲兵怀念故土,这才结伴返回此地兴建了村庄。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便不太好听了,原来这大关山形如长匣、前宽后窄,正似一口巨大的棺材,所以其本名也正是大‘棺’山,只不过村民嫌弃这名字太不吉利,才有意改作了‘关’字。 虽然大关庄的名字来由众说纷纭,但村民的确以关姓为主,外姓极其稀少。而且庄里家家户户都供奉关公像,逢年过节礼敬不断,以求保一方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霄霆不欲耽搁,本待穿庄而过,孰料来至中途却见十几名村民正围着一人拳打脚踢,那惨遭围殴之人虽已鼻青眼肿、口吐血沫,却仍抓着一只扁头凿奋力抵挡,村民苦于手无寸铁,一时倒也拿他不下。 忽然又见一名村民手持扁担冲了过来,觑准时机狠狠一下子砸在那人手腕之上,那人登时疼痛钻心,扁头凿当啷一声跌在地上。 村民见状再无顾忌,一拥而上便将他扑翻,拽出麻绳捆了个四马倒攒蹄。 那携来扁担的村民一口唾沫啐在地上,连连冷笑道:“好你个不识抬举的周木匠,村长的命令你也敢对着干?哼!抽到你闺女祭山神是她的福气,大伙儿早有规矩,谁都不能反悔,你凭什么搞特殊?” 周木匠被捆翻在地,半点反抗不得,闻言却是嘶声尖叫道:“什么狗屁规矩?!你们就是欺负外姓人!不然前前后后抽了四个童女,怎么连一个姓关的都没有?!” 那携来扁担的村民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抽谁不抽谁都是关老爷的意思,自己运气差也别胡乱编派,有本事你上天跟关老爷理论去。” 周木匠狠呸一声道:“少拿关老爷的名头压人!谁不知道抽签都是村长在操纵,你仗着自己是村长的侄儿,这些天又趁机欺侮了多少女娃?” 关七似是一滞,随即却嘿然道:“算了吧,你一个外姓人,少爷懒得跟你计较。大伙儿给我把这厮捆在磨上,先饿他半天一宿,等明早山神收了小九再放他下来。” 一众村民抢着答应,早有人拽住周木匠的衣领要把他拖走,周木匠一面竭力抵抗,一面惨然大呼道:“关七!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小九不愿意嫁你,你就撺掇村长把她祭山神,你奶奶的不得好死!” 关七耸了耸肩膀,谅周木匠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转身正待踱步而去,眼前却忽见白影一闪,失惊之下张口欲叫,对面之人却已先开口道:“这位大哥请了,听你们方才提到山神,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关七见到对方白衣飘飘、气宇轩昂,心中先自怯了三分,不过又听他言辞有礼,便也勉强镇定的道:“原来是个外乡人,那也难怪你不晓得。咳……本地唤作大关庄,山神便是庄后那大关山的神祇。” 对面之人自然便是霄霆,闻言微皱眉道:“既然是神祇,照理应该顺天应人、保一方百姓平安才对,你们又为何要将童女献祭于他?” 关七倒也不敢得罪这位身背凶器的侠客,游目四顾间压低声音道:“原本山神还算安分,逢年过节三牲六礼献上去也就罢了,可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山神突然传下旨意,要咱们每隔五天就送一个童女上去,否则便要大开杀戒。” 霄霆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却是愈发皱眉道:“那不知山神是如何传下旨意,可有代为传达之人?” 关七苦笑道:“你是怀疑有人故意搞鬼吧?要真是那样倒还好,可惜旨意却是山神亲自传下来的啊。” 霄霆先是一怔,随即疑惑的道:“亲自传下旨意?那你们都见过山神了,他究竟生做何等模样?” 关七脸上明显露出畏惧之色,一边拿手比划,一边声音颤抖的道:“山神足有一丈来高,脖子上还没有头,身上穿的是明光甲,里面衬着皂罗袍,足蹬虎头战靴,手里一口八十一斤的青龙偃月刀,就跟画儿里的关老爷一模一样。” 霄霆察言观色,知道他并非信口雌黄,但其中的细节恐怕是揣测居多,尤其那什么八十一斤的青龙偃月刀,谅他肉眼凡胎也看不得恁地仔细。 关七似乎也觉出夸张太过,红着脸咳了两声,随后郑重其事的道:“总之就是这位无头将军号称他是山神,大伙儿一开始还不信,结果他一刀把三丈外的一头老牛劈成两爿,大伙儿也就不得不信了。” 霄霆暗吃一惊,虽说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大多能够以无形罡气伤人,但相隔三丈将一头老牛劈翻,这已非人力所能达成,难道果真是神灵显圣? 关七看出他难以置信,连忙又比划着道:“这次我绝没夸大,那无头将军当时就站在大槐树下面,老牛拴在那边的棚子里——真的就只是一刀,那老牛的惨叫声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不信你问别人。” 霄霆默算距离,果然足有三丈开外,一时之间不得索解,转念间又询问道:“山神居然索取村中童女,此事大有蹊跷,难道你们不曾报官,请官府派人前来调查?” 关七脸上又露出惊怕之色,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怎么没有报官,第二天我姑父——咳……我们村长就找人去县衙报了案,知县老爷倒是挺重视,派了资历最老的段捕头带着捕快和仵作过来调查。” “那仵作验了老牛的尸体,正打算出来跟段捕头禀报,结果当时太阳刚好落山,忽然间吹来一股阴风。就听那仵作一声惨叫,自腰上生生被砍成两截,血洒得遍地都是,死状跟先前那老牛一模一样。” “这下连段捕头都吓得不轻,连夜带人回去报备,没成想直到现在还没音信。咱们为求保命,只好听从山神的旨意,按时把童女献上去了。” 霄霆听罢原委,暗暗咬牙间终是打定主意,便即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山神的确不好惹,不知你们打算何时献祭,我倒想会他一会。” 关七闻言一愣,面现狐疑的道:“你要去对付山神?山神那么厉害,你这不是送死吗?” 霄霆沉声道:“如此祸世妖物,岂能容他横行,我既遇上了便要管到底。” 关七愈发惊奇,片刻方叹口气道:“行吧,那也由你,山神总是晚上出来,咱们得赶在太阳落山前把童女送过去,到时候我找人叫你一起。” 霄霆道声多谢,又看着不远处被绑在磨上的周木匠道:“此人所受苦楚已经不小,可否先将他放下来再作计较?” 关七脸色一变,警惕的道:“不行,放了他肯定又要闹事,万一没留神被他抢走小九,咱们今晚可就没祭品了。” 霄霆暗自权衡,眼下也不便跟村民闹翻,于是忍气吞声的道:“不放此人也行,那可否容我见见那位小九姑娘?” 关七目光斜睨,似笑非笑的道:“看来你这外乡人也不老实,一样惦记着小九的美貌对不对?嘿……小九的确是咱们庄上的头号美女,可惜眼界实在太高,这次赶上报应来了,就让她侍奉山神去吧。” 霄霆暗自皱眉,勉强不动声色的道:“大哥多心了,对付山神需要小九姑娘配合,预先商量一下必不可少。” 关七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行吧,只要你别见色起意把她拐跑就行,哈……跟我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3章 绝灭其二 周木匠虽然名为木匠,却并不打制桌椅板凳、床铺箱柜,所以当霄霆在关七带领下进入周木匠的店铺,看到屋里那两口半成品的棺材时,心中的惊异委实也自不小。 来时路上关七又不厌其烦的夸赞了一番小九的美貌,但正是闻名不如见面,眼前这位小姑娘约摸也只十三四岁年纪,虽然生得眉清目秀,但距离美貌尚有一段差距,更遑论与云朵朵那等绝色佳人比较。 莫名联想到云朵朵,霄霆心中也不禁生出些许暖意,同时脑海里更闪过一个念头,倘若让自己早些遇上云朵朵,或许便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接受天佛涅槃大法改造,唉……情之一字,的确是难以言说。 他这厢兀自神思不属,满脑子都是云朵朵的一颦一笑,关七对小九可也颇有些恋慕之意,此刻只见他涎着脸道:“怎么样小九,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去跟姑父说情,临时换一个童女献祭给山神。” 小九虽然容颜青涩、衣着寒酸,却并无一般农家女的卑微怯懦,闻言淡淡的道:“多谢七哥好意,但既然抽中了我,我便该按照规矩献祭给山神,别的再也休提。” 关七碰了个大钉子,脸上露出爱之深恨之切的表情,嘿嘿冷笑道:“好,你自己不要性命,那谁也救不了你——不对,这外乡人说他要对付山神,嘿……那你们两个亲近亲近吧,少爷有事不奉陪了。” 他大概是想着眼不见为净,抬腿便悻悻的出了房门,门外早有十名手持棍棒的村民轮流守候,在他看来倒不怕霄霆肋插双翅、趁机拐跑小九。 小九听闻霄霆要对付山神,也颇有些意外,怔了怔方细声道:“大哥是外乡人,犯不着管庄子里的闲事,还是早些上路,莫要以身犯险吧。” 霄霆听她谈吐不俗,心中略生好感,便温和的道:“小九姑娘不必担心我,这件事情我管定了,倒是你小小年纪,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山神?” 小九轻轻一叹道:“大哥是想问我怕不怕死吧?我自小在棺材铺里长大,见过的死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说实话并不怎么怕死。爹早就跟我说过,死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小姑娘说话时自有一派从容不迫的气度,尤其还未及笄便已看淡生死,更让她散发出一种清冷高峻的独特气质,霄霆也总算略微明白关七为何会对她如此着迷了。 不过既然付出了耽搁行程的代价,霄霆便不容无功而返,于是一正色道:“小九姑娘虽然不怕死,但若不将那山神诛杀,今后还不知要有多少像你一样的童女为其所害,这等惨事我绝不能让它发生。” 小九好像有些难以理解,秀目眨了眨道:“山神也是为了保一方平安啊,而且听爹说山神跟关老爷生得一模一样,多半就是关老爷显圣,咱们凡人怎么敢跟关老爷作对,冒犯神灵可要遭天打雷劈的。” 霄霆暗自扶额,看这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模样,料想她虽然气质不凡,见识却难脱短浅,无奈只得解释道:“若真是保一方平安的神祇,必定不会残害乡民,所以那绝非关王显圣,而恰恰是万恶魔孽。” 小九低头思索片刻,似懂非懂的道:“大哥的意思是残害乡民就是魔孽,不是真正的山神?” 霄霆郑重点头道:“不错,人命大于天,即便是神也无权随意剥夺。” 小九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的道:“我看大哥背着大刀,那你杀过人吗?” 霄霆不意她有此一问,顿了顿才道:“杀过,但我杀人是为止杀,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小九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苍白的小脸上忽然泛起两朵红晕,低垂螓首羞涩的道:“明白了,先前是我太糊涂,大哥你说得对,一定要把那个害人的假山神除掉。” 霄霆见她初露少女情怀,莞尔之余欣慰的道:“那今晚我暗中保护你去会那山神,你只须记住不要慌张,尽量多与那山神说话,套取他的出身来历,这样一来我对他所知越多,对付起来便越有把握。” 小九连连点头,之后却又难为情的道:“到底怎么套取出身来历呢,我该说什么话,大哥能教我么?” 霄霆自然不会推辞,所幸小九心思灵巧,只一个时辰便已学得有模有样,连霄霆都不禁心生赞叹。 又细心嘱咐了小九几句,霄霆才退出周木匠的棺材铺,又找了几名村民询问当日山神降旨的细节。 不过各人所说的情形都大同小异,差别只在于穿着是明光甲还是连环甲、虎头战靴还是龙鳞战靴罢了。 霄霆几番探究不得要领,更对那行藏诡秘的无头将军生出几分忌惮,沉思中忽然瞥见还被绑在磨上的周木匠,想到此人毕竟是小九的父亲,便走近过去想攀谈几句。 负责看管周木匠的两名村民显然都得了关七的吩咐,立刻举起棍棒严阵以待,其中一名村民还煞有介事的吆喝道:“喂!那个外乡人你止步,别想趁机放跑这厮。” 霄霆想到这些村民为保自己的性命,强迫别人家的闺女献祭于山神,心中不由得便生出几分厌恶。 可他毕竟不想多生事端,于是停下脚步,提高声音道:“周大哥请放心,我保证小九姑娘今晚无恙。” 周木匠早由村民的闲聊中得知了来龙去脉,此刻直是感恩涕零的道:“多谢大侠相救小九,我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她要出事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今晚千万拜托大侠,之后我倾家荡产报答大侠厚恩。” 霄霆连道不敢,接着又难掩激赏的道:“小九姑娘天资聪颖,更加气度非凡,周大哥有女如此实在令人欣羡。” 周木匠脸上露出骄傲之色,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小九真是个好闺女,平时又会干活又会照顾人,这庄子里没人不夸她。就是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她过门,只要她能嫁个好人家,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这位说话间目光灼灼的打量着霄霆,当真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爱。 霄霆心下有谱,却是哭笑不得,只能含糊的道:“不错,小九姑娘的确不宜埋没在穷乡僻壤,周大哥若有机缘还是另谋出路的好。” 周木匠扫了眼看管他的两名村民,分明不忿的道:“大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姓周的在庄上好歹也住了二十年,到头来还是被他们姓关的当外人。哼!树挪死,人挪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那两名村民面面相觑,多少都露出几分愧色。 霄霆则想起他独对十几人围殴的勇猛,当下却是暗道虎父无犬女,小九若是习武必定不弱须眉。 周木匠却好像还没死心,又意态殷殷的道:“大侠你不知道,小九不但能干,心眼儿还特别好,前几天专门去祭奠过那三个喂了山神的女孩子。唉……真是可怜,小九回来也哭成一团,心疼死我了。” 霄霆同感恻然,随即面现冷峻的道:“山神既然已经化作厉鬼,便该往阴曹地府报到,所以不管他究竟有头没头,今晚过后我必定让他完纳劫数。” 周木匠一挑大拇指,纵声豪笑道:“大侠好气概!先前的确是我姓周的怂了,满以为那厄运不会落在我家小九头上,结果真出了事只能任人宰割。” “哼!——经过这事我也看得明白,管他什么神神鬼鬼的,该出手时就出手,怕死不是英雄好汉!” 霄霆听他一番豪言壮语,也不禁心潮澎湃,真想立刻对上那无头将军,径以镇魔长刀收下此魔性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4章 绝灭其三 傍晚时分空中乌云密布,进而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关七看天色已黑,害怕误了献祭的时辰,便提前召集人手往周木匠的棺材铺而去,霄霆自然也跟着一同前往。 敲了两下房门应声而开,众人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小九换了一身花布衣裤,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花布绣鞋,细密的头发显然精心打理过,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淡淡涂抹了胭脂,看起来尤见楚楚动人之姿。 关七看得两眼发直,一时竟颇有些后悔从中作梗,害得这小美人真要去喂山神。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笑着道:“唷~小九你这打扮得新嫁娘也似,敢情今晚是想跟山神拜堂成亲吗?” 小九没理他,眼帘低垂的道:“时间到了是吗,那咱们这就走吧。” 众人见她如此镇定,也不禁衷心佩服,于是免了惯常的捆绑押运,只由关七带着十名村民护送她前往后山,而霄霆则暗中紧紧跟随。 约摸走了四五里山路,便来到大关山上的乱葬岗,乱葬岗中央是一座方圆近十丈的巨大坟包,传说是由最初建立村庄的关羽亲兵所堆,其中埋葬了他们死难的同袍。 坟前石碑上的字迹历经千余年风吹雨打,早已经剥蚀殆尽,只隐约能看到“关王”字样。于是村民为图方便,径将这坟包叫做关王坟,至于关羽真正的坟墓在何方,恐怕也只有当时的曹公阿瞒知晓了。 关七取出灯烛祭品置于关王坟前,又带着十名村民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扯着嗓子叫道:“启禀山神老爷,童女小九已经送到,恭请您老笑纳,祈求您老言而有信,千万别伤大伙儿的性命哟。” 说罢站起身来,取出麻绳将小九牢牢捆在石碑之上,上下打量间难掩惋惜的道:“小九啊,别怪哥哥心狠,今天牺牲你一个,却能保住全村几百口人的性命,你也算功德无量,一定能往生极乐世界。” 他这厢说得一套一套的,小九却恍若未闻,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关七自觉面上无光,想了想又叫到:“山神老爷法力无边,谁敢跟您老作对都是死路一条,哪怕一时侥幸得手,也逃不了天打雷劈。” 霄霆此刻正隐身在左近的树丛之中,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忍不住鼻中沉哼一声。 关七又四下里瞅了瞅,这才带着那十名村民扬长而去。小九等他们都去得远了,这才抬起头来,眸子里现出一丝犹疑,嘴唇翕张片刻方低低的道:“大哥……你在吗?” 霄霆微一迟疑,凝聚内力一线传音道:“小九姑娘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 小九登时神情一舒,却又好奇的道:“大哥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霄霆不好解释,便含糊的道:“小九姑娘记住先前我吩咐你的就是,眼下还请噤声,以免打草惊蛇。” 小九唔了一声,脸上却禁不住露出委屈之色,霄霆则勉强硬起心肠,只是仔细观察周遭环境,思谋待会儿该如何应对那可能出现的无头将军。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也越下越大,小九身上的衣履逐渐被雨水浸透,秋风刮过更冷得牙齿打颤。 只不过这小姑娘颇识大体,心中牢牢记着霄霆先前的吩咐,却是强自忍耐着不曾多说一个字。 霄霆身受天佛涅槃大法加持,双目夜间犹能视物,见状也自颇为感动,于是又传音道:“小九姑娘冷吗,是否要我帮你祛寒?” 小九精神一振,连忙摇头道:“不冷,大哥你别出来,当心打草惊蛇。” 她这厢学得倒快,霄霆却愈发心软如绵,轻轻一叹道:“是我疏忽了,当时该让你多穿件衣裳。” 小九的脸色本来便显苍白,这时更冷得煞白如纸,闻言却忽然现出几丝红晕,期期艾艾的道:“大哥,我这身衣裳……你觉得漂不漂亮?” 她毕竟只是个农家女,霄霆也知道这已是她能拿出的最好装扮,于是违心的道:“嗯,漂亮。” 小九难掩欣喜之色,垂下螓首细声道:“那就好了,娘当年去世前给我做的这身衣裳,我一直都舍不得穿,今天……今天大哥说漂亮,我真的很欢喜,谢谢大哥。” 霄霆听她提到亡母,也不禁触动伤怀,失神片刻方哑声道:“我娘从没给我做过衣裳,只是教我读书习字,以后好中状元做大官,只可惜天意弄人,我终究不曾走上那条路。” 小九心思灵巧,面现羞涩的道:“嗯……那大哥你一定是大户人家,你娘也是大家闺秀,手底下有人干那些杂活,自己便一心相夫教子了。” 霄霆为之默然,小九不见他应答,又期期艾艾的道:“不过我娘自己也不识字,还是爹小时候念过私塾,后来教我读了千字文。对了大哥,你家在什么地方,爹娘都还好吗?” 霄霆身躯微震,终是低沉的道:“他们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 小九轻啊一声,难掩惶然的道:“大哥……真对不住,我不该乱问的。” 霄霆缓缓摇头道:“无妨,倒是你爹对你爱护有加,小九姑娘将来可得用心尽孝才是。” 小九的脸唰的红了,难为情的道:“爹老是口没遮拦的,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啦。” 霄霆先是一怔,随即便已了然,想那大关庄不过弹丸之地,村民之间尤其爱串闲话,看来是他跟周木匠的那番对谈辗转传到了小九耳中,愈发触动了她的少女情怀。 正在思忖该如何劝解之际,小九却又轻叹道:“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万一今天晚上我就死了,爹一个人孤苦伶仃,还有谁能照顾他?” 霄霆暗自一滞,便即正声道:“小九姑娘切莫悲观,今晚只要有我在此,便不许那无头将军伤你半根汗毛。” 小九身躯轻颤,蹙眉幽幽的道:“大哥……我原先觉得死也不过就那么一回事,可现在……现在不知为什么,我真的不想死。大哥,我……我真没用,我怕一遇上那个假山神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万一探问不到他的出身来历怎么办?” 霄霆略一沉吟便道:“小九姑娘,《妙色王求法偈》中有言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可知这是何意?” 小九边听边记,完了却茫然的道:“大哥……我不太懂,是不是说一个人总会死,甚至比早上的露水都脆弱?” 霄霆微一颔首,赞许的道:“不错,一切因缘际会都是无常,为此忧愁惊怖实属不智。” 小九似懂非懂的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所以一切因缘际会都来自爱吗?” 霄霆淡淡的道:“是人世间的小爱,好比亲情、友情、恋情,乃至贪恋权位、钱财、美色,统统都在此列。” 小九咬了咬嘴唇,喃喃自语道:“小爱……我明白了,那什么样的爱才能叫大爱呢?” 霄霆温然道:“‘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大爱便是摈弃小爱,以广大胸怀平视众生,为众生奉献一切。” 小九眨了眨眼,迟疑着道:“那……那大哥你是小爱还是大爱?” 霄霆苦笑道:“唯有佛陀才能真正大爱众生,我不过一名凡夫俗子,又岂能勘破红尘迷障?最多也只是秉持公心,多求些奉献罢了。” 小九松了口气,抿嘴轻笑道:“那大哥是小爱掺杂大爱了,其实我也一样,我只想为大哥奉献一切,包括我的性命。” 霄霆心头一震,小九也自觉失言,嫩脸飞红间紧紧闭上双眼,只余芳心鹿撞而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5章 绝灭其四 霄霆自知死期在即,此刻见小九羞不可抑,又怎敢再稍加撩拨,心念电转间故作轻松的道:“即便是掺杂了小爱,但只要心中有大爱,便不会再那么恐惧死亡,所以小九姑娘你还像刚才那样害怕吗?” 小九定了定神,仍是红着脸道:“好像……是没那么害怕了,但我想着……最好还是别跟大哥分开。” 霄霆不禁莞尔,小九也吐舌一笑,本来是凄风苦雨、冷夜荒坟,此刻却只觉心心相印,暖意融融。 蓦地霄霆灵觉触动,连忙向小九传音道:“那无头将军似乎来了,小九姑娘千万噤声。” 小九吃了一惊,立刻双唇紧抿,满心忐忑间忽觉脚下地面轻微颤动,似乎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向这边走近过来。 她此刻被绑在石碑之上,自然看不到身后的情形,霄霆却是双眼大睁,牢牢盯视着声音传来之处。 三丈开外便可劈杀老牛的无头将军,大关庄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怖山神,终于即将现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时夜空之中阴云密布,不时还响起一两个闷雷,白花花的闪电也显得鬼气森森。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密林之中不断有宿鸟惊飞,叽叽喳喳的怪声好像万千冤魂嘶鸣,叫得人满心烦恶、冷汗涔涔。 小九虽然竭力镇定,却仍是被吓得牙齿格格打颤。不一刻赫见密林中缓步走出一条巨影,观其身高果然足有丈余,长手长脚且体型阔大,每一足沉步动都震得地面发颤,好像闷雷敲击在人心房上一般。 身上着一副黑漆漆的明光铠,血红色的袢甲丝绦五股拧成,两幅征裙密排青铜铆钉,内衬皂罗袍,足蹬龙鳞战靴,腰悬三尺长剑,手握一口丈二关刀,两肩中央唯见脖颈孤立,果然并无那颗六阳魁首。 霄霆虽也曾多次想象过无头将军的形貌,但乍见之下心中仍是震撼不已,凡人身高过丈已属凤毛麟角,何况这凶物脖颈上还没有头颅,难道他当真是来自幽冥不成? 其实他跟关羽相像者无非是手中兵器再加上同遭斩首罢了,但大关庄家家户户供奉关公像,自然而然先入为主,竟把这幽冥凶物与绝代武圣相提并论,倘若关羽泉下有知,也定要被这些不肖后人气煞。 思忖间无头将军已来至关王坟前,看到脸色苍白的小九,喉中嗬嗬低笑道:“不错,今次的祭品灵气上佳,实乃本将之福。” 或许是因为并非宣之于口,他的声音异常干涩僵硬,笑起来愈发嘶哑诡异。 小九虽然竭力镇定,却仍是语声颤抖的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无头将军甚觉意外,毕竟先前送来那三名童女一见他便心胆俱丧、便溺齐流,连根手指都动不得,更遑论出口质问于他了。 愕然只是一瞬,随即便听无头将军沉声道:“本将是神,是大关山的山神,你不知道吗?” 小九不住的给自己打气,咬紧牙关反驳道:“不对,神绝不会像你这么坏,你要不是厉鬼,就肯定是恶人。” 无头将军略一沉默,颇见玩味的道:“哦?那小丫头猜猜看,本将究竟是厉鬼还是恶人?” 小九蹙着眉尖想了想,缓缓点头道:“你白天不敢出来,多半是厉鬼。” 无头将军嘿嘿笑道:“好,小丫头果然聪明,那本将便是厉鬼吧。” 小九却忽然又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道:“也不对,即便真是厉鬼,也只会追杀害死他的人,像你这样伤害无辜,连厉鬼都不如。” 无头将军登时一滞,蓦地沉喝道:“小丫头找死!本将也是你这等蝼蚁能评判的?” 他这下因为恼火,情绪稍稍失控,声音也略有不同。霄霆心中一动,暗赞小九聪明,看来这无头将军果然另有底细。 小九同样胆气一壮,针锋相对的道:“你说我是蝼蚁,我一个人的确打不过你,可要是有千千万万的蝼蚁聚合起来,你又能打得过么?” 霄霆闻言更加心中喝彩,无头将军却冷笑道:“蝼蚁就是蝼蚁,只会汲汲营营,要聚合起来纯属痴人说梦,否则你又怎会被捆在这里?” 小九神情一黯,但随即又倔强的道:“你说得没错,但蝼蚁要被欺压狠了,肯定也会聚合起来,不信你就等着看。” 无头将军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道:“你这小丫头有意思,难不成是孙猴子变的?” 他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却凝聚心神,仔细探查周遭环境。霄霆心知肚明,愈发放缓呼吸,径与自然融合为一。 无头将军探查无果,喉中咳声道:“罢了,看来是本将多心了,小丫头准备好献祭了吗?” 小九心里怦怦直跳,按着霄霆的嘱咐道:“你为什么非要童女不可?我这次肯定要死了,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无头将军哂然道:“死得不明不白才好,反正要去奈何桥喝孟婆汤,知道恁多作甚?” 小九咬了咬嘴唇,执拗的道:“你这么大的本事,欺负我一个女孩子也就罢了,可连为什么欺负都不敢说,算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无头将军大大一滞,恼羞成怒的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给你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不成?哼!本将便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男儿汉?” 说话间大手一伸,抓住小九的衣襟一扯,花布衣衫立刻被扯开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的浅蓝色肚兜。 小九惊啊一声,脸上瞬间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无限羞惧之下尖叫道:“不要!你……你干嘛?!” 无头将军邪笑着道:“干嘛?小丫头还不懂是吗?哈……那本将今晚便教教你,什么叫做男欢女爱、采阴补阳。” 小九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原来是……淫贼,你……不得好死!” 无头将军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小丫头不识抬举,本将就算要淫,又岂会看上你们这穷乡僻壤的庸脂俗粉?先前被谷老邪打了一掌,伤势竟然一直难愈,害得本将只能就近采补这等货色,晦气。” 他那后半句话说得极低,想来是郁闷之下发的牢骚,霄霆听罢却是心头一凛,所谓“谷老邪”想必是御武荒神谷君航,日前魔教与八荒御武火拼,此人既然伤在谷君航手里,那他的身份岂非昭然若揭? 心中既有定见,霄霆又担忧小九安危,便自隐身之地一跃而出,振声雄喝道:“魔孽!还不上前受死!” 无头将军大吃一惊,阔大的身躯迟滞了一下才转过来,难掩骇异的道:“你!——你是何人?” 霄霆冷厉的道:“万恶魔孽,我便是收你性命之人!” 无头将军躯体略微前倾,忽然惊咦一声道:“对了,你莫不是‘神意’说的地藏浮屠的贼秃?” 霄霆更加笃定,鼻中冷哼道:“看来你的确是魔教教徒,藏头缩尾已无必要,痛快报上名来吧。” 无头将军此刻已经勉强镇定心神,闻言洒然一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贼秃,本将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倒来坏本将的好事?哈……本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教创教十二神王在内——‘绝灭’是也。” 霄霆微颔首道:“能在御武荒神掌下逃得性命,我料你也身份不低,今日正好剪除魔教羽翼。” 无头将军——绝灭魔王嘿嘿冷笑道:“贼秃忒也愚顽,你若趁我欲仙欲死之时下手,岂不是手到擒来?” 霄霆知道他在试探自己是否关心小九,便故意淡然道:“污秽之事不堪入目,我宁愿领教你的高招。” 绝灭魔王提起大关刀,满含倨傲的道:“那么贼秃听真,我有一刀在手,绝断性命,灭杀神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6章 绝灭其五 冷夜诡氛,霸戾狂言,绝灭魔王一刀在手,霍地自上而下疾劈而来。 疾厉气势直如五岳崩摧、四海裂浪,赫赫魔威携裹幽冥恶煞冲突奔涌,呜呜厉啸径将周遭一切声音湮灭,誓要绝断眼前仇敌之命途。 霄霆早已经严阵以待,镇魔长刀同时出鞘,反转刀背怒迎对方攻势。 霎时双刀相击,但闻轰然巨震动彻十方,好似平地里响了一个炸雷,惊起乱葬岗百鬼夜行,纷纷走避不迭。 两人起手一式旗鼓相当,近旁的小九却遭了池鱼之殃,脑中只觉嗡的一声,娇躯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伴着一声短促的尖叫,螓首一低就此晕死过去。 绝灭魔王见霄霆居然能抵挡他一击,似乎也颇觉意外,但他身具盖世勇力,索性也不待形成僵持,便即抬腿猛踹霄霆膝盖,要先将他踹翻再一刀劈杀。 霄霆已经试出对方神力惊人,即便自己身受天佛涅槃大法加持,也不能与之硬抗。见状脚下奋力一蹬,镇魔长刀荡开大关刀,同时身形飞退三尺之外。 绝灭魔王一脚踹空,顺势上前一步,大关刀照着霄霆斜肩带背狠命斩落。 霄霆先前观察周遭环境时便有腹案,虚晃一刀点足跃上关王坟,绝灭魔王势在必得的一击便再度落空。 绝灭魔王身躯阔大,本来威势惊人,但霄霆借地利之便,反而形成居高临下之势。 绝灭魔王刀长莫及,欲图抢攻更显掣肘,恼恨之下竟也欺身直进,想要扑上关王坟追击霄霆。 无奈他那巨硕身形却成了最大的累赘,行动间难免笨拙,霄霆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阻拒在关王坟下。 绝灭魔王空耗许多气力,结果却是事倍功半,忍不住愤怒得连连嘶吼。 霄霆担心误伤小九,便有意带绝灭魔王绕着关王坟奔走,绝灭魔王自然也是穷追不舍。 不一刻两人已缠斗至关王坟背后,霄霆这才放下心来,觑准时机内力猛提,镇魔长刀怒斩绝灭魔王那断折的脖颈。 绝灭魔王识得厉害,赶忙横刀一架,霄霆不待招式用老,早已腾身越过绝灭魔王上空,同时身躯一屈一伸,反手一刀疾刺绝灭魔王后心。 绝灭魔王一来反应不及,二来动转不灵,却哪还能再有所因应?霄霆这一刀重重扎在他后心铠甲之上,无奈那铠甲太过坚韧,而镇魔长刀又钝头无锋,最终还是未能破甲而入。 霄霆暗叫一声可惜,绝灭魔王却已浑若无事的半转过身,呼的一刀横斩过来。 霄霆不敢硬接,仍旧以虚招相应,两人一进一退又拆了七八招,霄霆再次觑得破绽,抵隙一刀重重斩在绝灭魔王腰腹之间。 这一次他学了乖,劈斩之处正是上下两片甲叶接合所在,本以为即便不能将对方腰斩也能让他受伤见红。 孰料刀刃所向却是如中金铁,耳边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虎口也被震得发麻,险些把握不住刀柄。 霄霆暗自心惊,险之又险的闪过绝灭魔王趁机劈来的一刀,一时却不知究竟该如何诛杀此魔。 绝灭魔王岂容他想通关窍,悍然进犯之际纵声豪笑道:“本将全身刀枪不入,贼秃你今晚有败无胜,哈!” 霄霆心忖对方莫不是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功?但转念间便已否定,只因此类硬功须得自小童身练起,而且一旦有了男女之事便自行破除,这绝灭魔王既然惯于采补,又怎可能身怀此类硬功? 思索间忽然心中一动,想到绝灭魔王与小九的对话中,曾说伤在御武荒神谷君航掌下,而且伤势至今仍未痊愈,那这岂非他最大的破绽? 霄霆一念及此,激战同时便用心观察绝灭魔王的行动,两人堪堪斗到百招以上,周围景物已尽遭摧折,连条石堆成的关王坟都未能幸免,灰粉飞溅中落得刮痕累累、好不狼藉。 绝灭魔王久战不克,气力似乎也有所衰弱,而霄霆这阵已经觑出端倪,趁着绝灭魔王一招用老、大关刀收势不及,自己则抵隙直进,镇魔长刀疾厉如电,猛劈在对方后腰左侧。 绝灭魔王雄躯一震,激痛之下抬腿反踢,霄霆闪身避过,转眼之间又卷土传来,刀锋重重扎在绝灭魔王方才受击的腰眼之上。 这下绝灭魔王可撑不住了,喉中发出一声痛嘶,身躯也跟着猛的向前一倾。霄霆见状更加笃定,紧追不舍又是一刀斩落。 孰料绝灭魔王拖在地上的大关刀此时霍地一掀,自下而上先要将他剖为两半。霄霆虽处变而不惊,腾身疾闪同时刀身再次中的,更痛得绝灭魔王嘶吼如雷。 不过此魔倒也精乖,顺着疾退到关王坟左近,背靠坟包严阵以待。 霄霆自知正面搏杀并无优势,只能暂缓强势进逼,横刀于胸怒目相向。 这时雨已经停了,但气温反而越低,霄霆鼻中呼出阵阵白雾,绝灭魔王却并无半点喘息,甚至连胸口都没有丝毫起伏。 霄霆禁不住冷汗直冒,全不知与自己对战的究竟是何等凶物,又到底是人还是鬼? 绝灭魔王显然也没料到霄霆竟如此强悍,待了片刻方满含不忿的嘶吼道:“好贼秃,要不是本将先伤在谷老邪手里,凭你又能奈何得了我分毫?哼!什么地藏浮屠,看来也不过是些趁人之危的杂碎!” 霄霆听他辱及师门,也不禁寒声道:“魔孽!今日你注定命丧于此,何必再多造口业!” 绝灭魔王微微一顿,却是傲然道:“丧命?本将原本便没有性命,你又怎能取了去?” 霄霆闻言一怔,只听他又嘿嘿笑道:“本将殒命沙场,早已伏尸千年,连首级都不知丢在了何处,纵然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又如何杀掉一个死人?” 霄霆本不相信世间有妖魔鬼怪,但听罢也只觉心底生寒,忍不住皱眉道:“听闻你曾经在三丈之外劈死一头老牛,这的确已非凡人所能达成,那今晚为何不曾见你故伎重施?” 绝灭魔王哼声道:“贼秃好不糊涂,你又不是蠢牛木马,难道也会呆站着静等本将动手?” 霄霆心下一宽,缓缓点头道:“你的刀法不差,但比我仍是略逊一筹,今晚镇魔长刀涤罪,送你重归幽冥。” 他这一阵早将天佛涅槃玄劲提运至顶峰,随即伴着一声振聋发聩的金刚狮子吼,镇魔长刀绽放无边圣耀佛华,身形疾冲同时越限一刀怒劈向绝灭魔王。 绝灭魔王早有防备,大关刀仍是举火燎天奋力一架,不过这一次此消彼长,浩瀚佛力终究压倒幽冥魔能。 登时只听咔嚓暴响,大关刀当场断成两截,镇魔长刀势不可挡,自脖颈直斩进绝灭魔王的胸膛! 绝灭魔王身遭重创,却仍不愿束手待毙,猛然提膝顶向霄霆下颌。 此刻镇魔长刀还卡在他胸骨之中,霄霆一时拔之不出,只能被迫放开刀柄,避开膝顶之后脚步一滑一错,侧身挺肩狠狠撞在刀柄之上。 这一撞之力何止千钧,镇魔长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锐鸣,更加深深贯入绝灭魔王的胸膛。 绝灭魔王被撞得踉跄暴退,已被切断的喉管中模模糊糊的嘶吼道:“贼秃,今日就算我死,也要拉个垫背!” 霄霆翟然一醒,瞬间冷汗淋漓而下,倏见绝灭魔王拔步直冲向关王坟前,自己又岂敢怠慢,同样咬牙疾追而上。 绝灭魔王虽然身高腿长,但重伤之下愈发动转不灵,两人竟是差前错后来至那石碑前面。 绝灭魔王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怪声,陡然拔出腰间佩剑,照着犹在昏迷的小九头顶斩落,可怜一名含苞待放的聪慧少女,便要在此魔剑下香消玉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7章 绝灭其六 千钧一发之刻,霄霆自忖别无他法,只能身形电射至小九面前,双膀较力望空一举,堪堪托住绝灭魔王持剑斩落的手腕。 这一下两人纯粹是以气力相搏,饶是绝灭魔王此刻重伤在身,却依然大占优势。霄霆登时被压得腰身猛挫,虽然情知如此必难久持,却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小九丧命? 绝灭魔王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也并不出掌夹攻,而是双手齐按剑柄,势要以千钧之力将霄霆和小九一起剖为两半。 双方僵持片刻,霄霆即便咬紧牙关,也只觉自身气力已到极限,全身筋骨喀喀作响,随时都可能摧折如糜。 但他的双臂并未被绝灭魔王压下分毫,冷森森的剑刃始终远离小九头顶,伤不到她半根汗毛。 忽然颈后传来温热的气息,却是小九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大哥……大哥,你……你快让开,我不怕死,为了你……我……死也甘心。” 霄霆闻言虎目中险些落下泪来,只是苦于竭力撑持而没法答她,小九却已经泪湿双颊,颤声哽咽道:“大哥……为了我不值得,我求你……放手吧。” 霄霆胸中满溢悲悯,一股浩然正气瞬间鼓荡,蓦地再度冲破极限,天佛涅槃之力充斥四肢百骸,双臂竟而缓缓上举,逐渐将索命剑锋推离小九的头顶。 绝灭魔王好似经历千百年中最不可思议之事,完全无法理解剑下的单薄身影为何还有这般余力,小九却直是喜出望外,泪水愈发在脸上恣肆,不过那更多的却是喜悦的泪水了。 霄霆燃烧命元,真力不断提升,正在接近佛光罩顶之际,背后却陡来一道磅然厉掌! 阴毒的掌力瞬间由背心激荡全身,霄霆顿觉五脏六腑如中巨杵,冲口一道血箭飙出三尺,再也支持不住的屈膝跪落! 绝灭魔王趁机一剑斩下,霄霆左肩至胸口立刻筋骨摧折、血肉横飞,险些连一条左臂都被切下。 绝灭魔王更不留情,大手一伸老鹰捉小鸡般将他提起,跟着又重重掼落在地上。 霄霆再度鲜血狂喷,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起,眼前只见一双花布绣鞋缓缓走近,熟悉的声音却用最陌生的语气说道:“大哥,实在对不住,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霄霆竭力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面色冷漠的小九,目眦欲裂的道:“你……为何?!” 小九淡淡的道:“大哥,我本来并没有打算对付你,可你实在太爱多管闲事,我也是为求自保,只好痛下杀手了。” 霄霆脑中灵光一现,难以置信的道:“你……难道你才是……” 小九点点头道:“没错,我才是‘绝灭’,至于无头将军,只不过是我炼制的傀尸。” 霄霆心头巨震,双目圆睁的道:“你……你既然蛊惑村民拿童女献祭,那自己又为何要乔装成小九的模样?不……小九是个好姑娘,绝不会是‘绝灭’,你根本是一派胡言!” 小九脸上露出十分古怪的神情,呵呵低笑道:“大哥这么信任我,难怪会被我偷袭,但我的确是‘绝灭’,神教创教十二神王之一,取你性命之人。” 霄霆目光坚毅,缓缓摇头道:“不……小九先前绝非作伪,你这魔孽淫恶奸险,又岂如她那般纯真可亲?你……到底将小九怎么了?!” 小九略一沉默,叹口气道:“死在爱慕你的人手里不好吗,为何偏要追根究底?” 霄霆精神一振,咬牙厉喝道:“你果然不是小九,小九人在哪里?” 小九低下头看了看,似笑非笑的道:“大哥你错了,我既是小九,又不是小九。” 霄霆正自一怔,眼前却倏见无比诡异的一幕,小九的衣襟里竟探出一只苍白的手臂,随即露出一颗光秃秃的丑陋头颅! 那头颅较之常人虽然小得多,却一样眉眼分明,口唇翕动间轻轻一笑道:“大哥,你看我是不是你熟悉的小九?” 这句话的声音却与小九完全不同,霄霆全身一阵恶寒,瞠目结舌间只听那人悠悠的道: “大哥的直觉很准,先前你认识的可以算是真正的小九,但就在一刻之前,她已经变作我新鲜出炉的一具傀尸。可笑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早已被我附体,但在昏迷中丢掉性命,倒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眼见霄霆依旧震惊莫名,他索性又邪笑道:“小九这姑娘灵气逼人,可惜脑筋却不太灵光,一个人就敢跑来祭奠她那些姐妹。这送上门来的肥肉我岂会放过,轻而易举便将她制服,又要了她的身子。” “不过正因为她灵气丰沛,一时半刻却采补不尽,我不想打草惊蛇,索性便附体在她身上,也正好去那大关庄探查一番,看是否还有这等上佳货色。” “只可惜看来看去都是些庸俗蠢物,我自觉无趣,便故意惹恼关七,激得他安排小九献祭。本来一场好戏演罢,我也可以继续享用村民献上的童女,偏偏你这贼秃不识时务,又惹出这一场难缠是非。” “这鲜卑将军的傀尸日前遭谷老邪重创,非但自己不堪其用,更连带我这宿主也受了内伤。今日他又被你彻底捣毁,我索性便将小九炼作新的傀尸,凭她生前所显现的灵气,三年之后必不弱于群伦。” 霄霆听他道出原委,一时直是痛心疾首,深悔自己为何不曾早些觉察小九的异状,将附体在她身上的万恶魔王杀除。 那丑陋头颅的主人,也即真正的绝灭魔王,似乎也看穿了他的心思,径自跃下地来。 只见他身高不足二尺,四肢唯右手略粗壮些,也正是凭此暗算霄霆。其他则完全萎缩,苍白的身体只在腰间围了一张布帛,原来是个极其畸形的侏儒。 小九家境贫寒,日常穿着都是亡母的遗物,即便是那身花布衣裤,为求其使用长久,也刻意做得十分肥大,绝灭魔王紧贴她的身体,外表却看不出来。 尤其绝灭魔王附体之后侵袭她之意识,令她浑然不觉身上有此异状,可怜一名无辜少女非但痛失贞洁性命,惨亡后竟连遗体都不得解脱! 绝灭魔王回头看看眼神呆滞、垂手肃立的小九,分明骄傲的道:“人都有一死,连我也不例外,只有傀尸能永世长存,这样完美无瑕的作品,贼秃你懂得欣赏吗?” 霄霆恨得咬碎钢牙,直欲将他生撕活裂、食肉寝皮,唯憾此刻重伤垂危,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绝灭魔王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举起右手招了招,那无头将军受到感应,径将长剑递给旁边的小九。 小九生前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化傀之后却已脱胎换骨,便即伸手接过沉重的长剑。 绝灭魔王看着她和霄霆,饶有兴味的道:“好了‘大哥’,就让你的小九妹子送你上路,这样想必你也能瞑目了。” 霄霆眼见小九缓缓举起长剑,便要毫不留情将自己斩杀,心痛得真好似要滴出血来。 正在万念俱灰之际,却陡听一声尖锐斥喝道:“小侏儒看打!”叱声中两道劲风破空袭至,分别袭向绝灭魔王双目。 绝灭魔王虽惊而不乱,早见无头将军横身一挡,如一座铁塔般护在他面前,那两道劲风打在无头将军身上纷纷落地,却是两把柳叶飞刀。 霄霆打眼觑得分明,登时心头猛震,随即只听绝灭魔王一声痛嘶,原来对方竟是声东击西,第三把柳叶飞刀无声无息的扎入了他的后颈。 绝灭魔王大意之下身遭重创,当即一跤扑在小九腿上,小九虽然神智全无,却有自保本能,手起剑落中但闻绝灭魔王嘶声惨叫,丑陋的头颅带着满腔鲜血飞出,当场魂归幽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8章 番外梦回 “一言恩重降云霄,魔劫成尘感不销。未免初禅怯花影,梦回持偈谢灵箫。”——《己亥杂诗》【清·龚自珍】 古都洛阳左近有一座忠武镇,得名自宋时的忠武鄂王岳飞岳鹏举,镇上有岳氏一门,即岳帅第三子岳霖之后。 及至传承至本朝,岳氏一门声势渐衰,官场上已无人掌权,投闲置散做个逍遥富家翁罢了。 其时正值阳春三月,天气已经转暖,岳府后花园的暖阁之中,但见一名中年美妇正倚窗独坐。 端看这美妇面如满月,雍容富丽,一身宝蓝色织锦衫裙,外罩雪白的银狐裘,分明透出一派端庄娴雅之姿。 如画中侍女般精致的眉眼中隐约可见几丝哀愁,中年美妇细细品过一盏香茗,又随手拿起旁边的一管玉箫,凑近唇边低徊吹奏,细细听来却是一曲《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更数,几段新愁。”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须臾一曲吹罢,中年美妇搁下玉箫,恰听房门外传来人声道:“小姐,中饭已经好了,给您端进来吗?” 中年美妇舒展了一下身体,蔼然应答道:“端进来吧王妈,今儿我难得有些胃口,可别教我失望才好。” 门外难掩欣喜的哎了一声,接着便见一身仆妇打扮的王妈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一只红木食盒。 这位王妈五十上下年纪,手脚甚是麻利,径将四样精致小菜排放在桌上,却是鸡油茄鲞、小炒肉、清蒸枸杞豆腐和灌汤黄鱼,配上一碟皮薄如纸的虾仁烧麦,最后又端出一大碗香气扑鼻的首乌老鸭汤。 中年美妇禁不住食指大动,缓缓点头道:“不错,王妈的手艺毕竟靠得住,也只有你才能料准我的心思。” 王妈得到她的夸赞,脸上的皱纹都快笑没了,得意洋洋的道:“那还用说,小姐打小就吃我老婆子做的菜,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小姐的胃口?小姐这些天心神不宁,饭也不好好吃,人都瘦了一圈,今天可得好好补补。” 中年美妇为之莞尔,便招招手道:“王妈也来吃点吧,这么多我怎么吃得了。” 王妈讪讪一笑,搓搓手道:“这不好吧,我是下人,怎么敢跟小姐同桌?” 中年美妇哧的一笑道:“行啦行啦,还跟我装,犯得着么?” 王妈看她开怀,自己也十分欢喜,索性听命坐在对面,拿起备用的筷子却不夹菜,只是憨笑着道:“小姐放心吧,少爷这次肯定能高中。” 中年美妇停下饮食,饶有兴味的道:“怎么说?又是观音娘娘托梦告诉你的?” 王妈脸上一红,信誓旦旦的道:“不是不是,上次是我搞错了,这次是文曲星老爷托的梦,千真万确说少爷中了状元。” 中年美妇忍俊不禁的道:“成~那就借你吉言……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中状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次只要霄儿能够平安回来,我真的就心满意足了。” 王妈点了点头,絮叨着道:“那当然是平安最重要,少爷才十二岁就中了解元,肯定是文曲星下凡。只不过上一次去京城的时候年纪太小,又赶上水土不服,不然也不会得那场大病,平白多等三年。” 中年美妇嗯声道:“上一次是我太过苛刻了,若是听你的话派几个仆从跟随,想必事情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王妈一面劝她饮食,一面笑着道:“小姐也别太自责,这叫好事多磨,少爷必有后福。” 中年美妇看看天色,喃喃自语道:“算算时日,霄儿这几天便该回来了。王妈你也准备准备,不管这次是不是榜上有名,总得好好犒劳犒劳这孩子才是。” 王妈满口答应道:“那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老婆子身上。其实小姐表面上对少爷严厉,可哪个孩子不是当妈的心头肉?少爷心里明镜似的,肯定懂得小姐的苦心,所以小姐今后稍稍宽容一些也没啥。” 中年美妇叹口气道:“世泽一去十几年,至今杳无音讯,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岂能撑得起局面?没奈何也只能寄望霄儿早些独立,即便不求光耀门楣,也守住这份家业。” 王妈看她伤感,不禁心疼的道:“小姐可别胡思乱想,姑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回来跟您团聚,到时候一家三口团团圆圆,老爷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中年美妇颔首称是,不一刻用罢中饭,王妈收拾完便去了。 中年美妇照例上床小憩,却只觉得心神不宁,好似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几番辗转终未睡得安稳。 晚间华灯初上,中年美妇伏案执笔作画,但见画中男子丰神俊朗、仪表不俗,隐有一派飘然出尘之相,正是她离家多年的夫婿岳世泽。 正自神游物外,柔情款款之际,耳边却隐约传来打斗和惨叫之声。中年美妇心中大惊,慌忙披衣打开房门,却见一条人影正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嘴里放声大叫道:“小姐快跑!有强盗!是杀人放火的强盗!” 中年美妇听出那正是王妈的声音,愈发惊得魂不附体,此时倏听弓弦震响,紧接着一道利箭劲射而至,噗的一声穿透了王妈的咽喉。 王妈喉中登时血涌如泉,猛的往前一冲便扑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中年美妇鞋面上溅了王妈的血迹,惊啊一声踉跄后退,泪眼迷蒙中只见一条奇异人影踏入院中。 观其颈上居然生有两颗头颅,肩膊处更突出四条手臂,分别手握刀斧弓箭,看来正是他害了王妈的性命。 双头怪人看到中年美妇,竟是颇有礼数的一躬身道:“神教创教神王‘碧落·黄泉’,见过岳夫人。”那“碧落”和“黄泉”却是两颗头颅分别所说,原来是一名连体共生的怪胎。 中年美妇吓得几乎晕去,此时又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一名头角峥嵘的剑客紧随而入,那剑客一派飞扬跋扈之姿,睨视间咧嘴笑道:“不错,果然就是画儿上的‘采云’,也就是岳世泽的老婆了?” 那老者似乎有些不满,抬手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记,那剑客登时吃痛的道:“老头子天聋地哑,手劲倒是不小,咳……神教创教神王‘狂飙’,还有这老头子,创教神王‘太上’,一起见过岳夫人。” 中年美妇强自镇定,却仍是声音发抖的道:“什么……神教?你们这些……强盗,为什么要胡乱杀人?” 那剑客耸耸肩道:“杀人?不过是些蝼蚁罢了,我们教主只想请岳夫人一叙,其他杀了便是。” 中年美妇简直不能理解,娇躯剧颤间又见一名身材高大的虬髯汉子出现在场中,碧绿色的眸子一翻,语调颇有些古怪的道:“都杀了,一把火烧个干净?” 那剑客白他一眼道:“波斯胡就会胡乱放火,也不怕把自己的胡子燎了?哈……岳夫人别怕,这也是一位神教创教神王——‘烈燹’是也。” 中年美妇岂能不怕,想到阖家上下转眼间惨遭屠戮,一时几疑噩梦未醒,忽然间万念俱灰,返身便跑回房中。 四名凶徒面面相觑,还是那老者举步跟进,定睛处却不由得大大一滞。 但见中年美妇伏倒在桌旁,并无锋刃的玉箫却已穿过心脏直透脊背,足见她自戕之意是何等决绝。 鲜血倾洒在身下的那幅画像上,好似点点桃花般凄艳夺目,一曲终了,又有谁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19章 天机其一 绝灭魔王授首之刻,无头将军同样猛的一震,随即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仰倒,全身上下冒出一团团浓重的黑气。 本来坚逾金铁的躯体瞬间萎缩干瘪,直至都化为灰粉,只余朽烂的枯骨包裹在铠甲之中。 但霄霆却无暇去看这凶物的异状,目光只落在那条飞奔而来的火红人影之上。云朵朵小心的将他搀起,看到他那翻卷开裂、血肉模糊的伤口,登时禁不住泪落如雨,绝美的面庞上也满是哀怨痛惜之色。 霄霆兀自不敢相信,口中讷讷的道:“朵朵……你……怎会来此?” 云朵朵还是首次听他呼唤自己的名字,欣慰之余哽咽着道:“谁叫你这混蛋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我一直放心不下,只好跟来了。” 霄霆听出她鼻音甚重,显然风寒症还未痊愈,不禁怜惜的道:“没事,这点伤势于我不算什么,倒是你要多多保重身体,千万莫像那大夫说的落下病根儿。” 云朵朵撇撇嘴道:“那老色鬼坏透了,借着诊病的名义对我动手动脚,可本姑娘又岂是吃素的,索性狠揍了他一顿,又把他的小金库洗劫一空,总要让他记住这个教训才好。” 霄霆暗忖难怪她先前出手恁地阔绰,看来多半是经常做些“洗劫一空”的勾当,苦笑间摇摇头道:“对了朵朵,你刚才是如何前后同时发出暗器,连绝灭魔王都着了你的道?” 云朵朵抿嘴轻笑道:“我那柄柳叶刀是缅铁打造,一向弹性极好,所以便用它作成一张弯弓,在远处勾动套索即可射出飞刀,而我自己早潜到那小侏儒身后,趁他得意忘形的时候照后脖子就是一刀。” 霄霆听罢恍然一悟,钦佩之余又心中一动,喃喃自语道:“那无头将军能在三丈外劈翻老牛,看来也是绝灭魔王在暗中作手,难怪先前不曾见他施展绝技。” 云朵朵无心追究这些,只是关切的道:“你还能不能走,要不要我背你?山下有我雇的马车,你要还是急着赶路,可以在车上疗伤。” 霄霆暗赞她设想周到,忽然间却又神情一黯,转目望向旁边持剑呆立的小九。 云朵朵在暗中显然也听到些许原委,见状不由得扁扁嘴道:“你这混蛋花心得很,才离开我一天就另结新欢,真是欠打。” 霄霆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绝灭魔王先前说已经把小九炼成傀尸,那为何她没像无头将军那样彻底崩解,难不成还有办法救她?” 云朵朵听得分明,却是哂然道:“人死不能复生,大罗金仙也没办法,那无头将军被你重创命脉,失去宿主之后自然崩解。至于这位小九姑娘才刚刚化傀,待会儿她灵气散尽,便是一具寻常尸体了。” 霄霆又岂不知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但想到小九数刻之前还一片痴心,此时却已阴阳两隔、身化异物,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使得他痛悔惋惜之下竟不能释怀。 云朵朵冷眼旁观,终是心下一软,便即掠去布置机关之处取回柳叶刀,手起刀落剖开绝灭魔王的无头尸身,又以刀尖剜出了他的心脏。 霄霆看得暗暗皱眉,忍不住轻叹道:“这魔孽淫邪诡诈、罪恶滔天,我实在恨之入骨,但毕竟死者为大,倒不必这般侮辱他的尸身。” 云朵朵小嘴一撇,鼻中轻哼道:“多蒙居士教诲,不过我可是一片好意,眼下只要你吃掉这颗心脏,便能成为他手下所有傀尸的主人,包括小九姑娘在内。” 霄霆心头巨震,满面错愕的道:“此话当真?……朵朵你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云朵朵没好气的道:“女人就该头发长见识短么?本姑娘好歹久走江湖,难道不强似你这只会蹲在家里念经的居士?” 霄霆吃了她的抢白,一时沉默不语,云朵朵美眸斜睨,又补充道:“当然傀尸就是傀尸,不会有任何思想意志,你可以借她的口说话,教她为你冲锋陷阵,但要让她还真心爱慕你,却是痴心妄想了。” 霄霆依旧沉默,轻轻摸了摸小九的头辞,那你不是只剩下两天寿命?” 霄霆平静的道:“是,我的确死期在即,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杀掉魔教教主。” 云朵朵内心中情意绵绵,一时直是柔肠百转,瞬间已经作出决定,双眼亮闪闪的看着霄霆,毫无忸怩的道:“霄霆,娶了我吧,我愿意嫁给你,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要嫁给你,此生绝不后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0章 天机其二 绝色佳人倾诉爱意,一片痴情托付终身,霄霆毕竟是个正常的青年男子,当此温柔阵仗又岂能不心旌猛摇? 然而想到自己毕竟命不久矣,却正如一瓢冷水浇头,霄霆只能硬起心肠,故意轻描淡写的道:“好了朵朵,你的心意我当然心知肚明,但咱们两人绝不可能长相厮守,所以又何必强求夫妻名分?” 云朵朵似是一怔,随即俏脸飞红的道:“混蛋……下流,不要夫妻名分,难道你想吃白食不成?” 霄霆直是啼笑皆非,摇摇头诚恳的道:“这是什么话,朵朵你冰清玉洁,未来必定会有一段好姻缘,我一个将死之人,怎能恣意染指于你,耽误你的终身?” 云朵朵早有腹案,当下便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是我自己愿意的,终身托付给谁是我的自由,你只说娶不娶我。娶咱们就立刻拜堂,不娶我就拿刀抹脖子,反正被你这么羞辱,还不如死了好。” 霄霆看她神情坚决,也不禁大为头痛,只好耐心劝解道:“我哪里羞辱你了,纯粹是为你着想而已,明知要守寡还往火坑里跳,你自己不懂珍惜青春年华,我却不能害你,否则必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云朵朵樱唇紧抿,忽地沉声道:“你是不是不信我会抹脖子?哼……真要逼死了我,你一样要下十八层地狱,到时候看你后不后悔。” 她这厢紧握刀柄,好像立刻便要拔刀自刎,霄霆见状苦笑着道:“我只听过恶霸抢亲,却没见过女大王逼婚,今日真是大可眼界了。” 云朵朵嘴角抽动,强自忍住笑意,仍是决绝的道:“少给我东拉西扯的,男子汉大丈夫这么不爽利,就问你一句话,到底娶不娶我?” 霄霆虽然自认理智,这时可也禁不住心下感动,沉吟片刻终是轻叹道:“罢了,诛灭魔教教主之事耽搁不得,你便等我先完成天命,再回来跟你成亲可好?” 云朵朵暗自一滞,秀眉紧蹙的道:“说得好听,你要是……回不来,我难道跟鬼成亲去?” 霄霆一正色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完好无损的回来找你。” 云朵朵一时默然,片刻方幽幽的道:“傻瓜……混蛋,怎地偏教我遇上你这命里的魔星?唉……你……你要敢骗我,我才不管先前答应过你什么,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抓你回来厮守到老。” 霄霆郑重点头道:“妄语戒我要守,绝不会骗你。” 云朵朵虽然伤感,闻言却是气笑不得,赏他一记白眼道:“你就不会换个说法?我耳朵都听出茧子啦。” 一番谑语多少冲淡了离愁别绪,车厢中更显得暖意融融,午后终于到达太行山口。 霄霆下车别过云朵朵,便举步踏上了最后的征程,唯余痴心一片的佳人翘首观望,直到爱郎的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间。 霄霆循着路径走了一程,心中却忽然生出几丝异样,只见眼前的景物都似曾相识,竟像是一刻之前走过的旧路。 诧异之下有心默记沿途特征,少时忽见前方一株老槐迎风兀立,正是先前所经过的标记。 霄霆登时心头一凛,早听闻世间有奇门术数,能以山川风貌排布阵势,将人牢牢困在其中,若非寻得阵眼则绝难脱出。 诗圣杜工部曾有诗云:“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传,遗恨失吞吴。” 这一首《八阵图》讲的便是昔日刘玄德御驾亲征东吴,却惨遭陆伯言火烧连营七百里,幸得诸葛武侯于夔州排布八阵图,生生困住东吴数万精兵,才力保刘玄德回归白帝城,由此足见奇门阵法之厉害。 深知此刻恐怕已陷进阵法迷障之中,霄霆便即停下脚步,细心观察周遭环境。 所幸天佛涅槃大法自具神效,使得他之六识远超常人,不一刻便觑出那株老槐鬼气森森,颇与周遭一切动静风物格格不入。 霄霆心下有谱,拔步走上前去,果然愈接近那老槐,便愈觉心中烦恶难当。 这一下他更加笃定这老槐便是阵眼,走到近处锵的一声拔出镇魔长刀,运足臂力照那老槐树干猛然劈斩而下。 霎时只听咔嚓暴响,合抱粗的树干毕竟不敌长刀锋锐,当场齐中而断。 随着半截树身哗啦啦倒落在地,眼前景象也蓦地为之一变,前方山路延伸而去,正是通向最终目标——残风之巅。 霄霆舒了一口气,正待抖擞精神继续前行,不料此时身后却传来啪啪两声鼓掌,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淡笑道:“不错,天佛涅槃大法果然名不虚传,这阵势于你而言太过简陋了。” 霄霆悚然一惊,回头望去之际更显错愕,只见眼前之人青衣小帽,布带皂靴,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不老不少、不丑不俊,总之全身上下并无半点出奇之处,丢在人堆里任谁也不会去注意他。 霄霆竭力回想,总算稍有眉目,原来此人正是载着他和云朵朵一路前来的那名车夫,暗生警惕之下神情紧绷的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布阵阻我去路?” 那车夫微微一哂道:“还没有听出来吗?才不过几日时光,你便忘了风陵渡口之约?” 霄霆为之一震,脱口惊咦道:“你是……先前载我渡河的那名船家?” 那车夫点了点头,随手抹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同时清咳一声道:“前次载你渡河,此次又载你入山,即便说我是你的同党也不算过分吧?” 霄霆面沉似水,冷冷的道:“不敢当,那残害妇孺的‘神意’才是你的同党。我记得你曾说过,若再相见便告知我你的身份,如今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那车夫洒然一笑道:“我既然敢现身出来,便不怕泄露身份,咳……神教创教三尊,十二神王在内,‘天机’便是我了。” 霄霆了然的道:“‘太上’已死,那你便是魔教的二号人物,的确够分量。” 那车夫——天机魔王淡淡的道:“过奖了,只不过我受命阻止你侵扰教主,咱们两人之间可少不了要有一场生死对决。” 霄霆微颔首道:“既然直接现身出来,便也无须多费唇舌,有何手段尽展吧。” 天机魔王摆摆手道:“诶~一上来便打打杀杀未免有些无趣,咱们不妨先做个游戏如何?” 霄霆闻言一怔,随即冷哼道:“我没有兴致做什么游戏,你若要动手便痛快动手,否则可休怪我不奉陪了。” 天机魔王勾唇一笑道:“何必如此性急呢,你毕竟还有两天性命不是吗?” 霄霆略一沉默,目光中隐现温柔的道:“哪怕只剩下一瞬时光,我也要跟值得陪伴之人度过,却不是与你这魔孽多费唇舌。” 天机魔王摇了摇头,愈发循循善诱的道:“话不要说得太满,我这游戏的彩头你一定感兴趣,无论如何也要抢夺的。” 霄霆哪里肯信,嗤之以鼻的道:“除非彩头是魔教教主的性命,否则敬谢不敏。” 天机魔王神秘一笑,慢条斯理的道:“是吗?那你看这是何物?” 说罢背在身后的左手一伸,掌中赫然握着一柄火红色刀鞘的柳叶刀,那正是云朵朵的佩刀! 霄霆大大一滞,面色陡变的道:“你!——把她怎样了?!” 天机魔王悠悠的道:“眼下还没有怎样,但如果你不想参与游戏,那我便不敢保证会怎样了。” 霄霆一时直恨得咬碎钢牙,怒视片刻方无限愤懑的道:“掳人为质,威逼胁迫,这便是堂堂魔教二号人物的格调?” 天机魔王不为所动,只是微笑道:“天命有归,机变如神,至于格调,何用之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1章 天机前三 眼见天机魔王行事毫无底线,霄霆虽然恨得双眼冒火,但毕竟悬心云朵朵的安危,只能忍气吞声的道:“好……你到底有什么名堂,痛快说出来吧。” 天机魔王拊掌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是同意参与游戏了,咳……那便听好游戏规则,我已于此地布下金、水、木、火、土五道阵势,你如果都能顺利闯过,之后自然会见到这把刀的主人。” 霄霆眉头紧皱的道:“可以,我相信你并非食言而肥之人,但在我闯过关卡之前,你不能伤害朵朵。” 天机魔王打个哈哈道:“那得看你闯关是否得力,倘若让我等得不耐,那什么结果都可能发生。” 霄霆登时一滞,咬牙厉喝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天机魔王淡然道:“杀我并不难,而且只要你杀了我,便能直上残风之巅挑战教主,但这把刀的主人结果会怎样,你绝对想象不到。” 霄霆被他拿住软肋,直是气恨欲狂,片刻方嘶哑的道:“魔孽……便容你猖狂一时!你那五道阵势究竟在何处,我定要将它们一一击破,捣毁如糜!” 天机魔王目光斜睨,似笑非笑的道:“你身受天佛涅槃大法加持,兼且心智过人,这等愚蠢问题怎能问得出口?” 霄霆此刻连吃了他的心都有,但转念间便已想通关窍,目光直盯向那棵被斩断的老槐。 天机魔王微现赞许之色,缓缓点头道:“去吧,认真参与我的游戏,结果不会让你失望。” 霄霆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径自去到那老槐近前察看,只见下面的树干已被蚀空,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孔洞。 霄霆暗暗咬牙,终是攀住树干边缘跃入洞中,双手十指好似钢构一般挂住内壁,步步为营向下探索而去。 天机魔王等待良久,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微颔首间背转过身扬长而去。 霄霆下到几十丈深度才终于重新踏上实地,抬头只能看见微不足道的一丝光线,所幸他如今有夜视之能,早发现右前方有一条狭窄的甬道,于是打起十二分警惕,沿着甬道继续前行。 约摸走了近百步路程,空间逐渐开阔起来,前方影影绰绰可见十几个人形兀立。 霄霆心头一紧,拔出镇魔长刀悄然欺近,待看清时却不由得暗自哑然。 原来那些人形虽与常人身量仿佛,却都是金属浇制的人俑,有的高冠朝服好似文臣,有的顶盔掼甲好似武将,还有的手握刀枪好似兵卒,各自都塑造的栩栩如生,并不逊于真人多少。 霄霆暗暗称奇,看来这便是天机魔王所布的第一道阵势,金属人俑自然属金,而它们脚下所踏的方砖也闪耀金属光泽,自这一端到远端大概长有十丈,只不知这些人俑究竟是何名堂? 思忖间忽然想到武林中有传言,少林派僧人出师之前必须通过木人巷试炼,而所谓木人巷便是由机关驱动的木偶镇守。 这些木偶各怀绝技,非但不虞体力消耗,一招一式更无丝毫偏差,委实神奇得紧。 看来天机魔王这道阵势多半与木人巷有其渊源,只不过人俑换做金属打造,更加结实耐用而已。 霄霆暗自哂然,谅这些蠢钝死物只会墨守成规,又如何斗得过自己,满心不屑之下抬腿便向前直行过去。 身形才越过最前面那尊背向自己、手握双鞭的将军俑,脚下便觉轻微一沉,耳边也听到轧轧轧的机枢转动之声。 那将军俑的装束异常森严尊贵,这时蓦地双臂一交,两条钢鞭分别袭向霄霆肩头和胯部。 这一下招数未见得如何精妙,但胜在势大力沉,霄霆自忖无须硬接,便待觑准方向往右前飞掠。 孰料此时右边相邻的一尊文臣俑忽然剑光闪动,不偏不倚正刺向他小腹,势道之劲急更不弱于那将军俑。 霄霆左右两路都被封死,没奈何继续挺身直进,早见一尊身形高大的卫士俑挥舞金瓜猛的砸下,呼呼风响刮得人面皮生疼。 而与此同时,左边斜刺里另一尊卫士俑也金瓜疾出,却是向霄霆的脊背砸落。 霄霆大意之下陷入重围,咬牙间锵的一声拔出镇魔长刀,一式苏秦背剑格挡背后金瓜。 霎时巨力袭来,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霄霆顿觉虎口剧痛,险些长刀脱手。不过他毕竟艺高人胆大,借着这金瓜一砸的余力,矮身顺势向前一滑。 前面的金瓜堪堪擦着他的鼻尖掠过,霄霆却仍觉眼前一黑,胸中烦恶之下差点一跤坐倒。 可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又见三尊人俑一同发动,右边稍远处的骑兵俑丈二长戟突刺咽喉,正前方面对的步兵俑一刀直进猛插胸口,左边另一尊文臣俑则剑扫下盘,三尊人俑配合无间,已成绝杀之势。 霄霆此时才感觉到这阵势的可怕之处,人俑的攻击环环相扣,步步都将他逼入死局,金属之身刀枪不入,机关动能更远超人力。自己攻则无法杀敌,守则力有不逮,只得不断格挡闪避,以求觅得生路。 于是只见霄霆长刀疾出,硬生生挡下长戟突刺,借机飘退同时步踏迷踪,险险避过长剑断腿之危。 但正面那一刀却已无暇应付,嗤啦声响中刀锋透衣而过,万幸只是擦破油皮,并未真正受伤。 不过饶是如此,霄霆仍旧惊出一身冷汗,方自文臣俑和步兵俑中间钻出,左右两边又闻金刃破风。 左边仍是一尊手持长戟的骑兵俑,右边则是一尊横握大斧的先锋俑,一刺一劈莫不蕴含开山裂石之力。 霄霆岂敢硬接,觑准空档猛一蹬地向前跃出,雄伟身姿堪比鹰翔长空,恰好穿过长戟与大斧中间的空隙。 可也就在此时,前面竟呼的一声飞来一只斗大的流星锤,那么凑巧正砸向霄霆的脑门。 这一下显然是算准了霄霆的应对之策,就好像他主动凑上去挨这一锤,倘若真被砸个正着,他必定要当场落得脑浆迸裂。 霄霆此刻身在半空之中,已经没有办法闪躲避让,无奈之下只得横刀全力封出。 霎时只听砰然巨震入耳,霄霆连闯险阻之下毕竟气力不济,而对方这一锤又实在太过猛恶,虎口破裂之下镇魔长刀竟而脱手飞出。 霄霆惊怒交集,落地之后赶紧猛一提气,径直向长刀坠落的方向追去。 此刻他手无寸铁,更加凶险万分,但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面前却又见一支长戟和一柄大斧齐齐攻至。 霄霆心念电转,避让之后故意略一顿挫,果然随即便听霹雳震响,一只流星锤由中间破空而来。 霄霆心下一宽,看来这阵势虽然神妙,但毕竟还是死物,只要有了应对经验,便不愁破除关卡。 他这厢信心猛增,偏头闪过流星锤,又贴地一滚欺近过去,恰自挥出流星锤的牙将俑脚下拾回镇魔长刀。 这时候前面的人俑已经所剩无几,霄霆镇魔长刀在手,愈发无所畏惧,叮当连串爆响中径自两名士卒俑的双枪夹击下脱身,迎面又是一尊最开始所见的将军俑。 只不过这尊将军俑手中所握并非钢鞭,而是一对熟铜锏,异常高大的身形自然透出一派威压之姿,双锏自上而下轰然砸落,狂猛霸戾之势直欲将霄霆砸成肉饼。 霄霆百忙间闪让不及,只能横过长刀全力封架,顿时又听铿锵巨鸣响彻周遭。 霄霆双手虎口见血,膝盖也禁不住一弯,隐约竟觉刀身之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裂响。 但眼下他也无暇细究,趁势脚步一错自双锏下脱身,直窜出丈许才稳住身形。 眼前终于再无人俑,霄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重衫,此关当真是过得万分惊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2章 天机其四 自愧大意间调匀气息,霄霆继续持刀前行,才走了约摸有几十步距离,眼前便见到一片波光粼粼,原来是一方极其宽阔的水池。 心知这便是第二道阵势,霄霆不敢掉以轻心,便步步为营缓缓趋近过去。 刚来至水池前丈许之处,便闻到明显的酸呛气味,激得霄霆呼吸困难,无奈也只得暂时闭住呼吸。 近处细看才见水色略显灰黄,上面勉强还算得上清澈,下面则是一片混浊,完全看不出水深究竟多少。 霄霆暗暗皱眉,虽说自己水性尚可,但这一池酸水如此诡怪,恐怕极具毒腐之性。 为求验证心中猜想,霄霆索性扯下一片衣角,小心浸入水面之下,果然只听一阵异响,丝丝白烟中衣料已被腐蚀殆尽。 霄霆的眉头愈发皱紧,这水池一眼望去足有近十丈光景,强行飞渡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水池上方和两边的甬道内壁都十分光滑,显然经过刻意打磨,即便霄霆身怀壁虎游墙功的绝技,也断断攀不过去。 霄霆左思右想,委实一筹莫展,只觉这方水池根本就是一处死局,是天机魔王对自己的刻意刁难。 尤其想到那厮躲在暗中,极有可能还满脸嘲讽的表情,霄霆更不由得怒火炽燃,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不过无论心中如何发狠,毕竟都于事无补,霄霆出道以来虽然劫难重重,却从未像此刻一般沮丧,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不断折磨着内心,简直就要把他当场逼疯。 离开水池边又徘徊数刻,霄霆已经想得头昏脑胀,正自胸中如堵、几欲呕血之际,一个念头忽然跳了出来。 眼下何不知难而退,毕竟自己时日无多,怎能为了云朵朵的安危,耽误诛杀魔教教主的重任? 霄霆一念及此,不由得心头猛震,想起云朵朵对自己一片深情厚谊,此次遇险更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倘若自己不顾她的安危,就此扬长而去,那又与禽兽何异? 满心自责之下再难压抑情绪,霄霆登时弯腰呕出一口鲜血,本来已经混沌不堪的脑海中竟忽然一清,便似日出之刻的第一缕阳光,生生撬开了暗夜沉重的大门。 其实方才通过人俑阵势之时,霄霆心中便已隐约有所联想,只因那些人俑形态各异,恰与棋子一一对应。 持双锏的将军俑为红帅,持双鞭的将军俑为黑将,持刀的步兵俑为红兵,持枪的士卒俑为黑卒。 持金瓜的卫士俑为士,持剑的文臣俑为相,持戟的骑兵俑为马,持斧的先锋俑为车,持流星锤的牙将俑为炮。 双方各类棋子一应不缺,绝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只不过既然已经通过阵势,霄霆一心营救云朵朵,这点联想便也抛诸脑后。 可此时前路阻绝,他猛然又回想起来,天机魔王为人精细,不会无缘无故作此安排,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机关,有待自己解开? 思忖间疾步返回人俑阵势,仔细观望间更加笃定,原来人俑额头上都有一处细小的圆形标记,其中十一尊是黑色,另外六尊则是红色,正好分开相同造型棋子。 霄霆面前的红帅孤悬本方,麾下一车一炮镇守河界,二马一兵已渡河冲锋陷阵。 对面黑将则有双士双相牢牢拱卫,后备双车蓄势待发,前锋马炮包围红车,一对黑卒竟已突入九宫,随时可将红帅扑杀。 霄霆看罢也为红帅捏把冷汗,脑海中隐约记得这部残局,情急间却是想不起来。 正不由得暗暗咒骂天机魔王之际,却忽然又豁然开朗,脱口振声道:“对了!这是《梦入神机谱》中的‘兵机在手’!” 霄霆幼承庭训、饱读诗书,一向博闻强识、涉猎颇丰,此时既有方向,不一刻便将棋谱推演完毕。只不过人俑兀立如桓,却又该如何推动棋子,印证心中所想? 霄霆沉思半晌,终于有所决断,当下便直向红车扑去。这时他对人俑的行动已有心得,闪转腾挪间避开黑炮和黑马的夹攻,接着一蹬红车挥来的大斧,直接跃上人俑头顶。 脚下的人俑猛的向下一顿,随即牵动藏在底部的棋盘导轨,红车直趋向对方底线,而原处的黑相则慢慢下沉,恰好被红车替代位置,正是起手一着——车七进五,杀黑相。 此刻红车已形成将军之势,果然只见中线黑士自动斜移下方挡住红车,正是一着士五退四。 霄霆这下更无犹疑,便依照棋谱继续施为,马二进四换得黑方车八平六,马九进七换得黑方将九进一。 这时黑方九宫内人俑密布,霄霆身陷重围之中,愈发被迫得险象环生。 所幸下一招炮三平五临近河界,他正好借势跃出,而黑方则还以相五退三,先前杀敌的红车遭到击杀,同样沉入棋盘下方。 霄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先躲过红兵刀锋,又跃上红马头顶,马七退五换得黑方将五平四。 之后原地跃起落下,马五退七又换得黑方将四平五,如此一来形成双马夹攻,步步为营陷黑将于必死之局。 局势既然已经布成,便合该图穷匕见,霄霆奋起余力,点足跃上红兵头顶,兵六平五炮击黑将。 黑方还以相三进五阻挡,但毕竟已是回天乏术,霄霆脚下再顿,兵五进一击杀黑相,刀锋直指黑将面前。 此刻黑将无论进退横移,皆难逃一双红马击杀,霄霆心中咚咚乱跳,一瞬间好似漫长得令人绝望。 万幸紧接着便见黑将向下一挫,缓缓沉入棋盘下方,而与此同时,水池方向也隐约传来机枢转动之声。 霄霆如释重负,腾身直向水池掠去,或许是因为残局已破,剩余的人俑都不再发动攻击,倒省下些许麻烦。 来到水池边打眼望去,只见十根细长条柱露出水面,却不知是何等材质,居然不畏池水腐蚀。 十根条柱并非直线排列,露出水面的高度也有不同。霄霆双眉紧锁,暗自计算行进路线,几番绸缪终于成竹在胸,当下便运起轻功,跃上距离最近的一根条柱。 万没想到方才踏上柱顶,他便觉得脚下微微一沉,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 随即只听轧轧轧的机枢转动声重新响起,所有条柱都开始下沉,步调竟是出奇的一致。 须知霄霆先前的计算皆是基于条柱初始高度,而这时随着条柱下沉,其中一些原本高度不足的转眼便要消失不见,导致计算结果完全错误,最后必将葬身池中! 霄霆想到天机魔王如此穷尽心智引人入彀,一时直是恨火冲天,胸中猛然激起一股戾气,当下并不返回重新计算,而是脑中急速转动,纵跃同时重新拟定路径。 条柱下沉速度极快,等霄霆跃上第四根条柱顶端,原本算定的第六根早已沉入水面之下。 此刻霄霆身处水池中央,倘若反应不及,当真是进则无路,退则无门。所幸他毕竟心智过人,行进中已觑出另一条险路,同时暗中积蓄力量。此刻便不去管原定的第五根条柱,而是凝元聚气奋身一跃,堪堪正踏上第八根条柱顶端。 只不过这一下毕竟是勉为其难,霄霆一个趔趄,竭尽全力才稳住身形,再看时第九根条柱正要沉入水面之下,而距离对岸最近的第十根条柱也只剩下短短一截! 霄霆早有腹案,镇魔长刀脱手大力掷出,堪堪正嵌入第九根条柱顶端。 而他则点足跃上刀柄,借力扑向第十根条柱,同时袍袖一挥,重新将镇魔长刀卷入手中。 此时第十根条柱已与水面持平,霄霆脚下轻轻一点,险之又险的跃上对岸。 再看时非但鞋底已被蚀穿,连镇魔长刀锋端都冒出丝丝白烟,生生被池水浸脱一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3章 天机其五 眼见镇魔长刀受损,霄霆直是痛怒交集,慌忙扯下一大幅衣袖,勉强将刀身上的池水拭去。 此时却见原本钝重无锋的刀头反而多出几分尖锐,内里的刀身颜色也略有不同,隐约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寒芒。 霄霆见状一时错愕,直觉出镇魔长刀之中尚有隐秘,只不过眼下却无暇仔细思考。 水池中的条柱皆已隐没不见,便想回头也是痴人说梦,霄霆只能横下一条心,摈弃一切杂念,继续沿着甬道向前走去。 这条甬道本来还算宽阔,但走得一程却觉逐渐收窄,霄霆心下起疑,细看时才发觉四周缠绕着越来越厚的藤蔓。 这藤蔓干枯僵死,全没半点生机,但霄霆想起下一道阵势正是属木,不由得便紧绷起来。 正自双目炯炯盯视前路之际,身后却忽然隐现异状,霄霆这时的灵觉远胜常人,心念动处早已拧腰转背,镇魔长刀猛的劈斩而出。 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眼前只见一道黑影拍至,恰被镇魔长刀斩个正着。 不过斩击之处却是如中败革,那黑影倏忽一退,原来竟是一条异常粗壮的藤蔓。 这藤蔓自甬道地下伸出,行动甚是迅捷,稍一退后便又卷土重来,只不过这次它已无须偷袭,呼呼风响中气势更增数倍。 霄霆全然不知这是何等妖物,只能一面闪避一面挥刀阻击,可恨那藤蔓坚韧非常,任他卯足气力也难伤其分毫。 所幸那藤蔓攻势虽猛,招数却只有一卷一拍而已,霄霆身具顶尖修为,倒不虞被它所伤。 如此缠斗片刻,霄霆逐步退往甬道深处,正在暗忖这木属阵势未免偏弱,身后便陡觉劲风呼啸。 百忙间偏头一闪,只见另一条几乎相同的藤蔓拍在地上,顿时激起一片沙土扬尘,可见这一击力道之强。 霄霆暗自心惊,转瞬已处于两条藤蔓夹击之下,但他依旧未落下风,打定主意且战且退,料想必能脱出生天。 可这一次他却想错了,才退得十几步光景,左右忽见黑影晃动,竟又是两条藤蔓加入战局。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此刻四条藤蔓拍击翻卷已成合围之势,霄霆被困在其中疲于应付,初现左支右绌之相。 这一来他才醒悟,原来对方竟是请君入瓮,先示弱引诱他不断深入,最后才聚力一举扑杀。 尤其这些藤蔓层出不穷,全不知后面还有多少,霄霆禁不住暗暗叫苦,缠斗中一时不慎,肩头已被一条藤蔓甩过。 那藤蔓之上密布细小倒刺,霄霆肩上立刻便被刺得鲜血淋漓,咬紧牙关才没痛哼出声。 孰料又撑持片刻,肩上竟传来麻痒之感,霄霆心知这是中毒的迹象,骇然之下更不迟疑,奋起余力挥刀猛劈,顿将一条藤蔓迫开数尺。 如此一来阵势稍现空隙,霄霆借机鱼跃而出,向着来路飞身退去。 他身上藏有师门秘制解毒丹,本待先忍一时之辱,待毒患解除再谋雪耻。可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周围那些看似枯死的细小藤蔓,这时居然也都活动起来,不断缠向霄霆身上,阻挡他的退避之路。 霄霆心头火起,镇魔长刀挥舞似雪片一般,幸好这些细小藤蔓并不如先前那四条怪藤坚韧,锋刃过处立刻摧折如糜。 但饶是如此,却架不住蜂拥而上、前仆后继,霄霆肩上麻痒愈甚,心中也更生焦躁。 正在步伐受阻之际,那四条怪藤也已衔尾追上,霄霆暗骂一声难缠,忽然间灵机一动,向腰间革囊中摸出火刀火石,嚓的一声撞击爆出一大片火星。 那缠来的细小藤蔓立刻被点燃,忙不迭的纷纷退却。这些细小藤蔓干枯脆弱,本是极好的引火材料,这一下一传十、十传百,立刻烧成一片火海。 霄霆见状暗叫痛快,趁机飞速飘退,须臾早退到先前那水池岸边。 还来不及喘匀一口气,霄霆已自撕开肩头衣衫,接着取出解毒丹,一半内服一半外敷,这解毒丹颇具神效,他肩上的麻痒之感顿时减弱不少。 霄霆正稍觉安慰,眼前却见黑影晃动,赫然是那四条怪藤。这下可由不得他大大一滞,本以为这些怪藤既有阵势,便不会擅离职守,孰料它们竟似跗骨之蛆,生生追到了此地来。 霄霆心下气急,只得勉力拿起镇魔长刀,重新与四条怪藤激斗。水池岸边较之甬道之内地势开阔,他便有意游走闪避,不教四条怪藤再形成合围之势。 只是这四条怪藤极其粗壮硬实,点滴火星溅在它们身上绝难引燃,倒不能像先前那般火攻制胜。 霄霆心念连转,忽然想到那池水连镇魔长刀都能腐蚀,想必这四条怪藤更加不在话下,于是有意将战局引至水池岸边,欲图觑机将怪藤推入水中毁灭。 不想四条怪藤狡猾之极,非但不肯靠近水池,反而利用霄霆以身作饵的当口,重新四下里包围过来,这样霄霆前后皆成死路,想要脱出更加难如登天。 眼看这一局有败无胜,霄霆不由得暗自喟然,早已浮现的一个念头也更加坚决。 暗颂一声天佛赦罪,倏见霄霆趁着横身一跃,镇魔长刀齐柄没入水池之中,划出一道烟雾缭绕的水花。 遭到池水腐蚀的刀身白烟滚滚,但此刻的镇魔长刀已经成为最可怕的利器,霄霆心中满溢悲憾,携裹池水的刀芒如闪电划过,登时将左近的一条怪藤齐根削断! 那怪藤收势不住,整个儿砸进水池之中,当场落得湮灭无痕。 剩余三条怪藤识得厉害,慌忙便想逃窜,但霄霆岂容它们如愿,刀芒过处又是嚓的一声,跟着将第二条怪藤也踢进水池。 最后两条怪藤如临末日,狼突豕奔间慌不择路,竟而堪堪撞在一处。 霄霆觑得分明,暴喝声中贴地一斩,两条怪藤便即齐齐断裂,掉在地上之后兀自扭动不已。 霄霆对这妖物着实恨之入骨,又哪有半点留情,呼呼两脚又都踢入水池之中。 可叹四条怪藤先前还耀武扬威,俨然胜券在握,此刻却不约而同都作了水底波臣。 霄霆于绝境之中反败为胜,心中也自颇觉快意,但想到镇魔长刀因此而毁,又顿时憾恨得几欲吐血。 满怀哀伤的凝目望去,定睛处却禁不住轻咦一声,一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镇魔长刀虽然被池水抹消一层,内里却反而露出精光闪烁的刀身,而且竟全然不畏池水腐蚀。 尤其刀锋之处寒芒凛冽,正是锋芒毕露、锐利无双,再不复先前那内敛朴拙的气质。 霄霆惊诧片刻,只觉心头砰砰直跳,浑不知是该欢喜还是惋惜。 不过毕竟眼前难关已破,肩上的毒患也大略解除,霄霆并无太多余暇感怀,便即收刀入鞘,大步流星向甬道深处挺进。 原本阻路的细小藤蔓已经焚烧殆尽,但不知是否还有那等怪藤,所以霄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一直到走出里许光景,甬道逐渐变得开阔,似乎又是一处阵势所在,他才终于稍稍放松。 深吸一口气又走出十几步,似乎已来至甬道尽头,外面是一处更大的空间,隐约还有稀薄的天光投下。 霄霆心中暗生警惕,小心移到边缘观望,待看清时却不由得当场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面前乃是一处巨大的深坑,深坑中央赫然有一株高逾十丈的妖异古藤,如先前那四条怪藤一般的触臂自古藤身上旁逸斜出,粗略看去竟不下百条之多,兀自还在不停的摇摆扭动。 而古藤本体则更加粗壮,正面竟露出一张血盆大口,周围散布无数野物的枯骨,看来正是被它以触臂卷食之后的遗骸——这分明竟是一条上古遗存的噬魂妖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4章 天机其六 霄霆骤见噬魂妖藤的诡谲情状,骇异之余更生烦恶,险些当场呕出一口胆汁。 这时又见蜿蜒向上至天光来源的一只触臂迅速缩回,其中赫然卷着一只体型肥大的梅花鹿。 梅花鹿犹在奋力挣扎,却已经于事无补,那触臂径将它送至噬魂妖藤口边,随即只见一条血红长舌卷出,将梅花鹿整只吞入巨口之中。 霄霆背上冷汗直流,先前只是四条触臂便让他穷于应付,如今再碰上这罕世妖物,却又该如何应对才好? 正自满心惶惑之际,噬魂妖藤却已有所觉察,蓦地七八条触臂一同向他卷来。 霄霆瞬间已有决断,觑准时机点足跃上一根触臂,脚下一错牢牢卡住。 随即只见他快刀连环劈斩,刀锋纵横间光华乱闪,顿将三条夹攻而来的触臂都一分为二。 镇魔长刀恢复本来面目,原本便锋锐异常,此刻其上还浸染些许池水,愈发所向披靡,眨眼间只剩下那条被霄霆卡住的触臂得以幸免,却也本能的向来处缩去。 霄霆正中下怀,此时又有数条触臂合围而来,但在镇魔长刀之下又岂能讨得了便宜,早被霄霆眼疾手快纷纷削断。 正自胆气勃发、信心猛增之际,不料脚下的触臂却猛的一甩,堪堪甩向噬魂妖藤口边。 霄霆分心应对来袭的触臂,下盘终究有些欠稳,这一下猝不及防,身形呼的一声被甩飞出去,径直投向噬魂妖藤的血盆大口。 噬魂妖藤显然恨绝了他,血红长舌再度飞卷而出,便要当场将他一举吞灭。 霄霆虽处变而不惊,只因他早已抱定擒贼先擒王的心思,此时双眼觑准噬魂妖藤卷来的长舌,沉声怒喝中镇魔长刀一记霹雳怒斩而出。 霎时只听嚓的一声,噬魂妖藤的长舌已被镇魔长刀划断,同时喷溅出一大蓬秽臭之极的汁液。 霄霆虽然极力闪避,左边手背和耳后却仍溅上了些许汁液,立刻疼痛钻心。 但此刻更凄惨的却是噬魂妖藤,断舌之痛激得它通体一缩,全身触臂都颤抖不已。 霄霆趁它无暇他顾,早已运起绝顶身法,步踏触臂层层叠升,不一刻便跃上对面坑顶。 回头望去只见噬魂妖藤犹在翻卷挣扎,霄霆也不由得一阵后怕,若非自己手握镇魔长刀这等绝世利器,如此恐怖妖物却怎能斗它得过? 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霄霆顾不得再理会噬魂妖藤,转身只见又是一条甬道出现在面前,憎恶之余只能强压恨火,继续拔步前行。 这条甬道比先前那条要宽阔许多,足够十数人并肩同行,霄霆走在其中恍惚竟生出错觉,好像并非甬道变宽,而是自己身形缩小而已。 摇了摇头赶紧驱除这荒唐的念想,霄霆这才觉察脚下的地面温度正在逐渐升高,甚至颇有些烫热之意,看来距离那火属阵势已经不远。 又走了一段路程,连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霄霆身受天佛涅槃大法加持,虽然精力源源不绝,却并非不畏寒暑,同样被热得汗水淋漓。 忽然前方出现一条巨大身影,小山一般的躯体将整条甬道堵得严严实实,霄霆打眼觑得分明,只见它长颈巨目,窄鼻阔口,身上披着厚重的鳞甲,两条粗如梁柱的巨腿屈在身前,满含敌意的瞪着自己。 霄霆暗自心惊,端看这异兽形如蜥蜴,但如此巨大的蜥蜴漫说从未见过,便连听都不曾听过。 正在瞠目结舌之际,却见那巨蜥两腿一撑,蓦地抬起巨大的头颅,竟似要向他扑击过来。 霄霆岂敢怠慢,稍稍退后横刀严阵以待,却见那巨蜥鼻中喷出两道热气,紧接着便阔口一张,轰然爆响中一片焚天烈焰立刻席卷而至。 霄霆倏觉热浪临身,心中早有因应之法,便即双足蹬地猛的向后一跃。 可他毕竟还是低估了这火焰的凶猛,霎时灼烈之气劈面而来,不仅烘得他几欲窒息,连胸前衣衫都被当场引燃。 踉跄暴退出足有丈许光景,霄霆才勉强拿住身形,但脑中仍是一片昏眩。 才动手扑灭胸前的火焰,却见那巨蜥双足疾速爬动,陡然欺进之际又是一道炽焰烈光喷涌而出。 霄霆吃亏在前,哪敢再掉以轻心,只得返身走避,险之又险躲过这一击。 但那巨蜥仍是穷追不舍,口中烈火不断喷出,好似全没穷尽。 自然之力终非人力所能抗衡,正是火之炎上、无物不焚,霄霆再次被迫得夺路而逃,一时直是瘪透了心。 万幸方窜出百步开外,身后便传来清晰的哗啦一声,那巨蜥嘶声痛叫,毕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霄霆回头望去,待看清时立刻心下一宽。 原来那巨蜥身上竟牢牢箍着一只精钢环套,上面有粗大的链条延伸出去,却不知被锁在何方。此时链条已经扯得笔直,那巨蜥再难前进分毫,只余干瞪眼而已。 霄霆继续仔细观察,只恨那巨蜥体型太过硕大,想要通过别无他法,唯有正面突破火焰阻挡。 正在眉头紧皱、思索对策之际,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怪声,霄霆诧异之下觑目看清,登时忍不住暗暗叫苦。 原来那是几十条噬魂妖藤的触臂,正蜿蜒翻卷着围杀过来,霄霆前有强敌、后有追兵,霎时已深陷绝境之中。 生死存亡之刻,霄霆急中生智,霎那间把心一狠,脚下奋力一蹬,猛窜向那巨蜥肚腹之下。 那巨蜥怒吼如雷,一口烈焰照直喷落下来,霄霆暗叫一声佛祖保佑,镇魔长刀往后一背,堪堪遮住头颈要害。 霎时烈焰透体而过,霄霆全身衣履尽被点燃,万幸镇魔长刀不畏火炙,头颈要害得保无虞。 霄霆强忍全身火炙之苦,贴地滚在那巨蜥肚腹之下,顺势扑灭了大半火焰。 但那巨蜥竟然也非蠢钝,当即四腿齐屈,巨硕躯体轰然压下,便要将霄霆压成肉饼。 霄霆对此却是早有预料,强忍痛楚间凝聚毕生功力,镇魔长刀向上猛的纵切而过。 那巨蜥虽然身披鳞甲,肚腹却属柔软,立刻便被切开一条巨大的伤口,激痛之下身形剧烈一抖,下压之势也稍有迟滞。 霄霆溅了一身污血,反而更激起满腹戾气,刀锋过处顿将伤口又扩开数尺,随即竟是不由分说,闪身一头扎进那巨蜥开裂的肚腹之中。 那巨蜥疼得连连嘶吼,却偏偏奈何不了霄霆分毫,此刻噬魂妖藤的触臂恰好扑近过来,察觉面前有一头巨大的猎物,竟是激发本能的贪食之性,不断往那巨蜥身上缠绕。 那巨蜥岂肯束手待毙,口中怒焰疾喷,立刻将多条触臂引燃。 孰料这更激起了噬魂妖藤的凶性,触臂源源不断而来,紧紧缠绕住那巨蜥的身体,使尽全身力气向外拖去。 这双方皆为罕世妖物,先前又都伤在霄霆手里,此刻凶顽本性爆发,反而互成角力之势。 霄霆则强忍巨蜥肚腹中的恶臭气味,牢牢把住它的血肉不放,权且坐山观虎斗。 噬魂妖藤的触臂密生倒刺,上面毒性委实不浅,那巨蜥逐渐遭到麻痹,挣扎也愈显无力。 噬魂妖藤鼓起余勇,近百条触臂一同使力,不一刻终于听得咔嚓巨响入耳,锁着那巨蜥的链条竟被它当场扯断。 那巨蜥此刻已被麻翻在地,任由噬魂妖藤的触臂将它缓缓拖走,霄霆可不想跟它一起去祭噬魂妖藤的五脏庙,刀锋过处又向侧面开出一条口子,接着手足并用钻了出来。 噬魂妖藤捕到了巨大猎物,倒不再苛求霄霆这点零嘴,霄霆跌跌撞撞自那巨蜥背上爬过,最后顺着它的尾巴溜下地来。 回头再看这喷火巨兽瘫软如泥,一路被噬魂妖藤拖走享用,心中也直是感慨莫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5章 天机其七 稍稍镇定心神,霄霆继续沿着甬道前进,不一刻便来至那断裂的链条尽头。 原来链条是被扣在一座异常厚重的青铜门之上,青铜门原本关得严严实实,此刻却已在噬魂妖藤的巨力扯动下拉开一道缝隙。 霄霆暗呼侥幸,端看这青铜门厚重如斯,单凭他一人之力又岂能撼动分毫?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此行绝不会无功而返。 他这厢抖擞精神,闪身便进入青铜门中,疾步又飞奔出数十丈光景,面前却赫见夯土挡道,这竟然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死路! 霄霆大大一滞,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掌在夯土上拍了拍,沉闷的响声再次证明内里全无中空,的确是实墙无疑。 霄霆还不死心,索性擎起镇魔长刀,照着夯土墙全力劈落。砰然闷响中手腕震得生疼,夯土墙上却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几番出生入死,一路过关斩将,到头来竟是如此。霄霆心中悲恨交集,不由得眼冒金星,蹬蹬蹬连退数步,险些一跤坐倒。 不过失态只是片刻,霄霆究竟并非常人,勉强镇定间心念连转,此前经历不断跃入脑海。 水属阵势的关窍在于解开人俑棋局,木属阵势的关窍在于利用腐毒池水,而火属阵势的关窍在于引动噬魂妖藤。 所有阵势的关窍都在于前一道阵势,恰好暗合五行相生之理,依次为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 如此看来倘若眼前这堵坚不可摧的夯土墙便是土之阵势,那它的关窍想必还在前一道火之阵势。 霄霆越想越觉有理,便即转身原路返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青铜门前。 先在背面仔细观察了片刻,却并无发现任何异状,霄霆暗暗提醒自己不可灰心,又转到正面再看,不一刻终于寻摸到蛛丝马迹。 原来那青铜门开有两扇,上面的花纹几乎完全对称,只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所区别。 左边一扇镌刻有一只麒麟神兽,麒麟乃上古六神之一,又名勾陈,位居中央,权司戊日,正好对应戊己土位。 而右边一扇则独留方框,内中排着一个略小的方形,细看时才发现这方形由七块碎板拼成,共是两大一中两小五块三角板,再加上一块菱形板和一块方形板。 霄霆对这物事却不陌生,知道七块碎板合称为七巧,又名唐图,随意排列组合便可拼成诸般图形,称得上千变万化、其乐无穷,一向是孩童玩耍益智的佳品。 霄霆略一思索便知其理,看来须得用这七巧拼出麒麟图形,与左边形成对称,才有可能解开机关。 他幼时早将这游戏琢磨尽兴,拼出麒麟图形本来不在话下。但此刻七巧被限制在方框之中,下面又联结机关枢纽,只能于此狭小范围内推动,如何安排拼接顺序便要额外多费些心思。 所幸霄霆生有夙慧、心智过人,暗自排演片刻便已豁然开朗,当下举手推动七巧横移竖转,几番来回置换终于将图形拼成。 麒麟头部归位之刻,青铜门内立刻传来一连串牵引撞击之声,机括传动沿着墙壁远去,随即拉动链条绞转,耳边只听轰隆闷响,似乎有什么重物正在被绞起。 霄霆精神猛振,拔步向甬道深处赶去,定睛处果然见到那夯土墙正离地抬升而起。 点头之余更不迟疑,霄霆便即猫腰自夯土墙下钻过,心中也同时大感快慰。 尤其想到天机魔王的五行阵势都已破解,转眼便能再见到云朵朵,霄霆更抑制不住内心激动,握紧镇魔长刀疾速向前奔去。 孰料才跨出几步,脚下便忽觉一沉,咔嗒声响中机关顿启,身后的夯土墙竟是轰隆一声照直砸落下来,径将回头之路封死! 霄霆大吃一惊,此时又见甬道壁上销器激发,密如疾雨的箭矢直向他周身射到。 霄霆暗骂一声,一面以夜战八方藏刀式格挡,一面步步为营向甬道尽头移动。 孰料耳边忽然又听得响声如雷,原来是前面另一道夯土墙缓缓降下,转眼便要将甬道尽头封闭,如此一来霄霆进则无路、退则无门,必定被困死在甬道之中。 霄霆急红了眼,霎那间早有决断,当下只管挥刀护住前后要害,同时迅若闪电般扑向那夯土墙。 这一下顾此失彼,他肩臀左臂立刻连中箭矢,顿时麻痒难当。 心知箭上喂有剧毒,但霄霆此刻也无暇理会,仍是奋起全力疾奔至那夯土墙前。觑准时机脚下一蹬,恰似离弦之箭般由墙下钻过,毫厘之间险些被压成齑粉。 伏在地上剧烈喘息片刻,霄霆才忍痛拔出身上的箭矢,又取出解毒丹内服外敷。 不一刻麻痒之感渐消,霄霆终于走出甬道,眼前赫然是一座极其宽阔的墓室。 整间墓室三丈见方,上面覆有穹顶,最高处也有三丈。 墓室里面空空荡荡,只在正中央放了一只石棺,这石棺异常厚重,周围布有烛台,透出一股森森鬼气。 霄霆暗暗皱眉,绕着墓室仔细探查了一圈,原来这墓室全是由夯土浇筑,四面全无出口,想必这才是土属阵势的核心。 霄霆看来看去,终是牢牢盯住那石棺,倘若这墓室真有出口,必定是着落在此处。 心知天机魔王狡猾残毒,霄霆便打起全副精神,小心靠近那石棺察看。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鼻中也闻到越来越重的血腥味,霄霆忆起《发冢志异》中曾记载有一妖物名曰血尸,更不由得全身紧绷起来。 尽了最大努力压下心中疑惧,霄霆怀着十二分警惕缓缓推开石棺盖板。 本来蓄势待发的镇魔长刀忽然顿住,瞪大的双眼几欲夺眶而出,紧接着啊呀一声大叫,仰身一跤跌翻在地,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霄霆脑海中一片昏乱,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来,颤抖着又向石棺内一望。 绝色佳人原本健康红润的面庞,此刻已经煞白如纸,原本脉脉含情的眼眸,此刻也已经毫无光彩,小巧的瑶鼻中则已经气息断绝。 她的手腕和足踝上都被割开一条伤口,四肢以铜钉牢牢钉在石棺底部,流出的鲜血已将石棺底部浸透。 这个过程虽不算长,但总也有一两个时辰,她就躺在那里,等着心上人解救,最终却只等来死亡。 霄霆全身剧颤,只恨自己为何心力不足、武力不济,直到这时才闯过五行阵势? 那每一时每一刻的退却拖延,都伴随着每一点每一滴的鲜血流失,直至希望彻底化为绝望,一缕芳魂飘飘渺渺往生轮回! 石棺周围的烛台不知何时自动亮了起来,幽绿色的火光照在云朵朵苍白的躯体上,愈发显得凄惨无比。 霄霆痛得肝肠寸断,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镇魔长刀当啷一声跌在地上,却再无半点力气拾起。 穹顶上响起扑簌簌的声音,不断有细沙从边缘落下,地面上的沙土越积越厚,逐渐已埋到霄霆的膝盖,可他却并无任何抽身之意,只是深情的凝望着云朵朵。 忽然之间,耳边似乎听到镇魔长刀的悲鸣,脑海中更响起《妙色王求法偈》的咒音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痴迷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霄霆俯身自沙土中拽出镇魔长刀,随后拔起钉住云朵朵的四根铜钉,满怀怜惜的将她揽入怀中。 云朵朵流出的血液并未积存在棺中,而是渗入石棺底部,足见下面另有洞天。 镇魔长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切开棺底夹层,一对有缘无份、阴阳永隔的恋人,就此紧密相依,一同跃入未知的地底深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6章 天机其八 或许是这一路闯关经历了太多诡谲妖异,所以当霄霆抱着云朵朵攀上地面,再次看到天边落日的金色余晖时,心中竟生出一种犹在幻梦的错觉。 好像一切都显得不够真实,一切都会在醒来后恢复原样。但怀中佳人冰冷的躯体毕竟还是让他认清了现实,哪怕她现在看起来更像在熟睡一般。 霄霆轻轻放下云朵朵,身后已传来沉稳而闲适的脚步声,意料中之人分明语带戏谑的道:“天命者也会动情吗?” 霄霆缓缓起身,回望天机魔王,声音沙哑的道:“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伤害朵朵?” 天机魔王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道:“我早已说过,若你闯关不力,害我失去耐心,那什么结果都可能发生。” 霄霆悲恨莫名,嘶声怒吼道:“混账!——你从来没打算放过她,是不是?!” 天机魔王略一沉默,这才笑道:“你说对了,因为我从来没打算你能通过阵势,但你却给了我惊喜,多年未有的惊喜。” 霄霆目光中的怒火直欲焚遍九天十地,天机魔王却又轻描淡写的道:“其实你应该感激我,先前你没给她的东西,我却在她临终前给她了,而且给了很多。” 眼见霄霆为之错愕,他索性微微一笑道:“一开始她很紧张,完全不能放松,多亏我悉心教导、循循善诱,毕竟还是让她乖乖奉献了全部。呵……不愧是冰清玉洁的绝色佳人,只可惜你却无福消受。” 他这每字每句都好像尖锥般攒刺着霄霆的心房,无边的忿怒已非语言可以形容,扭曲至变形的面庞直似森罗恶鬼,镇魔长刀霍地指向天机魔王,咬紧的牙关里一字一迸的道:“你!罪!无!可!赦!” 话音方落,倏见霄霆拔空而起,满腔绝顶恨意汇集全身真元雄力,盖世刀芒倏忽暴涨三尺有余,猎猎刀风刮得周遭乱流狂涌,弥天盖地向天机魔王当头斩落! 镇魔长刀逼命之刻,却见天机魔王负手而立,全没半分因应之意,意态悠闲之极。 而就在此时,陡听半空中的霄霆惨然闷哼,直似断线风筝般俯冲跌落在地,口中鲜血不停溢出,血色却已经化作乌黑! 天机魔王看着一时挣扎不起的霄霆,似笑非笑的道:“意外吗?愤怒吗?哈……这是海外飞鱼岛的翳魔草剧毒,斩业老秃的解毒丹不会有任何效果,所以你等不到油尽灯枯,马上便可以去见佛祖了。” 霄霆竭力抬起头来,无限愤恨的紧盯着天机魔王,眦裂的眼角却已经开始流出乌黑的脓血。 天机魔王见状呵呵一笑道:“你想知道是什么时候中毒的?还记得石棺旁边的蜡烛吗?那绿色火焰的蜡烛?” 霄霆的双耳和口鼻之中也流出黑血,只听天机魔王悠悠的道:“本来如果你真心爱她,愿意陪她死在墓室里,我还会敬佩你情深义重。可惜斩业老秃的弟子毕竟翻脸无情,如今这结局显然更适合你。” 霄霆连心里都好像都被绞出血来,蓦地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嚎叫。 天机魔王智珠在握,缓步走近同时带着残忍的笑意道:“想杀我吗?想给她报仇吗?但你自问能办到吗?呵……天命者,不过尔尔。” 霄霆这时直似一只垂死的野兽,忽然只见他仰天狂吼如雷,随即竟是骈指如戟,直挺挺刺入自己的心口! 天机魔王见状也暗生骇异,禁不住咂咂嘴道:“哦?不愿意死在我手里,非要自行了断是吗?” 霄霆颤抖着伸出手指,径自抿入口中,顿时一抹无比强烈的生命色彩竟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天机魔王觑得分明,正自大为错愕,却陡见霄霆撑地扑起,嘶声厉喝声中一刀奔雷突刺,正中他左胸要害。 然而预料中刀锋透体、鲜血喷溅的景象却并未出现,天机魔王只是被震退数步,犹自难以置信的道:“你!——怎会?” 霄霆志在必得的一刀无功而返,同样惊异莫名,一咬牙横刀再斩天机魔王颈项。天机魔王此刻已经镇定心神,便即双手齐出擒向刀锋。 霄霆见他如此托大,更恨得咬碎钢牙,霎那间真力猛提,刀上再增三分余劲,誓要将这万恶魔孽斩杀。 电光石火间两方交接,却听砰的一声闷响,镇魔长刀竟是被天机魔王徒手擒住。 霄霆大吃一惊,晃眼才看清天机魔王手掌隐泛金光,行动间手指关节喀喇作响,原来是一双用西方异金打造的机关手套。 天机魔王一招出其不意,紧接着猛起一脚踢向霄霆下盘,霄霆岂肯示弱,同样抬腿奋力反踢。 两人正面一撞,天机魔王浑若无事,霄霆却只觉如中金铁,连小腿骨都险些被撞断,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天机魔王得势不让人,擒住刀身之处一股巨力袭来,霄霆顿觉把握不住刀柄。闪念间便顺手放开镇魔长刀,随即抵隙欺身直进,狠狠一肘顶向天机魔王下颌。 天机魔王不敢怠慢,赶忙偏头一让,这一下心神微分,霄霆趁势横肩撞去,正中他右边胸口。 天机魔王一个趔趄,霄霆跟着倏起掌刀,照着他臂弯猛力切下。这一下本来足可废掉对方一条手臂,无奈斩击之处同样坚韧无匹,反而震得霄霆掌缘生疼。 所幸天机魔王也关节一酸,手上力量顿减,霄霆抓住这转瞬之机,闪电般重新握住刀柄,径将镇魔长刀夺回。 两人身形乍分,只见霄霆横刀于胸,怒视天机魔王之际满含戾烈的道:“好硬实的护身宝甲,好奸巧的无耻魔孽!你这身宝甲虽厚,却还及不上你的脸皮!” 天机魔王并未动怒,随手除下外面衣袍,露出一身金光闪闪的柔软甲胄,同时淡淡的道:“承蒙夸奖,其实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的脸皮厚还是城墙厚。” 霄霆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霎那间又恨得几欲吐血。天机魔王则愈发淡然道:“过分的憎恶只会让人失去理智,我早已断绝七情六欲,修成八风不动,或许相比于你,我才更像佛门中人。” 霄霆恨声一啐,难抑激怒的道:“一派胡言!佛祖教导众生放弃私情私欲,是为修得善缘果报。似你这等万恶罪徒,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也配称佛门中人?” 天机魔王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佛祖教导众生不要有分别心,你又何必执着于善恶?何况说到私情私欲,呵……试问若非我侵犯了你最爱的人,你又岂会这般恨我入骨,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霄霆听他一味诡辩,又看到不远处云朵朵的遗体,想到这痴心爱恋之人惨遭凌辱虐杀,又如何能压下满腔狂怒,当即嘶吼道:“佛祖的境界不是我能企及,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送你去见佛祖!” 天机魔王连连摇头,分明哂然道:“修佛之人无法企及佛祖,那也算理所当然,可是连效法佛祖的意愿都没有,便太过自欺欺人了。” 霄霆双目喷火,无限凄怆的道:“自欺欺人又如何?!今日便是满天神佛都来阻我,便是注定沉沦红尘劫数,我也一定要取你首级!” 天机魔王见他便要扑上,忽地一正色道:“且慢——我自信翳魔草之毒中原无人能解,你究竟又是如何办到?” 霄霆依旧悲愤的道:“佛祖能知一切过去未来之事,待会儿你见到他,便自己去问吧!” 天机魔王登时一滞,终于自嘲一笑道:“罢了,那便让我看看,身负天命的佛门异数,能否制造出更多惊喜。” 霄霆镇魔长刀平举,刀锋直指天机魔王咽喉,咬牙切齿的道:“天器涤罪,赦我杀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7章 天机其九 自打走出地藏浮屠,从未像此刻这般杀意炽燃,霄霆觑准天机魔王头颈之间并无金甲遮挡,怒喝声中刀如灭天狱龙,出于九幽冥府,带着无边煞气劈斩而来。 天机魔王识得厉害,掌中忽然多出一对金刚杵,杵身之上满铸密宗铭文,又镶嵌红绿宝石。两端五股合成十波罗蜜,中有怒、笑、骂三佛头,广具威猛法力。 天机魔王双杵一交,恰似半空中响起一个炸雷,登时震得人心神剧颤,尽显须弥帝释之威。 霄霆强抑满心烦恶,镇魔长刀堪堪劈中双杵中央,激起一阵铿锵巨鸣。而天机魔王身躯傲挺,竟是半步未退。 起手一招势均力敌,双方更不多做试探,霄霆已经恨绝了天机魔王,刀锋纵横间尽展平生所学,招招不离对方头颈要害。 天机魔王则沉着以对,双杵交加严守门户,往往觑机反攻都满蕴金刚断业之力。 不觉间三十招拼过,霄霆虽然攻势锋锐无匹,却难破天机魔王金甲屏障,正是处处掣肘,纵然占尽上风也伤不得对方分毫。他胸中更加愤怒难当,血红的双眼也瞪如铜铃一般,早非天佛之力所持法相。 天机魔王冷眼旁观,心中自有盘算,趁机又嘲讽道:“你可知为何伤不了我?不是因为涤罪天器不够锋利,而是因为你凡心入魔。自古佛魔不两立,你早与涤罪天器离心离德,又怎能发挥它之威力?” 霄霆倏忽想起先前在墓室中镇魔长刀的悲鸣,不由得心头猛震,天机魔王则愈显轻藐的道:“如今我手持密宗传世法器,你却一身恶业昭彰,你我两人究竟谁才是魔、谁又是佛,你可还能分得清楚?” 霄霆脑海中一阵昏乱,再听那金刚杵声声雷鸣,霎那间只觉头疼欲裂,忍不住纵声狂吼,刀法也逐渐变得散乱无章。 天机魔王暗中冷笑,蓦地聚起全身功力,双杵轮转连环交击,中间竟不留半丝空隙。 霄霆被迫横刀格挡,登时只听一串铿锵爆响,镇魔长刀连遭轰击,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天机魔王更不容情,双杵倏成钳绞之势,猛的夹住镇魔长刀,霄霆本能的用力一夺,天机魔王则顺势上下一错。 镇魔长刀之上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尖锐嘶鸣,紧接着竟然喀嚓一声,当场齐中断为两截! 霄霆再没想到师门恩赐的涤罪天器会就此损毁,惊骇、忿怒、痛惜、愧悔等诸般情绪同袭心头,霎时神为之夺。 天机魔王趁势抢攻,双杵堪堪正中霄霆双肩,霄霆只觉一股大力轰至,身形被冲得离地而起,半空中一口怒血飞溅,直飙出三尺开外! 啪的一声狠狠砸在地上,手里余下的半截镇魔长刀也当场磕飞,霄霆全身筋骨都好像被摔散,肩头尤其剧痛攻心,连臂膀都抬不起来。 天机魔王缓步走近,哂笑间淡淡的道:“涤罪天器已毁,你的天命也到此为止,还有什么遗言吗?” 霄霆兀自不敢相信,目光散乱中喃喃自语道:“怎会……怎会如此?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 天机魔王摇了摇头,俨似怜悯的道:“‘佛魔互易,命运轮转,天器必毁,神教千秋’——如今命运的轮盘已经被拨动,本教的千秋大业不会再被你斩断,‘神意’一番辛苦擘画,也算功德圆满了。” 霄霆忆起当日在风陵渡的经历,心中不由得一阵激痛,片刻方喑哑的道:“那婴儿的性命的确无法挽回,但即便涤罪天器出现瑕疵,凭你又怎能毁得了它?” 天机魔王悠悠的道:“忘记这一路上的经历了吗?你虽然屡次侥幸过关,最终逃得一条性命,但涤罪天器先后遭遇金击、水浸、木腐、火炙、土销,尤其褪尽质朴恢复本来面目,已经注定刚则易折。” 眼见霄霆目瞪口呆,他索性又冷哂道:“及至方才一战,你被七情六欲蒙蔽,深陷怨恨之中不能自拔,如此又怎还能驱动涤罪天器?” 霄霆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而天机魔王说罢一番原委,似乎也颇觉舒畅,蓦地神情一肃,金刚杵指向霄霆头过,但结局注定你败我胜,你既然非要我成魔,便该有与魔共舞的觉悟。” 天机魔王感受他气质的变化,不禁苦笑道:“是了……我和‘神意’处心积虑将你栽培成魔,最终却是作法自毙,看来果真天命难违。但你如今已无涤罪天器,即便上了残风之巅,又如何击败教主?” 霄霆神色渐冷,右手五指缓缓合拢,口中森然道:“以佛克魔既成痴妄,那便唯有以魔克魔,此生我已别无所求,唯与他共赴无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8章 天机其十 决绝一语说罢,冷眼望向天机魔王,只听霄霆沉声道:“魔孽,还有什么遗言吗?” 天机魔王吞了一口吐沫,艰难的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究竟是如何解除剧毒,又如何生出这等可怖力量?” 霄霆略一沉默,终是冷着脸道:“我心中生来有三滴天佛圣血,服下之后可以祛痾化伤,辟易万毒,乃至脱胎换骨、起死回生,也正因为这特异体质,我才能修成天佛涅槃大法,承接天命诛灭群魔。” 天机魔王面现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天佛圣血?起死回生?不可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天佛圣血,你休要扯谎。” 霄霆哂然道:“妄语戒我要守,你自己孤陋寡闻,却不必胡乱忖度。” 天机魔王蓦地想起什么似的,脱口惊咦道:“你!——你说是三滴?生来心中便有三滴‘天佛圣血’?” 霄霆微感讶异,皱着眉头道:“三滴,那又如何?” 天机魔王双眼大睁,忽然爆出一阵狂笑,好似是遇上了什么再滑稽也不过的事情,竟然生生笑出了眼泪。 霄霆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看天机魔王狂笑个不住,终是忍不住沉喝道:“有何好笑?” 天机魔王胸口起伏,兀自嘶声大笑道:“妙极,妙极!斩业老秃这步棋当真是妙不可言!哈……这世上岂有什么‘天佛圣血’?天命者啊天命者,你心中只有九窍心血,独属于魔族皇脉的九窍心血!” 霄霆大大一滞,难掩激怒的道:“混账!魔族万恶不赦,你竟敢诬陷于我?!” 天机魔王哈哈笑道:“诬陷?有必要吗?这九窍心血的秘密的确少有人知,但我便是其中的一个,你是魔,生来就是。” 霄霆愈发恼怒,上前踏住天机魔王的胸口道:“收回你的话,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天机魔王嘿嘿笑道:“你既已成魔,又何必纠结出身?斩业老秃早已算定以魔克魔,可惜毕竟功亏一篑。” 他说罢径将目光移向断裂的镇魔长刀,伴着口中连连冷笑,脸上也尽是嘲讽之色。 霄霆终是忍无可忍,伸手拿起半截镇魔长刀,刀锋过处力透金甲,登时将天机魔王一双手腕和足踝尽数割破。 天机魔王失声惨哼,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目光里也满是怨毒之意。 霄霆则咬牙冷哼道:“你加诸朵朵身上的痛苦,自己不妨也体验一番,只是她临终前还有希望,你却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再不理会烂泥一般摊在地上的天机魔王,便即返身抱起云朵朵的遗体,向着山谷外大步而去。 夜已深沉,秋风寒凉,树林之中多出一座荒坟,坟前立有一面简陋的石碑,只见上面书写道:“爱妻云朵朵之墓,罪人霄霆敬立。” 石碑之旁霄霆默然独立,脑海中都是数日来与云朵朵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的英姿飒爽、热烈如火,她的娇嗔戏语、柔情似水,一颦一笑莫不萦绕心头、深刻骨髓。 恍惚中竟觉得墓里的佳人已然复活,就那样半是欢喜半是伤感的来到他面前,黑宝石般的眸子里满蕴深情,火热的娇躯径直投入他怀里,情不自禁的相拥点燃潜藏心底的痴恋,在一夕幻梦中夙愿得偿。 清晨早露犹浓,第一缕阳光照进树林,霄霆由数日来从未体验过的睡眠中悠悠醒转,目光正落在那熟悉的窈窕人影之上,一时却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面前的佳人只着单衣,见他醒来忍不住玉颊泛红,伸出柔荑递过一卷衣物,同时难掩羞涩的道:“大懒虫,衣服都给你补好了,再不起来可要换你着凉啦。” 霄霆依旧发懵,片刻方喃喃的道:“朵朵……你是真的朵朵?那昨晚……我不是在做梦?” 云朵朵低垂螓首,佯嗔着道:“我就是我,哪有什么真的假的?哼……欺负了人想不认账,就拿做梦搪塞?” 霄霆终于有所醒悟,蓦地爬起身来,不由分说便将云朵朵拥入怀中,喜极而泣的道:“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可是怎么会……那魔孽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云朵朵同样珠泪盈睫,却是细语呢喃着道:“我是没死,可你要再这么拼了命的勒我,我就真要死啦。” 霄霆轻啊一声,连忙放开她的娇躯道:“对不住,是我失态了……你快穿好衣服,免得着凉。”说罢脸上已是一片烫热,而云朵朵又岂非羞不可抑? 须臾两人默默穿着齐整,还是霄霆讷讷的道:“昨晚……昨晚我无话可说,朵朵你要如何惩罚我都行。” 云朵朵小小的白了他一眼,抿嘴羞笑道:“说得好听,那我罚你一直陪着我,一步都不许离开我,你能答应么?” 霄霆似是一滞,无奈讪讪的道:“朵朵你知道,我身负天命,必须先诛灭魔教教主。” 云朵朵并未意外,顿了顿方轻叹道:“我知道你没有退路,可你的涤罪天器已断,根本奈何不了魔教教主,继续勉为其难注定没有结果,那又是何苦来哉?” 霄霆摇了摇头,满含坚定的道:“即便我只剩下一口气,也决不容魔教教主继续为祸苍生,因为那是只有我才能承接的天命。涤罪天器虽断,天命却未终了,我没有任何选择,只有将这条路走到底。” 云朵朵凝望着他,口中幽幽的道:“为什么非要看重虚无缥缈的所谓天命呢?咱们两人自此双宿双栖,我陪你快快乐乐度过最后的时光,难道不强似你一意孤行,最后凄凄惨惨的死在魔教教主手下?” 霄霆闻言一愕,目光中现出迷惑之意,云朵朵见状趁热打铁的道:“霄霆,就算是为了我,不要再去找魔教教主了吧,你赢不了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霄霆逐渐冷静下来,紧紧盯着云朵朵道:“朵朵,告诉我,那魔孽为什么会放过你,又为什么要假造你的死讯?” 云朵朵娇躯微颤,半晌方喑哑的道:“你真的想知道么,哪怕知道以后一定会后悔?” 霄霆点点头道:“告诉我,哪怕我一定会后悔。” 云朵朵怔怔的看着他,泪眼凄迷的道:“但是不管我告诉你什么,你都执意要去挑战魔教教主,是不是?” 霄霆并未回答,但脸上坚毅的神情已是不容置疑,云朵朵觑得分明,蓦地像被抽去了全身筋骨一般,语声微弱的道:“走吧,想要打败魔教教主,你需要一把真正的利器,路上我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霄霆见她如此伤感,终究未能压下心底的怜惜,轻叹一声便不再执意逼迫。 两条人影默默对视片刻,这才并肩走出树林,不过多久便消失在清晨的薄雾当中。 “咳……这次多谢你救我性命。” “哈……想不到有一天你也落得如此狼狈,真教我大开眼界。” “不必奚落我,那人身负天命,照理无人可挡,否则‘神意’等人岂会纷纷授首,应了那杀身之劫?” “啧……说得也是,当初一起创立神教的十二个兄弟,现在除了教主便只剩下你我二人,一名黄口小儿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背后的斩业老秃堪称劲敌。” “呵……可惜斩业老秃毕竟还是漏算一着,如今教主死劫已解,彼等蝼蚁之辈,又岂能撼动神教千秋霸业?” “承你吉言,不过如今你这副模样,恐怕也难堪大用,神教副教主之职看来非我莫属了。” “个人荣辱我从来都不萦怀,只是心中一直有些莫名忐忑,涤罪天器……涤罪天器,命运的转轮果真拨动了吗?” “不管有没有拨动,杀掉那黄口小儿才最稳妥,哈……我便教他知道何谓‘暴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29章 殛空其一 “霄霆,你是不是怀疑我也是魔教的人?” “不是,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唉……如果非要说我是魔教的人,其实我也没法辩驳。” “此话怎讲?” “因为……因为我爹,就是魔教的人。” “……” “你很失望吧?”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不……我爹不是一般的魔教教徒,他是……‘殛空’。” “两年前和剑盟总盟主凤楚潇决战长江采石矶,最终同归于尽的‘殛空’?” “是。” “……节哀。” “谢谢……” “我还是那句话,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唉……话不是这样说,那人……魔教教主,对我们全家有活命之恩,娘从小一直跟我讲,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他是魔教教主。” “原来如此……” “是,所以他当年谋划起事的时候急需人手,爹二话不说便抛下我们跟他去了。十年来爹一直杳无音讯,娘也思念成疾、一瞑不视,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只能混迹江湖讨口饭吃。” “既然如此,是谁说‘殛空’是你爹?” “就是‘天机’,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真相。” “你相信他说的话?” “嗯……” “为何?” “他昨天想欺侮我,可当时看见这块茶花形胎记,便立刻住手了。” “他认出了你的身份?” “当年我爹跟凤楚潇决战前心神不宁,便找他卜了一课,结果卦象显示大凶。我爹先前怕人报复,一直隐瞒我们母女的事情,但那时担心没人照顾我们,才告诉了‘天机’。” “那‘天机’为何没去找你们?” “那时我娘已经过世,我安葬完她便离开了。‘天机’虽然扑了个空,但从墓碑知道我还没死,这些年也一直在寻访。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险些竟让他铸成大错。”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天机’编造的?” “我当时也不相信,可爹当年为了让‘天机’取信于娘,说了许多只有他们夫妻才知道的细节,而这些又跟娘给我讲的完全吻合,所以……应该是真的。” “哼……可他知道你对我的意义,所以还是做了一具假尸体蒙混过关?” “他叫做‘天机’,这点手段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我提心吊胆捱了半天,直到穴道自解才能出来找你,结果……也算天意吧。” “咳……因为魔教教主对你们全家有大恩,所以你不想让我去挑战他?” “你能听我的话么?” “我……” “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你背负天命,只能负我。” “抱歉,我做不到。” “唉……走吧。” 脑海中回忆起先前的对话,霄霆也不禁感慨莫名,看着前面奔行的婀娜背影,竟然生出些虚幻之感。 临近正午时分,两人终于来到一座寺庙门前,打眼只见门楣上面高悬四个大字,正是“舍得禅院”。 云朵朵抹了把汗水,浅浅一笑道:“这间舍得禅院的住持梦歆大师跟我相熟,有一次说起寺里的往生断念塔底下埋着一把神兵,是上三代的高僧佛衍禅那大师生前用过的戒刀,名字就叫做‘琢玉’。” 霄霆沉吟着道:“‘琢玉’……这名字于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的确觉得十分亲切。” 云朵朵莞尔道:“那更可见你跟这把神兵缘分不浅,‘天命者’的称呼名不虚传。” 霄霆微颔首道:“或许吧,但梦歆大师会愿意借出‘琢玉’吗?” 云朵朵拍拍胸脯,自信的道:“那有什么问题,别说你是为了诛魔,就算只看我的面子,他也不能不借。” 霄霆看出她与梦歆大师交情匪浅,便也放下了心中疑虑,两人见过知客僧,很快便被引到禅房,通报过后只听里面传来清越的声音道:“原来是小云施主,请进。” 云朵朵拉着霄霆推门进入,只见禅床上端坐一名四旬出头的中年僧人,身上穿的袈裟纤尘不染,一张白净面皮上挂着和煦的微笑,颇有些光风霁月、丰神俊朗之姿。 霄霆不想这位梦歆大师如此年轻,多少有些错愕,而梦歆大师看到云朵朵牵着他的手,似乎也颇觉意外。 场中微一沉默,还是云朵朵笑道:“怎么样大师父,本姑娘嫁出去了,以后可不许再埋汰我。” 梦歆大师为之莞尔,缓缓点头道:“善哉善哉,小云施主丝萝得托乔木,贫僧也衷心欢喜,不知尊夫如何称呼?” 霄霆暗忖云朵朵真是乱来,但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霄霆,同为佛门弟子。” 梦歆大师目中精光闪烁,紧接着又道:“敢问佛友何方修持?” 霄霆不愿透露出身,便随口道:“灵山。” 梦歆大师微笑道:“世尊拈花,迦叶会心,妙哉。” 霄霆淡然道:“吾心所向,便是灵山。” 云朵朵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只觉得头痛不已,赶紧插嘴道:“好了好了,我们这次结伴来找大师父,是想借你寺里的一件东西。出家人从来都不贪图身外之物,想必大师父一定是肯借的吧?” 梦歆大师看她笑得好似小狐狸一般,了然之下淡淡的道:“云小施主莫非想借佛衍禅那大师的杀生戒刀?” 云朵朵吐舌娇笑道:“大师父真聪明,我们就是想借‘琢玉’。” 梦歆大师却摇头道:“不可,云小施主修为尚浅,驱使不得杀生戒刀,勉为其难只会伤及自身。” 云朵朵撇撇嘴道:“又不是我要用,大师父你看他能不能驱使‘琢玉’?”她说着扯扯身边的霄霆,满脸都是希冀之色。 梦歆大师略一沉默,轻轻一叹道:“以这位佛友的武功修为,自然能驱使杀生戒刀,只不过他眼下佛修有损、凡心入魔,倘若掌握神器却不知是福是祸。” 云朵朵闻言一怔,霄霆却暗生钦佩,当下诚恳的道:“大师的确慧眼如炬,但我自问向佛之心从未更改,所以无论是否功体有缺,我都决意完成天命,日内赶赴残风之巅,诛杀正在养伤的魔教教主。” 云朵朵不知霄霆入魔大半是因为她,反而疑惑的道:“凡心入魔?那是什么?另外你不是受了天佛涅槃大法,不管什么伤都能很快复原么,怎么还会功体有缺呢?” 霄霆苦笑一声,并不多加解释,梦歆大师却动容道:“天佛涅槃大法?佛友……何必如此决绝?” 云朵朵闻言神色一悽,霄霆则正色道:“天命所在,义无反顾。” 梦歆大师定了定神,喟然一叹道:“原以为云小施主终身有靠,贫僧也算了却一桩尘缘,没想到佛友为诛祸世邪魔,居然如此壮怀激烈,唉……这却真是可惜了。” 云朵朵眼眶湿润,强颜欢笑的道:“好啦大师父,本姑娘自己都看得开,你一个出家人跟着起什么哄?快说到底愿不愿意借出‘琢玉’,愿意的话咱们一切好说,不愿意可就别怪本姑娘跟你捣乱了。” 梦歆大师沉吟着道:“先前御武荒神谷君航率众盘踞残风之巅,所作所为虽然离经叛道,却不曾听闻伤及无辜百姓。奈何魔教行事一向毫无底线,此次取谷君航而代之,恐怕附近百姓的确要遭殃了。” 霄霆想到绝灭魔王为祸大关庄之事,心头又浮现出小九的身影,禁不住便黯然神伤。 云朵朵也无心计较,只是顺着话意道:“所以霄霆才想去杀魔教教主,只不过他的兵刃坏了,这才来求大师父嘛。” 梦歆大师微颔首道:“佛友一片慈悲之心,贫僧的确衷心感佩,只不过杀生戒刀非同小可,你要想借必须通过试炼。” 云朵朵本待说出霄霆只剩一日寿命,霄霆却已正声道:“理所当然,诚心候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0章 殛空其二 眼见霄霆意思坚决,云朵朵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暗中幽幽一叹。 梦歆大师则欣然道:“如此甚好,那佛友便随贫僧来吧。” 云朵朵连忙道:“我也要去,多少还有个照应。” 梦歆大师微一颔首,起身亲自带领霄霆和云朵朵,同往禅院后方的往生断念塔而去。 这往生断念塔与地藏浮屠相同,地上共建七层,塔身之下尚有一座地宫,三人沿路拾级而下,须臾已来至地宫门前。 霄霆于地藏浮屠潜修三年,如今身处这上三代高僧的埋骨之所,本应觉得虔诚亲切。 但他这时心魔未去、佛修不纯,地宫中庄严肃穆气氛所凝聚的浩瀚佛威,反而让他压力陡增,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云朵朵感觉到了他的不适,便伸出手来与他紧紧相握,美眸中也满是关怀鼓励之色。 霄霆心中一暖,勉强压下情绪,但随着逐渐深入地宫,直传入脑海中的梵音咒律却越来越响,更令他生出紧张之感。 进入大门又下得几十级,终于来到地宫最底部,只见中间空地上安放一尊诡异塑像。 观其生有三面六臂,手中分执阔剑、长刀、法杵、利矛、金轮及念珠,正对那张脸面目狰狞,真好似地狱魔神一般。 霄霆识得这尊魔神塑像正是阿修罗,所谓非天、非神、非鬼、非人,既存六道轮回,又为八部天龙。身具天神之力,却无天神之德,暴躁易怒,骁勇好战,手障日月,遮掩光明,向为佛门诸天之异数。 摇曳的火光照耀下,赫见阿修罗塑像头罢便由梦歆大师引着退后几步。 霄霆双手合十,满含虔诚的道:“如此有僭了,请诸位大师赐教。” 四位老僧并不答话,淳厚内力激荡在佛言罪链之上,登时激起一阵轻微而急促的颤动。 霄霆听到哗啦啦的声响,顿觉无名压力铺天盖地而来,霎时胸口如堵,直欲纵声狂啸。 但他深知一旦情绪失控,将更难抵挡罪链咒音,于是勉强沉心敛气,举步走近中间那尊阿修罗塑像,誓要拔取贯入他头顶的杀生戒刀。 但是随着越接近目标,罪链咒音便也越响亮,逐渐让他难以承受。 霄霆咬紧牙关,竭力想要忽略罪链咒音,可那咒音并非由耳中传入,而是直达脑海,根本无法阻挡。 霄霆头疼欲裂,脚下更好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要用尽最大的意志力。 云朵朵虽然感受不到霄霆所经历的磨难,但看他的步伐越来越艰难,也不禁忧心忡忡,秀眉紧蹙间喃喃自语道:“入魔?霄霆为什么会入魔?‘天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梦歆大师微颔首道:“佛修越深,魔考越烈,即便高僧大德也须时时警醒,否则一旦失控便难以收拾。霄霆佛友毕竟修行日浅,此次若有幸通过魔考,对他反而大有益处。” 云朵朵似懂非懂,仍是担心的道:“可万一通不过呢?而且你们怎么都能看出他入了魔,他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啊。” 梦歆大师咳声道:“外表或许相同,但行事必然有别,云小施主或许忽略了吧。” 云朵朵想到昨夜之事,脸上腾的红了,难掩心虚的道:“唔……大师父说得有理,不过霄霆骨子里肯定还是好人,我看他再有两步就能够到‘琢玉’了。” 梦歆大师打眼一扫,了然之下却是面露苦笑。霄霆果然已经顶住压力走到地宫中心,但想要拔刀还必须越过面前那条佛言罪链。 他此刻身处三条佛言罪链包围之下,无边咒音响彻脑海,差点便要当场晕厥,但他仍是竭力抵挡,弯腰欲自下方钻过。 此时却倏见幻集僧和幻灭僧同时出掌,澎湃掌力登时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若在平时霄霆自然可以应付,但眼下形格势禁,任他能为通神也全没用处,猝不及防之下双掌齐中,立刻被巨力掀出丈许之外。 伴着云朵朵的一声尖叫勉强拿住身形,霄霆还是忍不住呛出一口献血,再看自己已被远远推离地宫中心,方才那一番艰苦卓绝的跋涉竟而徒劳无功,再要如法炮制又怎能够? 霄霆又是激愤又是懊恼,蓦地一股戾气充斥胸中,随即放声大笑道:“诸位大师这般为难,莫非舍不得借出‘琢玉’?哈……可惜此刀终究是我囊中之物,你等岂能阻止?” 说罢只见他神色一狠,全不顾罪链咒音破脑摧魂,大踏步便向地宫中心走去。 四位老僧见状同时一凛,斥喝声中厉掌齐出,不留丝毫情面。 霄霆面凝似铁,双掌翻飞连消带卸,瞬间已将四道掌力化尽。 这下非但四位老僧惊骇于心,旁观的云朵朵更加瞠目结舌,她自然不知霄霆此刻入魔愈深,只道他先前是在故意藏拙而已。 霄霆一招得手,索性点足跃起,大鹏展翅般扑下,便要将杀生戒刀抢在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1章 殛空其三 眼看霄霆魔气激涌、凶悍无匹,四位老僧更不迟疑,霍地同时站起身来。两条佛言罪链抖展如龙,劈斩霄霆双腿,另外两条势如钳绞,横扫霄霆胸腹。四条佛言罪链配合默契,已将前后左右尽皆封死。 霄霆身在半空,势难再聚雄力,索性孤注一掷双掌齐出,想要推开前面的佛言罪链。 但同执此链的幻集僧和幻灭僧早有预料,毕生修为都凝聚在其上,再有佛衍禅那大师咒力加持,实非霄霆所能撼动。 霎时只听哗啦巨响,幻集僧和幻灭僧虽然气血狂涌,但毕竟挡下霄霆搏命一击,未使他越雷池一步。 霄霆力竭之下仰身跌落,恰被身后的佛言罪链打中背心,立刻口吐鲜血。 此时左右两条佛言罪链也夹攻而至,四条罪链依旧结成井字形,顿将霄霆牢牢困住。 四位老僧随之同施巨力,链条立刻勒进霄霆肌肉之中,霄霆痛彻心扉,禁不住放声狂吼。 四位老僧满面沉肃,口中宏声念诵《不动明王降魔咒》,咒音在地宫之中不断回响,更提升佛言罪链之威能。 霄霆只觉破魔佛言声如尖锥刺脑,身心同遭浩瀚佛威摧折,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让他疯狂。 云朵朵看得目眦欲裂,二话不说便要上前解救,梦歆大师却张手一拦,语气不容置疑的道:“云小施主且慢,这是霄霆佛友自己选择的试炼,得由他自己通过才有意义,你若插手只会让他前功尽弃。” 云朵朵简直气炸心肺,当即厉斥道:“还试炼什么?!这些老家伙分明就是要害死他!大师父你再不让开,可休怪我要得罪了!” 梦歆大师叹口气道:“云小施主关心则乱,还请稍安勿躁才是正经。” 云朵朵狠啐一声,锵的拔出柳叶刀,便要不管不顾冲上前去。 梦歆大师却不容她放肆,蓦地袖中罡风鼓荡,径以流云铁袖功应对。 两人立刻斗在一处,无奈云朵朵毕竟能为远逊,一时又怎能越过阻碍? 霄霆身遭佛言罪链困锁,无穷巨力压迫之下已是七窍流血,意识逐渐昏蒙之际,却忽觉一阵低语传入脑海。 那是幽冥界中鬼王的祝祷,那是菩提树下魔女的呢喃,那是来自他化自在天魔王波旬的诱惑。 狰狞的阿修罗法相映入眼帘,似乎有绝大的魔力吸引着不知归途的佛者,长久积聚而无法解脱的痛苦,化为弥天盖地的无边业力。霄霆面容可怖如修罗怒相,竟而重新踏出脚步,走向前面的杀生戒刀。 四位老僧心头大震,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但任凭他们如何使尽全力,却都拖不住霄霆沉缓的步伐。 盖世魔威携裹笼罩之下,双眼血红的佛者终于来到杀生戒刀之前,长臂往前一伸,牢牢握住刀柄。 无以言表的兴奋霎那间传遍全身,好像三生三世的等待终于迎来重逢。神魔不许之力灌注握刀手臂,随即只听铿然锐鸣响彻整座地宫,尘封近一甲子的杀生戒刀再现尘寰,霄霆终于成为“琢玉”新主! 四位老僧面色惨白,蓦地只听幻道僧厉喝道:“不可让他带走魔刀!” 其余三僧同作此想,登时心中已有决断,各自不惜冲破极限,猛的绞紧佛言罪链,要将霄霆当场勒杀。 霄霆手握“琢玉”,魔气奔涌直如长江大河、川流不息,早非佛言罪链所能压制。 此刻只听一声雄喝过耳,“琢玉”刀光展若匹练,叮当碎响中竟将四条佛言罪链尽皆斩断! 四位老僧同遭重创,踉跄暴退之际怒血狂喷,跟着各自委顿在地。 梦歆大师和云朵朵也停下缠斗,云朵朵固是喜极而泣,梦歆大师却面色陡变,疾冲上前一掌攻向霄霆胸口。 霄霆沉哼一声,闪开同时冷厉的道:“我已通过试炼,大师难道想出尔反尔?” 梦歆大师攻势不减,语带痛悔的道:“若早知施主入魔至此,贫僧怎会允你来此接受试炼?” 霄霆不愿伤他,一面避让一面淡淡的道:“若非入魔至此,我怎有可能取得‘琢玉’,可见天意如此。” 云朵朵也帮腔道:“霄霆说得对,什么入魔不入魔,我看也没什么差别,干嘛要分得那么清?” 梦歆大师自知不是霄霆的对手,长叹一声霍地退开道:“心魔深种,一旦得其因缘必定为祸世间,那魔教教主岂不就是明证?” 云朵朵眼圈一红,幽幽的道:“他马上就要死了,还怎么能为祸世间?” 梦歆大师踟蹰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你们方才可曾听清,幻道师叔将杀生戒刀称作什么?” 云朵朵翟然一醒,蹙眉疑惑的道:“老家伙说的是‘魔刀’?” 梦歆大师点头道:“不错,琢玉魔刀。” 眼见霄霆和云朵朵都露出不解之色,他又叹口气道:“你们有所不知,昔日佛衍禅那大师虽然佛修精深,但这口杀生戒刀收魂无数,恶业实难化消,而佛衍禅那大师也为其所惑,心性逐渐发生异变。” “佛衍禅那大师自知魔考临身,不得已诈死闭关苦修历代经典,以求寻得压制之法。然而一旦魔心深种,又岂是佛法能够轻易化消?佛衍禅那大师闭关十载,反而愈发恶念汹涌,再难强行压制心魔。” 霄霆眉峰紧攒,口中讷讷的道:“佛衍禅那大师乃是绝代高僧,以他的修为居然也不能化消杀生罪业?” 梦歆大师苦笑道:“恶念一起,万难降伏,终致毕生礼佛却为魔所趁,苦求证道而不得解脱。” 霄霆一时默然,只听梦歆大师接着又道:“佛衍禅那大师不甘心晚节不保,所以趁着灵台尚有一丝清明,邀请道门先天殷子虚执刀斩业,了却这一生尘缘,殷子虚禁不住他苦求,终于违心答应此请。” “是日正值盂兰盆节,琢玉魔刀贯顶之刻,佛衍禅那大师肉身虽殁,魂灵却因恶念未除而不得往生极乐。最终七魄消散无踪,三魂离体成形,分别化作负业罪身修罗、般若梵莲尊者和慈悲无垢菩萨。” 霄霆听得愣怔不已,云朵朵更加瞠目结舌,梦歆大师则一指那阿修罗塑像道:“佛衍禅那大师曾寻得上古修罗六器,以求战神之力镇压心魔,即波玡剑、勾旬刀、阎罗杵、自在矛、六欲轮和七情珠。” “孰料修罗六器本来深具魔能,无形中更助长心魔气焰,最终负业罪身修罗携走阎罗杵和自在矛,般若梵莲尊者携走勾旬刀和六欲轮,慈悲无垢菩萨则携走波玡剑和七情珠,三魂化体自此不知所终。” 霄霆走近那阿修罗塑像仔细观看,果然三面形象与六臂所持兵刃都有对应,大致与梦歆大师所说吻合,当下便沉吟着道:“这桩密辛的确匪夷所思,不知大师究竟是从何处得知?” 梦歆大师一正色道:“因为事关重大,这一密辛只在历代住持与地宫护法之间传递,而最初得知此事的正是敝师祖一和大师。当年殷子虚将佛衍禅那大师的遗体交给他处置,一和大师便于此地建立了舍得禅院。” 霄霆微一颔首,云朵朵却撇撇嘴道:“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密辛,大师父干嘛要不厌其烦的说给我们听?” 梦歆大师轻叹道:“云小施主尚不明白贫僧之意,那么霄霆施主呢,你又作何感想?” 霄霆沉默片刻,这才淡淡的道:“佛衍禅那大师殷鉴在前,大师莫非担心我也心魔难驯,涅槃之后同样会身化异类,乃至手持魔兵为祸天下苍生?” 云朵朵暗吃一惊,觑目间反而露出几分期待之色——管他是同类还是异类,是佛者还是魔者,只要人还在便是万幸,但上天真的会给这样的机会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2章 殛空其四 面对霄霆的诘问,梦歆大师则肃然道:“不错,以施主方才所现魔威,若再加上魔刀之助,实难令人不生出此等联想。” 霄霆双目凝注,斩钉截铁的道:“大师放心,我死则死矣,绝不会身化异类。” 梦歆大师针锋相对的道:“施主为何有此自信?” 霄霆沉声道:“我身受天佛涅槃大法,命火即将燃尽,七魄消散之后三魂亦化作荒魂,不入六道轮回,又如何身化异类?” 梦歆大师摇摇头道:“施主错了,荒魂不入六道轮回,才更有机缘身化异类,所以贫僧绝不许你将魔刀带离此地。” 霄霆为之一滞,语气转冷的道:“大师自问能够阻我?” 梦歆大师面现庄严之色,骈指向天道:“贫僧无此能为,但如来佛祖可以。” 话音方落,倏见委顿在地的四位老僧同时扑起,猛然撞向地宫墙壁,霎时脑浆迸裂、血溅五步! 云朵朵见状失声惊叫出声,霄霆同样心头猛震,此时却忽听上方轰隆一声巨响,一座金身巨佛照头砸下,便要当场将他压为齑粉! 原来方才梦歆大师有意将他引至阿修罗塑像左近,而后四位老僧舍生触动机关,往生断念塔一层的如来坐像便压塌底座掉落下来。 这如来坐像极其横阔,等到霄霆反应过来已经无暇脱出,蓦地只见他神色一狠,松手放开琢玉魔刀,接着双膀较力猛的向上一撑。 凡人之力本来绝难撑持这一尊巨佛,但霄霆身具天佛涅槃护持与魔族皇脉盛威,此刻骤然激发极限,竟然生生阻住巨佛下压之势! 梦歆大师见状直是惊骇欲绝,但他毕竟反应奇速,咬牙间顺势贴地一滚,早将地上的琢玉魔刀捞起,之后点足跃出巨佛笼罩范围。 再看霄霆果然双膝已弯,腰背更加弓如虾子一般,毕竟凡人之力无法对抗自然造化,任他如何神魔不许,也定要死在这巨佛座下。 梦歆大师正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忽见一条红影电射而出,径直冲到霄霆身旁,纤纤玉臂同样奋力举起托向巨佛,赫然正是云朵朵! 梦歆大师双目怒凸,失声惊呼道:“云小施主回来!切莫意气用事!” 云朵朵哪肯理他,银牙紧咬间转眸望向霄霆,正对上他悲悯中满含怜惜的目光。瞬间两心交汇,再无须半句言语,唯愿同生共死。 眼看一对知心爱侣便要化作一摊污血肉酱,梦歆大师闪念间已有决断,急忙纵身扑前扳动墙上一支烛台。 机关启动之际,霄霆和云朵朵脚下忽然现出一个大洞,两人猝不及防,同时随着巨佛掉入洞中。 本来空中无法借力,巨佛压下仍然要送掉两人性命,万幸这地洞上宽下窄,巨佛落到一半便被洞壁卡住,逐渐减速直至悬在中间。 霄霆和云朵朵则照直摔下,伴着噗通连声双双落入水中,剧烈的冲激险些把五脏六腑都从腔子里挤出来,但总算保住了这条性命。 霄霆强打精神,循着动静找到几乎晕厥的云朵朵,揽着她往边缘游去。 这地洞虽然不算宽敞,但好在边缘还有下脚之地,两人勉强立身水面之上,霄霆见云朵朵冻得牙齿格格作响,立刻运功助她驱寒。 霄霆这时的功力已达巅峰,须臾不仅驱尽云朵朵身上的寒气,同时也将两人穿的衣衫烘干。 云朵朵逐渐恢复过来,却是哽咽着道:“霄霆……对不住,是我自作聪明,现在害你深陷绝境,我……我真的后悔死了。” 霄霆心下叹息,温言安慰道:“无妨,你也是一片好心,我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朵朵靠在他怀里,幽幽的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即便有本事能攀上去,可那巨佛牢牢塞住出口,要如何才能把它搬开?” 霄霆抬头看去,不见丝毫光亮,可见出口的确被那巨佛塞得严严实实,喟然之下讷讷的道:“我方才已有觉察,那巨佛并非中空,外层金身也坚硬无比,以我眼下的功力想打碎它,称得上难如登天。” 云朵朵心中一动,眨眨眼道:“是这样吗?先前你拿刀的时被那四个老和尚暗算,之后忽然间就变强了很多,听他们的意思是你又入了魔?那是不是再入魔一次就有机会?” 霄霆苦笑道:“我所修练的是佛门绝学,如今又受天佛涅槃大法加持,身上魔气受到两重禁制,毕竟有其极限,难以发挥全力。” 云朵朵似懂非懂,又问道:“对了,你入魔是‘天机’做的手脚吗?” 霄霆想到天机魔王称他为魔族皇脉之事,莫名忐忑之下含糊的道:“是……眼下除非有办法突破禁制,否则咱们绝难脱出生天。” 云朵朵又哪里有半点主意,两人相对默然半晌,霄霆忽然瞥见水中浮起一团物事,原来却是那尊阿修罗塑像。 此时塑像外面的泥胎已被浸脱大半,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想必正是佛衍禅那大师的遗骸。 霄霆想到这位大师生前除恶无数,心中自然生出倾敬之感,倒不忍见他遗骸散落,于是张手将塑像捞近过来。 云朵朵不似他能于暗中视物,感觉动静奇怪的道:“怎么了?” 霄霆想到女子大多胆怯,也不想惊吓于她,便淡淡的道:“是那阿修罗塑像,我随意看看罢了。” 云朵朵想到那张狰狞可怖的修罗面,心中一阵恶寒,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霄霆看到遗骸颅骨上那道刀痕,也自感慨佛衍禅那大师为求晚节不损的决心,此时遗骸腹部又有一大片泥胎剥落,露出嶙峋肋骨。 霄霆打眼觑得分明,只见肋骨下包裹一团阴影,遗骸腹中竟然藏着一幅卷轴。愕然之下暗道一声得罪,便即伸手将卷轴掏了出来。 指力过处抹消外面的封漆,霄霆径自打开卷轴来看,没想到这卷轴却是以梵文写就。 幸好霄霆对此亦有涉猎,只见卷首赫然写道——“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 中原武学并无如此冗长的名号,霄霆也只是按照字意理解罢了,想到佛衍禅那大师如此看重这幅卷轴,圆寂之前还要生生将之藏入腹中,足见事关重大,又岂能不拜读一番? 心中既有定见,霄霆便凝目细观那卷轴,不一刻竟已沉浸其中。 云朵朵察觉有异,忍不住探问道:“哎……你在看什么?” 霄霆神思不属,随口应道:“噤声,莫要扰我。” 云朵朵登时一滞,果然赌气不再睬他,但憋了一会儿不见霄霆出言安慰,她倒又想得左了,泪眼盈盈的道:“你……你要是埋怨我就直说,像这样……不理人,有意思么?” 霄霆仍是不答,云朵朵更加觉得委屈,只能不断低头拭泪。 须臾却听霄霆长出了一口气,难掩兴奋的道:“朵朵,我们能出去了。” 云朵朵心头诧喜,随即却又疑惑的道:“真的吗?你想到办法了?” 霄霆摇摇头道:“不是我想到了办法,是佛衍禅那大师想到了办法。” 云朵朵不明就里,愕然间只听他感慨的道:“我本以为佛便是佛,魔便是魔,却不知佛魔本为双生,强求分野不过是庸人自扰。” 云朵朵似乎有些明白,张口期艾着道:“我听大师父说过,人人都有佛性,连魔都不例外,是这样吗?” 霄霆嗯声道:“梦歆大师只说了一半,其实人人亦有魔性,连佛都不例外,高僧大德亦如是。” 云朵朵闻言轻啊一声,霄霆则微笑道:“佛衍禅那大师虽然领悟此理,彼时却已心魔恣肆,再难倚赖佛法融洽。可如今我得此心法,正如茅塞顿开,朵朵你便看我如何煅魔气化佛功,一举脱出生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3章 暴影其一 听到霄霆自信的话语,云朵朵也衷心喜慰,埋首在他怀里娇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天底下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霄霆莞尔道:“总之试试看吧,你留意靠边躲避,免遭池鱼之殃。”云朵朵轻嗯了一声,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他。 霄霆默运“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不一刻汹涌魔气渐为佛功炼化,源源不绝提升佛元威能。 霄霆只觉周身真气鼓荡,必须宣泄一番才得安宁。心知时机已经成熟,霄霆便即手足并用向上攀去。 这地洞内壁皆为夯土浇筑,外力难以摧毁,万幸并未经过打磨。霄霆此时的功力已臻化境,使出粘字诀一路向上攀爬,正是矫若猿猱,兼且如履平地。 堪堪爬了约摸十丈光景,已经能触摸到巨佛底座,霄霆以双脚和左手牢牢挂住洞壁,右手凝聚全身功力,奔雷一掌猛轰向底座边缘。 巨佛外层包裹厚重金身,这一掌并未将金身打破,但内中的泥胎仍然遭到掌力震荡,隐约还能听到噼啪碎响传来。 不过霄霆也受到巨力反冲,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下一滑,掉落足有丈许才勉强重新挂住。 云朵朵耳边听到嗡鸣声,虽然看不到上面的情形,却难掩关切的呼喊道:“能行吗霄霆?不行的话切莫强撑,咱么再想别的办法。” 霄霆知道唯有先将泥胎摧毁,才有可能击破金身,这却是一件水磨功夫,半点着急不得,于是扬声道:“放心,再稍作等待便可。” 说罢重新攀缘向上,再度出掌击向巨佛,这一次他心中有数,掌力运用恰到好处,并未再被反冲下去。 云朵朵侧耳细听,也自略略放心,想了想又嘱咐道:“中途累了就先下来歇歇,这事情急不得。” 霄霆暗忖女子果然絮叨,漫应一声便继续针对那巨佛,雄浑掌力一次次轰击之下,巨佛内中的泥胎终于渐渐被捣毁如糜。 霄霆听得分明,当下深吸一口气,骤然将魔气激发至极限,随之转为浩瀚佛元。 佛魔之力圆转融合之际,倏听霄霆振声暴喝,狂猛无匹的一掌重重打在巨佛底座。 几可摧折万物的掌力过处,巨佛金身毕竟难以抵挡,噗的一声凹进去一大片。 霄霆同样被冲得下滑三尺,咬牙间奋力扑起,又是全力一掌打在原处,巨佛底座顿时凹陷更深,周围也呈现裂解之相。 霄霆鼓起余勇,堪堪十几掌打过,最后伴着一声嗡鸣,巨佛底座竟被他生生打穿。 巨佛内中碎裂的泥胎不断从破洞中掉落,激起一大片沙土扬尘,霄霆这时也觉疲乏,便溜着洞壁退了下来。 云朵朵听到动静,早已纵体入怀,喜极而泣的道:“你办到了!——真的办到了!太好了!” 霄霆揽着她避开掉落的泥沙,微微一笑道:“眼下还只是开了个头,必须再将打破的孔洞扩大,咱们才能进入那巨佛内部。到时我站稳脚跟,再从上面开出一个孔洞就容易多了,然后咱们便能出去。” 云朵朵连连点头,柔顺的道:“我相信你,一切都照你的意思办。” 霄霆大起怜爱之心,却又忍不住调笑道:“难得你这么乖巧,这便是所谓夫唱妇随了吧?” 云朵朵脸上一红,低低啐道:“便宜都被你占光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依靠你还能怎样?” 霄霆为之莞尔,两人又稍作温存,云朵朵才放霄霆重新攀爬上去,着力扩大那巨佛底座上被击穿的孔洞。 霄霆几番试探,早已得心应手,不过多久便将孔洞扩至可容一人通行,之后返回下面将云朵朵接了上来,两人相继钻入那巨佛内部。 霄霆忽然想到先前破解天机魔王的五行阵势之时,自己也曾钻入喷火巨蜥腹中,坐看它与噬魂妖藤相斗,于是感慨的道:“朵朵,现在咱们两个真像孙猴儿。” 云朵朵稍一愣怔便反应过来,抿嘴轻笑道:“孙大圣的确钻过不少妖怪的肚子,单我记得就有铁扇公主、黄眉老妖、金狮怪、黑熊怪这些,反倒是压了他五百年的如来佛祖得以幸免,想想也真气人。” 霄霆一面察看金身内壁,寻找突破之处,一面淡笑道:“那咱们今天就当是帮他弥补这个遗憾,在如来佛祖肚子里好好闹他一番。” 云朵朵忍俊不禁的道:“原来你这木头人也会讲笑话,先前还假装拒人于千里之外,害我差点……总之臭猴儿口是心非,坏得很。” 霄霆脸上发热,打个哈哈道:“反正咱们都是孙猴儿,只不过有一个公的一个母的,所以你这母的遇上我这公的,多半就不灵了。” 云朵朵气笑不得,赏他一记白眼道:“行了吧你,逗闷子还上瘾了不成?说起来孙大圣那么厉害,居然还用这种外道手段降伏对手,多少也有点胜之不武呢。” 霄霆摇摇头道:“打入对方内部予以瓦解,本来便是最省时省力的策略,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云朵朵暗自扶额,嘟起小嘴道:“就你读过书,还之乎者也、一套一套的,那怎么不见你先打入魔教内部,而非要赌上性命硬拼?” 霄霆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道:“时不我与,那也无可奈何,但打入对方内部这种事情,我昨晚的确做过。” 云朵朵觉察到他话里的谑意,俏脸飞红间羞恼的道:“你——真是入魔了!无耻!下流!” 霄霆自知理亏,捱了她两记半软不硬的粉拳,这才讪讪的道:“朵朵你说,昨晚你会不会怀上咱们的孩子?” 云朵朵脸上更红,赌气轻哼道:“我怎么知道?” 霄霆苦笑道:“其实没怀上也好,我只盼你以后能再遇上一名知心爱侣,与他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云朵朵咬着嘴唇,片刻方哑声道:“我却只盼你能不死,咱们一起生一大群小猴儿,岂不是好?” 霄霆喉头发堵,勉强不动声色的道:“天意如此,咱们终归要分别,而你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必为我耽搁。” 云朵朵瞪了他一眼,分明不忿的道:“这时候还说这种话,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霄霆一时语塞,随即只听云朵朵斩截的道:“你给我听好了,这一世我跟定了你,你也只许有我一个,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生死誓约,今生不负,霄霆心中感动,终是郑重点头道:“好,你跟定了我,我也只有你一个,不管结局如何,咱们都一起面对。” 云朵朵眼中泪花闪动,半是欢喜半是伤感的捶了他一记。 霄霆朗笑一声,正是雄姿英发,抖擞精神选定薄弱处,再起重掌轰击金身。 这一次他无须留力,效率也自成倍提升,只不过巨佛内部空间逼仄,回声激荡刺耳生疼,云朵朵只能捂住耳朵,却仍觉得气血翻涌。 所幸也才十几掌打过,便听砰的一声巨响,巨佛腰侧的金身竟被霄霆生生拍飞。 霄霆更不迟疑,拉住云朵朵一同自巨佛中钻了出来。抬起头再往上方看去,已能见到往生断念塔一层的穹顶。 两人这一番脱出生天,着实喜不自胜,便仍由霄霆护持着云朵朵攀援而上,不一刻终于回到地宫之中。四位老僧的尸身依旧匍匐在地,却不见梦歆大师的踪影。 霄霆默念往生净土神咒,分别向四位老僧庄严合十,云朵朵同样心生恻然,随着对四位老僧躬身施礼。 霄霆超度完毕,却是皱眉道:“四位大师圆寂,梦歆大师为何不遣人收敛,难道还有其他要事?” 云朵朵同样想到此点,两人对视一眼,便即拔步向外面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4章 暴影其二 沿路越走近前院,便闻到越浓重的血腥味,霄霆和云朵朵各自心生骇异,晓得舍得禅院中必是发生了惊天巨变。 霄霆略一思忖,拿手向大雄宝殿后面一指,云朵朵心领神会,两人便悄悄绕后爬上殿本座已经识破,就算这贼秃当真擒你为质,本座也不会投鼠忌器,这是神教铁律。” 云朵朵心下一凉,梦歆大师可也回过神来,拿开手掌之际轻叹道:“云小施主勿怪,你与云馨生得太过相像,方才是贫僧失态了。” 云朵朵心生狐疑,忍不住探问道:“大师父认识我娘?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梦歆大师喟然道:“何止认识,贫僧与云馨当年青梅竹马,本来已有白首之约。怎奈你爹横刀夺爱,以致生出情场恨事。” 云朵朵大吃一惊,一时之间作声不得,暴影魔王似乎也颇感兴趣,上下打量间咂咂嘴道:“贼秃的皮相的确不错,只可惜长得太过阴柔,怎比得上老十的英雄气概?弟妹弃暗投明,也算慧眼识珠了。” 梦歆大师微一颔首,口中喃喃的道:“当年贫僧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贼匪实在难保云馨周全。她因感念救命之恩而渐生情愫,最终移情别恋,贫僧与她相知,本应给予祝福才对。” “无奈情之一字最是误人,这生离之苦又岂是谁都能承受?贫僧日夜遭受煎熬,始终无法放下嫉妒之心,只能遁入空门寻求解脱。” 云朵朵听得心软如绵,柔声劝慰道:“大师父对我娘一片情意,难以释怀也是人之常情,我斗胆在此代替爹娘向大师父郑重赔罪。” 梦歆大师满面慈和,缓缓摇头道:“云小施主不必如此,深陷情障是贫僧之过,又岂敢奢望他人赔罪?贫僧只是不愿你重蹈覆辙,也为情之一字误了终身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5章 暴影其三 梦歆大师一语既出,云朵朵固是大为愣怔,暴影魔王也微觉意外,随即打个哈哈道:“哦?秃驴不是一直不肯说出天命者的下落吗,这时怎么又忽然改口了?” 梦歆大师缓缓的道:“贫僧从未改口,天命者有其归宿,云小施主却不该受他连累,否则性命难保。” 云朵朵心下一沉,苦笑着道:“大师父一向乌鸦嘴,看来我若不离开霄霆,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梦歆大师郑重其事的道:“不错,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云小施主万勿自误,还请尽早置身事外吧。” 他这厢一片恳切之意,云朵朵却摇摇头道:“多谢大师父提点,但是抱歉,我却只能让你失望。” 梦歆大师神情一黯,本来苍白的面色更显灰败,暴影魔王也叹口气道:“侄女一意孤行,本座同样失望得很,眼下只有将你擒回残风之巅,交给教主发落了。” 云朵朵秀眉一剔,淡淡的道:“只要伯伯肯放过大师父和这群小和尚,侄女便去一趟残风之巅又何妨?” 暴影魔王冷笑一声道:“侄女一片善心可嘉,但除非天命者出现,否则这群贼秃便无一能活。” 云朵朵听得一滞,不禁咬牙道:“伯伯若实在不肯通融,侄女也只好得罪了。” 暴影魔王看着她拔出柳叶刀,脸上隐带不屑的道:“侄女并非本座对手,勉为其难纯属多余,倒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吧。” 云朵朵俏脸紧绷,忽然欺身直进,一刀斩向暴影魔王左臂。 暴影魔王担心的是霄霆暴起发难,对云朵朵却不甚在意,此刻见她出招还有所保留,好笑之余倒也略觉欣慰,觑准时机闪电一招反拿她肩头。 两人能为相去甚远,暴影魔王后发先至,眼看便要将云朵朵擒下。 此时却倏见梦歆大师弹身扑起,直似出膛炮弹般猛撞过来,暴喝声中双掌疾攻暴影魔王小腹。 暴影魔王虽觉意外,但毕竟艺高人胆大,间不容发之刻拧腰一缩,同时利爪斜斜一撩,便要将梦歆大师破腹开膛。 孰料梦歆大师和云朵朵却是早有默契,蓦地只见云朵朵刀势猛沉,全力封住利爪势头。 暴影魔王横遭掣肘,攻势毕竟稍有减缓,梦歆大师腹间僧袍虽被割裂,当场鲜血长流,却并未伤及性命,双掌也正中暴影魔王腰胯。 暴影魔王一声痛嘶,胸中戾气陡然一盛,本来拿向云朵朵肩头的一招也陡作钩爪下切。 云朵朵奋力救护梦歆大师,自己全没半点因应,嗤啦声响中非但衣衫破裂,肩头亦遭遇重创,一条右臂登时尽废。 云朵朵自出娘胎以来何曾受过这等伤残,惨叫声中险些疼晕过去。但梦歆大师刚刚已豁尽全力,暴影魔王也受伤不轻。 踉跄退后之际又觉脑后生风,竟是三枚暗器突袭而来,呈品字形攻向他背心要害。暴影魔王心中暗骂,双爪连环格挡而出,相继将三支柳叶飞刀击落。 但飞刀上蕴含的劲力着实强悍,而他身上又有新伤,猝不及防之下勉力施为,立刻便被冲得气血狂涌,蹬蹬蹬连退数步才拿住身形。 正在回气不及、怒目圆睁之际,又见梦歆大师跃起身来,拦腰抱住云朵朵,不由分说便向外面冲去。 几名魔教教众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上前阻挡,却被梦歆大师铁袖翻卷,纷纷撞在墙上落得脑浆迸裂。 眼见两人惊鸿掠影般夺门而去,暴影魔王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饭桶!——还不快追?!” 一干教众正待听命追下,却见一条白影电射至寺门前,砰砰两掌早将两名教众打得离地飞起,狂喷鲜血而死。 白衣人正是霄霆,此刻只见他面沉似水,双目之中迸射寒光,傲然挺立间分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冷厉的声音字字清晰的传来道:“谁敢追击,必杀无赦。” 一干教众面面相觑,果然无人再敢上前,还是暴影魔王拔步走近,连连冷笑道:“天命者啊天命者,你终于不肯再做缩头乌龟了?” 霄霆冷目一睨,咬牙沉哼道:“你身为父执前辈,为何重伤朵朵?” 暴影魔王似是一滞,愈发冷笑道:“女生外向,总归还是欠教训。倒是你先让女子出头,后又拿暗器偷袭,算什么堂堂七尺男儿?” 霄霆无法辩驳,顿了顿方摇头道:“你虽然能为不差,却未必强得过我,如今又添新伤,更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便知难而退吧。” 暴影魔王眼中凶光连闪,忽然仰天一笑道:“说得好,本座如今是没有把握能够胜你,但你的性命关乎神教大业,本座非取不可。” 霄霆鼻中一哼道:“你若不怕蹈上其他魔王的覆辙,我便奉陪到底。” 暴影魔王嘿然道:“决斗重在公平,我如今身上有伤,你却毫发无损,岂非胜之不武?” 霄霆不以为然的道:“无须巧言诡辩,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你身为魔教创教魔王,正是罪恶滔天、死有余辜,若懂明哲保身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唯死一途。” 暴影魔王哼了一声,手指那被生擒的三十余名僧人,面现狠厉的道:“天命者慈悲为怀,这些贼秃若因你而死,却问你能否安心?” 霄霆登时一滞,怒目相向道:“魔孽!真敢这般丧心病狂,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暴影魔王却摆摆手道:“即便将本座碎尸万段,这些贼秃也不能活转,他们的性命都要记在你身上,都是你的罪业。” 霄霆虽是恨火炽燃,却并无把握由屠刀下救出众僧,无奈之下厉声道:“你待怎地,尽可明言!” 暴影魔王得意一笑,挥手示意一名教众捧上一只竹篓,而后展臂运劲一抛,径将那竹篓抛在霄霆面前。 霄霆打眼觑得分明,只见竹篓中是一堆碎裂的铁片,粗看足有二十余片。虽然已经遭到肢解,形状却依旧熟悉,赫然正是镇魔长刀! 镇魔长刀遭天机魔王截断,先前已被霄霆与假的云朵朵尸身合葬,万没料到暴影魔王竟又将之挖出,并且毁坏至此,果然好不残毒。 师门恩赐神器却落得如此结局,霄霆心中气恨欲狂,霎那间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暴影魔王更加面露得色,慢条斯理的道:“想救这些贼秃吗?你每伤自己一刀,本座便放一名贼秃,如何?” 那些僧人知道此次惨祸全因霄霆而起,早已对他怨恨不已,此时只听最靠外面的一名僧人大喊道:“没错!一人做事一人当,牵累无辜一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霄霆身躯剧震,恍惚间又听另一名僧人恨声道:“岂止要下地狱?这厮假充佛门弟子,却不守清规戒律,还跟那女施主不清不楚,我咒他受尽十世轮回苦厄!” 正是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众僧自知命在顷刻,哪还管什么口业,尽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不休,一时之间群情激奋、人声鼎沸,当真好一派众口铄金之势。 暴影魔王冷眼旁观,满面讥哂的道:“怎么样天命者,你自以为除魔卫道,可除的是什么魔,卫的又是什么道?这些贼秃修行偌久,遇上死劫也状如疯狗,其他蝼蚁更加等而下之,又有何值得怜悯?” 眼见霄霆双目喷火,他愈发悠悠的道:“醒悟吧天命者,你天生是魔,便该奉魔杀道,何苦勉强自己慈悲为怀?今日咱们一同杀光这些贼秃,岂不大快人心?” 众僧听他如此说来,各自都大骇于心,忙不迭的闭上嘴巴,几十道恐惧的目光齐齐投向霄霆。 忽来的静默之中,只见霄霆双目紧闭,面上一片苍白,双拳紧握间口中喃喃自语,却不知他终将作何决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6章 暴影其四 众所瞩目之下,只见霄霆缓缓张开双眼,目光分明澄澈如镜,凛凛盯向暴影魔王道:“我每伤自己一刀,你便放一名僧人离开?” 暴影魔王唇角微勾,坦然看着他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众僧依旧鸦雀无声,似乎还不相信霄霆会为他们牺牲,霄霆脸上微现落寞之意,俯身自竹篓中拈出一片残刀,凝视片刻方摇摇头道:“众生皆苦,孰可超脱,今日奉我血躯,但求为诸佛友辟开生门。” 话音方落,陡见寒光闪动,残刀径由他左肩贯入,直透后背而出! 众僧见状纷纷惊呼出声,连魔教教众都为之动容,暴影魔王也露出赞赏之色,挥手示意放人。 最开始诅咒霄霆的那名僧人眼见利刃自颈中移开,一时却不敢相信自己能死里逃生,直到背后的魔教教众踹了他一脚才以头抢地滚了出去,爬起来时面红耳赤,却是嘶声道:“你应该的!你应该的!” 他这话自然是对霄霆所说,霄霆强忍肩头剧痛,合十为礼道:“佛友请便,如来庇佑。” 那僧人愈发胀红了脸,噗的一口啐在地上,随即跌跌撞撞的亡命而去。 暴影魔王冷笑一声,缓缓摇头道:“看到了吗天命者,不管你如何牺牲,他们都不会感激你,这便是蝼蚁的本性。” 霄霆并未理他,又拈起一片残刀穿透左边上臂,暴影魔王也不含糊,再度挥手示意。 这次被释放的是诅咒霄霆受尽十世轮回苦厄的那名僧人,眼见他战战兢兢的挪步走近,霄霆的左臂却已抬不起来,只能单掌施礼道:“佛友请便,如来庇佑。” 那僧人的嘴唇一阵哆嗦,最终却是欲言又止,默默掠过他身旁,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霄霆浑不在意,第三片残刀已穿透左边臂肘。 如此才救出六名僧人,他左臂便已插满,鲜血也自伤口缓缓滴下来。但霄霆并无停止之意,第七片残刀直刺左边大腿。 那获救的僧人经过他身旁,仍然听他说道:“佛友请便,如来庇佑。” 那僧人脸肌抽搐,蓦地下定决心,终是合十还礼道:“佛友大德,往生极乐。” 霄霆微微一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目送他飘然而去。 暴影魔王却隐现不豫之色,鼻中冷哼道:“佛口蛇心,虚情假意,可笑。” 霄霆睨了他一眼,拈起第八片残刀,依旧由左腿穿过,那获救的僧人疾步走出,离得甚远便首先合十道:“佛友大德,往生极乐。” 霄霆大感慰藉,微微颔首致意,那僧人走近又施一礼,这才昂首离去。 之后众僧再不等霄霆行礼,祝祷声音也愈显虔诚。不一刻霄霆双腿插满残刀,已经支持不住的坐倒在地,鲜血流溢也呈汪洋之势。 颤抖着拈起竹篓中余下的三片残刀,霄霆脸上不禁露出悲悯之意。 对面的十名僧人似乎也有所觉悟,只见一名中年僧人向他合十道:“佛友不必为贫僧牺牲,贫僧方才造下口业,合该去向佛祖忏悔。” 他说罢面现决绝之色,竟是一口咬下舌头,噗的一声喷在地上!那持刀胁逼他的教众猛吃一惊,忙不迭的收刀退后。 霄霆看着那中年僧人软倒在地,钦佩之下郑重其事的道:“佛友大德,往生极乐。” 那中年僧人虽然痛得全身抽搐,闻言却有所感,就此停下挣动、溘然长逝。 霄霆轻叹一声,转目望向暴影魔王道:“看到了吗,人人都有佛性,包括你所谓的‘蝼蚁’,如此我又怎能‘奉魔杀道’?” 暴影魔王脸色铁青,利爪指向剩下的九名僧人道:“你们这些贼秃!还有三人能够活命,怕死的便马上求饶,不求饶的死路一条!” 九名僧人神色平静,齐齐望向霄霆,口中同声颂道:“佛友大德,往生极乐。”颂罢更不迟疑,竟一起张口咬舌自尽! 暴影魔王大大一滞,气急败坏间只听霄霆悲声应和道:“佛友大德,往生极乐!” 九名僧人顷刻毙命,只余死尸枕藉,暴影魔王重重一哼,怒向霄霆道:“贼秃之中果然不乏愚顽之辈,但终究是以你天命者为最。” 霄霆此刻瘫坐在地,缓缓摇头道:“那是因为你鼠目寸光,还未真正见识天下英雄豪气,魔教倒行逆施,将来必被大众彻底毁灭。” 暴影魔王胸膛起伏,仰天大笑道:“将来之事谁都说不准,但你今日注定十死无生。起来!你我现下都有伤在身,正好公平一决。” 霄霆轻蔑一笑道:“好个公平一决,那便请赐教了。” 暴影魔王被他蔑视的目光盯得怒火难抑,反手便拔出背后单刀,暴喝声中虎扑而上,一刀力劈霄霆头顶。 霄霆手握一片残刀,豁尽全力封格而出,霎时双刀锵的一交,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霄霆毕竟重伤在身,兵刃又不趁手,这一下岂能抵挡?百忙间竭力偏头一让,那残刀竟被暴影魔王生生压入他肩头! 霄霆体内魔气激涌,并不理会剧痛蚀心,顺势放开手中残刀,一拳轰向暴影魔王小腹。 暴影魔王识得厉害,稍稍一退闪开攻势,霄霆动弹不得,却是无法追击。 暴影魔王面露狞笑,再起一刀横削霄霆颈项。霄霆仰身避过,还未及挺腰而起,暴影魔王却已兜心一脚将他踢飞,骨碌碌直滚出去。 穿透肢体的残刀在翻滚中不断撕裂血肉,霄霆直痛得咬碎钢牙。暴影魔王却得势不让人,如影随形般追击过来,一刀照他后颈斩落。 霄霆听得脑后生风,单臂一撑奋力向旁边一滑,躲过刀锋同时一片残刀脱手飞掷,呜呜厉啸中直刺暴影魔王咽喉。 暴影魔王冷笑一声,横刀全力一撞,那残刀立刻倒飞回去,嗤的一声直穿入霄霆右胸。 这一下力道极猛,霄霆又被冲得贴地翻滚出去,身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 暴影魔王索性又拔出背后长剑,追上之际刀剑绞转,势要将霄霆碎尸万段。 死劫临身之刻,反而激起霄霆满腔斗志,只见他咬牙撑持起身,魔气流转煅化佛功。最后一片残刀尽展平生所学,虽然瘫坐在地动弹不得,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场中一时只听叮当碎响不绝于耳,暴影魔王徒有刀剑在手,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奈十几招下来竟未能击杀霄霆。 尤其在一干教众灼灼注目之下,更使得他难堪不已,终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无限恼恨之下倏地振腕启动机括,一对钩爪登时激射而出,猛袭霄霆胸口。 霄霆猝不及防,横刀勉力一架,却终究力逊一筹。那对钩爪势如饿虎扑食,深深嵌入他胸口,同时更将残刀斜向撞入他胸中! 霄霆连遭重创,痛嘶声中凌空飞跌出去,后背啪的一声狠撞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上,险些当场将脊骨都撞断。 暴影魔王此刻已是胜券在握,沉步逼近之际厉笑道:“天命者?手里没有涤罪天器,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天佛涅槃大法?涅槃当然是逃不了,可你的天佛在哪里?你的天佛能救你吗?” 霄霆仰躺在地,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几乎已经不成人形,剧烈喘息间却是哑声道:“佛慈照世,普渡众生,吾心所向,便是灵山。” 暴影魔王见他还不屈服,怒极反笑道:“好!那我便送你去见你的佛!” 说罢抬腿一记猛踢,正中霄霆下颌,霄霆再度凌空飞起,直跌入后面的大雄宝殿之中。 暴影魔王悍然举步跟进,只见霄霆背靠如来坐像,已是气息奄奄。 脸上泛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暴影魔王刀剑并举,只听凛冽一语道:“天命之行,到此为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7章 净宇其一 天命之行,到此为止,道消魔长,正义沦亡。暴影魔王刀剑同出,便要了却这一桩因果。 此时却见霄霆目中神光暴涨,隐在背后的右臂倏地伸出,手掌之中赫然握有一口盖世神兵,正是——琢玉魔刀! 体内潜藏的魔皇之气瞬间殛破顶峰,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转纳魔能为佛功。镇魔长刀残片贯以浩瀚佛威,尽化诛仙灭神之绝世一刀,磅礴刀劲如万里河川倒卷,势不可挡的汹涌狂啸而来。 暴影魔王恍惚间竟生出错觉,好像面前的如来法相陡然显圣,无匹浩气压得他心胆俱裂。 本来悍然攻出的一双刀剑,此刻已经下意识的交叉回护,全身功力暴提至极限,不惜一切也要挡下这绝世一刀。 眨眼之间三把刀剑铿然交击,倏听咔嚓锐响震耳欲聋,琢玉魔刀径将一双刀剑齐齐斩断,狂猛刀劲照原势力劈而下。 霎时只听暴影魔王嘶声痛吼,仰身直跌出大雄宝殿,脸上刀痕纵贯,当场血涌如泉。 外面的魔教教众本以为暴影魔王必能斩杀霄霆,孰料战局竟然发生惊天逆转,着实令他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间几乎已忘记身在何处。 暴影魔王脑部重创,当下已是神智昏乱,全然敌友莫辨。眼前见得人影幢幢,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暴喝声中断刀断剑一齐飞掷出去。 他这一掷力逾千钧,刀剑穿透两名教众的胸膛,犹自去势未减,又将另外两名教众生生钉死在墙上! 余下教众眼见血涌、耳听惨嚎,惊骇欲绝之下哪还敢再逗留片刻,发一声喊便无一例外顿作鸟兽散。 暴影魔王伤势过重,一掷过后只觉得全身脱力,随即一跤跌翻在地。剧烈喘息中只见一人走出大雄宝殿,凛凛神威直如天佛降世,自然便是霄霆。 霄霆身上仍然插满镇魔长刀残片,每走一步都剧痛钻心,手中却紧握琢玉魔刀,誓要诛除眼前的万恶魔王。 方才他本来已经穷途末路,万幸梦歆大师将琢玉魔刀供在如来像前,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明显感觉到死劫临身,暴影魔王勉强睁大眼睛,嗬嗬惨笑道:“不愧是天命者,本座终究还是低估了你,但你绝对不是教主的对手。” 霄霆一步步逼近,直至来到暴影魔王面前,琢玉魔刀抵在他心口,语声冷厉的道:“天命之行,无人可挡,今日是你,明日便是他。” 暴影魔王深吸一口气,纵声大笑道:“你错了,今日是我,明日却是你!你已经没有涤罪天器,根本破不了教主法身,又如何杀他?” 霄霆缓缓摇头道:“能不能杀魔教教主,我心中自有判断,你却注定看不到了。”说罢琢玉魔刀向前一递,便要刺穿暴影魔王的心脏。 此时西边的太阳尚未完全落山,天地之间却好似忽然一暗,霄霆递出的刀锋也不知为何稍稍一顿,再定睛赫然已不见暴影魔王的身影。 还未及生出诧异之感,便已觉一道绝大的压力出现在身后,那般吞天噬地的压力不仅从来未曾体验,甚至根本无法想象。 本能的全身紧绷起来,霄霆勉力转身看去,只见一人肃立在夕阳下的阴影之中。 一身纯白衣甲闪耀熠熠光华,却并非本身的金属色泽,而是一种发自内里的湛然神光,一派清凛桀骜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他的脸上戴了一张纯白面具,只露出一双有如暗夜星辰的眼眸,凝视之际却又似无底深渊,能够将一切胆敢冒犯者吞噬。 他的手中握有一杆方天画戟,两道月牙形的戟枝互为环扣,前面的戟锋则弯曲如蛇,通体显现暗金色彩,别见王者威严。 一个已经被自己诅咒了千遍万遍的名字在脑海中浮现,霄霆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身子也一阵剧烈颤抖。 正在双目大睁之际,只听一个虚弱声音自那人身后传来道:“惊动教主法驾,属下罪该万死。” 原本枭狂无双的暴影魔王,此时已再无逞凶之力,但他的话却好似万钧重锤,砸得霄霆全身巨震,脱口厉声道:“你就是魔教教主?” 几乎是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叱咤风云、雄霸江湖的魔教教主,横扫天下、威服万方的净宇魔王,百年来最可怕的武林异数,终是于此现身尘寰。 霄霆只觉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无尽的力量充斥四肢百骸,琢玉魔刀霍地指向净宇魔王,厉声沉喝道:“魔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净宇魔王略一沉默,沉稳声音淡淡的道:“你就是天命者?” 霄霆双目喷火,满含戾烈的道:“不错!我便是由天数注定,前来取你性命之人!” 净宇魔王缓缓摇头道:“‘神意’和‘天机’不谋而合,皆称你死克本座,力谏本座不可与你对敌。但今日一见……你究竟有何能为杀伤本座?” 霄霆刀锋怒指,凛然震声道:“我有一腔孤勇,无惧艰难险阻。我有一片梵心,唯愿普渡世人。我有涤罪天器,必将达成天命,断你一生罪业!” 净宇魔王目视琢玉魔刀,却是哂然道:“魔心随形,修罗罪锋,这便是你的涤罪天器?本座法身负业,三界六道诸恶俯首,此等魔兵能奈我何?” 枭雄睥睨,自见王者气度,霄霆不由得一滞,咬牙间又听暴影魔王嘶声笑道:“教主且放宽心,涤罪天器已被‘天机’毁灭,如今都刺在这冥顽不灵的贼秃身上,哪怕他命格逆天,也难伤教主分毫。” 净宇魔王似有所悟,摇头轻叹道:“辛苦你们了,这些时日本座闭关疗伤,诸位兄弟却纷纷应劫。如今本座伤势渐复,也是时候来讨还血仇了。” 暴影魔王难掩兴奋之色,嘿嘿哑笑道:“教主英明,今日先拿天命者祭旗,明日便兵发地藏浮屠,取了斩业老秃的首级,祭奠诸位兄弟的英灵。” 眼见暴影魔王重伤至此,居然还要大放厥词,霄霆怒火难抑,当即厉斥道:“混账!今日我便将你们一同斩杀,明日还天下苍生一个清平世道!” 暴影魔王冷笑连连,却是不屑答话,显然已经视霄霆如无物。 净宇魔王则抬起长戟,不疾不徐的道:“一招机会,你只有一招机会,切莫浪费。” 霄霆知道他所言非虚,早生出与敌偕亡之心,当下默默凝聚全身功力,佛魔互转之功遍走四肢百骸,无匹清圣之气逐渐成形,终至佛光罩顶之境。 净宇魔王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隐见感慨的道:“魔体圣功,相得益彰,堪称武道奇才。只可惜你与本座死克,否则这万世基业交给你又何妨?” 霄霆闻言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便抛诸脑后,暴影魔王则脸色一变,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势不两立的对峙之中,倏听霄霆振声暴喝,插满全身的镇魔长刀残片竟是一齐迸射而出,一股脑袭向净宇魔王! 镇魔长刀虽毁,但天器圣威犹在,净宇魔王本能的气息一滞,顾不得再挺身攻杀,立刻回戟格挡。 霎时只听叮叮当当爆豆似的声响连环不绝,强如净宇魔王竟也被迫得撤步后退,目光中已现一丝慌乱。 霄霆更不迟疑,割裂全身的剧痛化为无边业力,魔气激荡爆燃修罗战神业火,其势足可焚天灭地。 残刀迸射同时早已高高跃起,伴着一声惊天喝杀,琢玉魔刀如怒雷纵贯而下,便要一举钉杀净宇魔王! 此时却见净宇魔王目中慌乱陡转为嘲讽,长戟后发先至望空突刺,堪堪正中霄霆左胸! 霄霆周身立遭雄力摧折,琢玉刀锋再难推进分毫,随着长戟猛然抽回,血雨挥洒中噗的跌落在地,再无半点生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8章 净宇其二 “放榜啦!放榜啦!岳兄咱们快去看榜,说不定已经高中了呢!” “呵,蟾宫折桂,不在话下。” “哈哈,这么自信,那小弟恭祝你名列三甲喽。” “名列三甲自不待言,便是今科状元又舍我其谁?” “哟哟哟~说你胖还喘上了,别到时候名落孙山,那可就贻笑大方啦。” “诶,贤弟休要取笑,一同去看便是。” “……好我的个乖乖,你你你……岳兄你真是状元!” “意料中事,不必大惊小怪。” “了不得了不得,不过话说回来……岳兄你莫非家世显赫,早就打通了关节,所以……” “咄!科场舞弊合当斩首弃市,我胸中一派光风霁月,贤弟切勿胡言乱语。” “哈哈,玩笑而已,岳兄莫怪。” “嗯?那是……”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报喜的官差嘛,待会儿披红挂彩装扮起来,满京城的女子都要被岳兄迷倒啦。” “贤弟真是……哈~” “晚上酒楼你请,不醉不归。” “罢了,便依贤弟……” “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好好,霄儿快起来,让娘看看你。” “唔……母亲大人,这有些……” “有些什么?霄儿是娘的心头肉,非要板起脸来训斥才合你的意?” “孩儿……孩儿感谢母亲大人。” “唉……是娘平日里对霄儿太苛刻了,不过如今霄儿高中状元,娘也就放心了。霄儿以后在仕途上可要兢兢业业,既报答君上之恩,又光耀岳氏门楣。” “孩儿醒得,必定不会辜负母亲大人的期许。” “娘相信霄儿,咳……霄儿你看这是谁?” “!……这是……难道是……爹?” “霄儿,一别十多年,当真恍如隔世,爹……对不起你们母子两人啊。” “果然是父亲大人,父亲大人请受孩儿一拜。” “世泽你看,我每日都让霄儿跟你的画像请安,所以即便十多年不见,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你。” “采云有心了,我这些年旅居海外,无时无刻不想念你们母子,所幸今日天伦重聚,实乃苍天庇佑。” “父亲大人情深义重,母亲大人贤良淑德,今后必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呵,承霄儿吉言。” “说起举案齐眉,霄儿如今也不小了,世泽咱们给他说一门亲事如何?”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唔……不劳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费心,当朝上官太傅日前已经把独生爱女朵朵许配给孩儿了。” “啊……这可太好了,有上官太傅提携,霄儿今后的仕途必定一帆风顺。” “儿大不由娘,随他吧~”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娘子……” “嗯……请相公还叫我朵朵,好吗?” “朵朵……朵朵……” 声声柔情呼唤,见证两情不渝,满含欣喜的泪水流下玉颊,容色憔悴的佳人轻轻摩挲着爱郎的面庞,樱口中同样细声呢喃着道:“霄霆……霄霆……” 心灵之中自有感应,霄霆终于悠悠醒转,云朵朵当即纵体入怀,更禁不住泪落如雨。 轻叹一声挥去梦中的诸般美好,霄霆轻抚着云朵朵柔软的发丝,语声沙哑的道:“我还没死……是朵朵你救了我?” 云朵朵微微抬头,哽咽着道:“还有大师父,幸亏你命不该绝,那一下差点就戳中你的心脏。” 霄霆转动双目,看着自己的遍体鳞伤,疲惫之余讷讷的道:“不必担心,明日起来我依旧能完好如初。” 云朵朵擦擦眼泪,幽幽的道:“我当然明白,但看你伤成这样,我又怎么能不担心?” 霄霆微一苦笑道:“去睡吧,莫要太过劳累。” 云朵朵摇摇头道:“不,剩下的每时每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霄霆心中感动,正想略加温存,此时却忽听门外轻咳一声,梦歆大师已自举步走进。 云朵朵慌忙起身,难掩窘迫的道:“大师父你……怎么不敲门?” 梦歆大师涩声道:“兹事体大,贫僧必须与霄霆佛友一谈,还请云小施主勿怪。” 云朵朵虽然不舍,却也知道他绝非危言耸听,只好默默的退了开去。 梦歆大师走近过来,却是忽然双膝跪地,满面痛悔的道:“佛友万请宽赦贫僧狭隘之罪,若非贫僧从中作梗,佛友断不会遭此劫难,以致险些丧命。” 霄霆重伤在身,一时动弹不得,勉强摆摆手道:“大师言重了,站在你的立场,先前行为无可厚非,我并无丝毫怪罪之意。” 梦歆大师依旧沉痛的道:“不,佛友拯救敝寺一干僧众,慈悲侠行已堪比先贤舍身饲虎,贫僧纵然百死也难赎前愆。” 霄霆正自讷讷,却听云朵朵苦笑道:“行了大师父,霄霆不会怪你的,快起来吧。” 梦歆大师看到霄霆目中的善意,咬咬牙终是站起身来,又郑重合十为礼道:“佛友请恕贫僧斗胆一问,你是否还有志诛杀魔教教主?” 霄霆点头道:“天命不可违,我尚余最后半日,必杀魔教教主。”云朵朵听得大为伤感,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梦歆大师微一颔首,满面严肃的道:“然则佛友天器已失,又有几分把握达成诛魔宏愿?” 霄霆并未迟疑,坚定的道:“即便赤手空拳,我也要拼死一试。” 梦歆大师喟然道:“佛友壮志可嘉,但今日你已经见识过魔教教主的能为,漫说赤手空拳,便是手持琢玉魔刀,你也绝非他之敌手。” 霄霆一时默然,云朵朵却是不无幽怨的道:“大师父非要在伤口上撒盐吗?霄霆难道不晓得他斗不过魔教教主?可是你能劝他不去送死吗?” 梦歆大师一正色道:“平白送死毫无意义,贫僧此来便是要告知霄霆佛友,或有一法能够逆转乾坤。” 霄霆和云朵朵同感惊喜,只听云朵朵急切的道:“什么办法?大师父别卖关子,赶快说出来啊!” 梦歆大师沉吟着道:“唯有涤罪天器才能破魔教教主法身,所以必须重铸涤罪天器,才有万一机会。” 霄霆神情一黯,缓缓摇头道:“天器铁心已毁,纵然圣气不灭,也绝难恢复如初。” 梦歆大师咳声道:“的确如此,但若能将圣气转移至另一口神兵,或许便能继承天器之威。” 云朵朵翟然一醒,脱口轻呼道:“大师父说的是琢玉魔刀?” 梦歆大师沉声道:“不错,如今唯有尝试将天器与魔刀合铸,但愿诸天神佛庇佑,使佛友诛魔之行能够如虎添翼。” 云朵朵暗道有理,不禁凝眸向霄霆看去。霄霆略一踟蹰,终是正声道:“大师所想之法的确可行,那今晚便拜托了。” 梦歆大师释然道:“佛友请安心休养,贫僧已经开启铸炉,今晚必定全力以赴。”说罢再度合十为礼,霄霆同样合十还礼,之后目送他匆匆而去。 云朵朵轻轻一叹,柔声劝慰道:“睡吧霄霆,你真的太累了,我相信大师父的本事,明天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霄霆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只觉喉头如梗,半晌方涩声道:“我不需要休息,咱们一起去看夜空,好吗?” 云朵朵先是诧喜,随即却迟疑着道:“不要了吧,你还是多休息,养足精神才是正经。” 霄霆握住她的柔荑,满怀诚挚的道:“放心,今晚我只属于你,任何力量都不能把咱们分开。” 云朵朵眼中泪花闪动,心中只觉幸福无比,不管结局如何,但今晚——唯有你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39章 净宇其三 拂晓时分,天光初现,一双俪影手挽着手,并肩漫步在山林中。 云朵朵发髻微散,粉面上犹带娇红,秋波流转似水柔情,更见绝艳容光。 霄霆则步履沉稳,行动自然矫健,显然昨日所受的伤皆已痊愈。 蓦地一抹哀愁浮现在佳人美眸之中,下意识的握紧了霄霆的手,只听云朵朵幽幽一叹道:“不管咱们多么珍惜,那个时候总会到来,霄霆……我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离开你。” 霄霆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温柔的道:“那是我的天命,无论如何都没法逃避。但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能够与你相识、相知、相爱,一起走到最后,便是上天对我最大的奖赏。” 云朵朵闭上眼睛,喃喃低语道:“嗯……那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事,我绝对不会后悔……可是霄霆,你后悔过吗?” 霄霆抬头望天,脸上露出一丝萧索之色,片刻方轻声道:“这一路自西向东而来,我一心只求诛杀魔教教主,的确无暇欣赏沿途的人文风物。况且红尘众生芸芸,难脱名缰利锁、爱恨情仇,人世诸般苦业遍布,本来也无甚值得留恋。” 云朵朵睁开双眼,嘴唇翕动间却已听霄霆道:“不如如今仔细回想,人世本来便该如此。佛陀心怀悲悯,不惜化身千万,入世点化黎民。而我舍却这一身皮囊,壮烈固然有之,却不及佛陀坚韧智慧。” 云朵朵叹了口气,怜惜的道:“你后悔了,是吗?” 霄霆摇摇头道:“不,我从来未曾后悔,即便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日出,最后一次欣赏自然风光,最后一次与你并肩徜徉,我仍然无怨无悔。” 云朵朵落下泪来,难掩凄怆的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跟我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不想效法佛陀慈悲入世、拯救黎民?” 霄霆郑重点头道:“如有来世,我必不负你。但这一世,我唯愿天命有归。” 云朵朵肝肠寸断,半晌方颤声道:“那带我一起吧,咱们两个同生共死。霄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明白吗?” 霄霆轻抚着她的秀发,却是摇头道:“莫要任性,你得为我活下去,一生平安喜乐。” 云朵朵一阵恍惚,再度泪水恣肆。霄霆握紧她的手,勉强笑道:“陪我最后一程吧,去看梦歆大师新铸的神兵。” 云朵朵强抑心头哀婉,蹙眉苦笑道:“夫唱妇随,我既然跟定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霄霆歉意的一笑,挽着她一同返回到舍得禅院。铸炉便安置在往生断念塔后方,此刻但见炉墙高耸,火光冲天,离得老远便觉燥热难当。 霄霆和云朵朵转瞬间已是汗流浃背,对视中各自直是莫名心惊。强忍着热浪走近炉旁,只见梦歆大师襟怀袒敞,身上汗如泉涌,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连连搓手不已。 霄霆心头一凛,疾步上前道:“见过大师,莫非事有不顺,难以重铸天器?” 梦歆大师长叹一声道:“惭愧之至,天器与魔刀已经送入炉中煅炼一整夜,却仍然未被熔化。唉……如今天时将至,神兵却不得出,难道是贫僧罪孽深重,佛祖有心施以惩戒?” 霄霆看到铸炉边上已经立好铸范,斜上方的熔铸出口却未有点滴铁水流出,心中虽觉失望,面上却仍劝解道:“大师不必自责,重铸天器本为逆天而行,有所差池也不出预料。” 梦歆大师自觉愧疚难当,忽然间似有所悟,盯着铸炉喃喃自语道:“是了,昔日大师欧冶子以昆仑玄铁铸剑,煅炼七日七夜而玄铁不熔,最后还是其子青冥舍身投炉,才终于铸出绝代神剑。” 霄霆吃了一惊,连忙正色道:“大师切莫胡思乱想!这等古老传说多数都是杜撰,又怎能信以为真?天器若能重铸自然是好,可若是不能也无须强求,人之生命何等贵重,断不可随意牺牲。” 梦歆大师摇了摇头,满是虔诚的道:“佛友誓愿为天下苍生牺牲,贫僧同为佛门弟子,又如何能甘落人后?佛友珍重之意贫僧衷心感激,但为大义而奉献残躯,贫僧死得其所。” 他说罢合十深施一礼,便要转身向铸炉行去,霄霆心知多言无益,劈手便去捉他的衣袖。 梦歆大师心意已决,袖中早已满布罡风,当下全力一拂荡开霄霆,随即更加速冲向铸炉。 霄霆岂容他轻忽性命,一咬牙如影随形追上,双手齐出擒他两胁。 梦歆大师被迫回身应对,两人各展平生所学,眨眼间已换过十几招,梦歆大师义无反顾,拼斗中竟然不落下风。 霄霆正不由得心生焦躁,晃眼处却赫见一条红影出现在铸炉不出半句话来。 霄霆更加惶怕,忍不住趋前一步,恸声大呼道:“朵朵下来!我答应你不去挑战魔教教主,剩下的时光都陪着你,一步都不离开!” 熊熊火光映照在云朵朵的娇靥上,愈发显得红艳无匹,只听她哽咽着道:“谢谢你霄霆,真的谢谢你,但我不能勉强你违背自己的天命。所以……原谅我的任性吧,我只想跟你一起,一起走到最后。” 她说罢更不迟疑,当即举袖掩面,奋身直跃入铸炉之中! 那晨曦之下的一抹残红在霄霆眼前飞逝而过,无比凄艳的景象深刻入他的脑海,揉挤进他的骨髓深处,哪怕到他的生命尽头,都一直挥之不去! 霄霆啊呀一声大叫,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扑,连连以头抢地,双目中流出的竟已是深红色的血泪,着实痛彻心扉。 梦歆大师更加追悔莫及,噗的一跤坐倒,深藏心间的悲憾再度涌起,霎时令他万念俱灰。 这时忽听铸炉内传来一连串爆燃之声,腾起的炽焰烈光照得天边都好似血一般的红。 誓愿同生共死的痴情终于感动上苍,沉寂整夜的熔铸出口流出汩汩铁水,导入铸范之中,而那铁水的颜色竟是赤红! 梦歆大师强自压下满心悲怆,闭眼合十向上苍祷告。 须臾待铁水流尽,铸范也恰好灌满,隐隐红光遍照四野,盖世刀芒威震八荒。 地藏天器·镇魔长刀,修罗罪锋·琢玉魔刀,终成涤罪天器·镇魔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0章 净宇其四 眼见涤罪天器现世,梦歆大师毕竟如释重负,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去,以火钳将镇魔锋钳入水池之中。 霎时只见白雾翻涌,一池清水瞬间竟被蒸发殆尽,而镇魔锋的红光也隐入刀身内里,正是返璞归真。 梦歆大师热泪盈眶,颤抖着捧起仍然有些烫手的镇魔锋,面向霄霆道:“佛友莫要辜负云小施主的牺牲,便请承接涤罪天器,依天命诛杀魔教教主。” 霄霆仍旧神情恍惚,半晌方重现坚毅之色,起身之际嗓音沙哑的道:“不错……我决不能辜负朵朵,大师请——小心!” 话到中途却陡然变作惊呼,梦歆大师还未及反应,一道绝顶锋锐已然直透后心! 暗金色的戟锋弯曲如蛇,一腔热血喷溅三尺开外,梦歆大师只觉全身筋骨骤然收紧,随即轰的一声摧折如糜,最后关头佛心不灭,奋力将镇魔锋抛出。 霄霆抢上一步握住刀柄,无穷力量登时充满全身,再看梦歆大师脸上隐现欣然之色,就此双眼暝合、溘然长逝。 悲愤之情激涌胸中,霄霆横握镇魔锋,双目之中怒火炽燃,直欲将面前的绝代魔君焚灭。 缓缓抽回长戟,净宇魔王同样盯视着霄霆,语声沉凛的道:“毕竟是来迟一步,涤罪天器仍旧现世,倘若依‘天机’所说,本座此刻便当避你锋芒。” 霄霆牙关紧咬,缓缓摇头道:“你没有那样的机会,今日注定要为遭到魔教戕害的天下苍生偿命。” 净宇魔王鼻中一哂道:“天下苍生?在本座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要本座为蝼蚁偿命?可笑之至。” 霄霆想到风陵渡的王秀才夫妇,想到耄耋村的那群老者和杜郎中,想到大关庄的小九和另外三名献祭童女,想到舍得禅院以梦歆大师为首的一干僧众,尤其想到一生挚爱云朵朵,满心悲悯之下哑声道: “世人深陷轮回,已经逃不脱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这诸般苦业。而你等魔孽不思慈悲救世,反而视天下苍生为蝼蚁,以‘净宇’之名百般荼毒,如此魔心魔行,合当应命天诛!” 净宇魔王略一沉默,淡淡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本来便不该指望你能为我所用。天命……天命若真要诛我,本座又何惧逆天而行,灭法杀佛?” 绝代魔君枭狂如斯,自见不世霸者雄风,净宇魔王长戟抬起,如九幽恶鬼般森厉的声音道:“地冥邪戟·三途渡,今日必将毁灭涤罪天器·镇魔锋。” 体内魔气澎湃激荡,修罗狱火煅炼佛功,霄霆双手握紧刀柄,只觉得无比熨帖,一切爱恨情绪渐归于无,唯余清绝一语道:“天器涤罪,吾锋镇魔。” 不需要更多的试探,双方几乎同时发动,只见两条差相仿佛的白影如惊鸿飞掠,又似电闪雷鸣,眨眼之间至绝佛魔交兵,锵的一声巨响霎时轰掣十方。 天地之间为之一寂,场中漫起狂暴沙尘,猎猎罡风卷动风云,时空都瞬间逆乱。 势不两立之决终见分晓,涤罪天器力压负业法身,佛华圣耀尽化无匹刀劲,竟而殛破邪戟守御之势,正中净宇魔王面门。 踉跄暴退之际,净宇魔王脸上面具已经跌落尘埃,但绝代魔君又岂是浪得虚名?邪戟同时贯穿霄霆胸膛,只是横遭压制之下准头略失,依旧未能致命。 霄霆强忍剧痛蚀心,暴喝声中刀起如龙,便要乘胜追击,将净宇魔王斩杀。 然而错眼一瞬却是如遭雷殛,刀锋生生顿在净宇魔王胸前,瞪大的双目死死盯着对方初现的真容,却不知眼前究竟是真是幻? 剧烈的颤抖几乎已经让霄霆握不住刀柄,声音极度嘶哑的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为何会……” 净宇魔王摇了摇头,似哂非哂的道:“想必采云让你看过本座的画像了,那又何必多此一问?” 霄霆大大一滞,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你怎么会是……他?” 净宇魔王凝声道:“不必怀疑,本座便是你生身之父——岳世泽。” 霄霆脑中一片混乱,下意识的道:“那你为何屠灭岳氏一门,又派人追杀于我?” 净宇魔王冷冷的道:“岳氏一门只有采云真心对我,旁人杀了便也杀了,只可惜本座一时失察,反害了采云的性命。” “而说到你……呵,我的孩儿,你可知你天生便是死克本座的命格?你落草之日本座无端患病,几乎双眼全盲。你满月之日本座外出坠马,险些一命呜呼。你周岁之日本座身份败露,被迫不辞而别。” 霄霆心中一动,脱口惊问道:“什么身份败露?难道说你早有异志?” 净宇魔王冷笑一声道:“你错了,本座当时兢兢业业,只想做个田舍翁而已。可惜魔族皇脉毕竟不容于世,最终唯有证魔一途。” 霄霆想到天机魔王也曾称自己为魔族皇脉,霎那间如坠冰窟,脑中嗡嗡作响,只听净宇魔王接着道:“本座一生命途多舛,皆是由你这命格而起,所以我的孩儿,还要怪本座冷血无情、斩尽杀绝吗?” 霄霆只觉得荒唐无比,不禁厉声道:“虎毒尚不食子,你连禽兽都不如,怎能为人父母?!” 净宇魔王轻描淡写的道:“你饱读圣贤之书,难道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霄霆面容扭曲,刀锋下意识的一颤,净宇魔王面现哂然,陡见威严的道:“我的孩儿,弑父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任你今生如何积德行善,死后也必定要下十八层地狱,所以何不放弃所谓的天命呢?” 毕竟父子天性,霄霆为他气势所慑,脸上更见矛盾挣扎。 净宇魔王心中有数,转而和蔼的道:“放弃吧我的孩儿,你终归是本座的骨肉,是高贵的地冥皇脉,我族我教的万世基业,你同样与有荣焉。”语声轻缓,循循善诱,霄霆也似有所感。 净宇魔王正自面露笑意,却见霄霆眼中神光湛然,分明决绝的道:“你所谓的基业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身负诛魔天命,宁可万世沉沦,也要拖你共赴无间。” 净宇魔王面色陡变,还未及做出任何反应,涤罪天器早已穿心而过! 霄霆更无丝毫犹豫,合身猛撞向净宇魔王,镇魔锋的柄端同样刺穿他的心脏,父子两人一同撞入铸炉之中,终究了却这番善恶因果! 一切俱归虚无之刻,倏见古佛青灯复燃,恍若一场虚空大梦悠悠醒转。 霄霆深吸了一口气,只见帐幔已经打开,面带微笑的斩业法王合十为礼道:“阿弥陀佛,吾徒历尽八苦,终得佛心,可喜可贺。” 霄霆神智渐复,幻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慌忙郑重下拜道:“弟子惭愧之至,多谢师尊点化,只是方才……?” 斩业法王正色道:“为师以梦境试炼,一切虚实参半,至于魔教教主,的确是你生父。” 霄霆心头巨震,一时瞠目结舌,斩业法王则微颔首道:“所幸你已做出抉择,为师也能放心将琢玉魔刀授予你。只是你毕竟身份特殊,原本名讳却不可再用,为师赐你‘啸川’二字,望你好自为之。” 霄霆双手接过琢玉魔刀,沉吟间正待开口,斩业法王已经了然的道:“已故殛空魔王确有一女名唤朵朵,只是听闻其父死讯后伤心过度,当日便呕血身亡了,吾徒不必为此太过介怀。” 霄霆轻啊一声,愈发生出满心惆怅,斩业法王见状一正色道:“天命难违,这便去吧。” 霄霆强自压抑情绪,起身虔诚施礼道:“弟子必定不负重托,今日拜别师尊,他时江湖再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分卷章 结卷感言 本卷《罪锋镇魔》至此完结,可能某些设定比较隐晦,所以在这里补充解释一下: 地藏浮屠并无所谓“天佛涅盘大法”,这一讯息是斩业法王此前装作无意透露给霄霆,以便促成梦境试炼。 试炼的目的有四:其一是通过八苦轮回磨炼霄霆的心性,让他秉持慈悲佛心入世行侠;其二是展露七大魔王的武功手段,以便日后真正对敌时能够得心应手;其三是传授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让霄霆煅炼魔体成就圣功;其四是确认霄霆在知晓自身魔族身份之后,仍能坚定的站在正道一边。 另外还有一个隐喻,涉及贯穿主线的神兵——涤罪天器·镇魔锋,镇魔锋是由地藏天器·镇魔长刀和修罗罪锋·琢玉魔刀合铸而成,镇魔长刀代表的是本书后传《神州镇魔录》,而琢玉魔刀代表的则是本卷《罪锋镇魔》。 事实上本书最初的构思只有本卷而已,开始的分类也是短篇小说,无奈短篇编辑组不感兴趣,双更一周没有任何反馈,最后转回武侠编辑组,次日即收到签约站短。 《神州镇魔录》这本书其实最开始已经写到接近四十万字,但行文风格太不适合如今的网络平台,所以本人将其全部删除,相当于镇魔长刀的碎裂。 但对应的行文风格将挪移至本书,故事也接续至本卷《罪锋镇魔》之后,正如将镇魔长刀的圣气转移至琢玉魔刀,终成本书《罪锋镇魔行》。 当然,整个故事中还有一大段空白需要补充,但那都是后续的事了。目前本人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神州镇魔录》,至于《罪锋镇魔行》毕竟只是梦境中的产物,只适合拿来追梦,后续有余暇再继续写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1章 义葬豪士 时值傍晚,暮气四合,因为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显得格外湿冷。 远方官道上走来一位背负宝刀的白衣青年,但见他相貌英挺、气态沉凝,周身隐现一派凛冽锐气,正是自地藏浮屠艺成出山的岳啸川。 看到天空中依旧阴云密布,岳啸川紧了紧身上的雨披,加快脚步进入前方的曲沃城。 这座城池历史极其悠久,曾为古晋国都城,所谓“武公据之以兴晋,文公依之而称霸”,正是天府雄风、三晋重地。 向街边小贩问明了客栈的位置,岳啸川便即前往投店,孰料一路走到长街末尾,却赫见青石牌坊道:“恩公千万稍安勿躁,如今净宇教势大,连官府都买他们的面子。这次马庄主阖家遭难,最后还被安了个通匪的罪名,官府胡乱往上面一报,这滔天血案便揭过去了。” 那江湖客听罢更恨得咬碎钢牙,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净宇教荼毒武林、戕害百姓,如今竟然肆无忌惮到连官府都不敢管了?呸!什么‘净宇’,私底下谁不叫他们魔教?欺世盗名,以此为最!” 那员外更吓得面如土色,费尽气力拉着他重新坐下,连连拱手道:“恩公息怒啊,如今范八爷他们的八荒御武寨都被灭了,天底下还有谁敢跟净宇教作对?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那江湖客仍是忿怒难平,咬牙厉声道:“正道倾颓,但侠义还在,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真没人主持公道。哼!净宇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以后走着瞧!” 他这时心下愤懑,捞起酒壶便一阵猛灌,那员外体谅他的心情,一面细心劝慰一面招呼小二重新上酒。 那江湖客又饮了两口,蓦地却双目怒睁,酒壶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两手抓着喉咙嗬嗬嘶叫不止。 那员外大惊失色,赶忙上前照护,同时急切的道:“恩公!——恩公你怎么了?” 那江湖客却听不到了,七窍中都流出污血,就此两腿一蹬,一命呜呼! 那员外啊呀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时之间便溺齐流。 其他食客眼见出了人命,忙不迭的各自走避,岳啸川心念电转,也起身退到暗处继续观望。 这时只见一名相貌阴鸷的汉子走出后厨,三角眼盯着那员外,嘿嘿冷笑道:“鄙人给韦老爷请安,代表神教恭祝你阖家康泰、长命百岁。” 那员外大大一滞,嘴唇哆嗦着道:“你是……净宇教的人?” 那汉子点点头道:“鄙人觍任神教巡查,绝不容许有任何不利神教的言行,于是韦老爷的恩公只好去阴曹地府喝酒了。” 那员外愈发惶恐,哭丧着脸道:“这位巡查明鉴,小人绝对没有诋毁贵教啊!” 那汉子嗯声道:“所以韦老爷才能留住性命呀,不过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毕竟跟这名诋毁神教的妄人有勾连,所以该怎么做很明白吧?” 那员外赶紧道:“明白明白,小人自愿捐出一半家产给贵教,衷心盼望贵教兴旺发达。” 那汉子皱了皱眉,淡淡的道:“一半啊……韦老爷你确定吗?” 那员外察言观色,期艾着道:“一半还不够吗?那巡查的意思难道是……” 那汉子微笑道:“你猜对了,我全都要。” 眼见那员外面色惨变,他又慢条斯理的道:“韦老爷可以先考虑考虑,我等着。” 那员外心下挣扎,虽然自知性命要紧,却又不想放弃万贯家财。 那汉子看他半晌不答,似乎也生出些不耐,于是干咳一声道:“韦老爷不想破财免灾,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是跟马孟尝一样吧。” 那员外猛的哆嗦了一下,想到先前白马山庄灭门的惨状,终于还是屈服道:“小人不敢,小人情愿献出全部家产给贵教,祈求贵教饶我一家老小性命。” 那汉子欣然道:“这便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海阔天空,韦老爷的确懂得审时度势。” 那员外听他用自己先前的话来调侃自己,心头更痛得好像在滴血,那汉子也不多言,押了他便扬长而去。 一众食客见事情告一段落,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哪还敢再有半句议论,结过账便各自回房去了。 少顷有仵作前来验尸,当场定了饮酒暴毙,拖那江湖客去乱葬岗一丢了事。 岳啸川看罢事情始末,心中也十分愤慨,只恨对方下给那江湖客的毒太过猛烈,竟无暇以师门解毒丹解救。 至于那员外虽然遭了池鱼之殃,但好歹阖家性命无碍,眼下毕竟形格势禁,倒不必强行干涉。 及至中夜时分,一条矫捷人影悄然出现在乱葬岗,没费多少功夫便寻到了那江湖客的尸身。 来人自然便是岳啸川,轻叹声中拔出那江湖客的佩剑,不一刻便挖好一座墓坑,又小心翼翼将他安葬了进去。 可惜的是与那江湖客只有一面之缘,既不知他的姓名,也不知他的出身。岳啸川踟蹰片刻,终是在切好的木牌上刻下一行字迹—— “江湖豪士,不畏邪恶,壮烈捐躯,流芳千古——后继者岳某敬立。” 刻罢将木牌插在坟头,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岳啸川正待返回客栈,忽然间却又心中一动。 那悬首青石牌坊的两人,其中一人是附近白马山庄的庄主马孟尝,其人一向仗义疏财,足可称得上一名豪杰。 另一人的来头却比他更大,听起来正是八荒御武寨的八位寨主之一,人称“傲雪桀锋”的范鲲鹏。 此人在八位寨主中虽只行末,但一手五行剑绝技出神入化,净宇教多名魔头丧在他手,可谓恨之入骨。 八荒御武寨盘踞太行、称雄河东,虽然也隶属黑道,行事却远比净宇教光明磊落。 尤其此刻同仇敌忾,岳啸川更对范鲲鹏生出同情之心,再加上那位马孟尝的缘故,又怎能坐视这两人的头颅继续示众? 岳啸川主意已定,趁夜返回城中,直奔先前那座青石牌坊。 这时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偶尔还传来几声闷雷。 长街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雨水滴落溅起的涟漪,别见一派清幽静谧。 岳啸川来到牌坊前面,正待攀援而上,将两人的头颅取下。 此时却忽听一声冷笑入耳,紧接着四周一阵飒飒风响,竟有十几名黑衣人自隐蔽处跃了出来。 岳啸川心头一凛,背靠牌坊观察形势,只见那些黑衣人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 领头一人正是先前在客栈中遇到的那位“巡查”,只听他又发出一声冷笑,负手而立间满面倨傲之色,分明已是成竹在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2章 血手黑煞 隐约觉察对方似已结成某种阵势,岳啸川虽然艺高人胆大,却也没有掉以轻心,只是沉声道:“深夜还能在此守株待兔,魔教御下之严的确名不虚传。” 那位“巡查”见他并无丝毫慌乱,毕竟也收敛了几丝倨态,上下打量间微颔首道:“今日我见过你,看来果真是神教的敌人,你跟范八到底有何瓜葛?” 岳啸川冷冷的道:“想知道我的来历,你不妨先报上姓名,我刀下还未收过无名之鬼。” 那位“巡查”仰天打个哈哈道:“好狂的口气,那便让你做个明白鬼,我乃神教巡查,‘血手黑煞’郁必谐。” 岳啸川微哂道:“玉辟邪?倒真是个好名字,只可惜与你的人品不配。” 郁必谐呸声道:“泼贼还敢逞口舌之利,我看你多半是八荒御武寨的余孽了?” 岳啸川摇头道:“你错了,八荒御武寨中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郁必谐微讶道:“哦?那你是受过马孟尝的接济?” 岳啸川依旧否认道:“并没有。” 这下郁必谐可糊涂了,咂咂嘴道:“那你是灌多了黄汤,大晚上闲着没事干,想把这两颗人头拿回去熬汤醒酒?” 岳啸川一正色道:“英雄豪杰死不瞑目,我等同道中人岂能坐视,自然要好生安葬。” 郁必谐愣了愣,嘿嘿冷笑道:“好个同道中人,那我正好送你去跟他们一道,免得黄泉路上太过寂寞。” 他说罢便撮唇发出一声厉啸,那十几名黑衣人立刻一拥而上,各持兵刃向岳啸川身上招呼过来。 这些黑衣人所用的兵刃或长或短、或轻或重,进退攻守都极有法度。互相之间呼应紧密,招式配合异常娴熟,虽无一人可称高手,战力却着实不容小觑。 岳啸川初出茅庐,不欲过早显露锋芒,于是也并未拔刀,只以徒手沉着应对。 郁必谐却道他是仓促之下不及拔刀,哂然之余又高叫道:“弟兄们都下死手,今晚做了这泼贼,以后半个月都不用值夜。” 一众黑衣人闻言更加抖擞精神,短刀飞斩,长矛突刺,大斧狠劈,重锤怒砸,招招都不离岳啸川周身要害。 如此缠斗片刻,岳啸川渐渐发觉对方的攻势竟有些熟悉,蓦地想起梦境试炼中的金俑棋阵来。 这一来他心下有谱,须臾便觑出阵势关窍,应对也愈发游刃有余。 一众黑衣人使出浑身解数,却始终奈何不了岳啸川分毫,各自也禁不住生出焦躁之心。 郁必谐旁观者清,赶紧出声喝斥道:“弟兄们不要乱了阵势!天机神王的法阵精奥莫测,这泼贼就像如来佛手心里的孙猴子,凭他多大本事也逃不出来。大伙儿都给我加把劲,做了他人人赏银百两。”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众黑衣人更加都杀红了眼,攒刺劈砍莫不使尽全力。 岳啸川乐得以逸待劳,封挡驱避看似险之又险,实际却是大有余裕。 如此又斗了几十招,一众黑衣人体力虚耗,多数已经是气喘吁吁,再难保持阵势圆转。 岳啸川暗道凡人毕竟不及金俑坚固持久,眼下既然敌势已弱,自己合该冲阵将军了。 心中主意已定,岳啸川便觑准时机,径以空手入白刃之法夺下一口单刀。之后唰唰唰三刀快斩,霎时只听得连声惨叫入耳。 三名黑衣人颈间热血飞溅,当场扑地完纳劫数。余下的黑衣人见状大惊失色,阵势也愈发不成体统。 岳啸川对这班净宇教的爪牙殊无留情之意,心中默念一声天佛赦罪,单刀挥舞带起一片血雨,眨眼间已将之斩尽杀绝。 郁必谐全没料到岳啸川的能为竟强悍如斯,等他反应过来时所有手下皆已命归阴曹,这下可由不得他心胆俱裂,连句场面话都无暇交待,转身拔腿就跑。 岳啸川岂容他脱逃,便即腾身追上,孰料此时猛听一声尖叫传来道:“当心暗器!” 岳啸川登时一凛,耳边陡听嗤嗤风响,竟是几十道细小寒芒由郁必谐背心激射而出,带着幽幽乌光直奔他面门而来。 岳啸川暗叫一声好险,百忙间拧腰偏头一让,那一蓬寒芒擦着他的鼻尖掠过,明显还能闻到一股腥味,上面分明淬有剧毒。 郁必谐自知能为不及岳啸川,保命的杀手锏也告失效,一时直恨得牙根发痒。 转目恰见到一名蓬头垢面的小乞儿缩在左近,方才也正是他喝破了暗器机关,郁必谐心中着实恚怒难平,暴喝一声疾扑而上,举掌便要将那小乞儿击毙。 所幸岳啸川轻功超卓,猛一提气赶在他前面,接着回手一刀霹雳怒斩。 郁必谐识得厉害,只能暂避锋芒,虚晃一招闪身飘退,双掌平举在胸前严阵以待。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只见他掌心赤红如火,必是练了什么奇异掌力。 果然此时又听身后的小乞儿道:“大叔小心,这血手黑煞有两门绝技,一门是无影无踪的黑煞神针,另一门便是这剧毒血手印。” 郁必谐闻言又气又恨,怎料自己的底细竟被一名不起眼的小乞儿叫破。 岳啸川也心生感激,微颔首道:“多谢小兄弟提醒,你且躲远一些,免遭池鱼之殃。” 那小乞儿并不啰嗦,道声晓得便拔步跑走。 郁必谐怪眼一翻,冷笑着道:“好个泼贼,居然是深藏不露,连我都着了你的道。哼……你到底是哪门哪派,背后又是何人指使,居然敢跟神教作对?” 岳啸川淡淡的道:“我不仅要对付魔教,还要斩杀魔教教主,至于我究竟是哪门哪派,你却不必知道了。” 郁必谐登时一滞,随即仰天笑道:“好泼贼,连哪门哪派都不敢说出,凭你也配挑战教主?” 岳啸川不想跟他废话,单刀一探沉声道:“有何本事尽展吧,否则魂归地府再来怨叹便迟了。” 郁必谐呸声道:“泼贼少要卖狂,我乃魂殇神王亲传弟子,杀你易如反掌,还是你去跟阎罗王报到吧!” 心知此番难得善了,郁必谐索性鼓起余勇,掌中带起一片红光,向着岳啸川猛攻而来。 岳啸川冷哼一声,单刀舞动好似银蛇乱闪,径与郁必谐战在一处。 郁必谐虽然能为不及,但血手印蕴藏剧毒,带动的掌风也腥气逼人。 岳啸川不敢大意,脚下暗踩八卦迷踪,始终与对方保持距离。单刀进手则势若雷霆,回防守御又滴水不漏,全不给郁必谐可趁之机。 郁必谐徒然攻势威猛,场面上却落于下风,想要脱身更是痴人说梦。 岳啸川刀舞连环,飒飒刀光将郁必谐完全笼罩其中,蓦地只听嗤啦声响,郁必谐胸前的衣衫已被刀锋划开一条口子,登时血光迸现。 郁必谐闷声惨哼,自知久战之下有败无胜,念头数转间把心一横,暗自提运十成功力。 掌中红光愈发炽烈,刺鼻腥风漫卷周遭,郁必谐正是孤注一掷,狂吼声中双掌齐出,一道赤红漩涡怒卷向岳啸川。 岳啸川不敢强撄其锋,单刀一晃闪身飘退。郁必谐已经拼上全力,岂容对方稍有喘息,咬紧牙关追袭而上。 赤红漩涡更加磅礴激涌,猎猎罡风刮起一片雨幕,将他全身包裹在红雨之中,委实诡异绝伦。 岳啸川心知那雨水里也蕴含剧毒,不由得脸色一变,索性转身疾掠而去。 郁必谐精神猛振,又岂能不乘胜追击,脚下一点欺身直进,剧毒血手印便要对着岳啸川背心击落。 此时岳啸川已奔至那青石牌坊前,倏见他飞起一脚蹬在石柱之上,接着身形逆势鱼跃而起,恰好翻过郁必谐头顶。 郁必谐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双掌击空之际后颈猛的一凉,定睛处已只余冲天血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1章 净宇一灭净世尘 春寒料峭,四野山间尽覆白雪,格外透出一片冷意。寒风中似挟裹着无穷肃杀,送来隐隐铿锵交鸣之声,以及阵阵淡淡的血腥气味。 峰也当在四五十斤。两人虽未说话,却都死死盯着对方,眼看一场龙争虎斗即将爆发,却忽听一人慢吞吞的道: “停,住手,收家伙,坐下跟我一起念:‘老金,猛虎下山;老铁,风摆扬柳;老金,开天辟地;老铁,举火燎天;老金,黑虎掏心;老铁,如封似闭……” 敢情发话的是那一直未曾开口的黄脸和尚,只见他仍然眯缝着眼,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嘴里却不停的报出一个个招式名称。 大号光头——金罗汉和精瘦和尚——铁韦驮都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异口同声的道:“死黄脸奸给我闭嘴!!” 黄脸和尚——铜菩提微微挪了挪身子,不以为然的道:“你们两个烦不烦那,每次开打都是那几招,佛爷我看都看烦了,与其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用嘴说来得干脆。” 金罗汉和铁韦驮各自哼了一声,金罗汉一边收刀一边向铁韦驮作势道:“要不是顾着兄弟情义,洒家早一刀劈了你个铁猴子,管保让你小子跑不了” 铁韦驮则慢慢将链爪围回腰间,同时冷笑着道:“省省吧死胖子,本公子要使出压箱底的绝技,你个死胖子充其量就是一只靶子,打完就变筛子。” 金罗汉嘿嘿一笑道:“压箱底的绝技……你以为学人家用的兵器人家就会注意你了?——洒家劝你还是赶紧改回用你那根金箍棒吧,不然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下似是当真触到了铁韦驮的痛处,只见他顿时窘得面色酱紫,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杀千刀的死胖子,本公子我是懒得揭你,要不是你乱定赌约,咱们兄弟三个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金罗汉立刻噎住,不甘心的嘟哝道:“反正不过是当三十年秃驴嘛,三十年一过,你铁老弟不照样是一条好汉……”他这态度倒是好了不少,至少“铁猴子”升级为“铁老弟”了。 铁韦驮依旧忿忿不平,咬牙切齿的道:“三十年!你知不知道三十年能品尝多少美味佳肴,享受多少绝色佳人,打败多少……” 暂且休提这位仁兄如何抓狂,这里先不妨简单交待一下,原来这三人早先皆是江洋大盗出身,贵姓分别为金、佟、铁,至于名字则都已经不可考了。 就在十年之前,这三人突然造访少林寺,执意要求出家修行,但偏又说明只出家三十年,期满便要还俗。寺内住持通明大师本来不愿接纳,但禁不住三人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只好将他们都收作弟子。 但当要为三人取定法名之时,却又出了一件趣事,三人皆言自己已经取好了法名,金某人法号天灾、佟某人法号天难、铁某人法号天祸,通明大师虽嫌不雅,但见他们竭力坚持,也只好听任他们自由。 通明大师因为他们出身大盗,入寺之后亦不见有什么诚心修行的举动,遂也对他们彻底死心,尤其武学方面大抵只传授一些初入门的粗浅功夫,以防三人挟技自恃。 不料这三人虽说脑子里都缺根筋,但他们武功底子既不错,又兼穷极无聊卖力苦练,竟都在这些粗浅功夫上练出了些门道。 金某人精于沉猛刚劲的罗汉拳,佟某人精于灵活机变的菩提腿,而铁某人则精于以巧制胜的韦驮掌。三人仗着这点“绝技”大肆欺压后辈小僧,久而久之竟成了寺中霸王,着实令人头痛不已。 其后魔孽荡涤江湖,少林寺亦遭波及,三人遂加入抵抗魔祸的群侠行列。江湖中人听到他们的法名皆忍俊不禁,亦使得通明方丈尴尬莫名,于是便为他们取了金罗汉、铜菩提、铁韦驮的诨号。 自此三人便不再用法名行走江湖,数年来虽然因为艺业不精并未立下奇功,但是倒也福运亨通,个个毫发无伤,算得上三位“奇人”,这金罗汉、铜菩提、铁韦驮的诨号便也越叫越响了。 闲言表过,书归正传,且说铁韦陀滔滔不绝的一番抱怨,金罗汉终是忍无可忍,便瞪着牛眼讥讽道:“铁猴子你有完没完,佳肴也就算了,至于佳人,啧……难道你还真想娶了人家苏大美女做老婆?” 铁韦驮闻言险些背过气去,还好一边的铜菩提趁机劝解道:“算了算了,大事为重、大事为重,咱们现在镇守大后方,承担着围捕叶行歌的重责,连樊飞都说武林的未来全要仰仗咱们。” “这样的关键时刻,咱们应该保存实力、沉着应战,千万不能自毁长城,让叶行歌拣了现成便宜,等大事了结再处理自己的事情也不迟嘛。”金罗汉也自知失言,赶忙附和着道: “说得没错,眼下武林中恐怕只有樊飞那小子慧眼识珠,知道咱们三兄弟天生是当武林皇帝的料,提前巴结咱们,不然这样坐镇后方、全权负责的大任,怎会请咱们来承担?” “将来咱们兄弟要是作了武林皇帝,别人先不管,樊飞定要分一个文丞武相之类的职位给他。” 铁韦驮似是对他们口中的樊飞颇不感冒,脸上已现出一片鄙夷之色,铜菩提见状又安慰道:“铁老弟淡定,是人家的终究是人家的,连岳啸川都乖乖的放了手,你铁老弟还不纯粹是牛粪都做不得?” “这样好啦,等咱们捉了叶行歌,就从老秃驴那里再敲几两银子下来,即便进不了长安群芳院,至少也要带你铁老弟去乔家庄芙蓉大姐那里好好乐一乐……” 他不安慰还罢,这一安慰韦驮倒真翻翻白眼背过气去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们这两头蠢驴木马哪能体会到本公子心里的苦啊…… 叩关峡,本来洁白无瑕的雪地之上此刻却是血迹斑斑,间或还能发现几具倒卧的尸体,而紧张的追逐却仍在继续。 追逐的一方人数越来越少,而被追逐的一方则脚步越来越慢,战,既不是追逐者的目的,也不是被追逐者的愿望,却是双方都无法逃避的结果。 转瞬之间,被追逐的魔王奋起余力,强横的攻势之下,又是一片残酷的血雾和生命的流逝,然而,依旧无人退缩。 关口之前,雪地之上,一口长剑笔直挺立。剑柄雕成一条蟠龙的形状——剑首龙尾、剑铗龙身、剑格龙爪、剑簧龙首卡在剑鞘之中,整条蟠龙威武异常、霸气天成、栩栩如生。 长剑之侧,寒风之中,一名剑客卓然肃立。一身青袍随风飘荡,玉石般精致的年轻脸庞,表情虽然沉静平和,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片悲悯之色。 魔王腾身逼近之际,剑客的手也随之而动,一片深蓝色的光芒之后,长剑已经稳稳在握,而魔王却被迫停下了突围的脚步。 魔王——叶行歌,烜赫一时的净宇教主,如今落魄的末日枭雄,虽然已经年逾不惑,却仍然丰神如玉,身上一件月白长袍染满了敌人的鲜血,却更衬出一抹霸戾的色彩。 右手执一口长剑,左手臂弯中竟还揽着一名小小女童,那女童不过四五岁光景,却生得极为娇美可人,好似粉妆玉琢一般,光洁娇嫩的颈上还挂着一只白玉制的长命锁。 魔王与剑客相对而立,追逐者也自身后围了上来——残酷的搏杀吞噬了太多生命,他们如今竟也只余下两人而已。 年纪大一些的是长白薛氏雪沃山庄的二庄主、薛继业的二弟、天罡神剑薛继祥,但见他身形魁梧、面相粗犷,着一身玄色劲装,手执成名佩剑,双眼紧盯着魔王的背影。 年轻一些的则是当今丐帮帮主管千里的独子——毒龙丐管鸣邛,他虽是一身乞丐装扮,却掩饰不住眉目间的傲气,只是这傲气中还带着隐约的邪气,让人看了颇不舒服。 管鸣邛手中握着一支绿竹杖,背后还负了一口单刀,此刻正在微微喘息——紧张的追逐和搏命的缠斗之下,他与薛继祥的根基差距已明白无误的显现了出来。 身陷包围之中,只听叶行歌冷厉的声音道:“非凡神龙实力不差,但想要阻挡本座,恐怕还略略不足。本座一向惜才,你若肯弃暗投明,本座可饶你不死。” 青袍剑客尚未回答,管鸣邛已抢先呵斥道:“好狂妄的叶行歌!你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居然还在这里痴人说梦!樊飞略略不足,那再加上我和薛二侠呢?” 叶行歌并未回头看他,反而极尽轻蔑的道:“丐帮的小狗,凭你的层次还不配跟我面前之人联手,若非是他出现,你现在早已是一具伏尸了。” 管鸣邛险些气晕,一挥杖便要作势扑上,此时却听旁边的薛继祥沉声道:“少帮主不可上当!他不过是在挑拨离间,欲图各个击破我等罢了。” 管鸣邛心下一惊,只能强压怒气,叶行歌则仰天一笑,随即振声道:“一招之间,本座必取尔等一人之命,且自求多福吧!” 话音方落,但见魔王振剑暴起,眩目的光华撒出剑影重重,飘渺间竟不知剑锋指向何处。而也就在同时,青袍剑客亦展臂出剑,深蓝色剑光划过一片虚无,径直穿透剑影直袭魔王心口。 电光石火之间,但闻一声铿锵锐鸣、一声划刺闷响、以及一线稚嫩尖叫,一招既过,结局已见分晓—— 青袍剑客手中的长剑已被震开两丈之外,孤零零的插落雪地之上,鲜血自他右肩上涌出,瞬间便染红了半幅衣衫。薛继祥依旧神色冷肃,身形也似未动过,但他的剑锋之上却赫然透出新鲜的血迹。 管鸣邛身形已暴退数丈,脸上虽然还仍残留着骇异之色,本身却好似毫发误伤。叶行歌长剑在手,神情依然冷傲,但心口处却已缓缓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尖叫,来自于叶行歌怀中的女童;锐鸣,是被震飞的深蓝长剑;闷响,则是留在青袍剑客肩上的伤口。 “净宇教主实力不差,但想要取樊某的性命,恐怕还略略不足——樊某一向惜命,你若肯束手就擒,樊某当不再拚死为难。”清朗的声音,透出一派潇洒自信,以牙还牙的话语,却是胜负最好的证明。 叶行歌忽而松手弃剑,急速点了心脉附近的几处大穴,心口渗血也因此暂时停止。他怀中的女童则颤抖着伸出小手,似是想为他盖住伤口,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阻止了。 那女童脸上蓦地流下两行清泪,看来着实令人怜惜,只见她将目光投向樊飞,其中尽是乞求之意。樊飞微微一滞,却马上恢复如常,转而向薛继祥一抱拳道:“多蒙前辈配合,在下幸不辱命。” 薛继祥连忙还礼道:“惭愧,终究还是伤了少侠,望少侠莫怪。”樊飞洒然一笑道:“在下岂敢怪罪前辈,这一剑本来恰到好处,受伤不过是在下修为不足的缘故罢了。” 管鸣邛此时只如身陷云里雾里,方才他全力躲闪叶行歌的剑光,根本未曾看清发生何事,但他一向性子倨傲,却也拉不下面子来询问。 此时只听叶行歌冷笑着道:“好剑法……好胆识,燕行天布此一剑等我,倒真是煞费苦心——唔……” 说话间终于再也撑持不住,弯腰剧烈咳嗽起来,而他心口的鲜血也因此加速涌出,骇得她怀中的女童一时之间几乎哭成了泪人,徒劳的挣扎着想要帮他,却依旧被他所阻。 管鸣邛见状酸溜溜的道:“樊飞老弟真是好手段,平日里虽然深藏不露,但这一下力擒净宇魔王,丰功伟绩看来是可以名垂青史了。” 樊飞淡然一笑道:“少帮主过誉了,魔王并非伤于在下之手,而是伤于他自己之手,在下只不过顺势而为罢了。”管鸣邛不明就里,瞠目间却听叶行歌沉哼道: “好……好计策……一个甘冒奇险力敌本座攻势,一个疾如鬼魅奇袭本座软肋,当真配合得天衣无缝。哼……苑昆仑的穿云破石、通法的拈花指、太玄的荡魔一气……这伤势终究还是没能撑过去……” 管鸣邛算是略略听明白了,原来叶行歌方才那一剑应是直取樊飞,而樊飞却并未躲闪,反而是勉为其难、以硬碰硬,迫得叶行歌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而就在同时,薛继祥也刺出了汇聚毕生修为的雷霆一剑,叶行歌本拟首先格毙樊飞,而后再应对薛继祥的攻势,不料樊飞这一剑之强之险竟远超他的预料,而薛继祥这一剑之快之猛则更令他大骇于心。 错算之下已失先机,他只能尽力挡开樊飞的攻势,同时在千钧一发之间闪过薛继祥的剑招,而过度运动真力也直接导致他一直隐忍的旧伤完全爆发。 如此一来他心脉已受创极重,微一动作便是锥心之痛,显然是无法再战了。而也正因为樊飞的极险与薛继祥的极烈,天罡神剑终究还是误伤了樊飞,双重重击之下,樊飞的右臂此时也已经抬不起来了。 既然已明白事情原委,管鸣邛登时心中大定,跟着便冷哼一声道:“叶行歌,胜负已分,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管某人担保不伤你的性命。” 叶行歌勉力拿住身形,闻言冷冷一哂道:“废人一名,恬不知耻……咳……你根本不配与本座说话!……” 管鸣邛不怒反笑,意态悠闲的道:“骂吧骂吧,管某人生来大度,也不与你计较。只是叶大教主你此刻连真力也动不得,活脱脱废人一名,居然还有脸奚落管某人,恐怕才真是恬不知耻吧?” 叶行歌此刻虎落平阳,心中那份屈辱正是无以言表,他怀中的女童虽然泪眼婆娑的想要帮他,却是不知该从何帮起,只显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怯弱模样。 忽然间只见她举起罗袖擦擦眼泪,对着薛继祥呜咽道:“薛伯伯……你告诉倩儿……爹爹对你那么好,你……你今天为什么要追杀爹爹,追杀倩儿……” 萧瑟寒风之中,娇嫩的童音虽然断断续续,却一字字清晰的传入薛继祥耳中,薛继祥只觉心内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管鸣邛冷眼旁观,不咸不淡的道:“是呀,叶大教主对薛家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薛三爷一家杀剩一个闺女、薛五爷一家杀剩一个儿子、连薛老大最宝贝的闺女也被逼去给秦副教主做了十四夫人……” “啧……人家叶大教主都思谋好了,薛家四位爷还真都没绝了后人,薛二侠您要再跟叶大教主身边混个十几年,叶大教主保不定还能把他怀里这闺女嫁给您家薛三少呢。” 这管鸣邛本来就以人损嘴刁闻名,刚刚又憋了一口闷气,这时精神一松,一张嘴一席话说得要多顺溜有多顺溜,却字字都将薛继祥激得恸断肝肠。 管鸣邛话音甫落,薛继祥已是怒发冲冠,手中天罡神剑霍地扬起,剑锋直指向叶行歌的头颅。那女童倩儿吃他这一吓,脸上凄楚畏惧之色更甚,哪还敢再多说半个字? 薛继祥强压怒火,却仍是咬牙切齿的道:“樊少侠,燕先生授我二人这一剑之时,有无说过必须活擒叶贼?” 樊飞目光扫过叶行歌父女,又看了看薛继祥,终是轻叹道:“前辈息怒,叶行歌罪大恶极,天下欲取其命者不知凡几。依在下之意,还是应将他擒回公审,给天下群雄一个交待更为妥当。” 薛继祥怒目依旧,冷冷接口道:“那就是说燕先生并未要求活擒了?”樊飞为之默然,管鸣邛却一皱眉道:“薛二侠,容晚辈我说几句话如何?”薛继祥沉哼一声道:“少帮主但说无妨。” 管鸣邛嘿然道:“那晚辈我就直言了,这叶行歌是净宇教的头号人物,杀了他可是大功一件。薛二侠要报仇咱不拦着,但所谓见者有份,薛二侠也不能把晚辈我和樊飞老弟视若无物不是?” 薛继祥闻言一愣,心中颇不是滋味,自己本来一心只想报仇,不意倒成了旁人眼中的争名抢功之辈,沉吟片刻终是正色道:“那依少帮主之意又当如何?” 管鸣邛看看已如待宰羔羊的叶行歌,嘿嘿干笑着道:“依晚辈我的意思嘛……咱们三人一起刺死叶行歌才算公平,至于小妖女就随便薛二侠炮制,薛二侠意下如何?” 薛继祥一时难以决断,又将目光投向樊飞,樊飞却淡淡的道:“在下责任已了,此间但凭前辈处置,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只见他左手一伸,一道无形潜力卷向方才被震飞的深蓝长剑,长剑立时伴着一声龙吟倒飞回他手上——这口剑材质特殊、非金非玉,剑身呈现一片清澈的蓝色,还散发着阵阵森寒之气。 樊飞锵的还剑入鞘,又看了叶行歌父女一眼,这才默默的踏雪离去。管鸣邛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挠挠头嘿嘿一笑道: “这樊飞老弟还真是古怪得紧——咳……薛二侠明鉴,实际也不是晚辈我想争什么大名头,毕竟凭晚辈我这点能耐,就说是叶行歌给我杀了,怕也没多少人会信……” “但长白薛家和我丐帮都是武林大豪,谁也不想丢了面子,要让人家说晚辈我和您薛二侠您一起追来了,结果您一人击毙了叶行歌,晚辈我却干看着,这可不太好听那。” 薛继祥尚未回答,一旁的叶行歌已忍不住冷笑道:“好个恬不知耻的虚伪小人,咳……管老头勉强也算个人物,却养出这等……咳……小人……” 他此刻真气紊乱,周身如遭蚁噬,尤其心脉之前已连遭重击,而今伤势爆发之下更是血流不止,所以这几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咳得不成样子了。 管鸣邛脸不红气不喘,口中狠呸一声道:“我说叶大教主你就消停点吧,别我们还没动手你就先咳死了——不然这样吧薛二侠,人还是给您来杀,不过别人要是问起的话,呵……” 薛继祥面现不豫之色,勉强点头道:“薛某明白了,少帮主大可放心。”管鸣邛打个哈哈,抱拳为礼道:“那就多谢了,薛二侠您也别太介怀,晚辈我这都是为了丐帮的面子啊。” 薛继祥不再理他,径自向前跨出一步,霎那间已是杀气逼人。叶行歌则冷冷一笑,双眼直视着他,殊无半点惧色。 倩儿一双泪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实在弄不懂一向亲近的两人为何会落得势不两立,她柔弱的小身子紧缩在叶行歌怀里,在寒风中便如一片落叶般轻轻颤抖着。 薛继祥看看瑟缩的倩儿,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温暖,接着轻轻一叹道:“叶行歌,你多行不义,如今祸及妻女,到底悔也不悔?” 叶行歌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满面激愤的道:“薛继祥,薛氏一门四宗,如今毫发未伤者几何?你妻女尽落我手,我可曾稍有为难?你子曾刺杀于我,我又可曾追究于他?” 薛继祥神色一滞,一时无言以对,偏偏倩儿亦抽泣着道:“薛伯伯……爹爹告诉过倩儿,说他当初行走江湖的时候,跟您就是生死之交……您甚至能算作是他的半个师父。” “爹爹还说过……凤儿姐姐跟倩儿将来也是好姐妹,要倩儿一定要敬爱凤儿姐姐……他还说倩儿若是个男孩儿就好了,那样就能跟您做对亲家,咱们两家世世代代都是铁打的交情……” 童言稚语,虽然断断续续,也没有什么条理,却字字皆是真情实意,薛继祥听得心头剧颤,竟自有些茫然。 管鸣邛见薛继祥神色松动,心中不由得也一阵紧张,转念间便即沉哼道:“多嘴多舌的臭丫头!找死——” 说罢但见他手中竹杖一挥,一条青影已向倩儿身上飞射而去,错眼一瞬间觑得分明,那赫然是一条剧毒的一丈青! 雪花慢慢飘落,樊飞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脸上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忽然只见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目光直盯向远处驰来的一条人影。 来人身形腾跃、奔行似电,走近才看清他着一身略显暗淡的灰色袍衫,满脸浓髯遮蔽了本来的面目,背上则负着一口钢刀。 刀鞘为玉制,隐隐可以看到内里窄长的刀身,刀身既无血槽亦无刀锋,像是一件并未完成的刀坯——与其说这是一口用来杀人的兵器,还不如说是用来观赏的艺术品来的得当。 然而这口“琢玉”宝刀,却是江湖中不折不扣的、令人闻名丧胆的利器,而它的主人,则被称为“刀魔”。刀魔看到了樊飞,奔行的脚步终于停下,短暂的对峙之中,只听刀魔寒声道:“人呢?” 樊飞神色坦然,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道:“你不应该来。”刀魔却已自他话语中觑出了端倪,当即沉声道:“所以他还没死?”樊飞轻轻一叹道:“即便他还没死,你又打算如何?” 刀魔不再多言,霎那间只见他拔步直冲而上,迅若奔雷般欲图越过樊飞。樊飞果断出剑,一片蓝芒卷向刀魔双腿——他的左手同样可以用剑,或者说,同样可以用得很好。 刀魔被迫旋身下落,眼中隐现怒意的道:“闪开!”樊飞剑横当胸,凛然轻叱道:“回去,你无能为力。”刀魔怒气愈盛,当即沉声道:“他必须死在我手上!” 樊飞直视他的双眼,一字字的道:“你不能——也不可能。”刀魔倏地拔刀,刀身与刀鞘之间摩擦出一片凌厉的杀意,可是那回荡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如此的清脆悦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2章 劫后道昆仑 刀魔再度拔身而起,与方才完全相同的姿势和速度,只是他手中已多出一口精光耀目的“琢玉”魔刀。樊飞仍然未动,长剑同样洒下一片灿烂光华,飒飒剑风依旧是卷向刀魔下盘。 刀与剑只是轻轻一触,似蜻蜓点水,似微风拂面,没有兵器相交的铿锵之声,只是一个短暂而清脆的音符,一切便已经结束。刀魔继续疾奔而去,手中魔刀已在鞘中,直似方才并未动武一般。 一缕断发缓缓飘落在肩头,只听樊飞轻轻一叹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岳啸川啊岳啸川,你为何要如此固执?”言毕更不迟疑,便即返身追去,脸上的神情分明已显示了他心中的忧虑。 眼看那女童倩儿即将身遭蛇吻,此时却见薛继祥肩膊微动,飒然剑光到处,青影瞬间一分为二,啪的跌落在雪地之上。这一下管鸣邛的脸上可挂不住了,便皮笑肉不笑的道:“薛二侠,人言可畏那。” 薛继祥微一颔首,口中凛然道:“叶行歌,你我之间素有情谊不假,但你我之间同样仇深似海!我大嫂母子四人、我三弟继强一家三口、我五弟继光夫妇,他们可无一例外都毁在你和你的帮凶手下!” “长白薛家自关外迁至中原、自中原迁至江南、又自江南迁至雪域,你竟还要赶尽杀绝!最后逼得我大哥委曲求全,将他最后一个女儿都嫁给了你手下那头禽兽,更逼得我忍辱含垢,做了你的走狗!” “哼!好个结义兄弟,好个亦师亦友,薛某只恨当初瞎了眼,竟会与豺狼结交!若早知你是这般枭獍心肠,薛某当初便该一剑杀了你!” 他越说越是激动,脸上溢满了痛苦和悲恨,叶行歌不动声色的听他说完,这才缓缓的道:“薛继祥你清楚,你便是你,我只认你是我的兄长,而不是你们长白薛家。” “你大哥不过是个疯子,薛三薛五不是疯子,却是无能的废物,他们都不配与你作兄弟。只有你,你才应该是长白薛家唯一的主人,你不能杀他们,而我——可以。” 此语一出,薛继祥固是目瞪口呆,连管鸣邛都觉得匪夷所思,场中登时静了下来,只听到倩儿的嘤嘤低泣声。 叶行歌眼看薛继祥的目光已是悲极恨极,似乎也自知无幸,于是轻轻放下怀里的倩儿,擦擦她的眼泪轻叹道: “倩儿颈上的长命锁是你送给她的,没想到今日却要由你收回……唉,就权当是这孩子留给你的纪念吧……” 说罢微微一顿,语声亦渐转幽幽的道:“天罡仍在,绝鸣成谶,君已负我,我无负君,咳……无间地狱,小弟先行一步,薛兄便请动手吧。” 这番话说罢,他似乎已经耗尽了体力,疲惫的眼神中毫无光彩,面色却异常平和,俨然一派大彻大悟的姿态。 薛继祥此时也打定了主意,只见他蓦地还剑入鞘,接着满含愤懑的道:“叶行歌,你自言并未负我,但你可知你如此倒行逆施,却比杀我更让我痛心?” “你我之间的恩怨暂且不提,但你凡心入魔,戕杀迫害武林同道无数,实在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薛某既称为侠,理当为遭你伤害之人讨回公道,即便今日负你信任、临阵倒戈,薛某也问心无愧。” 叶行歌为之默然,管鸣邛则讪笑道:“不错不错,薛二侠深明大义,任谁都不会指摘你的不是。” 薛继祥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你从未伤及我妻女,固然是早有笼络我的打算,但也算是顾念了结义之情,薛某并非凉薄之辈,自然也懂得投桃报李。” “不过叶行歌你听好了,私交终究只是私交,你惺惺作态想拿倩儿让我心软,让我放过她乃至放过你,那根本是打错了算盘!旁人不知道你的路数还罢,可薛某对你何其了解,你又何必再唱这一出?” 叶行歌听罢不由得面现苦笑,讷讷间只听薛继祥喟然道:“倩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虽然是十恶不赦之徒,她却全似小铃子的性情,丝毫没有沾染你身上的恶浊之气。” “你视她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我又何尝忍心对她下手?你若真心为倩儿着想,便该诚心忏悔罪过,又何必以她为由博我同情,妄图令我愧疚感恩,乃至纵放于你?” 叶行歌依旧默然,倩儿却听得泪眼迷蒙,脸上的神色凄楚无比,薛继祥见状更加心生怜惜,忽地转向管鸣邛道:“少帮主,叶行歌今日便交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知少帮主意下如何?” 管鸣邛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道:“啊?前辈的意思难道是……要把这份天大的功劳送给晚辈?这个……晚辈徳薄能浅、难当大位,不是……难以承受啊……”敢情他是兴奋过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薛继祥眉峰一轩,径直打断道:“薛某正是此意,不过薛某也有一个条件,便是倩儿之事还要请少帮主多多通融。” 管鸣邛神色一整,拍着胸脯道:“那有什么问题!晚辈早就说过,小妖……咳……这小姑娘随便前辈炮……处置,哈……晚辈保证一定不会多嘴的……” 薛继祥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叶行歌,只听他长叹一声道:“薛兄啊,小弟死在你手里也就罢了,可你竟让这废人折辱于我,这岂是侠义道行事的规矩?” 薛继祥肃然道:“你若真心疼爱倩儿,又何必在乎自己那点尊严,数年来多行不义,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你又能怪得谁来?” 管鸣邛听他二人都把自己视为废人,心里虽然颇有些别扭,可是也早被“力诛祸首”的不世功业冲淡了,此时便附和着道:“我说叶大教主,你还是别犟了吧,反正人死如灯灭,死在谁手里不一样?” 叶行歌似是不屑答他,只是对着薛继祥道:“薛兄既然有意通融,那你可敢向我发誓,此生绝不亏待倩儿?” 薛继祥亦直视着他,郑重其事的道:“凤儿有的,倩儿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如违此誓,薛继祥天诛地灭。” 叶行歌听罢不由得哈哈大笑,但笑声中却又夹杂着阵阵喘咳,听来尤其令人揪心。倩儿紧紧倚在他怀里,泪眼婆娑的道:“爹爹……倩儿不要离开你……爹爹……” 叶行歌止住笑声,冷目睥睨的道:“如违此誓,薛继祥天诛地灭!当日结义之时的誓言不提也罢,我只要你牢牢记住你送倩儿这长命锁时说过的话!” 他说罢奋起余力张手一抛,径将倩儿的小身子推向薛继祥,倩儿显然并不情愿,半空中仍自哭叫着道:“爹爹……” 薛继祥展臂接住倩儿,手指轻轻抚过她颈间的长命锁,难掩感慨的道:“福寿康宁,永葆芳华,我亲手刻上的字当然不会忘记,叶行歌……今日你合该恶贯满盈——少帮主便请动手吧。” 管鸣邛早已等得心焦,闻言正是如聆仙音,当即振声呵斥道:“叶大教主交待完了后事,那‘废人’我可就要得罪了,黄泉路上切莫怨叹那!” 说话间手中绿竹杖呼地击出,堪堪正砸向叶行歌的天灵,薛继祥见状轻轻一叹,举手点了怀中倩儿的昏睡穴,一直挣扎抽泣的倩儿便即晕了过去,唯余小脸上的泪痕仍在恣肆。 魔王即将授首之际,蓦地却闻一声清啸在峡谷中响起,薛继祥登时面色一变,抬头处只见一条灰色人影电闪而至——正是刀魔岳啸川。 管鸣邛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强光,耳边又听得一声雄喝,紧接着手中竹杖一轻,整个人已被一道巨力掀出丈许之外,险些拿捏不住身形。 琢玉魔刀锵的一声插入雪地之中,兀自还在轻轻颤动,旋即便见岳啸川疾掠至叶行歌身畔,琢玉魔刀随之倒飞而起,霍地横架在叶行歌颈中。 管鸣邛见状登时恼羞成怒,手中那小半截竹杖往雪地上一丢,反手便自背后拔出单刀,接着横眉立目的道:“岳啸川!你小子要不要脸?!” 岳啸川没有理他,却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如一尊石像般傲然挺立。管鸣邛似乎对他颇为忌惮,心念电转间又向薛继祥道:“薛二侠,这您不能坐视不管了吧?别忘了我们可是有……”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因为另一条的熟悉的身影此时也出现在他眼前——去而复返的樊飞看到薛继祥怀里的倩儿,已经大略推知事情原委,相视之下心照不宣,随即只听他肃然道: “岳啸川,今日你欲为之事,樊某不惜粉身碎骨也要阻止。”岳啸川并未回头,只是冷冷的道:“想要杀我,你或许可以,但要阻止我,你只怕办不到。” 樊飞横剑在手,气态沉凝的道:“那不妨试试看。”话音甫落,但见他身形暴起,长剑直指岳啸川握刀的右手,一片森寒之气瞬间直卷而至。 岳啸川旋身急转,手中魔刀扬起灿烂光华,刀背逆斩迎向樊飞的长剑。霎那间刀剑相交,岳啸川却倏地一震,原来他手中的魔刀竟似粘在了剑上一般,一时之间脱身不得。 樊飞一招占得先机,顺势向侧一带,剑上强大的吸力仍紧紧粘着岳啸川手中的魔刀。岳啸川眼中冷芒一闪,并未竭力夺刀,而是顺势人随刀转,同时一掌攻向樊飞的左肩。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双双离开叶行歌身旁,而就在此时,管鸣邛已趁隙出手,只见他手中单刀势如毒蛇吐信,锐啸一声直奔叶行歌颈间斩去。 事实上这正是他与樊飞约定的一刀,樊飞在出手之前便已用一线传音之法与他达成了约定,而这一刀也确实已经用尽了他的全力。 岳啸川自然明白这一刀的威力,当下更无半分迟疑,弃刀回身之际奋力一掌击向管鸣邛后脑。登时只听得一声闷哼,管鸣邛如断线风筝般直飞而起,狠狠撞在岩壁之上,竟当场晕死了过去。 岳啸川鼻中沉哼,转头怒视樊飞,樊飞却已将琢玉魔刀插入雪地之中,接着叹口气道:“岳啸川,手中无刀,你更不是我的对手,即便玉石俱焚也难达到目的,所以还请放手吧。” 岳啸川目中尽显戾烈,勃然怒斥道:“樊飞……今日是你逼我太甚!”说罢但见他蓦地扬起右手,掌缘壁立如刀,浑身立时散发出一片骇人的杀气。 樊飞脸上陡显沉重,缓缓点头道:“没想到樊某有朝一日也能对上你的明王诛鬼……罢了,你虽执迷不悟,樊某却不能任你铸成大错。” 言毕却见他倏地还剑入鞘,接着翻腕捉紧剑格,握剑的姿势竟是十分怪异。针锋相对,绝无转圜,旋即只听岳啸川一声沉喝,周身顿时升起一片沛然无俦的清圣光华。 气氛更显肃杀之际,风雪也似为之停滞,只余下一片慑人的沉重压力。岳啸川双目锁定樊飞,右掌疾如闪电般劈落,瞬间一道宏大无匹的巨力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直向樊飞身前撞来。 这一招在旁人看来虽似朴拙,但樊飞之观感却大不相同,那沉重压迫的力量不仅使得他无从闪避,甚至根本无法生出闪避的意念,只能全力以赴直撄其锋。 此时但见他轻舒猿臂,指尖微弹,剑鞘如离弦之箭般直射向岳啸川的胸口,而他手中的长剑却舞出一片森寒光影,堪堪正对上岳啸川的刀芒。 刀魔绝技,立见神威,霎时只听一声闷哼,樊飞胸口竟当场爆出一朵血花,而他的身躯也硬生生的被震退数步,脸上更是瞬间变的一片苍白。 一直在旁掠阵的薛继祥见状惊呼一声,赶忙上前将他扶住,同时指出如电,为他封住伤口周遭穴道。樊飞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苦笑一声道: “岳啸川……你这招若未留那三分力道,樊某此刻便已横尸当场,这三分力道的忍让固然是你对樊某的友情,却也是樊某对你的信任——今日你已无法达成所愿,樊某宁愿负你,却不能负天下苍生。” 岳啸川此刻却已僵立当场,闻言怒目瞪视的道:“无弦鞘剑,剑中藏剑,樊飞……你赢的机巧,我却输的不服!” 原来方才他虽勉力挡下了樊飞的无弦鞘剑,却未料到那剑鞘中已另外暗藏了一道剑气,而正是这道剑气击中了他胸口膻中大穴,立时便让他动弹不得。 樊飞轻叹一声,再也支持不住的跌坐在地,默默运功疗复伤势。薛继祥看看岳啸川,又看看叶行歌,眼中隐隐透出一片复杂的感情,此时却听叶行歌淡淡的道:“……我儿,这便是你全部的能为吗?” 岳啸川大大一滞,双目之中尽显屈辱痛苦之色,观之真想要生啖叶行歌之肉,而薛继祥则眉头紧皱,嘴唇翕动间终是欲言又止。 叶行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你既说要还我一命再来杀我,可这数年来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机会,你却偏又没能把握住,唉……看来为父还是得靠自己了。” 他这厢俨然气定神闲,岳啸川却恨得几欲咬碎钢牙,忍不住厉声低吼道:“住口!你……你今日难道还想活命?” 叶行歌深沉一笑,隐见嘲讽的目光转向薛继祥,薛继祥见状冷冷的道:“叶行歌,你的伤势我再清楚也不过,短短一炷香时光,你要恢复到能与我一战的程度,无异于痴人说梦。” 叶行歌缓缓摇头,轻描淡写的道:“薛兄啊,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你想不到的,也有许多的人是你看不透的,你我两人相交数十年,以我的识人之能尚且错看了你,你又有何自信声称对我了如指掌?” 薛继祥毕竟与他做了数十年结义兄弟,闻言不由得心头一凛,当下便沉喝道:“虚言恫吓无用,薛某先将你擒下再说。”说罢径自凝神戒备,举步便向叶行歌逼近。 可也就在此时,却倏见他面上现出错愕之色,紧接着整张脸已罩上了一片黑气,而他的身体也似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无力的晃了两晃之后,竟是就此颓然仆倒在地。 叶行歌觑准时机,在他倒地之前迅速趋近,将倩儿重新揽回了自己怀里,而薛继祥此时已经忍不住浑身抽搐起来。 叶行歌深吸一口气,一脚踩在薛继祥后脑上,连连冷笑道:“薛兄,化骨散功的滋味不好受吧?哈……你不明白是吗?不要紧,好歹兄弟一场,本座绝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我先前已密令冷香女在你身上种下了散功邪蛊,而那蛊引正是涂在倩儿的长命锁之上,我几番暗示你接触这劳什子,你果然如我所料就此中计。” “蛊引诱发蛊虫觉醒,而方才你为了对我出手而功行全身,那蛊毒自然也随之遍布四肢百骸,你辛苦修练数十年的功力,今日注定要毁于一旦了。” 说话间脚下加劲,薛继祥的头颅竟被踩的喀喀作响,闻之委实令人揪心。叶行歌又把目光转向岳啸川,俨然和蔼的道:“我儿,现在为父要杀你易如反掌,所以你已经欠为父两条命了,你认是不认?” 岳啸川全没料到局面会急转直下,眉头深锁间一时无言以对,叶行歌又扫了一眼樊飞,不温不火的道:“我儿,樊飞现在伤势沉重,运功正在紧要关头,我要取他性命也并非难事。” “不过为父把这个权力交给你,杀与不杀,全凭你一句话——不过你也要明白,权力是不可能平白得到的,我儿,这权力你要是不要?”岳啸川恨的咬碎钢牙,不禁咆哮道:“你!——想要怎样?!” 叶行歌悠悠的道:“简单得很,为父实在不愿让你背上弑父的大罪,所以你又多欠了为父一条命,今后一定要多多努力了,否则何时才能为采云报仇呢?” 岳啸川身躯剧震,嘶声低吼道:“够了!你!……你根本不配再提起母亲的名字!”叶行歌打个哈哈,突然转身一掌袭向樊飞,强横的掌力排山倒海而至。 樊飞重伤之下哪还能再有所因应,冲口一道血箭喷出三尺,登时便仆地晕死了过去。岳啸川见状目眦欲裂,脱口暴喝道:“叶行歌!……你方才说的……?!” 叶行歌的脸色难以觉察的一黯,随即强笑着道:“我儿多虑了,为父这一掌还要不了你知交好友的性命,只不过让他暂时不能再碍手碍脚罢了……咳……哈哈……咳……” 岳啸川神色悲愤,恨恨的盯着他道:“……即便地冥皇脉体质特异,但毕竟也有能承受的极限,叶行歌,你自求多福吧!” 叶行歌轻笑一声道:“我儿,若是你早将为父地冥皇脉的身份告诉他们知晓,你说他们是否还会对为父这般掉以轻心呢?” 见岳啸川并未答腔,他索性又和声道:“我儿,身为地冥皇脉乃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你又何必如此讳莫如深?更加还跑去跟燕老匹夫学了一身释家正法,唉……这才叫做明珠暗投、作茧自缚啊。” 岳啸川面凝似铁,分明不耐的道:“你说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因为太过得意忘形,反而落得作法自毙的下场!” 叶行歌摇头一笑道:“哈……连为父的教训也听不得,也罢,念在你一片孝心,为父……哦对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为父脚下这个半死不活的兄长似乎也颇受你的敬重吧?” “他既然已经背叛为父,为父本来是一定要他死的,不过咱们还可以参详一下……这样吧,我儿如果要的话,就算半条命如何?”岳啸川瞪视着他,斩钉截铁的道:“一条!” 叶行歌不禁长笑道:“好!很好!不愧是我叶行歌的儿子,为父期待你未来的表现,哈哈……咳……哈……”他说着一掌拍开岳啸川受制的穴道,随即越过他直奔峡谷外而去,脚下竟是丝毫不慢。 四条人影,三条倒卧,一条静立,见证了一场本来志在必得的诛魔之战就此一败涂地。白的雪,红的血,映出一片十分凄艳的色彩,着实令人唏嘘。 叶行歌虽然表面镇定如桓,实际伤势却仍十分沉重,一路勉力疾奔至玉皇丘,方才打算稍做休息,耳边却猛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道:“哈哈哈……叶行歌!你果然送上门来,洒家这场功劳是赚定了!” 伴着是金罗汉放肆的大笑,三个和尚已呈品字形围了上来,个个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态。叶行歌见状又是失笑又是无奈,万没想到自己油尽灯枯之际,竟会撞在这三名宵小手里。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勉力撑持,睨视间倨傲的道:“哦?……连你们这样的渣滓也想擒捉本座?哼!功劳就在眼前,怕只怕你们没命来拿。” 他如今最好的办法无疑正是摆下空城计,将这三人吓退为妙,因为再动真气对他而言已是危险之极,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无奈这三位仁兄竟根本不管实力上的差距,金罗汉先自豪笑道:“你个魔头还敢卖狂,洒家今天就超度了你,呀看拳!”喝声中他一个胖大身子已如肉山一般直压过来,拳风呼啸间竟也颇见力道。 叶行歌无奈举掌封出,堪堪正迎上金罗汉的铁拳,霎时但听砰的一声闷响,金罗汉竟是毫发无伤,反而叶行歌却像断线的风筝般凌空飞出丈许,接着重重砸在地上,就此寂然不动。 铜菩提和铁韦驮两人本来已经抽出兵刃准备上前夹击,见状却是大跌眼镜,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场中沉寂片刻,倏听金罗汉爆出一声吓得死人的狂笑,随即手舞足蹈的大叫道: “哈哈哈……我杀了叶行歌,我杀了净宇魔王!哈哈哈……那鲁智深三拳才打死一个杀猪卖肉的镇关西,洒家我一拳就打死了杀人无数的武林第一大魔头叶行歌,哈哈哈……我可以做武林皇帝了……” 铜菩提和铁韦驮被他吓得不轻,半晌才反应过来,铁韦驮不无妒忌的道:“这叶行歌忒也脓包了些,你死胖子既然能一拳打死他,本公子一样也能一掌灭了他,哼……” 铜菩提却俨然作捻须状,片刻方断喝道:“不对!”金罗汉牛眼一瞪,不满的道:“死黄脸奸,什么不对?难道你嫉妒洒家立下了大功,想要耍什么阴谋诡计骗了去?” 铜菩提貌似深沉的道:“老金你清醒一点吧,说出去叶行歌给你一拳打死了,那老天爷估计都要笑得站不稳,掉下来把你给压死。”金罗汉闻言大怒道:“好你黄脸奸,竟敢这么藐视洒家?!” 铜菩提干哼一声道:“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嘛,叶行歌可是最近刚刚打死了武当太寰、太古两个杂毛,又一戟戳翻了咱们戒律院的胖秃驴。” “杂毛就不用说了,胖秃驴的武功总不会在你之下吧?哼……咱们三人齐上自然是天下无敌,可是单凭你一个,怎么能比叶行歌还厉害?” 金罗汉依旧梗着脖子道:“洒家那是深藏不露,如今才展现超凡实力……”眼见那两位鄙夷的目光投将过来,他终是哼哼着道:“洒家打不过胖秃驴又怎样,刚刚叶行歌明明就是被洒家一拳打死的。” 铜菩提白他一眼道:“少啰嗦,以佛爷我看来……”说话间不失时机的用目光扫着金罗汉和铁韦陀,可那两位显然都没有捧场的意思,反而是金罗汉不耐烦的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蹭什么?” 铜菩提大为扫兴,只好没趣的道:“以佛爷我看来——这叶行歌应该是假的。”金罗汉闻言一愣,瞄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叶行歌,脸上也露出怀疑的表情。 铁韦驮却恍然大悟道:“着啊!本公子怎么早没想到,这叶行歌连他那把蛇头大戟都没带着,八成就是个挂了人皮面具的西贝货。” 铜菩提得意的道:“除了佛爷我的超凡智慧,谁又能想到这一点,咱们快去查一下这脓包有没有挂人皮面具。”他说罢立即纵身扑向叶行歌,而铁韦陀也不甘落后,跟着冲上前去一起检视。 只剩下金罗汉磨磨蹭蹭的走近过来,打眼只见铜菩提抓着叶行歌的胡须和眉毛拉来拉去,又伸手在他颈间摩搓,意图找出想象中的人品面具。 铁韦驮却先将依旧昏睡的倩儿抱开,打量之下还不忘自言自语道:“啧……这女娃儿倒是长得蛮漂亮……” 铜菩提不禁哂然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想女人很久了,大不了回去找芙蓉大姐嘛,咱们可都是有道高僧,千万不要染上什么见不得人的恶习。” 铁韦驮一张瘦脸憋得通红,立刻反唇相讥道;“放屁!什么恶习?你抱个男人抓来抓去,我看你自己才有什么更加见不得人的恶习!” 铜菩提正待反击,金罗汉已没好气的道:“你们这两个废物点心吵什么吵?洒家的盖世奇功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们到底查出来没有?” 铜菩提虽然没看出什么,却又不肯承认,只是含糊的道:“自然已经有了蛛丝马……”话到中途却突然打住,金罗汉正自一怔,便陡觉眼前一花,随即心口忽生剧痛,啊哟一声仰天便倒。 而与此同时,铜菩提也俯身仆倒,只有铁韦驮仍然抱着倩儿,目瞪口呆的望着刚才还是一具“尸体”的叶行歌正冷冷的向他盯来。 叶行歌虽然眼含杀意,但看到倩儿却又不禁缓和了神色,当下轻轻的把她抱过来,接着随手一指点出,铁韦驮便一声没吭的跌翻在地。 叶行歌松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一丝莫名的颓唐,原来方才与金罗汉甫一接触,他便撤回九成力道护住心脉,所以才会被打得飞身而起。 他将计就计装作已死,骗得金罗汉等三人毫无防备的接近他的“尸体”,再耗费最少的体力一举制之。金罗汉等三人没有确定他的生死便过早放松了警惕,也是合该有此一劫。 不过叶行歌此刻却也真正再无余力调和体内冲击乱撞的真气,心口处的鲜血越渗越浓,竟已成了汩汩之势。 叶行歌深知此刻绝对耽搁不得,必须马上离开玉皇丘,蓦地只见他神色一狠,竟是重重一指戳在自己心口! 锥心之痛使得本来英俊的面孔霎时变的狰狞而扭曲,突如其来的诡氛之中,但见魔王颤抖着将染满鲜血的手指放进口中,顿时一抹无比强烈的生命色彩竟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叶行歌缓缓站直身子,向天厉喝道:“燕行天!本座的九窍心血已有两滴因你而失去,本座今日在此立誓,他时必定取你性命!” 喝罢又回头看了看东倒西歪的金罗汉三人,高傲的魔王终是轻蔑的摇了摇头,转身疾驰而去,观之竟已全无半点重伤不支的模样。 时近申末,残阳如血,盈耳的兵戈之声已经渐渐止歇,而雪却越下越大了。眼看天色渐晚,昆仑派圣剑宫玄同殿附近的圣剑岩下,隐隐现出了两名年轻修者的身影。 身材略高的那位面容虽显苍白,却仍然掩不住英武豪迈之气,但见他背负三尺青锋,手执玉柄浮尘,更在英武之中加入了一派清峻。 身材略矮的那位与他一般装束,瘦削而清秀的面庞却透出一派沉稳气度,尤其是在那渊深的目光之中,颇有些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两人俱是方今武林中十分杰出的后起之秀,也即今日参与围剿杀人魔王秦傲天的昆仑派掌门大弟子玄阳子,以及掌门三弟子赤阳子。 并肩默立片刻,玄阳子的目光转向岩壁上的一道剑形凹槽,颇见感慨的道:“七年……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赤阳子微微一笑道:“师弟虽然是首次登上这圣剑岩,但也能体会得到大师兄此刻的心境……物是人非,尤其令人伤感。” 玄阳子仰望苍穹,苦笑着道:“物是人非,这四字果真是无比沉重……当日那场血腥屠杀仿佛还在眼前,这数年来又几番出生入死,原本那些相熟的同修,如今竟只剩下小师妹一人了。” 赤阳子和声劝慰道:“生死本由天定,大师兄又何必太过介怀,逝者虽已矣,但二师兄、我、靖阳、瑞阳、还有小师妹,却还需要你来领导,所以大师兄尤其得善自珍重啊。” 玄阳子默然半晌,这才缓缓的道:“……你是想说今日我们围杀那禽兽的事情吧。”赤阳子略一迟疑,终是正色道: “不错,今日咱们六人围杀秦傲天,本来已经胜券在握,但大师兄你却……如今不仅你自己身受奇伤,还使得本派大大开罪了无垢城主,恕师弟……实在不解。” 玄阳子微一沉默,低头涩声道:“你应该也听到那禽兽说的话了吧?”赤阳子略显局促的道:“恶人心怀恶毒、口舌尖刻,目的便是要让我等失智,大师兄乃是修道之人,不该没有这点涵养。” 玄阳子听罢却是冷哼道:“这不是涵养的问题,事关小师妹名节,我不能任他胡言。”赤阳子眉头一皱,不以为然的道:“小师妹名节固然重要,但与大师兄的冲动付出的代价相比,那就……” 玄阳子的目光蓦地一寒,竟将他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噎回了腹中,赤阳子暗自一叹,抿唇低沉的道:“师弟入门较晚,对大师兄和小师妹的感情不甚了了,方才若是有的话说过了头,还请大师兄见谅。” 玄阳子看着他那执拗的神情,终是摇摇头道:“赤阳,有些东西是不能用代价衡量的,今日碧璇和青鸾两位女侠的确是因我而死,但若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依旧会如此决断,甚至是付出更高的代价。” 赤阳子嘴唇翕动,却是欲言又止,玄阳子见状和声道:“我知道你一时无法理解,毕竟你的为人与我不同……” 赤阳子忍不住道:“大师兄!这不是理解与否的问题,而是对与错的问题!”玄阳子淡淡的道:“也罢,你既非要执着于对与错,我也无话可说。” 赤阳子气馁的闭上了嘴,两人一时各自默然,半晌方又听赤阳子正声道:“明日正义盟就要公开处置净宇教的妖魔,届时以师父的脾气,必定也会同时处置大师兄,给无垢城主和武林同道一个交待。” “大师兄你虽然与师父有一点不睦,但明日一定不可再当众顶撞师父,否则众目睽睽之下师父难保不会痛下杀手,还请大师兄谨记。”语气虽然冷淡,但话中的关心却展露无遗,的确是一片赤诚不假。 眼见玄阳子颔首称是,赤阳子亦心下略定,转念间咳声道:“还有……大师兄这伤势打算如何处置?”玄阳子神情一滞,目光扫过双手手掌,那上面已经染上了一片妖异的红色,同时亦现出肿胀之相。 玄阳子脸上掠过一抹冷笑,口中缓缓的道:“凝血阴掌也并非无解之招,况且以我眼下的功力,数月之内它还奈何我不得。” 赤阳子轻轻一叹道:“话不是这样说,凝血阴掌之伤若是不能尽早解除,时日越久便越难处置。而且据师弟所知,目下中了这招不死而又未伤残的只有薛大侠,而薛大侠却又是药侠出手医治的。” “大师兄你也知道,药侠一向行踪不定,又不肯轻易为人医治,所以依师弟所见,当务之急还是先求他为师兄医好伤患……” 玄阳子听到“求”字,脸上微露不豫之色,赤阳子觑得分明,连忙改口道:“目下各派的伤者都集中在圣剑宫,药侠多半也会在那里现身,所以咱们不妨前往一观,若有机缘便请他出手医治大师兄。” 玄阳子似乎有些踟蹰,赤阳子却早已备好腹案,当下一正色道:“大师兄虽然不喜求人,但小师妹此刻就在圣剑宫内,药侠若现身她必会代大师兄求告……小师妹也是面嫩之人,大师兄难道忍心……” 玄阳子登时一滞,接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个不苟言笑的活包公,不意竟也会说出这样的促狭话来,唉……真是近墨者黑……” 赤阳子微微一笑道:“促狭不敢当,师弟字字皆是肺腑之言,句句皆是为大师兄着想,大师兄还请体谅师弟这一片苦心那。” 玄阳子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终于叹口气道:“罢了,那我们下去吧。”赤阳子暗自莞尔,转身正待下峰,定睛处却见一条人影正由山下疾掠而来。 玄阳子也看到了这条人影,脸上忽然露出一片极其复杂的神色,那其中有哀伤、有痛楚、有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关切和爱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3章 寒夜私语 杏黄色的道袍随风飘荡,人影转眼间便已来至近前,端丽的面容自然透着一派书卷气,手中也仅握着一只短柄拂尘,实在不像是个练家子的模样。 足尖轻点,不过数个起落,她已翩然落在玄阳子两人面前,随即躬身拈拂施礼,轻启朱唇和声道:“真如拜见两位师兄。” 玄阳子只是点头示意,赤阳子则正式还礼道:“小师妹你来得正巧,莫非是药侠前辈大驾光临圣剑宫?” 真如的目光转向玄阳子的双手,脸上掠过一抹忧虑之色,接着点头轻叹道:“三师兄猜得没错……可是药侠前辈仅仅露了一面,师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带了薛二侠匆匆离去了。” 赤阳子失望之余又陡然一惊,连忙探问道:“薛二侠不是追杀叶行歌去了吗,难道他们竟然未奏全功?” 真如垂首黯然道:“薛二侠中了极凶险的蛊毒,送回咱们圣剑宫时已经气若游丝,一起回来的樊少侠也伤势沉重,目下还在昏迷之中,至于叶行歌……燕先生已经遣人继续追捕了。” 赤阳子的脸色难看已极,一时之间沉吟不语,玄阳子却皱起眉头道:“叶行歌先前已经连遭几位元首的绝技所伤,今日又被薛二侠出其不意加以重创,算来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况且听师妹方才所说,燕先生似乎早已安排了樊飞伏击,燕先生一向神机妙算,樊飞的能为也无须多言,那这一战也应当万无一失才对……难道是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真如轻嗯一声道:“确实是出了意外,据说叶行歌本来已经就范,可岳啸川竟跑去抢功,争斗间不仅误伤了樊少侠,他自己也被叶行歌偷袭击伤,之后薛二侠又中了叶行歌的蛊毒,所以才……唉……” 玄阳子听罢更加眉峰紧攒,赤阳子却难以置信的道:“岳啸川跟樊飞抢功?这未免有些……太过离奇了吧?” 真如微一迟疑,这才讷讷的道:“据说是岳啸川要与丐帮的管少帮主抢功,樊少侠因为主持公道才被误伤,其实具体情形师妹也不明了,目下只是听管少帮主这样说的,而且岳啸川本人也并无异议。” 玄阳子听罢面上颇有些不以为然,赤阳子却是沉吟着道:“……此事虽然有些蹊跷,但于我们而言也并非全是坏事。” 玄阳子神色一凛,不悦的道:“荒唐,祸首逃逸,纵虎归山,日后必定会酿成武林劫祸,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赤阳子欲言又止,只向真如以目示意,真如心领神会,便柔声解释道:“目下岳啸川所犯之罪过远超大师兄,而众元首看燕先生的面子,多半不会给他太过严厉的惩罚,所以只要大师兄明日……” 玄阳子恍然一悟,却是冷笑道:“原来你们的意思是我有了垫背的人选吗?”真如深知他的脾性,闻言自是垂首默然。 赤阳子则打着圆场道:“总之还是依师弟方才所言,大师兄明日至少应该做出诚心悔过的姿态,先渡过这一关才好。” 玄阳子鼻中冷哼,却是未置可否,赤阳子心下有谱,于是轻咳一声道:“天色已经晚了,师弟还要回栖凤宫预备明天的公审事宜,大师兄你也陪小师妹尽早回去吧。” 玄阳子并未应声,还是真如微颔首道:“三师兄既然有事要忙,便请放心去吧,不必为我们担心。”赤阳子又看了看玄阳子,随后便与真如施礼告别,径自下峰而去。 眼见玄阳子依旧未动,真如不由得幽幽一叹,靠近过来温柔的道:“大师兄,我和三师兄都是真心为你着想,我知道你一向倔强,不喜欢倚靠他人,但目下情势已经如此,我们不过是想请你……” 话说到这儿却自闭口,因为她已从玄阳子的目光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有灵犀的对视片刻,真如终是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笑道:“那……咱们也下去吧?” 玄阳子没有说话,目光中的爱怜与温柔却更浓了,真如不由得生出几分局促,垂首赧然道:“……大师兄,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已如同过眼烟云,你……应该明白的。” 玄阳子神色一戚,嗓音低沉的道:“那头禽兽如今已被我所擒,明日必然难逃一死,你又何苦还要……何况我本来也不在乎……” 真如神色一正,凝眉肃然道:“大师兄——过去的便过去了,我也从来没打算再去想那些事情,如今我只是一意修行……所以还请大师兄莫再为难我了吧。” 玄阳子的目光更显黯淡,半晌方苦笑道:“哈……你何苦,我又何苦……是你自欺欺人,还是我执迷不悟?” 真如娇躯微颤,勉强平静的道:“大师兄……已近酉时了,我们早些回去吧。”玄阳子神情落寞,扭过头缓缓的道:“我还想单独待一会儿……雪深道险,你自己小心。” 真如静立片刻,终是未再多言,径自转身默默下峰而去。隐忍已久的两行清泪这才顺着腮边滑下,随即便被风雪吹散,消逝于山峦之间。 独自走了顿饭工夫,眼见巍峨的圣剑宫玄同殿已然在望,真如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而就在此时,却忽听背后传来轻微的破风之声,随即便有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遥遥传来道:“真如妹妹请留步——” 真如微微一怔,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转身之间已经不着痕迹的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目光也落在了来人身上。 但见来人约摸正值花信年华,身材修长袅娜,着一身水红色窄袖衣裙,外罩银白色轻裘,秀发挽作堆螺宫髻,上插一枝碧玉凤簪。 再往脸上看去,真个是肤如瑞雪、玉貌珠辉,一派清丽和婉、娟秀无双,虽然此时神色略显焦急,却丝毫未能掩盖她的绝世容光。 红衣女郎停在真如面前,匆匆施过了礼,紧接着便急切的道:“真如妹妹,他……现下如何了?”真如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偏头沉吟着道:“他……哪个他?” 红衣女郎禁不住晕生双颊,娇急的一顿足道:“你……平常明明是个柔软和顺的人儿,干什么偏要作弄我?” 真如强忍笑意,故作讷讷的道:“唉……樊少侠被岳啸川以明王诛鬼刀重创,之后又硬生生挨了叶行歌一掌,连药侠前辈看过之后都摇了摇头便去了,所以恐怕……” 红衣女郎顿时脸色惨白,方寸大乱的道:“怎么会?!药侠前辈当真也没有办法么?!”真如看她那凄惶的神色,倒也不忍再捉弄她,于是展颜一笑道: “樊少侠伤势太重,目下仍在昏迷之中,不过应该并无性命之危。”红衣女郎登时一怔,面现狐疑的道:“是么?那……那你方才为什么说连药侠前辈都束手无策?” 真如轻轻一叹道:“姐姐你呀……真是关心则乱,我只说药侠前辈摇头,又没说人家没办法。何况你也知道,药侠前辈性情怪僻,一向只医非他不可医者,由此便可知樊少侠并非无药可医呀。” 红衣女郎大为窘迫,忍不住娇哼道:“就算是姐姐失态了好不好,那他眼下人在哪里?”真如一本正经的道:“嗯~大名鼎鼎的九灵仙凤苏琬珺、苏姐姐也有失态的时候,贫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红衣女郎——苏琬珺樱唇一撇,佯嗔着道:“妹妹你再这样打趣我,莫怪我不睬你……大不了我问别人去。” 她说罢便作势要走,真如忙牵住她的手,笑咪咪的道:“还来这套~妹妹我又不是你的樊兄啊、岳兄啊,不睬就不睬,谁稀罕了?”苏琬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干嘛还拉我,快放开了。” 真如却含笑道:“我是怕姐姐你挨个儿去找人家伤者探问,打扰了人家的休养,所以还是容我来给你带路吧。”苏琬珺闻言扑哧一笑,两人便手挽着手,结伴直奔圣剑宫而去。 昆仑派所属地域可划分为擎天宫、圣剑宫、栖凤宫三大殿宇群落,其中擎天宫专司内外人事、圣剑宫专司武学传授、栖凤宫则专司戒律修持。净宇教夺占期间所立名目虽有不同,但基本格局并未改变。 而今正义盟的七大元首——创盟之主燕行天、长白薛氏族长薛继业、少林掌门通明方丈、武当掌门太玄道长、丐帮帮主管千里、昆仑派掌门苑昆仑以及雪域无垢城城主雪玉观音,此刻便下榻于擎天宫。 另有其他各大门派的首脑,同样也齐聚于此。而在战后被抓获的净宇教余孽,则一并囚禁于栖凤宫,由各派差遣精英弟子严密看守。 至于在最后一役中受伤的众人,则被安置于圣剑宫内,由昆仑派弟子负责守护照料,而真如和玄阳子两人便是圣剑宫的暂时掌理者。 就在圣剑宫西侧的戊丑号房,此时正有一名伤者蜷躺在榻上,但见他双眼微闭、眉头紧锁、脸色蜡黄,看来应当是十分虚弱。 桌上点着灯烛,放置了一套茶壶茶杯,旁边还摆着一盘四色糕点,但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一片静谧之中,却见一只灰毛老鼠自墙角洞中爬出,四下张望一番后便爬上了桌子,冲进盘中一阵大快朵颐。 床上的伤者似是感到有些寒冷,牙齿间不由得打起战来,脸色也越见难看,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恰在这时,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盘中的老鼠登时一惊,吱吱叫着直奔墙角而去,而同时一声惊怕的尖叫也响彻房中。 来人大剌剌的走到桌边椅子上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牛眼扫视着床上满脸惊恐的伤者,毫不掩饰鄙夷的道:“啧……大老爷们儿一个,居然害怕老鼠,死黄脸奸你真给咱们少林三大高僧丢脸。” 床上的铜菩提依然紧闭双眼、牙齿打战,畏畏缩缩的道:“……走了没?”金罗汉大手一挥道:“废话,洒家在此,百鬼禁忌,何况无胆鼠辈?” 铜菩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恨恨的道:“他奶奶的净宇教,哼……这笔帐佛爷记下了!” 金罗汉摇头晃脑的道:“没错,他奶奶的叶行歌,害得咱们丢尽了面子,还得装受伤博人同情,实在让洒家怒火烧尽九重天那。” 铜菩提瞪了他一眼,哼哼着道:“我是说净宇教住的房子实在太次,居然还养着老鼠,对了……昆仑派那帮小杂毛也不预先处理一下,这笔帐佛爷也记下了……” 金罗汉正自无语,房门却又被推开了,只见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铁韦驮二话不说直奔桌边,端起茶壶便就口猛灌下去。 铜菩提见状咳声道:“喂,我说老铁你呀,咱们现在是在作客,得端起有道高僧……”铁韦驮喘了口气,不耐烦的道:“……他奶奶的有道,本公子都快累死了,有道不如有命。”说着话又开始牛饮。 金罗汉不禁嘿然道:“唷,报丧的回来了,怎么这么晚?”铁韦驮把一壶茶灌了个底朝天,这才放下茶壶,无比激动的道:“我终于和她说话了,她也终于和我说话了!” 金罗汉勉强避开人工降雨,兀自哂然道:“德性,一只报丧乌鸦,人家能待见你吗?”铁韦驮一瞪眼道:“你懂个屁,这叫映像,比如咱们平常跟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随便打打招呼,过后自然就忘了。” “但这回樊飞要死,我亲自把这消息告诉她,她情绪一激动自然就会把我牢牢记在心里。你们想想啊,正好在樊飞要死掉的时候我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有没有一种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感觉?” 眼见金罗汉和铜菩提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像在看白痴,铁韦驮终于自动闭嘴,但脸上的得意之色却丝毫未减,还颇有些“曲高和寡”的意思在里面。 片刻只听铜菩提喟然一叹道:“可惜樊飞这样一名栋梁,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去了奈何桥卖油条,岳啸川这小子真是不够意思那。” 金罗汉眼珠一转,唯恐天下不乱的道:“着啊老铁,樊飞虽然要去经营油条业了,可你还有一个情敌岳啸川呢,人家才是正牌的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铁韦驮怔了怔神,猛摇头道:“不可能,岳啸川这次放走两个魔头,又害死了咱们这边两条人命,现在都跟那帮净宇教的一起关在栖凤宫了,明儿个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他拿什么跟本公子争?” 金罗汉闻言奇道:“两个魔头,两条人命……我说老铁,即便人家是你的情敌,你也不用随随便便就把罪过加上一倍吧?” 铁韦驮睨他一眼道:“你们两个宅僧知道什么,岳啸川之前就莫名其妙的放走了连老怪,后来连老怪逃命的时候又顺手震死了薛家四小姐——唉,薛老大今天算是给他害惨了。” 金罗汉和铜菩提目光中“你是白痴”的意味越来越浓,金罗汉忍不住摸摸铁韦驮的额头道:“天气这么冷,你是不是发烧了,满嘴都是胡话。” 铁韦驮脸色一沉,信誓旦旦的道:“话是昆仑派的瑞阳子亲口说的,我在栖凤宫也亲眼看见岳啸川被关了进去,信不信由你们。” 金罗汉和铜菩提面面相觑,各自作声不得,铁韦驮则得意的奸笑着,冷不防身子却忽然一晃,扶着额头呻吟道:“怎么这就困了……平常不该现在想睡觉呀,我还得去找……找我们家小……小琬……” 铜菩提一拍脑门道:“哎哟,忘了告诉你了,昆仑派的茶里加了宁神安眠的药,你一气喝那么多,又喝那么急,不想睡觉才怪。” 铁韦驮已是天旋地转,闻言哼唧着道:“死黄脸奸……不早说……呃……”说罢身子一歪,当场躺倒在地昏昏睡去。铜菩提无奈的一翻白眼,分明鄙夷的道:“还小琬,还你们家,乖乖做梦去吧……” 圣剑宫东侧的丁辰号房,樊飞仍然昏迷未醒,摇曳的烛火侧照之下,可见他脸上一无血色。苏琬珺早已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衣不解带的细心照料,脸上写满了关切之意。 眼看已近亥时,她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明王诛鬼刀虽强,可岳兄毕竟还是留了手,怪只怪叶行歌那掌太过残毒……唉,还好你内功深厚,否则当真是不堪设想。” 说话间玉手抚上樊飞的面颊,同时轻轻一叹道:“你知不知道,岳兄已经被关进了栖凤宫,明日纵有燕先生从中斡旋,恐怕还是难逃重责,唉……他这又是何苦来哉……” 叹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苏琬珺动手解下身上的轻裘,小心的盖在樊飞被上,纤纤柔荑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释然道:“还好并未发烧……你呀,已经喂你服下了菩提续命丹,为什么至今还不醒来呢?” 话音方落,却见樊飞口唇轻启,语声微弱的道:“嗯……菩提续命丹虽然是疗伤圣药,但毕竟不及九灵延命津的神效啊。” 苏琬珺又惊又喜,不禁娇嗔道:“你……怎么醒了也不跟我说,平白害我担心——等等,你刚才说的九灵……什么意思?” 樊飞悠悠的道:“哦……九灵延命津,自然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了。”苏琬珺秀靥泛红,又羞又气的道:“你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再敢这样轻嘴薄舌的胡说,莫怪我……” 樊飞微笑着道:“你不睬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哈……更深露重,衣服自己穿起来吧。”苏琬珺轻啐一声,依言取过轻裘披上,这才咳声道:“醒都醒了,还闭着眼睛干嘛,莫非在说梦话?” 樊飞吸了口气,半开玩笑的道:“人说灯下看美人最易起邪念,我可不是柳下惠,所以只好非礼勿视了。”苏琬珺低垂螓首,薄怒轻嗔的道:“又来胡说……哼……岳兄关在栖凤宫,你方才听到没?” 樊飞闻言一怔,缓缓睁开眼睛道:“栖凤宫?与净宇教的余孽关在一起?……依我当时对管鸣邛的说辞,他至多只是无心之过而已,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苏琬珺醒悟是自己方才为他盖衣时惊醒了他,心中掠过一丝歉疚,先凝神默察一番周遭环境,确信无人在旁窥探,这才轻声细语的道:“当时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样,你先告诉我知晓。” 樊飞定定神道:“大体你应该也能猜到,他去自然是要救叶行歌,我为防管鸣邛知道太多,便先出暗手将他击昏。” “而后我拼着受伤尽速将岳啸川制服,本意是要让薛前辈收拾残局,不料叶行歌竟然早已在薛前辈身上下了蛊毒。” “当时我料叶行歌伤势之重绝不在我之下,他要针对我也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何况我还事先安排了少林寺那三位福星埋伏在玉皇丘以防万一。” “这样即便叶行歌逃走,只要那三人能够拖住他片刻,我也有把握强压伤势再次将他擒住。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叶行歌那掌之强远远超出我的估计,所以才……唉……” 苏琬珺听他说罢,也自轻叹道:“原来如此……叶行歌在伤势爆发、功力惨亏的情形下竟还能使出那般掌力,的确匪夷所思。” 樊飞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转而询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岳啸川被关进了栖凤宫,到底是什么罪名?”苏琬珺神情一黯,苦笑着道:“唉……他的罪名自然是纵放魔头,致使魔头杀伤同道……” 樊飞大为惊奇,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薛前辈知道他的事情,况且以薛前辈的毒患目前也必定无法开口。至于管鸣邛……我确信当时已将他击昏,而且以他的城府也不可能逃过我的双眼。” “嗯……难道当时另有其人?也不对,若是我们这边的同道,既能瞒过我的耳目,就绝对不会放任叶行歌逃去,这……到底是谁?” 苏琬珺看他双眉紧锁,兀自苦思不已,额上也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心疼之下连忙轻嗔道:“好了好了,也不等人家说完就自己先乱,不是叶行歌的事情,是他……是他先纵放了连老怪。” 樊飞恍然一悟,喃喃自语道:“这就对了……我先前还在奇怪他是如何得知叶行歌的逃亡路线,想来定是连老怪用叶行歌的行踪换了一条性命。唉……至于杀伤同道,那是谁不幸遇难?” 苏琬珺面现戚容,半晌方嗫嚅着道:“是……是华英姑娘。”樊飞闻言面色陡变,竟忍不住发出一阵剧咳,苏琬珺赶忙趋前照护,面色中也更透出几分凄苦。 过了许久,方听樊飞喟然一叹道:“怎会……怎会如此巧合?岳啸川……你若非我的挚友,单凭这一条我便要杀你!薛大侠为武林大义出生入死、鞠躬尽瘁,老天为何偏要这般对待他?” 苏琬珺为他擦去额上的汗珠,柔声劝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怎么怨叹也是无用,薛大侠……他……唉……” 樊飞仍是叹气道:“薛大侠不会为了私怨故意针对他,但我此刻倒真有些希望他遭受重责,也好牢牢记住这次的教训。” 苏琬珺摇头苦笑道:“气话就不要说了,你的伤势还没复原,今晚便早些休息吧。明天无论结果如何,咱们三人都一起担着,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樊飞长出一口气,目光回复镇定的道:“……罢了,明日还要去擎天宫,今晚确实该好好休息。”苏琬珺吃了一惊,秀眉微蹙的道:“你明天也要去现场?……伤势撑得住么?” 樊飞眨眨眼道:“即便放我在此,我也只是心焦而已,于伤势并无好处。况且挚友前途未卜,你想我连袖手旁观的机会也放弃么?” 苏琬珺依旧担忧的道:“可你的伤势这么重,依我看安静休养才是正经。你说你在此心焦,那去了只能袖手旁观,岂不更加煎熬?” 樊飞勉强一笑道:“总之我已经决定了,你若还要与我争执,便是有意剥夺我宝贵的休养时间。”苏琬珺知道拗不过他,只得轻嗔道:“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那你现在还不乖乖的闭上眼睛休息?” 樊飞听命闭上眼睛,口中却自言自语的道:“‘乖乖的’……琬珺你这口吻未免有些……”苏琬珺暗自好笑,当下白他一眼道:“喂,说我什么坏话呢?” 樊飞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会说你的坏话呢,我只是想说若有疗伤神品九灵延命津,我恢复的速度必定能够大大加快。” 苏琬珺又羞红了脸,手执烛台作势道:“九灵延命津没有,香烛夺命泪倒是足够,你要不要?”樊飞似是一滞,无奈叹口气道:“香烛的话就免了吧……不过若是‘花’烛夺命泪,我当然来者不拒。” 苏琬珺啼笑皆非,心知说不过他,便吹灭蜡烛轻轻伏在床前,打定主意不再睬他。不料此时却又听樊飞微弱的声音道:“琬珺……” 苏琬珺心中一动,却又怕他是故意装作,便娇哼一声道:“我睡了,莫吵我。”樊飞暗自莞尔,须臾一阵倦意袭来,就此沉沉睡去。 朝阳初升,红霞满天,光明重新照耀大地。昨夜的积雪虽深,但在炽热的阳光照耀之下,也已经逐渐开始融化了。 阳光的温暖驱散了清晨的寒冷,湿润的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清新味道,但这清新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淡淡的血腥,提醒着人们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以及武林中发生过的那一切—— 时光倒退回大约二十年前,江湖上悄然出现一位名唤叶行歌的新人,其背景来历一概不为人所知,出道之时亦未见有何特殊之才。 但仅仅月余之后,他便凭着惊人艺业与豪侠义举崭露头角,更加还和长白薛氏当时的第一人杰薛继祥兄弟相称,同时又跟同样声名远播的两位青年才俊——河东贵胄卫正清及西疆侠少苑昆仑结为知交。 在薛继祥等好友的引荐之下,叶行歌很快成为当世武林各大宗派的座上宾,从此更加声名大噪、风光也一时无两。 尤其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他对武学功法的颖悟之能,颇有过目不忘且立得神髓之概,而这也正是他从不名一文到大放异彩的主因。 叶行歌借此也获得了诸多武林耆宿的青睐,其中与之结成忘年交者亦不在少数,而他的武学造诣自然也随着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一年光阴匆匆而过,叶行歌在武林中已是如日中天,可让人大惑不解的是,他一不开宗立派,二不娶妻生子,只热衷于行侠游历。 而就在此时,叶行歌却冒天下之大不韪,偕同挚友薛继祥、卫正清及苑昆仑四人,强势一战号称“执掌武林半边天”的蜀中唐门。 是役之后唐门视为中流砥柱的“十八英杰”折损泰半,但叶行歌却也从此消失于武林之中,连带其义兄薛继祥亦遭唐门长期软禁。 直至七年之后,早已被人们淡忘的叶行歌重出江湖,首先便前往唐门负荆请罪,终于获得门主唐远山的谅解,将薛继祥救出樊笼。 此后叶行歌便多方拜访知交故旧,其侠义豪情固是不减当年,而长袖善舞、纵横捭阖更直如脱胎换骨一般,声望也迅速达至顶峰。 又五年之后,叶行歌远赴西陲,庆贺挚友苑昆仑荣登昆仑派掌门之位,两人相谈甚欢之下,苑昆仑当夜即留叶行歌宿在派内,却不料一场惊天巨变会于焉上演。 当夜叶行歌竟伙同十余名魔头及大批隐伏势力悍然进犯,里应外合之下一举诛杀昆仑派弟子数百。昆仑派经此一役几乎基业尽毁,只有掌门苑昆仑携三五亲信舍死突围而去。 而就在次日,叶行歌于昆仑派擎天宫正式开坛创教,教名号曰“净宇”,取意“净平天下,涤荡寰宇”,以创教十二魔王为根基,正式开始逐鹿武林。 数日后净宇教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伐灭大敌蜀中唐门,此后更渐次蚕食鲸吞武林各大宗派,同时大肆招兵买马,集合魔头竟达百名之多。 不过四年之后,当世武林各大宗派如少林、武当、丐帮及长白薛氏等,无不基业尽失而被迫销声匿迹,净宇教也终于完成一统江湖的不世霸业。 侠道颓丧、魔孽横行之际,一部署名为燕行天的《镇魔录》横空出世。此书之中尽述净宇教各魔头之出身来历、武学根基与罩门软肋,顿时引起净宇教内一片惊惶,同时也为武林正道带来了一丝曙光。 之后不久,一代奇人燕行天顺势而出,奔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凭一己之力说服武林各大宗派同仇敌忾,共建武林正义盟对抗净宇教群魔。 正义盟势力在燕行天领导下绝地反击,渐次收复为净宇教夺占之基业,双方激战一年有余,于西陲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的苑昆仑携雪域无垢城之主雪玉观音入盟,正义盟势力遂告大成。 而又两年之后的今天,武林正义盟终于收复被净宇教侵占七载之久的昆仑派,也让“净宇”之名自此成为了历史。 阴霾尽扫,正气重回,就在今日,净宇教的余孽将当众接受武林群雄的制裁。擎天宫一域正中的演武场,自卯初时分便已经是人头攒动,成为了武林群雄聚集的场所。 演武场地势开阔,中央矗立一尊高有丈余的白玉巨鼎——正是昆仑派标志之一的光明鼎。背后则是巍峨的擎天宫正殿无为殿,此刻殿前正端端正正摆放着七把座椅,显然正是为正义盟的七位元首准备。 演武场其他三面则分立各大宗派门人,其各自领袖当然占据靠近中央的位置,一般门人则只能渐次向后寻找站位。 至于少林“三大高僧”这类,身份固然不足以排在前列,又没有早起占位的勤奋,所以只能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围。 此刻但见金罗汉面带不忿,骂骂咧咧的道:“这帮忘恩负义的小人,洒家为武林正道出生入死,最后还险些抓住魔头叶行歌,立下不世奇功。” “没想到这帮小人卸磨杀驴,居然连个靠前的位子都不给洒家留,要是依洒家当年的脾气,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九天降杀神、一日三千斩啦!” 铜菩提闻言干咳一声道:“我说老金你啊,戏文就不要念了,赶紧看看前面有没有法字辈的小僧,有的话咱们就赶紧取而代之呀。” 金罗汉一拍脑门道:“言之有理……军师妙计,待吾观来。”说罢牛眼一瞪,两手叉腰,竟也颇有几分高瞻远瞩之势。 铜菩提得意一笑,刚要提醒铁韦驮也加入侦查大军,定睛处却见他双目精光四射,赫然已经在进行地毯式排察搜索了。 铜菩提大生感慨,当即脱口赞道:“这才是栋梁那……呃……大概是老铁昨晚睡的太安稳,所以今天才这么有精神?” 疑惑间却忽听铁韦驮激动的叫道:“找到了,哈哈哈……就在前面那……哈哈哈……”金罗汉精神一振,连忙扯住他道:“哪里哪里?是不是法海那个欠扁呆僧?” 铁韦驮的目光并未收回,只是不满的道:“什么法海,是我们家小琬,我这就……”话说到这儿忽然噎住,炽烈的目光也变成了惊怒交集,举手一指对面颤声道:“你们看,那那那……是不是樊飞?” 金罗汉和铜菩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中也露出惊奇的表情,只见铜菩提咂咂嘴道:“原来樊飞也学咱们,怕抓不到叶行歌太丢人,所以才要装受伤,唉……奈何桥的油条业又失去一名栋梁啊。” 金罗汉却嘿然道:“啧……我说铁猴子,拼小命跑了几十里地去报丧,还要捣鼓什么‘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这下可傻眼了吧?” 铁韦驮的面色已经红如猪肝,咬牙切齿的道:“樊飞这个泼贼!居然敢欺骗本公子为他跑腿,啊啊啊……气煞我也!” 铜菩提眨眨眼睛,忽作醒悟状道:“老铁呀,依我看樊飞好像没骗你呢。”铁韦驮仍然大叫道:“怎么没骗我?!你们昨天不也在场吗,他明明说他快要死了……” 铜菩提打断道:“算了,咱们把昨天的事情再演一遍就是了,老金你是岳啸川,我是樊飞,老铁还是老铁。”说罢眼睛一闭,狠狠把自己砸在金罗汉肩膀上,俨然做虚弱状。 金罗汉疼得一龇牙,正待反击之际,却见铁韦驮一步抢上前来,脱口便叫道:“樊飞!看你这个德性,估计快要死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 金罗汉入戏也不慢,闻言立刻两眼一瞪、目放凶光,同时沉哼道:“嗯?!”铜菩提这时也发话道:“哦……不劳铁大师费心,樊某还撑……” 铁韦驮急切的道:“别死撑了,不然真没机会了,再怎么说咱们也都是正道栋梁,必要的心意我铁某人一定会尽到!” 铜菩提作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终是咳声道:“这样的话……樊某想见苏琬珺、苏姑娘一面,那便烦劳铁大师……” 铁韦驮面现不豫,却又大义凛然的道:“呃……没问题,见最后一面也是人之常情,以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小琬的,吾神去也——” 他说罢转身便要奔去,不料却险险撞在一人身上,幸而那人及时出掌按住了他的肩膀。铁韦驮定睛一瞧,只见眼前人身着玄色道袍,背负长剑、手执拂尘,相貌斯文清俊,颇有仙风道骨。 年轻修者放开铁韦驮,微一颔首道:“三位高僧这是……铜大师莫非是伤势复发了,那是否要贫道遣人送你去休息?” 铜菩提索性就坡下驴,继续做虚弱状,金罗汉却干笑道:“啊哈,原来是端阳老弟那,没事没事,死黄脸奸洒家看着就行,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年轻修者端阳子微笑道:“哦……那贫道就不多事了,少林派的各位大师多在演武场东南一侧,三位可以前往会合。”说罢径自施个礼飘然而去。 铜菩提这才睁开眼睛,感叹着道:“这也是栋梁那,将来我们做了武林皇帝……”铁韦驮却打断道:“喂,你们说说看,樊飞到底有没有骗我?” 金罗汉和铜菩提同情的看着他,一起摇头道:“没有。”铁韦驮似乎也醒悟过来,却还是不忿的道:“至少他是有意误导!唉……可惜我们家小琬,一朵鲜花……” 话还没说完,倏听一声清越的长啸震耳传来,瞬间的寂静之后,狂热的欢呼声骤然响彻群山——七载魔祸,一朝终了,凶劫之后的公审大会,即将就此拉开帷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4章 正义公审 一片震天价欢呼声中,但见当今武林中的罢便径自转身离去,真如暗自一叹,目光又重新投向演武场中。 此时人群中忽然掀起一阵巨大的喧哗,让本来肃穆庄严的场面顿显杂乱之相,循声望去之际,但见两位年轻修者,正押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罪囚穿过人群而来。 两位修者均背负长剑,其中一位居然还携了一副弓箭,形象着实有些奇异。群雄似乎对那罪囚颇为仇恨,怒骂诅咒之声响彻周遭,而那罪囚反而一派傲然,直将群雄视若无物。 蓦地只闻一声清啸,躁动的人群终于冷静下来,勉强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两位修者将罪囚押入。乔讷目光冷肃,压抑的声音沉喝道: “罪犯杀人魔王秦傲天,净宇教创教十二魔王之‘暴影’,镇魔录列名第三,受武林正义盟审判!”瞬间的寂静之后,又是一片震天价的欢呼,因为这意味着真正的公审大会正式开始了。 杀人魔王秦傲天,七年来武林中人谁也不会稍忘这个名字,它所代表的血腥与残酷,可以令人在青天白日之下亦不寒而栗,它所包容的罪恶,用遍长江黄河之水也无法洗净。 如果诅咒可以杀人的话,他被杀死的次数绝对不会少于天上繁星的数目,群雄对这个名字刻骨的仇恨,令他们几乎忘却了所处的环境,不由自主的想要冲向这来自地府的魔王,讨还那如山似海的血债。 乔讷又是一声清啸,暂时制止了群雄的鼓噪,而秦傲天则被两位修者合力摁倒,屈膝跪落于地——他此刻全身魔功尽废,毕竟是再难逞凶了。 曾经的杀人魔王,如今的阶下之囚,秦傲天佝偻着腰,又兼半身浴血,甚至根本看不清面容。燕行天打量着这一团血污,双目之中已现寒光,顿了顿方沉声道:“下跪的是秦傲天吗?” 秦傲天头都不抬,只是冷笑道:“明知故问。”盖因他武脉被毁,这句话也说得有气无力,除了一些大家高手之外谁都没能听清。 燕行天神色不变,缓缓点头道:“罪犯秦傲天,你伙同叶行歌、封无极等十二魔王,组织净宇邪教,网罗天下魔头为祸武林,到如今可愿认罪吗?”秦傲天虎目一张,厉声叫道:“本座无罪!” 燕行天目光更冷,紧盯着他道:“你残暴不仁、滥杀无辜、手段残酷、令人发指,你名下血案数百起,天下人人称你为杀人魔王,难道还敢自称无罪吗?” 秦傲天想要纵声大笑,但因着中气已失,听起来倒像是在哭号,隐约断续着道:“本座自比上天之刀,承天命涤荡世间污秽,何罪之有?!” 狂傲的情态,狠戾的语言,再次激起一片愤怒之声。苏琬珺身旁的一位美貌少妇,此刻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恸呼道:“恶魔!我华山派究竟有何污秽?你给我说清楚!” 这少妇约摸二十四五岁年纪,此刻虽是一身缟素,但看起来依旧艳丽无匹,尤其一双凤目颇见神韵,敢情正是故华山派掌门吕旌扬的遗孀、人称凤尾剑的柳含烟。 秦傲天似是听出了她的声音,纵声豪笑道:“原来是四儿呀,哈……我神教于昆仑山开宗立派,你华山派偏偏在我眼皮子底下搅风搅雨,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话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柳含烟的神情更见忿怒,颤声厉斥道:“恶魔!这……这难道就是你的道理吗?!”说话间已是止不住的泪水纷披,观之好不惹人怜惜。 苏琬珺同情的握住她的玉手,柔声劝慰道:“柳女侠莫要太过激动,似这等禽兽之徒,燕先生定不会容他逃脱罪责。”柳含烟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同样握紧她的手掌,看过来的目光中却颇有欣羡之意。 燕行天待众人冷静下来,才又向秦傲天道:“你淫邪好色,多行欺男霸女之事,这难道并非罪过?”秦傲天脖子一梗,理直气壮的道: “女人不过是上天奖赏给英雄的玩物,一个女人能被像本座这样的盖世英雄亲近,那是她的福气,本座又何罪之有?”柳含烟直听得娇躯剧颤,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显然这话又触及了她的伤心事。 燕行天冷睨着面前振振有词的杀人魔王,终是哂然道:“秦傲天,你满口狡辩、自以为是,难道竟没有半点悔过之意?你若是还稍有悔过之意,罪者倒能考虑留你一命。” 秦傲天尚未回答,群雄已一片哗然的叫起来道:“秦傲天百死莫赎,怎能留他活命?!”“杀人魔王死有余辜,燕先生万万不可姑息呀!”“其他人也就罢了,可这魔鬼绝对饶他不得啊!”…… 满耳请命之中,只听秦傲天模糊的声音哈哈笑道:“听到了吗燕老匹夫,你也不必再白费心机妄想本座认罪了,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一死,本座又岂会让尔等如愿?” 他说着乱发一甩,一派视死如归的架势,无奈那位携带弓箭的修者却顺势一拳砸在他背上,同时冷笑着道:“行了吧杀人魔王,既然都已经作了狗熊,再充英雄还有什么意思?” 这修者亦是玄阳子的同门师弟,道号瑞阳子,手下能为着实不弱。秦傲天被这一拳砸得不轻,顿时弯腰一阵剧咳,另一名押解的修者靖阳子见状瞪了自家师弟一眼,俯身为秦傲天略施救治。 苑昆仑见状也略显尴尬,丐帮帮主管千里则嘿嘿一笑道:“苑掌门的高徒生擒杀人魔王也就罢了,现下另一位高徒又有意一举将他打杀,啧……贵派还真是准备要占尽风头那。” 这位丐帮帮主面色皴黑,乱发直如鸦巢,手中的绿玉杖颇有节奏的敲击着自己的小腿,着实颇见悠闲自在。苑昆仑闻言眉头一皱,雪玉观音目光中也微露嫌恶之色,看来似是与管千里有些不睦。 燕行天将三人的情态尽收眼底,却并未加以干涉,只是清咳一声道:“如此也罢——各位同道听真,杀人魔王秦傲天罪行累累,更加不思悔悟,实在该处极刑……” 群雄顿时爆出一片雷鸣般的欢呼,孰料燕行天却又提高声音道:“……不过罪犯名下血案无数,恐怕难以令各位都来执刑复仇……” 群雄心道有理,慢慢安静下来,且看他有何计议。此时秦傲天也缓过了一口气,兀自哑笑着道:“不错啊燕老匹夫,这倒是个大难题,毕竟本座也只有一条命那。” 燕行天没有理他,环视全场间淡淡的道:“罪者记得栖凤宫后山有一处绝谷,终年冰封雪飘、鸟兽绝迹——苑掌门,敢问罪者有无记错?” 苑昆仑不无钦佩的道:“不错,此地名唤绝死谷,派内古志曾有记载,苑某也曾实地勘查过,情形确如燕先生所说。” 燕行天微颔首道:“那就是了——罪者提议将秦傲天囚禁在这绝死谷中,令其受尽冻饿折磨而死,以天地造化结束其毕生罪业,如此众人也不必再为争夺刑权而起冲突,各位同道以为如何?” 群雄颇感意外,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燕行天心下有谱,又转向众元首道:“各位意下如何?”众元首面面相觑,还是少林掌门通明大师首先合十道: “阿弥陀佛,此法深合我佛慈悲之宏愿,老衲衷心赞同。”通明大师已经年届六十,颌下胡须也已花白,但双目之中仍然神光熠熠,可见修为不凡。武当掌门太玄道长则冷冷的道: “受尽折磨,好……很好,就是这样。”这位道长阴沉的脸上从来不见笑容,也一向以残酷狠戾著称,既然连他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群雄自然只有服膺。 柳含烟却似是对这样的裁决有些不满,颦眉讷讷的道:“这怎么成……万一这恶魔受不住折磨咬舌自尽了,那岂不是太过便宜了他?” 苏琬珺微微一笑道:“柳女侠不必担心,秦傲天这魔头一向倔强狠暴,燕先生也早已看透了他,自戕对他这种所谓“英雄”而言绝对是最大的耻辱,所以他一定会死扛到最后的。” 柳含烟似有所悟,轻嗯一声道:“这话倒也没错……不过总归是夜长梦多,万一有妖魔余孽结伴来救走了他,那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苏琬珺尚未开口,樊飞已淡笑道:“那不是弄巧成拙,而是正中下怀了。因为秦傲天咽气之前,绝死谷必会排下天罗地网,若是幸运的话,玄阳道兄连下山都可以免了。” 柳含烟恍然一悟,不禁羞赧的道:“原来如此……妾身驽钝,让两位见笑了。”苏琬珺却白了樊飞一眼,娇嗔着道:“我们女儿家说话,要你来插什么嘴,难不成是想跟柳女侠搭讪?” 她这厢樱唇一嘟,俨然打翻了醋坛的模样,倒惹得柳含烟更加局促,慌忙劝解道:“苏姑娘莫要说笑,樊少侠与你乃是人中龙凤、神仙眷侣,而妾身不过是一名未亡人,怎么可能……” 樊飞也难掩尴尬之色,一脸无辜的看着苏琬珺,苏琬珺却故意转过身去,挽着柳含烟的手臂道:“柳女侠莫怪我小心眼,这登徒子一见到美貌女子就爱打歪主意,咱们不睬他是正经。” 柳含烟又是羞怯又是抱歉的看了一眼樊飞,却见他隐约露出几许悠然之色。明白两人不过是在打情骂俏,柳含烟好笑之余却不免感怀身世,心头更生出一丝惆怅。 此时已确定将被投入绝死谷的秦傲天却纵声大笑道:“哈哈哈……燕老匹夫你真是了解本座,不过就算本座死得惨一点,这辈子也算活够本了。” “哈哈哈……本座权倾武林,手下教众千万,本座娶了二十九房貌美如花的妻妾,本座亲手砍掉了不知多少人的头颅。” “哈哈哈……燕老匹夫你武功虽好,却偏偏不肯杀人,平白错过了那世间至极的快感,哈哈哈……” 最后的狂笑见证了魔王的回光返照,却也引起了群雄一片激愤的怒吼,柳含烟刚刚平复的心情瞬间又是一阵抽紧,眼中亦满蕴痛苦的泪水。 苏琬珺见状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柔声低语道:“柳女侠……咱们不睬他。”相同的话语,不同的含义,柳含烟顿觉心中一暖,又抬头看看旁边樊飞脸上温和的笑容,眸子里终于也露出一抹坚强和决绝。 秦傲天依旧狂笑着道:“燕老匹夫你看到了吗,这些污秽的庸人一片鬼哭狼嚎,不是因为憎恨本座,而是因为嫉妒本座啊!哈哈哈……他们实际巴不得能跟本座一样呢,你为他们出头又有什么意义?” 燕行天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瑞阳子和靖阳子对视一眼,押着狂笑不止的秦傲天由后方退出了演武场,只留下一片群情激愤。 许久之后,愤怒的群雄才慢慢安静下来,燕行天以目示意乔讷,乔讷立时沉声道:“罪犯血狮匡禺庆,镇魔录列名第十;霸刀邪皇郭奉天,镇魔录列名一十八;勾漏魔神宋北溟,镇魔录列名二十九;” “花浪子谢青衣,镇魔录列名四十五;冷香女蒲静静,镇魔录列名八十七;受武林正义盟审判!”镇魔录共列百名魔头,其中大部分已被群雄歼灭,而遭生擒者便已经全在这里了。 十名昆仑派弟子,每两人押着一名魔头鱼贯进入场中,而满面肃穆的赤阳子则走在最后压阵。燕行天的目光扫过五人,最终落在了唯一的女性、以御使毒蛊闻名的苗疆五仙教教主、冷香女蒲静静身上。 不见半分喜怒,只闻燕行天缓缓的道:“蒲静静,你可知罪?”蒲静静身着一件残破的石青色罗衫,一条烟灰色的百褶湘裙,乌黑的秀发披垂至腰际,蒙在面上的黑纱则更加让她多出几分神秘和诡异。 只见她先不回答燕行天,而是向一旁的苑昆仑盈盈拜倒,轻启朱唇道:“多谢苑掌门昨日护面之恩。”她的声音异常柔和,举止亦优雅得体、落落大方,实在很难把她和“魔头”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苑昆仑面沉似水,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而他身旁同样面蒙轻纱的雪玉观音则轻轻一叹,深凝的目光之中隐见悲悯之意。 蒲静静缓缓站起,转身面向燕行天,声音虽低却无比从容的道:“燕先生所言不差,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情愿接受任何制裁。” 话音方落,却听跪在她身旁的花浪子谢青衣柔声道:“好妹妹你何必如此屈服,难道还寄望于这些人会饶过我们么?哈……我们作对同命鸳鸯,黄泉路上能够相伴,岂不也是一件美事?” 此人衣破衫烂、狼狈不堪,再加上武功被废,本已显得有气无力。但他说起话来还偏要极尽温柔,听在耳中就像痨病鬼在低吟,再也不复昔日的倜傥风流。 蒲静静厌恶的转过脸去,冷冰冰的道:“我是齐郎的妻子,纵然他已经不幸身故,也没有人会允许你这般轻薄我。”她这话虽是对谢青衣所说,双眼却看向燕行天,目光中微露乞求之色。 此时群雄却爆出一片鄙夷之声,隐隐还能听得“死到临头还不忘打情骂俏,当真是无耻妖女!”“一对奸夫**,好不要脸!”之类的谩骂声。 柳含烟见状不禁蹙眉道:“这冷香女也是个苦命人啊……对了苏姑娘,她是被你生擒的吧?”苏琬珺浅浅一笑道:“说来惭愧,这冷香女与我对敌之时似乎毫无拼死之心,倒像是故意被我擒住似的。” 柳含烟苦笑一声,却是欲言又止。苏琬珺察言观色,明白她必是知晓一些隐情,但她既然不愿说,自己也只好不问了。 这时蒲静静几乎已被群雄的谩骂声淹没,单薄的身子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晶亮的眸子里尽是屈辱与悲哀,直直的盯视着燕行天。 燕行天似无所觉,只是淡淡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冷香女你既想赎罪,又何必对这点屈辱耿耿于怀呢?”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蒲静静却听得如遭雷殛,委屈的泪水终于也跟着夺眶而出。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的道:“燕先生……妾身虽然杀过人、作过恶,却从未刻意羞辱过对方,难道你所谓的正义,就允许这样无中生有的诬蔑和侮辱么?” 不待燕行天回答,谢青衣已自干笑道:“好妹妹你真傻,这些所谓的正道本来便都是这般德性,你又何苦跟他们认真呢,再者你我之间又岂是真的‘无中生有’?” 蒲静静直气得娇躯剧颤,此时却忽听一个爆雷般的声音喝道:“谢淫棍你给我住口!要是旁人倒也罢了,可你再敢往静静身上乱泼脏水,我老匡第一个不放过你!” 群雄悚然一惊,目光齐齐投向那发话的镇魔录第十魔头——血狮匡禺庆。此老天生异相,面容狰狞可怖,须发皆呈枯黄。此时他虽然武功被废,但方才这雷霆一怒之下,依然足称凶光毕现、神采飞扬。 群雄只是微微一震,随即便又是一片怒喝斥骂之声。谢青衣虽然行事放荡不羁,但对于此老却似乎颇为畏惧,苦笑一声便不敢再说。 蒲静静暗向匡禺庆投去感激的一瞥,燕行天亦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微一颔首道:“血狮果然好血性,可惜偏偏身入魔道,如今沦为阶下之囚,你可曾有悔悟之心?” 匡禺庆纵声大笑道:“悔悟?哈……免了!成者王侯败者贼,后悔能有个屁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只不过燕老儿你今天这事情做得太不地道,摆个臭架子欺负女流之辈,哼!算什么东西!” 他说罢又看看其他众元首,分明鄙夷的道:“要照我老匡来看,你多半是跟这班土鸡瓦狗混在一起太久,那点仙风道骨都被他们带没了,也只剩下些龌龊无耻的念头了吧?” 他话音方落,那位霸刀邪皇郭奉天也冷笑着道:“匡老说得不错,燕老儿,郭某输给你心服口服,却不服你身边这班酒囊饭袋。”此獠年约四十,生得吊眉环眼,阴邪中透着霸气,显然也非易与之辈。 燕行天神色如常,不温不火的道:“两位当真是见缝插针,死到临头还不忘挑拨离间。但正义盟组建至今,早已精诚一致、坚如磐石,又岂是你们三言两语所能撼动的?” 郭奉天闻言阴沉一笑,匡禺庆亦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输便输了,再动心机也是白费。燕老儿啊,我老匡的一条命就放在这里,要如何炮制都随你的意,可要我低头认罪,那你就是白日做梦喽!” 他这一派视死如归的气概倒真颇有魔枭风范,不愧是镇魔录列名前十的人物。孰料就在此时,却忽听一个苍老声音哭号着道: “燕先生……燕先生饶命啊!老奴认罪……老奴全都认罪!可老奴的一切罪过都是叶行歌、汪藏玄、上官铎这些魔王罪魁逼迫的啊……燕先生明鉴啊!……” 敢情说话之人正是那位勾漏魔神宋北溟,但见他体态臃肿,须发皆白,一张四喜脸上倒也颇见福相。无奈此时涕泪横流,哀哀哭叫,直如风中残烛,哪还有半点“魔神”的法相? 虽然哭得声泪俱下,可他的话却立刻便被群雄愤怒的反驳和咒骂淹没,修为高如燕行天者也难以听清他在说什么了,只能看到一个丑恶的灵魂在作着最后徒劳的挣扎。 他这一番做作下来,不仅血狮匡禺庆厌恶的啐出一口浓痰,连带郭奉天和谢青衣也面现鄙夷之色,只有蒲静静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一丝不忍。 燕行天并不理会,又转向谢青衣道:“花浪子,你可愿认罪?”谢青衣竟是粲然一笑,慢悠悠的道:“燕老儿,你一向自称‘罪者’,那么以你所见,到底何者为罪?” 燕行天凛然道:“以己之私欲好恶,害人之性命利益,此即是罪。”谢青衣点点头道:“那就是了,依你所言,谢某倒也不讳其罪,但你今日以己之私欲好恶欲取我性命,难道便不是罪么?” 群雄听他如此诡辩,不由得义愤填膺,一时斥骂之声不绝于耳。燕行天却是缓缓摇头道:“花浪子,罪者今日虽是害人性命利益,却并非单纯以己之私欲好恶,你可明白?” 谢青衣为之一哂道:“好个不以己之私欲好恶,那就是以所谓‘正义’了?哈……那何者又为正义呢?”燕行天并未迟疑,当即朗声道:“天下为公,是谓正义。” 谢青衣冷笑一声道:“好个天下为公,那何者为公?”匡禺庆闻言不耐烦的道:“蠢蛋,不是母就是公,不是正就是邪,辩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这话虽然有浑闹的成分,却也颇见愤愤之意。谢青衣心知肚明,脸色更见坦然,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挑衅似的觑定燕行天,倒要看这一手扭转乾坤之人如何回答此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5章 归去了无痕 坦然面对谢青衣的挑衅,但闻燕行天一字字的道:“黎民即是公,大众即是公,苍生即是公。”谢青衣为之一哂道:“如此说来,若我神教教众成为大众,那神教教义自然便成为正义了?” 燕行天冷目睥睨,玉振金声的道:“邪魔业道即便声势震天,也绝无化为大众的可能,邪教歪理即便蒙蔽一时,也绝无化为正义的一刻。” 谢青衣嘿的一声冷笑道:“错!若非你横加阻挠,我神教携吞天之势,御六合之众,横扫天下指日可待,那时天下尽归我教,所谓‘正义’自然要由我教教义所定。” 燕行天连连摇头道:“好一个天下尽归你教!若天下当真尽归你教,你等所谓的净宇之刀又将指向何方?你等膨胀的私欲和野心又将如何满足?你等视黎民为爼上之肉,又何谈融于大众而执拿正义?” 谢青衣登时噎住,郭奉天也面色灰败,只剩下匡禺庆哈哈大笑道:“燕老儿你以为这天下是该给弱者的,我老匡却晓得这天下从来都是留给强者的,总之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成者王侯败者贼罢了。” 燕行天双眉紧锁,顿了顿方沉喝道:“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匡禺庆你等五人听判——”他这一声直如苍穹惊雷,震得全场都为之一凛。不料此时却忽听蒲静静疾声道:“燕先生且慢!” 燕行天目光微转,仍旧皱着眉头道:“冷香女,莫非你还有辩词?”蒲静静凄然道:“妾身早已认罪,又怎敢有什么辩词?不过妾身最后还有一个请求,祈望燕先生能够答允。” 她这话又招来一阵喧哗斥骂,燕行天却是沉吟不语。雪玉观音见状和声道:“燕先生,便听她一言又何妨?”蒲静静精神一振,忙向她施礼道:“妾身谢过城主……也请各位元首通融。” 燕行天计议已定,终是微颔首道:“冷香女,你的请求到何种程度,决定罪者能否答允。”蒲静静如释重负,柔婉声音感激的道: “多谢燕先生开恩,妾身自有分寸……妾身之夫婿齐泽霖日前殒身于火云崖,所以妾身斗胆请燕先生允准,待妾身死后将尸身亦投落此地,若能遂此心愿,妾身必感念大恩于九泉之下。” 冷香女一句求恳出口,群雄已是一片斥骂的道:“痴心妄想,一对贼夫妻,还想死后同穴?”“臭婊子,装什么情深,显什么贞洁,邪魔外道还能有什么真情实意了?” “拆散了人家多少恩爱夫妻,自己还想阴间团聚,当真好不要脸!”“燕先生圣明,万不可答应这妖女的无耻请求,快快割了她的舌头!” 蒲静静并不理会群雄的羞辱,只拿乞求的目光望向燕行天。燕行天待群雄渐渐安静下来,这才叹口气道:“人死万事空,冷香女,你何苦痴心至此?” 蒲静静垂首哽咽着道:“妾身为恶半生,实际并无点滴欢乐,反而时刻提心吊胆、受尽折磨。如今只求燕先生能令妾身死得心安,妾身在九泉之下定会衷心赎罪,以图来世再修善缘。” 话未说完,她已是涕泪交流、黯然神伤,观之煞是惹人同情。燕行天默然片刻,缓缓开口道:“罪犯血狮匡禺庆,霸刀邪皇郭奉天,勾漏魔神宋北溟,花浪子谢青衣,冷香女蒲静静。” “五名魔头列名镇魔录,堪称罪大恶极、不容宽赦,罪者提议将五人凌迟碎剐、尸骨无存,各自所属部众皆处枭首极刑,武林群雄有仇有怨者皆可执刑,各位可有异议?” 没有任何异议,只有此起彼伏的连声欢呼,那其中的仇恨与兴奋分明展露无遗。匡禺庆与郭奉天仍是神态自若,谢青衣也只是脸色一白便恢复如常,只有宋北溟惨叫一声,竟当场吓昏了过去。 蒲静静娇躯剧颤,忽然爆出一阵疯狂的大笑,而这大笑却又倏地转为痛哭,哭笑之间狂态尽显,只听她嘶声尖叫道:“尸骨无存……燕先生啊!你当真好狠的心那!” 她说罢竟然抖手便扯落了脸上那幅黑纱,顿时便露出一张布满刀伤剪痕的恐怖面孔,看起来当真是触目惊心,大大掩盖了秀丽的脸部轮廓。 群雄见状固是发出一片惊异鄙弃之声,她身旁的谢青衣也是眉头一皱,自言自语的道:“果然是贞节烈女,哈……”雪玉观音却是轻轻一叹,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蒲静静依旧神态癫狂,口中凄厉的道:“燕先生!尸骨无存也不妨事,妾身只求你将这幅面纱丢下火云崖!燕先生啊,你既名行天,自当替天行道,总该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仁义之心、怜悯之意呀!” 字字泣血、声泪俱下,听来着实令人动容。燕行天无奈一叹,蓦地长袖拂出,一道无形劲气直奔蒲静静而去,那幅黑色面纱立刻随风而起,旋即落在他掌中。 蒲静静屈身拜伏在地,声音嘶哑的道:“多谢燕先生——齐郎……齐郎,妾身的真正容颜,只有你可以看到……”晶莹的泪珠顺腮而下,缓缓划过她脸上的道道伤痕,却不知这泪水到底是喜是悲。 宣判既毕,十名昆仑派弟子便押着五名魔头依次退出了演武场。燕行天沉吟片刻,才又向乔讷颔首示意。 乔讷脸上露出一片悲愤之色,蓦地暴喝一声道:“罪犯刀魔岳啸川!公然背叛正义盟,勾结纵放净宇教魔头——受武林正义盟审判!” 本来此次公审大会只是针对列名镇魔录中罪大恶极的魔头,此时已经有人打算直奔栖凤宫执刑报仇了。孰料审判却并未就此结束,而受审的竟然会是刀魔岳啸川! 岳啸川虽然被贯以刀“魔”的称号,但毕竟是正道群雄的一员,之前也为覆灭净宇教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他这“叛变”的罪状顿时便引起一片惊奇与喧哗。 柳含烟也是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道:“这……怎有可能?!苏姑娘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苏琬珺苦苦一笑,脸上尽是无奈担忧之色,柳含烟见状更加错愕的道: “岳少侠虽然行事酷厉了些,但对咱们正道群雄一向是赤胆忠心,妾身绝不相信他会背叛正义盟,这……”苏琬珺缓缓点头道:“多谢柳女侠信任,岳兄所受冤屈必能昭雪,但眼下还须挺过这一关。” 说话间两名昆仑派弟子已押着岳啸川来到众元首面前,岳啸川脸色平静、神情漠然,周遭群雄则议论纷纷,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燕行天冷目如电,盯着岳啸川道:“岳啸川,你之罪状乔讷方才已经当众宣示,你可还有何不服之处?”岳啸川并不躲闪,同样直视着他道:“岳某并未叛盟。” 燕行天为之一哂道:“哦?那纵放毒手鼓魔连八方一事你作何解释?”群雄闻言顿时一片哗然,原来这毒手鼓魔连八方亦是镇魔录中列名的魔头,众人大多数只知此魔脱身而去,却不知还有这等内情。 岳啸川则依旧波澜不惊的道:“岳某自信可以杀他。”这话听来着实狂傲,群雄却并未有任何惊讶,只因这连八方虽然狡猾毒辣,却偏偏对岳啸川畏惧成疾,可以说岳啸川正是此魔的克星。 燕行天却不为所动,反而冷笑着道:“听你的口气,大概是说既然你有自信能杀他,那么迟杀早杀都并无区别了?”岳啸川沉默片刻,这才峻声道:“血债血偿,薛四姑娘遇难之事,岳某一肩担待。” 薛四姑娘薛华英乃是长白薛氏已故的三爷薛继强留下的唯一血脉,身为正义盟七元首之一的薛继业一向待之如亲女一般。 孰料此番惊变致使天人永隔,饶是薛继业早已历尽沧桑,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一双虎目牢牢觑定岳啸川,只不知他心中究竟是作何打算。 燕行天暗暗一叹,肃容沉声道:“岳啸川,你既有杀贼之力,却故意纵贼脱逃,你既说并未背叛,便当给罪者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这话也正好说出了群雄的疑问,整个演武场一时之间静谧异常,只听岳啸川缓缓的道:“岳某暂时放连八方一条生路,是作为他告知叶行歌行踪的交换条件。” 简短的话语已足够说明原委,群雄恍然之余又不免愤愤,燕行天则冷冷的道:“听你之言,是对罪者的安排不放心了?”岳啸川面色转厉的道:“不共戴天之仇,岳某不容假手他人。” 群雄闻言又是一片哗然,樊飞也苦笑着道:“这话在他说来好似顺理成章,但他人听来便大大不妥了。”苏琬珺横他一眼道:“还敢说风凉话,岳兄眼下处境艰难,你可有什么办法帮他?” 樊飞微微一笑,伸出手来便欲握她的柔荑,苏琬珺连忙一闪,又羞又气的道:“你干嘛?”樊飞轻叹一声道:“帮我,帮他。” 苏琬珺也是晶莹剔透的人儿,闻言顿时心下恍然,含羞将手伸了过去。两人双掌紧握,柔和的真气便通过掌心,缓缓流入樊飞体内。 此时只听燕行天冷笑道:“不共戴天之仇?在场的武林群雄哪个与叶行歌没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何偏你这般特殊?” 眼见岳啸川似是一滞,他接着又沉声道:“何况你的插手又可曾真正助力擒杀叶行歌?哼!为一己之私杀伤同道,最后还导致魔王逃脱,岳啸川……你昨日的诸般作为,令罪者不得不怀疑你的忠诚!” 他话音方落,管千里亦接口道:“不错,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是你刀魔横插一脚,才使得叶行歌逃了性命。哼……现场不过就那么几个人,薛老二又昏迷不醒,一切全听你和樊飞的一面之词。” “武林中谁不知你二人交情匪浅,要是当真合谋串供蒙骗大众,我等岂不是都被你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他这话说来委实冠冕堂皇,群雄随声附和者也不在少数。 通明大师却眉头一皱,合十正声道:“管施主此言太过偏激,岳施主行事虽有不妥,但之前的功绩也是有目共睹的。至于你说到樊施主……无凭无据栽赃臆测,那就更加失之偏颇了。” 通明大师德高望重,他的话也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之声。群雄之中更还有人为此争论起来,一时之间大呼小叫不绝于耳。 管千里打个哈哈,阴阳怪气的道:“我说老和尚,看人的功夫你就不要再显摆了,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位高僧把叶行歌奉若上宾,留在达摩院切磋武学半月有余的?” 通明大师登时为之气结,管千里却又嘿然道:“当初叶行歌不也是武艺超群、侠名卓著,不也是神神秘秘、来路不明,既有教训在前,本帮主的怀疑又有何不对?” 通明大师面相和蔼,脾气却并非软弱,闻言长眉一轩道:“怀疑终究只是怀疑,而今我正道方胜,劫后余生者皆当珍惜,管施主却刻意诬人罪名,不知有何居心?” 管千里岂肯示弱,当下一瞪眼道:“真相本帮主不得而知,所以本帮主只问结果,难道这结果就真不值得怀疑?” 两人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群雄也是议论纷纷。苏琬珺秀眉轻颦,在樊飞耳边轻声道:“看来老丐头是打算把你也送上去受审了,可我怎不记得你几时得罪了他,你不是一直跟他对付着么?” 樊飞淡淡一笑道:“我倒真想直接上去跟他辩论一番,不过老丐头这番话看似占了上风,实际却已经把人得罪光了。” 苏琬珺亦点头道:“不错,少林、武当、昆仑都曾经奉叶行歌为上宾,嘻……看来老丐头对你们这类小白脸倒真是从头至尾深恶痛绝呢。” 她话刚说完便觉一丝忸怩,樊飞则不失时机的调笑道:“管老丐头做什么,只要琬珺你对小白脸情深意重就够了。”苏琬珺愈发局促,娇羞的白他一眼道:“岳兄还没脱险呢,你专心帮他才是正经。” 樊飞会心一笑,两人的手掌更加紧握在一起,谁都没留意到樊飞正在使用一线传音之术与岳啸川联络。 此时燕行天又转向太玄道长道:“道兄以为如何?”太玄道长冷目微张,一字一顿的道:“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这位武当掌门向来处事严厉,如此论调也非意外。 孰料燕行天竟也微一颔首,随即朗声道:“那么罪者提议将岳啸川废去武功,终身囚禁于昆仑派栖凤宫,各位意下如何?” 此语一出,岳啸川固是身躯一震,众元首也颇感讶异,通明大师连忙合十道:“阿弥陀佛,燕施主,这未免……太过严苛了吧?” 燕行天不以为然的道:“背叛正义盟、杀伤同道、纵放魔王,如此罪大恶极,自当严惩不贷。”通明大师显然也未料到他竟如此固执,当下只落得瞠目结舌。 苏琬珺则是秀眉紧蹙,忧心忡忡的向岳啸川望去,只见他脸上虽有凶戾之色,但幸好并未就此发作,看来当与樊飞暗中的劝告脱不了关系。 通明大师沉吟有顷,这才郑重的道:“燕施主,所谓岳啸川背叛正义盟之论,终究不过是臆测罢了。若单凭臆测之论便治重罪,恐有重蹈风波亭遗恨之虑。” 燕行天却固执的道:“虽无真凭实据,但岳啸川的说辞未免太过牵强。何况罪行既已属实,便当给以相应的惩处,罪者绝不能让无辜牺牲者含恨九泉。” 通明大师不好反驳,无奈摇摇头道:“燕施主所言也不算错,但老衲仍然不能接受如此苛刻的裁决。”燕行天沉吟片刻,转向苑昆仑道:“苑掌门以为如何?” 苑昆仑早已想好了说辞,闻言一正色道:“岳啸川虽有杀伤同道和纵放魔王的罪行,但以苑某看来他的辩解也并非全无道理,所以目下便认定他背叛正义盟似乎为时尚早。” “至于管帮主怀疑串供之事,实在难脱无中生有、刻意为之的嫌疑,所以也恕苑某不敢苟同。”管千里听罢忍不住鼻中一哼,燕行天则点了点头,又向雪玉观音道:“城主意下如何?” 雪玉观音合十为礼道:“我佛慈悲,妖魔尚未除尽,当下又正值用人之际,所以还请燕先生慎重决断。” 她这话意可以说是十分清楚了,管千里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索性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夫唱妇随,好一个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哈……” 苑昆仑面色陡沉,雪玉观音亦秀眉紧蹙,燕行天见状连忙清咳一声道:“看来城主也不赞同罪者的提议,这样的话……” 管千里眉毛一扬,挥手打断道:“且慢——大盟主还没问过咱们薛老大的意见吧?”他这一说群雄也蓦地意识到薛继业至今还未发一言,都忍不住猜测这位苦主到底会如何表态。 这时樊飞缓缓放开了苏琬珺的手掌,但他自己也已经累得汗水淋漓,有气无力的道:“罢了……余下的便全看岳啸川自己了……” 苏琬珺扶着他的身子,凑近轻声道:“燕先生这一步以退为进,倒真是让老丐头和太玄道长说不上话,可是薛大侠他……” 樊飞疲惫的道:“薛大侠不是问题,只不过岳啸川若非要倔强下去,我们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苏琬珺了然的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把目光投向薛继业。 群雄瞩目之下,薛继业终于站起身来,声音沉缓的道:“依薛某所见,岳啸川虽然罪责确实,但叛盟之说则纯属妄言,燕兄提议之惩罚当真太过严厉了。” 他刚毅的脸上一派镇静,语气也波澜不惊,竟好像苦主并不是他似的。管千里听罢固是难掩失望之色,太玄道长也皱眉冷哂道:“妇人之仁,养虎遗患。” 薛继业恍若未闻,依旧平静的道:“岳啸川素有侠名,兼且人才难得,能为我正道所用乃是天眷。所以在薛某看来,令其戴罪立功才是最为合适的裁决。” 群雄对他的为人显然衷心服膺,一时赞同响应者甚众,苑昆仑亦附和道:“薛兄此议极好,如此也可验证岳啸川是当真已经叛盟,或者仅仅是无心之失。” 燕行天早有预料,当下便咳声道:“既然如此,罪者也不好再坚持了。岳啸川纵放毒手鼓魔连八方,又致使祸首叶行歌逃脱,那罪者便判他擒杀这两名魔头以证清白,各位以为如何?” 管千里先自哼声道:“我说大盟主,净宇教的魔头拢共才逃走四个,你这前前后后倒已经分派了三个出去,那是不是说咱们大伙儿以后见着魔头也要不闻不问,专等这二位‘少年英雄’戴罪立功呢?” 燕行天尚未回答,太玄道长已冷冷的道:“魔头若被旁人所杀,便是他二人失手之过,还能有何怨言?”苑昆仑亦朗声道:“道兄所言甚是,惟有如此方能真正督促他二人,令他二人不敢稍有懈怠。” 燕行天微颔首道:“那便依三位所言——岳啸川,罪者判你一年之内擒杀净宇教主叶行歌及毒手鼓魔连八方,并将首级交予正义盟勘验。倘若到时未能达成,你便自废武功封刀退隐,如此你可服气?” 众元首闻言虽是神情各异,但毕竟未再提出质疑。突如其来的安静之中,赫听岳啸川的声音斩钉截铁的道:“一命陪一命,薛四姑娘之事,岳某说过必会担待,所以一年之内,岳某誓擒三魔!” 此语一出,群雄固是大出意料,众元首也不免露出诧异之色。燕行天微一沉吟,意态诚恳的道:“岳啸川,你赎罪之决心罪者十分欣赏,但若太过勉强便适得其反了。” 岳啸川的目光中倔强依旧,显然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苏琬珺对他的脾气虽是了然于胸,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幽怨的道:“他这人——真是……唉!……” 樊飞亦苦笑道:“他打定主意的事情,我纵使拼尽全力也没法阻止……这一记明王诛鬼刀便是明证。”苏琬珺心下一软,终是涩声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管多大的困难,咱们都一起应对就是。” 此时只听燕行天清咳一声道:“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罪者也乐见其成,便依你方才所言吧。”岳啸川这才躬身为礼道:“多谢前辈体谅。” 燕行天凝视着他,目光复杂的道:“公理皆在人心,善恶自有裁决,岳啸川,罪者希望你今后能够好自为之。”岳啸川心有所感,郑重其事的道:“岳某必不令前辈失望。” 看着两名昆仑派弟子押着岳啸川离开演武场,群雄心中的复仇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孰料乔讷却又是一声清啸,跟着却略显迟疑的道:“今日……最后一名罪犯……” 群雄虽然惊讶,但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且看这最后一名罪犯会是何人。毕竟如此盛会百年难遇,倘若当真中途离去,必定会成为平生一大憾事。 无奈乔讷这次却颇为碍口,群雄不禁愈发心急,鼓噪之声也渐渐大了起来。燕行天见状神情一肃,目光径直盯向乔讷,其中固然不乏长者的慈和,但更多的却是王者的威严。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乔讷终于一扫迟疑之色,咬牙闷声道:“今日最后一名罪犯……武林正义盟盟主,燕行天——” 全场的气氛瞬间冻结,鼓噪喧哗也完全被鸦雀无声代替,所有人——包括其他众元首都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这比他们方才听到的事情更加荒谬。 一片静默之中,燕行天缓缓站起身来,他身旁的薛继业不由困惑的道:“燕兄……这是何意?”通明大师亦皱眉道:“燕施主……阿弥陀佛,老衲实在不解……” 燕行天微微一笑,环顾全场间朗声道:“罪者燕行天,自请正义盟诸位元首裁决,有罪之身难当大任,便请薛继业薛大侠暂摄武林正义盟盟主之位。” 不理会众人的莫名惊诧,他已自走向演武场中央,和煦的阳光洒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雪白的袍衫亦随风轻扬,望之直似仙驾临尘。 一直保持平静的薛继业此时已是满面震惊,其他众元首则神态各异,连太玄道长都一扫惯常的冷漠,双目紧盯着燕行天的背影,脸上的肌肉不时下意识的抽动着。 燕行天走至演武场中央,转过身来坦然面对众元首,此时只听乔讷又涩声道:“罪犯燕行天,违天地之和,造无边杀戮,自感罪孽深重,请正义盟众元首裁决。” 众人听他这样说,恍然之余却又更添疑问。通明大师神色肃穆的低诵了一声佛号,管千里却微微一哂,把目光转向了一边。 薛继业已经恢复常态,当下轻咳一声道:“既然燕兄令薛某暂代尊位,那薛某便判燕兄无罪,请燕兄依旧担当盟主之职。” 苑昆仑亦正声道:“若论杀戮之罪,我等之杀只为止杀,本来便不算罪过。何况燕兄自履足江湖以来,从未动手杀过一人,这杀戮之罪又从何说起?” 他二人显然也说出了群雄的心声,毕竟浩劫之后还能坐在这里的,哪个手里会没有血腥,但燕行天偏偏是唯一的例外。 燕行天轻叹一声,满含诚恳的道:“各位元首都应当知晓,罪者本是深山修道之人,笃信的也是黄老之术,一心只求独善其身,祈望有朝一日得证大道,最终平地飞升,做一名逍遥散仙。” “不料净宇魔教为祸武林三载,竟至扫荡天下、横行无忌,不仅大肆荼毒众位武林同道,更加欺压乡民、讹诈商旅、野心勃勃、不可一世。” “罪者虽然身在红尘之外,却实不忍见生灵涂炭,于是才暂弃了那清静无为的修行,甘愿以杀生罪渡天下无辜生灵,这便是区区燕某人自称‘罪者’的缘故。” 他话说至此,通明大师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燕施主心怀天下苍生,以大慈悲、大智慧解我等于倒悬,为此甚至不惜毁弃修真之道,此等侠行义举已堪比我佛救世之心了。” 雪玉观音亦点头道:“不错,燕先生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拯救武林同道与天下苍生,众人皆以燕先生马首是瞻。燕先生入世是为救世,原本也比埋没山野更有意义。” 燕行天躬身为礼道:“城主言重了,罪者不过一己凡夫,即便真能识通天地、技盖古今,又如何与那众多魔头一较长短?” “若是没有众位元首和千千万万武林同道众志成城、鼎力相助,罪者一人之力也只能是沧海一粟罢了,又何谈与群魔周旋抗衡?” 薛继业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即朗声道:“燕兄莫不是方才听了匡老魔与郭奉天的一派胡言,误以为我等众人猜忌于你,所以才在此向大众剖白?” “如果真是这样就大可不必,正义盟中有谁敢说武功、智慧、成就超过燕兄的,尽可当场站出来,但如果没有,那燕兄便也无须如此自贬了。”说话间环顾全场,果然没有谁敢发一言。 一丝微笑出现在薛继业脸上,随即只听他朗声道:“燕兄望重武林、无人不服,所以这盟主之位仍该由燕兄担当,我等则从旁尽心辅弼,助燕兄重建武林清平。” 燕行天听罢却是面现苦笑的道:“薛兄赤胆忠肝自不待言,各位同道也曾随罪者出生入死,罪者怎敢稍加怀疑?只不过是……唉……” 叹息间目光转向通明大师,口中幽幽的道:“大师身为少林掌门,遵行佛旨普渡众生,一向恪守杀生戒律。但此番对抗净宇魔祸,大师敢否说自己手下并无血腥?” 通明大师神色一肃,低宣佛号道:“老衲虽然诚心向佛,但净宇魔障为祸世间,其害之大已令人忍无可忍。所谓佛祖尚为狮子吼……阿弥陀佛,杀生之罪,老衲甘为。” 燕行天微颔首道:“看来大师也与罪者相同,这杀生之罪终究是无法逃避的。”不再理会自知失言的通明大师,他又转向太玄道长道:“道兄你呢,可有同感?” 太玄道长君冷目一翻,不以为然的道:“乱世当以重典,吾道本为荡魔,燕道友你方才说的话未免太过迂腐了。” 燕行天闻言一叹道:“话虽如此,但人人皆有生之权力,我等除魔卫道虽无可厚非,但那些所谓妖魔的父母妻儿又有何辜?” 说话间已抬起手来,掌中正托着蒲静静那方面纱,接着怆然道:“即便是同为镇魔录魔头的蒲静静夫妇,他们的情意之真,又有谁能够随意践踏亵渎?毁灭世间之真善美者,实非罪者本意。” 太玄道长显然并不赞同,仍是冷冷的道:“既然作恶就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况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人人都不犯杀生之罪,岂不是要任由邪恶横行?” 燕行天神色微戚,隐见萧索的道:“道兄所言不差,江湖人自当有江湖人的觉悟,所以罪者即便心有不忍,也只能顾及各位武林同道的感情,判处蒲静静等人严酷极刑。” “但在罪者本身看来,这也是对罪者的惩罚,身为修道之人却在增添血腥杀戮,罪者当真是心痛如绞!” 群雄听得心头猛震,场中气氛顿时愈发肃静,沉寂间忽听苑昆仑和声道:“燕先生可还记得本派先贤九玉真人?”燕行天脸上露出崇敬之色,郑重点头道: “先贤九玉真人统帅武林群雄,合夫子门与万应心教之力,平定地冥族鬼府神宫群魔之乱,尽挫西域业火红城侵略之势,一举消弭四方争霸之纷繁变局,如此功业堪称震古烁今,罪者自是耳熟能详。” 苑昆仑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了,若真要论杀生之罪,九玉真人一口天玄圣剑斩妖除魔,较之燕先生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众所周知,九玉真人七十年前正是自圣剑岩承接天光、羽化登仙而去,由此可见所谓杀生之罪于修真而言并非势不两立。” “燕先生也大可不必自疚至此,更遑论辞去盟主一职,甚至令我等裁决罪状了。”燕行天一时无言以对,片刻方喟然一叹道:“如此说来,各位元首都不愿制裁罪者了?” 薛继业忙应声道:“正是如此,所以还请燕兄重掌武林正义盟。”燕行天长叹一声,缓缓摇头道: “……罢了,淑世之道,求其问心无愧而已。各位既不愿制裁罪者,那罪者只能以盟主之尊自定其罪了——” “罪犯燕行天,违天地之和,造无边杀戮,染江湖血腥,堕修真之道。孤念其心存救世之意,特许割发代首,自此退出江湖,有生之年若再出者,人人得而诛之!” 无数震惊莫名的目光注视下,但见燕行天骤起左手划过顶心,顿时发髻飞散,满头长发已如瀑布般披垂下来。薛继业直骇得无以复加,脱口惶声道:“燕兄你!……怎可如此?!” 燕行天洒然一笑道:“各位既然仍愿拥戴罪者为正义盟之主,那便重新赋予了罪者裁决之权,所以还请各位……”薛继业哪容他再自说自话,当即打断道: “且慢!——燕兄你虽有裁决之权,但若是我等多数反对,你也不可擅作主张!——各位元首意下如何?”通明大师立刻摇头道:“不可不可,燕施主天命未尽,怎能就此退隐而去,老衲决不同意。” 苑昆仑方要开口,却听一缕声音传入耳中道:“苑掌门,罪者一心只求退隐,效仿先贤羽化登仙之道。所以还请苑掌门谅解,莫再为难罪者这一副千疮百孔的皮囊了吧。” 苑昆仑心中一动,终于还是欲言又止,而管千里与太玄道长也各自沉默不语。薛继业面色陡变,未及转念间又听雪玉观音和声道:“阿弥陀佛……万法随缘,强求无益。” 燕行天如释重负的一笑,当下朗声道:“天从人愿,夫复何求,罪者尘缘已了,就此别过诸位。”说罢径向四方躬身一礼,随即长笑一声,腾身飞跃众人蹑空而去! 披散的长发非但无损他的风度,反而更显现出一派飘逸绝尘的气质,颀长的身影如雾似电般飞逝而去,再不留与尘世半分形迹。 满溢崇敬之情的静默之中,唯见薛继业缓缓步出,声音颤抖的道:“燕先生德披天地、功震寰宇,唯有他才能够担当这武林正义盟的盟主之位。” “如今燕先生既去,薛某自问无德无能,实难领导群雄。万幸净宇邪教如今已经覆灭,虽然仍有数名魔头在逃,但毕竟势单力孤,再难与天下群雄抗衡。” “所以……薛某提议武林正义盟就此解散,各派也不再受众元首节制,各位同道以为如何?”群雄显然并未料到这位刚刚上任的新盟主竟会如此提议,交头接耳间各自已是议论纷纷。 此时却听管千里沉哼一声道:“薛老大,净宇教虽然灭了,但魔王还没授首,这时侯解散正义盟只怕为时尚早吧?” 薛继业微颔首道:“管帮主说得不错,但薛某的意思只是解除正义盟对各派的节制,若今后各派发现魔党行踪却力有不逮,仍可寻求正义盟各元首襄助一臂之力,或者也可自行集结力量追剿魔党……” 管千里听得颇不耐烦,索性打断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还有魔党顽抗,那解散正义盟就是自去爪牙,岂不平白助长了魔党的气焰?” 薛继业见他执意反对,一时倒也无可奈何,此时苑昆仑亦轻咳一声道:“薛兄明鉴,如今大业方成、百废待兴,若是没有统一的支配调度,只怕武林顷刻间又要陷于混乱,所以此议确实并不可行啊。” 薛继业双眉深锁,转而又问道:“……不知大师和道长意下如何?”通明大师缓缓的道:“苑施主所言不错,当今武林各派难得如此团结,若是突然解散盟约,武林骤失公允,的确有重现变乱之忧。” 薛继业仍辩解道:“可是各派经此浩劫,无不元气大伤,薛某之意乃是效仿黄老之道,予各派以休养生息之机……”话还没有说完,太玄道长已冷哂道:“魔首在逃,邪教未清,黄老之道行之尚早。” 薛继业见众元首都不同意解散盟约,只好叹口气道:“也罢,或许是薛某太过心急了,但这盟主之职薛某确实无能担任,不如便暂且取消这一职分,以后六位元首平等共商大事,各位以为是否可行?” 管千里冷哼一声道:“这提议倒也不错,只不过六人相平,要是三三意见相左岂不麻烦?”此语一出,薛继业固是当场怔住,其他众元首也都若有所思——鼎煮如沸,割鹿为肴,天下既定,谁主沉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6章 云封雾罩 微妙的沉默之中,却见雪玉观音双手合十,不见半分喜怒的道:“薛大侠无须为难,本座僻处南疆一隅,论根基论才能都远不及各位所属之名门大派,只是承蒙燕先生抬爱,才不得不忝任元首之职。” “如今武林大局已定,本座这点绵薄之力实在也是微不足道,所以不妨便容本座退出正义盟,回归雪域无垢城如何?” 薛继业听罢不禁愕然道:“城主这是哪里话,正义盟各位元首追随燕先生,无不全心全意为武林同道谋取福祉,又哪来什么高低之分?” 雪玉观音和声道:“薛大侠切莫误会,本座绝无任何怨怼之意,只不过敝处本身便实力薄弱,经此一役更加元气大伤,确实无法再为武林同道助力,本座内心对此也颇为歉疚。” 薛继业哪里肯听,连忙正色道:“城主这话更令薛某汗颜了,雪域无垢城为武林同道付出良多,薛某怎能让城主就此黯然引退,万请城主慎重决断啊。” 雪玉观音一时语塞,此时却听苑昆仑咳声道:“燕先生既去,正义盟已形同解散,不如我等便约定一月之后重新会盟,到时城主若仍愿意与我等共事,我等自然倒履相迎,城主看这样可好?” 雪玉观音秀眉一展,款款施礼道:“苑掌门此议甚佳,薛大侠便容本座再考虑一月如何?”薛继业心知她口称考虑,实际却恐怕去意已决,终究只能喟然道: “……好吧,城主拳拳之心,薛某代中原同道郑重谢过,城主还请多多保重。”他说罢竟起身向雪玉观音郑重躬身一礼,雪玉观音同样起身还礼,目光交错间已是心照不宣。 薛继业整整情绪,提气朗声道:“那么薛某在此宣布,一月后与各位同道会盟于中岳太室山,各派愿入盟者我等均欣然接受——今日之会便到此为止,各位请至栖凤宫吧!” 群雄登时一片欢腾,大有争先恐后、兔起鹘落之概,复仇的火焰所激起的兴奋伴随着解脱后的轻松,让他们狂热的呼声响彻群山。艳阳如血,红云翻卷,竟是一片妖异之相。 “你此后作何打算?”“晚辈但凭薛大侠吩咐。”“……燕兄仍需有人服侍,你……还是跟他去吧。”“那就请薛大侠多保重了。”“华英的遗体我已经装殓好,就在前面的山口处。”“……多谢。”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边地苦寒,你身边又少了护持,自己千万保重。”“唉……你不也一样么?”“言尽于此,后会有期。”“慢着……你……当真再无话对我说了?”“珍重……” “你的伤势如何?”“无妨,当下该以追捕四魔为首要。”“不错,四魔这时已成众矢之的,咱们绝不能甘落人后。”“你们……?”“——莫要说谢,生分。”“呵……”“这才像话~咱们走——” 英雄盛举,壮怀激烈,伴着渐渐落山的日头,终究也只成为一段尘封的历史。亡者已矣,生者却又要踏上征途,造就全新的武林传奇。 “哈哈哈……老秃驴真是善解人意,咱们现在是既有钱又有闲,你们来说说看,是去黄鹤楼享受一把呢,还是去群芳院好好爽一爽?” “我说老金,这点儿银子大概都不够打赏群芳院门口的龟奴呢,至于黄鹤楼嘛……咱们全点大烧饼估计吃得饱,怕只怕人家不卖呀。” “哼……光想着吃喝玩乐,一点儿理想都没有,要我说咱么还是多游历一番,万一碰上什么绝世高人,得着什么绝世奇珍,武功一夜之间直达燕老头的绝世层次……” “然后铁大侠一人挑遍少林寺,三掌拍死白衣鬼,还俗迎娶苏美女,再造武林新传奇那~”“嗯……黄脸奸此言深得吾心,兄弟我发达了决不会忘记你,到时候……” “洒家决定了,直接开拔乔家庄,请芙蓉大姐医一下铁猴子的妄想症。毕竟兄弟一场,这钱的事嘛,铁猴子你出九成九就好。” 铁韦驮不由自主的一哆嗦,却已被金罗汉强行拖走,铜菩提则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芙蓉大姐,超越玉皇大帝的神话,盖过如来佛祖的传奇呀~” 云雾山下的乔家庄,这一日的天气显得格外晴朗,刚刚一大早,路边集市上便挤满了来自庄里庄外的各色买卖人。 有背了花生核桃之类山货就地开卖的老人家,有拉来新鲜水果赶早市的中年大叔,有拿了亲手做的小饰件来赚外快的大姑娘——居然还有那么一位……排一桌子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奇装异服的年轻人。 眼看过路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那年轻人便趁势大声吆喝道:“快来看呀快来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咱们这里都是朝廷宝船下西洋带回来的正经稀罕货嘞~” “这里有大象的牙,犀牛的角,孔雀的尾巴,会说话的鸟。能治病的白玉,最上好的玛瑙,磨光的铜镜子能照得见大姑娘的汗毛,还有千真万确的凤凰爪嘞~” 听起来这位卖的还挺杂,那位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看着小饰件摊位的大姑娘忍不住凑过来道:“哎~能不能让我看看那铜镜子?” 这大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穿一身梅红衣裙,留一条乌黑油亮的发辫,面容清秀,柳眉杏眼,倒真是个美人胚子。 年轻人精神一振,连忙递过一面巴掌大小的圆形铜镜,同时满脸堆笑的道:“好嘞,大妹子请上眼……要说今儿个可还是头一次见着大妹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啊?” 大姑娘没理他,只把铜镜接过来一照——虽然也不见得比家里的旧铜镜清楚,但见那背面的纹饰还算精美,大姑娘也不禁有些心动,便随口问道:“这个要卖多少钱?” 年轻人察言观色,陪着笑道:“咱们这可是朝廷宝船带回来的西洋货,不过头一次打交道讲究缘分,算大妹子你便宜点,八十个铜板就成。” 大姑娘可也知道买的不如卖的精的道理,当下小嘴一撇道:“怎么这么贵呀……就算是西洋货也太贵了,何况这镜子哪儿能照得到汗毛了?” 年轻人眼珠一转,嬉笑着道:“本来是照得到的,可大妹子你长得这么水灵,脸上又白净又细嫩,根本就没汗毛,所以当然就照不出来了。” 大姑娘听得心花怒放,羞涩的白了他一眼,便要慷慨解囊。此时却听旁边卖水果的中年大叔呵呵一笑,大姑娘不由赧然道:“二叔你……笑什么嘛?” 中年大叔笑的更“灿烂”的道:“傻丫头哎,要出嫁的姑娘才会去开脸拔汗毛,这小无赖刚说你没汗毛,那是在占你的便宜那~” 大姑娘登时羞得满脸通红,丢手便把铜镜扔开,一边还狠啐道:“小无赖……不要脸!……”说罢飞一般回到自己摊前,一双手捂着俏脸只管害羞,好一阵儿都不肯放下来。 年轻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径向那中年大叔道:“乔二叔,你这可太不厚道了,我自作我的生意,你来多什么嘴呀?”乔二叔笑着道:“好好好,这次算我多管闲事——哎,把你那大象的牙给我看看。” 年轻人一撇嘴道:“看了你买得起吗?我这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从一个红头发绿眼睛的西洋老鬼手里买来的,至少也得卖十五两银子,是专卖过路识货的贵公子、大小姐的……” 他这厢说得唾沫横飞,冷不防乔二叔却一把便将那象牙夺了过去,随手掐下一块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点着头道:“嗯……这象牙真是好味道,不过怎么那么像水萝卜呢?” 敢情这年轻人还真下功夫,把水萝卜做成象牙的样子充门面,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近旁众人顿时爆出一片哄笑,连那位大姑娘都笑出了眼泪——可笑归笑,人家还不忘拿衣袖遮住小嘴,笑不露齿嘛~ 年轻人尴尬得无以复加,急忙辩解道:“咳咳……嗯……唉,我还不都是让那‘金鱼’教给逼的,这伙儿大爷一来就没头没脑的乱抢东西,我的好货当然不敢拿出来了,所以才难免滥竽充数一番嘛。” 大姑娘可算是逮到了反击的机会,立刻娇哼道:“什么‘金鱼’教,那叫‘鲸鱼’教,你看他们不管什么都往肚里吞,什么都剩不下,可不就跟大海里面那鲸鱼似的?” “还有你少找借口遮羞,那帮坏蛋年前就被道士……们打跑了,依我看他们是再也不敢回来了,明明就是你自己没有好东西,还乱拿假货充门面。” 年轻人被她说得面孔泛红,摸摸鼻子苦笑道:“总之我还是小心为上……是说如今这世道还真乱,道士不去捉妖降魔,反而当起官府的差来了……”大姑娘再次抢白道: “你懂什么,人家道士那也是捉妖降魔咯,我就听一个年轻道士说过,那伙儿‘鲸鱼’教的就是妖魔。”年轻人心下郁闷,故意凉凉的道:“啧……这么信年轻道士的话,难道大妹子你看上人家了?” 大姑娘闻言怎肯饶她,抓起放针线的笸箩搂头盖脸便打将过去,一边打还一边羞斥道:“坏东西!不要脸!你……你去死吧!……” 年轻人一边躲,一边还不留口德的假装惨叫道:“喂喂……哎呦呵,大妹子,你怒打薄情郎呀……”乔二叔终是看不下去,便上前将两人拉开,大姑娘却还不依不饶,红着脸又狠狠捶了那年轻人几下。 就在这时,却听那位卖山货的老人家俨然深沉的道:“你们两个小子都说错了,那不是‘金鱼’,也不是‘鲸鱼’,而是‘净宇’——所谓‘净平天下,涤荡寰宇’,此之谓也。” 说话间还不忘摇头晃脑一番,听这口气,看这姿态,这位老人家还是位学究。年轻人显然没有听懂,却又不好意思探问,倒是大姑娘偏着头娇声道:“刘先生,您能说清楚一点吗?……我没听懂呢。” 老学究轻咳一声,摆着更文雅的姿态道:“就是说人家是来扫荡这世间污秽的,是做好事的。”大姑娘柳眉一竖,显见不服的道:“什么嘛,那不是睁眼儿说瞎话?” 年轻人忙附和道:“可不是嘛,不过这世道还就是说瞎话的人能说话,官府说自个儿保国安民,我看他们跟那些个‘鲸鱼’也是一伙儿的,要不怎么不管管他们呢?” 老学究本来想显摆一下学问,没成想讨了老大一个没趣,灰头土脸的正准备自认倒霉,冷不防肩膀上却又给人拍了一下。 老学究更加郁闷,作个势凛然转过身来,竖着眉毛拿腔作调的道:“哪来的无知小子,居然敢冒犯先生,你家大人没教过你老吾老以及人……呃……” 话说一半,他自己倒噎住了,原来眼前这位大汉身高八尺有余,一张紫膛脸透着一派威猛,吊睛鹰鼻,须发如戟——总而言之一句话,若是他晚上出门,吓死个把夜游魂该不成问题。 而且这大汉背后还负着一口长剑,看来必定是江湖人物,方才众人说得兴起,竟没留意到场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位煞星。 老学究只觉得两腿发软,吭吭哧哧的道:“这位……壮士……是哪条道上的呀?”看来老学究还真有些见识,知道面前这位煞星应该是“道上”的人物。 紫膛脸大汉面容严肃,扣住他的肩膀道:“老先生刚刚说到净宇教,便再给某家重说一遍如何?”这话说得倒还算客气,可这语气却着实透着冰冷。 也活该这老学究倒霉没眼色,当场便全身一软,哀哀哭叫道:“净宇教的好汉爷饶命啊!……老朽一介腐儒,说话口没遮拦,怕是得罪了好汉爷,但老朽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说贵教的坏话呀!……” 此语一出,那年轻人也吓得脚软身麻,说不出半句话来。倒是大姑娘银牙一咬,抬起低垂的头,颤颤巍巍的道:“净……净宇教又怎样,欺名盗世之徒,等……等道士哥哥们回来,一定饶不了你们!” “一定……一定把你们碎断万尸!你……你赶快把刘先生给放了!”看来她也真是紧张,好好两个成语还都说错了,连乔二叔一直跟她使眼色都没看见。 那大汉听罢却是哭笑不得,当下随口问道:“这位刘先生是你们熟识?”大姑娘索性豁出去了,毫不示弱的道:“刘先生是书塾的先生,在庄子里也住了十多年了,我们当然是熟识。” 那大汉仔细的看了看老学究,直看得他又哆嗦个不住,好像下一刻便要五体投地、叩头求饶。那大汉皱了皱眉,扯住他的衣袖沉声道:“净宇教的那两句贼号,是谁告诉你的?” 老学究连忙信誓旦旦的道:“好汉爷明鉴,那都是老朽早先无意间听来的,真不是老朽自己编的啊!”那大汉看他这副嘴脸,倒是真有些无奈,索性便放开了他,转向大姑娘道: “东边那叫做什么山,山上有没有人住,要去那儿大约有几里路?”大姑娘心思灵巧,听他刚刚说到“贼号”二字,已经认定他不是坏人,心中自然便镇定下来。 这时只见她掠了掠鬓边的秀发,灿然娇笑道:“那是云雾山咯~离这儿大概有六里路,我们这庄子往来便利,近处的百姓大多在庄上落户。至于那云雾山……林子太密、山势又陡,好像没人住吧……” 乔二叔也看出那大汉不像恶人,于是补充道:“只是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最近一年多来总是一大早就背了满捆木柴从那边过来卖,一天要跑四五趟,这不今天才刚刚回去。” 大姑娘闻言也一拍脑门道:“对对,前些日子我偶尔出来的时候也见到过,大家见他年纪那么小就跑这么远来卖柴,都好心帮他,所以很早就卖完了。” 那大汉听罢道声多谢,旋即风驰电掣般腾身而去。年轻人这才扶着老学究坐好,一边还心有余悸的道:“总算走了,看他的样子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大姑娘狠狠白了他一眼,娇哼着道:“人家在的时候吓得不敢说话,人家走了才跑背后嚼舌根,你有些男子气概没呀?哼,还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哩。”说罢发辫一甩,得意的继续开始绣鞋。 年轻人和老学究面面相觑,各自只见到一张关公像,哪还说得出半句争面子的话来?集市依旧热闹,那大汉的惊鸿一现在平凡的人们眼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 “海客谈瀛洲吆喂,烟涛微茫那~信难求。越人语天姥哎,云霞明灭或~或可睹啰。天姥呀连天向天横,咱势拔五岳~嘿!掩赤城。天台那~四万八千丈啊,对此~欲倒~啊东南倾啰~” 云雾山正是山如其名,云雾缭绕且依稀缥缈,而这歌声也就显得越发清晰。稚嫩的童音还带着几分懒散,懒散中又夹了几分调皮,只不知若是李太白有幸听到自己的名篇被如此演绎,又将会作何感想。 身上穿着一件虽然破烂却还干净的粗麻布衣,腰间插着一柄虽然生锈却还够快的短柄斧头,看年龄也不过才七八岁模样,或许这便是大姑娘和乔二叔口中的小樵子了吧。 大概是走累了的缘故,小樵子终于不再唱歌,只见他找了一棵大树倚着坐下,口中自言自语的道:“唉,干柴又降了价码,一捆才能卖八十文,分明就是要逼死人嘛,看来以后一天跑四趟都不够了。” “我稚嫩的肩膀啊……现在连歇这一下都要觉得心里不安,还有妹妹,瘦成那副模样……啧,要能被我发现什么宝贝就好了……” 他说着却忽然一笑,抬头谑声道:“嗯~宝贝找不到,摘几个果子也是好的,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嘛——呀呀呔!果子们赶快洗干净脖子,本将军正待调兵遣将,来将尔等尽数斩杀啦~” 他这厢精神一振,倏地跃起身形,手脚并用便向树小公主在哪里!否则老子立刻宰了你!”说罢手上一用力,小樵子顿觉呼吸困难,他可真是瘪透了心,直道怕是出门没看黄历,不然怎么净遇上些疯子? 正在将晕未晕之际,头,乃是其“卧榻之侧”,因此亦是最早遭到并灭和摧残的门派。 当时的华山派掌门正是上任还未满一年的吕旌扬。这位少年掌门年方弱冠便执掌华山一派,并于同年迎娶小师妹柳含烟过门。次年柳含烟又产下一女,正所谓春风得意、天伦尽享,少年意气自不待言。 无奈造化弄人,秦傲天悍然进犯,华山派一夕覆灭,吕旌扬本人也力战不敌、殒命当场。秦傲天本是好色之徒,而柳含烟年方及笄便已成婚,其时正是集少女与少妇好处于一身的年华,的确堪称尤物。 秦傲天一见之下便情不自禁,急欲将之纳入帐中。柳含烟虽然拼死相抗,但魔王以她幼女性命相胁,更加华山派整个落入敌手,阖派上下皆任人宰割,又岂容她一个妇道人家强项到底? 柳含烟既为保护亡夫唯一血脉,又不能坐视门派彻底被灭,终于只好抛舍个人荣辱名节,委曲求全以身侍贼,嫁给秦傲天做了四夫人。 之后武林正义盟反攻华山派,柳含烟暗中襄助、里应外合,使得群雄兵不血刃大获全胜。江湖同道既知她苦苦支撑门派不倒的艰辛,便都对她的屈辱历史有意避开不提,柳含烟心中自然也是万分感激。 她此生最大的仇人秦傲天既已伏诛,那无尽的恨意自然便转嫁到了他的部曲身上,而这位阴损刁猾的厉枭便是秦傲天以为托孤的第一号忠诚手下,所以才引得她与两名师兄弟拼死追杀而来。 事情交待到此,且说柳含烟听到厉枭越说越口没遮拦,大肆添油加酱污蔑羞辱自己,忍不住便是委屈羞恨齐涌心头。 此时只见她粉脸通红,激动的不克自制,惨然向天呼道:“夫君啊!妾身今日……便随了你去吧!”呼声方落,竟是横剑便往自己颈间抹去! 杨彦平见她如此失态,连忙横笔将她剑锋一挡,同时沉声道:“师姐!厉枭不过是杀人魔王脚下的一条恶狗,他满口喷粪岂会有人在意?况且侄女如今年纪尚幼,你难道忍心让她从此无依无靠么?!” 柳含烟灵台一清,顿时又是愧悔又是感激,连忙勉强震慑心神。厉枭见状却又哂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杨公公……其实杨公公你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板不去宫里当太监真是可惜了。哈……” “你说你也是的,人家四夫人虽然孤单,但身边已经有陶老哥这样货真价实兼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了,你一个太监何苦再插一脚呢,哈哈哈……” 柳含烟闻言又是愤恨又是辛酸,忍不住尖声怒斥道:“恶贼住口!我……我杀了你!”她说罢便要合身扑上,杨彦平赶紧伸臂一拦,同时冷冷的道: “厉枭……你们主仆加诸杨某身上的罪恶,杨某从未有一刻忘记!但你想以此激怒杨某,令杨某方寸尽失,那是白日作梦。” 紫膛脸大汉心中暗赞一声,跟着正色道:“厉枭,用不着再逞口舌之利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厉枭目中凶光连闪,忽然大喝一声道:“你们找死!”只见他身随声动,蓄势已久的一记重掌,排山倒海般直攻向紫膛脸大汉。 原来他眼见言语刺激无果,而眼前华山派的杨彦平和陶颂谦均非易与之辈,惟有尽全力先击倒有伤在身的紫膛脸大汉,自己或许才能有些许生机,所以这一掌他当真是用上了十成功力,可谓志在必得。 紫膛脸大汉眼中掠过一丝轻蔑,雄浑一掌同样怒迎而上,登时只听得一声爆响。这一次却是厉枭吃了大亏,踉跄着连退三步才勉强拿桩站稳,但嘴角却已经渗出了猩红的血迹。 紫膛脸大汉虽然表面上岿然不动,但两掌之下实际也已内伤沉重,只是勉强不动神色而已。此时只听他哂然道: “妖魔余孽死有余辜,厉枭,净宇教肆虐的时候,你们就该想到有这一天了。不过正义盟的规矩不变,某家可以最后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 厉枭擦擦嘴角的血迹,仰天大笑道:“自首?自首你们会放过我和小公主的性命吗?”紫膛脸大汉冷笑着道:“至少那丫头不会像她的屠夫老爹一样,被禁在绝死谷中受尽折磨而死。” 厉枭尚未答话,小公主已忍不住尖叫道:“你住口!你……你该死!”紫膛脸大汉深深的盯了她一眼,缓缓摇头道:“龙生龙,凤生凤,屠夫的孽种果然也是这般霸道好杀。” 厉枭歉意的看了一眼小公主,霍地震声道:“来吧!厉枭大爷宁死不屈,总要拉几个垫背的,哈……”说罢身形瞬动,竟是直向柳含烟扑去。 紫膛脸大汉见状冷笑道:“不自量力!”霎时只听数声啸叱,四人已经与厉枭缠战在一处,而柳含烟双目中的恨火之烈,也足可融化铁石了。 厉枭至今已被追捕一月有余,一路上掩藏形迹已经不易,偏还要照顾一个娇蛮不懂事的小公主,可以说是辛苦之至。 而今日之前他更在不防之下被斩去一耳,之后又在与紫膛脸大汉的对掌中受了极重的内伤。所以此时他不仅脸上鲜血狂飙,胸中也是气血翻腾,正是内外交困、苦不堪言。 而以紫膛脸大汉为首的四人却恰恰相反,正是越战越见精神:陶颂谦一口长剑攻守兼备,舞得风雨不透,时不时的祭出一记杀招,总能逼得厉枭手忙脚乱一番。 杨彦平笔法精湛,招招不离厉枭周身各处大穴,又加他身形灵活,着实令人防不胜防。紫膛脸大汉则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背后长剑虽未出鞘,但掌力之威猛已足以令人侧目。 至于柳含烟,虽然四人之中以她最弱,但却是她的恨意最深,出招也最为狠辣,更使得厉枭疲于应付。四人配合默契,章法井然,挥洒自如之下却又滴水不漏,完全不给厉枭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击机会。 眼见得生机渺茫,厉枭倏地神色一厉,竟爆出一声狂笑道:“薛华栋!难道你真要赶尽杀绝?哈哈哈……可别忘了你妹子也是我家主人的十八夫人那!” 一语既出,直将紫膛脸大汉薛华栋气得紫脸发黑——今日虽不曾面对正主,但手足同胞切身之辱,定要向这无耻爪牙身上讨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7章 稚子之争 薛华栋心中虽是狂怒,面上却更显森冷,连环进招间沉声喝道:“厉枭!告知某家七妹的下落,某家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厉枭却哈哈大笑道:“下落?——实话告诉你吧!你妹子胆敢暗算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早把她赏给大伙儿享用遍了,你厉枭大爷也在她身上二度上马,狠狠的爽了一把呢!” 薛华栋闻言直是目眦欲裂,悲恨之色溢于言表,而厉枭等的也正是这个机会,倏地只听他暴喝一声道:“姓薛的去死吧!” 话音方落,但见一蓬细密的青色暗影自他口中激射而出,直向薛华栋面门攻到,而他也同时奋起余力,如影随形般紧接着一掌猛击向薛华栋胸口。 柳含烟一声惊呼,抖手便向厉枭脑后发出一枚凤尾镖,而杨彦平的双笔也觑准时机,毒蛇出洞般刺向他的肩头——两人出手不可谓不快,但毕竟还是缓不济急,并未能将厉枭的攻势延缓半分。 千钧一发之际,但闻华栋沉哼一声,霍地拍出一道异常刚猛的掌力,厉枭口中喷出的那道青影与这掌力一触,竟爆起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当场烟消云散。 强横的力道去势未绝,堪堪正迎上厉枭攻来的那一掌,霎时只听厉枭一声惨哼,身躯踉跄暴退,百忙间虽偏头闪开了柳含烟的暗器,双肩却又被杨彦平的判官笔戳中,剧痛之下险些一跤跌倒。 厉枭心知此番定是凶多吉少,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凄厉怒啸中周身气流暴涨,竟生生将自以为得手的杨彦平震出丈许开外。 杨彦平虽然勉强拿桩站稳,但默察之下已是受伤不轻,柳含烟急忙上前将他扶住,陶颂谦亦横剑在旁严阵以待。厉枭气喘如牛,一双血红的眼睛在敌方四人身上来回逡巡,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薛华栋暗自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冷笑道:“果然不出某家所料,你厉枭便是那‘青魔灵’……哼,若老魔宫无忌得知他的爱徒竟然学了死对头的武功,不知会作何感想?” 厉枭吐出一口血水,嘿嘿惨笑道:“姓薛的……你端的好冷静啊!薛家的人果然都是些断情绝义的疯子,你厉枭大爷佩服啊……咳……” 薛华栋面沉似水,显然不屑辩驳,此时只听陶颂谦忿然道:“原来你厉枭便是青魔灵,那再好也没有了!武林中死在你那青魔针之下的同道不在少数,今日你便一并偿还了吧!” 厉枭狠呸一声道:“姓陶的!厉枭大爷就算死,也绝不会死在你这绣花枕头的手里!哼!要不是厉枭大爷有伤在身,又得照顾小公主,你们四人齐上也不过是大爷盘子里的菜!” 小公主虽然神色略显慌张,此时却也抗声道:“厉枭说得对!什么正义盟,只会一味的以多欺少,真有本事一对一的来跟我们拼命啊!” 柳含烟闻言不禁冷笑道:“小妖女说得好啊,但你为何不问问你那恶魔老爹,他当初进犯华山派之时,又可曾给过我们一对一的机会?” 小公主不屑的横了她一眼,撇着小嘴道:“贱女人,死太监,你们背叛我爹,又追杀我和厉枭,现在居然还强词夺理,到底要脸不要?” 柳含烟直气得娇躯剧颤,陶颂谦也忍不住怒斥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妖女,今日饶你不得!”说罢长剑一振,合身直向厉枭扑来,薛华栋不敢怠慢,沉喝声中亦挥掌夹攻而上。 厉枭双目中赤光一闪,竟是对陶颂谦的长剑不加理睬,只单掌一扬迎上薛华栋的攻势。霎那间双掌接实,结果却又是不同,但见薛华栋闷哼一声暴退数步,竟险些仰面栽倒。 但厉枭也同时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自胸口迅即蔓延向全身,已近疯狂的目光野兽般觑定面前的陶颂谦,随着体内真气的再次暴膨,竟当场将刺进胸口的剑身震成了碎片! 陶颂谦殊无防范,登时便被那剑上余劲震得五脏皆伤,口中飙出一道血箭,尽数喷在厉枭头面之上。厉枭更不迟疑,奔雷一指正中陶颂谦心口,可怜陶颂谦已无抵挡之能,心脉立断之下就此气绝身亡! 厉枭拼死搏杀陶颂谦,仰天哈哈狂笑道:“姓陶的!老子几乎屠尽你全家,你今日又取老子性命,咱们也算两清——呃啊!……” 话到中途已变作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来柳含烟眼见华山派再失梁柱,无限悲愤之下凤尾镖脱手便射。厉枭毕竟已经力竭,这一镖不仅照直打在他胁下,更在他怀中的小公主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小公主当即痛得哭叫出声,她自记事以来哪曾受过半点委屈,这一哭简直一发而不可收拾,堂堂小母夜叉的威风也早已荡然无存了。 柳含烟并不看她,只向厉枭尖叱道:“妖魔!你欠华山派的血债今日又添一笔,怎会这么容易就让你还清?!我定要在你身上刺下千剑万剑,再送你去见你那罪恶滔天的魔鬼主子!” 厉枭遍身浴血、形如妖鬼,狂态尽显的叫道:“好得很啊四夫人!不过你一个人刺怎么能解恨,还是在场各位都来把厉枭大爷刺上千剑万剑,那才叫真正的痛快那!” 他的脸上又泛起一片更深的赤红,厉声狂叫直震得柳含烟等三人耳膜生疼,竟下意识的各自一退。厉枭趁机将怀里的小公主远远抛了出去,接着猱身直扑向柳含烟,口中嚎叫着道:“要死一起死吧!” 柳含烟把心一横,同时尖叫道:“妖魔!痴心妄想!”叫声中剑锋疾转,全力刺向厉枭的咽喉,杨彦平和薛华栋深恐她再有失,也不约而同的近身抢攻而至。 眼见四人便要短兵相接,此时却倏听一声断喝道:“——各位且慢动手!”喝声中一片如山潜力猛卷向柳含烟等三人,三人顿感立身不稳,各自跌跌撞撞的散了开去。 间不容发之刻,但见一道青影闪电般冲进场中,正好挡在柳含烟身前,指出如风间连续点中厉枭周身数处大穴。厉枭脸上顿时赤芒大盛,青衫人不失时机的再出一指,堪堪又点中他的气海大穴。 厉枭禁不住闷声惨叫,脸上的赤芒跟着一闪而逝,整个人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晕死过去。而青衫人的身躯也同时微微一震,脸色白了一白,看来多半是受了内伤。 青衫人身法奇快,待薛华栋看清他的面容,厉枭已被他随手制服。薛华栋心下不忿,双眉紧锁的道:“樊飞,你这是何意?”青衫人正是樊飞,闻言拱拱手道:“各位万请恕罪,在下也是情非得已。” 杨彦平也微愠道:“樊少侠,厉枭与我华山派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等追杀他也已有月余,可如今你樊少侠来横插一脚,难道是想捡现成便宜吗?”樊飞一正色道:“杨兄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 柳含烟正自俯身查探陶颂谦的遗体,此刻虽然也悲愤莫名,却仍是隐忍着道:“……师弟莫要激动,且听樊少侠有何说辞。” 杨彦平鼻中哼了一声,薛华栋亦冷着脸道:“樊飞,你先前躲躲藏藏不肯现身相助,这时候却又跳出来维护厉枭的性命,某家倒要听你如何解释。” 樊飞淡淡的道:“在下先前不现身相助,是因为与厉枭并无深仇大恨,所以不好与各位相争报仇的机会。至于说维护厉枭的性命,咳……倒不如说在下是在维护在场各位的性命更为妥当。” 杨彦平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的道:“哦?樊少侠这样说杨某可糊涂了,那厉枭分明已经油尽灯枯,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合我们众人之力杀他易如反掌,又何须樊少侠来维护我们的性命?” 樊飞缓缓摇头道:“强弩之末自然不穿鲁缟,但以在下之见,厉枭这孤注一掷却有开山裂石之威——倘若方才在下没有出手,各位此刻恐怕都已经为他陪葬了。” 杨彦平更加嗤之以鼻,柳含烟却期艾着道:“樊少侠如此说话,不知有何凭据?”樊飞坦然道:“在下自非无端臆测,各位应该也知晓,厉枭业师乃碧眼神枭宫无忌,而宫无忌据说出身于业火红城。” 杨彦平冷然道:“那又如何,业火红城当初虽然淫威赫赫,如今却早已灰飞烟灭,我等有何惧哉?” 樊飞微颔首道:“看来杨兄对业火红城也有所了解,那你可知业火红城曾有一门密术,唤作吸雷大法?” 杨彦平皱着眉头道:“业火红城数十年前便已覆灭,杨某彼时尚未降生,所以恕我见识有限,从未听过这门密术。” 樊飞了然的道:“那么便容在下稍作解说——当初业火红城以宗教御下,其教众皆受蛊惑而性情暴烈,与人争斗之时宁死不降,且大多修炼有这种吸雷大法。” “此法运用之时,可以集全身之力于身体表面,并吸取天地之间的暴烈之气贮于五脏六腑。此时一旦有外力攻入,便好似火雷被火种点燃一般瞬间引爆,连带攻击者都会被强大的爆破之力撕成碎片。” 三人听罢各自一震,柳含烟更是心有余悸的道:“樊少侠的意思是……厉枭也修炼有这种吸雷大法?”樊飞一正色道:“不错,时隔既久,此类密术亦湮没无闻,各位没听过也情有可原。” 此时却听薛华栋冷冷的道:“……这吸雷大法某家也有所耳闻,只是你如何证明厉枭方才便是打算施展此术?” 樊飞沉吟着道:“方才陶兄那一剑刺中厉枭的身体,结果长剑立刻被震成碎片,陶兄本身亦遭重创。这其实便是因为厉枭自忖式微,无意中存了必死之心,本身自然而然凝结了天地之间的暴烈之气。” “而最后厉枭脸上尽是赤厉之色,又激怒各位向他攻击,便是因为他已将真力完全聚集,自身化作了一颗极其危险的火雷,只待各位去送上致命的火种而已。” 杨彦平心中实际已经信了八成,但转念间又生不豫,当下便冷哼道:“樊少侠既然早知那吸雷大法的厉害,为何不及时出手阻止陶师兄以身犯险?大家同样为正义盟效力,樊少侠怎能如此妄顾情谊?” 樊飞轻轻一叹道:“在下初时也未想到这一层,变故发生之后再要救援也为时已晚,如今在下亦是痛悔非常,还望杨兄恕罪。” 杨彦平一时哑口无言,柳含烟则凄然道:“……生死有命,如今厉枭已经落网,陶师兄大仇得报,九泉之下也应当能瞑目了。” 樊飞仍是歉然道:“此事确是在下之过,柳女侠还请节哀……另外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便是可否将厉枭借予在下一日,一日之后必定原身奉还。” 柳含烟闻言一怔,薛华栋却哂然道:“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如今才说到重点,原来你樊飞也是奔着厉枭来的。” 樊飞略显尴尬的道:“薛三少说得不错,只不过在下来迟一步,不好再与各位相争,所以只能在此向各位提出这一不情之请。” 薛华栋嘿的一声冷笑道:“你借用厉枭无非是想从他身上追查宫无忌的下落,来帮助岳啸川那厮完成擒捉三魔的任务吧?哼!岳啸川那厮现在何处?” 樊飞一时语塞,幸而柳含烟及时解围道:“樊少侠言重了,我等的性命都是你救的,漫说只是暂时借用,便是将厉枭送予少侠,我等也都心甘情愿。” 樊飞连忙拱手致谢道:“柳女侠这话可更令在下汗颜了,至迟到明日此时,在下必亲手将厉枭交还各位处置。”柳含烟敛衽为礼道:“那便依樊少侠的意思,我们明日此时再于此地交接。” 樊飞微颔首道:“柳女侠尽管放心,明日在下定会赴约。”柳含烟嗯了一声,转向薛华栋道:“妾身擅自作主,还望薛公子勿怪,我等今日擒获厉枭全凭薛公子义助,来日华山派必会登门致谢。” 薛华栋只得一抱拳道:“柳女侠言重了——不过樊飞,某家还有一事请教。”樊飞稍觉意外,但仍是和声道:“薛三少请说,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华栋冷冷一哂道:“与厉枭同行者尚有一名小妖女,据闻乃是杀人魔王秦傲天的孽种,你可知她现在何处?”樊飞沉吟着道:“这个么……依在下方才所见,那女童似乎是被一名童子趁机带走了。” 薛华栋点点头道:“原来某家也并未看错,可是在刀魔的眼皮子底下,小妖女竟然能全身而退,这便令某家有些费解了。”樊飞微微一顿,叹口气道:“幼子懵懂无知,各位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 柳含烟秀眉微蹙,摇头苦笑道:“樊少侠心地仁慈,本来无可厚非,但对那小妖女却是大可不必。妾身平日也曾有留意,此女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一向视人命如草芥,恐非寻常幼子那般纯稚无知。” 她说罢微微一顿,终是敛容正声道:“所以即便是恃强凌弱,妾身之意……仍然断不可留她性命。”樊飞听得一怔,皱眉讷讷的道:“哦?……没想到连柳女侠也是如此表态,那在下……只不过……” 杨彦平见状略显不耐的道:“樊少侠若是见识过此女的狠辣无情,便不会这般妇人之仁了。你不忍心下手的话大可置身事外,区区一座云雾山而已,谅那小妖女也逃不出我们的掌握。” 樊飞尚未答话,薛华栋已冷然道:“杨兄与柳女侠还须料理陶兄的后事,又何必为小妖女再劳心劳力?何况小妖女本来便是刀魔纵放,他自然有责任将之擒回,樊飞你对此是否认同?” 樊飞自然明白他话里的重点是“刀魔纵放”四字,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只好拱拱手道:“薛三少这话未免太过了……也罢,同样明日此时,厉枭与那女童一并交接,如此薛三少能否满意?” 薛华栋清咳一声道:“樊飞,并非某家刻意刁难,而是你们的作为确实启人疑窦,必须以实际行动表明心迹。”樊飞了然的道:“薛三少不必担心,明日在下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待。” 薛华栋又睨了他一眼,这才当先下山而去,杨彦平亦抱了陶颂谦的尸身,与柳含烟两人随后紧紧跟上。樊飞看着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叹口气道:“岳啸川,看来我又要做一回歹人了。” 树林中微一沉寂,方听岳啸川的声音道:“……他们并未要你出手杀人。”樊飞又是一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又有什么区别?” 岳啸川冷哼一声道:“你若是不愿出手,便在此处置厉枭吧。”说罢只听林中一阵破风之声蹑空而去,樊飞自知无法阻止,终究也只余下一声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之谓也。 小樵子真不明白自己是在发什么疯,恐怕多半是遭了那疯子一般的小公主的传染,而且这疯病还着实严重得很。 先前明明被这小母夜叉要打要杀的,可当她被抛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尤其是当看到她那副泪水涟涟的可怜模样和粉嫩手臂上那深深的伤痕的时候,自己却真是连半点恨意都提不起来了。 所以连想都没多想,小樵子便一把拉起小公主冲进了密林,小公主那时又疼又怕,再没有半点主张,只能跟着他一路狂奔而去。 小樵子轻车熟路,三转两转便出了密林,但他终究年小力弱,方才又跑得急促,这时已经是气喘嘘嘘了。 回头再看看小公主,却见她更是汗水淋漓,此时再混上泪水,在本来就脏兮兮的小脸上划出一道道白皙的痕迹,看起来真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但也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小樵子又是好笑又是心软,索性便停下脚步,让小公主休息一下,自己则打眼四顾,察看有没有书里说的伏兵追兵之类的威胁。 不料小公主惊魂甫定,发现手臂竟被他牢牢抓着,登时便是羞怒交集。她也不管小樵子方才又救了自己一命,一咬牙便挥起匕首,径直向小樵子抓着她的手腕砍去! 小樵子再也没想到她竟然狠毒至此,腕上一痛便慌忙收手,但鲜血已经止不住的从伤口处涌了出来,若不是小公主自己也累得手软,他这只手此刻便已不在身上了! 小樵子一时抓狂,奋起一脚踢落小公主手里的匕首,哇哇大叫着道:“你!……你别再发疯了好不好?!……真是疯丫头!母夜叉!母……”话还没说完,腕上的疼痛已经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小公主被他踢落匕首,自然也是手腕生疼,她这时可更生气了,单手叉着小腰,大剌剌的嗔斥道:“哼,你这死奴才凭什么抓我的手——好啊,你刚才还敢踢我,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正被追杀,挥起粉拳便胡乱砸向小樵子,小樵子接着骂了一声母老虎,便招架不住的顺着小道落荒而逃。无奈小公主却似乎打定主意非宰了他不可,回身捡起匕首便又穷追不舍。 小公主身为杀人魔王秦傲天的爱女,虽然眼下年龄尚幼,却已经有了内功根基,身法也比小樵子高明一筹,再加上小樵子还受伤不轻,本来是绝对逃不掉的。 不过小樵子毕竟占了熟悉地形的优势,所以虽然几次险些被小公主捉到,却还是凭着过人的滑溜和不错的运气化险为夷。 小公主一边紧追,一边娇叱连连的要小樵子站住,小樵子哪肯理她,只是抱着腕上的伤口舍命奔逃,也顾不上鲜血正在慢慢往外渗出。 两人追逃了一阵,已经来到一处山崖左近,小樵子眼看自家的茅屋业已在望,兴奋之下不由得精神一松,脚下也稍稍慢了一步。小公主觑得分明,当下冷笑一声,趁机重重一脚便踹在小樵子的屁股上。 小樵子惊叫一声仆地滚到,小公主也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这才得意的道:“看你个死奴才还能跑到哪里去,死来!”说话间逼上一步,又狠狠一脚踢向小樵子的后脑勺。 小樵子虽然被踹倒在地,可他也知道这绝不是“趴”以待毙的时候,所以顾不得腕上的钻心疼痛,硬是两手一撑翻滚开去,堪堪避过了小公主这一脚。 趁着小公主一愣神的工夫,小樵子连忙翻身坐起,苦着脸告饶道:“小姑奶奶,小祖宗,小……小公主喂,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出了,我……我好歹也救过你的命啊!你干嘛就非要杀我呢?” 小公主看他这副惨象,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但转念间又绷起小脸道:“不管你是谁,又做了什么,你先是看到了我,后来又敢踢我,我就一定要杀了你。” 小樵子心里凉了半截,腕上的疼痛仿佛更剧烈了,只能哀哀的道:“那……那我求你件事好不好?”小公主微微一怔,含糊的道:“你先说,我可不一定答应。” 小樵子精神一振,赶忙拿手一指道:“前面不远那间茅屋就是我家,我还有个妹妹才不到两岁,我……我死了以后能不能麻烦你……” 小公主还没等他说完,便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死了以后我会把她也杀了,好让你们兄妹两个在下面团聚的。” 小樵子又惊又怒,忍不住大叫道:“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唔……”他这一激动腕上的疼痛也更剧烈了,险些疼得他当场晕去。 小公主显然没有半分同情,反而不耐烦的道:“不知死活的奴才,要死都不安分一点,哼……”说话间一脚踩住小樵子的胸口,弯腰便要将匕首刺进他的咽喉。 小樵子此刻命悬一线,蓦地厉声叫道:“臭丫头!我跟你拼了!”叫声中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怪力,身子猛的向上一掀。 小公主本来笃定他已是俎上之肉,这一下根本没有防备,登时只听她啊哟一声,立足不稳之际当场仰面摔倒,手里的匕首也磕飞了出去。 小樵子死里逃生,哪里还敢怠慢,二话不说顺势一滚便压在了小公主身上,又紧紧抓住了她两只手腕,这才喘口气道:“臭丫头!母夜叉!打架你还差得远哩,有本事再横一个看看啊!” 小公主醒过神来,登时又气又羞,嘴里尖叫着道:“死奴才!你……你敢……呜哇……”她这厢倒委屈的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双脚乱蹬,身子也不停挣动着,着实让小樵子苦不堪言。 小樵子勉强定了定神,大声呵斥道:“喂!你知不知道害羞的?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别以为你哭我就会心软啊!” 小公主全不理他,只是哭的更加有滋有味,一双软缎绣鞋被她乱蹬之下糟蹋的不成样子,连两只裤脚都磨破了,白嫩的小腿上更是擦出了道道血痕。小樵子终究还是心软,无奈苦笑着道: “行啦行啦……我又没把你怎么样,至于哭成这样吗?”小公主哽咽着道:“呜……你……你再不放开我,那些人就要来抓我了,到时候我就等于是给你害死的,怎么能叫你没把我怎么样……呜……” 小樵子为之一哂道:“唷,现在想起那些人来啦,刚才要打要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起来?哼……晚了!我就是要等那些人来抓你,你这样没良心的小母夜叉,就该……就该……” 嘴里虽然说着狠话,但眼见小公主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终究还是叹口气道:“唉……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你得保证不再杀我。” 小公主连忙点了点头,小樵子如释重负,刚想起身将她放开,孰料此时却见小公主目光一瞥,竟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匕首。小樵子心中一动,脱口惊叫道:“你!……原来你还想杀我啊!” 小公主眼神闪烁,吱吱唔唔的道:“哪……我哪有……”说的是哪有,可她的表情却十足出卖了她的心思。小樵子不禁摇头苦笑道:“你……你这……我要是再相信你,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蛋!” 小公主知道伪装不过,索性又尖叫道:“死奴才!我饶不了你,你快放开我!……”说话间又开始拼命挣扎,小樵子却是抵死了不松手,两人顿时缠作一团,耳边尽是小公主的斥骂之声。 小樵子毕竟失血过多,不一会儿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正自暗暗叫苦之际,耳边却忽听得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个戏谑般的男声道: “我说夫人那,怨不得你不想要孩子,啧……如今的孩子当真是要不得,你看这两只小毛头,才这么丁点儿大就学会乱来,以后那还了得?” 小樵子直觉这是在说自己,他心里可有点不服气了,暗自咕哝着道:“什么嘛……如果这样就叫乱来,刚才林子里那帮人拿刀动剑、杀来杀去的,岂不更是大大的乱来?” 他不明白乱来的意思,只以为乱来就是打架,但这时他整个身子压着人家小公主,一边还抓着人家的手腕,两人又作一处气喘吁吁,虽然说到底不过是孩童之间的打闹,但看起来总不免有一点点暧昧。 男声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女声冷冷接口道:“少贫嘴了,办正事要紧。”那男声闻言又谑笑道:“不错不错,我们还是别干扰人家‘办正事’的好,呵……” 小樵子正奇怪“办正事”是什么意思,小公主却已趁机哭叫道:“前辈、阿伯,救命啊!呜……这个死奴才欺负我!他……他不但欺负我,呜……他还拿匕首砍伤我的胳膊……” 小樵子这下可真是服了,这丫头对别人一口一个奴才,甚至对厉枭也是直呼其名,可现在却“前辈、阿伯”叫的亲热。编造自己砍伤她的手臂,明摆着是倒打一耙,结果却连脸都不红一红。” “这样的丫头恐怕自己往上数三世都不曾见过,往下数三世也千万不要再见到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这厢正自郁闷,那男声却俨然吃惊的道:“啊哟,原来不是两厢情愿,这小毛头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非礼勿动,呵……夫人,咱们要不要发发善心那?” 那女声似乎颇为不耐,当下没好气的道:“要发善心你就去发吧,哼……永远没有正经的时候,就算你发一辈子的善心,咱们在武林中照样没法抬头。” 小公主闻言哭得更凶了,呜呜咽咽的道:“前辈、伯母,呜……这死奴才不会武功的,您一指头就能戳死他,呜……决不会耽误您的正事,您今天救了我,呜……我一辈子都会感激您的……” 小樵子听得差点晕倒,这丫头越说越离谱,什么一辈子感激?自己今天救了她两次,如果就是这样的“感激”,恐怕那位“伯母”也要晕倒了。 思忖间终是忍无可忍,小樵子正想出言辩解,此时却忽觉眼前一花,一道金色人影径直欺近过来,不由分说便抓住他背后的衣领,将他整个儿提了起来。 小樵子面孔朝下,根本看不到这金色人影的面目,只能挣扎着叫道:“这个……这个丫头根本全是扯谎!她……她忘恩负义,蛇蝎心肠!你们千万别再给她骗了!” 那金色人影闻言轻笑道:“是吗~那你倒说说看,她忘了谁的恩,负了谁的义,又是怎么个蛇蝎心肠?”话语中仍旧不脱戏谑,听起来正是方才那男声。 小樵子急忙道:“她给人家追杀,看到我就想把我推下树去,然后还砍了我一刀。后来……后来那些追杀她的人就来了,我就拉住她带她逃跑,没想到她居然又砍了我一刀……” 他急着想把所有事情说出来,结果却越说越乱,金色人影听得一头雾水,随手敲了敲他的后脑勺道:“捡重点的说,说条理一点。” 小樵子更加着急,不巧手腕上的疼痛又阵阵袭来,直弄得他头昏脑胀,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困难,哪还能再顾得上什么条理? 小公主早已爬了起来,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顿时又是放心又是得意,要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还得继续装哭,恐怕她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金色人影见小樵子说不清楚,无奈又向小公主道:“那小姑娘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干嘛要欺负你?” 小公主可真不知道“他干嘛要欺负你”,方才一时嘴快说了出去,现在想圆谎可不太容易。她这厢一边继续装哭拖延时间,一边还要迅速编出一个说得过去的故事,倒也真是难为她了。 小樵子见状却如释重负的道:“对对对,你快说呀,你要是说不出来,那就证明是你骗人,快说快说!” 小公主急中生智,断断续续的道:“是……是这样的,我家就住在山底下,今天上山来……摘野果回去作午膳,结果……就在树上碰到了这个死奴才。” “这个死奴才蛇蝎心肠,不问青红皂白就抢我摘的野果和干粮,我抢不过他,被他逃下了树去。然后……然后我就追他,他更起了坏心,狠狠砍了我一匕首,又把我推倒,还想……还想要杀我呢……” 小樵子听罢直气得七窍生烟,金色人影却谑笑道:“原来如此,好个狠毒的小毛头呀,抢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杀人,来来来~让我七妙星君仔细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小樵子直觉身子一轻,下一刻便已经稳稳站好,而眼前正是那道金色人影——但见他身着一件质地奇异的金色袍衫,头顶束着一尊同色的金冠,整个人都透出一派莫名的贵气。 再往脸上瞧去,正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三缕长须更衬出一派仙风道骨。看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脸上的神情却透出十足的促狭,特别是一双眼睛顾盼飞扬,直似刚刚得到糖果奖赏的孩子一般兴奋。 小樵子今天算是开了眼,小公主已经足够离奇,这位七妙星君看来也不太靠谱。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二位多半是一路,自己可真是死定了…… 艳阳渐升,山脚下的薄雾也已渐趋散尽,但见一袭青衫的樊飞负手而立、若有所思,而他身旁的厉枭则如死狗一般横躺在地、一动不动。 耳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樊飞脸上终于微露笑意,转过身来和声道:“琬珺你来得正好,事情查得如何了?”苏琬珺来到他面前,却并不答他的话,反而娇哼一声道:“岳兄呢,怎么只剩下你一人?” 樊飞讪讪一笑道:“……他去办一件大大的小事,应该很快便能来此会合,你不必担心。”苏琬珺微讶道:“什么大大的小事?你这人……又来故弄玄虚。” 樊飞含糊的道:“这个稍后再跟你说,你查的那件事情可有眉目?”苏琬珺脸上隐现红晕,看来尤其娇艳动人,当下轻轻一啐道:“你今后要再敢这样作弄我,看我不……” 樊飞心下暗笑,面上却故作惊讶的道:“我几时作弄你了,毕竟你们都是女子嘛,有什么话说起来也方便些啊。” 苏琬珺粉面含嗔,扬起粉拳便捶在他肩上,一边还娇嗔着道:“你分明是讨打,竟敢把我和那种女人相提并论。” 樊飞笑着抓住她的手腕,眨眨眼道:“我这纯粹是为你着想啊,不然若是我走这一趟,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苏琬珺连忙抽回手来,又白他一眼道:“稀罕你……咳……不跟你闹了,那人虽然不肯承认,但无意间还是露了马脚,所以依我的判断,她的身份应该八九不离十,那咱们要不要顺手除了她?” 樊飞沉吟着道:“此人隐居偌久,虽然私德不修,却也没有什么大恶,况且她终究是积年老魔,实力难以忖度,所以咱们眼下还不宜贸然出手。” 苏琬珺点点头道:“说得也是,怕只怕她……她……哼,若真练了什么邪道魔功,籍此恢复了功体,那便后患无穷了。” 樊飞正待应答,却忽然剑眉一轩,闪电般侧身拍出一掌,霎时只听夺夺连声,分明是暗器打入树木的声音。 苏琬珺面色微变,两人陡然分开,樊飞凝神察看周遭,苏琬珺则谨慎的护在厉枭身侧,原来方才的暗器正是打向这位已经昏厥的青魔灵。 樊飞冷目如电,四周景物尽收眼底,却根本查不到半点异状,仿佛发射暗器之人瞬间便凭空蒸发了一般。苏琬珺脸上同样微现讶异之色,两人眼神交会,心下已各自了然——这出戏,该开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8章 是非意难平 不待樊飞授意,苏琬珺已是足尖一点,解开了厉枭被封的昏睡穴。厉枭呻吟一声悠悠醒转,待看清两人之时,脸上却立刻露出凶狠之色。 樊飞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厉枭,你如今已是阶下之囚,樊某想要问你几个问题,还望你能够老实回答。” 厉枭目中凶光连闪,狠呸一声道:“姓樊的你这杀才,凭空坏了厉枭大爷的好事,现在居然还指望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奶奶的……真是白日做梦!” 樊飞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当下微颔首道:“青魔灵好一副铮铮铁骨,但樊某并非趁人之危、逼你配合,而只是想与你作笔交易罢了。” 厉枭嘿嘿一笑,斜睨着苏琬珺道:“哦?……做交易好啊,只要你小子愿意把老婆献上,让厉枭大爷好好享受一番,那就——呃!……” 苏琬珺岂容他口齿轻薄,不待听完早已指出如风,正戳在他喉下三寸。厉枭登时气息阻滞,胸痛如绞,嘴里嗬嗬连声的嘶叫起来。 樊飞静待片刻,这才出掌为他拍开胸前淤阻,接着一正色道:“厉枭,樊某不想跟死人做交易,所以还请你留些口德才好。” 厉枭喘口大气,惨笑着道:“……好啊,你厉枭大爷这辈子吃也吃过,喝也喝过,漂亮女人也睡过几百个,就算死也够本了,有种你就杀了大爷呀!哈……” 樊飞为之一哂道:“你虽然视死如归,却不知到了阴曹地府,又要如何跟杀人魔王交待?”厉枭面色一变,脱口叫道:“你!——难道小公主也落在了你的手里?” 樊飞淡淡一笑道:“须要怀疑吗?你认为区区一名无知女童,能逃得出樊某和岳啸川的手掌心吗?” 厉枭眼珠连转,冷哼一声道:“就算小公主落在你手里又怎样,华山派那班杂碎恨主人入骨,而你跟他们又是一丘之貉,小公主只怕注定是难逃厄运了吧?” 樊飞缓缓摇头道:“华山派之人并不知道那女童落在樊某手里,即便他们有所怀疑,樊某也可予以否认,他们终究是无可奈何。” 厉枭听得一怔,随即阴阳怪气的道:“哦?……你樊飞拼着受人怀疑也要保护小公主,这可真是奇了。”樊飞轻咳一声,意有所指的道:“条件交换、各取所需罢了,樊某当然也不会无的放矢。” 厉枭沉默片刻,似是在盘算什么,樊飞趁势又道:“厉枭,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杀人魔王予你托孤重任,你却这般轻贱性命,又岂是忠臣所为?” 厉枭登时一滞,终于迟疑着道:“你……我凭什么相信你?”樊飞一正色道:“樊某在此立誓,只要你肯老实回答问题,那女童在我这里便绝对安全,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斩钉截铁,厉枭虽然凶狠刁钻,脑子却不甚灵光,一时之间竟未听出他话里的破绽,神情也似乎有所松动。 樊飞察颜观色,已是胸有成竹,紧接着又道:“厉枭,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樊某已经表现诚意,你还有什么顾虑?”厉枭深深吸了口气,终于闷声道:“……你想问什么?” 樊飞微微一笑,干脆的道:“一句话——令师宫无忌的下落。”厉枭脸色一变,打个哈哈道:“宫无忌……那厉枭大爷就有些难办了,毕竟天下这么大,他一个大活人的行踪岂是我能料定的。” 樊飞了然的道:“你只须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便可,不过若是你所言不尽不实,致使樊某一无所获,那么你所关心之事便恕樊某也爱莫能助了。”厉枭不禁大怒道:“姓樊的!你刚才不是说……” 樊飞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樊某所说自然作数,但前提是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么?” 厉枭狠呸一声道:“你!……哼!非凡神龙原来是这等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厉枭大爷今天算是见识了!” 樊飞不温不火的道:“还是那句话,各取所需罢了,樊某也并未逼迫于你,是否配合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厉枭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樊飞却又意味深长的道:“何况就樊某所知,你与宫无忌虽然名为师徒,感情却未必深厚,否则你又怎么会偷偷拜在他的死对头青冥鬼师门下,做了那见不得光的青魔灵?” 厉枭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蓦地大叫道:“够了!宫无忌的下落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可不要忘了刚才的誓言!”樊飞凛然正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樊某必定信守承诺。” 厉枭正待开口,耳边却忽听一声断喝,随即只见一条人影自密林中电射而出,堪堪正落在三人面前。苏琬珺早已全神戒备,见状冷笑一声道:“阁下好精纯的内功,竟然能瞒过小女子和樊飞的耳目。” 来人着一身玄色长袍,虽然面蒙黑巾,双目之中却是神光烁烁,令人不敢逼视。此时只听他鼻中一哼,分明哂然道:“谬赞了,你们这一番言辞做作,不正是为了逼老夫现身吗?” 樊飞轻咳一声道:“阁下方才欲杀厉枭灭口,想必是宫无忌的同路人,不知该如何称呼?”厉枭听得浑身一震,脱口怒叫道:“好个老贼,果然不肯放过我!那就别怪厉枭大爷不讲师徒情义了!——” 他这厢一时激愤,便要当场道出碧眼神枭宫无忌的下落,此时却听神秘来人霍地冷斥道:“且慢!——厉枭你可否先听老夫一言,之后再作决断。” 厉枭心中一动,果然截口不言,樊飞见状沉声道:“厉枭,你我之间已有君子协定,难道你打算听信此人蛊惑,以致食言而肥?” 神秘来人深沉一笑,针锋相对的道:“既然心中没鬼,又何必怕人戳穿,厉枭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厉枭更显怀疑,瞪着神秘来人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厉枭大爷不想跟你绕圈子!” 神秘来人一面暗中戒备,一面呵呵笑道:“厉枭,方才樊飞的誓言老夫也听得清清楚楚,试问如果小公主从未在他手上,他这誓言可还能有半分约束?” 厉枭恍然顿悟,不禁咬牙切齿的道:“不错……不错!姓樊的!你现在就将小公主带到厉枭大爷面前来!要是见不到小公主,休想我告诉你只言片语!” 樊飞微微一顿,终是轻叹道:“……功亏一篑,看来这笔交易是做不成了——不过阁下方才欲以暗器取厉枭性命,看来也并没有带着什么好意吧。” 神秘来人坦然道:“老夫无须隐瞒什么,宫无忌的下落绝不能被你们知道,这便是老夫的目的。”厉枭听罢樊飞之语已是气得三尸暴跳,这下更加怒极反笑的道: “好……好得很!……老贼如今可真是值钱了,这么多人为他奔波忙碌!哈……樊飞你猜得没错,厉枭大爷的确跟老贼不共戴天,早就恨不得宰了他了!今天索性告诉你又怎样,老贼的巢穴就在——” 神秘来人早发觉苗头不对,当下更加不敢怠慢,立时如鬼似魅般电射而至,举掌便拍向厉枭天灵。 但樊飞又岂是易与之辈,登时只闻一声铿锵龙吟,慑人蓝芒已如离弦之箭般直刺神秘来人胸口。而与此同时,苏琬珺的纤纤玉指也已破风而至,突袭神秘来人咽喉。 神秘来人目中神光爆闪,一道灼烈掌力直接迎上了樊飞的剑锋,而原本拍向厉枭的攻势也急忙变招,转而封向苏琬珺的攻势。 剑风激荡,掌气纵横,霎时只听神秘来人闷哼一声,踉跄退出数步,而樊飞亦觉气血翻腾,极力忍耐才勉强压下喉头咸意。 神秘来人虽未得逞,但厉枭也并没有说出什么,因为就在三人生死相搏的一瞬,他竟倏地拔身而起,转身没命的疾奔而去! 樊飞神色一变,脱口叫道:“快追!”苏琬珺也并未迟疑,急忙衔尾向厉枭追去。神秘来人手捂左胸,低促的一笑道:“樊飞……这一次是你失算了。” 樊飞冷冷的道:“业火红城内功,看来阁下的背景实在不简单,只可惜你如今有伤在身,倒让樊某胜之不武了。”神秘来人打个哈哈,意味深长的道:“若说有伤在身,你樊飞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吧?” 樊飞不动声色的道:“好说好说,红城内功虽有吸雷大法余威的助力,但樊某勉强还撑得住,反而阁下方才中了樊某这一剑,想必已无再战之能了吧?” 神秘来人冷笑着道:“与其在此互相试探,你倒不如多关心一下苏琬珺的安危,免得徒留憾恨那。” 樊飞为之一哂道:“厉枭逃不了,樊某也自有手段从他口中挖出宫无忌的下落,倒不劳阁下挂心。” 神秘来人鼻中一哼,好整以暇的道:“厉枭逃不逃得掉,老夫并不关心,因为老夫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便是岳啸川绝对活不过今日。” 樊飞闻言一怔,沉吟间只听神秘来人冷哂道:“非凡神龙,好自为之吧,老夫可恕不奉陪了。” 他说罢径自飘然而去,樊飞略一斟酌,终是未曾追赶,当下举剑在近旁树上刻下一行字迹,接着便腾身直奔山上而去。 小樵子自忖说不过小公主,索性摆出一派视死如归的姿态,随便那位七妙星君看个够。七妙星君悠然鉴赏一番,这才摇头晃脑的道:“不错不错,手腕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顾得上乱来,佩服佩服~” 他不提还罢,这一提小樵子顿觉腕上的疼痛又是阵阵钻心,脑子里也更加昏沉了。七妙星君出指如风,迅速封了他臂上几处穴道,接着又伸手往自己怀里摸去。 可是左摸右摸,却是什么都没有摸到,七妙星君隐现尴尬之色,无奈扬声唤道:“夫人快来,我的药又用光了,你还有没有?”先前那女声微微一顿,颇见气沮的道:“你再把药当饭吃,我就……” 七妙星君连忙赔笑道:“好了好了,反正吃了也没坏处嘛,至少可以强身健体、补肾壮阳……”话还没说完,便已觉一阵香风拂面,随即一位身着银色衣衫的女郎终于也翩然现身。 但见她粉面飞霞间娇叱一声住口,接着伸手捏开小樵子的牙关,径将一枚丹药丢入他口中。小樵子不及转念便已吞下丹药,随后才看清那女郎的形貌,孰料这一下却更骇得他魂不附体。 原来那女郎竟与小公主生得极为相似,尤其是脸上那一派飞扬神韵,竟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小公主此刻蓬头垢面,又兼哭得泪水纷披,简直已经变作个大花脸,所以这对夫妻才未曾生疑。 可饶是如此,小樵子仍不由得暗暗叫苦,银衫女郎也留意到他神色有异,索性出指便点了他的昏睡穴,小樵子登时痛痛快快的晕了过去。 七妙星君脸上隐现笑意,连连点头道:“夫人真是善解人意,这小毛头毕竟失血过多,是该好好休息一阵。” 小公主这下可糊涂了,急忙向银衫女郎道:“前辈、伯母,这个死奴才那么欺负我,真要他死了才好呢,你们干嘛还要救他?” 银衫女郎脸上还微带着红晕,闻言冷哼一声道:“还敢多嘴饶舌,小小年纪就想骗大人,你倒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公主张口结舌,片刻方难掩心虚的道:“我……我没骗你们呀……真的……” 七妙星君摇头一笑道:“没骗我们?你一口一个死奴才,一双手也又白又嫩,怎么会是上山摘野果的身份?你说他用匕首砍你,可你的伤分明是极薄极利的飞刃所致,而他腕上才真正是匕首的斩伤。” “再者你伤痕虽然极深,流血却没多少,可见必定是修练过奇异内功。有这等难得际遇,怎么可能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毛头追杀,哈……你真当我们夫妻两人是好糊弄的么?” 银衫女郎耐心听他说完,这才颦眉嗔声道:“好了,你无不无聊?正事还办不办?”七妙星君倒也听话,便向她陪着笑道:“遵命遵命,夫人千万息怒……不过这几天夫人的脾气似乎又大了不少呀。” 银衫女郎没好气的道:“你受不了就别理我好了……我才不在乎。”七妙星君哪敢怠慢,趁机调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见夫人闷闷不乐,想逗你开心而已,毕竟总是绷着脸的人,老得也更快呀~” 银衫女郎的气消了不少,当下白了他一眼道:“总之你嫌弃我是黄脸婆就对了——不许再狡辩,我心里有数。”说罢也不理会七妙星君,又转向小公主道:“你是不是真的被人追杀?是谁在追杀你?” 小公主自以为得计的谎话被揭得千疮百孔,此时正满心郁闷,闻言虎起小脸道:“关你什么事?哼……难道你们两个狗男女也是来追杀我的?”她倒是现实得很,谎话一被揭穿,翻脸顿时比翻书还快。 银衫女郎登时一滞,但转念间又似有所感,只是细细打量着小公主的容貌,小公主大不自在,愈发露出凶相道:“看什么看?!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银衫女郎娇躯轻颤,终是迟疑着道:“你……你是不是净宇教的人,所以才被正义盟追杀?”小公主不忿的道:“是又怎么样,你动手呀!反正我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一指头就能戳死我!” 银衫女郎不以为忤,反而愈见激动的道:“你……你爹可是……可是秦傲天?”此语一出,小公主固是吃了一惊,七妙星君也登时心中一动,这才留意到小公主的容貌竟与自家爱妻恁地肖似。 小公主定了定神,冷冷的道:“不错!我爹便是神教的副教主,他现在已经仙去了,你要报仇尽管找我就是!”银衫女郎眼中泪光闪动,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姣儿……姣儿……” 小公主可没心情听她说些什么,反而声音更冷的道:“有什么好哭的,我爹杀的都是该死的奴才!你既然跟我爹有仇,那还等什么,快些杀了我给那些奴才报仇吧!” 银衫女郎稍稍回过神来,嗓音沙哑的道:“傻孩子……你是怕我折磨你,所以想让我当场杀了你,对不对?” 小公主的用心又被揭穿,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当即失声哭叫道:“是又怎么样?……爱怎样都随便你!我才……我才不怕!呜……” 银衫女郎轻轻俯下身去,细心的为小公主擦去脸上的灰尘和泪水,满面疼惜的道:“傻孩子,我怎么会折磨你,我……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 说话间已情不自禁的将小公主搂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稚嫩的小脸,爱护之情当真是溢于言表。小公主躲闪不开,只好由她亲近,此时又听她这样说,终于忍不住狐疑的道: “你……是我爹的朋友?还是哪一房夫人?……我怎么不认识你?”银衫女郎不禁胀红了脸,此时却听七妙星君讷讷的道:“……夫人,莫非她便是你与那人的骨肉?” 银衫女郎轻嗯一声,垂首涩声道:“修齐……你也看得出来,她与我容貌如此酷似,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好孩子,你爹可曾告诉过你娘亲的事情?” 小公主终于也醒过味来,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也抱紧了银衫女郎,语带哽咽的道:“你……你真是我娘?爹从来没跟我说过娘的事情,我……我也不知道……” 银衫女定了定神,怜爱的看着小公主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先前是谁带你逃出来的,你们又作何打算?” 小公主老老实实的道:“爹把我托付给厉枭照顾,可他今天早些时候多半是给正义盟那帮奴才杀了,不过他先前也提起过,说是到了惜月湖他的责任就了了……” 银衫女郎娇躯一震,终是泪如泉涌的道:“惜月湖……好孩子,我就是你的娘亲!你……唔……这位……这位是你的义父——修齐……” 说话间径把羞赧的目光投向七妙星君,眸子里也隐现祈盼之色。七妙星君轻咳一声道:“夫人放心好了,咱们既然是夫妻,那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必定会视如己出的。” 银衫女郎如释重负,满含感激的向他一笑,此时却听小公主哼声道:“我才不要什么义父呢,娘你既然是我爹的夫人,怎么能又多出一个丈夫?” 银衫女郎尴尬不已,顿了顿方轻声道:“你这孩子……罢了,等回去以后娘再详细跟你说——修齐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我不想招惹正义盟的人。” 七妙星君沉吟着道:“也好,这孩子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尽快安顿好她才是正经。咱们的事以后再办也不迟,只不过……这一个该怎么办?”他说着指了指手边仍在熟睡的小樵子,脸上尽是询问之色。 银衫女郎尚未答话,小公主已抢先道:“这死奴才先前真的欺负我了,娘你快帮我杀了他。”七妙星君苦笑一声,径向银衫女郎道:“这孩子自小沾染了那人身上的戾气,今后咱们要好好教导才是。” 小公主双眼圆睁,不忿的道:“住口!死奴才不许你说我爹的坏话!”银衫女郎连忙拉了拉她,正容轻嗔道:“姣儿——不许这样跟义父说话。” 小公主娇哼一声,抱紧银衫女郎道:“好嘛~我听娘的话就是,不过娘一定要帮我杀了那个死奴才——不是这个死奴才哦,娘你千万别生气嘛~” 她小手一指两个“死奴才”,眼睛里全是促狭的笑意,七妙星君只觉啼笑皆非,银衫女郎却柔声道:“嗯……既然姣儿这样说,那修齐……就按她的意思办吧。” 七妙星君吃了一惊,皱眉讷讷的道:“夫人,咱们夫妻一场,多少也算心有灵犀,方才这句话我只当你没说。” 银衫女郎神情一滞,耐心解释着道:“修齐,我知道你不喜欢滥杀无辜,但咱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呀。你可别忘了,这孩童看见过咱们,万一他说出去是咱们带走了姣儿,你想正义盟的人会如何处置?” 七妙星君洒然一笑道:“夫人不必多虑,我早已经想好了,左右这孩子与我投缘,不如便一并带了回去,咱们收他做个小徒弟如何?” 银衫女郎闻言一怔,想了想方嗔怪的道:“你早已经打好了主意,却还要装模作样的问我,真是讨打。咳……那姣儿你看,能不能听义父的话?” 小公主翻翻白眼,执拗的道:“不听!我就是要他死!娘~我就是要他死嘛,他要不死……我就死去!”银衫女郎不由作色道:“傻孩子,不许胡说!……修齐,你看姣儿她……我也真没有法子啊。” 七妙星君正待反驳,忽然间却有所警醒,目光盯向前方道:“哪位高人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一见。”银衫女郎吃了一惊,连忙将小公主往怀里一抱,转身退至七妙星君身侧。 镇定心神间抬眼望去,但见来人身着一袭灰袍,背负琢玉魔刀,冷峻目光分明不怒自威,正是刀魔岳啸川。银衫女郎心头巨震,先与七妙星君对视一眼,这才勉强正声道:“岳啸川,你来此何为?” 岳啸川的目光落在小公主身上,不带丝毫情绪的道:“秦傲天之女,我要带走。”银衫女郎心下猛沉,不由得抗声道: “秦傲天既然已经被你们杀了,你又何必再为难一个小孩子?难道说你堂堂刀魔也落了俗套,要拿小孩子去邀功请赏?”岳啸川冷冷的道:“孩童交给我,岳某掉头就走,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银衫女郎神色数变,一时之间却不敢当面拒绝,只是紧紧抓着小公主的手臂。七妙星君自然不能坐视,当下轻咳一声道: “原来这位就是名动天下、享誉武林的刀魔岳啸川,失敬失敬,在下葛修齐这厢有礼了。”岳啸川目光一凝,抱拳还礼道:“棋山之主,七妙星君,岳某久仰。” 七妙星君干笑着道:“岂敢岂敢,在下小小的虚名,怎么能跟岳大侠相提并论……”岳啸川冷然打断道:“好了——两位只管明言,交,还是不交。” 银衫女郎大为不忿,咬牙厉斥道:“岳啸川!你妄称侠义中人,居然如此强横霸道!敢问我们有什么义务把孩子交给你?!”岳啸川微微一顿,面沉似水的道:“岳某已经允诺他人,必将此女带回。” 银衫女郎愈发愤慨的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凭什么要迁就你?怪只怪你慢了一步,现在孩子已经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愿意交,你难道就要用强?” 岳啸川不由微愠道:“新月,在武林道上行走,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你执意不肯交人,那是打定主意要跟岳某为难了?” 银衫女郎神情一滞,半晌方凄然道:“岳啸川……当日我技不如人,承蒙你手下留情,这份恩义我自然不会忘记,但……但这一次,能否请你再通融……” 岳啸川一皱眉道:“新月,岳某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但你也该有自知之明,若是一味得寸进尺,最后只能自取其辱。” 银衫女郎娇躯微颤,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竟倏地屈膝跪倒,垂首恸声道:“岳啸川……算我求你,只要你今日愿意通融,我日后必定诚心报答于你!” 岳啸川见状一时愕然,七妙星君则俯身搀住银衫女郎的手臂,满含怜惜的道:“夫人你何必如此呢,还是赶紧起来吧。” 银衫女郎却不为所动,一双泪眼牢牢的盯着岳啸川,似是打定主意要长跪不起。岳啸川略一沉吟,终是语气放缓的道:“新月,这孩童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何必……” 话到中途却猛听小公主娇喝道:“住口!你这死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说娘跟我非亲非故,真是笑死人了。”银衫女郎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岳啸川也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然的神色。 银衫女郎暗自苦笑,无奈涩声道:“岳啸川……你也听到了,我……我并非有意为难,但姣儿我决不会交给你。”岳啸川淡淡的道:“你前次所说与秦傲天之仇,便是指此事了?” 银衫女郎秀靥飞红,默默的点了点头,一旁的七妙星君则讪讪的道:“岳大侠,拙荆为恶贼所欺而诞下此女,如今机缘巧合母女重逢,也算是天意使然,这个……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吧。” 岳啸川脸色冷峻,片刻方沉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岳某不能失信于人。”银衫女郎神色剧变,咬牙颤声道:“岳啸川……你当真如此不近人情?” 岳啸川缓缓摇头道:“情非得已,两位若不肯大义灭亲,岳某便只好得罪了。”银衫女郎霍地站起身来,嘶声尖叱道: “岳啸川!我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你却仍是咄咄逼人,难道真以为我们夫妻怕了你不成?!”岳啸川微一冷笑,不疾不徐的道:“岳某不才,领教两位高招。” 银衫女郎只觉热血上涌,抖手便自腰间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三尺软剑,厉声叱喝道:“岳啸川!我们夫妻联手,你未必就占得了上风!但我不想再与你刀剑相向,所以奉劝你还是知难而退吧!” 岳啸川冷冷一哂道:“即便有人要知难而退,想来也不会是岳某。”银衫女郎更加激怒的道:“你!——欺人太甚!” 她说罢便要上前搦战,此时却听七妙星君轻叹一声道:“夫人稍安勿躁,今日有我在此,又何须劳你大驾呢?” 银衫女郎心神略定,却仍难掩急切的道:“修齐,夜长梦多,咱们尽快联手制服岳啸川,然后带姣儿走!” 七妙星君点了点头,把手边的小樵子硬塞给她,这才低声道:“我一人足矣,你帮我照看徒儿。”银衫女郎心中不以为然,却也并没有违逆,只是随手拍开小樵子的昏睡穴,拖着他退到七妙星君身后。 小樵子刚刚醒转,脑子里本来还昏昏沉沉,但一睁眼看到小公主那张写满敌意的脸,他可登时便一激灵。无奈他受伤的手腕还被银衫女郎紧紧攥着,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一时之间直是暗暗叫苦不迭。 七妙星君缓步踱到岳啸川面前,不温不火的道:“岳大侠,你与我夫妻二人可有深仇大恨?”岳啸川睨着他道:“多言无益,星君可以出手了。” 七妙星君摆摆手道:“不急,咱们既无深仇大恨,那又何必非要性命相搏呢?”岳啸川不禁皱眉道:“星君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转弯抹角。” 七妙星君讪讪一笑,探手自腰间抽出一柄金光闪耀的三尺软剑,随即运劲掷向远处的一棵大树,软剑登时嗤的一声洞穿而过,齐柄没入树干之中。 岳啸川见状已知其意,当下冷冷的道:“即便没有兵刃在手,你我仍可作性命相搏,星君不嫌多此一举吗?”七妙星君叹口气道:“若真到了那样的地步,在下也是无可奈何,但不伤和气还是最好。” 岳啸川略一沉吟,终于也自背后拔出琢玉魔刀,凝力掷向先前那棵大树。魔刀同样对穿而过,恰与七妙星君的金剑交成一个标准的十字。 七妙星君一个长揖到底,恭恭敬敬的道:“岳大侠高义,在下承情了,不过比试之前咱们不妨再做些约定如何?”岳啸川已略感不耐,勉强隐忍着道:“说吧。” 七妙星君清咳一声道:“依在下之意,若是岳大侠胜了,我们夫妻二人自然便会将秦傲天之女交给你,并且保证今后决不再追究此事。” “但若是在下侥幸胜了,岳大侠也当保证不再为难我们夫妻二人,并且决不将今日之事外泄,如此岳大侠能否答应?” 岳啸川听罢不禁哂然道:“星君倒是考虑得周全之至,看来是非保此女不可了。”七妙星君微微一笑,银衫女郎却踟蹰着道:“修齐,我们不如还是联手……” 七妙星君剑眉一挑,淡淡的道:“夫人难道对我没有信心?”银衫女郎登时语塞,讷讷间却已听岳啸川沉声道:“允你。” 七妙星君拊掌笑道:“岳大侠一言九鼎,在下先行谢过了,在此便斗胆请教岳大侠高招。”说罢食中两指一骈,遥遥指向岳啸川胸口。岳啸川亦神色一肃,单掌竖立如刀,口中凛然一喝道:“请——” 云雾山脚下,厉枭沿着山道发足狂奔,背后苏琬珺则紧追不舍。厉枭终究是伤疲交加,又兼轻功本来不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跟着迅速缩短。 苏琬珺成竹在胸,一边紧紧追赶,一边扬声叱喝道:“厉枭,再跑也无济于事,你何苦多此一举?”厉枭并不答话,只是咬紧牙关全力奔行,苏琬珺心中冷笑,算准距离倏地一指点向他肩头。 顿时只听一声闷哼,厉枭终于喘着粗气顿住身形,回头面向正半跪于地、痛苦的捂着耳朵的苏琬珺,满脸狞笑的道:“咳……臭丫头,敢孤身来追厉枭大爷,看大爷待会儿怎么让你欲仙欲死,哈……” 话音方落,倏见一条瘦长人影悄然出现在场中,一袭黄褐色袍褂披在身上,满头白发蓬松凌乱,颔下还挂着一幅银髯,看来虽已年过花甲,但眼中散发着的精光却已表明他绝非寻常老朽之辈。 厉枭嘿的一笑,抱拳为礼道:“连老果然好手段,只一招便废了这臭丫头,我厉枭当真是佩服得紧。”老者嗯了一声,径向苏琬珺道:“丫头,今天老夫不想杀你,权当卖个人情,还望你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慢慢悠悠,听来竟是十分怪异。苏琬珺面色惨白,咬牙闷声道:“我……我早就该想到了,凭厉枭的功力,根本不可能自行冲开禁制。” “能完全瞒过我和樊飞的耳目,自远处助厉枭解开禁制,除你连老怪的无踪密音之外,倒也当真难再找出第二人。”老者干笑一声道:“过奖过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怪只怪丫头你太过轻敌了。” 苏琬珺颦眉道:“看来方才发射暗器的也是你连老怪了,你和那人混淆视听、故布迷阵,趁我们全神与他对峙之际解开厉枭的禁制,果然是好高明的手段。” 老者抚须笑道:“老夫故意只用最寻常的毒镖偷袭,便是要你们不起怀疑,否则以老夫毒手鼓魔的手段,便是十个厉枭也早已归西了。” 苏琬珺冷笑着道:“那与你配合之人想必也是漏网的魔头之一,恐怕不是宫无忌便是濮阳尚了吧?”老者嘿然道:“想要套老夫的话,丫头你还嫩了点儿,今日老夫不为难你——厉枭咱们这便走吧。” 厉枭颇为不舍的看着苏琬珺,咂咂嘴阴笑道:“连老,如此人间极品,就这么随便放了,不嫌太可惜吗?” 老者似是一滞,口中冷哼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是再不知收敛,迟早要栽在这个上面!”厉枭似是对他颇为服气,闻言只是讪讪一笑,便不敢再说什么。 老者又盯了苏琬珺一眼,正要带厉枭离去,此时却忽听一声沉喝道:“连老请留步!”老者打眼一瞧,只见远处一条人影急奔而来,正是方才现身与樊飞和苏琬珺周旋的神秘人。 神秘人近前停步,先喘了一口大气,这才略显不悦的道:“连老,我先前交待给你的任务,似乎是杀除苏琬珺吧?” 老者脸色一黑,冷笑着道:“交待?哼……神教都已经灭了,你还来跟老夫摆策师的姿态,当真好笑。”神秘人愈加不悦,霍地沉声道:“连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哂然道:“不要以为你号称智星,就把旁人都当作傻瓜,若是老夫杀了这丫头,那岳啸川岂不更要上天入地的追杀老夫?而你则乐得隔岸观火,好不逍遥自在那。” 神秘人似已动了真火,当即厉斥道:“连老!我们既然合作,就应当精诚团结、推心置腹,否则若是各怀鬼胎、一味计较这些个人得失,那还不如就此散伙,也免得自寻死路!” 老者哼了一声,不忿的道:“说得冠冕堂皇,那么你呢,樊飞的人头可曾见你提来?” 神秘人似是一滞,无奈干咳一声道:“樊飞此人深浅难料,我不能徒自犯险,所幸他眼下已经被我诓走,咱们先除掉苏琬珺,之后再谋对策诛杀他和岳啸川。” 老者还待反驳,此时却忽听清越声音悠悠传来道:“濮阳策师恐怕不必再谋什么对策了,樊某在此拜上,领教策师高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09章 御剑殇刀芙蓉面 忽来一语惊破密谋,神秘人——智星濮阳尚身子一震,霍地回头望去,只见樊飞长剑在手,目光中隐含嘲弄的望着自己,分明是一派悠然自得的姿态。 濮阳尚暗自心惊,咬牙冷哼道:“樊飞,凭你一人……”话才说到一半,倏见本来半跪在地的苏琬珺跃身而起,两道凌厉的指风分袭濮阳尚和那老者。 濮阳尚伤势不轻,又兼猝不及防,虽然勉强侧身躲过要害,脸上的布巾却被指风扫落,顿时露出一张写满沧桑而又不失清矍的面孔来。 那老者自然便是毒手鼓魔连八方,此老行事一向谨慎小心,电光石火间举掌一格,堪堪卸去苏琬珺这一指之力,接着探手自腰间摘下一只造型奇异的石鼓,满面警惕间严阵以待。 不料苏琬珺这一招却是只为牵制,旋即只见她纤掌疾出,堪堪正击中厉枭的肩头。厉枭不及反应,当场便闷哼一声仰身栽倒,苏琬珺这才掠了掠鬓边的秀发,嫣然一笑道:“二对二,如此才算公平。” 濮阳尚更加骇异,片刻方轻叹道:“非凡神龙果然机变百出,老夫不胜钦佩之至,老夫原本自以为是执棋之手,却不料早已成了阁下手中之棋。” 樊飞淡淡的道:“正因为料定策师必然心存博弈之志,樊某才会步步相诱令策师入彀,弈棋之人终究要有为人所弈的觉悟,不知策师以为然否?” 濮阳尚长眉一挑道:“说得好,可惜阁下还是棋差一着,这稳胜之势如今却变作了五五平手,依旧胜负难料。” 樊飞微颔首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樊某岂敢有万事皆能顺遂的奢望,既然箭已上弦,那也不得不发了。” 濮阳尚忽然一笑,意味深长的道:“阁下难道不担心岳啸川当真出了意外吗?若是他有所不测,老夫和连老的项上人头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樊飞不为所动,反而坚定的道:“世事虽然难料,但樊某相信岳啸川的能力,策师若是死不瞑目,必定能看到他洗脱罪嫌之后的绝世风采。” 濮阳尚神色一冷,终是沉哼道:“樊飞,胜负不过一念之间,如今你并无绝对把握,岳啸川又不知所踪,你何不再谋良机,却非要以身犯险呢?” 樊飞横剑当胸,凛然正声道:“龙渊之下,罪恶禁绝,濮阳策师请尽展高招吧!”话音方落,一片异光蓝芒已如惊涛骇浪一般,猛的卷向濮阳尚。 苏琬珺同时清叱一声,原本缠在腕上的一条素色软绫立刻绷得笔直,带着飒然罡风疾攻向连八方——四名高手,两处战局,却不知终将鹿死谁手? 日正当中,山起来倒真是难为他了。 岳啸川沉寂片刻,终于开始缓步逼近七妙星君,他整个人竟好似已经化作一柄寒光刺目的利刃,那凌厉的锋芒登时迫得七妙星君胸腹滞闷,甚至连真气运行也顿感闭塞,再也没有办法坚守不动。 七妙星君全神贯注,依旧凝力不发,只是随着岳啸川的逼近,他自己则在步步后退。如此高手对决,一招失措便是不可弥补的败局,七妙星君清楚的知道,岳啸川正是在等待那后发制人的一刻。 双方都在用十二分的精神注视着对手的一举一动,寻找着一击破敌的最佳机会,谁先露出那一丝一毫的破绽,谁就将注定自取灭亡。 仲春午后的烈日旷照之下,小公主和小樵子都已经热的大汗淋漓,银衫女郎虽然也是一般情态,但她身上流出来的更多的却是冷汗。 一阵微风拂过决斗中的两人,岳啸川的肩头亦随之微微一动,在一般武人看来,这只是微风拂过衣衫的正常表象,但在七妙星君眼里,这却正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肩头微动便是发起进攻的前兆,而要进攻就无法保持绝对无懈可击的防守,七妙星君蓄势已久的指力当即应手而发,同时迅如鬼魅般直扑而上,疾厉无伦的指风带着刺耳的尖啸,嗤的袭向岳啸川胸前。 心念转动只在一瞬之间,岳啸川右手掌风已是后发先至,硬生生的湮灭了那一片刺耳尖啸,而他的左掌也同时携裹如山巨力,轰然劈向扑击而来的七妙星君肩头。 七妙星君一击无功,情知自己中了岳啸川的诱敌之计,但无奈此刻招已用老,再不许他从容应对,百忙间只能全力举掌封出。 霎时只听喀啦一声脆响,七妙星君当场惨哼一声倒飞了出去,岳啸川得理不让人,跟着又是一记重掌击向七妙星君右肩。方才那招他已经打碎了对手的左肩胛骨,这一下却是要让七妙星君双臂尽废了。 孰料此时却见七妙星君凌空奋力一跃,在银衫女郎脱口而出的尖叫声中,竟是不可思议的避开了岳啸川这志在必得的一击,紧接着骈指点出一道凌厉之极的锐风,直向对手双眉之间攻到。 岳啸川更不迟疑,仰身一个铁板桥欲勉力避开,但这一下变生不测,他毕竟还是稍慢半拍,那道指风堪堪打中他的束发巾帻,满头乌发登时伴着一声断裂轻响披散下来,而一举制敌的机会也就此丧失。 七妙星君虽然勉强拿桩站稳,但终究还是压不住翻腾的气血,噗地一口朱红喷溅于地,银衫女郎见状大骇于心,忍不住颤声尖叫道:“修齐——!” 七妙星君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接着向岳啸川惨笑道:“岳大侠功力超群、智勇双全,的确盛名之下无虚士,在下今日算是真正领教了。” 岳啸川散发踞立,森然冷笑道:“岳某但凡稍有迟滞,此刻便是天灵迸碎、横死当场的结局,所以这便是星君所谓的‘不伤和气’吗?” 七妙星君苦笑着道:“岳大侠没有赶尽杀绝,在下却被逼得痛下杀手,若是依照常规而论,在下其实已经输了。”银衫女郎娇躯一震,失声叫道:“修齐!咱们不能……” 七妙星君喘了口气,紧接着又道:“不过正如岳大侠不能失信于人一样,在下今日若是败了,以后便无颜再面对拙荆,所以请恕在下斗胆腆颜,还要请岳大侠再赐高招。” 岳啸川为之一哂道:“战既至此,唯有性命相搏,岳某此后将再不容情,星君果真还要勉为其难吗?”七妙星君叹口气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下已经有所觉悟,结果如何但凭天命。” 岳啸川沉默片刻,终是冷然道:“明王诛鬼之下,星君恐怕只有一招机会。”银衫女郎闻言娇躯剧颤,满面凄苦间欲言又止,七妙星君则慨然道:“岳大侠以成名绝技相敬,在下便是送命也无憾了!” 岳啸川神情一肃,功力瞬间已提升至完,已自冷冷的道:“不必,两位可以走了。” 七妙星君似是一滞,只能讪讪的道:“那么岳大侠还请千万保重,我们就此告辞了。”说罢又轻叹一声,转身向银衫女郎走去,孰料此时却忽听小公主娇声道:“义父~你怎么不杀了这个死奴才呀?” 七妙星君暗暗皱眉,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姣儿,胜负已分,义父不能赶尽杀绝。”小公主大不以为然,又向银衫女郎撒着娇道:“不要嘛~娘你快让义父杀了这个死奴才,不然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银衫女郎与七秒星君对视一眼,柔声劝慰道:“姣儿,这人对娘有不杀之恩,他也答应了不把咱们的事说出去,所以娘觉得……” 小公主听她也这样说,更是大发娇嗔的道:“不管不管,我就是要这死奴才死,娘你不答应就是不疼我,娘~你不能不疼我嘛~” 她这厢拉着银衫女郎的手撒娇个不住,看来倒也颇有几分娇稚可爱,只可惜她想要的并非寻常糖果玩物,却是旁人最珍贵的性命! 银衫女郎大感为难,正在蹙眉无语之际,却忽听小樵子涩声道:“那个……几位好汉,你们既然已经‘乱来’完了,那能不能先把我给放了啊?” 他不说还罢,这一说小公主倒更来劲了,当下愈显娇纵的道:“对了娘,这个死奴才最坏了,他也一定要死。”七妙星君终是忍无可忍,便板起面孔道: “姣儿!以后这位哥哥就是你的师兄了,不许再对他无礼!”小公主小嘴一撇,索性不再理他,只是一味痴缠那银衫女郎。小樵子却大吃一惊,挠着头讷讷的道:“啊?大叔你刚说什么?什么师兄?” 七妙星君拍拍他的肩膀,和蔼的道:“大叔想带你离开这儿,收你做我的徒弟,教给你很多有趣的东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呀?” 小樵子骇了一跳,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不不不……大叔你饶了我吧,你们这些人成天‘乱来’,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我……我可不想。” 七妙星君闻言直是啼笑皆非,只好耐心解释道:“你不要误会,今天的事情纯属意外,为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 小樵子眨眨眼睛,似乎也有些犹豫,片刻方嗫嚅着道:“唔……那这样好不好,你们不杀这个大胡子,我就跟你走。” 七妙星君眼睛一亮,拊掌大笑道:“好好好……这有什么不好,徒儿你这话正对为师的心意,哈……真是孺子可教。” 小公主却听得火冒三丈,脱口尖斥道:“不行!绝对不行!——好你个不开眼的死奴才,难道是成心要跟我作对么?” 小樵子大感快意,便朝她扮了个鬼脸,接着又卯足力气向岳啸川喊道:“喂~大胡子,他们不杀你了,你快些走吧。” 七妙星君不禁失笑道:“傻孩子,岳大侠眼下正在运功疗伤呢,咳……我也是糊涂了,你父母现在何处,为师这就去寻他们,把事情交待清楚。” 小樵子神情一滞,低头闷声道:“我父母……应该是都不在了吧,啊对了,我还有个妹妹,师……师父您不如也收她做徒弟吧?” 七妙星君听他终于改口叫自己师父,心中登时一畅,便微笑着道:“好啊,咱们这就走。”小樵子登时欢然道:“真的?那多谢师父了!……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那间茅屋,我这就去把妹妹抱出来。” 他说罢便跑向那间茅屋,七妙星君却愕然道:“抱……抱出来?”小樵子头也不回的道:“是啊,我妹妹再过半个月就两岁了。” 七妙星君勉强抛开脑海中自己为小女娃儿洗尿布的恐怖幻像,摇摇头干咳一声道:“夫人,那我们也跟上去瞧瞧吧。” 小公主一张小嘴撅的老高,板着脸就是不肯走,银衫女郎暗自一叹,俯身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小公主顿时转怒为喜,又狠狠的瞪了岳啸川一眼,这才跟着七妙星君夫妇向那间茅屋走去。 诛魔之战已近尾声,正在情势趋于明朗之际,却忽听一个无限娇慵的声音自道旁传来道:“唷~是谁这么讨厌呀,又是乱敲鼓又是鬼叫的,这儿又不是戏台子~” 这声音甜得犹如蜜裹砂糖,媚得令人心痒难搔,好似方沐浴之后披在身上的丝绸一般,光滑柔顺的包围着敏感的身体,让人打心眼儿里生出一种慵懒舒适的感觉。 场中三人闻言各自一怔,紧接着却听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那女声又脆快的道:“阿弥陀佛……可吓死奴家了,这儿怎么有这么多血,还端端正正摆了个人头,敢情你们是在祭天么?” 樊飞霍地转身望去,但见一名少妇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俨然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楚楚可怜之状。 这少妇要说容貌倒称不上绝美,但那一身剪裁合度、轻薄柔软的白衣白裙,和那一双纤细精致、寸尘不染的白缎绣鞋,却偏偏能将她映衬得那般撩人心魄、娇俏怡人,果然是一名难得的尤物。 樊飞见之固是心中暗惊,苏琬珺也不由得秀眉紧蹙。那少妇却依旧旁若无人,只见她自怀中取出一张白绸手绢,一边扇凉一边娇声抱怨道: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刚才不小心看到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小哥被人家打死,就已经让奴家心惊胆战了。没想到急慌慌的跑下山来,迎面竟又是一颗人头,唉~你们这些道上的人物可真是血腥得紧呢~” 樊飞闻言终是为之色变,苏琬珺更加大骇于心,连八方趁隙喘了口气,嘿嘿冷笑道:“原来岳啸川已经被人打死了,真是苍天有眼,终于让老夫等到这一天那。” 樊飞紧盯着那少妇,满面沉郁的道:“你方才所言可是实情?”那少妇白了他一眼,媚笑着道: “唷~小俊哥你这是什么话,奴家骗你们做什么呀?还有啊,你们两个年轻人欺负一位老人家,实在是太没人品了,要是你们再不赶紧住手,奴家可就要去告官咯~” 樊飞似是一滞,顿了顿方低沉的道:“多谢传信,后会有期。”苏琬珺听得一愕,不禁惶然道:“飞……” 樊飞俯身拾起濮阳尚的人头,清冷的目光盯向连八方道:“连老怪,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且好自为之吧。” 苏琬珺虽然仍旧心存疑虑,但她对樊飞毕竟十分信任,当下便收起玉女飞绫,退至他身侧站定。连八方如蒙大赦,一时之间却又有些难以置信,浑不知对方两人有何盘算,竟当真会放过他这一条老命? 樊飞又神情复杂的看了那少妇一眼,之后便转身向山上奔去,苏琬珺也随后紧紧跟上,两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连八方死里逃生,心绪混乱之下竟自愣在当场,那少妇见状不禁掩口娇笑道:“老人家还不逃命吗,就不怕那两人再折回来?”连八方如梦方醒,上下打量间讷讷的道:“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少妇嘻嘻一笑道:“什么什么来历呀~奴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处的乔家庄,老人家若是有空,去庄子里打听一下芙蓉姑娘就是,奴家一定好好招待。” 连八方暗自皱眉,心念电转间终是拱拱手道:“小娘子不愿说便罢了,今日解围之恩老夫定会铭记在心,日后必当补报。” 他说罢便解开厉枭的穴道,不由分说拉着他直奔山外而去,那少妇却又神秘一笑,脚下倏起迷踪幻步,径由樊飞和苏琬珺离去的方向追下。 堪堪才追了不到一炷香时光,樊飞两人的背影便已隐隐在望,那少妇微微一笑,甜腻嗓音娇呼着道:“哎~前面的小俊哥请留步,奴家有一言相告~” 樊飞和苏琬珺同时一震,终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并肩面对那少妇。那少妇袅袅婷婷的走近,一边拿手绢擦试着鬓边细密的汗珠,一边笑吟吟的道:“小俊哥你们的脚程可真快,差点要累死奴家了。” 苏琬珺不禁颦眉道:“艳魔女,若想动手便无须再装模作样了,不过你最好也先掂量清楚。”那少妇白她一眼道:“啊?什么艳魔女,奴家小字芙蓉,乔家庄上人人皆知,几时又变作什么艳魔女了?” 樊飞叹口气道:“前辈恕在下直言,我二人此刻犹如滚油烧心,实在无暇多作口舌之争,所以还请前辈长话短说。”那少妇哧的一笑道:“小俊哥你真坏,人家明明才双十年华,怎么就成了前辈了?” 苏琬珺忍不住冷笑道:“是么?可我怎么记得你已经年近百岁了呢?”那少妇抿嘴一笑,摆摆手道:“算啦~还是先捡要紧的说,也免得你们这么没耐性,咳……其实那位大胡子小哥还没被打死呢~” 樊飞两人本来便都存着怀疑,闻言自是大为释然,但转念间却又各自心中一动,还是苏琬珺冷叱道:“艳魔女,你假造消息乱人心神,又逼迫我们放过连老怪,到底是什么居心?” 那少妇并不答她,只是挥着手绢腻声道:“小俊哥~跟人家说话还提着颗人头,血腥味都冲得人家难受死了,你先把人头放一边好不好?” 樊飞正自一怔,忽然间却觉手腕上针刺般的一疼,不由自主的便松开了手掌,濮阳尚的人头立刻跌落在地上,跟着向那少妇身前滚去。 那少妇惊叫一声,好似下意识的一脚踢向那人头,那人头被她踢得飞起老高,正好撞在近旁的一棵树上,登时便撞了个四分五裂。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樊飞和苏琬珺竟然都来不及阻止,苏琬珺当场气得俏脸煞白,脱口厉斥道:“艳魔女你!……该死!” 那少妇自顾自的俯下身去,疼惜的抚摸着微微沾染了一点血色的绣鞋,兀自还娇嗔着道:“小俊哥你怎么能这样,随便乱丢人头吓唬人家,人家要罚你把鞋面上的血迹擦干净哦~” 苏琬珺已经忍无可忍,挺身便要向她攻去,此时却见樊飞微微变色,竟向那少妇拱手为礼道:“前辈今日之恩,在下必定铭记于心。” 苏琬珺大为错愕,但她毕竟也是冰雪聪明之人,目光立时便落在了那已经变作烂西瓜一般的人头之上。虽然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但脸皮上的一层伪装却也因此暴露无遗——那分明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午后的阳光愈显炽烈,岳啸川盘坐在地,额头上满布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他的呼吸已经渐趋均匀,脸上也慢慢回复了血色。 蓦地只听一声惊恐的尖叫传入耳中,岳啸川心头一凛,打眼只见小樵子正沿着山崖没命的向他跑来,神色中竟透着无比惊惶。 岳啸川正觉愕然,忽然却又见一道耀目银光直向小樵子后颈射到,这下却容不得他再坐视,登时只见他拔身而起,凌空一掌拍向那道银光。 无奈他此刻伤势沉重,这一掌的力道毕竟是大打折扣,那道银光去势未减,只是略略偏离了方向,堪堪正打在小樵子肩后,小樵子立刻惨哼一声扑倒在地。 而就在这时,手握匕首的小公主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来,只见她脸上挂着得意的娇笑,舔舔嘴唇道:“死奴才,我要杀的人从来都逃不掉,你还是认命了吧。” 岳啸川一掌既出,顿时便觉脑海中一阵眩晕,但他一心只想阻止小公主为恶,当下竟毫不犹豫的直向两名孩童走来。 小樵子虽然被打倒,却还未曾丢了性命,满心恐惧间放声大叫道:“小妖女!我……我就是做了厉鬼也不放过你!你……你怎么能这样狠毒霸道?!” 岳啸川一言不发的走近两人,此时却陡听一声冷叱,一道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径直向他胸前撞来。岳啸川早有防备,立刻举掌相迎,随即只听一声爆响,他竟是丝毫未退,随即径向小公主喝道:“滚!” 小公主虽然心中发怵,但她毕竟有恃无恐,于是便做个鬼脸道:“死奴才,怕你么?”说罢奋起一脚,直向小樵子背后踢去。 岳啸川方待上前阻止,孰料此时一道更加强劲的掌力又猛的冲击过来,岳啸川无奈之下举掌封出,但这一次却是对手占了上风,竟让他不由自主的仰身连退数步。 一招受制已是救援不及,只听短促而绝望的尖叫声中,小樵子瘦弱的身躯就此跌落山崖!岳啸川既惊且怒,双目死死盯向那条缓步走近的银色人影,而就在她的手中,正闪耀着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银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0章 别离最伤情 孤峰断崖之侧,只见银衫女郎缓步走近,面带微笑的道:“岳啸川,你不必恼我杀那孩童,因为你这样所谓的大侠,居然都要对我的姣儿下手,那我这样所谓的邪魔外道,杀个把孩童当然也不过分。” 岳啸川一面强压伤势,一面哑着嗓子道:“温若璧……你这魔女,我早就该杀了你!”银衫女郎——新月夫人温若璧悠悠的道:“不错,你早就该杀了我,在我上次败在你手下的时候,就该杀了我。” 眼见岳啸川怒上眉山,她却又轻描淡写的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上次我所杀的那名秦老拳师,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秦傲天的族叔,我杀他纯粹是因为他那‘傲月神拳’的绰号冲犯了我。” “可笑你竟然信了我的说辞,真以为我与傲天有血海深仇,哈……如今也不妨告诉你,我与傲天是真心相恋,也只有我为他留下了姣儿这点骨血,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合该你今日命归阴曹。” 岳啸川大大一滞,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新月夫人见状呵呵一笑道:“愤怒是么?自责是么?哈……修齐的移星换斗之术神妙无伦,这一招明王诛鬼刀斩在你自己身上,滋味可不好受吧?” 岳啸川心中愤懑已极,双目死死的盯着新月夫人,生似吃了她的心都有。新月夫人却不以为意,反而好整以暇的道: “邪魔外道一向擅于趁人之危,我温若璧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你若肯说出是谁指使你来追杀姣儿,日后我倒可以将你的尸身送还给他,便算作是报答你上次的不杀之恩吧。” 岳啸川对她已是恨之入骨,索性充耳不闻,小公主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只见她挥舞着匕首道:“娘你跟这死奴才废那么多话干嘛,赶快动手杀了他呀。” 新月夫人微微一笑道:“姣儿你不懂,像岳啸川这样的‘大侠’,娘方才这些话带给他的痛苦,远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呢。” 小公主似乎也有所领悟,但她自小骄纵惯了,这时仍是不依的道:“不管不管,娘你快些杀了他,我看见他那副大胡子就讨厌。” 新月夫人不由失笑道:“唉……罢了,既然姣儿你这样说,娘听你的便是。”说罢缓缓提起右掌,语带嘲讽的道:“岳啸川,今生到此为止,来世可千万别再这么天真了。” 索命一掌将发未发之刻,身后却倏地传来七妙星君惊怒交集的声音道:“夫人你做什么?!快快住手!” 新月夫人吃了一惊,全没料到他这么快便冲开了禁制,情急之下索性运起全力,一掌拍向岳啸川的天灵! 岳啸川恍若未见,既不应招也不避让,新月夫人一掌中的,结果却是大出意料!——霎时只听她闷声惨哼,踉踉跄跄直退出十几步,这才被急忙冲上来的七妙星君拦腰抱住。 新月夫人口中嗬嗬连声,却偏生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七妙星君见状大惊失色,当机立断指出如风,分点她身前各处要穴。 只听一阵急促的噼啪震响声中,新月夫人所着的银衫竟倏地由内向外爆裂开来,刚猛无匹的刀劲过处,鲜血随之喷溅而出,顿时化作一片血雨。 新月夫人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呼,一瞬间直是目眦欲裂,其中尽是不解与不甘之色。此时方听岳啸川沉冷的声音道:“明王诛鬼刀终究是岳某的绝学,温若璧……你真的了解这一点吗?” 七妙星君忧心如焚,急忙为爱妻截脉止血,但新月夫人毕竟伤势过重,当下双目一阖便软软的晕了过去。 小公主直骇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退到七妙星君身后,颤声哀求着道:“义……义父,别……别让他杀我……”七妙星君臂弯里正揽着一个尤在昏睡的瘦弱女童,见状忿然作色道: “云儿呢?你们……你们难道已经害了他的性命?!”小公主嗫嚅着道:“是……是娘先打中了那死奴才的后背,我不过是把他踢下山去罢了……” 七妙星君虽然早有预料,闻言却依旧气得须发皆张,此时只听岳啸川斩钉截铁的道:“葛修齐,今日之事已无可转圜,岳某誓取温若璧之命,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七妙星君不禁惨然道:“……拙荆滥杀无辜,的确罪孽深重……但她终究是在下的妻子,在下决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岳啸川沉哼一声道:“那你还是要代她出头了?” 七妙星君喟然一叹道:“岳大侠,你强行化纳刀劲反击拙荆,已经相当于承受了双倍的明王诛鬼刀之力,所以你……必定不是我的对手。” 岳啸川眉峰一轩,不以为然的道:“即便是粉身碎骨,岳某也决不退缩,你大可放手一搏。”七妙星君登时一滞,面现挣扎的道:“岳大侠,你当真要逼在下行不义之事?” 岳啸川冷冷一哂道:“义与不义只在一念之间,你若执意包庇恶徒,那便先有与她同命的觉悟吧!”七妙星君正自天人交战,岳啸川却已快步走近先前贯入刀剑的那棵大树。 只见他径自取回琢玉魔刀,又将那金色长剑啪的一声掷在七妙星君面前,重伤的身躯依旧峻拔如山,唯闻戾烈一语道:“性命相搏,生死由天,请!——” 真相揭穿之刻,苏琬珺不由得面色陡变,脱口惊叫道:“人皮面具!——这不是濮阳尚?!”樊飞微颔首道:“看来前辈今日并非为连八方解围,反而是救了我们两人的性命,先前是在下太大意了。” 那少妇抿嘴轻笑道:“小俊哥既然知道承了奴家的情,就别再前辈来、前辈去的好不好?奴家小字芙蓉,你不妨先叫一声芙蓉姐姐听听?” 樊飞听罢面现尴尬之色,苏琬珺则蹙眉嗔声道:“艳前辈的恩情我们必定会寻机补报,可你方才所说关于岳兄之事,其中实情到底为何?” 那少妇——芙蓉姑娘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小妹妹你可真是的,人家小俊哥都伤成这样了,你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还成天岳兄长、岳兄短的,就不怕人家小俊哥伤心么?” 苏琬珺脸上一红,正待反唇相讥,芙蓉姑娘却已摆摆手道:“好啦~告诉你们就是,大胡子小哥好像是跟什么星啊月啊的人打起来了,不过奴家看他挺能打的,多半是不会打输。” 樊飞略一沉吟,缓缓点头道:“……星魂天之主七妙星君葛修齐,月华天之主新月夫人温若璧,岳啸川怎么会与他们夫妇起了冲突?” 苏琬珺与他想到了一处,却是忧心忡忡的道:“温若璧也还罢了,葛修齐却绝非易与之辈,岳兄到这时候还没下山,难道真的……?” 樊飞心下一叹,向芙蓉姑娘拱手为礼道:“前辈见谅,今日我们两人有要事在身,只好就此别过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之处,我们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芙蓉姑娘闻言一怔,上下打量着他道:“小俊哥你呀,不是姐姐我说你,你要再不赶紧找个地方疗伤,那漫说是什么‘赴汤蹈火’,恐怕连你自己都没几天好活了。” 樊飞苦笑一声道:“多谢前辈关心,但在下重任在肩,委实休息不得。”芙蓉姑娘正自不以为然,此时只听苏琬珺柔声道:“飞,前辈说的也没错,你还是先暂作休养,等我找到了岳兄咱们再会合。” 樊飞虽觉欣慰,却还是淡淡的道:“我无妨,葛修齐毕竟实力不俗,你一人恐怕……”苏琬珺俏脸微红,嗔怪的道:“我一人应付得来,你尽管放心好了……今日咱们力战无功,之后必须为长远计。” 樊飞心知她说得有理,权衡之下终是点头道:“也罢,那咱们在何处会合?”苏琬珺还未开口,芙蓉姑娘已经媚笑道:“这还不好办吗,小俊哥就到姐姐家里坐坐如何?” 樊飞闻言一怔,苏琬珺却脱口道:“不行!……绝对不行,你……你们……”芙蓉姑娘媚眼斜乜,笑吟吟的道:“怎么不行啊小妹妹,难道你还怕奴家吃了小俊哥不成?” 苏琬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樊飞见状轻咳一声道:“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眼下确实不便叨扰。” 芙蓉姑娘神色稍敛,摇头哂然道:“唷……原来小俊哥也这么看不起奴家,哼……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原来都是空话。”樊飞脸上一热,连忙正色道:“前辈言重了,在下绝无轻视前辈之意。” 芙蓉姑娘手绢轻扇,曼声娇哼道:“小俊哥是言不由衷吧,唉……枉费奴家跑前跑后、劳心劳力,到头来竟是白忙一场,奴家真是伤心死了。” 苏琬珺看樊飞进退两难,无奈之下终是涩声道:“那好吧……就依前辈的意思,想必前辈也不会对樊飞的伤势置之不理,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了。” 芙蓉姑娘顿时转嗔为喜,一脸得色的道:“这才对嘛~奴家虽然不是郎中,可家里倒还常备着十几贴祖传膏药,小俊哥交给奴家照顾绝对错不了~” 樊飞不禁面露苦笑,苏琬珺也觉啼笑皆非,顿了顿方低声道:“我会尽早回来,飞……你一定保重……”说罢又向芙蓉姑娘虚施一礼,这才腾身向山上而去。 芙蓉姑娘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向樊飞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的道:“小俊哥呀~先前你派小妹妹来探姐姐的底,这次可轮到你自己了吧~” 樊飞轻咳一声道:“惭愧……先前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芙蓉姑娘哧的一笑道:“还敢叫前辈,小俊哥你真是……唉~算了,前辈就前辈吧,谁让姐姐就是喜欢你呢~” 说话间已自扭股糖似的缠了上来,果然是“喜欢”之情溢于言表。樊飞心中却是苦笑连连,此番不意惹上这位积年魔女,却真不知到底是吉是凶了。 幽暗的密室之中,毒手鼓魔连八方正自双目紧闭,盘膝端坐运功疗伤。而他身边则环绕匍爬着三只色作灰绿的巨大蜘蛛,一望便可知是身蕴剧毒之物,看来正是为他护法之用。 足足耗去了约摸一个时辰,连八方终于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但他脸上却忽然现出错愕之色,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净宇教策师——智星濮阳尚。 濮阳尚不待他开口,便已和声道:“连老无须紧张,我若有害你之心,方才便趁机出手了。”连八方心下稍定,却又疑惑的道:“……能找到这处所在,难道你真是濮阳尚?” 濮阳尚微颔首道:“不错,或者该说我才是真正的濮阳尚。”连八方眉头一皱,难掩诧异的道:“你既然是濮阳尚,那先前被樊飞杀掉的又是谁?” 濮阳尚叹口气道:“那是我的唯一爱徒,姓桓名子灵。”连八方更加愕然道:“你的徒弟?……你一向独来独往,几时竟然收了徒弟?……何况这名字老夫也从来都没听过。” 濮阳尚又是一叹道:“那檀沐你总熟悉吧?”连八方吃了一惊,双目大睁的道:“玉面檀郎?!你居然敢在教主身边安插眼线?” 濮阳尚轻哼一声道:“叶行歌识人不明,早有败亡之兆,我为了神教大业千秋万代,不得不多作一手准备。” 连八方愣了片刻,却是摇头苦笑道:“可惜燕老儿的能为远超你的估计,还没等你篡位成功,神教便已经灰飞烟灭。呵……你策师大人可当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却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濮阳尚神色间稍显不豫,但还是隐忍着道:“连老,我对你坦承此事,已经算是表明了合作诚意,你一味奚落我又有什么好处?” 连八方鼻中一哼,不以为然的道:“人都已经死了,坦承又有什么用?你指使徒弟与老夫结盟,实际却将老夫当作炮灰,自己则躲在幕后坐享其成,这难道也能叫‘诚意’?” 濮阳尚似是一滞,终于也沉声道:“连老,子灵是我的唯一爱徒,我一向视如己出,如今他不幸横死,我之心痛岂是你能体会?” 连八方为之一哂道:“你不必惺惺作态,总之老夫是不敢再相信你了,以后老夫便寻觅一处绝境隐居,龟缩躲藏才是保命之道。” 濮阳尚目光一凛,提高声音道:“躲藏是最愚蠢的做法,最后只能任人宰割,熊岗山一役殷鉴未远,连老难道还不肯吸取教训?” 连八方脸色一沉,针锋相对的道:“那也总比找上门去请人宰割来得好些!一个岳啸川就已经难缠之极,今天樊飞竟又使出御剑之术,再加上苏琬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凭咱们两人又能有几成胜算?” 濮阳尚面皮紧绷,皱眉沉吟着道:“樊飞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有那等高深修为,他今日所谓御剑之术徒具其形,未必就是真货。” 连八方哈的一笑,分明讥讽的道:“不管是不是真货,樊飞一出手就杀了你的唯一爱徒,这总不会有假吧?” 濮阳尚登时语塞,片刻方轻叹道:“子灵虽然不幸遇难,但他最终还是以吸雷大法重创樊飞,只可惜半路突然杀出那白衣少妇,否则合你我之力足可格杀樊飞与苏琬珺两人。” 连八方心中一动,颇见讶异的道:“那白衣少妇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让你和樊飞都对她如此忌惮?”濮阳尚讷讷的道:“方才我已经打听过,那白衣少妇自称芙蓉姑娘,是这庄上的一名风流寡妇。” 连八方不禁愕然道:“什么?那你们怎么会……?”濮阳尚忙解释道:“但她的身份显然并非单纯,连老应该也看得出来,此女英华内敛、修为精深,恐怕绝不在你我之下。” 连八方暗暗点头,却又有些疑惑的道:“既然她有这等修为,又怎么会屈居在乔家庄这弹丸之地,更加还作起了什么风流寡妇?” 濮阳尚微一苦笑道:“江湖之大,奇人辈出,并非事事都能以常理忖度,何况此女栖身在连老所辖之地,连老又为何毫不知情?”连八方不禁怫然道: “混账!老夫一向不喜风月,又怎会留意这等女子?”濮阳尚干笑一声道:“连老莫要动怒,如今首要是弄清此女的立场,倘若她真与樊飞是一路,今日便不该放过你,但若不是一路,她又为何……” 连八方皱着眉头道:“她当时未必知道你躲在暗处,或许真的是有意帮老夫解围呢?”濮阳尚摇摇头道:“可她若是站在咱们这一边,之后便不该拆穿子灵的身份,更不会将樊飞带回住处为他疗伤。” 连八方登时怔住,讷讷间只听濮阳尚沉吟着道:“她之前或许动机不明、两面讨好,但这时却多半已经跟樊飞恋奸情热,之后便会一心一意跟咱们作对,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为上,暂时不要去招惹她。” 连八方叹口气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总之还是得先找到宫老鬼,若是咱们三人联手,胜算自然增加不少。”濮阳尚终于莞尔道:“连老如此说来,是愿意继续合作了?” 连八方袍袖一挥,径自收回了护法毒蛛,接着一正色道:“濮阳尚,老夫与你合作是为了咱们共同的利益,但老夫也不会任你摆布,甘当你的马前卒,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再做出令老夫愤怒的事情来!” 濮阳尚俨然诚恳的道:“连老大可放心,我此刻已是孤家寡人,唯有倚靠连老,所以断不敢再触碰连老的底线。”连八方没好气的道:“但愿如此……厉枭就在左近,咱们先问出宫老鬼的下落再说。” 七妙星君凝视着眼前的金色长剑,半晌方长叹一声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唉……古人诚不欺我。”他说罢便扶着新月夫人的身体坐下,接着沉声喝道:“姣儿,过来照看你娘!” 小公主怯怯的走近,乖乖扶住新月夫人的身体,七妙星君俯身拾起长剑,目光中隐现决绝的道:“岳大侠,此剑伴我多年,在下一向十分珍视,但今日——” 话话间蓦地神情一肃,旋即只听一声断喝,那口金灿灿的软剑竟被他当场震断,恰似一蓬流星雨般纷纷坠落。 岳啸川见状大为错愕,此时却见七妙星君单膝一屈跪倒在地,痛心疾首的道:“岳大侠,在下今日当天立誓,有生之年与拙荆二人决不再出江湖,只求岳大侠能放拙荆母女一条生路。” 岳啸川皱起眉头,不以为然的道:“胜负尚未可知,你何必就此屈服?至于温若璧身上血债累累,岳某今日无论如何放她不过!” 七妙星君似是一怔,不禁讷讷的道:“血债累累?这……云儿之事在下的确无话可说,但在下已经决定收他的小妹为徒,今后必会呕心沥血全力栽培,权当是告慰云儿的在天之灵……” 岳啸川冷笑一声,径直打断道:“那名孩童暂且不论,但你可知温若璧两年前只为一点怨气,便将一位无辜的老拳师阖家斩尽杀绝?” 七妙星君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道:“什么?!……岳大侠此言有何凭据?”岳啸川一正色道:“温若璧方才亲口承认,你若不信尽可向秦傲天之女求证。” 七妙星君转头向小公主看去,只见她慌忙摇了摇头,兀自嘴硬的道:“才没有呢,你这死……死家伙就会污蔑我娘,我娘才没杀那什么秦老拳师呢。” 七妙星君闻言直是如坠冰窟,岳啸川则冷笑着道:“温若璧心狠手辣、残毒之极,单凭这两件罪状便死有余辜,何况以她这等心性,更难保没有其他恶行。” 七妙星君听罢双眉紧锁,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岳啸川见状摇摇头道:“该说的话岳某都已经说过了,接下来便看你自己的决定。” 七妙星君微微回神,终是哑着嗓子道:“岳大侠……这世上虽然有正邪善恶,但能大义灭亲者毕竟只是少数,在下……同样不能免俗……” 岳啸川难掩失望之色,片刻方沉声道:“既然执迷不悟,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七妙星君惨然一笑道:“岳大侠……或许有朝一日你也能体会到在下此时的心境,但在下却注定是看不到了。” 他说罢蓦地骈指回点,堪堪正点中自己额头上的神庭穴,霎时只见他脸色一白,整个人也跟着摇摇欲倒。岳啸川不由得心头猛震,脱口惊呼道:“你!——这是何意?!” 七妙星君勉强拿桩站稳,双目死死的盯着岳啸川道:“在下……情愿用自己的性命,换拙荆母女……一条生路,只求岳大侠……应允……” 岳啸川沉哼一声,便要上前为他疗伤,不料七妙星君却闪身一退,紧接着厉喝道:“岳大侠!在下只求你应允!”岳啸川神色数变,终于长叹一声,登时只见刀光一闪,一道劲风已射向新月夫人胸前。 伴着小公主的一声尖叫,新月夫人却是身子一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而与此同时,岳啸川手中的琢玉魔刀也锵的一声重归鞘中。七妙星君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勉力呼唤道:“夫人……” 新月夫人循声一望,震骇之下脱口惊叫道:“修齐!你为什么会散功?是谁打中你的罩门?”七妙星君终于不支的跌坐在地,剧烈喘息着道: “夫人……你答应我,今后……退出江湖,我……我才能走得安心……”新月夫人挣扎到他身边,眼含热泪的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 七妙星君愈显虚弱的道:“岳大侠已经答应……不再为难你们,我是……自愿如此,你们今后……断不可向岳大侠寻仇,答应我……夫人你快答应我……” 新月夫人固是涕泪纵横,连小公主脸上也微现悲戚之色,七妙星君见她仍在犹豫,不禁勃然作色道:“夫人!你难道……难道真要让我……死不瞑目么?” 新月夫人终于痛哭失声,抱紧七妙星君哽咽着道:“修齐……我答应你,今后退出江湖……也不找岳啸川寻仇,修齐……我都答应你……” 七妙星君这才如释重负,又转向岳啸川道:“岳大侠的恩情……在下只能来世再报了,另外……这女童已经成了孤儿,还请岳大侠……帮她寻个去处……” 岳啸川明白他是对小公主之流不能放心,便上前接过他臂弯里的那名女童,随后正声道:“余下之事不劳挂怀,岳某自有担待。” 七妙星君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终于就此油尽灯枯,双目一阖溘然长逝。新月夫人顿觉心底一空,身躯剧颤间再度泣不成声,看来的确是真情流露,只可惜她这一番真情,毕竟还是来得太晚了些。 岳啸川冷眼旁观,片刻方沉声道:“温若璧,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莫让葛修齐的牺牲白费。”新月夫人止住哭泣,咬牙切齿的道: “岳啸川……我答应修齐之事自会做到,你以后或许千刀万剐,但我们母女决不向你寻仇就是!”岳啸川冷冷一哂道:“如此最好,否则琢玉刀锋之下,也只能辜负故人苦心了。” 他说罢便抱着那女童转身扬长而去,新月夫人正自有些失神,却听小公主斩钉截铁的道:“娘!姣儿一定会练好武功,将来为义父报仇!” 新月夫人不禁苦笑道:“姣儿,娘刚刚已经答应你义父,咱们不能……”小公主冷笑一声道:“那是娘答应义父的,姣儿可没有答应,何况姣儿还是小孩子,答应了都可以不算数的。” 新月夫人微微一怔,终是柔声道:“好孩子……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带着你义父尽早回返,以免夜长梦多。”母女两人就此蹒跚起身,不一刻便消失在山间云雾之中,只留下一片凄凉和萧索。 密室之中一灯如豆,只见厉枭正捧着一只烧鸡大快朵颐,间或还捧起一坛老酒咕咚咕咚的一阵猛灌,而濮阳尚和连八方两人则端坐一旁,各自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厉枭酒足饭饱,满足的拍了拍圆溜溜的肚皮,嘿嘿干笑道:“跑了一个多月,难得吃一顿饱饭,连老、策师,多谢款待啊。” 濮阳尚只是微笑点头,连八方却冷冷的道:“厉枭,你原本便伤势不轻,今日又遭了吸雷大法反噬,这般胡吃海喝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老夫劝你还是收敛些吧。” 厉枭却满不在乎的道:“受伤有什么打紧,厉枭大爷只要活着一天就要享受一天,哪像你连老呢,不吃不喝不搞女人,啧……难道真把自己当成净宇卫道之士了?” 连八方脸色一黑,哼了一声便懒得再搭理他,濮阳尚则接口和声道:“厉枭,如今咱们是同仇敌忾,你的伤势如果已无大碍,便尽快带我和连老去寻宫老鬼如何?” 厉枭眼珠一转,却是哂然道:“策师大人知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濮阳尚淡淡一笑道:“我不仅早知道你便是青魔灵,而且还知道正是宫老鬼杀了你从前的东翁和那位你心仪的小姐,可是如此?” 厉枭吃了一惊,不由变色道:“你……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濮阳尚不温不火的道:“这并不重要,但我从未把秘密透露给宫老鬼,这对你而言可以算是一件恩惠吧?” 厉枭却并不领情,反而冷笑着道:“策师大人现在跟我摊牌,恐怕不光是想卖好吧?哼……要是厉枭大爷没猜错的话,我前脚把老贼的巢穴告诉你,你后脚就会提着我的人头去送给老贼当投名状吧?” 濮阳尚叹口气道:“厉枭你的智慧便仅止于胡乱猜测吗?难怪你先是错失良机、未能及时斩杀宫老鬼,后又辜负秦傲天重托,使得小公主不知所踪。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你就不觉得惭愧?” 厉枭勃然大怒,咬牙嘶吼道:“濮阳尚!……你欺人太甚!”濮阳尚淡淡的道:“稍安勿躁,我并非有意奚落于你。”厉枭依旧不忿的道:“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濮阳尚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的道:“你如今身份已露,今生再难奢望诛杀宫老鬼,不过只要你将他的下落说出,我和连老便可担保替你报仇。” 厉枭闻言一怔,随即连连冷笑道:“担保?哈……你策师大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为了我去火并宫老鬼?你真当厉枭大爷是傻瓜吗?” 濮阳尚摇摇头道:“你错了,我和连老虽然要针对宫老鬼,但我们并非是为了你,反而正是为了我们自己。”厉枭又是一怔,满面狐疑的道:“哦?……此话怎讲?” 濮阳尚淡淡的道:“你也应当知晓,眼下追踪我们最急迫的是玄阳子和岳啸川,而就双方实力而言,玄阳子师兄妹和他们背后的昆仑派显然更为强大,但他们的任务却仅仅是任意擒杀我们其中一人。” 厉枭瞪着眼睛想了片刻,终于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却仍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打算把宫老鬼卖给昆仑派的杂毛,好让他们尽早鸣金收兵,也免得你和连老腹背受敌?” 濮阳尚欣然道:“厉枭你果然一点即透,这正是我们的盘算。”厉枭沉吟片刻,终是讥讽的道:“死道友免死贫道,的确是你策师大人一贯的做派,但毕竟事关重大,厉枭大爷怎知你不是信口雌黄?” 濮阳尚微皱眉道:“我方才句句是真,连老亦可做证,厉枭你未免太多疑了。”厉枭却不屑的道:“打住吧策师大人,你嘴里有几句真话,厉枭大爷清楚得很,除非你先拿出诚意,否则休想我开口。” 濮阳尚为之一滞,勉强隐忍着道:“哦?那么你需要怎样的诚意?”厉枭干咳一声道:“简单,只要你策师大人寻回小公主,再代我将她送去惜月湖安顿好,厉枭大爷就把我知道的统统都告诉你们。” 濮阳尚脸色一沉,不耐烦的道:“荒唐,秦傲天既已身死,我们又何必再为他的事情奔波,此议断无可能!”厉枭两眼一瞪,不容置疑的道:“除了这个条件没有其他可能,你策师大人看着办就是!” 濮阳尚终于忍无可忍,当下森然冷笑道:“冥顽不灵之辈,真真不知死活!”说罢竟是闪电般攻出一指,突袭厉枭气海大穴。霎时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厉枭仰身向后跌倒,跟着剧烈的抽搐起来。 连八方见状大吃一惊,脱口怒喝道:“濮阳尚!你当真……岂有此理!”喝毕不敢怠慢,便即俯身为厉枭施救。厉枭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兀自嘶吼着道:“濮阳老贼!……你……你好狠那!” 濮阳尚冷冷的道:“你如今武功已废,还能有何念想?倒不如老老实实说出宫老鬼的下落,我和连老必不会令你失望。” 厉枭吐出一口血痰,嗬嗬惨笑道:“我呸!厉枭大爷就算是死,也不会便宜你这老贼!你他妈的……总有一天给人千刀万剐!” 连八方正勉力将真气灌入他体内,闻言皱眉低斥道:“要骂也等留住这条命再骂,你这小子真是……唉!” 厉枭又呛出一口血沫,剧烈喘息着道:“连老……厉枭大爷一向佩服你的为人,你……你照实告诉我,濮阳老贼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连八方一正色道:“千真万确,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厉枭察言观色,终是下定决心的道:“罢了……那宫老鬼的巢穴我只告诉连老一人,你附耳过来……”连八方微一踟蹰,还是依言凑了过去,厉枭在他耳边低哑的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才郑重其事的道: “连老……听厉枭大爷一句劝,多多提防这濮阳老贼,免得终有一天也落了他的算计!”连八方微颔首道:“你方才所说老夫都记得清清楚楚,眼下还是快些凝神守一,老夫助你恢复元气。” 厉枭却摇头惨笑道:“算了吧,就算连老想要救我,濮阳老贼也放我不过……唉!主人的遗命我是注定要辜负了,只盼连老你言行如一,早日送那宫老贼来阴曹地府,到时厉枭大爷再跟他清算血债!” 他说罢蓦地神色一狠,竟是一口便咬下了自己的舌头,和着血水噗地喷向濮阳尚!濮阳尚鼻中一哂,闲庭信步般闪过,打眼只见厉枭双目尽赤,又含混的诅咒了几句,随后便身子一挺,当场气绝身亡。 连八方缓缓放开厉枭的身体,摇头叹息着道:“唉……厉枭这小子忒也烈性,何必非要如此呢……”濮阳尚不以为然的道:“厉枭是秦傲天的忠实走狗,如今既然愧对托付,当然也只能一死了之了。” 连八方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总之都是你的算计,哼……当真是做得不留余地!”濮阳尚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连老方才不也全力配合,口出‘千真万确’之语么?” 连八方登时一滞,半晌方怫然道:“好……算老夫上了你的贼船,不过你可要掌好舵盘,免得到头来落个船毁人亡。”濮阳尚悠悠的道:“连老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尽心擘画,咱们必定是胜券在握。” 傍晚的阳光温暖而和煦,照得人有些昏昏欲睡,岳啸川怀抱女童缓步而行,脑海中却在不断回忆着方才的那场变故。 移星换斗乃是星魂天绝世秘招,岳啸川八成真力的明王诛鬼刀全数返诸己身,致使他瞬间遭受重创,只能含恨吞败。 而之后新月夫人以小樵子的性命为诱,迫使他中止运功疗伤,岳啸川勉为其难与她对敌,本来已渐归平缓的刀劲不仅再次凝聚,反而更显凶桀暴戾。 生死一瞬之间,岳啸川孤注一掷,强行将体内刀劲运至顶峰,借新月夫人掌击他天灵之际,循经走脉一举反击而出。 但他所倚仗的只是对于刀劲的一分熟稔和掌控,远未达到移星换斗那般精微奥妙,所以这搏命一击之下,他所受到的伤害甚至比新月夫人还要严重。 虽然勉力支持着了结了与星月夫妇的恩怨,但他体内纵横奔突的刀劲也早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本来还想撑到山下再运功压制,可眼下毕竟是力有不逮了。 心知再也拖延不得,岳啸川当机立断盘膝坐好,默默运功化解体内刀劲。须臾只见他牙关紧咬、眉峰紧攒、双目紧闭,全身更加汗出如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分明已接近走火入魔之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1章 生死相托情义深 正在命悬一线之刻,只见一双纤掌轻轻抵住了岳啸川的背心,两道柔和的真气随着源源不断的送入他体内,迅速压制住了剧烈奔突的刀劲。 岳啸川收摄心神,借着这番强援继续运功,不过只用了一炷香的时光,他体内的刀劲便已渐趋平缓,之后才听他嗓音沙哑的道:“……我无碍了,此地凶险,咱们先离开再说。” 苏琬珺鼻中轻哼,难掩嗔怪的道:“我若是迟来半步,你恐怕早已走火入魔,这时候难道还要逞强?”岳啸川皱眉道:“我中的是自己的刀招,自己心中有数,你不必太过……” 苏琬珺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我已经布下阵势护法,寻常之辈奈何我们不得,你这次的伤势太过严重,听我的话老实运功疗伤。” 岳啸川心知她所说不错,于是也不再违拗,当下便完全放松身心,径以自身功体融合消解刀劲,不一刻已达至物我两忘的天人境界。 苏琬珺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也加紧催动内力助他疗伤,秀丽无伦的面容沐浴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之下,更展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绝美。 忽然之间,几许林鸟惊飞之声传入耳中,紧接着身后便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苏琬珺不禁心头一震,岳啸川疗伤正值紧要关头,自己此刻本来便已有些力不从心,倘若来者是敌…… 可正是怕什么偏来什么,只听沉稳的脚步声中,来人竟是轻车熟路,须臾之间便闯进阵法核心,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掌缓缓伸出,堪堪正按向苏琬珺头笑了,这首《上邪》家喻户晓,乃是汉乐府之中的民歌,在下又岂会不知?” 芙蓉姑娘嗯声道:“那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小俊哥能否为奴家解释一番?”樊飞沉吟着道:“前辈当真不懂?还是在消遣在下?”芙蓉姑娘悠悠的道:“奴家只怕自己理解得不对,所以想加以印证。” 樊飞颇见无奈,只好咳声道:“这首诗表意直白,大致便是如此:上天啊!我渴望与你相知相惜,长存此心永不褪减。除非巍巍群山消逝不见,除非滔滔江水干涸枯竭。” “除非凛凛寒冬雷声翻滚,除非炎炎酷暑白雪纷飞,除非天地相交聚合连接,我才敢将对你的情意抛弃决绝!”芙蓉姑娘妙目流转,点点头道:“看来与奴家的理解并无不同,但其中更深的意思呢?” 樊飞岂不知芙蓉姑娘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道:“这首诗笔势突兀,气势不凡,指天发誓,直吐真言,既见情之炽烈,又透出压抑已久的郁愤。” “尤其是‘长命无绝衰’五字,铿锵有力,于坚定之中充满忠贞之意。一个‘欲’字又把不堪礼教束缚,追求幸福生活的反抗女性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古今中外无与伦比的表达爱情的方式,可以说是绝唱之作。女主人公以誓言的形式剖白内心,以不可能实现的自然现象反证对爱情的忠贞,确实具有一种强烈的主观色彩。诗短情长,撼人心魄。” 芙蓉姑娘拊掌笑道:“看来小俊哥也不是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奴家此番剖心示爱,只愿与你结成连理、白头偕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樊飞不禁苦笑道:“前辈如此青睐,委实令在下受宠若惊,但在下已经与琬珺订下婚约,所以只能辜负前辈的一番美意了。” 芙蓉姑娘眉毛一挑,不以为然的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奴家也不求独占小俊哥,所以便与你的小仙凤一起,让你享受齐人之福吧。” 樊飞讷讷的道:“如此岂非太过唐突前辈,在下断断不敢。”芙蓉姑娘摇了摇头,显见不豫的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堂堂非凡神龙樊公子,居然厚起脸皮欺骗奴家,难道不怕天打雷劈?” 樊飞眨了眨眼,不解的道:“前辈这话可冤枉在下了,在下明明已经兑现诺言,又怎能说是欺骗前辈呢?”芙蓉姑娘柳眉一剔,没好气的道:“鬼话,你明明说过‘我的人就给你’,可那能作数么?” 她说罢一指墙上挂的一幅字,白纸洁如雪,墨迹犹未干,分明是一个清雅而不失刚健的正楷字——“人”。樊飞摇头一笑道:“是否能作数,前辈自可斟酌,在下总之问心无愧。” 芙蓉姑娘不由苦笑道:“好你小俊哥,原来还是个无赖……但奴家耗费真元为你破解吸雷大法的伤势,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樊飞清咳一声道:“前辈襄助之恩,在下决不敢忘,所以任何不违背情理的要求,只要前辈开口,在下必定做到。”芙蓉姑娘叹口气道:“奴家要你明媒正娶,这要求难道不算合情合理吗?” 樊飞一正色道:“是否合情合理,前辈想必也心中有数,无须在下多做解释。”芙蓉姑娘看看无法,故意哂然道:“不解风情的呆子,难道你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樊飞微微一笑,并未出言辩驳,芙蓉姑娘却又不依不饶的道:“或者你是看不惯奴家的做派,嫌弃奴家的身子脏了,所以才不肯屈就?” 樊飞神色稍敛,抱拳正声道:“前辈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岂敢对前辈妄加鄙薄?何况前辈久居乔家庄,虽然纵行异术以利己身,却从未有过任何伤害人命的举动,在下对前辈反倒是十分钦佩的。” 芙蓉姑娘恍然一悟,抿嘴轻笑道:“哦~原来小俊哥是担心奴家害你呀,嘻~奴家爱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那样对你,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嘛~” 樊飞苦笑一声道:“前辈误会了,在下并非随性风流之人,所以可否不要再纠缠此事?”芙蓉姑娘笑得更得意的道:“哈~小俊哥莫非被奴家说中心事,所以才不敢回应?” 樊飞叹口气道:“多言无益,前辈若非要如此,那在下只好告辞了。”他说罢果真便欲拨门离去,芙蓉姑娘见状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咯咯娇笑道: “唷~小俊哥别撒娇嘛,姐姐可不敢随便放你跑走,否则你家小仙凤回来要我怎么交代?”樊飞尚未回答,耳边却忽听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芙蓉姑娘微微一怔,不情愿的放开了手,径自上前打开房门。 打眼只见苏琬珺怀抱女童当先进入,岳啸川亦紧随其后,只不过他此时不仅行动僵硬,双目之中也毫无神采,看来直如行尸走肉一般。 芙蓉姑娘眼珠一转,故意调侃道:“啧……小妹妹你可真了不起,才这么一会儿工夫,竟然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苏琬珺娇靥一红,瞪她一眼正要反唇相讥,樊飞却已皱着眉头道:“好了琬珺,岳啸川出了什么事,怎会伤得这么重?” 苏琬珺勉强镇定心神,却仍是语声发颤的道:“岳兄中了明王诛鬼刀,而且伤势比你上次还要重,我……我也不知道事情因由……” 樊飞稍一思索便明其理,当下微颔首道:“看来他应该是遭了葛修齐的移星换斗之术反伤,可他又怎会失了神志……莫非是你用了御神诀?” 苏琬珺喑哑的道:“是……先前我耗尽真力助岳兄将体内的刀劲化去九成以上,可他随后便毫无征兆的陷入沉眠,我……我的确不知道……难道真的是我害了他?” 樊飞见她语带哽咽、方寸已乱,索性自己伸指搭上岳啸川的腕脉,闭目默察他的伤势。约摸过了盏茶工夫,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一时之间却是沉吟不语。 苏琬珺大为焦急,忍不住拉着他道:“到底怎样,岳兄有没有性命之忧?”樊飞兀自思索着道:“他的功体似乎正被缓慢侵蚀,除去心脉之外,其他各处经络都已经形同僵死,这……当真匪夷所思。” 苏琬珺心下一沉,更加惶惑的道:“功体遭到侵蚀……明王诛鬼刀虽然霸道,却并非阴邪之属,岳兄怎会有这等异状?难道他先前还曾受过其他的伤,那为何我全然感觉不出?” 樊飞灵机一动,径向芙蓉姑娘拱拱手道:“前辈见多识广,可知那三相天是否有这等蚀人功体的法门?”芙蓉姑娘漫声道:“奴家退隐已久,哪还记得什么‘三相天’,小俊哥你这可是问道于盲了。” 苏琬珺又气又急,顿足嗔斥道:“艳……前辈你当初也算日中天之人,更还与天授君过从甚密,难道真的没听过这等法门?” 芙蓉姑娘一本正经的道:“没听过就是没听过,奴家骗你们做什么?不过奴家倒也粗通几分医术,便让奴家来为大胡子小哥稍作诊治如何?” 苏琬珺正自气结,樊飞已轻咳一声道:“那便有劳前辈了,在下感激不尽。”芙蓉姑娘嫣然一笑,款款将纤手搭上岳啸川的腕脉,苏琬珺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令人沮丧的话来。 芙蓉姑娘沉思良久,终于微颔首道:“依奴家之见,这侵蚀大胡子小哥功体的……正是他体内那道反伤刀劲。”苏琬珺吃了一惊,脱口轻呼道:“怎么可能?樊飞也中过这招,为何他不曾出现异状?” 樊飞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前辈的看法与我不谋而合,的确是明王诛鬼刀的余劲在侵蚀岳啸川的功体。”苏琬珺更加惶然道:“可明王诛鬼刀法是至正至刚的释家绝学,又怎会有这等奇异功用?” 芙蓉姑娘意味深长的道:“圣魔相克是亘古不变的天地至理,明王诛鬼刀既然侵蚀大胡子小哥的功体,那就说明他的功体属于魔道一途,哈……刀‘魔’,果然是名不虚传呢~” 苏琬珺听罢不禁厉斥道:“你……不许胡说!……飞,难道你也这么认为?”樊飞斟酌着道:“岳啸川除心脉之外,其他经络全部僵死,我想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目的便是阻止刀劲摧毁心脉。” “但这刀劲现今已渐趋失控,而经络长时间僵死最终也难逃厄运,所以我们眼下应该尽快助他疗复伤势,其他事情待日后再讨论未迟。” 苏琬珺神思一清,也暗怪自己方才失了方寸,赧然间不由得望向芙蓉姑娘。孰料芙蓉姑娘却是叹口气道:“小妹妹莫看奴家,奴家只是粗通医术,这等奇伤却真是连半点主意都没有了。” 苏琬珺正觉失望,却见樊飞一正色道:“在下几人叨扰已久,岂敢再劳动前辈大驾,所幸岳啸川吉人自有天相,此地距离药侠隐居之处并不甚远。” 苏琬珺闻言又惊又喜,难掩急切的道:“那咱们便赶快上路吧,岳兄之伤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啊!” 樊飞略一踟蹰,颇见碍口的道:“琬珺……我明日还有一件要事待办,所以护送岳啸川求医之事恐怕得靠你了。” 苏琬珺大大一滞,忍不住颦眉嗔声道:“岳兄如今命悬一线,难道还有什么事更加重要?你……怎么能这样?”樊飞苦笑着道:“情非得已,此间一旦事了,我自会尽快与你们会合,药侠的居处……” 他说着微微一顿,转而以一线传音之术告知苏琬珺讯息。芙蓉姑娘看得好笑,当下悠悠的道:“不就是躲在古峰山里的胡小哥吗,哼~没事偏要装得神神秘秘,奴家又不稀罕。” 樊飞暗吃一惊,略显尴尬的道:“唔……原来前辈早已知晓,那是在下失礼了。”苏琬珺却仍是疑惑的道:“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办不可?……难道便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件‘大大的小事’?” 樊飞勉强挤出个笑容道:“琬珺你果然心思细密,那件事情虽小,却偏偏拖延不得,所以……”苏琬珺鼻中一哼,粉脸紧绷着道:“好了,我不勉强你,你……自己小心就是。” 她说罢便转身欲去,樊飞却又疾声道:“琬珺且慢,你怀里那名孩童是何来历?”苏琬珺生硬的道:“待岳兄痊愈你自可问他,我先将孩童寄在庄上,就不劳你和前辈费心了。” 樊飞为之一滞,眼看着岳啸川紧随苏琬珺出门而去,自己终于只落得一声长叹。芙蓉姑娘见状暗自莞尔,不禁幸灾乐祸的道:“我说小俊哥呀,看来你哄女孩子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嘛~” 樊飞不愿与她纠缠这话题,便轻咳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明日之事对在下而言的确颇为棘手,须得仔细思量一番。” 芙蓉姑娘哂然道:“有什么好为难的,便照实告诉那伙儿人,让他们去找葛修齐和温若璧理论就是,想那星月两相天胆子再大,也不敢跟正义盟为敌吧?” 樊飞苦笑一声道:“岳啸川既已承诺不将此事外泄,在下也应当为他保守诺言。”芙蓉姑娘愕然道:“那不过是大胡子小哥的承诺,又与你小俊哥何干?” 樊飞微微一顿,终是正色道:“岳啸川今日遭此横祸,追根究底全因在下而起,况且在下若是泄露此事,必定会令他蒙受猜疑,所以在下必须守口如瓶。” 芙蓉姑娘不以为然的道:“星月两相天包庇罪徒,转眼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他们猜疑又能怎样?”樊飞缓缓摇头道:“无论对方有何等身份作为,在下只求无愧于心,毕竟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芙蓉姑娘不禁扶额道:“小俊哥你呀,看起来好聪明的人,做事却偏偏恁地迂腐。也罢……那姐姐便不辞辛劳再替你走上一趟,对那帮人和盘托出如何?” 樊飞连忙道:“不可,前辈若这样做,又与在下失信何异?”芙蓉姑娘纤足一顿,娇嗔着道:“反正都是失信,你总得选一个吧?还是你打算干脆把那帮人都料理了,来一个死无对证?” 樊飞只觉啼笑皆非,顿了顿方温然道:“前辈如此关心,在下感激不尽,明日之事在下已有腹案,但今日叨扰许久,在下也该告辞了。” 芙蓉姑娘情知留他不住,便也不再勉强,只是轻轻一叹道:“不管怎样,姐姐总算与你投缘,若是真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来找姐姐商量。” 樊飞深施一礼道:“那在下便先行谢过了,前辈保重,后会有期。”芙蓉姑娘又叹了一声,径将目光落在那幅“人”字之上,樊飞也不多言,拱拱手便独自离去。 乔家庄上的来安客栈一向生意兴隆,但今日却真有些霉运当头,大晌午的就有人进来打听庄上的棺材铺在何处,险些把掌柜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不过眼看这位爷面相凶恶,并且还身怀凶器,掌柜的毕竟也是老油条了,明白这等人物多半招惹不起,于是只好自认倒霉,老老实实告诉了他。 不料时近掌灯之际,这位爷居然又折了回来,掌柜的不禁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笑脸相迎的道:“这位爷台的棺材买到了吧,小的推荐的棺材铺一定物美价廉。” 敢情掌柜的心怀不满,暗暗诅咒这人给他自个儿买棺材呢,因为按照他以前的经验,这等人物多半脑子不太灵光,一定听不出他话里的刺儿来。 可这位仁兄显然是出乎掌柜的意料了,只听他冷冷回应道:“既然物美价廉,某家愿意再赠送掌柜的一副作为谢礼,掌柜的今晚便能收到了。” 掌柜的听得脖子根儿直冒凉气,连连拱手告罪道:“不敢不敢!小的有眼无珠,那个……实在不敢让爷台破费啊……” 敢情这大汉正是薛华栋,而棺材自然是买给陶颂谦的了,柳含烟师姐弟今晚便借宿在棺材铺为陶颂谦守灵,薛华栋则返回到客栈投店。 眼看掌柜的低眉顺眼、点头哈腰的德性,薛华栋也懒得再与他计较,便语气放缓的道:“还有没有上房?” 掌柜的如蒙大赦,立刻满脸堆笑的道:“有有有,爷台您跟我来。”说着话亲自将薛华栋领到楼上一处单间,这才笑眯眯的道:“爷台您看看还满意吗?”薛华栋随口道:“好了,你下去吧。” 掌柜的巴不得听到这句,道声是便急急去了,心里却还在悄悄骂道:“大恶人,不长命,早晚让道士除了你们……” 薛华栋打发走了掌柜的,刚想要宽衣就寝,此时却忽听笃笃的敲门声盈耳传来,疑惑之下上前打开房门,只见一名陌生人正闲闲的站在门口。 但见此人穿一身制作考究的白色衣衫,配上挺拔颀长的身材,着实颇有玉树临风之感,尤其是那双修长而白皙的手掌,更透出一派细腻雅致。 再往脸上看去,虽然相貌英俊,却偏偏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薛华栋久走江湖,自然看得出此人是戴了人皮面具,当下忍不住眉头一皱,冷目睥睨间警惕的道: “阁下夤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白衣人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又转身关上房门,这才悠悠的道:“薛三少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此来也只是为了给你提供一点讯息。” 薛华栋依旧冷然道:“某家与阁下素昧平生,阁下此举不嫌太过唐突了吗?”白衣人一笑道:“也对,那在下便先自我介绍一下,咳……在下初出茅庐,如今只是个无名小卒,薛三少唤我小卒便可。” 薛华栋哂然道:“阁下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又不愿以真实姓名相告,如此藏头露尾、讳莫如深,某家又怎敢相信你提供的讯息?” 小卒淡淡的道:“相信与否但凭薛三少斟酌,在下确实是一片好意,薛三少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薛华栋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罢了,那么请阁下姑妄言之,某家姑妄听之。” 小卒拊掌笑道:“薛三少果然痛快,那在下便直言了,咳……据在下所知,樊飞已承诺明日将青魔灵厉枭与秦傲天之女月姣一同交予薛三少,不知然否?” 薛华栋暗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是又如何?”小卒打个哈哈道:“是就对了,在下只是想告知薛三少,樊飞已经出了意外,明日无论厉枭还是魔王之女,他注定都交不出来。” 薛华栋心念连转,终是冷笑着道:“阁下莫非是樊飞派来的?”小卒轻咦一声道:“薛三少何出此言,在下一向独来独往,又怎会受人派遣?” 薛华栋不屑的道:“樊飞不肯交出罪徒,更显其居心叵测,阁下此来若非为樊飞遮掩,又能有什么目的?” 小卒不禁失笑道:“原来薛三少是把在下当成了灭口之人,哈……这误会可大了,在下只是好意提醒,薛三少不必如此紧张。” 薛华栋微感意外,却仍是冷冷盯着他道:“既非灭口,那阁下难道是想为樊飞作说客?想必是樊飞交不出人,又怕失信于某家与华山派的两位同道,所以干脆龟缩不出,再派阁下来取消明日之会吧?” 小卒摇头叹笑道:“薛三少何必非要把在下跟樊飞扯在一起呢?在下只是个局外人罢了,此行也纯属好意,并非为樊飞而来。” 薛华栋不以为然的道:“既然是局外人,阁下又何必如此热心?一句‘纯属好意’便想搪塞过关,阁下未免太小觑某家了吧?” 小卒无奈的一摊手道:“看来薛三少还是不肯相信在下了,也罢,在下已经仁至义尽,再多逗留也是徒惹人嫌,这便告辞了。” 他说罢便径自向门口走去,薛华栋却一横身挡在他面前,神色冷厉的道:“且慢——阁下话还没说清楚,某家怎能由你走得这般轻松?” 小卒苦笑着道:“薛三少既然不肯相信在下,那又何必强留在下?”薛华栋凛然道:“相信或者不相信,还是等某家确认了阁下的身份再说未迟。” 小卒愈发扶额道:“罢罢罢……好心当作驴肝肺,在下可真里外不是人了。其实在下只是想提醒薛三少,在下虽然没有灭口之心,却难保樊飞不会狗急跳墙,所以还望薛三少早作准备啊。” 薛华栋闻言一怔,小卒却又轻轻一笑,趁机纵身由窗口跃了出去。薛华栋一瞥之下便已了然,凭自己眼下的轻功,是决计追不上这位神秘的小卒了。 独自沉吟半晌,薛华栋终是下楼找到掌柜的,冷着脸闷声道:“掌柜的,退房。”掌柜的登时一愣,赶紧陪笑道:“这位爷台,敢是小店的房间有什么让爷台不满意的地方,要不然小的给您换一间?” 薛华栋不耐烦的道:“不必了,某家这就走。”他说罢便大踏步出了店门,掌柜的看他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儿,这才吐口气道:“真是莫名其妙,不过走了倒好,你的臭钱爷还不稀罕挣呢,早晚……” 话说到这儿却生生顿住,只因柜台上面不知何时竟端端正正嵌了一只银元宝,看起来至少该有五两重,那可是十间客房的食宿费了。掌柜的眼睛里立刻烁烁放光,也顾不上再骂人了,连忙便伸手去抠。 无奈这银元宝竟是嵌得颇为牢固,掌柜的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抠出分毫,气急败坏之下大声吼道:“小柱子,快给我拿把锤子来,快!” 他话音方落,便听食客中传来一声吆喝道:“得嘞王掌柜,您是要暹罗的玉锤子还是天方的铜锤子,天方的铜锤子便宜点儿,我卖您五两银子就成,咱们这可是朝廷宝船下西洋带回来的~” 夜凉如水,月色凄迷,一辆篷车正在官道上如飞奔驰,驾车的两匹健马都已经跑得汗出如浆,而赶车的汉子却还在不停的催促马匹快行,一时之间只听噼啪鞭打之声不绝于耳,夜幕之下显得格外清晰。 篷车之中,苏琬珺虽然神色疲惫,却还是将一只纤掌抵在岳啸川背心,缓缓将真气度入他体内,暂时压制冲突的刀劲——虽然明知他伤势特殊,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但眼下却也不得不为。 岳啸川依旧神志昏迷,只是靠着苏琬珺的御神诀才维持表面上的清醒,但他的身体却可以自发接受苏琬珺渡入的内力,这让她心中多少也能感觉到几分安慰。 忽然之间,一声健马的悲嘶惊破夜空,飞驰的篷车随之猛的一顿,然后竟缓缓的停了下来,暗夜似乎重新归于寂静,但这寂静之中却分明又透出难言的诡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2章 双姝伴君行 变生不测之际,苏琬珺及时稳住身子,一面全神戒备,一面向车篷外试探着道:“乔二叔,出了什么事?” 车篷外微微一顿,接着便传来乔二叔不满的声音道:“我说姑娘,小老儿的马不是铁打的,你这样不分昼夜的赶路,不许歇马休息,那马它总会累死的啊。” 苏琬珺心下稍定,满含歉意的道:“乔二叔真对不住,的确是小女子太苛刻了,等咱们到了地头,小女子一定加倍赔偿您的损失。” 乔二叔叹了口气,却没有再答理她,听动静似乎正在卸套。苏琬珺略一沉吟,径自安置好岳啸川,随后便掀开帘幕,探首向外观视。 月色之下,只见一匹马口吐白沫,已然死在当地,乔二叔正在卸下它身上的鞍辔,而另一匹马同样疲态尽显,眼看也没办法支持了。 苏琬珺仔细观察了那匹马的死状,直到确认是劳累而死才放下心来,随后又向乔二叔道:“敢问乔二叔,咱们能否再走一段路程?” 乔二叔气哼哼的道:“再走一段?哪怕是再走半里地,这匹马肯定也要累死。我说姑娘,咱们不如在这里歇上半夜,让小老儿的马喘口气,明早再接着赶路才是正经。” 苏琬珺心急如焚,哪敢随便耽搁,闻言不由得颦眉道:“是这样吗?那不知到三叶集还有多少路程?”乔二叔沉着脸道:“要是长程好马,精神健旺,只要半天时光。” 苏琬珺略感心安,温言软语的道:“那咱们能不能试一试,或许可以撑到三叶集呢?乔二叔大可放心,小女子决不会让您吃亏的。” 乔二叔无奈的道:“姑娘啊,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这马它肯定撑不到三叶集,除非……”苏琬珺心中一动,连忙探问道:“除非什么,乔二叔但说无妨,小女子听凭吩咐。” 乔二叔干咳一声道:“是这样,小老儿家有个祖传秘方,能让这马不要命的一直跑下去,不过最后也肯定会累死。唉……说起来这两匹马陪伴小老儿也好些年了,真要就这么死了……” 苏琬珺听他大有絮叨下去的意思,连忙打断道:“乔二叔放心,小女子已经说过了,赔偿不是问题。”乔二叔眨眨眼道:“那……姑娘就陪小老儿一百……四——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苏琬珺暗自苦笑,不过此刻形格势禁,也只能点头道:“好吧,小女子答应就是,不过小女子眼下没有带这么多现银,可否待事了之后再登门奉上?” 乔二叔哦了一声,声音里颇有后悔之意,片刻方又道:“那个……不是小老儿不相信姑娘,只是这两匹马当真好比是小老儿的身家性命,所以姑娘能不能先给小老儿些抵押?” 苏琬珺心头一凛,不动声色的道:“乔二叔说得也没错,可小女子这次出门稍急了些,身上着实没什么值钱之物。” 乔二叔挠了挠头,讪笑着道:“我说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头上明明就插着一支上好的玉簪子,难道欺负小老儿不识货吗?” 苏琬珺略一沉吟,终是和声道:“这玉簪一向都是小女子的随身之物,但正所谓事急从权,乔二叔你这便来拿吧。” 乔二叔欣然道:“姑娘果然明白事理,那小老儿可就不客气了。”说罢意态殷殷的趋至近前,满脸堆笑的道:“姑娘还是自己把簪子取下来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个……” 苏琬珺微微一笑,却是一掌直劈向乔二叔的脑门,乔二叔啊哟一声,急忙向后闪了出去,同时失声大叫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杀人灭口、然后赖掉银子吗?” 苏琬珺清叱一声道:“还在装模作样!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快些从实招来!”乔二叔稳住身子,嘿的一声冷笑道:“小老儿自然是乔二叔了,不然还能是谁?” 苏琬珺哂然道:“乔二叔自称乔二叔,岂不是欲盖弥彰?”乔二叔微微一怔,随即干笑着道:“苏姑娘说得不错……在下的确不是乔二叔,只不过是借着他的身份,以求能在姑娘身边一亲芳泽罢了。” 苏琬珺冷冷的道:“阁下何必再惺惺作态,小女子有要事在身,无暇与阁下说笑。”“乔二叔”眉毛一挑,好整以暇的道:“苏姑娘还是对在下客气些吧,毕竟只有在下才能让这匹马重新跑起来呀。” 苏琬珺暗自一滞,勉强隐忍着道:“你要怎样才肯出手帮忙?”“乔二叔”悠悠的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只要苏姑娘头上的那支无瑕玉簪。”苏琬珺轻哼一声道:“一支玉簪而已,阁下要去何用?” “乔二叔”摇头晃脑的道:“这个嘛~其实在下对苏姑娘爱慕已久,只恨数月之前你竟与樊飞定下亲事,着实让在下痛断肝肠,从此便茶饭不思……” 苏琬珺哪容他再胡扯,赶忙打断道:“请阁下直说重点。”“乔二叔”知趣的打住话头,嘿嘿干笑道:“总之在下是对苏姑娘难以忘怀,既然已经得不到你的人,那留住你一件贴身物事也是极好的。” 苏琬珺秀眉轻蹙,片刻方讷讷的道:“舍此之外别无他法么?”“乔二叔”这回倒是干脆,只答了一个字道:“是。” 苏琬珺终是叹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小女子只好——得罪了!”话音方落,攻势已起,但见玉女飞绫自车蓬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直点向“乔二叔”左边肩井穴。 “乔二叔”眼疾手快,急忙一个旋身躲了开去,紧接着怪叫一声道:“喂!——我说苏姑娘,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何必动手动脚呢?” 苏琬珺步出车篷,凛然正声道:“小女子实在片刻耽搁不得,阁下若无敌意,还请仗义相助,否则若是有意为难,小女子也只好动强了。” “乔二叔”连连摇头道:“在下说得很清楚,只要无瑕玉簪,苏姑娘啊,难道在你心中,岳啸川的分量还及不上一支玉簪吗?”苏琬珺心下有谱,当即清叱一声道:“既然如此,阁下小心了——” 说话间玉女飞绫迎风一展,已然绷得笔直,接着闪电般直扑“乔二叔”而去。她这时忧心岳啸川的伤患,所以一出手便是大开大阖的压迫招式,尽显速战速决之意。 孰料“乔二叔”的能为竟也不弱,只见他身形瘦小、脚步灵活,绕着苏琬珺滴溜溜的闪转腾挪,虽然看起来暂落下风,但苏琬珺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他不得。 眼看十招已过,苏琬珺心中一动,蓦地沉声道:“阁下若再不束手就缚,小女子只好辣手无情了!”“乔二叔”却是谑声道:“原来苏姑娘之前对在下还留了私‘情’,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一声调侃未已,苏琬珺手中的玉女飞绫已然化作一片扇形白影,铺天盖地般罩向“乔二叔”全身,而她的左手也跟着疾探而出,直锁向“乔二叔”的咽喉。 “乔二叔”大叫一声道:“来得好!”紧接着突然一矮身,竟把一颗头猛向苏琬珺小腹上撞来,同时还不忘掌指上冲,反锁苏琬珺的腕脉。 苏琬珺没想到对方竟使出这等招数,当下只觉羞恼交集,只好足下一点闪身飘退。不料“乔二叔”这下竟是虚招,趁着招未用老猛的跃起三尺,伴着一声呵斥凌空挥拳击下,拳风飒飒间竟也颇见气势。 苏琬珺嘴角微现冷笑,本来还在飘退的娇躯却倏地反冲过来,随即纤掌一推,迅捷无伦的直奔“乔二叔”胸前击去。“乔二叔”再没料到她竟能瞬间变换方向,自己登时便已怯了,忙不迭的收拳避让。 但苏琬珺一来恼他出招下作,二来也不肯放过这绝佳的反击机会,于是同样电闪风飘般追上,“乔二叔”这才发觉自己的轻功与人家相去甚远,再要躲避却哪还来得及? 所幸苏琬珺对他毕竟还有所求,这一掌也只用了三成力道,但一触之下她自己却大吃一惊,敢情此人还是位坤客!果然旋即便听“乔二叔”失声娇呼道: “啊呦!打死人了……苏姐姐你好狠的心呀~”她这一声真是又娇又嗲,声音甜得发腻、腻得发软、软得发颤,即便明知至少七成是装作,可苏琬珺还是忍不住大起怜意,呵……原来竟会是她~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黄袍山中的苦竹寺,此刻正是安详宁静,不闻一丝人声。蓦地,突兀的擂门声却打破了寂静,声音重而且急,在在显示了来人紧迫的心情。 片刻之后,伴着几声低低的咒骂,寺门终于吱呀呀的打了开来,只见一名身形瘦弱的小沙弥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自顾自合十道:“啊欠……弥陀佛,敝寺夜间一向都不接待香客,施主还是请回吧。” 他说罢也不待来人相应,便要关上寺门回去睡觉,此时却听来人疾声道:“某家要见知苦方丈,你快去通报。” 小沙弥大为不满,嘴里嘟哝着道:“施主,三更半夜的方丈也睡了,贫僧看你还是……”说话间方看清来人的形貌,他竟当场骇得目瞪口呆,只道自己是见了恶鬼。 敢情这来人正是天生异像的薛华栋,见状分明不耐烦的道:“休要啰嗦,快去通报。”小沙弥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失声尖叫道:“鬼呀!鬼呀!恶鬼来吃人了!方丈救命啊!……” 薛华栋看他撒腿便向寺内跑去,登时直气得紫脸膛透黑,当下索性抱起臂膀,倒要看是哪个敢来“捉鬼”。 小沙弥的尖叫声立刻惊起了不少僧侣,其间之混乱、惊怖、疑惑等等不说也罢,约摸盏茶工夫之后,终于听到一声大吼遥遥传来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有胆就给洒家站出来,洒家立马超度了你!” 薛华栋正自哂然,却又听另一个声音谑笑道:“啧……人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看来果然没错,死胖子你有种就出去捉鬼呀,在这里隔靴搔痒的大呼小叫,难不成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吗?” 先前那声音立刻破口大骂道:“我呸,你铁猴子有种就来打头阵啊,风凉话谁不会说?何况就凭你那几十斤烂肉,恶鬼见了八成都懒得吃,你又怕个什么劲儿?” 两人一时之间斗嘴磨牙没有了期,寺中各处也相继亮起了灯火,却偏偏再没人来到山门前“捉鬼”。薛华栋的眉头越皱越紧,暗道如此下去徒然惊扰旁人,于是干脆也不再枯等,径自举步便踏入寺中。 不料才走出十几步距离,面前便觉呼的一道劲风袭来,薛华栋急忙侧身闪避,眼见那物事砰的一声撞在院墙上,终是忍不住沉喝道:“某家长白薛华栋,求见知苦方丈,烦请各位通报!” 吵闹之声顿时静了下去,片刻之后只见一名蜡黄脸和尚缓缓跺了出来,睁大眼睛盯了薛华栋一阵,这才打个哈哈道:“原来真是薛小三,哈……误会误会,不过倒也难怪……” 薛华栋冷冷一哂道:“原来是铜大师,方才这一杵威力惊人,某家实在佩服。”铜菩提脸上一热,讪讪的道:“这个……人鬼不明,佛爷不得不小心一点,咳……薛小三你来此何事呀?” 薛华栋不屑的道:“铜大师还是尽快将兵器寻回为要,某家之事就不劳挂心了。”他说罢便继续走向内院,铜菩提尴尬莫名,只好怏怏的拾回法杵,而这时金罗汉与铁韦驮也都走了出来。 金罗汉先自谑笑道:“啊哈,捉鬼英雄倒给鬼憋得说不出话来,黄脸奸你真给咱们丢脸。”铁韦驮也附和道:“是呀,连兵器都丢了出来,你当自己用的是本公子的无敌连环九灵诛仙灭魔困神索吗?” 铜菩提脸上一黑,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都给佛爷闭嘴,佛爷至少敢正面出手跟恶鬼拼命,哪像你们只敢躲在后面放嘴炮,谁有胆谁没胆自己心里清楚!” 金罗汉和铁韦驮登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间只能暗自运气,此时却见先前那小沙弥战战兢兢的走过来道:“三……三位师兄,方丈命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不可再胡乱吵闹……” 金罗汉和铁韦驮眼珠一转,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几丝奸笑,随即只听金罗汉暴喝一声道:“好你个瞎了眼的广普,害得洒家平白出丑,分明就是皮又痒了!” 小沙弥吓得面无人色,噗的跪倒哀求道:“三位师兄不要啊!小僧前次的药费还欠着那……”铁韦驮却捏着拳头嘿然道:“没事没事,反正是欠,那再多欠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呀呀呔!小贼秃看打!” 夜幕中登时传来声声惨叫,清幽的佛门圣地之中,赤裸裸的暴力却正在上演……不过或许叫做光秃秃的暴力才更合适。 方丈的禅房并不甚大,摆设也颇简单,不过一条卧榻,一只米黄蒲团和一众佛珠佛像之类的物事。知苦方丈须发皆白,面容清矍,双目之中隐隐透着威严,俨然一派长者气度。 看着薛华栋施礼落座,知苦方丈这才蔼然道:“阿弥陀佛,魔祸方休,敝寺新进弟子还未成器,倒让薛施主见笑了。” 薛华栋一抱拳道:“无妨之事,说到底还是某家先冒昧了,不过那金罗汉三人为何也在苦竹寺中?”知苦方丈轻咳一声道:“同是佛门弟子,他们三人既然登门拜访,老纳自然不好慢待。” 薛华栋眉头一皱,淡淡的道:“方丈虽然好心,但这等人物还是尽早让他们离去为妙。”知苦方丈莞尔道:“薛施主言重了,嗯……施主夤夜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薛华栋略一踟蹰,终是正色道:“方丈勿怪,某家确非有意打扰方丈清修,只不过事态紧急,某家也是迫不得已。” 知苦方丈一怔道:“哦?……莫非又是净宇余孽为恶?”薛华栋肃然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此事若是属实,危害当不逊于净宇余孽。” 他说罢便将先前之事和盘托出,知苦方丈听得神色数变,低眉沉吟着道:“照薛施主这样说来,明日之会樊施主很可能难以下台了?” 薛华栋忧心忡忡的道:“某家实是担心樊飞铤而走险,那白衣人虽然说贼丫头不在其手,但毕竟人心难测,倘若樊飞包藏祸心,收容那贼丫头以为己用,日后一旦为祸武林,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知苦方丈这才动容道:“樊施主为正道出力良多,一向侠名远播、深孚众望,薛施主如此说来,只怕真是过虑了吧?” 薛华栋喟然一叹道:“某家本来也十分信任樊飞的品格,但正所谓人心隔肚皮,那叶行歌之例便殷鉴未远。何况如今邪教虽灭,却难保奸佞之徒不会蠢蠢欲动,想要利用邪教余孽为自己的野心铺路。” 眼见知苦方丈依旧神情讷讷,他索性又沉声道:“一面之词或许单薄,但方丈请仔细想想,以樊飞的能为再加上岳啸川的辅助,怎有可能不仅没看住厉枭,甚至连一个年方稚龄的贼丫头都擒不下来?” 知苦方丈沉吟有顷,还是摇摇头道:“薛施主目下的一切判断,实际都是出自那名白衣人的所谓讯息,具体情况我们却不得而知,很有可能这只是虚惊一场,薛施主你以为呢?” 薛华栋苦笑一声道:“事情如此最好,不过那白衣人言之凿凿,实在令人不能置若罔闻。所以为防万一,某家想请方丈明日到场作个见证,这样即便樊飞真有什么企图,也决不敢在您面前轻举妄动。” 知苦方丈听他如此说来,自然也不好推辞,便清咳一声道:“也罢,薛施主既然折节相请,那老衲也不揣鄙陋,随施主走这一程便是。”薛华栋连忙抱拳道:“方丈高义,某家铭记在心。” 知苦方丈合十还礼,顿了顿方又道:“金罗汉等三位佛友性喜热闹,薛施主不妨也邀他们随行,多少可壮我等声势。” 薛华栋心道这三人武功虽不济事,却也一向号称是武林中的福星,再加上他们出身于少林寺,确实也能对樊飞有所震慑,思忖间终于点头道:“客随主便,某家听凭方丈安排。”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蓬车依旧在官道上飞速奔行,驾车的马匹四蹄翻飞,跑得不遗余力,观其双目却色作赤红,看来俨似中邪一般。 前面挥鞭赶车的赫然仍是乔二叔,而就在他身后的车篷之中,除去苏琬珺和岳啸川两人之外,却又凭空多出一位身着七彩霞衣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看来十七八岁模样,生得肤白如雪、玉貌珠辉、星目欲流、樱唇喷火,堪称娇美绝伦。可她却将一头秀发用绢带随意扎成两条大辫子。 但最出奇的还得算是她那一身彩衣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俱全,却又搭配得十分合宜,让她更加显得艳光照人。若是单以容貌而论,苏琬珺绝不在这少女之下,但若说到青春撩人,她便自叹弗如了。 她的美完全不同于这少女的美,那是一种令人忘掉口渴而又觉眼馋的魅力,虽然含蓄却又不失秀妩明丽。如果说那彩衣少女是娇艳的海棠,那么苏琬珺便是雍容的牡丹,只能说春花秋月、各擅胜场了。 岳啸川坐在苏琬珺右手边,被她与那彩衣少女隔开,此时只见他神色平和,倒不似先前那般僵硬。苏琬珺依然将手掌抵在岳啸川背心,而彩衣少女则挽着她的另一只手,脸上分明透出一片暧昧的笑意。 苏琬珺被她看得羞意暗生,于是佯嗔着道:“楚楚你这回真是做过头了,人家乔二叔又没得罪你,你却把人家塞在暗格里颠簸了半夜,万幸人家脾气好,没有跟你计较,否则看你怎么收场。 彩衣少女咯咯娇笑道:“这怎么能怪我呢,谁叫他不肯把马车借给我?还好这原本是净宇教的遗产,车底下装了暗格,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呢。” 苏琬珺不禁摇头道:“原来你还有理了?哼……岳兄身受重伤,你不出面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还故弄玄虚的作弄我们,这难道是做人家妹子的本分?” 彩衣少女吐吐舌头,可怜兮兮的道:“嗯~姐姐你坏死了,咱们两人好久不见,一见面你就劈头盖脸的数落人家,人家真的是好伤心呀~” 苏琬珺啼笑皆非的道:“谁让你自己太过胡闹,这次若真耽误了岳兄的伤情,看我饶不饶得了你。”彩衣少女却不以为然的道:“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啸哥哥是铁打的身子,天王老子也杀不了他的。” 苏琬珺叹口气道:“这次不同以往,你方才应该也察觉到了,这明王诛鬼刀似乎确实与岳兄的功体相克。” 彩衣少女小嘴一撇道:“那又怎样,总之我相信不管是多重的伤,啸哥哥都会很快痊愈。何况这次还有我孙仙姑精心炼制的灵丹相助,算是额外加上了一重保证,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嘛。” 苏琬珺气笑不得,绷起粉脸道:“一次误打误撞就自封‘仙姑’了?哼……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居然还没心没肺的乱开玩笑,总归就是不对。” 彩衣少女——孙楚楚忸怩一笑道:“人家也是迫不得已嘛,先不说姐姐你如今这么大的名声,就是啸哥哥恐怕也早就后悔跟我这样的坏女孩儿结拜了,人家又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来跟你们结伴同行呢?” 苏琬珺白她一眼道:“这是什么话,你平日里虽然有些胡闹,可几时又变作坏女孩儿了?我看你就是人小鬼大,脑子里净是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孙楚楚娇哼一声,凉凉的道:“那可说不准哟,毕竟人家学的都是旁门左道,像姐姐你这样的正派女侠肯定是看不起的,否则干嘛以前见了人家就爱搭不理,现在又没完没了的数落人家?” 苏琬珺不禁苦笑道:“数落你也是因为关心你呀,至于什么爱搭不理……你还真是倒打一耙,以前哪次见面不是你先悄悄溜走,一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姿态,如今怎么反倒埋怨起我来了?” 孙楚楚不依的道:“姐姐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肯定还是看不起人家,不然人家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你却还是你呀你的,这算什么关心嘛~” 苏琬珺为之莞尔道:“总之怎么都是你有理就对了……不过楚楚妹妹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我头上这支无瑕玉簪不可?” 孙楚楚眼珠一转,叹口气道:“姐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无瑕玉簪能避百毒,我只有把它先拿到手,才能轻轻松松的放倒你呀。”苏琬珺微讶道:“为什么要放倒我?这……难道妹妹跟我有何仇怨?” 孙楚楚坏笑着道:“仇怨是没有啦,其实我只是想让姐姐你暂时听凭摆布,然后等我啸哥哥痊愈,再撮合你们两个拜堂成亲咯~” 苏琬珺听得粉脸生霞,鼻中轻哼道:“楚楚妹妹,我和你都奉岳兄为兄长,这样的玩笑以后切莫再开了。”孙楚楚嘻嘻笑道:“那又有什么打紧,若是啸哥哥转念要我,我肯定欢欢喜喜的嫁给了他。” 苏琬珺忍俊不禁的道:“你呀~还真是没羞没臊的,这种话居然都说得出口,哼……幸亏岳兄眼下听不到,不然看你怎么下台。” 孙楚楚抿嘴轻笑道:“姐姐你这口吻真跟阿瑶姐一般无二,想必你们汉家女子就是这样,遇事总爱遮遮掩掩的不爽利,唉~只可惜啸哥哥喜欢的不是我呢。” 苏琬珺一正色道:“楚楚妹妹,我与岳兄只是好友,虽可互托生死,却绝无男女私情,何况我如今已经许为人妇,所以还请你莫再心存误会。” 孙楚楚闻言愈发夸张的掩口轻呼道:“真有这么巧么?!阿瑶姐说的也是这话呢,难不成你们两个是私底下商量过什么,还是我啸哥哥真这么不招人待见?” 苏琬珺为之一滞,片刻方淡然道:“说起来岳兄和凤姑娘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不是围歼‘天机’石万通那一役她身受重伤,这时必定会前来相助的。” 孙楚楚察言观色,贼贼一笑道:“姐姐你这话可有点言不由衷呢,嘻……就知道一提阿瑶姐你肯定沉不住气,但我可是坚决站在姐姐你这边的哦~”苏琬珺听罢直是啼笑皆非,索性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孙楚楚眼珠一转,又叹口气道:“阿瑶姐有情有义虽然不假,只可恨剑盟那帮白眼狼、老古板只会在旁边掣肘,倒真不如姐姐你们这一对儿——嗯……姐姐你离开我啸哥哥跟樊飞在一起也好久了吧?” 苏琬珺粉脸泛红,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孙楚楚却又拍拍脑门,俨似恍然的道:“是了是了,去年冬天大家收复华山派之后,姐姐就跟樊飞订下了名分,当时还是我啸哥哥充当的冰人,是这样没错吧?” 苏琬珺大见无奈,当下冷着脸道:“楚楚妹妹,为人处事应该知道分寸,你若是再这么没完没了的,我可真要出手教训你了。” 孙楚楚夸张的缩缩身子,泫然欲泣的道:“好嘛,人家闭嘴就是,唉……姐姐你先前一掌打过来,人家到现在还疼得要死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抚动,着实是动人心魄。苏琬珺也看得羞意暗生,勉强正色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妹妹你又能怨得谁来?” 孙楚楚小嘴一嘟,分明撒着娇道:“不管啦~总之人家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却被姐姐你那样轻薄,你不负责可说不过去哦~” 苏琬珺笑嗔道:“若不是你自己先出招轻薄于我,我又怎会轻薄到你,这才叫做现世报呢。”孙楚楚扮个鬼脸,振振有词的道:“人家又没得手,哪像姐姐你是十足十的碰到了,所以还是人家吃亏。” 苏琬珺愈发失笑道:“你倒算得清楚,唉……负责就负责吧,等这次岳兄伤势痊愈,妹妹便求他再做回冰人,把你嫁给我好了。” 孙楚楚吃吃娇笑道:“那咱们就说定了,姐姐你可不兴耍赖——啊对了,我再问姐姐一个问题好不好?”苏琬珺光看表情就知道她不怀好意,索性干脆的道:“不好。” 孙楚楚小小的白了她一眼,拖长声道:“不~好~呀……不好我也要问,姐姐你原来跟我啸哥哥那么好,怎么突然间又跟樊飞好了,樊飞虽然也很好,但我啸哥哥不是更好么?” “就算你觉得樊飞比我啸哥哥好,但你既然跟我啸哥哥好,就不该再想着别人的好。唉~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再跟我啸哥哥好,而非要和樊飞好好不好?” 苏琬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她这样好来好去好个没完,却还是被弄了个晕头转向,只能摇头苦笑道:“楚楚妹妹……我真是怕了你了,你莫再乱问了好不好?”——敢情她这是也跟着“好”上了。 孙楚楚却不肯饶她,反而意味深长的道:“哦?莫非姐姐你本来只是举棋不定,结果却给樊飞趁人之危,所以才不得不移情别恋?” 苏琬珺听罢立刻面凝寒霜,正声清斥道:“楚楚妹妹!女儿家的名节重于性命,你若再这样口没遮拦的,我可真要生气了!” 不料孙楚楚好像吃定了她似的,反而嘻嘻一笑道:“姐姐你着什么急嘛,莫非真的是被我猜中了缘由,所以才恼羞成怒了?” 苏琬珺心中羞恼,抬手作势道:“你这孩子着实可恶,若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可真要翻脸了!”孙楚楚却得意一笑道:“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怎么不能说话,姐姐你可不能以大欺小。” 苏琬珺看着她那副惫懒相,终是沉冷的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孙楚楚……你屡教不改,自取其祸,本姑娘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孙楚楚知道苏琬珺向来为人和婉,但观她此刻的语气神态,心中却不禁也有些发毛,于是缩起身子羞笑道:“姐姐你别吓我了,毕竟你那么‘好’,怎么会忍心欺负我呢?” 苏琬珺却长叹一声道:“这记杀招本姑娘行走江湖以来从未用过,但你孙楚楚既然这么不知进退,那今日此招便为你而开!” 指骈如戟,电闪而出,杀招无情,命索须臾,孙楚楚只来得及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却根本再没哪怕半分反抗的余地…… 昏暗的灯火之下,弥漫着凄凉与萧索,黑漆漆的棺木无情的切断了生者与死者的关联,却不知是死者更加无奈,还是生者更加悲哀。 柳含烟神色凄楚,呆呆凝视着摇曳的灯火,凤目之中分明泪光隐隐,杨彦平见状轻叹一声道:“师姐,天已经快亮了,你一夜未曾合眼,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柳含烟喃喃的道:“是我太过任性,不顾咱们华山派的现状勉为其难,否则……否则陶师兄又怎会……唉……” 杨彦平心下暗叹,面上却诚恳的道:“咱们华山派与秦傲天一系仇深似海,如今陶师兄求仁得仁,九泉之下也当含笑了,师姐切莫过分自责啊。” 柳含烟仍是凄苦的道:“咱们华山派几经摧残,早已名存实亡,如今偏又遭逢此变,我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自处了。” 杨彦平镇定的道:“师姐不必太过彷徨,咱们华山派毕竟是武林大派,数百年基业绝非浪得虚名,只要今后奋发图强,必定有重振雄风的一日。” 柳含烟轻轻抚摩着身侧的棺木,却是涩声道:“可如今陶师兄壮烈捐躯,我……我回去该如何向武儿交待……” 杨彦平连忙安慰道:“武儿虽然年幼,却已经十分懂事,师姐只要再略加开导,相信他是可以谅解的。”柳含烟为之默然,半晌方轻叹道:“即便武儿能够谅解,我自己总归是无法心安。” 杨彦平沉吟着道:“那不如师姐回去之后便将武儿认作义子,凡事皆与对待侄女一般,到时候还可以将侄女许配……” 柳含烟不待他说完,已自轻咳一声道:“这主意确实可行,但世事难料,到时候的事情便到时候再说吧。”杨彦平知趣的打住,转而试探着道:“师姐对樊飞此人观感如何?” 柳含烟微微一怔,想了想方由衷的道:“樊少侠文武全才、侠义无双,昨日又救了咱们的性命,我自然是既佩服又感激的。” 杨彦平却哼声道:“可是此人出身来历一概成迷,虽然为我正道出力,却又行踪飘忽难觅其迹,实在令我等难以推心置腹。” 柳含烟淡淡一笑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也没有立场苛责人家,何况只要是为正道出力,便是咱们的同道,咱们绝不能妄加怀疑。” 杨彦平叹口气道:“师姐……江湖纷繁复杂,助我者未必是友,阻我者也未必是敌,你切不可太过轻信他人啊。”柳含烟不禁讶然道:“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平白无故的怀疑樊少侠?” 杨彦平干声道:“昨天的事情我无话可说,但樊飞此人虽然冠冕堂皇,品格却未必就靠得住。”柳含烟更加吃惊,颦眉讷讷的道:“师弟,背后编派旁人是非本就不对,毫无根据的臆测更加要不得。” 杨彦平冷笑道:“师姐恕我直言,樊飞先是刻意结交岳啸川,待取得信任之后便趁机横刀夺爱,单凭这一件事便足可见其心术不正了。” 柳含烟不由嗔声道:“男女之情本来看的便是缘分,何况岳啸川与苏姑娘也并非你所认定的知心爱侣,那单凭这件事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师弟你以后切莫再胡乱揣测,否则徒惹尴尬而已。” 杨彦平正待再说,此时却忽听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道:“哎呀呀~在这寿木聚集之处大谈男女之情,实在是有趣、有趣呀~” 柳含烟和杨彦平顿时惊怒交集,杨彦平霍地站起身来,脱口沉喝道:“何方贼子藏头缩尾,不敢现身一见吗?” 那声音呵呵一笑道:“在下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两位不见也罢,门外有在下送上的一份薄礼,还请两位笑纳。” 他说罢便就此销声匿迹,柳含烟和杨彦平面面相觑,终是杨彦平上前推开了店门。天光虽然暗淡,却已足够他看清眼前的“礼物”——从来都是棺材从铺子里抬出去,但今日,却是不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3章 刀震石鼓 黑漆漆的棺木摆在眼前,杨彦平固是暗吃一惊,柳含烟脸上也露出疑惑之色。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杨彦平满心戒备的缓缓推开了棺盖,顿时一张青惨惨的面皮映入眼帘,赫然正是青魔灵厉枭! 杨彦平强抑心头震骇,先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番,这才长出一口气道:“师姐放心,厉枭这恶贼已经死透了,棺木之中也没有什么机关。” 柳含烟秀眉紧蹙,探手自厉枭身侧拾起一张字条,只见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道:“樊飞无能,失信于人,小卒好心,送上魔灵。” 柳含烟不禁愕然道:“这是什么意思?小卒又是什么人?”杨彦平目光一扫,冷笑着道:“这应该是说樊飞未能看顾好厉枭,致使他为旁人所夺,而这位小卒则又将人夺回来了吧。” 柳含烟沉吟着道:“小卒……方才那人也自称无名小卒,想来便是他了?”杨彦平嗯声道:“师姐,咱们昨日将厉枭交给樊飞的时候,人可还是活着的,如今他却变作一具尸体,樊飞绝对难辞其咎。” 柳含烟沉默片刻,摇头叹息道:“不管怎样,这恶魔终归是伏法了,咱们也算报了一桩大仇……只不过以樊少侠的能为,居然会被人劫走厉枭,看来必定是遭遇了强敌,但愿他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杨彦平欲言又止,终是淡淡的道:“有没有出意外,今日一会便可知晓,师姐倒不必过分担心。”柳含烟颔首称是,当下两人便将厉枭的尸身抬出,只待与薛华栋会合之后再作计较。 蓬车之内双姝较劲,苏琬珺这厢痛下杀手,孙楚楚立刻一败涂地,此时只见她娇躯乱颤,又喘又笑的道:“咯咯……姐姐你这样……欺负我……我要……咯咯……告诉啸哥哥……替我……报仇的……” 苏琬珺恍若未闻,只是浅笑盈盈,灵活的指尖继续在她腋下肆意动作。孙楚楚无从因应,只能极力“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真相……咯咯……就是真相……再怎么掩饰……都没用的……” 苏琬珺白她一眼道:“死鸭子还嘴硬,看你能捱到几时。”说罢更将那从未用过的“禁忌杀招”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此不过片刻,孙楚楚便已被整治得浑身瘫软如泥,只好嗲声告饶道: “姐姐……好姐姐……快……咯咯……快住手……我……咯咯……再也不敢了……”苏琬珺却是谑声道:“哦~可楚楚妹妹你惯会食言,绝非忠厚老实之人,不发个誓我可没法安心。” 孙楚楚喘笑着道:“好……好嘛……我……我要再敢……咯咯……编派姐姐……就叫我……一辈子……嫁……嫁不出去……咯咯……最后……做个……老姑娘……这样……够不够……” 她这厢笑得粉脸潮红,说话也喘喘的惹人怜爱,再加上苏琬珺听她这誓言的确够得上严重,释然之下终是解开了她的软麻穴,却还不忘挖苦道:“小女孩子偏爱说大人话,看你以后还敢再满口胡柴。” 孙楚楚喘息未定,闻言却又娇嗔道:“姐姐你干嘛又说人家是小孩子,人家跟啸哥哥……双宿双飞的时候,姐姐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学艺呢。” 苏琬珺闻言直是忍俊不禁,因为她也曾听岳啸川提起过,孙楚楚出道之时才不过是个盈盈十四的小丫头,与他斗气不服之下便一直歪缠不休,岳啸川既不忍伤她又避之不及,迫于无奈才收她做了义妹。 没想到孙楚楚从此以后更加理直气壮的紧紧跟随,还一派“哥哥就该照顾妹妹”的刁蛮姿态,着实让岳啸川头痛不已,想必这便是所谓的“双宿双飞”了。 孙楚楚见苏琬珺脸上满是戏谑,忍不住又娇哼道:“姐姐你还别不服气,人家……人家其实早就是啸哥哥的人了,要不是姐姐你突然出现,哼……” 苏琬珺愈发好笑,索性装作吃惊的道:“哦?……那看来还是我横刀夺爱了,妹妹你怎么不早说呢,平白害我做了一回恶人。” 孙楚楚眼前一亮,拍手嬉笑着道:“哎呀我的姐姐,这下可露馅了吧?还说什么跟啸哥哥没有私情,那如今怎么又承认横刀夺爱了?” 苏琬珺莞尔道:“妹妹会错意了,我是想你既然早就是岳兄的人了,那我怎么还能求人家做媒,把你这个黄花大闺女嫁给我呢?唉……这样横刀夺爱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做的~” 孙楚楚难得言语上吃瘪,俏脸羞红间连连顿足道:“姐姐你……哼……总之人家才不是小孩子,只不过平时打扮得随意了些嘛,好姐姐~不如你帮我梳头吧,梳得越成熟越好。” 苏琬珺存心逗她,便一本正经的道:“那妹妹你剃个光头好了,我所知道的那些修为高深又很成熟的老前辈们,可都是佛门神尼呢。” 孙楚楚越发不依,伸手捏着苏琬珺的发梢,满眼羡慕的道:“姐姐你可不兴这么小心眼儿,你的头发梳得这么漂亮,抽空帮帮我又怎么了?不然你瞧我这两把大刷子,真是难看死了。” 她说话间轻轻摇晃着脑袋,两把“大刷子”也荡来荡去,着实是暗香浮动、娇艳横生。苏琬珺看得啼笑皆非,想了想方和声道:“楚楚妹妹,岳兄现在伤势沉重,我还得用心照料他,所以……” 孙楚楚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姐姐你就别担心啦,啸哥哥已经服了我的七宝定神丹,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多了么?要不是你非得坚持,我看就连那什么药侠都不用去找的。” 苏琬珺也感觉到岳啸川体内的刀劲平和了不少,功体也几乎不再受到侵蚀,再看孙楚楚一副“大旱之望云霓”的表情,终是摇头一笑道:“罢了……妹妹你这次的确帮了不少忙,便当作是奖励你了。” 孙楚楚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解去绢带,一面端正坐好一面殷切的道:“姐姐你一定要用心哦,我要成熟的而且好看的而且不容易乱的而且最好十天半个月都不用重梳的那种。” 苏琬珺气笑不得的道:“好啦,还十天半个月不用重梳,这么懒的姑娘我可不敢娶回家去。”孙楚楚吐吐舌尖,腻声撒着娇道:“那姐姐你教我梳好了,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苏琬珺微笑着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本姑娘的绝技怎么能轻易传授,妹妹你还不快行拜师大礼?”孙楚楚眼珠一转,故作委屈的道:“好嘛……谁让姐姐你‘年高德劭’呢,妹妹这厢有礼了~” 两女一时之间笑作一团,莺声燕语一阵阵传入外面乔二叔的耳中,虽然听得不甚真切,却也撩拨得他心痒难搔,不禁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那些甜蜜岁月,可如今他也只能长叹一声——青春不再啊~ 马车又奔行了约摸半个时辰,天光也渐渐亮了起来,眼看再转过一个山头便能到达三叶集,乔二叔正长出了一口气,耳边却忽然听到一声震彻四野的巨响,如晴空霹雳般势不可挡的直破入他脑中。 这响声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似的,压迫得乔二叔根本无处躲避,他只觉浑身皮肉筋骨瞬间便被紧紧团在一起,恍惚间早已七窍流血,身子无力的晃了两晃,终于砰的一声当场倒毙在官道旁! 驾车的马匹同样也听到了这声巨响,双目瞬间便爆出一片骇人的血光,紧接着竟全身血如泉涌,悲嘶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只剩下四条腿还在不甘心的抽搐着。 篷车凭着惯性又向前冲了一段,所幸并未就此翻倒,俯身僵卧的乔二叔则死不瞑目,遇难之前或许还在疑惑——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呢? 片刻的等待之后,路边草丛里终于缓缓站起一人,只见他身形瘦长,须发皆白,身着黄褐色袍褂,手持一面西瓜大小的石鼓,赫然正是毒手鼓魔连八方。 连八方号称毒手鼓魔,“毒手”是指他善于养毒用毒,同时还练就了一双毒掌,而“鼓魔”便是缘于他手中那面奇异的石鼓了。 据传此鼓鼓身乃是取自武林中的一件奇物雷音天陨,其主体已被打造成一口罕世神剑,而余料则被后来的巧匠一木子做成了这面石鼓。 而此鼓鼓面所蒙则是异兽玄霆之面皮,玄霆别称雷兽,其外形似蛙而鸣声巨大,惯于远避深山大泽,堪称千载难逢的异兽,由此亦可见此鼓之珍奇。 连八方自机缘巧合得了此鼓,便潜心修炼其中秘技,数十年来竟也颇有心得。只不过他限于天资,对此鼓终究还是未通妙理,一旦对手洞烛其先而凝神相抗,他的鼓声便难再有所作为。 连八方向有自知之明,便时常避在暗处施以偷袭,令敌不防之下身遭重创,而后再将其一举戕灭,正道群雄为此多有损兵折将,对他切齿痛恨者也不在少数。 可叹这位驾车的乔二叔毕竟未曾修习内家功法,所以今日漫说是毫无防备,即便真的是全神贯注,最终也难逃瞬间殒命的结果。 连八方本来便不曾将乔二叔放在心上,真正令他不解的却是车内之人的反应,须知车内空间狭小,鼓声反射激荡,威力更增数成,连八方自信这汇聚毕生功力的一击定能奏功,但为何竟无人出来相应? 连八方为人谨慎,当下便没有贸然上前查看,只是扬声叫道:“苏丫头,岳啸川已经形同废人,你又受了老夫的镇魂魔音,此刻绝不是老夫的对手了,识相的就自己走出来,否则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车内依旧一片死寂,连八方不由得眉头一皱,心念电转间猛的一掌向车篷击去。沉浑掌力排山倒海般轰至车前,却只是将车帘微微一掀,便如泥牛入海般消匿无踪。 连八方脸色一变,鼻中冷哼道:“强弩之末,还想负隅顽抗,当真可笑之至!”说罢竟不再顾虑,跨步上前又是呼的一掌打向车篷。 这一掌果然立竿见影,倏地只见车帘一挑,一道矫捷人影电射而出,掌中白虹暴吐,力斩连八方头句话。哼~人家要不再逗逗你,你还不知道要装哑巴到什么时候呢。” 岳啸川闻言更显不豫的道:“这么久没见面,你的装扮可越发离谱了,难怪我先前听到江湖上有传言说……” 孙楚楚哧的一笑道:“啸哥哥你可要小心说话哟,人家的头发是请苏姐姐帮忙梳的,你是不是想说苏姐姐离谱呀?”她此时头上云鬟雾鬓,倒也当真平添了几分端庄。 岳啸川登时一滞,片刻方闷声道:“那这奇装异服又怎么解释,你一个单身女子,故意惹人注目总是不对。” 孙楚楚撇撇嘴道:“正因为人家是个单身女子,所以才更要加心在意打扮一番,好早日找个如意郎君嫁掉呀……这不也正是啸哥哥你的愿望么?” 岳啸川冷哼一声道:“那也要适可而止才行,何况你又岂止是……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更加不堪的事情?” 孙楚楚漫不经心的道:“什么叫‘不堪’呀,我一向只做自己爱做的事情,至于什么堪不堪的可从没想过。” 岳啸川不意她竟放起刁来,索性一正色道:“江湖上有传言,说你风流冶艳、放荡不羁,故意招徕世家子弟……胡来,之后又无缘无故抽身而退,惹得他们为你大打出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孙楚楚凉凉的道:“人家自己喜欢争风吃醋、打来打去,我又有什么办法?”岳啸川不禁勃然道:“你既然没有真心相交的意思,便不该故意撩拨他们……更不该弃女子名节于不顾!你……唉!” 孙楚楚听得娇躯一震,垂首哽咽着道:“啸哥哥,你……你难道真的相信我……我是那样随随便便的人么?” 岳啸川心下一软,缓缓摇头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但江湖上鱼龙混杂,心术不正者不知凡几,你这样我行我素难保不遭人诟病,何况本来不也是你自己有错在先?” 孙楚楚小嘴一嘟,俨然委屈的道:“不相信还那么说人家,人家还不是被啸哥哥你给害的?……何况那些世家子弟着实招人讨厌,人家也不是有意要不告而别的嘛。” 她这熟悉的表情和口吻可把岳啸川弄得越发生不起气来,只好叹口气道:“我只是想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以后行事千万要收敛些,否则我只好把你送回苗疆,交给你师父去管教了。” 孙楚楚嘻嘻一笑道:“好啦好啦,哪有这样做人家哥哥的,自己不好好关心妹妹,还动不动就找借口想逃避责任,人家真那么讨你厌么?” 岳啸川心中一动,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也不错,我这兄长确实是薄情了些,也罢……以后若是真有机会,我做媒许你个如意郎君好了。” 孙楚楚看他认真的模样,好笑之余扬声娇唤道:“苏姐姐~你猜啸哥哥刚才跟我说什么了?”苏琬珺独自走在前面,闻言随口应道:“你这么调皮胡闹,岳兄怕是生了你的气,又想送你回苗疆去吧?” 孙楚楚吐吐舌尖,故意嗔怪的道:“哪有,啸哥哥疼我还来不及呢。苏姐姐我告诉你啊,啸哥哥他怕是做媒做上了瘾,刚才说要帮我也找个如意‘郎君’哦~” 苏琬珺微微一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只剩岳啸川茫然不解,暗忖这又有什么好笑的。但不解归不解,经过孙楚楚这么一闹,苏琬珺的气也消了大半,三人总算是走在了一起。 说笑间忽见前面正有一处小食摊,孙楚楚登时欣然道:“啸哥哥,苏姐姐,咱们从昨天晌午就急着赶路,到现在连口茶水都没喝,不如就在这儿随便吃点儿什么吧?” 苏琬珺看她那欢快的神色,也不禁大起怜爱,便微笑着道:“也好,接下来还有一段山路要走,饿着肚子可不行呢。” 岳啸川虽然不愿耽搁,但眼见两女意态殷殷,他也不好再出言反驳。三人便捡一处干净所在坐下,随口点过了饭菜,静等后厨送上美味佳肴。 这小食摊的摆设虽然只是几张简陋的条桌条凳,外面也不过随便搭了面油蓬,但生意却出奇的火爆,看来也算是这小镇上的“招牌老店”了。 大厨手脚麻利,饭菜也上得极快,就在三人各自犒劳“胃国公”之际,孙楚楚却轻咦一声,拿眼向苏琬珺悄悄示意。苏琬珺会意的向后一望,也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这才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4章 剑啸寒锋 目光所及之处,但见两人结伴而来,各自皆身着玄色道袍,背负长剑而手执拂尘,观之委实气度非凡。当先一人双掌呈现诡异的暗红颜色,面容显得略憔悴些,后面一人则表情严肃,身材也略矮一些。 两人同样看到了苏琬珺一行,便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苏琬珺连忙起身,敛衽为礼道:“两位道兄安好,小女子有礼了。”那当先者正是玄阳子,闻言淡淡的道:“久见了,苏姑娘别来无恙?” 苏琬珺微笑道:“多承道兄关怀,道兄看来气色不佳,这凝血阴掌之伤还是尽早医治为妙。”玄阳子轻咳一声道:“区区凝血阴掌,贫道还不曾放在心上,未知苏姑娘你们此行所为何来?” 苏琬珺引着两人坐下,却是不答反问道:“恕小女子冒昧,道兄近日是否曾遭到净宇教的余孽袭击?”玄阳子微讶道:“哦?莫非你们也碰上了连八方的偷袭?” 苏琬珺轻轻一叹道:“不错,这连老怪积年老贼、狡猾如狐,小女子委实也奈何他不得,反而不查之下还遭了他那石鼓暗算,想来真是惭愧之至。” 玄阳子嗯声道:“郢襄一境本来便是连八方的老巢,或多或少总有其暗桩,苏姑娘你们还是要提起十二分小心为上。”苏琬珺微颔首道:“道兄所言极是,小女子受教了。” 他二位言来语去说得熟络,可那另一位修者靖阳子此时却是尴尬不已,原来店小二见不好打搅玄阳子,便转向他满脸堆笑的道: “两位道爷要点什么菜,小店的货色绝对齐全,各式素斋应有尽有。想当初也多亏道爷你们打跑了恶人,所以我们老板才特意请来会做素斋的大厨,就是等着机会慰劳你们呢,道爷您就尽管开口吧。” 靖阳子曾遭受过净宇教的迫害,最终落得不良于言,但眼见店小二如此殷勤,他倒也不好置之不理,正准备拿手比划,却见孙楚楚嫣然一笑道:“靖哥哥,你们怎么也来了,干嘛都不跟人家打招呼?” 靖阳子略显局促,脸上发热的道:“孙姑娘好,贫道和大师兄是追踪连八方而来,眼下大师兄腾不出空,便劳烦孙姑娘帮忙跟店小二点两碗素面。” 他虽然无法出声,但跟孙楚楚交流却不必打手势,只因孙楚楚可以从他的口型中判定话意。虽然最初总觉得被一个女孩子盯着看难免有些尴尬,但如今他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孙楚楚听他说完,俨似了然的道:“诶~这有什么劳烦的——小二哥,给道爷们上两份‘盐巴汤’。”店小二闻言一愕,挠挠头苦笑着道:“这个……小店……” 他一边吭哧还一边瞟着这位“道爷”,暗忖他怎么会点这东西,难道是在故意找碴儿?靖阳子却比他更加尴尬,连忙解释道:“孙姑娘,我们是追踪‘连八方’而来,但点的是……” 孙楚楚“恍然大悟”,便即打断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看错了——小二哥,这位道爷要的是王八汤,你们眼下有没?没有赶紧现钓王八去,我们这位道爷脾气可大着呢。” 店小二愈发哭笑不得,靖阳子可也看出孙楚楚纯粹是在捉弄他,当下胀红了脸道:“孙姑娘!你……你不帮忙就算了,何必……何必消遣贫道……” 孙楚楚强忍笑意,赶紧“满怀歉疚”的道:“好嘛靖哥哥,人家只是太久不跟你聊天,难免有些生疏了嘛,嗯~你刚才说你们是追踪连老怪来的?” 靖阳子见她服软,倒也不好发作,只得点头道:“没事,还请孙姑娘帮忙。”孙楚楚抿嘴一笑道:“还是靖哥哥好说话,我一定帮忙就是。”她嘴里说着帮忙,脸上也满是殷勤,却偏偏什么都没有做。 靖阳子大见无奈,当下干咳一声道:“孙姑娘,麻烦你跟店小二……”孙楚楚眨眨眼睛,貌似无辜的道:“靖哥哥你干嘛吞吞吐吐的,想吃什么就尽管说呀,难道真要喝盐巴汤么?” 靖阳子正自为之气结,却听玄阳子冷冷接口道:“两碗素面,不加油腥葱蒜。”店小二如蒙大赦,赶紧答应一声便又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孙楚楚这才了然的道:“原来靖哥哥想要的是素面呀,我就说嘛,你们现在已经穿得像黑老鼠了,要是再吃多了盐巴,那不真要变成黑蝙蝠了么?” 靖阳子欲“言”又止,终究只是低下头去暗暗运气,玄阳子则神情淡漠,俨然对孙楚楚视而不见。孙楚楚却放他不过,兀自笑眯眯的道:“聂大侠,你这双手看起来好可怕,不知道打算怎么处理呀?” 玄阳子眉峰一轩,不悦的道:“贫道玄阳,孙姑娘请记下了。”孙楚楚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明白——聂擎天大侠,我听说中了凝血阴掌,除了把中招之处斩去,好像还没有其他办法医治吧?” 她这才叫做哪壶不开提哪壶,玄阳子虽然未发一语,但目光中分明已有怒意,苏琬珺见状嗔声道:“楚楚妹妹,莫再乱说了。” 孙楚楚却不以为然的道:“怎么是乱说呢,人家也是关心聂大侠嘛。其实聂大侠的双手没了也不打紧,毕竟你那么多师弟师妹,大家发一声喊一哄而上,抓个把连老怪还不是小菜一碟?” “到时侯聂大侠光荣回归昆仑派,众望所归入主擎天宫,手持世代相传的天玄圣剑——哎呀对不住,我忘记聂大侠早就没手了,那索性便‘无剑胜有剑’咯……” 苏琬珺越听越不对,连忙一扯她道:“楚楚妹妹!赶快闭嘴。”不料孙楚楚却扮了个鬼脸,嘻嘻一笑道:“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嘛,难道聂大侠还讳疾忌医不成?” 玄阳子终于忍无可忍,霍地站起身来,咬牙寒声道:“邪魔外道,贫道耻与相争,告辞了!”说罢竟当真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靖阳子呆了一呆,连忙取出二十个铜板放在桌上,接着向孙楚楚摇摇头道:“孙姑娘你真是……干嘛非要跟大师兄斗气?” 孙楚楚好笑的道:“靖哥哥你可别怪我,我真是一片好意呀,要怪也只能怪你大师兄肚量狭窄,哪儿有半分‘大侠’的气概?” 靖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拔步紧追玄阳子而去,孙楚楚却又撇撇嘴道:“好神气么,说人家是邪魔外道,我看他才是小气妖道哩。” 苏琬珺不由苦笑道:“楚楚妹妹,就因为你的事情,连岳兄都跟昆仑派众人闹翻,如今落得相对无语,你……怎么还是这样我行我素?” 孙楚楚气鼓鼓的道:“我就是看不惯聂擎天那副好似除了他以外旁人都是邪魔外道的劲头,那么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啸哥哥你说他是不是欠教训?” 岳啸川并未答话,苏琬珺却柔声道:“楚楚妹妹,事情不过是起于一场误会,大家都是正道同仁,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孙楚楚忽地落下泪来,低头哽咽着道:“凭什么,就兴他们趾高气扬平白冤枉好人,偏不许人家说一两句气话,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琬珺无声一叹,怜爱的轻抚着她的秀发,此时却听岳啸川轻咳一声道:“酒足饭饱,咱们走吧。”孙楚楚呆了一呆,忍不住娇嗔道:“啸哥哥,人家被妖道欺负,你却光顾着吃喝,真是好没良心!” 岳啸川淡淡的道:“我只见你欺负别人,倒没见别人欺负你,若你真被别人欺负,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孙楚楚登时破涕为笑,难得羞涩的白他一眼道:“这还差不多,算了……被妖道气都气饱了,苏姐姐咱们走吧。”说罢随手丢下一小块碎银,便“搀”着岳啸川当先而去。 苏琬珺为之莞尔,心中却又暗忖道:“玄阳此来恐怕不只为追踪连老怪,他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难道也是为了寻找药侠么?” 三叶集周边三山环绕,分别唤作古峰山、落霞山与铜铭山,而苏琬珺一行的目标便是古峰山。此山中树木丛生,郁郁葱葱,花香烂漫,芳草青青,行走于山间小道之上,着实令人心旷神怡、俗虑尽涤。 眼看已经日上三竿,孙楚楚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无限娇慵的道:“苏姐姐,前面还有多远呀,人家一夜没睡,都快困死了。” 苏琬珺沉吟着道:“妹妹见谅,樊飞只说药侠隐居在这古峰山中,但具体地点我便不得而知了。”孙楚楚不由瞠目道:“什么?!……那怎么成!好歹也是一座山呢,咱们难道要一点一点的寻过去?” 苏琬珺苦笑着道:“恐怕是这样了,药侠行事一向极尽神秘,便是这处药居也鲜有人知,妹妹你同样要保守秘密,不可随便对旁人说起。” 孙楚楚却气咻咻的道:“才不!那药侠老爱故弄玄虚,每次现身都蒙头盖脸、鬼鬼祟祟的,我偏要把这地方宣扬出去,看他还怎么神秘!” 苏琬珺闻言气笑不得,无奈板起面孔道:“你要真敢这么肆意妄为,到时候药侠生起气来不肯医治岳兄,看你还不后悔死。” 孙楚楚眼珠一转,轻哼一声道:“那就等他先医好啸哥哥再说咯,到时候我一定要问问他,像他那样自命清高,一年下来也医不了几个人,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占着这‘药侠’的名号?” 苏琬珺愈发好笑,想了想方和声道:“药侠虽然极少出手,但每次所医莫不是凶险非常的奇伤绝症,连长白薛大侠和武当太玄道长都受过他的恩惠,这样叫做‘药侠’也并不过分啊。” 孙楚楚撇撇嘴道:“我看他纯粹是沽名钓誉,十足的势利眼才对,哼……就会追着那些个大人物、大豪杰、大门派讨好,这样的人我最讨厌了。” 苏琬珺神色稍敛,低声劝告道:“楚楚妹妹,心直口快虽不算错,但愤世嫉俗便不好了,何况咱们眼下有求于人,你还是稍稍忍耐一些为妙。”孙楚楚心道有理,吐吐舌尖便不再多言。 三人又行了约摸一个时辰,渐渐已经进入了山林深处,方转过一处幽暗峡谷,眼前景物顿时又是一变。但见天边闲云朵朵,山势挺拔峻峭,岩壁之间蜿蜒一条溪流,溪水清澈见底,似能濯尽世间污浊。 孙楚楚一声欢呼,径自快步来至溪边,先鞠了一汪溪水入口饮尽,随后便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躺了上去,任由湿漉漉的石面浸透她背后的衣衫。 苏琬珺见状不由叹笑道:“好我的妹妹,难道你打算睡一觉再走不成?”孙楚楚咯咯娇笑道:“姐姐急什么嘛,反正咱们也不知道药侠躲在哪里,再急着赶路说不定都南辕北辙了呢。” 苏琬珺登时噎住,无奈探询的望向岳啸川,只见他面上也微露笑意,点头轻声道:“我的伤暂时无碍,便随她吧。”苏琬珺知道他嘴上虽然多见严厉,心中却着实疼爱这个义妹,当下也不禁暗自莞尔。 两人相偕来至溪边,汲取溪水以为路上之用,这溪水不但清澈见底,入口同样清甜可口,实不逊于人间佳酿。 孙楚楚一派怡然的闭上眼睛,一双玉腿悠悠的摆荡着,竟自顾自欢快的唱起山歌来,一时只听甜润优美的嗓音唱道:“吆喂~奴家今年一十八,爹妈要我来出嫁,心儿惴惴好害怕,不知要奴嫁哪家。” “我儿生来人不差,把你嫁给官人家,我儿从此享荣华。哎呀呀~奴爹妈你们看差啦,官家个个黑心肠,奴我宁死也不嫁,奴爱英雄好儿郎,白头偕老不分开啰~” 清澈甜美的歌声在溪边回荡,倒与这同样清澈甜美的溪水相得益彰,苏琬却不由得羞意暗生,俏脸上也现出了淡淡的红晕。 孙楚楚唱罢睁眼瞧去,忍不住吃吃笑道:“唷~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了樊飞,打算跟他白头偕老呀?” 苏琬珺轻啊一声,难掩窘迫的道:“哪……哪有,谁像你似的整日就想着嫁人啊、如意郎君啊,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害羞。” 孙楚楚坏笑着道:“对哦~人家哪像姐姐你似的这么爱害羞,等人家也找到如意郎君,再来跟姐姐学着害羞好不好?”苏琬珺正自气笑不得,紧接着却又目光一注,脱口轻呼道:“那是——药侠?!” 孙楚楚哧了一跳,连忙跳下大石凝目望去,只见一条身着黑袍的人影正沿着小溪向他们走过来。虽然说是走,但速度又快得惊人,转瞬便已来到三人面前。 苏琬珺不敢怠慢,便即上前敛衽为礼道:“小女子见过前辈。”岳啸川同样抱拳为礼,只有孙楚楚上下打量着来人,满眼都是怀疑之色。 黑袍人——药侠微一点头,径向孙楚楚冷冷的道:“小丫头,做事可不能只顾自己不顾旁人,这山间的清静全被你搅扰了,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虽然清朗,但也透着几分苍沉,看来已经不年轻了。 孙楚楚一向吃软不吃硬,闻言娇哼一声道:“姑娘喜欢唱,何况这山林也不是你的,你管得着么?哼,这么美的林子里,你偏要穿这么一身奔丧似的衣服,山间的美景全被你破坏了,你知不知道呀?” 她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端的是又娇又脆,一身彩衣因为溅上了溪水而沾湿了不少地方,隐隐可见内里的冰肌雪肤——无论比较哪里,都跟药侠完全对立。 苏琬珺知道孙楚楚的脾气,当下满脸歉意的道:“前辈切莫生气,楚楚妹妹年少无知,得罪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药侠恍若未闻,依旧冷声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可知就因为你无端发声,打扰了老夫止水之心,致使一炉菩提续命丹险些就此全毁?” 孙楚楚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谁让你没立下告示,说附近不许旁人唱歌的?就算你非要讹诈本姑娘,也不过是区区一炉菩提续命丹,本姑娘又不是陪不起。” 药侠冷笑着道:“大言不惭,凭你那几分火候,漫说是菩提续命丹,二十岁以前能炼出七宝定神丹便是侥幸了。” 孙楚楚这下可得意了,单手叉腰笑眯眯的道:“哦~看不起本姑娘是么?哈……你且看看这是什么。”她说罢便小心的自怀中取出一方绢帕,打开后取出一枚小指肚儿大小的丹药,轻轻一指弹向药侠。 药侠伸手将丹药接住,打眼只见这枚丹药色呈莹白,内蕴清光流转,更有一阵馥郁香气扑鼻而来,果然并非凡品。药侠看罢也略感惊讶,片刻方沉声道:“这七宝定神丹当真是你自己炼制?” 孙楚楚好整以暇的道:“怎样?本姑娘下个月才满十八岁呢,哼~再叫你狗……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 她这厢倒还算收敛,没把那句“狗眼看人低”说出口来。药侠则不动声色的道:“那你可曾让岳啸川服食此药?”孙楚楚娇笑着道:“那是自然,啸哥哥是我什么人,我当然不可能藏私咯。” 药侠缓缓点头道:“那就难怪了,岳啸川本来内息过盈,你这一粒灵丹下去,更使得他盈满而溢,暴烈之气遍走全身了。” 孙楚楚登时一滞,苏琬珺亦折服的道:“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只凭望诊便已探明岳兄的伤患,那敢问前辈是否有何医治之法?” 药侠沉吟着道:“这伤势盈中寓冲,冲中寓盈,倒也颇合老夫的脾胃,老夫原本的确有三成把握,可眼下被小丫头这一掺和,唉……”苏琬珺不由得心下猛沉,若原本只有三成把握,那眼下又如何呢? 正午阳光明媚,云雾山腰林间,隐约可见一行人僧俗相间,正在等待樊飞前来赴会。薛华栋神情肃穆,口中一言不发,只是摩挲着手里的长剑,而柳含烟和杨彦平则相对而立,似是在轻声交谈着什么。 知苦方丈盘腿打坐,口中默默念诵经文,不远处却是金罗汉正跷着二郎腿,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嘴里还不时嘟囔着几句莫名其妙的梦话,其余时候则都是鼾声如雷。 铁韦驮看得牙根发痒,忍不住哼声道:“这死胖子,人家找他来助拳,他倒睡得像死猪一样,我看第一个被樊飞宰的就是他!” 铜菩提干咳一声道:“跑了半夜的路,连佛爷我都累得够呛,更何况老金一向外强中干……啊欠,樊飞要来了可记得叫我啊。” 这位说罢俨然也要倒头睡去,铁韦驮见状更加不忿的道:“你们这两个废物,怎么连半点忧国忧民的大侠气质都没有?整天就知道胡吃海睡,本公子跟你们为伍真是太丢脸了!” 铜菩提两眼微闭,不以为然的道:“什么狗屁忧国忧民,你来帮忙对付樊飞,还不是因为惦记着人家苏美女吗?” 铁韦驮脸上一红,难掩心虚的道:“好……好你个死黄脸奸,竟敢这么诬赖本公子!本公子的一片赤诚之心被你说得这么卑鄙不堪,简直岂有——哇!” 话还没说完便不由自主的一个前扑,当场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随即只听金罗汉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道:“哪个杂碎大吼大叫的,洒家的武林皇帝梦都被惊了,你奶奶的赶紧死出去。” 铁韦驮嗖的一声蹦起来,二话不说直扑金罗汉,两人立刻如一对斗鸡般掐在一处,铜菩提却恍若未见,反而自顾自的倒头睡去。 薛华栋眉头紧皱,暗悔不该带这三只活宝来现世,此时却听知苦方丈轻咳一声道:“两位佛友快请住手,你们乃是我方主力,切不可自己先消耗起来。” 这话听来倒也受用,金罗汉和铁韦驮互瞪一眼,终是分了开去。杨彦平眼中却掠过一丝哂意,抬头观望间淡淡的道:“午时已过,难道樊飞真的没捉住那小妖女,所以干脆爽约不来了?” 柳含烟一正色道:“师弟切莫胡言,樊少侠乃是信人,即便当真失约,想必也是遭逢巨变而身不由己,绝不会故意不来的。” 杨彦平正待再说,金罗汉已抢着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樊飞那么大能耐,别说抓个把小妖女,抓她几百个几千个也不是难事嘛。”他这话听着可真别扭,果然旋即便听铁韦陀鄙夷的道: “你个死胖子懂什么,就因为樊飞有能耐抓却又不抓,这才叫做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其心可诛、狼心狗肺,我们要消灭的就是他这种武林败类!” 柳含烟欲言又止,只是轻轻一叹,这时却倏见薛华栋眼神一凛,极目远眺间沉声道:“小心戒备,点子来了!”众人闻言一惊,齐齐转目望去,果然须臾便见樊飞手握长剑,身形腾跃间迅速趋近过来。 铁韦驮满脸兴奋,当下霍地跳到前面,抖手自腰间拽出那条“无敌连环九灵诛仙灭魔困神索”,扬声大喝道:“樊飞!你背叛正道,勾结净宇余孽,分明罪不容恕,本公子今天就要代表少林消灭你!” 樊飞神色如常,停步之际拱手微笑道:“原来是知苦方丈和三位大师,久见了。”知苦方丈合十还礼,铁韦驮却呆了一呆,接着愈发慷慨激昂的道: “套近乎没有用处,罪徒樊飞,你还是束手就擒,接受正义使者制裁吧!”樊飞听罢只是淡淡一笑,薛华栋却是眉峰紧攒,索性也跨上一步,冷声质问道:“樊飞,你承诺的厉枭和魔王之女在哪里?” 樊飞喟然一叹道:“惭愧……在下昨日遭逢连八方和濮阳尚二人突袭,厉枭也为他们所夺。至于魔王之女……唉,在下遍寻而不得,想来必定是被有心人救走了。” 薛华栋嘴角微现冷笑,柳含烟却和声道:“樊少侠,今晨有人将厉枭尸首交还妾身,只不过此人并未露面,而是自称为‘小卒’,不知少侠有否听过这一号人物?” 樊飞沉吟着道:“竟有此事?所谓小卒必是假名,此人送回厉枭尸首不知是何用意?”柳含烟微微一顿,有些碍口的道:“这人留了一张字条,意似奚落少侠……” 薛华栋冷冷截口道:“厉枭既然已死,某家勉强可以不再追究,可是以你非凡神龙的手段,居然连一名乳臭未干的孩童都抓不住,这话又有谁能相信?” 樊飞又叹口气道:“武林之中卧虎藏龙,情势发展亦瞬息万变,在下微薄之力总有失手的时候,所以还请各位海涵。” 薛华栋不禁哂然道:“好个总有失手,樊飞呀樊飞,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想搪塞过去,实在忒也无耻了吧!” 樊飞似是一滞,片刻方凝声道:“在下并无逃避过失之意,失信于人在下自己也愧疚非常,只盼能有机会弥补此过。” 薛华栋冷哼一声道:“不必了!一日抓不住,一百日也未必就抓得住!樊飞,昨日你亲口说过维护小妖女的话,这有没有冤枉你?” 樊飞不禁皱眉道:“幼子无辜,在下今日同样持此看法,倒并非什么刻意维护。”薛华栋脸色一沉道:“说得好,那么事实便已经昭然若揭!樊飞,单是庇护正义盟罪徒这一条,你便难逃法网制裁!” 樊飞早料到他有意为难,闻言只是微微一哂,反倒柳含烟忍不住驳斥道:“薛公子,事情还未明了,这样便说樊少侠庇护罪徒,未免太武断了吧?” 知苦方丈亦劝解道:“阿弥陀佛,薛施主,樊施主或许也有难言的苦衷,便先听他还有何说辞,之后再来判定如何?” 薛华栋长剑驻地,凛然正声道:“樊飞,某家并非没有给你剖白的机会,昨日令你擒获小妖女,本意便是要你和岳啸川跟净宇教的余孽撇清关系。” “孰料你们不仅不珍惜机会,反而还变本加厉,又肆无忌惮的庇护了小妖女!并非某家挟怨故意往你们身上泼脏水,实在是你们的作为太过令人生疑,如今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不服便尽管说来吧!” 樊飞神情复杂,勉强和声道:“薛三少既然认定在下心怀叵测,那在下再多解释也是徒劳,但你臆测之事皆无真凭实据,所以要定在下的罪却也万万不能。” 薛华栋不以为然的道:“樊飞,公道自在人心,纵然暂时没有凭据,某家也有责任将你绳之以法,日后一旦证据确凿,倒要看你还如何巧言折辩。” 樊飞目光渐冷,一面扫视着在场众人,一面缓缓的道:“在下此次的确未能践诺,但绝非薛三少所言勾结邪魔之徒,各位难道也认同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擒拿在下?” 杨彦平先自寒声道:“樊飞,昨日相救之情杨某不敢忘记,但私人情谊毕竟不比武林大义,你不如还是暂时听凭我等处置,想必正义盟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樊飞不为所动,又转向知苦方丈道:“方丈德高望重、武艺超群,却不知此次是居中仲裁,还是纯粹助拳而来?” 知苦方丈温然道:“樊施主,薛施主所言也不无道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相信正义盟是绝不会冤枉好人的。” 他话音方落,铁韦驮也得意的道:“樊飞,我们七个打你一个,你只有乖乖挨揍的份儿,还是趁早束手就擒吧。” 柳含烟微一迟疑,终是讷讷的道:“樊少侠,妾身虽然坚信你的清白,不过毕竟人言可畏,幸而正义盟一向处事公允,所以还请你暂作配合好么?” 樊飞寂然一笑,缓缓摇头道:“薛大侠曾经提议解散正义盟,当时在下或多或少还有些惋惜,但如今看来却是在下太浅薄了。” 薛华栋冷笑一声道:“樊飞,五元首重新会盟太室山,那是人人称道的盛事,你却在此口出微词,岂不更加坐实了险恶用心?” 樊飞轻轻一叹道:“强权之下惟有一令独大,正义之言也不过一家之言,好比你薛三少现下振臂一呼,在场诸位便都将在下视作雠寇,如此也不知是在下的可悲,还是这正义之言的可悲?” 知苦方丈肃然道:“樊施主这话未免偏颇了,我等皆是凭心而论,又岂是盲从薛施主之言?樊施主此前对武林正道也颇多贡献,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啊。” 柳含烟亦劝慰道:“樊少侠,正义盟重组毫无疑问是我们正道同仁的幸事,此次妾身得罪于你也是迫不得已,但妾身保证日后定会为樊少侠奔走求证。” 樊飞缓缓摇头道:“柳女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磊落之心可昭日月,所以想要在下屈服于强权之下、甘受旁人构陷,那是绝无可能。” 薛华栋怒上眉山,当即厉喝道:“樊飞!继续诋毁正义盟只会加重你的罪行,若真动起手来某家断不容情!”樊飞为之一哂道:“薛三少,以你的能为,自问胜得过在下吗?” 薛华栋沉哼一声道:“某家一人或许力有不逮,但你自信能抗衡得了知苦方丈的袈裟伏魔功吗?岳啸川和苏琬珺两人昨日便突然离开了乔家庄,行踪同样令人怀疑,凭你一人之力如何抵挡我等联手?” 樊飞不动声色的道:“哦?薛三少似乎已经对在下的能为了如指掌了?”薛华栋冷笑着道:“纵然你刻意隐瞒来历,但正义盟又岂会被你骗过?蓬莱羽仙宫的武学虽然独到,却也由不得你如此卖狂!” 樊飞深沉一笑道:“原来在下竟是来自故蓬莱羽仙宫的传人,哈……也罢,那在下便用这招‘步云登仙’领教诸位的高招了。” 说话间但闻一声清脆的绷簧振击,深蓝色的光芒瞬间倾洒而出,剑柄之上那尊威严的龙首竟好似活了一般,连双目之中都泛出了慑人的光彩。 众人见状齐齐一惊,薛华栋横剑当胸,振声暴喝道:“樊飞!对我等出手便是公然对抗武林正义盟,你想清楚了吗?” 知苦方丈脸上也不由得罩上了一层戾气,当下凛然清叱道:“樊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衲实不愿再造罪业。” 樊飞神目流转,一一扫过在场七人,终是沉缓的道:“在下只出一招,一招之后,诸位当识何谓非凡神龙。” 杨彦平不禁怒喝道:“大言不惭!华山派岂容你这般放肆,看招!”说罢双手判官笔齐齐递出,悍然直迫向樊飞双目。 金罗汉三人早已按捺不住,登时也大呼小叫着冲了上来,薛华栋和知苦方丈却是心照不宣,各自已经凝聚起十成功力,静待与樊飞全力一搏。 樊飞大步迎上,慑人气势霎时席卷全场,青色人影瞬间穿过四人阻挡,手中蓝芒撒出一片清逸绝伦的光彩,伴着响遏行云的龙吟之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薛华栋和知苦方丈同时卷入其中。 一招之后,重归寂静,蓝芒骤敛,杀意依然。柳含烟呆视着指在喉间的那道蓝芒,手中的凤尾镖再也拿捏不住的跌落在地,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叮当轻响。 药侠一语既出,苏琬珺固是心下猛沉,孙楚楚更加羞恼交集,忍不住顿足嗔斥道:“住口!你……你分明就是故意找碴儿!啸哥哥服药之后马上就止住了刀劲蔓延,即便不来找你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可恨那连老怪突然出现搅局,害得啸哥哥不得已跟他拼了一招,这才致使刀劲散入了奇经八脉。你诬赖本姑娘也就罢了,可连这点道理都看不出来,哪会是大名鼎鼎的药侠,分明就是个西贝货!” 药侠耐心听她说完,这才淡淡的道:“七宝定神丹与明王诛鬼刀皆属至阳,只不过一者平和而一者暴烈,所以能暂时起到压制之效。但二者毕竟本质相同,最终都会助长刀劲威能,无异于饮鸩止渴。” “不过你说得倒也不差,我原以为是你给岳啸川服食了过量药物,但若是他当真还不顾伤势与人动武,那便是自己取死有道,着实怨不得旁人了。” 孙楚楚听罢更加连声呵斥道:“住口住口住口!什么叫取死有道?!苏姐姐,这个所谓药侠不仅不通,而且还是个乌鸦嘴,我才不放心把啸哥哥交给他医治!我……咱们回苗疆求我师父援手好不好?” 苏琬珺勉强镇定心神,径向药侠深施一礼道:“前辈,岳兄虽然伤势奇特,但以前辈之能必定仍有医治之法,晚辈衷心请求,也请前辈看在樊飞面上……” 药侠略一沉吟,这才缓缓的道:“老夫只是个医者,天下只有病患求医,却没有医者求病的道理,所以既然人家做小妹的不肯相信老夫,老夫又何必非要出手呢?” 苏琬珺闻言忙向孙楚楚道:“楚楚妹妹,还不快跟前辈道歉,难道你真的不顾……”孙楚楚却还在赌气,截口抗声道:“姐姐你别管,这家伙八成是徒有虚名——” “喂!除非你先证明自己有十足的能耐,否则本姑娘决不答应把啸哥哥交给你!”药侠似乎也动了真怒,便即冷哼一声道:“小丫头当真倔强!罢了,老夫今日便让你心服口服,你到底要如何证明?” 孙楚楚略一迟疑,清咳一声道:“你既然号称药侠,那自然不会将本姑娘这点微末毒技放在眼里了?”药侠了然的道:“听这口气,你小丫头是想试试老夫解毒的手段?” 孙楚楚点点头道:“聪明,本姑娘就在你身上下一种奇毒,你若能解得了,本姑娘便信你是真的药侠,可你若解不了,那便是‘取死有道’咯。”苏琬珺听罢不禁沉声道: “楚楚妹妹,莫再胡闹了!”药侠却一摆手道:“无妨——小丫头,解你的毒于老夫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老夫平生从不做亏本生意,所以你也别想老夫心甘情愿被你下毒。” 孙楚楚哂然道:“哦?害怕了是不是?哼……本姑娘宽宏大量,也不跟你斤斤计较,你且说还要什么附带条件才行?” 药侠不温不火的道:“简单,若是老夫解了你的毒,你便要留在老夫身边,伺候老夫的生活起居,包括端茶递水、洗衣叠被、内代书童、外为车夫、采药抓方、炼丹守炉等一并承担,如此你可答应?” 孙楚楚越听越气,忍不住娇斥道:“你!简直岂有此理!太过分了!分明就是欺负人!”药侠轻咳一声道:“老夫便是这个主意,答不答应全凭你自己,老夫决不勉强。” 苏琬珺心下了然,暗道药侠这分明是有意要栽培孙楚楚了,于是也故意秀眉紧蹙的道:“楚楚妹妹,都怪你任性胡为,眼下咱们可怎么办?” 孙楚楚面现彷徨之色,也不禁暗悔方才气迷了心,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发起了娇性,如今既已落得骑虎难下,一时之间倒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5章 云雾困神龙 举棋不定之下,孙楚楚终是偷眼望向岳啸川,岳啸川见状轻咳一声道:“罢了,得罪之处还望前辈勿怪,但岳某实不能让舍妹以身作赌,我们就此告辞便是。” 他说罢便转身欲去,孙楚楚顿觉羞愧难当,连忙呼唤道:“啸哥哥慢着!我……我就跟这家伙赌了,倒要看他有多少斤两!”岳啸川并未回头,只是峻声道:“楚楚,我已经说过了,咱们马上离开。” 孙楚楚执拗的道:“啸哥哥你先别管,大……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今天一定要让这家伙好看!”岳啸川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苏琬珺在旁觑得分明,心中也直是好笑不已。 孙楚楚又瞪了药侠一眼,便将手伸向束在腰间的一条彩带,这彩带的颜色尤其丰富,看来竟不下百种,每种实际都是一只极小的布袋,内中则存贮了诸般药物。 孙楚楚自其中小心的取出一只约摸指头肚大小的藏青色小锦囊,得意的晃一晃道:“喂,你既然号称药侠,那能不能猜得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药侠微一冷笑,凝目向那小锦囊望去,片刻之后却听他轻啊一声,难掩惊奇的道:“竟然是毒龙鳞片?——小丫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孙楚楚白他一眼道:“你管我什么来历,不过能认得出毒龙鳞片,你倒还真有些见识。”药侠缓缓摇头道:“毒龙是苗疆五仙教的圣物,莫非小丫头竟是出身五仙教?” 孙楚楚和岳啸川对视一眼,分明哂然道:“有毒龙鳞片就是五仙教的人,你难道跟聂擎天那假道士一样脑筋打了结吗?谁不知道毒龙六年前就从五仙教跑走了,那我师父取到这些鳞片又有什么稀奇?” 药侠沉吟着道:“能自毒龙身上夺取鳞片,你师父的确有些过人手段,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孙楚楚鼻中一哼,拖长声道:“我师父自号天蚕夫人,年约三十六七,一向居于抚仙湖畔。” 药侠似是一怔,颇见犹疑的道:“天蚕夫人?……老夫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名号?”孙楚楚翻翻白眼,一副不屑作答的模样,还是岳啸川咳声道:“前辈无须怀疑,岳某可以担保舍妹绝非五仙教徒。” 药侠含糊的唔了一声,孙楚楚却睨着他道:“喂,你不会是没办法解毒吧,不然干嘛东拉西扯的一劲儿拖延?”药侠为之哑然,片刻方轻哼道:“小丫头,无解之毒不可下,这规矩你师父没教过吗?” 孙楚楚眼珠一转,凉凉的道:“师父自然是教过的,但我小丫头不能解,不代表你‘药侠前辈’也不能解呀,否则你不是跟我落到同一个层次了么?” 药侠不禁莞尔道:“小丫头一张利口倒是占尽歪理,不过你这一回却是注定要吃瘪了,哈……便将毒龙鳞片拿来吧。” 孙楚楚见他一派胸有成竹,自己倒有些心虚起来,但转念间又“恍然大悟”的道:“装模作样是么?哼……本姑娘可不上你的当,偏不换其他的,你快些把手伸出来。” 药侠愈发好笑的道:“小丫头自作聪明,老夫还怕你不成?”说罢便坦然走上前来,径由袍袖中伸出了半只手掌。虽然只是半只手掌,但看起来却是莹白光润,并不多逊于青春少年。 孙楚楚小心的解开锦囊封口,向药侠的手掌中微微倾出一星粉末,这粉末色呈灰青,在阳光下却显露出金属般的光泽。 粉末一沾到药侠的手心,便如水滴海绵一般全部渗入到肌肤里,只留下一点灰青色的暗斑,上面则泛起一团稀薄的雾气。 药侠收回手掌,微一颔首道:“毒龙鳞片研成粉末,毒性凭空又增一分,不过小丫头想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作手,可还嫌太嫩了些。”孙楚楚柳眉一蹙,不服的道:“你什么意思嘛,本姑娘哪有作手?” 药侠哂然道:“你在粉末中掺了一丝碧心蛊和一丝九阴涎,这两种毒物本身虽然不算什么,但若与毒龙鳞片相辅,却是地地道道的不解之毒,啧……老夫对你师父可真是越发感兴趣了。” 孙楚楚暗生局促,连忙反戈一击道:“听声音你也该有五六十岁了吧,大概还算是我师父的长辈呢,现在居然说对人家感兴趣,哼……真是老不修。” 药侠登时一滞,忍不住沉哼道:“小丫头乱来!咳……不过你这毒说是无解,老夫却未曾放在心上,你且自己来看吧。” 他说罢便重新伸出手掌,孙楚楚定睛望去,却见他掌上肌肤依旧莹润白皙,那暗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可由不得她瞠目结舌,半晌方结结巴巴的道:“这……怎有可能?!你……”震骇之下不由分说便抓过药侠的手掌,用心检视起来。 药侠则是好整以暇的道:“毒质已经完全清除,老夫的手掌自然不会僵硬了,呵……小丫头,以后再为老夫按摩的时候,力道还要轻一分才是。” 孙楚楚不由得俏脸一红,赌气丢开他的手,满眼不服的道:“你……你到底是怎么解的?师父明明只告诉过我一个人解方,再说也绝没有这么快就完全解毒的道理!” 药侠悠悠的道:“这是老夫的秘密,不过今后你若是表现不错,老夫可以考虑将这解方传授给你,哈……这便随老夫来吧。”孙楚楚一时无法,情急间挺身拦住他道:“慢着!我……我还有话要说!” 药侠微讶道:“哦?小丫头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孙楚楚哼声道:“你既然叫做药侠,说不定是有什么其他法子暂时掩盖了毒性,其实根本就没有解方,真是那样的话本姑娘岂不是平白给你诓了去?” 药侠不禁哂然道:“小丫头,愿赌服输,虽说你是个女孩儿,可也别想跟老夫来胡搅蛮缠那一套。”孙楚楚横他一眼道:“不管,总之你得让我心服口服才成,否则本姑娘今后少不得要找你的麻烦。” 药侠略一权衡,终是点头道:“好,你要如何才能心服口服?”孙楚楚立时换上了一副笑脸,颇见恭敬的道:“前辈,您医术超群、宽宏大量、年高德劭、老当益壮,就是不知道——武功怎么样呢?” 她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同时不着痕迹的绕到药侠身后,接着出奇不意,骈指便点向他背心要穴。殊料药侠却早有防备,飘然一闪便已到了三尺开外,随即回头冷笑道: “小丫头真是不长进,居然连背后偷袭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孙楚楚一击未中,索性也不再掩藏,娇喝声中振袂而起,如一只七彩蝴蝶般落在药侠面前,又是一指点向他肩井大穴。 药侠再次闪身飘退,同时哈哈一笑道:“小丫头,老夫不屑与你动手,你适可而止吧。”孙楚楚气鼓鼓的道:“休想!除非你打倒我,否则我决不如你的愿!” 药侠见她又攻上来,只得叹口气道:“罢了,给你个教训也好。”说话间只见他漫不经心的抬手一指,好似也并未发出任何力道,孙楚楚却哎呀一声,径自半空中坠落下来,竭尽全力方勉强拿住身形。 药侠负手而立,悠然一笑道:“小丫头,老夫的无形剑气已达天人合一之境,方才也不过是出了半分力道而已,你现在可心服口服了?” 孙楚楚只觉小腿酸麻难当,几乎已经站不直身子,可她竟然还不认输,探手便欲自腰间彩带中取出毒物再作一搏。药侠见状低叱一声,倏地欺身直进过来,随手便将那条彩带解了去。 孙楚楚也是气昏了头,不防之下竟被他轻松得手,这时只见她小嘴一扁,放声哭叫道:“你!——老色鬼!老不修!呜……啸哥哥、苏姐姐,你们就看着这老混蛋随便欺负我么?!” 岳啸川见状也有些心生不豫,苏琬珺却悄悄向他递去抚慰的一眼,药侠则更加尴尬莫名,连忙拱拱手道:“小丫头见谅,老夫是担心你胡乱用毒、伤及无辜,咳……绝没有什么……” 孙楚楚得理不让人,兀自环抱双臂“老色鬼”、“老不修”的哭骂个不住,药侠急中生智,便凑近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孙楚楚瞬间便止住了哭声,一双泪眼瞥向他道:“真的?” 药侠连忙正声道:“老夫是什么身份,怎会骗你小丫头。”孙楚楚依旧哽咽着道:“那……那你不嫌我火候不够了么?”药侠叹口气道:“火候虽然不够,资质倒还不差,老夫勉强可以接受。” 孙楚楚终于破涕为笑的道:“那咱们可说好了,那些个什么端茶递水、洗衣叠被、内代书童、外为车夫的事情人家一概不做,前辈你老迈年高,自己多活动些,对身体也有好处嘛~” 药侠登时一滞,孙楚楚趁机自他手中夺回彩带围上,随即满脸得意的道:“啸哥哥、苏姐姐,咱们这就走吧~对了前辈,人家被你刚才那一招打得小腿生疼,眼下连路都没法走了,不如你来背我吧?” 药侠心道这才叫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当下只能无奈的哼了一声,一言不发便当先腾跃而去,孙楚楚见状吐舌一笑,拉着岳啸川和苏琬珺两人随后紧紧跟上。 凤尾镖落地同时,场中又听一阵叮当碎响,一段索链、一颗杵头、半截断刀、两支笔锋,轻飘飘落地的还有一幅袈裟。 薛华栋面色铁青,霍地转过身去,登时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长剑终于也当场断作两截。樊飞轻叹一声,反腕将龙渊神剑收入鞘中,接着缓缓的道:“情非得已,开罪之处还望各位勿怪。” 柳含烟神色凄楚,默默走至杨彦平身旁,知苦方丈则长叹道:“薛施主,老衲学艺不精、有负重托,实在惭愧之至。” 薛华栋沉着脸道:“方丈无须自责,某家自有计较……樊飞!你公然与同道为敌,叛盟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某家即使自知力有不逮,今日也绝不能纵虎归山,你这便出剑吧!” 樊飞沉默片刻,幽幽的道:“在下若真有背离之心,方才各位便已经身首异处了,薛三少……你真要如此苦苦相逼?” 薛华栋冷笑着道:“今日若杀了我们,你的罪行很快便会天下尽知,以你的奸诈怎么可能如此轻率?你故意放我们生路,不过是为了继续潜伏为恶,这点伎俩某家心知肚明!” 樊飞无声一叹,脸上尽是落寞之色,薛华栋又上前一步,满面决绝的道:“樊飞!长白薛氏愿以鲜血证你野心,出手吧!” 樊飞双目之中寒芒一闪,喉间隐隐发出冷笑之声,笑声由微而盛,须臾已变作纵声大笑,众人皆被震得耳鼓生疼,不由得各自为之色变。 满含愤懑的笑声之中,赫见樊飞握着剑鞘的的右手猛一发力,龙渊神剑登时离鞘激起,带着刺耳的尖啸垂直冲向空中。 樊飞立掌如刀,轰然一击落在剑鞘尾部,那剑鞘便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伴着锵的一声锐响,竟完全贯入了坚硬的山石之中! 众人见状齐齐惊呼出声,能将木制的剑鞘仅凭一掌之力便完全钉入山石,如此惊人的内功修为,即便知苦方丈也望尘莫及。 龙渊神剑自空中急速落下同时,却见樊飞双手迎剑而去,只听轻微的撕裂声响中,瞬间已是血光迸现。 幽蓝剑锋去势不减,不偏不倚直插入沉埋的剑鞘之中,龙口绷簧咔地落下,就此扣入坚硬的山石之内。 众人一时瞠目结舌,薛华栋更加难以置信,一双拳头紧握之间,嘴角抽动着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场中死寂片刻,终听樊飞沉缓的道:“在下无心名利,更遑论什么野心,今日留下一对拇指,从此在下便是一名废人——薛三少,在下可以走了么?” 薛华栋的脸色难看之极,知苦方丈却郑重合十道:“樊施主,老衲……实在惭愧,唉……樊施主乃人中之龙,何必如此自苦啊……” 樊飞冷冷一哂道:“江湖无情,徒自伤心,人中之龙也不过虚名而已——薛三少,在下等你的回答。” 薛华栋勉强镇定心神,眉头紧皱的道:“樊飞……即便你当真没有野心,但失信于人总该有所交待,难道不是吗?” 樊飞怆然一笑道:“好,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他说罢身躯一转,便径自下山而去,柳含烟看着他血淋淋的虎口,一时之间直是愧疚无地,忍不住恸声道:“樊少侠——妾身对不住你,我……” 樊飞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道:“柳女侠不必如此,这条江湖路混沌漫长,在下真的也已经倦了。”柳含烟神色之中更见愧悔,直到樊飞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又无限惆怅的幽幽一叹。 薛华栋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道:“陶兄之死已经让贵派雪上加霜,柳女侠再以身犯险实属不妥,索性便由某家重新召集人手追捕小妖女,两位则先回贵派暂作休养如何?” 杨彦平忙一抱拳道:“薛公子此番义助,本派必定会铭记在心,师姐她的确不宜再奔波,咱们便依薛公子之意。”柳含烟则低垂着螓首,颇见落寞的道: “是……大恩不言谢,妾身先告辞了。”她说罢便步履匆匆的径自离去,分明不愿与薛华栋再多作客套。杨彦平神色略显尴尬,又向薛华栋深施一礼,这才紧随柳含烟下山而去。 知苦方丈略一沉吟,合十为礼道:“薛施主,此间既已事了,老衲也该告辞了。”薛华栋一怔道:“这……方丈可否再襄助某家一阵?毕竟秦傲天之女仍然下落不明,不少净宇教的余孽也亟待追捕。” 知苦方丈喟然道:“并非老衲不肯助力,只是今日经此一役,老衲深感自身修为浅薄,唯恐再耽误薛施主之事。老衲今后必当潜心修炼,来日方能有真才实学传授于人,好再为正义盟尽一份心力那。” 薛华栋也不好反驳,只得一抱拳道:“那某家便不强求了,方丈保重。”知苦方丈微一颔首,便即飘然而去,薛华栋又扫了金罗汉等三人一眼,皱着眉头道:“三位大师也好自为之吧,某家告辞了。” 金罗汉三人看着他匆匆而去,不由得齐齐哼了一声,随即只听铁韦驮大叫道:“我要剑!”这话听来可着实有些没头没脑,旁边的铜菩提不禁愕然道:“你要……贱?怎么贱?贱给谁看?” 铁韦驮狠狠瞪他一眼道:“白痴,当然是龙渊神剑,反正樊飞这么大方把剑都留下了,那不正好拿来陪本公子这条‘无敌连环九灵诛仙灭魔困神索’吗?” 金罗汉嘿嘿冷笑道:“铁猴子你昏头了吧,洒家怎么不知道你几时学会耍剑的?”铜菩提也附和道:“对呀,而且要赔也不能只赔你一个,佛爷和老金的兵器也都给樊飞弄断了啊。” 铁韦陀登时语塞,想了想方强辩道:“本公子莫测高深,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耍剑?何况这龙渊神剑跟我们家小琬那支无瑕玉簪一龙一凤正好配对,你们拿去又有什么用?” 金罗汉和铜菩提哪里肯听,三人顿时为龙渊神剑的归属吵作一团,眼看各自脸红脖子粗的便要动手,此时却忽听一个温和而又不失戏谑的声音悠悠传来道:“三位大师,这口龙渊神剑,你们动不得。” 三人同时一怔,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人正闲闲的站在左近,抱着臂膀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这人的话中虽然带着笑意,脸上却是毫无表情,看起来着实有几分诡怪。 三人面面相觑,金罗汉先自讷讷的道:“穿白的……”铜菩提接着苦苦的道:“年纪轻的……”铁韦驮则是颤颤的道:“面无表情的……” 三人微一沉默,无比惊恐的同声尖叫道:“哎呦喂呀——鬼!”叫声中三人直似受惊的兔子一般,争先恐后没命的向山下逃去。 白衣人轻笑一声,自言自语的道:“鬼?倒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叫我,也罢……总算省了一点麻烦——龙渊啊龙渊,樊飞将你留在此地,到底是何用意呢?” 说话间已自俯下身去,稳稳的抓住了地上那尊龙首,殊料一拔之下,竟是未曾拔起。白衣人微微一怔,不禁冷笑着道:“这可有趣了,难道一条死龙还能跟活人相抗不成?” 沉吟间再增三分真力,但龙渊神剑竟似已经与山石连成一体,仍是拔之不出。白衣人登时为之气结,索性运起全身功力,第三次欲图拔剑。 这次耳边终于听到咔哒一声,白衣人正自心头一喜,但随即却猛觉自己的手掌竟已被牢牢吸在剑柄之上,而他的内力也同时开始急速流失! 白衣人惊得冷汗直冒,当机立断举起另一只手掌猛击向剑柄龙首,不料这下反而更起了推波助澜之功,那龙首上的双目瞬间竟放射出熠熠光华,吸纳之力也凭空增强了几分。 白衣人大骇于心,脱口沉哼道:“樊飞啊……你果然不曾让我失望!”心念电转间勉力镇定下来,逐渐汇聚起全身功力,暴喝声中再次举掌击下。 瞬间一阵剧痛透过掌心直钻入心底,白衣人当场一声惨哼,终于如愿从剑柄上抽回手来。暗呼侥幸之下定睛看去,只见手心之中赫然已经印上了一片淡金色的痕迹,恍惚间似乎还有一丝异香幽幽传来。 白衣人只觉得浑身虚脱,剧烈喘息着凝视了那龙首片刻,这才隐含不甘的长叹一声,举步黯然离去。金色龙首依旧纹丝未动,双目之中的光华却已消匿于无形,仿佛正在静静等待下一名心怀贪念之人。 药侠的居处不过是一间草庐,草庐四周围有一圈竹篱,从而形成了一方幽静的小院。院内种植了数十种草药,形态各异而清香扑鼻,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孙楚楚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却是大失所望的道:“我说前辈呀,原来你种的也不过是些庸常草药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嘛。”药侠微微一哂道:“小丫头大言不惭,却不知你又种成过什么稀世药材?” 孙楚楚得意的道:“人家倒也没用过什么稀世药材,无非就是些诸如雪山千叶灵芝、东海六神银花、昆仑赤心鹿茸、青海万年莲藕、漠北红丝丁香草、长白千年玉马人参、还有川边龙涎红果之类的。” “总之都是些俗物而已,可比起前辈你来似乎还是要强一些哟。”她一口气说了七种世间罕见的药材,又把药侠的“种过”偷偷改成“用过”,看来是极力想占占上风了。 药侠暗自莞尔,故作不知的道:“很好很好,小丫头果然功力不差,这些灵药老夫着实缺乏,今后便烦劳小丫头多多费心,早日为老夫全数奉上才好。” 孙楚楚为之一滞,只好含糊的道:“嗯……前辈你这座古峰山气候不佳,这些灵药短时间恐怕也种不出来,不如这样吧,人家帮你养几十条蛇儿好了。” 药侠微微一笑道:“这主意倒也不错,蛇类浑身皆是药物,若小丫头手里有天山白金蛇、漠北紫翼蛇或是昆仑赤姑娘之类的上品,老夫倒也可以笑纳。” 孙楚楚笑嘻嘻的道:“那有什么困难,不过前辈你打算几时带人家去丹室呀?”药侠摇摇头道:“小丫头少来动这心思,老夫若是太上老君,你便是惯会闹事的孙猴儿,老夫怎敢随便让你见到丹炉?” 孙楚楚闻言一怔,随即大发娇嗔的道:“前辈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先前你不是说过……”药侠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那也得孙猴儿先修成了正果,老夫才好放心招待,眼下却只有一句话——免谈。” 孙楚楚俏脸泛红,顿足不依的道:“什么孙猴儿,什么修成正果,前辈你分明就是耍赖!”药侠哈哈一笑道:“老夫便是传授真经的如来佛祖,除非你有能耐把经取走,否则一切胡搅蛮缠都无用矣。” 孙楚楚小嘴嘟得老高,索性一把扯住岳啸川的衣袖,娇声求告道:“啸哥哥,前辈这么公然耍赖,你怎么也不帮我说句公道话?”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你一向欠人管教,前辈有心栽培也是你莫大的造化,你便听他的话在此潜心研习数年,千万莫再胡闹了。” 孙楚楚看看无法,娇哼一声便跑进草庐之中,一边还理直气壮的叫道:“不管不管,人家就喜欢胡闹,前辈不带人家去丹室,人家就把你的房子拆了!” 岳啸川见状暗自苦笑,药侠却好整以暇的道:“房子拆了倒也无妨,因为老夫早已习惯与山川林木为伍,小丫头却要考虑清楚,能否忍受那风餐露宿之苦了。” 苏琬珺为之莞尔,转念间却又担忧的道:“前辈,岳兄伤势奇特,您是否当真不足三成把握?”药侠悠悠的道:“戏言而已,这伤势虽然奇特,但若岳啸川愿意配合,老夫倒也有自信为他解除此患。” 苏琬珺登时心中大定,此时却听药侠又咳声道:“不过岳啸川,老夫不得不第三次问你,你与鬼府神宫地冥族到底有无瓜葛?”岳啸川缓缓摇头道:“那么岳某也第三次回答前辈——并无任何瓜葛。” 药侠紧盯着他,意味深长的道:“然则明王诛鬼刀的刀劲自发侵蚀你的功体,这又该作何解释?”岳啸川沉吟着道:“岳某也正为此事疑惑,前辈乃是杏林圣手,想必可以解开这一谜团。” 药侠暗自一滞,苏琬珺见状柔声道:“前辈,岳兄虽然体质特异,但他光明磊落、侠义无双,绝不会与那万恶魔物有任何牵连,所以还请前辈尽心医治才好。” 药侠微终是摇摇头道:“也罢,那只当是老夫有些多疑了,不过此伤的确难缠,岳啸川至少需要留在此地一月,且事事都听从老夫安排,岳啸川你能否遵守?” 岳啸川正自有些犹豫,苏琬珺已代他回答道:“当然可以遵守——岳兄你也不必担心,樊飞那边我自会处理,你便留在此地养伤,一月之后咱们老地方再见。” 岳啸川看她态度坚决,皱眉间正待抗辩,此时却忽听孙楚楚满含诧喜的声音传来道:“啸哥哥、苏姐姐,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药侠轻啊一声,当即快步冲进草庐,苏琬珺也趁势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岳兄我们也进去看看吧。”言毕不由分说便搀着岳啸川向草庐内走去,岳啸川终是再难有所异议,只能照旧随她罢了。 草庐之中只有一张卧榻、一张木桌和一条矮凳,墙上却挂满了各种生熟药材,墙角则摆放了几只坛坛罐罐,也不知内中装的是什么物事。 孙楚楚正捧着一只浮雕玉杯细细观赏,脸上尽是惊奇喜爱之色,甚至还透着那么一丝丝贪婪。这玉杯色作乳白、一无杂色、晶莹剔透、雕刻精致,看来的确是一件宝物。 药侠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连连摇头道:“罪过罪过,一时疏忽,却被你小丫头寻得这件东西,咳……还不赶紧给老夫还来。” 孙楚楚抿嘴一笑,好整以暇的道:“别这么小气嘛前辈,人家不过是看看而已,又不会当真要了你的去。只是看不出前辈你外表穷酸,家里倒着实藏了件好宝物,这便是所谓的‘真人不露像’了吧~” 药侠只觉啼笑皆非,勉强镇定的道:“不过是一只杯子罢了,充其量雕工精细些,但实际也值不了几十两银子,说是宝物未免太过了。” 孙楚楚坏笑着道:“是么?前辈你看重的东西,哪会仅仅是雕工精细这么简单,依我看那——咦?……苏姐姐你头上的簪子怎么……?” 苏琬珺方走进来,闻言不禁愕然道:“簪子怎么了吗?”说着下意识的摸向头上,紧接着便听孙楚楚疑惑的道:“无瑕玉簪不是绿色的么,什么时候又变作白色了呢?” 苏琬珺吃了一惊,便一手挽着秀发,一手将玉簪取了下来——果然正如孙楚楚所说,原本碧绿色的玉簪竟变作了与那玉杯一般无二的乳白色,此外光泽也似乎柔润了些,但形制却分明与先前一模一样。 苏琬珺仔细看过,低头沉吟着道:“这是我的玉簪没错,可这颜色确实……怎会如此呢?”药侠略一踟蹰,缓缓点头道:“其实老夫的玉杯本来也是碧绿色,只不过今日才换了颜色而已。” 孙楚楚灵机一动,眨眨眼道:“前辈呀,莫非这两件东西之间有什么联系?”药侠轻咳一声道:“这个嘛……其实老夫早已发现了这一异象,苏丫头你是否记得,老夫曾经问过你这玉簪的来历?” 苏琬珺恍然道:“原来前辈当时是意有所指,可正如晚辈对前辈所说,这簪子乃是晚辈恩师赐予,不过恩师的出身来历还请恕晚辈不能告知。” 药侠了然的道:“无妨,老夫也只是好奇罢了,这无邪玉杯与你的无瑕玉簪同样,皆有避毒疗毒之效,而且无论质地、纹理、颜色、光泽都一般无二,甚至取名都极为相似。” 苏琬珺嗯声道:“无瑕……无邪,果然好似有所牵连,那前辈后来可曾又有什么发现么?”药侠叹口气道:“老夫虽然有所留意,可惜还是毫无头绪。” “不过据老夫推断,无瑕与无邪本身该是采自同一块灵玉,所以制成的玉器之间便也有所感应。”苏琬珺一边将玉簪簪好,一边嫣然一笑道:“前辈言之有理,看来晚辈与您还真是颇有缘分呢。” 此时却见孙楚楚小嘴一撇,分明不忿的道:“原来是这样,哼……气死我了!”药侠和苏琬珺同时一怔,接着只听苏琬珺讷讷的道:“楚楚妹妹,什么事又气到你了?”孙楚楚娇哼一声道: “你们这些人简直坏透了,身上带着避毒玉器,就能让人家十几年苦练的本事全没用处。这还只是两件而已,万一那块灵玉大如水牛,做出百十来件这样的避毒玉器,那人家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不行!——人家以后一定要加心在意,这种东西见一件就砸一件,哼……就从这杯子开始好了。”她说罢果然作势便要将那玉杯丢向地上,药侠见状大为着慌,脱口疾喝道: “且慢!——小丫头万万使不得,你……赶紧给我拿来!”说着竟自躬身前倾,颇有下一刻便要五体投地之概。 孙楚楚见状扑哧一笑,怡然自得的道:“前辈呀~你医术超群,连人家的三化奇毒都能不动声色的轻易解去,可见这玉杯对你而言也没什么用处嘛,那干嘛还要这么宝贝呢?” 药侠苦笑着道:“这玉杯于老夫虽然用处不大,但意义却是不小,算老夫求你,可千万不能砸呀。”孙楚楚眼珠一转,坏笑着道:“嗯~听起来这玉杯后面似乎还藏着一段故事呢,前辈你就说说嘛~” 药侠微微一怔,连忙摇头道:“万万不可,你这小丫头忒也过分——岳啸川,你作兄长的还不快些来管管她!”岳啸川一直作壁上观,闻言一皱眉道:“楚楚,赶快还给药侠。” 孙楚楚却扮个鬼脸,娇哼着道:“前辈你太卑鄙了,居然拿啸哥哥来压人家,人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哦。” 药侠看她又有摔杯之意,慌忙正声道:“慢着!唉……罢了罢了,老夫明日便带你去丹室,这样好不好?”孙楚楚得意一笑道:“这可是前辈你当着啸哥哥和苏姐姐的面亲口说的,不能再耍赖了哟。” 药侠连连苦笑道:“好好好,快把杯子还给老夫吧。”孙楚楚笑眯眯的将玉杯交还给他,药侠这才如释重负,随即却叹口气道:“唉……老夫一时失察,竟把你这孙猴儿招进门来,真是自作自受啊。” 孙楚楚亲昵的挽着他道:“别这样嘛前辈,人家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啦,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人家,这玉杯为什么会叫做无邪呢?这上面虽然刻了许多小字,但人家也没找到‘无邪’这两个字呀。” 药侠没好气的道:“送这玉杯之人告知老夫的便是无邪二字,老夫又怎知她为何要取这名字?”孙楚楚哧的一笑道:“这样啊~那人家也不藏私,就把这原因告诉前辈好了。” 药侠登时错愕,难以置信的道:“小丫头……老夫得这玉杯之时,你爹娘恐怕都没成亲哩,你又是从何得知?”孙楚楚眨眨眼道:“前辈你虽然说这玉杯对你意义非凡,但上面的字你都仔细看过吗?” 药侠微颔首道:“老夫自然看过,可那上面不过是诗经中的几首名篇罢了。”孙楚楚嘻嘻一笑,一面指点一面摇头晃脑的道: “没错~这句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药侠看她只是念个不住,忍不住催促道:“喂,小丫头你倒说说,这玉杯为什么会命名为无邪?”孙楚楚叹笑道:“前辈你怎么还没反应过来,难道真没听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吗?” 药侠登时僵住,片刻方讷讷的道:“这个……这个嘛,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孙楚楚凉凉的道:“前辈你可真是太丢脸了,人家一个苗疆女子都能解得出来,你拿了这玉杯好久竟然全没理会,唉~” 药侠难掩尴尬的道:“无邪便是无邪,老夫又不似你这般喜好胡思乱想,哪里能管得了那许多。”孙楚楚撇撇嘴道:“什么胡思乱想,医者理应多多思考,谋求另辟蹊径才是。” “前辈你要总是这么墨守成规,那读再多的医书也只是个书袋罢了,最后多半只能误人子弟。”药侠不由苦笑道:“你这小丫头浑身是嘴,老夫总归说不过你。” 孙楚楚打蛇随棍上,俨然老气横秋的道:“嗯~态度不错,没有犟嘴,孺子可教也。”药侠闻言瞠目结舌,终是哀叹道:“罢了罢了,老夫偌大年岁倒做了孺子,真是岂有此理啊。” 孙楚楚登时笑得前仰后合,苏琬珺也不由得抿嘴轻笑,唯独岳啸川目视窗外,但也只是在强忍笑意而已。此时却听孙楚楚轻啊一声,满脸欣喜的道:“我想到了!哈……一定是这样!” 药侠等三人皆是不明所以,还是苏琬珺柔声探问道:“楚楚妹妹又想通了什么关窍,能否跟我们分说一番?” 孙楚楚嘻嘻一笑道:“是这样啦,人家忽然间福至心灵,又想通了一件大事,那便是~这无瑕玉簪和无邪玉杯的真正来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6章 唐门孤女 孙楚楚一语方出,苏琬珺也不禁心中一动,便试探着道:“此话当真?不知楚楚妹妹有何高见?”孙楚楚笑眯眯的道:“苏姐姐你向来博闻强识,可还记得武林中有哪位高人名字里是带‘玉’字的?” 苏琬珺微一沉吟,摇头苦笑道:“这问题可有些太难回答了,毕竟古往今来名字里带‘玉’字的高人数不胜数……但如果非要在里面选出成就最为震古烁今的一位,那便该当是昆仑派的九玉真人了。” 孙楚楚拊掌笑道:“然也~这才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呢,虽然人家对‘浑愣派’那伙儿假道士是没什么好感啦,不过他们那位先辈九玉真人倒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苏琬珺莞尔道:“所以楚楚妹妹你是想说,这无邪玉杯和无瑕玉簪,都是九玉真人的手笔么?”孙楚楚嗯声道:“没错,苏姐姐你也该知道,九玉真人不仅英雄绝代,同时还是位能工巧匠。” “据说他曾经把业火红城的圣物祝融炎魄打造成了一口神器,然后又把这口神器交还给了当时的烈阳真宗,接着两人一对一决战了一天一夜,终于使得烈阳真宗输得心服口服,自愿退出了中土武林。” 苏琬珺微颔首道:“这段掌故我也听家师提起过,此外九玉真人还为当时的万应心教教皇凤君卿打造了一口神器,用以交换她的贴身佩剑,而这次交换也确立了中原正道与万应心教的盟约。” 孙楚楚娇笑着道:“这就是了,九玉真人既然是一位能工巧匠,这无邪玉杯和无瑕玉簪自然有可能是他打造的,而且本姑娘大胆猜测,依九玉真人的道号而论,他一定是打造了一套九件这样的玉器。” 药侠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闻言忍不住呵呵笑道:“还好还好,只有九件而已,没有那百十来件,否则小丫头可真要忙活一阵了。” 孙楚楚小小的白了他一眼,娇嗔着道:“前辈你还别不信,人家就跟你打个赌,若是将来找齐了这九件玉器,你就……”她这厢俨然自信满满,倒先对赌注患得患失起来。 药侠看得越发好笑,索性大方的道:“若是真给你说中了,老夫便舍弃老脸不要,反过来拜你为师吧。”孙楚楚哧的一笑,眉飞色舞的道:“一言为定~我说前辈呀,你就等着将来好看吧~” 苏琬珺看这一老一少没大没小的逗趣,一时也只觉啼笑皆非,顿了顿方敛衽为礼道:“如此岳兄和楚楚妹妹便请前辈多加照料,晚辈还有些紧急事情待办,这便告辞了。” 药侠微颔首道:“不必悬心,包在老夫身上。”苏琬珺嫣然一笑,又转向岳啸川道:“还有岳兄你,切记一切听从前辈的吩咐,万万不可再意气用事。”岳啸川心下暗叹,只能低沉的道: “我自有分寸,樊飞之事你多留心。”苏琬珺道了声好,想了想又向孙楚楚道:“至于楚楚妹妹,平日里也别只想着玩闹,还是该多听前辈的教诲,利用这段时间着力精进,未来才能有更大的成就。” 孙楚楚以手扶额,唉声叹气的道:“好啦好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这还要苏姐姐你来吩咐么?过去老听说嫁了人的女儿家爱絮叨,原来这许了人的也一样不遑多让呀。” 苏琬珺闻言直是气笑不得,药侠则径自来至墙角边,自一只瓦罐里向无邪玉杯中倾出小半杯琼浆,回来递给苏琬珺道:“苏丫头你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真气消耗太过,饮过这杯银果仙露再走不迟。” 苏琬珺连忙道谢,接过玉杯凝目观去,只见杯中琼浆色作莹白,内里还隐隐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倒像极了少女含羞的面庞,闻在鼻中更加香气馥郁,令人顿感神清气爽。 孙楚楚不禁有些艳羡,下意识的咂咂嘴道:“前辈你这银果仙露又是什么名堂,人家以前也酿过不少药酒,可从来没听过这名目。” 药侠睨了她一眼,悠悠的道:“小丫头见识浅薄,没听过也不稀奇,不过这银果仙露正是由东海六神银花与川边龙涎红果为主酿制,你先前不是还自称用过这两味药材,那现在怎么又辨不出来了呢?” 孙楚楚登时噎住,红着脸嘟起了小嘴,苏琬珺暗自失笑,当下便捧起玉杯一饮而尽。这银果仙露果然并非凡品,不仅味道香醇浓郁,入腹之后更加立刻便令人经络通畅,内息流转间也平添了几分活力。 苏琬珺将玉杯归还药侠,互道珍重之后便翩然而去。药侠略一沉吟,径向岳啸川道:“岳啸川,老夫先往丹室为你搜寻对证药物,你暂且在此安坐,切记不可妄动真气。” 岳啸川自然点头应是,孙楚楚却眼珠一转,撒着娇道:“前辈~你也带我去吧,说话可得算话哟~”药侠不由苦笑道:“小丫头贼心不死,老夫要防你怕也是力不从心,罢了……便随老夫一起来吧。” 孙楚楚一声欢呼,迫不及待的傍着药侠急急而去,岳啸川眼看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倒将原本的满心担忧冲淡了不少。 苏琬珺心系樊飞之事,离开药居之后便运起全力发足疾奔,来时三个时辰的路程,她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方走上返回三叶集的官道,打眼却见道旁赫然倒卧着一条人影,苏琬珺心下生疑,暗自戒备间上前查看,敢情这倒卧之人竟还是一位女子。 这女子看来不过二九年华,生得一张白皙俏面,虽然称不上容颜绝美,却也颇有几分动人姿色。只是她此刻脸色苍白、毫无光彩,青丝缭乱、衣衫不整,观之不仅十分狼狈,而且还似是刚刚遭人凌辱。 苏琬珺秀眉紧蹙,心道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发生这等恶事,再看那女子身上似乎也并无什么伤痕,同时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昏迷不醒倒像是疲累或惊吓所致了。 苏琬珺当机立断,便将那女子半身撑起,自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她口中。接着又出掌抵在她背心,缓缓渡入真气,以推动她气血运行。如此不过盏茶工夫,那女子终于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她眼睛虽未睁开,却已经觉察到自己正靠在别人身上,本来便十分苍白的脸色倏地又白了几分,美目中也禁不住落下泪来,兀自哑声呻吟着道:“……你杀了我吧,我不要活了……” 苏琬珺心生怜意,当下和声道:“这位姑娘莫怕,我不是害你的人,不信你自己看。”那女子登时一愕,略显慌乱的睁开了眼睛,苏琬珺则又温然道:“姑娘怎会倒在这里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女子呆了半晌,忽然间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的道:“呜……我逃出来了……真的逃出来了,这位……姐姐,能不能劳烦你带我离开这儿,我害怕……” 苏琬珺见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便微笑着道:“好吧,我看姑娘应该也学过武功,那眼下还走得动吗?” 那女子泪光盈盈,垂首嘤声道:“多谢……姐姐关怀,我现在……的确浑身乏力,好似……根本迈不动步子,所以……所以想求姐姐……” 她说话间红晕染腮,看来愈见羞怯可怜,苏琬珺心下一软,只得点头道:“明白了,那我抱你走可好?”那女子大为感激,声音颤颤的道:“那就……麻烦姐姐了,姐姐千万救我。” 苏琬珺道声无妨,便抱起她的身子径直往三叶集而去,所幸这女子身形娇小,身量也是出奇的轻飘,抱起来倒是毫不费力。 三叶集规模虽小,却也有客栈经营,名曰茅家老店。但若非靠了某路人的指点,苏琬珺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间不仅取名中性,连门面也更像一处香烛铺的小店,竟然会是一间客栈。 一番周折终于将那女子安置在客栈里仅有的四间客房之一,打眼却见她眉眼间忧色依旧,内中似乎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苏琬珺察颜观色,毕竟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关切的道:“姑娘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直言,凡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达成。” 那女子虽然精神不济,闻言却挣扎着要爬起来,一边还泪光濡濡的道:“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妹没齿不忘,来世必当结草衔环报答姐姐。” 苏琬珺轻轻的按住她,柔声劝慰道:“姑娘——不……妹妹你的身子虚弱得出奇,切莫再勉强行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都告诉姐姐便是。” 那女子哽咽着道:“那……那小妹便直说了,姐姐……能不能带我……再离开这里远一些,我担心这里……还是不够安全……” 苏琬珺了然的道:“当然可以,妹妹家住何处,若是相距不远,姐姐便干脆送你回家可好?”那女子神情一黯,伤心的道:“我……我没有家了,家……早就给净宇教的恶贼毁了。” 苏琬珺大感歉然,连忙柔声道:“是姐姐冒失了,那不知妹妹想要往何处安身?”那女子默然片刻,这才幽幽的道:“反正离这里越远越好,姐姐你去哪里,便带我也去哪里好吗?” 苏琬珺心下疑惑,便眨眨眼道:“妹妹你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不幸,能否告诉姐姐知晓?”那女子脸上倏地罩上了一层惊恐之色,眼泪忍不住又是夺眶而出,低垂着螓首半晌不肯开口。 苏琬珺见状自然不好勉强,于是轻咳一声道:“妹妹不愿说便算了,但眼下你身子虚弱,不宜再受奔波之苦,所以不妨便在这里稍待一日,等明日你身子好些,姐姐再来带你远走高飞。” 那女子吃了一惊,抬头哀声道:“姐姐你……是有急事要办么?”苏琬珺温然道:“妹妹不必担心,姐姐保证明日一定回来。” 那女子神色一凄,低头嗫嚅着道:“唔……那姐姐你……尽管去办自己的事情,我……我不打紧……”说是不打紧,但她目光中的绝望却偏偏显露无遗,苏琬珺不禁大起怜意,微一沉吟便正色道: “妹妹还请坚强些,若是当真有人欺侮了你,你尽可大胆的说出来。姐姐自信还有几分本领,寻常江湖歹徒谅他也奈何我不得,待姐姐铲除了恶人,你固然可以高枕无忧,我也才能真正安心呀。” 那女子听得精神一振,但瞬间又化作深深的担忧,终于只是呜咽着道:“姐姐……不必担心,我真的没事,你……你尽管……” 苏琬珺轻叹一声,仍是耐心的道:“妹妹与我都是女儿身,你的苦楚姐姐十分明白,所以大可不必这般害羞隐忍。还是说你在怀疑姐姐,害怕我会看不起你,或是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 那女子忍不住悲泣道:“姐姐你误会了,我……呜……我知道瞒不过姐姐,但……但那恶人实在太过厉害,我担心……姐姐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姐姐你肯这样帮我,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了。要是……要是你因为我的事情,也被那恶人所害,那我……那我不是更加百死莫赎了么?” 苏琬珺听她终于松口,痛惜之余又趁热打铁的道:“妹妹千万莫怕,只要你如实道出魔头的来历,姐姐保证一定替你做主。” 那女子神色凄然,半晌方哀叹道:“多谢姐姐,可那恶人……他不仅不是什么魔头,反而还是……还是个大大有名的侠客……” 苏琬珺心下一惊,面现凝重的道:“妹妹你是说……害你的人是一位知名侠客?!”那女子点点头道:“不错……这恶人名为大侠,实际上却是阴暗无耻之徒……根本就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苏琬珺也不由得义愤填膺,当下冷哼一声道:“沽名钓誉,人面兽心,这等败类比之魔头更加可恶,妹妹你且说此人到底是谁?”那女子微一迟疑,终是讷讷的道:“他便是……便是那名……药侠。” 深山中的药居今日注定难以平静,此刻正是午末时分,却见两位玄门修者又相偕而来。柴扉紧锁,寂无人声,唯有阵阵药香扑鼻。玄阳子不由得剑眉微轩,径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这封书信说来极短,上面只写着一句话道:“玄阳小道,本月初十老夫于古峰山药居相待,逾时不候——药侠字。”靖阳子也凑头过来跟着看到底,随即比划着道: “时间地点都没错,大师兄我们进去吧。”他说罢便欲推开柴扉,孰料玄阳子却一挥手拦下,同时皱眉沉声道:“门户既锁,代表主人不在,咱们不可贸然进入。” 靖阳子为之一愕,想了想方又道:“药侠虽然不在,但咱们既然都约好了,那不如还是进去等吧。”玄阳子缓缓摇头道:“不可,这次是我登门求医,咱们不能失了礼数。” 靖阳子看看无法,只好陪着他站在门口等候,百无聊赖的待了约摸顿饭工夫,他终于还是不耐的道:“大师兄,天气炎热,咱们进屋去等吧。” 玄阳子双目微阖,不动声色的道:“我已说过,不能失了礼数。”靖阳子大为气闷,转念间嘿的一声,重重一拳便砸在那柴扉之上。 柴扉虽说是落了锁,但那锁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根枯枝罢了,哪里禁得住他堂堂昆仑派高足这凝力一击,瞬间便咔嚓一声断作了两截。 玄阳子阻之不及,当下便脸色一沉,靖阳子却不以为意,反而干咳一声道:“大师兄,现在门已经开了,咱们进去吧。”玄阳子瞪了他一眼,分明不悦的道:“你想进便进,我依旧在此等候。” 靖阳子略一踟蹰,无奈苦笑着道:“大师兄,反正门也已经开了,到时候我就告诉药侠是我打开的,他肯定不会怪到大师兄头上。” 玄阳子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他,靖阳子这下连话都没得“说”了,就此呆呆的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径自走近了药居之中。 玄阳子听得分明,睁眼之际不禁暗暗皱眉,孰料须臾却见靖阳子疾步走出,手中捏着一封书信,满脸得意的比划道:“大师兄你看,这是药侠留下的书信,还是得进去才能找到吧?” 玄阳子微微一怔,接过那封书信来看,只见上面赫然又是药侠的笔迹道:“玄阳小道,方正虽无错,迂腐却可恨,若汝接信尚未过申时,可照图寻老夫踪迹,逾时不候——药侠字。” 书信下方模模糊糊绘了一张草图,看那目的地离这药居倒还真有些距离,玄阳子沉默片刻,终是干咳一声道:“屋内空无一人么?” 靖阳子点点头道:“是,只有桌上放了这封信。”玄阳子将书信收入怀中,径自当先行去,靖阳子看得暗自好笑,随后亦紧紧跟上。 那女子一声“药侠”出口,苏琬珺神色立变,当下脱口惊斥道:“一派胡言!——你……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药侠他怎会无端欺你?” 那女子登时泪如雨下,神情哀惧的道:“我早想到姐姐也不会相信我……呜……是我错了,不该乱说……姐姐我求你,千万别把我抓回去,我……我宁死也不要再见那人……” 苏琬珺勉强镇定心神,和缓了语气道:“妹妹请见谅,不是姐姐不愿意相信你,只是药侠前辈在武林中威望极盛,连姐姐本人也与他交情匪浅,所以一时之间的确难以接受。” 那女子闻言更加惶恐,缩着身子低泣道:“是我错了,不该……不该说药侠的坏话,姐姐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我求你……呜……” 苏琬珺暗暗颦眉,耐心解释道:“妹妹莫要如此,姐姐没有丝毫怪罪你的意思,若是药侠当真如你所说……做过什么不堪之事,姐姐也一定不会私心庇护于他。” “不过以姐姐看来,妹妹你多半是生了什么误会,不如你原原本本把事情讲清楚,姐姐也可以从中判断是非曲折。若是误会自然最好,但若真是药侠为恶,姐姐便当天立誓,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那女子听她说得郑重其事,脸上的表情也万分诚恳,终于勉强止住了悲声,垂首嗫嚅着道:“那……那姐姐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你是……到底该怎么称呼姐姐?” 苏琬珺微颔首道:“当然可以,姐姐姓苏,小字琬珺。”那女子沉吟着道:“苏琬珺……呀!你是……你是九灵仙凤苏姑娘!岳啸川岳大侠最好的朋友,非凡神龙樊飞少侠的未婚妻子……是么?” 她苍白的脸颊瞬间便染上了一层难以遏制的兴奋与崇拜之色,但连着几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却似乎又有些怀疑,所以才加上了一句“是么”。苏琬珺浅浅一笑道:“不错,便是我了。” 那女子如释重负,泪眼盈盈的道:“真的是苏姐姐,那……那我就放心多了,呜……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苏琬珺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劝慰道:“姐姐自然会为你做主,只是不知妹妹又该如何称呼?”那女子晕红了脸颊,低眉细声道:“我……我叫唐素素,是故唐门的后人,先父名讳上世下昭。” 苏琬珺沉吟着道:“哦……七年前叶行歌伙同‘魂殇’百里独孤、‘绝灭’断九州及‘碧落黄泉’等三大魔王亲伐蜀中,听闻唐门连门主远山公在内已全数遭到不幸,那妹妹你又是如何逃过此劫呢?” 唐素素面现悲愤之色,无限凄楚的道:“当时小妹虽然年龄尚幼,但眼见叔伯兄姐纷纷捐躯,自己其实也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只可恨……群魔中有一名极恶之徒,叫做……叫做欢喜法王续纵焘的……” 她刚说到这里,脸上已露出一抹羞愤屈辱之色,苏琬珺心下雪亮,于是轻咳一声道:“此獠之恶习姐姐也略有耳闻,妹妹你莫非是被他……” 唐素素慌忙摇了摇头,通红着脸道:“不……不是的,差幸这恶贼当时也遭到我唐门先烈重创,一时之间行动不便,所以只是对小妹百般折辱,倒没有……没有……” 苏琬珺看着她羞赧的模样,自己倒也生出几分局促,转念间嗯声道:“姐姐明白了,那之后又发生何事?” 唐素素定了定神,垂首嘤声道:“小妹那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都是提心吊胆、夜不敢寐。这样苦苦捱了有五天时光,同来的群魔大半已经离去,只剩下续纵焘这魔头依旧盘踞不走。” “小妹虽然隐约知道他所想为何,但这魔头整日不放小妹离身,尤其……尤其到了晚间,他更加丧尽天良,不仅点上小妹的穴道,还……还将小妹全身衣衫除去,令小妹根本毫无脱身之机。” 苏琬珺听得大生同情,握住她一双柔荑道:“妹妹虽然受此苦楚,但那续纵焘两年之前已被岳兄亲手斩杀,也算为妹妹报此大仇了。” 唐素素苦笑一声道:“两年前师父告知小妹这一消息的时候,小妹着实也是欣喜若狂,唯一遗憾的是未能亲手将这恶贼杀死,唉……”苏琬珺一怔道:“哦……尊师不知是哪位高人?” 唐素素脸色一黯,半晌方涩声道:“姐姐想必猜不出来,我师父……便是药侠……”苏琬珺又是一怔,颦眉讷讷的道:“药侠竟然收有徒弟,姐姐实在一无所知,这……” 唐素素低沉的道:“那人一向喜欢故作神秘,姐姐虽说与他‘交情匪浅’,却可曾见过他的真实容貌?” 苏琬珺为之默然,只听唐素素轻叹道:“姐姐恐怕在疑惑我是如何拜那人为师的吧?……说起来七年前正是那人由续纵焘手中救出小妹,而小妹亦视他为再生父母,所以才甘心为奴为婢、报答于他。” “可他却说小妹不仅出身名门,资质也是万中选一,因此有意要收小妹为徒,小妹自然不敢……也无意推却,于是便拜他做了师父。” 苏琬珺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道:“七年前江湖上还没有药侠这个名号,不知妹妹当时所见的药侠又是怎样装束,或者可否将当时的情形大略述说一番?” 唐素素蹙眉回忆着道:“那人当时的装束与寻常人无异,看来也不过四五十岁模样,因为只剩下续纵焘一名魔头,他索性便大摇大摆的自大门走进来,声称要替天行道、杀死续纵焘并把我救走。” “续纵焘问他名号,那人却说自己只是个孤魂野鬼,两人一言不合便斗在一处。续纵焘虽然行动不便,但那人的武功却似乎更差,不过眨眼间的工夫,续纵焘手里的金轮便嚓的一声斩掉了他的头颅。” 苏琬珺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道:“续纵焘虽然实力不俗,但药侠也非泛泛之辈,怎会瞬间落败还不算,居然又被斩下头颅,这……怎有可能?” 唐素素轻叹一声,幽幽的道:“小妹当时也吓得放声尖叫,但又想人家既然是为了救我才被杀死,那怎么能让人家就这么暴尸当场,于是便央求续纵焘将那人好生掩埋。” 苏琬珺虽然疑惑未解,却仍是赞许的道:“妹妹小小年纪便有此仁心,实在令姐姐由衷佩服。”唐素素樱唇轻抿,苦笑着道: “姐姐过奖了……可续纵焘那魔头无耻之尤,竟说要埋就让小妹自己去埋,然后随手一指便解开了小妹的穴道。无奈小妹那时还赤身裸体,在他面前几乎连动都不敢动,一时之间又是气恨又是犹豫。” “不料就在这个时侯,倒在地上的那人竟又站了起来,而且还满口戏谑的说道:‘孤魂野鬼原本居无定所,就不劳小丫头费心了。’说完便又一派倨傲的向续纵焘挑战。” 苏琬珺听得愈发惊奇,唐素素却似已沉浸在往事之中,接着喃喃的道:“当时小妹固然吓得魂不附体,可续纵焘也一样惊疑不定,咬了咬牙再次迎了上去,同样是转眼间便又把那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苏琬珺心下有谱,便微笑着道:“可即便如此,药侠仍是又长出一颗头来?”唐素素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点头道: “不仅又长出一颗头来,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妹的错觉,我当时只觉得他整个身子都若隐若现、似虚似实,连双脚都好似是悬空漂浮着一般。” “小妹心中真的以为是见了鬼魂,立时害怕得牙齿打战,可那人居然还笑了笑,又对我说道:‘小丫头不要害怕,我是好鬼不是恶鬼,只打恶人不打好人的。’” 苏琬珺察言观色,也不禁暗暗点头,唐素素却似醒起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瞬间隐没,低咳一声才接着道: “续纵焘这下更害怕了,怪叫着扑上去便又是一轮斩下,这回那人连整个身子都被斩作了两截,可续纵焘自己也心智大乱,似乎是一不留神被那人打中了一招。” “小妹只听到续纵焘惨叫一声,然后急忙仰身退了开去,那人却又嘿嘿一笑道:‘续纵焘,被鬼摸一把,全身凉半年,你现在身上凉不凉啊?’” “续纵焘好像真的如他所说,整张脸都抽搐个不住,当时再也不敢多留片刻,竟然就那么蹦跳着落荒而逃。那人打跑了续纵焘,又拿了衣裳给小妹,带小妹离开了唐门,不久之后小妹便拜他为师了。” 苏琬珺听她说罢原委,却仍是疑惑的道:“那妹妹你后来是否知道,药侠为何杀之不死呢?”唐素素摇摇头道:“小妹也问过那人,可他就开玩笑说他是鬼,当然杀不死,所以后来我便也不再问了。” 苏琬珺思忖片刻,却是毫无头绪,只能苦笑着道:“罢了……总之妹妹你与药侠前辈既然作了师徒,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素素神情一黯,语带哽咽的道:“其实开始的时候,那人对小妹的确关怀备至,小妹本身于药理也算粗通,在那人调教之下很快便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我们两人一直也算相处融洽。” “小妹名义上唤那人师父,实际却早已把他当作父亲来侍奉,而他对小妹也照顾得好似亲生女儿一般,直到……直到那日……” 她说话间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又顺腮流下,显然是想到了极为伤心之事。苏琬珺心中一动,缓缓点头道:“莫非是两年之前……” 唐素素神色凄迷的道:“是……当天那人告诉小妹续纵焘已经伏法,小妹虽然十分欢喜,却仍然撒娇问他,为何不当时就杀掉续纵焘。” “那人究竟磨不过小妹,这才告诉我说以他的武功根本杀不了续纵焘,说完之后他似乎也有些灰心丧气,又说是他自己无能,让我多悬了这几年的心。”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垂首低泣道:“小妹当然惶恐无地,急忙劝他不必如此,他这才慢慢恢复过来,还说要用他最得意的佳酿百灵玉露来庆祝……” 苏琬珺隐约已经猜到之后的变故,却并没有着急插言。唐素素又踟蹰片刻,终是幽幽的道:“那百灵玉露本来便有三分酒性,小妹当时又太过兴奋,不觉便多饮了一些,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是又回到了当日那令她刻骨羞辱的一刻,唐素素一颗螓首已不自禁的深深埋了下去,娇躯也轻轻的颤抖起来,苏琬珺只觉心乱如麻,颦眉讷讷的道:“妹妹你……受委屈了?” 唐素素微微回神,语声喑哑的道:“那晚小妹明白过来之时,当真称得上伤心欲绝,无奈……无奈那人紧紧搂住小妹的身子,不断的跟我说好话,还赌咒发誓说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我。” “小妹……小妹当时也不知怎的,最后便……呜……以后我们虽然依旧师徒相称,但……但那人似乎是尝到了甜头,仍然时时纠缠不放。” “小妹终究也是年少无知,虽然……虽然明知这事不仅羞人,而且大大的不对。但一者清白女儿身已经为他所占,二者也已经对他太过依赖,离开他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所以……所以最后……” “总之小妹便也不再反抗,只能一切由他所欲了。”她说着又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苏琬珺见状轻叹道:“如此孽缘……当真令人唏嘘,那之后妹妹又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唐素素脸上露出一抹隐隐的恨意,低眉涩声道:“本来这样虽然……不好,但日子一久,小妹实际也已经不再怪他。” “可大约就在半年之前,他……竟然将小妹骗到丹室,说要炼制一炉旷世奇药九阴无极逆天丹,需要小妹大力相助。” “他声称此丹一旦炼成,服食之后他即可脱胎换骨、返老还童,从此便能与小妹常相厮守,甚至光明正大结为夫妇。” “小妹虽然对他所说的相助之法十分恐惧,但终究还是没能抵住他挖空心思的花言巧语,一时糊涂便违心答应了他。”苏琬珺为之一凛道:“妹妹的身子虚弱异常,莫非便是……” 唐素素咬着牙道:“是……他不知是从哪里得来一块北极玄冰,之后便封上小妹的穴道,将小妹缚在上面,置于丹炉风眼之位。” “那冰销火烤的切身体会,小妹如今思来仍是不寒而栗……初时还只是每日受这折磨四个时辰,后来却又渐次增加,直至约摸一月之前,他竟然不再将小妹松解下来,小妹苦苦求他,他却置若罔闻!” 苏琬珺美目之中隐含怒意,不由得重重哼了一声,唐素素微微一顿,难掩悲愤的道:“也就是自那日开始,小妹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生气飞速流失,全被那丹炉吸纳而去。” “小妹深知如此必是难逃一死,便质问那人到底要做什么,那人初时还故作神秘,但不久看到小妹已经奄奄一息,他干脆便原形毕露,还无耻声称以小妹的性命换他的青春,是对武林的莫大贡献……” 苏琬珺终于怒上眉山,脱口冷斥道:“无耻之尤!有何面目再称为侠?!——枉我昔日还对他恁地尊敬,当真是……当真是瞎了我这双眼睛!” 唐素素幽幽的道:“那人一向道貌岸然,惯会邀买人心,姐姐你被他骗了也不奇怪,唉……”苏琬珺勉强压下心头怒火,转念间又问道:“对了,既然那人如此歹毒,妹妹你今日又是怎样逃出来的?” 唐素素脸上露出屈辱之色,低头苦涩的道:“近几日小妹自觉生气已被吸纳殆尽,但……但那人竟然丧心病狂,又对小妹大肆侮辱,强行迫出小妹体内仅存的一丝丝生气。” “今日小妹正遭他侮辱之际,他不知为何竟然面色陡变,急慌慌的便自丹室中冲了出去。可他也许是太过心急,又加武功并不出色,封闭小妹穴道之时便欠了几分力道。” “小妹求生之念一时之间炽烈如火,便运起全身薄力冲开穴道,仓惶逃了出来。无奈终究还是气力不济,方才逃到山脚下便再也支持不住的晕了过去,若非姐姐你仗义相救,小妹恐怕已经……唉……” 苏琬珺娇躯微颤,霍地站起身来,怒眉沉哼道:“妹妹在此稍待,姐姐这便去找那人算账,若是他不肯承认恶行,姐姐便抓他来此与你对质!” 唐素素神情激动,又哽咽着道:“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妹必定终身铭记……不过那人一身邪术的确诡异非常,姐姐你千万要小心啊。” 苏琬珺冷笑着道:“区区邪术姐姐还不放在心上,妹妹你也莫再胡思乱想,静等姐姐回来便是。”眼见她疾步出门而去,唐素素脸上又露出痛苦之色,娇躯也不由得一阵瑟缩,看来真是越发惹人怜惜。 听罢唐素素一番述说,苏琬珺非但义愤填膺,心中更多了一份担忧。倘若药侠真是人面兽心之辈,那么一旦他发现唐素素失踪,自然便会联想到刚刚下山的自己,如此一来…… 思忖间径自离了客栈,正欲直奔古峰山而去,此时却忽听身后一个清朗声音传来道:“无上天尊,前面可是苏姑娘?” 苏琬珺闻言一怔,本能的回眸看去,但见眼前正立着两位玄门修者,当先一位负剑执拂、面貌清秀,后面一位则负弓执剑、面相粗犷。 两名修者皆风尘仆仆,脸上也颇有倦色,但一身上乘修为仍然显而易见,正是昆仑派的两名掌门弟子——端阳子与瑞阳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7章 人面兽心 虽然悬心找药侠对质之事,但别人既已出声招呼,苏琬珺也只得敛衽为礼道:“原来是端阳道兄和瑞阳道兄,昆仑一别两位安好?” 端阳子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的道:“我等并无不妥,苏姑娘别来无恙?”苏琬珺浅浅一笑道:“托福尚好,敢问两位道兄有事么?” 端阳子察言观色,难掩局促的道:“啊……贫道并无要事,苏姑娘你莫非有事待办?”苏琬珺嗯声道:“的确如此,不然等小女子把事情办完,再来寻两位道兄叙旧如何?” 端阳子听她说得干脆,怔了怔方诚恳的道:“那我等便不多叨扰了,苏姑娘若有任何需要,我等必定义不容辞。” 苏琬珺和声道:“多谢道兄仗义,不过此事牵涉隐私,还是小女子一人去办更为合适——总之咱们就此别过,两位道兄后会有期。” 她说罢便转身欲去,端阳子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叫住她道:“苏姑娘请留步,贫道还有一事相告。”苏琬珺闻言一怔,停步回身道:“道兄请说,小女子洗耳恭听。” 端阳子面现踟蹰,颇有些碍口的道:“是这样……此事说来于苏姑娘你颇为重要,还请你心中先有所准备,不过实际上贫道也只是道听途说,未必百分之百可信,这个……总之苏姑娘你姑妄听之……” 苏琬珺只觉眉心抽痛,忍不住打断道:“无论是真是假,道兄尽可先说来听听,小女子感激不尽。”端阳子也醒得是自己太过啰嗦,不禁脸上发热的道:“唔……此事说来话长,苏姑娘还请耐心……” 苏琬珺轻嗯一声,迅快的道:“小女子确实有要事待办,既然此事说来话长,那不如稍后再向道兄当面请教,两位道兄还请恕小女子失礼,眼下必须告辞了。” 她这次真是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只留下端阳子满面错愕,半晌方苦笑着道:“真是巧了……为何每次见到苏姑娘,她都是如此行色匆匆。”瑞阳子一直冷眼旁观,闻言干咳一声道: “好啦道德经,秀色可餐但毕竟不管饱,我可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端阳子为之一滞,没好气的道:“师弟莫要乱说……前面正好有个小食摊,咱们随便对付一餐好了。” 瑞阳子嘿嘿一笑,两人便来至小食摊前,大概因为还不是饭点,店小二正斜跨在一张条凳上面打着瞌睡。瑞阳子倒不在意,一面大剌剌的落座,一面扬声喝道:“小二,点菜!” 店小二猛一激灵,睡眼惺忪中粗粗一瞄,随即脱口便道:“唷——两位道爷又回来啦,正好您早上点的素面还没吃着,小的这就……” 话说到这儿他才看清楚,敢情这二位道爷并不是那二位,于是连忙改口道:“那个……小的该死,小的认错人了,您二位道爷还是……嘿嘿……” 端阳子与瑞阳子相视一笑,瑞阳子点点头道:“看来大师兄和老四果真先到一步,应该是误不了药侠的约会。”端阳子也欣然道:“如此甚好,只要大师兄尽复旧观,咱们必定无往而不利。” 瑞阳子眼珠一转,干咳一声道:“我说道德经,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咱们总该庆祝一下,就别再‘两碗素面,不加油腥葱蒜’了吧?” 端阳子微微一笑,径向店小二道:“小二哥,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方才说的那两位道爷是贫道的师兄弟,所以这素面便无须再付钱了吧?” 店小二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实际也已经心知肚明,于是拍拍胸脯豪爽的道:“那是那是,小的自然相信道爷们,两碗素面马上就好,道爷您还要点别的吗?” 瑞阳子方要开口,端阳子已咳声道:“不必了,多谢小二哥,切记不加油腥葱蒜。”店小二答应一声径往后厨招呼,瑞阳子却忍不住抱怨道:“好你道德经,吃素面上瘾了吗,就算加个菜又能怎地?” 端阳子一正色道:“师弟休要心生怨怼,岂不闻教祖有言道:‘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之耳聋,五味使人之口爽,弛骋畋猎使人心发狂’——所以素面才是真正的修行圣品啊。” 瑞阳子不以为然的道:“果然又把教祖他老人家搬出来了,不过‘五色使人目盲’这句倒是不错,好像刚才你道德经见了苏美女,眼睛里就没其他的了,这可不就是‘目盲’吗?” 端阳子大为尴尬,脸上发热之际连连摇头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师弟你为何总是曲解经典、诋毁圣人……” 瑞阳子翻翻白眼,一本正经的道:“非也非也,我这才叫活学活用,时刻不忘圣人的教诲,却哪里有什么‘曲解’还是‘诋毁’了?” 他二位这厢正自磨牙,店小二已经手脚麻利的将两碗素面端了上来,瑞阳子虽然对这“修行圣品”并不感冒,但肚腹饥饿却是真的,眼见端阳子取出银针小心验过无毒,便即埋头风卷残云的开动起来。 端阳子看得暗暗皱眉,忍不住低声劝道:“师弟,斯文、斯文一些。”瑞阳子又咽下一大口面条,这才擦擦嘴角含混的道:“乡野小镇,犯得着恁地斯文?又不是要做给师父看。” 端阳子耐心的道:“修道者理当端正道风、肃穆道仪,尤其是饮食起居这类日常事务,更须时刻严格约束自身……” 瑞阳子为之一哂,摆摆手打断道:“好了好了,这次咱们出来帮大师兄访医擒魔,我看你道德经简直愈发‘道貌岸然’了,活脱脱一个未来的擎天宫首座啊。” 端阳子闻言大惊,脱口急斥道:“无上天尊——师弟你还不闭嘴!这等玩笑也是能乱开的?”瑞阳子却嘿嘿一笑道:“知道是玩笑还那么紧张,这疾言厉色的做给谁看?——端正道风,肃穆道仪那~” 端阳子哭笑不得,只好低头默默吃面,看那姿态果真是斯文之至。只不过这斯文委实太慢了些,直到瑞阳子扫荡完毕,他碗中却还有一多半未动。 就在端阳子细嚼“修行圣品”之际,却见一名孩童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奶声奶气的道:“道士叔叔,你们是不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呀?” 这孩童生得虎头虎脑,看来甚是欢实可爱,瑞阳子正觉百无聊赖,闻言凑过去亲切的道:“是呀,小娃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孩童回头望了一眼,接着又道:“刚才有一位伯伯让我来问你们,说你们要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就把这张纸交给你们。” 他说罢便张开手掌,手心里果然托着一个纸团,瑞阳子微微一愕,正要将纸团接过,对面的端阳子却疾声道:“师弟且慢——提防有诈!” 瑞阳子睨了他一眼,却是摇摇头道:“不过一个纸团而已,人家小娃儿都没事,咱们又怕个什么?”说罢已径自接过纸团,随手展开来看。 那孩童见任务完成,又蹦蹦跳跳的跑了开去,瑞阳子微觉尴尬,便轻咳一声道:“上面写了什么,能不能看出是谁在幕后指使?” 瑞阳子挠挠头道:“这字写得忒也潦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草书?咳……还有这后面的落款——药侠?这……这是药侠的字条!” 苏琬珺循着原路急急返回药居,药居之中却已是人去楼空,她心中担忧一时更甚,又蹙眉审视了片刻,终于感觉到些许异样——药居中的陈设与先前大致相同,唯独那只无邪玉杯已经不见踪影。 苏琬珺抬手摘下无瑕玉簪,只见玉簪果然色作碧绿,暗暗咬牙间自言自语的道:“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也只好试上一试了。” 事实正如她所料想的一般,当她一路来至先前那条小溪附近之时,手中的无瑕玉簪已然化作了莹白之色。苏琬珺心下有谱,于是重新辨明方向,沿着溪流继续往山间深处行去。 虽然林间已经布下了奇门阵势,但她一路行来却也并未遇到太大阻碍,就在无瑕玉簪终于又呈现乳白色之时,眼前也现出了一处幽深的洞口,而溪水正是自那洞口中潺潺流出。 苏琬珺略一沉吟,举步靠近洞口,此时洞中却忽然传来一个女声道:“来者请止步,此地已经布满剧毒,沾者立毙当场,万万不可靠近。” 这声音柔软恬淡之极,甚至根本听不出是一句警告,倒像是对坐闲聊一般。苏琬珺闻言正自一怔,便又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道:“彩儿不必担心,这丫头身上也有一件灵玉,同样可避百毒。” 这声音听来正是药侠,苏琬珺一时心绪波动,正待开口质问,药侠却已抢先道:“苏丫头,你今日去而复返,又擅自入侵老夫丹室,不知有何目的?” 苏琬珺轻哼一声,开门见山的道:“小女子此来只想请问前辈,你之前可曾收过徒弟?”药侠微微一顿,随即沉缓的道:“不曾,苏丫头你为何有此一问?” 苏琬珺不禁颦眉道:“那么前辈可曾听过唐素素这个名字?”药侠愈显不悦的道:“不曾听过,苏丫头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苏琬珺听他矢口否认,心中毕竟稍感安慰,但转念间又想到唐素素那般凄苦境况,终于还是讷讷的道: “前辈虽然没有听过这名字,但小女子今日却无意间遇上一位名唤唐素素的可怜女子,而且据她所说,前辈正是她的授业恩师,所以前辈不妨再仔细想想,你可曾收过这么一位徒弟?” 药侠终于怫然道:“苏丫头你今日是怎么了,老夫虽然老朽,却还并不糊涂,是否收过徒弟这等大事,老夫又怎可能会记错?” 苏琬珺隐约听出他已有几分色厉内荏,心惊之下秀眉紧蹙的道:“原来如此……但那位素素妹妹言之凿凿,着实令人不能不信,所以小女子斗胆请前辈前往辨别真伪,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药侠沉哼一声道:“这许是无聊之人的拙劣把戏,苏丫头你又何必如此认真?老夫眼下无暇他顾,你这便请回吧。”苏琬珺见他不仅当场拒绝,竟然还起了逐客之意,不由得也加重语气道: “前辈既然如此推托,小女子只好据实以告,这位素素妹妹声称前辈与她颇有旧怨,而且诸般恶行令人发指。所以小女子此次相请还望前辈答应为好,若前辈执意不肯答应,那小女子也只好强请了。” 药侠似是一滞,随即冷叱道:“苏丫头,老夫虽然与你投缘,可并不代表你就能在老夫跟前肆意妄为!区区一名宵小之辈血口喷人,便能让你失去理智,甚至跑上门来兴师问罪,你着实令老夫失望!” 苏琬珺虽也略觉方才有些言语过激,但既然话已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管是不是血口喷人,前辈总有义务解释清楚。如果证明是小女子误会了前辈,小女子之后必定诚心诚意向前辈致歉。” “但如果真如素素妹妹所言,前辈的罪行证据确凿,那小女子也只好替天行道了。”药侠显然也动了真怒,语声森冷的道: “苏丫头……看在以往的交情份上,老夫今日不与你计较,你给老夫速速离开此地,否则休怪老夫辣手无情!”苏琬珺微微一顿,愈显决绝的道:“前辈既然如此固执,那小女子只好得罪了。” 她说罢便欲进入洞中,药侠似乎颇觉意外,当即怒斥道:“苏琬珺!老夫的灵丹炼制正值紧要关头,必须守在此地以防意外,你难道真要苦苦相逼?” 苏琬珺脚步略缓,咬牙冷笑着道:“哦?……不知前辈目下所炼制的是怎样的旷世灵药?似乎并非之前所说的菩提续命丹吧?” 药侠登时一滞,此时却听先前那柔软女声温然道:“小胡,这位姑娘既然对你有些误会,你便随她走一遭吧,这里有我便可。” 药侠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九阴无极逆天丹炼法奇特,只有我才能操持,外面那丫头眼下猪油蒙了心,彩儿你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那柔软女声听罢却是轻嗔道:“你这……真是大言不惭,你的本事多半是从我这里学走的,哪有你会而我不会的道理?——外面这位姑娘可否稍待片刻,我们两人去去便回。” 苏琬珺听得“九阴无极逆天丹”之名,心中残存的一点希望顿时完全破灭——若说之前刻意相逼还并未能确定唐素素所言真假的话,那这副丹药的名称却是毫无疑问的铁证了。 当下她只能强抑心头怒火,扬声探问道:“这位前辈不知该如何称呼,与胡先生又是何关系?”那柔软女声轻笑道:“老身谭俪彩,来自苗疆,姑娘你应该便是中原有名的侠士,九灵仙凤苏琬珺吧?” 苏琬珺微颔首道:“正是小女子不错……前辈方才说到曾经教授过胡先生技艺,莫非前辈便是胡先生的授业恩师?” 谭俪彩似是一愕,接着略显局促的道:“苏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师徒,老身只不过教过小胡几手浅薄本领罢了。” 苏琬珺还待再问,药侠已冷冷接口道:“彩儿莫再说了——苏丫头,今日老夫本已约了彩儿相见,但为了你们之事却险些炼毁一炉灵丹不算,还差点错过故人之约。” “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老夫也无心与你计较,但你若再得寸进尺、苦苦相逼,那老夫可以毫不客气的告诉你,岳啸川的性命只在老夫一念之间!” 苏琬珺惊怒交集,咬牙沉哼道:“胡先生这是在威胁小女子么?”药侠冷笑一声道:“你非要这样理解也不算错,总之老夫劝你还是尽早知难而退,只要此事你不再过问,老夫保证岳啸川性命无碍。” 苏琬珺再也无法隐忍,当下怒上眉山的道:“胡先生!你知道素素的身子已经不堪其用,所以先前才着意诱拐楚楚,这都是为了你那丧尽天良的九阴无极逆天丹吧?” 药侠亦勃然大怒道:“老夫已经说过,从来不认得什么素素!苏丫头……你究竟要胡搅蛮缠到几时?”苏琬珺恨声道:“胡先生不承认也罢,但小女子现在想见楚楚妹妹,还请胡先生应允!” 药侠依旧愤愤的道:“楚楚正在看护丹炉,怎能出来见你?”苏琬珺当即断喝道:“一派胡言!楚楚妹妹恐怕早已被你绑缚在丹炉边上了吧?——她一派纯真未凿,你怎能忍心如此对她?!” 药侠气得呼呼直喘,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谭俪彩似乎也看出事情有异,只听她柔软的声音道:“小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药侠沉吟片刻,勉强和声道:“彩儿……你午后才赶到此地,还未及休息便被这疯丫头肆意打搅,我实在是愧疚得很……不如你先进去休息一下,这疯丫头交给我应付即可。” 谭俪彩声调微冷,意似淡漠的道:“是啊,二十年未见,难得你还记得当年的话,邀我来经验返老还童之福,但这二十年来你变了多少,我却着实看不透了。” 药侠不禁惶然道:“我哪里变了?!我对你从来都是百般真心,何况我也如你所愿……试问当今武林中谁人不知药侠的名号?” 谭俪彩沉默片刻,柔声劝慰道:“若你真的未变,便听从苏姑娘的话,把她那位楚楚妹妹唤来与她相见,如此我才能相信你。”药侠苦笑一声道:“彩儿,你难道宁愿相信这疯丫头也不愿相信我?” 谭俪彩坚定的道:“你若真没做亏心事,我自然信你。”药侠微微一顿,忽然激动的道:“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你难道就不再信我,不再怜我,不再爱我了么?” 谭俪彩似是一怔,半晌方幽幽的道:“这么说你当真……你莫瞒我,到底怎么回事?”药侠无限沮丧的一叹,却是欲言又止,此时只听苏琬珺冷冷的道:“胡先生既然不肯说,那小女子乐于代劳——” “这位胡先生先是收素素妹妹为徒,之后却逆伦丧德将她玷污,最后更加丧尽天良,以她的身体为引炼制丹药,妄图牺牲她的性命来成全自己!” “而且这还不算,眼见素素妹妹已经不堪重荷,他便又拐骗了楚楚妹妹,继续作为他那九阴无极逆天丹的祭品!——胡先生,小女子方才所说可有半点冤枉了你?” 药侠听罢依旧默然,谭俪彩却如遭雷殛,语声颤抖的道:“小胡……苏姑娘所说……是不是真的?”药侠终于喟然道:“彩儿,这疯丫头满口胡言乱语,你千万不可信她……” 虽然说是否认,但他语气里的心虚却已经明白无疑了,旋即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身着蓝底白花粗布衣裤、面蒙黑色轻纱的老妪出现在洞口,而一身黑袍的药侠则紧随其后,形色之间颇见局促。 苏琬珺心道这老妪便该是那位谭俪彩了,可还没等她出声招呼,药侠已一把抓住那老妪的衣袖,满含求恳的的道:“彩儿,辛辛苦苦等了二十年,你难道真的忍心就此放弃?” 那老妪——谭俪彩轻叹道:“我既成了五六十岁的老太婆,那便是我们之间有缘无份……当初是我一夜之间大出你二十岁,如今即便我能回复原本的模样,你却又已经大出我二十岁,这又是何苦呢?” 药侠不禁颓然道:“彩儿……难道你以为我当初离你而去,是因为嫌弃你形貌衰老么?也罢……你尽管等待便可,等到你的容貌恢复如初,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你爱谁便去寻谁。” 谭俪彩颦眉嗔声道:“我怎会是这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执着于外在形貌并无必要。人生匆匆数十年,我也已经活得够久了,若你当真为我做下恶事,我岂不是连死都不得安心?” 苏琬珺听他二人如此说来,心中也不禁微感恻然,此时只听药侠长叹一声道:“苏丫头……素素既已被你保下,那只须再用心休养一段时日,她的性命便无大碍。” “如今九阴无极逆天丹即将大成,楚楚所受的苦痛终究有限,何况老夫本来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这样看来老夫之过只在轻微,你又何苦要逼迫至此呢?” 苏琬珺义愤填膺,横眉怒斥道:“你玷污素素不算,更要以残酷手段毁灭她,如果这都能说罪行轻微,那天底下还有恶人么?!” 药侠为之一哂道:“恶人?苏丫头你未免太固执了,若老夫也能叫恶人,那叶行歌、石万通、秦傲天及至续纵焘之流又算什么?” 苏琬珺秀眉紧蹙,不屑的道:“胡先竟把自己与续纵焘之流相提并论,这可以算是自甘堕落么?”药侠打个哈哈,振振有词的道: “堕落?续纵焘之流恶事做尽,最后也不过是一死而已,难道就不许老夫也破一次例?老夫活人无数,甚至连素素都是老夫所救,老夫如今收回她的性命又有什么罪过?” “若是当初老夫不曾出手,她充其量也不过是成为续纵焘胯下的的玩物,最后更加难逃屈辱而死。老夫收她为徒,予她数年安定生活,想来非但无罪,反而全是恩情了。” 苏琬珺听得双眼冒火,咬牙切齿的道:“若是救人之后便能肆意对其凌辱伤害,那救人又有什么用处?胡先生,你不仅罪行昭彰,更加不思悔过,这便是你的态度了么?” 药侠沉哼一声道:“苏丫头,不管你是如何看法,眼下却动不得老夫。即便你能坏老夫大计救下楚楚,岳啸川也非死不可,这样一来不但你自己痛失挚友,武林中也会少一名药侠,这岂非得不偿失?” 他说着微微一顿,愈发加重语气道:“不过是为了一名萍水相逢的女子,便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苏丫头,那你也未免太过愚蠢了吧?” 苏琬珺粉面凝寒,凛然正声道:“不管胡先生对岳兄做了什么手脚,我都会拼尽全力寻得方法救他性命,至于说武林中少一名药侠,哼!自胡先生欺侮素素开始,武林中便早无药侠此人了!” “似你这般恶劣行径,枉自玷污了‘侠’这个字眼,武林中少一名你这等人面兽心之徒,非但不是什么损失,反而才是真正的福祉!” 药侠为之一滞,片刻方沉缓的道:“苏丫头……漫说老夫于武林正道颇有恩惠,即便是就事论事,老夫也并未真正杀伤人命,你就算擒住老夫又能如何?” 苏琬珺冷冷的道:“自然是交付正义盟发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恶行,也还素素一个公道。” 药侠闻言哈哈一笑道:“正义盟?正义盟主之中的薛老大和太玄老道皆受老夫大恩,老夫不久前又保住了薛老二一条性命,你难道真的以为他们会对老夫严厉制裁?” 苏琬珺正自一怔,药侠却又冷笑着道:“不错,以薛老大的脾气想必不会徇私,可这样一来他非但与太玄老道等人闹出心结,更说不定还会自断手臂以酬老夫,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苏琬珺听罢也不由得暗暗心惊,此时却听谭俪彩幽幽的道:“小胡……你这些年当真是变了,不但心狠了、手毒了,就连口才也好得太多了。” 药侠冷哼一声道:“彩儿你莫怪我,在这个冷酷无情、尔虞我诈的江湖里,天真的人永远都只有死路一条。”谭俪彩身躯一震,摇头苦笑道:“……天真的人永远都只有死路一条,就好比我,是么?” 药侠为之一愕,蓦地却神色大变,脱口惊呼道:“彩儿你做什么?!——不可!”说话间早已将堪堪软倒的谭俪彩拉入怀中,嘶声吼叫道:“没事……没事!你送我的无邪还在,我马上便为你解毒!” 谭俪彩却语声微弱的道:“没用了……神水虽能解毒,但我用的是无所求,这是……根本解不了的。小胡……听我一句劝,莫再胡来了吧,只要你诚心悔过,我……我便……” 她说着话已是气若游丝,生机也在瞬间流失殆尽,药侠见状愈显狂乱的道:“无所求……怎会是无所求?!苏丫头!快将你的无瑕拿来,无瑕不仅能避毒更能解毒,算……算老夫求你的,快些拿来!” 苏琬珺也未曾料到谭俪彩竟然义烈至此,心中同样后悔不迭,当下疾步冲上前去,却是首先一指点向药侠。药侠连忙向侧一闪,惊怒交集的道:“苏丫头你做什么?!”苏琬珺微微一怔,旋即沉声道: “胡先生,若想快些解救谭前辈,便马上束手就擒!”药侠厉笑一声道:“苏丫头,轻看老夫的武功,你会后悔!”苏琬珺肃然道:“我也并不想看到谭前辈为你而死,胡先生,望你好自斟酌!” 药侠怒喝一声,指出如风间封上了谭俪彩几处大穴,谭俪彩便就此晕死了过去。药侠又小心的让她靠坐在洞壁之上,这才回头森然道:“苏丫头,交出无瑕,否则教你见识老夫的手段!” 苏琬珺皓腕疾扬,玉女飞绫已然落在掌中,清澈的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谭俪彩,随即只听冷声清斥道:“胡先生,既然你执迷不悟,便唯有败亡一途——”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山林深处更显幽静神秘,玄阳子和靖阳子两人按图索骥一路行来,眼见即将到达约定地点,玄阳子却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唉……也不知这一次药侠前辈又会弄出什么玄虚。” 靖阳子不忿的比划道:“他要再敢拿书信戏耍咱们,那等他医好大师兄之后,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玄阳子为之哑然,两人又走得几十步,定睛处却不由得齐齐一怔。 也不知是玄阳子言之必中,还是靖阳子天生乌鸦嘴,前面果然又是一封书信赫然入目,只不过这一回书信是端端正正的摆在一座坟头罢便泄愤似的重重拜了下去,而玄阳子此时也正好完成第七拜,就在两人同时起身的那一刻,蓦地只听一声冷笑传来道:“虽然有些勉强,但老夫也可以接受了。” 玄阳子只是微微一愕,靖阳子却是大吃一惊,两人同时循声望去,眼前所见却只是林木萧萧、景物依旧,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 但就在两人眨眼之间,一名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黑色兜帽的神秘人物倏地现身场中,观其穿着形色,赫然正是大名鼎鼎的药侠。 玄阳子心头一凛,一时之间竟怀疑是自己起了幻觉,靖阳子同样吃惊不小,忍不住比划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药侠鼻中一哼道:“靖阳,没成想你做了哑巴,却偏偏分外聒噪,若是再不给老夫马上住手,可休怪老夫不肯出手救你的大师兄了。”靖阳子不良于言,这“住手”之意便是常人之“闭嘴”了。 靖阳子吃了个瘪,难掩愤愤的道:“你故弄玄虚戏弄我们也就罢了,现在又这么凭空出现,我们怎么能够信你?” 药侠不疾不徐的道:“还是那句话,信我者便信,不信者自便,玄阳,一切由你决定。”玄阳子目视药侠,虽然心中早已期盼这一刻,但真正事到临头,他却又有些犹豫起来——信,还是不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8章 一念负侠名 暗自权衡片刻,玄阳子终是躬身施礼道:“前辈即然肯予施治,贫道自然感激不尽,此番试炼贫道委实获益良多,断不会私心怨恨前辈。” 靖阳子闻言一滞,药侠则是淡淡的道:“如此便好,那你们两人且随老夫来吧,老夫虽然脚程不快,但你们也切莫懈怠,否则若是跟丢了,可别怪老夫就此撒手不管。” 他说罢便径自转身离去,靖阳子看他那慢吞吞的姿态,本来心中还有几分不屑,但转眼间药侠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直如凭空蒸发了一般! 靖阳子登时目瞪口呆,此时却听玄阳子沉声道:“师弟紧跟我来!”说罢早已当先腾跃而去,靖阳子自然不敢怠慢,也赶紧拔步随后跟上。 两人各自运起轻功发足疾奔,前面药侠的身影却时不时的若隐若现,隐得随意而又现得突然,着实令后面的靖阳子惊骇莫名,几乎怀疑自己是青天白日撞见了活鬼。 玄阳子却是一言不发,双目紧紧觑定药侠逸去的方向,半点都不曾被他落下。靖阳子看得大为钦服,但同时也不禁有些沮丧,为何自己就全然捕捉不到药侠的踪迹呢? 如此奔行了约摸小半个时辰,眼见面前已是一处高耸绝壁,药侠的身影却又自消失不见。玄阳子和靖阳子两人只得停下脚步,靖阳子抹了把额上的汗水,费力的比划道: “大师兄,那家伙跑哪儿去了,你可曾看到吗?”玄阳子面色沉静,双目炯炯的又观察了片刻,攒起的眉峰终于舒展,当下微颔首道:“是这里了,师弟随我来。” 靖阳子看他便要向面前的石壁走去,不禁纳闷的道:“大师兄你难道想徒手攀上这石壁?这个……师弟修为浅薄,恐怕是有些办不到啊。” 玄阳子无奈一叹道:“荒唐……我又不是陆地神仙,这等绝壁如何能攀得上去?”靖阳子松了口气,却又疑惑的道:“那大师兄这是……” 玄阳子一面走近石壁,一面耐心的解释道:“此处布有奇门阵法,入口便在这石壁之上,药侠前辈已经先行通过,咱们也须得尽快跟上。” 靖阳子听得云里雾里,只能随后亦步亦趋,须臾两人来至石壁尽头,他这才发现上面竟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内中黑乎乎的看不分明,但显然是处洞穴的模样。 靖阳子不由得啧啧称奇,暗忖自己方才怎没留意到这条窄缝,玄阳子知道他心中所想,跟着解释道:“奇门阵势可迷惑人之六识,利用盲点隐藏关窍,师弟你若略通遁甲之术,此处试炼便不在话下。” 靖阳子总算明白了几分,由衷钦佩的道:“大师兄博学多才,我真是拍马都追不上了,索性就让我为大师兄开路,咱们赶紧追上那家伙。” 玄阳子却摆摆手道:“不可,洞中恐怕还有其他试炼,须得由我先行一步,待开破险阻之后你再跟上。”靖阳子面色一变,梗着脖子激动的道:“那怎么成?!大师兄你是伤患,要冒险也该让我……” 玄阳子截口道:“与是否伤患无关,师弟你对奇门术数一窍不通,独自涉险必定凶多吉少。何况这本来便是药侠前辈给我的试炼,也容不得你越俎代庖,你便在此稍候片刻吧。” 靖阳子登时语塞,只能不甘心的看着玄阳子低头钻入石缝,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悬着一颗心又待了片刻,石缝中却是寂无人声,靖阳子终于再也忍耐不得,一咬牙也通过石缝钻入那洞穴之中。 洞中隧道异常狭窄,转折之处更十分隐蔽,靖阳子此刻心急火燎,几番碰壁之后直弄得晕头转向,尤其还数次撞在山石之上,顿时便落得鼻青眼肿。 所幸这洞穴也并不太深,靖阳子勉强耐下心来仔细摸索,终于也寻得几许蛛丝马迹。如此堪堪才走出不到半里地,眼前便已经见到闪烁的火光,看来该是到地头了。 靖阳子心中大定,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须臾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盏昏黄孤灯照耀下,玄阳子正与药侠相对而坐,看到靖阳子进来时脸上终于也露出释然之色。 靖阳子见玄阳子无碍,松气之余咧嘴一笑,此时却听药侠哂然道:“靖阳啊靖阳,敢情你哑了之后又瞎了不成?否则就这么区区几步路,机关也已经被玄阳破去,你怎么还是落得这副乌眼鸡的德性?” 靖阳子虽然遭他调侃,却破天荒的没再傻话,咱们两人都还活着。” 谭俪彩大为错愕,忽然间也感觉到背后一道暖流正缓缓输入,当下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无所求是天下至毒,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药侠赶忙劝慰道:“彩儿你阳寿未尽,阎王老子当然不肯收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切莫再萌死志。”谭俪彩一时默然,片刻方幽幽的道:“是苏姑娘襄助么?老身真是惭愧,还得连累你为老身出力。” 苏琬珺和声道:“前辈大义仁心,小女子衷心钦佩,但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前辈也大可不必如此。”谭俪彩略略恢复了精神,却又有些疑惑的道:“是么?小胡这般荒唐,苏姑娘当真还愿意宽恕他?” 苏琬珺微微一笑,径向药侠道:“胡先生,谭前辈不肯服食九阴无极逆天丹,为此甚至不惜一死,你再炼制此丹还有何用?”药侠怔忡半晌,颇见萧索的道:“彩儿,你当真宁死也不肯服食灵丹吗?” 谭俪彩点了点头,温柔的道:“小胡,你收手吧,当初你所说的话,实际都已经兑现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而已,你……千万莫再执着了。” 药侠凝视着她,缓缓摇头道:“彩儿……我为你奔波半生,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如今你却一句话便要我收手,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谭俪彩挣扎着坐直身子,微微喘息道:“小胡,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当初本来便不该放你去做这件事情。你若是再继续伤天害理,那便也等于是我的错了,我心中只有更加愧悔而已啊。” 药侠呆立半晌,终于轻叹一声,温言软语的道:“彩儿,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决不会违逆你的意思,这九阴无极逆天丹……你不服也罢。” 谭俪彩舒了口气,满面欣然的道:“小胡,我也不再回苗疆了,我便在这里等着你,等你领受完应得的制裁,到时要留下我还是赶我走,全凭你的意思。” 药侠摇头一笑道:“彩儿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忍心赶你走,我只盼望你能一辈子留在这里陪伴我呢。”说话间已自缓步走近,伸手便要拉谭俪彩起来。 苏琬珺听他终于肯就此放手,顿时也大感欣慰,但转念间又心中一动,扬眉轻叱道:“胡先生,事已至此,还望你不要再打什么其它主意。” 药侠喟然一叹道:“苏丫头,正如你自己所说,既然事已至此,老夫还能打什么主意?你只须将彩儿交还老夫,老夫便带你去见楚楚他们。” 苏琬珺略一思忖,终是点了点头,扶着谭俪彩站起身来。药侠顺势牵过谭俪彩的手掌,将她的身子搂入怀中,分明宠溺的道:“彩儿……我又抱到你了。” 谭俪彩也不知是身体犹未恢复,还是听了他这话的缘故,身子在他怀中兀自颤抖不已。药侠微微一笑,轻轻摘下了她的面纱,谭俪彩不由得惊呼一声,忙不迭的将头埋向他怀里。 可惜她终究还是动作稍慢,苏琬珺毕竟看到了她的容颜,那是一张虽然已经布满皱纹、却不失秀丽轮廓的脸,一张竟然还好似微带着少女娇羞的晕红的脸。 药侠呵呵一笑,愈显亲密的道:“彩儿,我的好彩儿,我的小师父,乖乖的在这儿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陪着你,直到我死……” 苏琬珺看这两人如此缠绵,心中也不禁大感迷茫,着实不知是什么滋味,耳边只听谭俪彩的声音温柔的道:“我等你……小胡……我等……”话说到这儿却戛然而止,本来低垂着的头也忽然垂得更低。 苏琬珺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仍然紧抱在一起的两条人影,此时却见药侠缓缓放开手臂,谭俪彩的躯体骤失倚护,顺着他的身子软倒在地,直如一片落叶般再无半点声息! 震惊莫名之下,只听药侠喃喃低语道:“彩儿……你乖乖在这儿等我,等我也老到你这般年岁,便会自己下去陪你。你原本只有二十岁,为了救我却一夜之间老到四十岁,那如今应该是六十岁了吧?” “我若服了九阴无极逆天丹,便能恢复到二十岁的模样,那么等到四十年之后,我再下去陪你,你喜不喜欢?”苏琬珺在一旁直听得毛骨悚然,脸色苍白间颤声道:“你……你竟然……你竟能……!” 药侠嗬嗬怪笑道:“竟能如何?竟能亲手杀死此生最爱之人?哈……老夫奔波半生,半生心血岂能就此白费?彩儿既然不肯服用,那老夫当然只能自己服用了。” 苏琬珺身子微颤,兀自不敢相信的道:“你为她奔波半生,她也这般珍重于你,你……你怎能下此毒手?!”药侠依旧怪笑道:“我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可她却要迫得我身败名裂,这算什么珍重?” “对了——她方才实际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不是我杀的,根本就不是我杀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几不可闻,苏琬珺心中则是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蓦地只见药侠身躯一震,嘶声厉喝道:“这全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苏丫头!若不是你非要这般固执,彩儿必定会乖乖服下灵丹!——是你害死了她,不是我……不是我!” 苏琬珺听得这话,既气愤他百般推诿,又可怜他失魂落魄,但自己也着实感到一丝愧疚,只恨憾事已经发生,再也不可挽回。 此时却见药侠又低头看向地上,口中惊咦一声道:“……彩儿?彩儿怎么会躺在这里?彩儿莫要生气,我这就带你远走高飞,以后咱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他说罢便俯身抱起谭俪彩的遗体,跌跌撞撞的向洞口走去,苏琬珺见他这般情状,银牙紧咬间清叱一声道:“胡先生留步!” 药侠并未停下,反而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要留步,我得赶紧给彩儿服下九阴无极逆天丹呢……不对!——彩儿已经被可恨的苏丫头害死了,是……我还要再活四十年,彩儿也还要等我四十年……” 苏琬珺虽是心乱如麻,但眼见药侠即将进入洞中,她毕竟还是勉强镇定心神,疾步上前欲将他拦下。药侠也似有所觉,霍地回过头来,厉声呵斥道:“站住!你是什么人?跟踪我干什么?” 苏琬珺心下恻然,脚步却并未停止,药侠见状冷笑一声,抱紧谭俪彩的遗体道:“彩儿……恶人又要来欺负咱们了,咱们一起打跑她……” 他说罢便迈着蹒跚的步子迎了上来,左手还抱着谭俪彩的遗体,右手则一拳直捣向苏琬珺的面门——这一拳虽然势道刚猛,却是毫无章法可言,与其说是想要伤人,倒不如说是自取灭亡了。 药侠仔细查看片刻,这才放开玄阳子的双手,低头沉吟着道:“玄阳……你中伤日久,症状已经十分严重,可你此后又与人动手,致使血凝之速更成倍增加,看来老夫先前想的法子恐怕是不能用了。” 靖阳子脸色一变,忍不住比划道:“前辈所说的可是曾经用来医治薛大侠的法子?”药侠微颔首道:“这凝血阴掌可将全身血液吸附至中招之处,只因中招之处的肢体细部已被那邪门掌力完全异化。” “最初老夫曾想尽办法将伤者淤血逼退并加以控制,但如此毕竟治标不治本,未过多久伤处便又会重新发作,甚至吸附之力也更加猛烈。” “之后老夫虽然也想到根除之法,但受治之人却绝大多数不能忍受那般苦痛,最后还是选择自残肢体。直到两年前老夫遇上了薛继业,才在他身上首度施术成功。”玄阳子眉峰一舒,缓缓点头道: “只要能根除此疾,任何苦痛贫道均可忍受。”药侠睨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道:“莫要言之过早,老夫所谓根除之法便是令你气血逆行,使得异化之细部脱离血液滋养而自行崩解,是为先破后立。” 玄阳子登时一滞,靖阳子亦瞠目道:“这怎么成?!那气血逆行可是折磨逼供的手段,便是一时半刻也足以让人生不如死,我先前也给净宇教的魔崽子炮制过,那……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药侠淡淡一笑道:“那或许薛继业不是一般人吧,所以才能忍受得住。”靖阳子正自无语,却听玄阳子讷讷的道:“未知这气血逆行需要持续多久,贫道虽不敢与薛大侠相提并论,但未必不能一试。” 药侠叹口气道:“薛继业当初中伤不过半月,却也足足耗去近三个时辰才算勉强毁尽异化细部,而你中伤已经两月有余,双手细部几乎全遭异化,所以这时间究竟要耗费多久,连老夫都不得而知了。” 玄阳子听罢一时做声不得,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药侠见状又咳声道:“即便你当真能承受那般苦痛,长时间气血逆行也必会大大耗损功体,以你眼下的修为而论,老夫恐怕你确实无法坚持。” 靖阳子心下郁闷,忍不住抱怨道:“前辈既然早知道大师兄受了这伤,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出手帮忙,甚至到现在还要故弄玄虚,害得大师兄更加伤势恶化……” 玄阳子忙示意他停手,接着满怀诚恳的道:“前辈肯仗义相助,贫道已经荣幸之至,何况前辈先前还须为薛二侠费心,想来定是不克分身的。” 药侠微微一顿,不置可否的道:“总之事已至此,玄阳你有何打算?”玄阳子微一沉吟,终是郑重的道:“贫道职责未了,这双手实在难言轻弃,所以还请前辈循旧例医治,贫道定会拼尽全力坚持。” 药侠沉思半晌,却是摇摇头道:“老夫已经说过,这并非简单的忍耐问题,若是你自己修为不够,前功尽弃还在其次,稍有不慎更会功体尽毁,乃至性命不保。” 玄阳子主意已定,当下毅然道:“生死皆由天定,倘若真让贫道斩去双手,那也与杀死贫道无异了。总之前辈无须顾虑,不论结果如何,贫道都绝无怨言。” 药侠为之一哂道:“你这话着实可笑,大好男儿有用之躯,生死大事怎能交由天定?何况即便没了双手,你昆仑派绝技也不只剑掌两样,怎能说与杀死你无异?” 玄阳子不为所动,反而愈显决绝的道:“前辈不必多说,贫道情愿一赌。”药侠察言观色,无奈含糊的道:“你先莫急,且容老夫再思索一番,看是否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行。” 玄阳子岂看不出他是有意拖磨,暗自叹息间正待再说,此时却听药侠轻咦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双手皆伤,伤势无异,嗯……应当可行……” 玄阳子心中一动,连忙探问道:“前辈莫非真的想到了其他办法?”药侠微颔首道:“不错……薛继业当初只伤了一只手,而你却是双手皆伤,如此看似更加难办,实际却不失为一个新的契机。” 玄阳子莫名其妙,讷讷间只听药侠又解释道:“你双手皆伤,相当于身上有两处凝血源头,而伤势无异,则表明二者吸附之力亦旗鼓相当,万物相生相克为宇宙至理,而这便是老夫所说的契机。” 玄阳子似有所悟,不禁动容道:“前辈之意……莫非是要促使这二者两败俱伤?”药侠赞许的道:“玄阳果然一点就透,老夫的法子便是先解除你身上所下的禁制,令凝血之力暂时发挥到极致。” “而此时你还须默运真元,令双手之间经脉互生交感,如此一来那两处凝血源头便如同强弓之弓弰一般,而它们之间的吸附之力便成为了弓弰之间的弓弦。” “当吸附之力大到足够程度,便好似这张强弓已被拉开作满月之状,一旦突破最终临界,弓弦自然会轰然断裂,而弓弰亦会随之土崩瓦解,再难为害于你。” 玄阳子听罢已知其理,脸上却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药侠见状轻咳一声道:“当然如此施治的凶险也显而易见,若是你终究力有不逮,未能拉断弓弦不说,反而还被这强弓耗尽了气力,那便……” 玄阳子暗自喟然,接口讷讷的道:“那么贫道便会瞬间遭到反噬,甚至因气血失控而当场丧命。”药侠嗯声道:“不错,这法子虽然成算更大,但凶险也成倍增加,所以何去何从,全由你自己决定。” 玄阳子一时之间委决不下,靖阳子却又不甘心的道:“前辈……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吗?”药侠苦笑一声道:“若是还有更好的法子,老夫又怎会弃之不用?” “毕竟若是不慎医死了玄阳,老夫一定会名誉扫地,那岂非大大的不妙?”靖阳子气往上撞,面现不忿的道:“这时候居然还在考虑自己的名头,前辈你真是……哼!” 药侠同样哼声道:“名头之于老夫便如双手之于玄阳,你难道没听他方才所说么,失去双手便犹如失去性命。”玄阳子闻言一惊,连忙郑重的道:“贫道生死全是自己之事,前辈切莫为此太过自咎。” 药侠打个哈哈,接着悠悠的道:“失去双手于你如同失去性命,老夫却不似你这般愚笨,若是当真坏了名头,老夫索性便改头换面再创新篇,到时或许自号‘医侠’也未可知。” 靖阳子登时气得直翻白眼,玄阳子也只觉哭笑不得,药侠见他已经放松下来,便不失时机的道:“玩笑且放在一边,玄阳你考虑得如何?” 玄阳子心中已是一片明朗,当下诚恳的道:“前辈嘲讽贫道愚笨,贫道欣然接受,方才权衡利弊,贫道还是更倾向于那第二个法子。” 药侠拊掌笑道:“好,既然你心意已绝,老夫便舍名陪君子了,至于靖阳……你在一旁护法便好。”靖阳子点头答应,却又忍不住问道:“别的可还有要我效力之处?” 药侠不以为然的道:“你修为不足,眼下无须勉为其难。”靖阳子正有些不服气,药侠却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对了靖阳,其实老夫忘了吩咐你一件要事。” 靖阳子精神一振,连忙正色道:“什么要事,我一定尽力去办!”药侠干咳一声道:“老夫是忘了吩咐你,今后你与老夫说话大可不必动手,老夫看你口型便能领会。” 靖阳子登时噎住,心中直是郁闷之极,药侠却不再理他,又向玄阳子道:“你若当真已经下定决心,便就此抱元守一、收摄心神,暂时散去全身功力,老夫也好为你解除封禁。” 玄阳子微一迟疑,还是讷讷的道:“前辈之命贫道自当遵从,但在此之前贫道还有一点疑问,企盼前辈能够解答。”药侠似是一怔,随即慨然道:“有何疑问但说无妨,老夫尽力解答便是。” 玄阳子整整颜色,不疾不徐的道:“前辈似乎对本派武功所知不少,不知是否与本派有其渊源?”药侠微微一顿,俨似不解的道: “你昆仑派如今威震武林,赫然已经成为足堪与少林、武当、丐帮等中原巨擘并称的大宗派,那老夫略略关注一些也不奇怪吧。” 玄阳子微一苦笑,缓缓摇头道:“如果只是略略关注也还罢了,可是前辈不仅知晓本派上乘内功,甚至还深知此功乃是天下异术的克星,这便令贫道百思不得其解了。” 药侠略一沉默,却是哂然道:“所以呢,玄阳你在怀疑什么?”玄阳子大见踟蹰,片刻方闷声道:“本派当初一夕覆灭,虽然派内元老大多身亡,但仍有几位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前辈……” 药侠哑然失笑,摆摆手打断道:“玄阳,就算老夫知晓光明神诀和乾灵心法,那又能证明什么呢?老夫只是药侠,绝不是你昆仑派的元老。” 玄阳子闻言面色一变,药侠却又轻叹道:“武林过往不知隐藏了多少秘辛,你年纪轻轻又如何尽知?老夫不过是好意提点,却怎料竟引得你心生怀疑,这不知是该叫自作多情呢,还是叫弄巧成拙呢?” 玄阳子沉思片刻,终是歉然道:“方才是贫道冒昧,还请前辈海涵。”药侠打个哈哈道:“无妨之事,若你再无疑问,咱们便可以开始了。” 玄阳子郑重点头,靖阳子则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径自来到药侠身后。药侠心中一动,一本正经的道:“很好很好,靖阳,老夫施术之时背后空门大现,你须得好生守护,切莫让旁人闯入暗算老夫。” 靖阳子沉哼一声,背后长剑却已锵的一声拔在手中,此时玄阳子亦咳声道:“有师弟护法,前辈大可放心,但贫道又突然想起一事,不知可否请教前辈?” 药侠双手环抱,不温不火的道:“玄阳,你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嘛,否则怎还有这许多闲情逸致,一味的跟老夫问东问西?” 玄阳子肃然道:“并非贫道不担心伤势,实在是兹事体大,贫道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药侠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吝赐教,你还有何疑问都尽管提吧。” 玄阳子微颔首道:“那么贫道便直言了,本派当初一夕覆灭固然是因为敌势太过强大,但另一重要原因却是派内元老之中出现了一名叛徒,前辈既然对本派如此关注,不知能否道出这名叛徒的来历?” 药侠嘿的一声冷笑,接着沉缓的道:“玄阳,你可知这一问会导致怎样的后果?”玄阳子轻轻一叹道:“不管有怎样的后果,贫道都一力承担,只望前辈能据实以告。” 药侠闻言更加冷笑不止,玄阳子却是面色如常,此时只见桌上那盏孤独的灯火猛一摇曳,竟使得洞中的三条人影都有些模糊起来。 夕阳余晖之下,失魂落魄的药侠亦如那夕阳一般颓态尽显,一拳击出之后整个人也似支持不住一般,径直向苏琬珺身上撞了过来。苏琬珺心下不忍,一手举掌封挡他的拳势,一手则骈指点向他的肩头。 拳掌肢接之际,药侠却陡然变招,化拳为指直取苏琬珺掌心。苏琬珺心头一凛,倏地纤指一曲反锁药侠腕脉,而点向他肩头的攻势依旧不变。 药侠沉喝一声,顺手放开谭俪彩,举掌疾挡苏琬珺攻向他肩头的那一指,行动之间竟是丝毫不乱。苏琬珺冷笑一声,指尖灵巧的随势一转,药侠这招登时格了个空,肩头中指之际身子一震便动弹不得。 然而苏琬珺此刻却更加震骇莫名,因为就在这倏忽之间,她胸腹周围的数处要穴也已全数被重手所制,同样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两条人影僵立之间,方才自药侠怀中滚落的谭俪彩却缓缓站起身来,随手便拍开了药侠受制的穴道。药侠活动了一下筋骨,向着谭俪彩感激的道: “这次多亏彩儿你配合得当,咱们才能涉险擒住这难缠的丫头,另外唐素素身子虚弱,这丫头必是将她送去了三叶集上的茅家老店,便劳烦彩儿再将她也捉回来吧。” 谭俪彩微一颔首,径向苏琬珺道:“苏姑娘,请你莫怪老身,老身与小胡几经磨难,多年等待只为今朝,断不可被你坏了大事。” 语声虽然柔软依旧,但此时苏琬珺听来却只觉无比心寒,谭俪彩也不再多言,便即转身往山下而去。苏琬珺又默然片刻,这才冷冷的道:“胡先生……你们两位当真做得好戏!” 药侠深沉一笑道:“苏丫头,在江湖中打滚,武功好未必就能战无不胜,这一点你与樊飞相比还差得远。”苏琬珺闻言既是惭愧又是悔恨,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悔恨却又有何用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19章 波谲云诡真身现 横遭药侠奚落,苏琬珺虽然暗自悔恨不已,却仍是勉强镇定的道:“胡先生不必逞口舌之利,你费尽心机将我擒住,不知到底有何目的?” 药侠叹口气道:“苏丫头你这话问得忒也多余,若非你自己多管闲事,老夫又何须如此?老夫也曾百般劝告,无奈你却一意孤行,这又能怪得谁来?如今虽然擒下了你,老夫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苏琬珺略略心安,冷眼睨着他道:“那么我衷心劝告胡先生,望你尽快迷途知返,莫要落得多行不义必自毙。”药侠摇头苦笑道:“事已至此,回头怎有可能,苏丫头你这劝告分明是要老夫的命了。” 苏琬珺一正色道:“胡先生请恕我直言,你虽然心机深沉、智谋非凡,但自问比之叶行歌等净宇教创教十二魔王又如何?” 药侠微微一怔,随即打个哈哈道:“老夫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漫说是那十二魔王,便是后起之辈如濮阳尚、连八方之流,老夫自问也是远远不及的。” 苏琬珺冷笑道:“胡先生够坦率,想那叶行歌本人已是雄才大略,身边更加智者猛士如云,一度还曾独霸武林,但最终也不过落得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下场,胡先生难道就不能从中吸取些许教训么?” 药侠干笑一声道:“这个嘛……老夫不过是乡野闲人一名,又没有叶行歌那样的雄心壮志,从他身上又有什么教训好吸取的?” 苏琬珺凝声道:“与是否有雄心壮志无关,只要胡先生你怙恶不悛,日后必定会有侠义之士出手制裁,到时你便后悔也来不及了。” 药侠沉吟片刻,终是和缓的道:“苏丫头,老夫可以与你打个商量,你不再追究老夫之事,老夫也不再为难你,咱们相安无事,依旧和睦论交,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琬珺冷哼一声道:“胡先生说这话不嫌太可笑了么?小女子虽然不才,却也不屑与你这等卑鄙无耻兼且不思悔改之徒论交!” 药侠似是一滞,显见愠怒的道:“苏丫头……以你如今的处境,居然还敢这般口不择言,难道当真不怕老夫痛下杀手吗?” 苏琬珺为之一哂,脸上尽是鄙弃之色,药侠微微一顿,却是沉笑着道:“嗯……美人毕竟是美人,果然称得上宜喜宜嗔,老夫虽然年纪一把,这时候可也真有些嫉妒樊飞了。” 苏琬珺闻言正自一惊,药侠却已伸出手来,径直摸向她的脸颊。苏琬珺羞怒交集,脱口疾斥道:“住手!你终究是前辈之人,怎么能……” 所幸药侠并非如她所想,而是手掌微微一抬,将她头上那支无瑕玉簪取了下来,苏琬珺一头秀发立刻如云披散,一时之间只落得面红似火。 药侠将无瑕玉簪收入怀中,这才哂然道:“苏丫头,你是樊飞的人,老夫不会对你怎样,你这自寻烦恼的毛病可得改一改了。” 【懒得再揣摩神奇的评毙规则,具体不写了,大致药侠色胆包天,想欺负苏琬珺。】 【为了实现日万的目标,补一段百度百科,不是我想补,这是时代的眼泪。】 我国劳动人民几千年来在与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中,通过实践,不断认识,逐渐积累了丰富的医药知识。 由于太古时期文字未兴,这些知识只能依靠师承口授,后来有了文字,便逐渐记录下来,中药出现了医药书籍。 这些书籍起到了总结前人经验并便于流传和推广的作用。中国医药学已有数千年的历史,是我国人民长期同疾病作斗争的极为丰富的经验总结,对于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有着巨大的贡献。 由于药物中草类占大多数,所以记载药物的书籍便称为“本草”。据考证,秦汉之际,本草流行已较多,但可惜这些本草都已亡佚,无可查考。 现知的最早本草著作称为《神农本草经》,著者不详,根据其中记载的地名,可能是东汉医家修订前人著作而成。 《神农本草经》全书共三卷,收载药物包括动、植、矿三类,共365种,每药项下载有性味、功能与主治,另有序例简要地记述了用药的基本理论,如有毒无毒、四气五味、配伍法度、服药方法及丸、散、膏、酒等剂型,可说是汉以前我国药物知识的总结,并为以后的药学发展奠定了基础。 到了南北朝,梁代陶弘景(公元452~536年)将《神农本草经》整理补充,著成《本草经集注》一书,其中增加了汉魏以下名医所用药物365种,称为《名医别录》。 每药之下不但对原有的性味、功能与主治有所补充,并增加了产地、采集时间和加工方法等,大大丰富了《神农本草经》的内容。 到了唐代,由于生产力的发展以及对外交通日益频繁,应形势需要,政府指派李绩等人主持增修陶氏所注本草经,称为“唐本草”后又命苏敬等重加修正,增药114种,于显庆四年(公元659年)颁行,称为《新修本草》或外国药物陆续输入,药物品种日见增加。 为了适《唐新本草》,此书由当时的政府修订和颁行,所以可算是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药典。这部本草载药844种,并附有药物图谱,开创了我国本草著作图文对照的先例,不但对我国药物学的发展有很大影响,而且不久即流传国外;对世界医药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以上所述是我国古代药物知识的三次总结,以后每隔一定时期,由于药物知识的不断丰富,便有新的总结出现。如宋代的《开宝本草》、《嘉祐补注本草》,都是总结性的。 到了北宋后期,蜀医唐慎微编成了《经史证类备急本草》(简称证类本草)。他将《嘉祐补注本草》与《图经本草》合并,增药500多种,井收集了医家和民间的许多单方验方,补充了经史文献中得来的大量药物资料,使得此书内容更为充实,体例亦较完备,曾由政府派人修订三次,加上了“大观”、“政和”、“绍兴”的年号,作为官书刊行。 明代的伟大医药学家李时珍(公元1518~1593年),在《证类本草》的基础上)进行彻底的修订,“岁历三十稔,书考八百余家,稿凡三易”,编成了符合时代发展需要的本草巨著——《本草纲目》于李时珍死后三年(1596年)在金陵(今南京)首次刊行。此书载药1892种,附方11000多个。 新中国成立以来,政府先后多次组织力量资源进行了大规模调查和资料的搜集。这些成果大部分都反映在全国和各地中药志或药用植物志、动物志等著作中。现已知中药资源总数有12807种,其中用植物11146种,药用动物1581种,药用矿物80种。在中药资源调查基础上,一些进口药材国产资源的开发利用也取得了显著成绩,如萝芙木、安息香、沉香等已在国内生产。 中药资源保护、植物药异地引种、药用动物和药用动物的驯化及中药的综合利用也颇见成效。西洋参、天麻、鹿茸、熊胆和人参、钩藤等就分别是这些方面的典型事例。 1987年3月,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发布《关于加强中药剂型研制工作的意见》,要求对“常用中药饮片进行研究和改革”。经过多年探索,现代中药已经向服用方便、吸收快捷、计量准确、安全清洁、携带便利,不需煎煮的方向发展。 这一中华国粹在与现代科学技术的结合中,江阴天江人率先创立“单味中药浓缩颗粒”,将中药饮片经浸提、浓缩、干燥等工艺精制而成的单味中药产品。保持了中药饮片的性味与功效,应用于中医临诊处方的调配,适应辨证施治、处方变化的需要,是中国中药创新的典范。 中医的治疗原则是“虚者进补’,不是虚证的人不宜进补。即使是虚证,也有气虚、血虚、阳虚、阴虚之分,人体器官又有心虚、肺虚、肝虚、脾虚、肾虚等不同,人们在进补前,最好先向专业医生咨询,结合各种补药的性能特点,对症施用,如热性体质者,就不适合服用人参、鹿茸、海马等温热性的药物。 俗话说:“吃药不忌口,坏了大夫手”。忌口即指治病服药时的饮食禁忌。忌口是中医治病的一个特点,历来医家对此十分重视,其有关内容也广泛存在于《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医籍中。实践证明,忌口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我们平时食用的鱼、肉、鸡、蛋、蔬菜、瓜果、酱、醋、茶、酒等普通食物,它们本身也都具有各自的性能,对疾病的发生、发展和药物的治疗作用,均产生一定影响。 【下面转到另一个药侠】 连声冷笑之后,终听药侠不疾不徐的道:“既然你玄阳愿意承担,那老夫又何惧明言?昆仑派的叛徒名唤宗濎岳,乃是前任圣剑宫首座,也是你师父苑昆仑最信任的师弟。” 他这话平平淡淡说来,情绪竟无一丝一毫的波动,玄阳子微微一怔,沉吟片刻方讷讷的道:“前辈确实对本派之事知之甚详,却不知……” 药侠不禁哂然道:“玄阳,你又在怀疑老夫便是那宗濎岳吧,哈……老夫若真是宗濎岳,又何必故意在你面前露出破绽呢?——罢罢罢,当今武林好人难做,你这便请吧。” 他说罢已摆出送客的姿态,玄阳子却是静静的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异常凝重。药侠见状愈发冷笑道:“若你依旧无法释怀,不妨便拔剑出来与老夫一战,只要你能战胜老夫,自然便可印证心中疑惑。” 玄阳子又凝视片刻,终是站起身来,语带歉然的道:“贫道鲁莽浅薄,屡次冒犯前辈,还望前辈海涵,如今贫道已无颜再多叨扰,这便告辞了。” 药侠不置可否的一笑,靖阳子却愕然道:“大师兄,要是他不是叛徒,咱们还是请他……”玄阳子轻叹道:“师弟不必担心,前辈已将医治之法告之,咱们回去依言而行便可,无须再劳动前辈大驾。” 靖阳子唔了一声,反手将长剑收入鞘中,此时却听药侠冷冷的道:“玄阳,你不是糊涂蛋,应当知道若没有老夫相助,你成功的几率近乎为零。” 玄阳子深施一礼道:“贫道已经说过,不管有怎样的后果,贫道都一力承担,前辈费尽心思为贫道寻得医治之法,贫道已经感激不尽了。” 药侠摇了摇头,颇见气沮的道:“好你玄阳,为何总是这么不知轻重?究竟是性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难道要你说句软话真比登天还难?” 玄阳子大为尴尬,低头期艾着道:“贫道实在惭愧,不过……还是不敢劳烦……”药侠见状更是大摇其头,靖阳子却急忙来到他身前,躬身一个大礼道:“恳请前辈相助大师兄疗伤!” 药侠没好气的道:“靖阳你腰弯得那么低,老夫连你的嘴都看不见,怎么知道你说了什么话。”靖阳子为之一滞,赶紧直起腰来,又原话“说”了一遍。 药侠这才咳声道:“罢了,老夫只当是同情残废好了,玄阳你还不领情吗?”玄阳子微一迟疑,终于默默的坐了下来,靖阳子则锵的一声拔出长剑,郑重其事的道:“那我还来护法。” 药侠摇头苦笑道:“好得很,你若看老夫有什么不对,便一剑刺死我好了。”玄阳子额上冒汗,连忙赔礼道:“前辈这话更令贫道无地自容了——师弟,还不将兵刃收起?” 靖阳子只得听命收剑,药侠却又叹口气道:“收不收都无所谓,反正老夫已经快气死了,早死晚死也没什么不同。”玄阳子和靖阳子面面相觑,各自都是作声不得,常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此之谓也。 【懒得再揣摩神奇的评毙规则,具体不写了,大致药侠色胆包天,想欺负苏琬珺。】 苏琬珺定定心神,满面肃然的道:“胡先生,我看得出来,你对樊飞并不仅仅是不愿闹翻那么简单,而分明就是惧怕他,你敢不敢承认?” 药侠鼻中一哼,却是不置可否,苏琬珺见状愈发笃定的道:“我与岳兄两人皆已落入你的陷阱,甚至还加上了一个楚楚妹妹,如此你已经算是胜券在握,那为何还要担心樊飞的反应?” “若说之前我还有些相信你是真心顾及友情的话,那在你将我带来这里并起意轻薄于我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你那并非顾及,而完全是忌惮!胡先生,不知我说得可对?” 药侠默然片刻,长叹一声道:“自发现素素逃走开始,老夫便明白之后再难与你们几人维持旧交了,但相安无事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苏丫头你……” 苏琬珺径直打断道:“胡先生,说实话我的武功虽然勉强称得上高手,但现在既然有伤在身,一日之间又耗费了许多真气,根本便已经是强弩之末。” “若你真有足够的实力,大可直截了当将我擒下,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作尽手段,你连对付如此状况的我都这般费力,难道真有自信去开罪樊飞?” 药侠为之一滞,终是苦笑着道:“罢了……好个精乖的苏丫头,这等时刻居然还能冷静分析,老夫倒真是小瞧了你。” 苏琬珺已经平静下来,闻言轻哂道:“你虽然擒住了我,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便是因为你还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付樊飞。” “樊飞知道我的行踪,若我迟迟未归他必会寻来此地,而你那无耻丹药的炼制却正值紧要关头,所以你绝对不能离开,到那时候你便会非常难看。” “你虽然可以用我和岳兄当作筹码,但这样一来你也就彻底没了退路,终究难逃身败名裂的结果,不知我说得可对?” 药侠哼了一声,俨似镇定的道:“樊飞来此又能如何,老夫只须推说岳啸川是伤重昏迷,而你已经自行离开,他又能有何话说?” 苏琬珺冷笑一声道:“若是樊飞当真被你这样的说辞所骗,他这非凡神龙不提也罢,你胡先生也不必如此忌惮他了。” 药侠微微一顿,正待出言反驳,苏琬珺却已抢白道:“你自知谎言总有拆穿的时候,所以恐怕早已打定主意要跟樊飞开诚布公。” “因为我和岳兄都是性情刚强之人,所以我们注定与你势不两立,但樊飞却不同,他总会权衡利弊得失,如此一来多半便会与你妥协,可是如此?” 药侠默然半晌,这才沉沉一笑道:“苏丫头,你虽然说是在揣测老夫的心思,实际却是在提醒老夫该如何做吧?”苏琬珺秀眉轻蹙,仍是耐心的道: “揣测也好,提醒也罢,我只是想要胡先生明白,你若欺我则我们必成死敌,即便你一时得逞也绝难承受后果。反之你若能更加理智,而非欲念熏心、把事情做绝,那我们之间未必没有谈判的余地。” 药侠闻言一怔,兀自迟疑着道:“苏丫头,你自己也说过你是性情刚强之人,那么如果樊飞愿意与老夫妥协,你又是什么态度?” 苏琬珺神色一黯,闭上眼睛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最多保证三年之内不再过问此事,也不公开揭露你的丑恶面目。” 药侠微颔首道:“这话却也可信,你若当真说从此放手,那老夫反而要生出怀疑了。哈……不过三年之后老夫早已返老还童、改头换面,你又打算如何过问?” 苏琬珺冷然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徒终究难逃制裁,胡先生自求多福便是。”药侠沉思片刻,却是淡淡的道:“红口白牙随便说说,老夫如何能够信你?” 苏琬珺微愠道:“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一言九鼎的道理,难道还能欺你不成?”药侠哼声道:“老夫虽然信你,但不如再请苍天做个见证,如此老夫才能放心。” 【懒得再揣摩神奇的评毙规则,具体不写了,大致药侠色胆包天,想欺负苏琬珺。】 【下面转到另一个药侠】 山隙密室之中,紧张而奇异的疗治正在进行,玄阳子的十根手指此时已肿胀如儿臂一般,双手更因为充满血液而显得极端红亮。 但他的面容却是苍白扭曲,直如地狱恶鬼一般,而他所承受的痛苦更加难以想象,神志也渐渐趋于恍惚。药侠似乎并未看到玄阳子的情状,只是镇定的在他身上各大穴位拍打推拿,控制着血液的流动。 旁边的靖阳子紧张得冷汗直流,但他却是连半点忙都帮不上,只能紧紧掐着手中的拂尘,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蓦地玄阳子本就过度苍白的脸色更加白得有如宣纸一般,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剧烈一震,药侠见状沉声喝道:“就是此时!” 玄阳子直如醍醐灌过了要娶你,那你也别做什么丫鬟了,干脆就嫁给姐姐如何?”孙楚楚口中发出一声呜咽,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苏琬珺正自无声一叹,鼻中却忽然闻到一阵异香,脑海中忽生眩晕之感,身子也不由得微微一晃。此时却见孙楚楚倏地抬起头来,趁机凝力一指点中她胸口膻中大穴,随即忍不住咯咯娇笑道: “苏姐姐你不必伤心,你要被人欺侮都是妹妹的错,妹妹保证一力承担,但绝对会委屈到你的~”欢畅的笑颜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语气中却已满是胜利者的得意,这一局——毕竟是她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0章 恩怨自分明 不理会苏琬珺惊愕的眼神,孙楚楚迅速用她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双目,这才拍拍胸口轻笑道:“想不到姐姐你竟是出身于大名鼎鼎的万应心教,那这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我可真不敢看呢。” 苏琬珺似是一滞,片刻方轻叹道:“……妹妹是何时知道此事的?”孙楚楚悠悠的道:“姐姐你忘了么,我可是懂唇语的,方才薛五虽然不便明言,但还是可以“说”出一些重要讯息的。” 苏琬珺恍然一悟,不禁苦笑道:“是我疏忽了,方才薛华鹏有意拖延,自然是为妹妹你争取做局的时间。可你居然会跟这等臭名昭著的淫贼合作,究竟是为了什么?”孙楚楚叹了口气,声音转柔的道: “苏姐姐,或许以前我对你还有些不服,但这短短一日相处下来,我却真心觉得自己比不上你。不管是武功、容貌、谈吐还是举止,你都比我好得太多,难怪啸哥哥会不要我,专心只喜欢你一个……” 苏琬珺越听越不对劲,当即打断道:“楚楚妹妹,我早已对你说过,我与岳兄只是朋友。”孙楚楚微微一顿,却是不以为然的道: “姐姐非要这么想也无所谓……你不仅什么都好,对我更没有丝毫看不起,反而还处处迁就我、照顾我……不管这是不是爱屋及乌吧,至少我对姐姐是衷心感激,姐姐你相不相信?” 苏琬珺叹口气道:“妹妹把我说得这么好,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你方才没有直接戳瞎我的双眼,我对你才真正是衷心感激呢。” 孙楚楚脸上一红,不无艳羡的道:“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你的眼睛那么漂亮,任谁见了都要心生怜爱,我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苏琬珺苦笑一声道:“但妹妹既然出手暗算我,想必总该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我绝不相信你只是吃飞醋那么简单。” 孙楚楚沉默片刻,终是幽幽的道:“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孙楚楚、唐素素……蒲静静,这几个名字为什么那么相像?”苏琬珺呆了一呆,颦眉讷讷的道:“妹妹的意思是……你们几人竟然份属同门?” 孙楚楚微颔首道:“姐姐猜得不错,其实昆仑派的假道士没有冤枉我,我的确是五仙教门人。而且除去蒲师姐和唐师姐,我还有两位师姐何真真跟巫茜茜,可惜她们两人早已被净宇教的魔头杀害了。” 苏琬珺登时哑然,片刻方沉吟着道:“当初蒲静静背叛前代教主古恋红,致使不愿归降的教众尽皆惨死,而五仙教也由与世无争的门派沦为净宇教的爪牙,看来妹妹的两位师姐便是那时候遇害的了?” 孙楚楚轻轻一叹,语声低沉的道:“这次姐姐错了,蒲师姐她根本没有背叛五仙教,而我那两位师姐也不是当时便遇害的。”苏琬珺一怔道:“哦?……原来其中还有内情,那妹妹可否说与我知晓?” 孙楚楚神色黯然,缓缓点头道:“其实当时大家都不想并入净宇教,但毕竟双方实力悬殊,根本没法硬拼,所以蒲师姐才假意背叛师父,把大家都关进了毒龙洞,打算等事态缓和之后再放大家出来。” 苏琬珺忆起先前在公审净宇教群魔之时,柳含烟也似乎对蒲静静十分同情,恍然之下语带惋惜的道:“可是蒲静静既然最终堕落,那想必是之后又出了变故?” 孙楚楚幽幽一叹道:“是……净宇教当时来的魔头正是那霸刀邪皇郭奉天,他提出蒲师姐若是真心归附,便须在三天之后当众处决师父。蒲师姐虽然百般斡旋,却还是无济于事,只好违心答应了他。” 苏琬珺心中一动,了然的道:“结果三天之后毒龙却突然发狂,现场顿时混乱不堪,蒲静静才得以趁机放你们逃走,是不是这样?” 孙楚楚点点头道:“其实毒龙发狂正是蒲师姐的杰作,只恨那郭奉天老奸巨滑,早已安排了人手围追堵截。最后我们一起关押的教众,包括我两位师姐,都死在了逃亡途中,只有师父和我得以幸免。” 她这番话说来虽然语气平淡,可苏琬珺仍然能够想象到当时的血腥惨烈。孙楚楚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喑哑的道:“后来郭奉天将砍下的百多颗头颅都带回寨子里,当着蒲师姐的面烧成了一堆灰烬。” “蒲师姐当时悲愤欲绝,便要与净宇教的人拼命,但郭奉天却谎称师父也已经落在他的手里,蒲师姐投鼠忌器,最后只能含恨臣服,以五仙教主的身份带领剩余教众加入了净宇教。” 她说罢便陷入了沉默之中,苏琬珺略一思索,却是难掩疑惑的道:“妹妹既然也是古教主的弟子,那郭奉天应该认识你才对,为何却从未见他提起?” 孙楚楚缓缓摇头道:“当时我还不是师父的徒弟,只是因为后来相依为命,师父才将我收入门墙的。”苏琬珺闻言释然道:“原来如此……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郭奉天又岂能长久瞒骗蒲静静?” 孙楚楚叹口气道:“大错已经铸成,后面知道真相也于事无补了。何况蒲师姐又是女儿身,想出淤泥而不染谈何容易?最后只好草草嫁人,从此更被净宇教牢牢拴住,再难有半分自主了。” 苏琬珺沉吟着道:“是了……百草阎君齐泽霖,最终被管帮主打成重伤,自坠火云崖而死。”孙楚楚咬咬牙道:“不错……而且我也不怕告诉姐姐,蒲师姐还生下一个女儿,现在就由我在照顾。” 苏琬珺微微一震,终是轻叹道:“蒲静静虽然助纣为虐,但幼子绝不应该受到牵连,妹妹你肯告知此事,想必也是对我十分信任,我的确深感荣幸。” 孙楚楚秀眉一蹙,扭头哼声道:“姐姐不用自作多情,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情,无非是想稍稍减轻你的负疚感罢了,毕竟可以说是你害了蒲师姐的性命。” 苏琬珺一正色道:“妹妹你错了,无论蒲静静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所犯下的种种罪行仍是不可宽谅,我从未后悔当日将她擒下,这一点到现在也不曾改变。” 孙楚楚登时一滞,片刻方冷然道:“即便蒲师姐有一些不是,你们也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那样当众把她千刀万剐!……姐姐你凭良心说话,我身为人家的师妹,该不该为蒲师姐讨还这笔血债?” 苏琬珺微微一顿,终是喟然道:“站在妹妹的立场,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但你针对我一人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勾结薛华鹏之流,处心积虑栽害药侠前辈?” 孙楚楚略一踟蹰,低头轻哼道:“对付前辈是唐师姐的意思,至于我……我倒也乐见其成,因为前辈若是走投无路,那他便只有……总之我也是为了前辈好,可不是真心要对付他。” 苏琬珺听得不得要领,无奈叹口气道:“原来妹妹竟还是为了前辈好,可如果一切真如你们所谋划,那我又岂会放前辈干休?毕竟女子贞洁重于性命,我若不杀他绝难消心头之恨。” 孙楚楚脸色一变,脱口惊咦道:“什么?!难道薛五那厮竟敢……啐!这无耻淫贼!我明明只是吩咐他将姐姐擒住,然后废掉你一身武功便了,谁想他居然……哼!真是岂有此理!” 苏琬珺心下一宽,面现欣然的道:“看来果真不是妹妹的主意,一切都是薛华鹏擅做主张了。”孙楚楚双颊晕红,兀自羞恼的道:“我当然没有,我……我怎会恁地下流!” 她说罢也无暇再理会苏琬珺,便即上前拉起薛华鹏,俯下身去在他穴位间一阵推拿,片刻之后薛华鹏终于呻吟一声醒转了过来。 孙楚楚面凝寒霜,难掩激愤的道:“薛五!我先前是怎么吩咐你来着?!你是不是色胆包天,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苏姐姐身上?” 薛华鹏喘了几口大气,目光掠过一动不动的苏琬珺,嘿嘿干笑道:“师妹见谅,实在是苏姑娘太过勾人,我也是情不自禁嘛。” 孙楚楚没好气的道:“哪个是你师妹,若不是看在唐师姐的份上,本姑娘早把你这无耻淫贼剁碎喂狗了!哼……你这便滚吧,本姑娘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 薛华鹏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师妹你还真是过河拆桥,试问若没有我们夫妻鼎力相助,你怎可能这么轻松便擒住苏姑娘?”孙楚楚愈显厌恶的道:“少废话,再不赶紧滚蛋,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薛华鹏看她面色不善,只好勉力挣扎了两下,接着却连连苦笑道:“师妹明鉴,我眼下伤势太重,只怕是想滚蛋也做不到啊。”孙楚楚秀眉紧蹙,索性一把抓住薛华鹏的后领,便要亲手将他丢出丹室。 孰料此时却见薛华鹏倏地偏头一撞,堪堪正撞在她肩上,这一下认穴奇准,孙楚楚顿觉浑身一麻,当场动弹不得。 充满震骇的惊叫声中,只见薛华鹏悠悠的转过头来,先在孙楚楚的脸上啄了一口,之后才洋洋得意的道:“好师妹,你还是太嫩了,不过华某喜欢,哈……” 孙楚楚羞怒交集,声音颤抖着道:“薛五……你对别的女孩子无礼,唐师姐或许不管,可你若敢动我……”薛华鹏打个哈哈道:“你唐师姐对你一向疼爱有加,想必不会反对我纳你做个小妾吧?” 孙楚楚闻言直是如坠冰窟,粉脸胀红之际作声不得,薛华鹏又趁机啄了她一下,这才踱到苏琬珺面前,满脸邪笑的道:“苏姑娘,看来你终究还是逃不出华某的手掌心,那不如便乖乖让华某……” 话说一半却忽然顿住,片刻方强笑着道:“……好师妹,你是用什么法子制住的苏姑娘?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再为难你。” 孙楚楚略一迟疑,终是隐忍着道:“我用的是醉仙木槿,你……你最好想清楚了,苏姐姐和我都不是你能随便欺侮的人。” 薛华鹏不由得向后一退,声音发抖的道:“好师妹……苏姑娘百毒不侵,你忘了么?”孙楚楚秀眉一蹙,鼻中冷哼道:“你瞎了么,无瑕正簪在我头上,她怎么还能百毒不侵?” 薛华鹏闻言更是冷汗直流,瞠目间只见苏琬珺缓缓站起身来,披散的长发虽然还遮在眼前,但此刻她的手中,却正握着一支形如短刃的、晶莹流转的、色呈乳白的——无瑕玉簪。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靖阳子抱着仍在熟睡的玄阳子回到三叶集,好容易才找到那间茅家老店,却不料此刻时辰已晚,这集上唯一的客栈竟已然关门打烊。 靖阳子无奈上前拍门,可连拍了十几下都无人相应,他心中不由得郁闷非常,忍不住便大力擂起门来。这下总算起到了效果,只听里面一个声音不耐烦的道:“别敲了!小店客满,没看都关门了吗?” 靖阳子大为光火,偏生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愈发用力擂门。如此可更惹恼了里面的人,登时只听他破口大骂道:“你聋了是不是?!关门了!客满了!再乱敲小心爷出来揍你!” 靖阳子气得脸色发黑,索性一拳重重砸在门环之上,那门环本来也算钉得牢靠,却仍是经不起他这一下,当场哐啷一声便掉下地来。 里面的人哎呀一声怪叫,紧接着便听蹬蹬蹬的脚步声和恶狠狠的咒骂声道:“哪个不开眼的愣头青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儿要不给你小子敲出一百两银子来,爷我就不姓茅!” 他这“一百两银子”之语可着实戳到了靖阳子的痛处,只见这位道爷当场怒发冲冠,又是狠狠一拳砸在单薄的门板上。 噼啪声响之中,那门板已被他生生砸出一个窟窿,而里面那位“茅爷”着实不太走运,这一拳余势未减,当头对脸正砸在他鼻子上,立时打得他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靖阳子怒火犹盛,砰砰几拳又砸将下去,那门板如何经得起他的摧残,随着门闩被一拳击断,终于彻底宣告土崩瓦解。 靖阳子虎着脸推门而入,打眼却不由得为之一怔,那位坐在地上一脸惊怕的“茅爷”倒没什么,但他背后那条身着杏黄道袍的娇小身影,却当真让靖阳子立刻窘得无地自容。 那边真如见到是他,心中也颇为惊讶,本来薄怒含嗔的目光扫过他背上的玄阳子,蓦地也变得柔和起来,脸上更掩饰不住欣慰之色。 “茅爷”此时却直似见了再生父母,赶忙连滚带爬的躲到真如身后,哀哀求告着道:“女神仙要给小民作主啊!这恶人蛮不讲理,肯定是净宇教的漏网之鱼,您可千万别给他这身假皮骗了呀!” 真如闻言啼笑皆非,顿了顿方和声道:“店家不必惊慌,这两位都是贫道的师兄,方才实在多有得罪,店家的损失我们一定会如数赔偿。” “茅爷”吃了一惊,期期艾艾的道:“这……这怎么可能?……就凭女神仙您这气质,怎么会跟这种恶汉是一起的?” 真如为之莞尔道:“贫道的师兄想必是一时气恼,所以才不慎失态,正好我们包下的另两间客房还空着,便劳烦店家帮他们安置过去吧。” “茅爷”定了定神,讪笑着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只不过小民这道店门好歹也是自前朝就有的,哪怕眼下还当不得古董,但总也是个见证我们茅家老店百年兴衰的物件不是,所以女神仙您看这……” 真如忙歉然道:“如此我们更加对不住了,店家要多少赔偿请尽管开口。”“茅爷”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小民对女神仙你们一向是衷心感激的,这次索性就算便宜点,十两银子刚好。” 真如正自一愕,靖阳子已忍不住比划道:“小师妹千别给他讹了,我看……”真如横了他一眼,嗔怪的道:“三师兄正在后进疗伤,四师兄你安置大师兄时切莫惊扰到他,至于这里交给我应付便可。” 靖阳子无奈答应,却又朝“茅爷”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昂首阔步向后进走去。“茅爷”心虚的干咳了一声,却又忍不住讥讽道:“客官后边儿请,左手那两间就是,可千万别晕头转向住进茅厕里去。” 靖阳子闻言差点儿没转回头再施展一番暴力,但碍于情势还是只能悻悻而去。真如略一沉吟,又向“茅爷”道:“店家稍侯,贫道这便去向三师兄取银子。” “茅爷”听得一愣,当下迟疑着道:“这个……女神仙您身上没带银子吗?”真如为难的道:“贫道身上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与店家提出的数字相去甚远,所以……” “茅爷”哦了一声,俨似慷慨的道:“没事没事,小民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女神仙还是别麻烦您那位红脸师兄了,有多少就给多少吧。” 真如微讶道:“如此一来店家岂不是要吃亏,贫道良心难安啊。”“茅爷”一本正经的道:“女神仙言重了,这俗话说得好,吃亏是福嘛,女神仙您尽管放心,小民绝对不会有什么不满。” 真如听罢终于释然道:“店家宽宏大量,贫道感激不尽,你看这些够吗?”说话间已取出一块碎银递给“茅爷”,粗略看来也不过三四两的模样。“茅爷”心中大乐,脸上却故作肉痛的道: “这个……差不多吧,其实要不是女神仙你们打跑了净宇教的妖人,小民这店也开不下去……总之这件事情就算揭过去了,女神仙只要记得管住您那位黑脸师兄,别再让他打坏家什就成。” 真如自然是满口答应,又道了声谢便返身往后进去了,“茅爷”这才吐口大气,志得意满的道:“毕竟还是女道士好说话呀,正好也该换个门面了,哈……” 披散的长发遮掩了绝美的容颜,为卓然而立的佳人平添了些许诡秘,温润的美玉偏偏散发出慑人的寒光,让狭窄的丹室中瞬间充满了凛冽的杀气。 薛华鹏情知此刻命悬一线,心念电转间更不迟疑,奋起全力向丹室门口冲去,而苏琬珺也同时皓腕疾扬,清叱声中无瑕玉簪迅若雷霆般脱手掷出。 晶莹的白光一闪而过,却是锵的一声击在洞壁之上——但这并非结束,火星激荡之间,白光弹射转向,堪堪击中另一面洞壁,继而再次发生折射。 索命的撞击声与四溅的火花并没有延迟薛华鹏的脚步,但就在他踏出门口的一瞬,却陡觉背心处剧烈一痛,随即眼前一道白光带着血花穿胸而出! 薛华鹏险些当场痛晕过去,但毕竟还是求生的意志占了上风,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外奔逃,而那道白光则跟着回旋折返,最终重新落在苏琬珺手中。 踉跄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苏琬珺这才举手撩开眼前的秀发,缓步来至孙楚楚身前,只见她正银牙紧咬,脸上满是失落和悲愤之色。 苏琬珺见状无声一叹,出指便解开了孙楚楚受制的穴道,孙楚楚瞥了她一眼,垂首涩声道:“姐姐为什么不杀了薛五,他这种人分明死有余辜。” 苏琬珺摇了摇头,颇见萧索的道:“当日燕先生宣判蒲静静凌迟碎剐之时的心境,我这时也深有体会,但幸好我并不像他老人家那般身不由己。” 孙楚楚娇躯一震,片刻方呜咽着道:“姐姐你……为什么偏要这么好,我……那我以后……”苏琬珺轻抚着她的脸颊道:“楚楚妹妹若还想报仇,那等我了却几件心事之后,便将性命交你如何?” 孙楚楚闻言终是再也禁忍不得,当即扑在苏琬珺怀里,嘤嘤痛泣不止。苏琬珺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便柔声劝慰道:“楚楚妹妹,其实你本质不坏,千万莫要行差踏错,让真正关心你的人失望啊。” 孙楚楚抽泣着嗯了一声,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反手自头上取下了苏琬珺先前为她插上的那支玉簪。只见这玉簪同样形制精巧、美不胜收,却是上等的翠玉制成,在灯火之下尤其显得晶莹剔透。 眼见孙楚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苏琬珺也不禁莞尔道:“这是薛华鹏身上的东西,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孙楚楚小嘴一嘟,扭头轻哼道:“姐姐骗得我好苦,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苏琬珺微微一笑道:“薛华鹏和唐素素布计如此紧密,中间容不得半点差错,而凭薛华鹏一人要制服你们三人,想来绝非易事,所以我早怀疑他另有帮手。” “而妹妹你方才那番做作,立时便让我恍然大悟,唉……妹妹你毕竟历练尚浅,许多事情是装作不来的,若是你当真如薛华鹏和唐素素一般老辣,那我今日便真是在劫难逃了。” 孙楚楚俏脸生晕,愈发气闷的道:“总之我是破绽百出,而姐姐你便将计就计,欲擒故纵的戏耍我咯?”苏琬珺摇头一笑道:“楚楚妹妹,你终究还是个孩子呀。” 孙楚楚更忍不住娇嗔道:“姐姐你还笑我,你……你不是孩子,那干嘛见了人家的好东西就硬抢,这是正人君子的做派么?” 苏琬珺叹笑道:“我是邪教妖女,趁火打劫只当作家常便饭,那又怎么了?”孙楚楚似是一滞,垂首嘤声道:“姐姐出自万应心教,我却也是出自五仙教,咱们不都是邪教妖女么?” 苏琬珺点点头道:“既然都是邪教妖女,那妹妹就不必跟我客气了吧?”孙楚楚哧的一笑,随即却轻叹道:“我虽然真心喜欢,却实在收不得,因为这是唐师姐的簪子。” 苏琬珺并未意外,顺着又探问道:“所以唐素素真的是唐门遗孤?那她又怎会跟薛华鹏沆瀣一气的?” 孙楚楚认真的道:“唐师姐就是薛五的妻子,他们两人……总之这里面还有一些原委,我以后再讲给姐姐听,眼下咱们还是先把啸哥哥和前辈送回药居吧。” 苏琬珺翟然一醒,却又有些疑惑的道:“对了,妹妹你们到底是施展了什么手段,连岳兄和前辈都给你们轻易擒住?”孙楚楚脸上一红,却又难掩得意的道: “啸哥哥是听了我的话,闻了醍醐迷香之后便睡过去了,至于前辈嘛~他的武功真是太过差劲,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薛五和我联手放倒了,哼……也不知道当时在溪边他是怎么打赢我的。” 苏琬珺沉吟着道:“竟是如此……那前辈眼下又是什么状况?”孙楚楚抿嘴一笑道:“对付前辈当然就没那么简单了,不过我用了平生最得意的万花飘香,保管他至少也得睡上一天一夜。” 苏琬珺忽觉一阵心神不宁,勉强露出个笑容道:“那看来真是万无一失了,不过等一天一夜未免太久,妹妹身上可有解药么?” 孙楚楚嘻嘻一笑,径自来至药侠面前,正要取出解药喂他服下,孰料此时却赫听药侠轻咳一声道:“免了……小丫头住手吧。”孙楚楚哧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胡——你……你怎会……?” 药侠淡淡的道:“万花飘香虽是迷药,但若辅以决明子、土茯苓和蝉蜕桑叶,却功可提神醒脑,小丫头想必还没学过吧?” 孙楚楚登时一滞,面红耳赤间作声不得。苏琬珺则心下一沉,不由得向一旁的岳啸川看去。火光摇曳之中,但见岳啸川缓缓张开双眼,目光里分明尽是森冷之意。 孙楚楚娇躯一颤,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去,苏琬珺也面现苦笑,片刻方和声道:“看来岳兄也早已恢复神志,只是穴道被封而已……你眼下伤势可好些了么?” 岳啸川面凝似铁,冷目睥睨间沉缓的道:“苗疆天蚕夫人,东海血刃神君……是否确有其人?”孙楚楚一颗螓首垂得更低,娇躯也兀自颤抖个不住,苏琬珺反倒平静下来,神色之中竟是一片坦然。 茅家老店共有四间客房,就在最靠近前院的那间客房之中,此时只见赤阳子与靖阳子相对而坐,气氛也稍稍显得有些紧张。 赤阳子手托一只青铜小鼎,神情严肃的道:“师弟你今天太过分了,恃强凌弱、惊扰百姓已经不对,可你居然还不以为意,难道真的视本派戒律如无物吗?” 靖阳子看着眼前代表栖凤宫最高刑权的青铜小鼎,脸上却依旧满是不屑。赤阳子显然被他气得不轻,忍不住动怒道:“师弟!你再不认错悔过,便休怪我动用门规了!” 靖阳子翻翻白眼,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赤阳子眉头紧皱,转念间沉声道:“师弟,就算你不畏刑罚,但连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也不顾了吗?” 靖阳子微微一怔,终于不忿的比划道:“我正是因为关心大师兄,所以刚刚才有些失态,这怎么能叫不顾师兄弟之间的情谊?” 赤阳子冷笑着道:“你不必故意岔开话题,自打下山以后你便刻意疏远我,这时分明又打定主意要让我难堪,你敢不敢承认?” 靖阳子哼声道:“你道我吃饱了撑的吗,没事跟你作对于我又有什么好处?你可是栖凤宫首座,随便给我安个罪名还不简单?” 赤阳子不以为然的道:“你不承认也罢,但镇狱鼎之前,连掌门人都不得逾矩,你可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而已。” 靖阳子不禁冷哂道:“哦?连掌门人都不得逾矩?敢情你连师父都不放在眼里了?首座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赤阳子忍无可忍,终是厉声道:“掌门弟子靖阳跪下听罚!”靖阳子满是不服的瞪了他一眼,但门规面前毕竟不敢放肆,只能气呼呼的单膝跪了下去。 赤阳子微微一顿,面沉似水的道:“本座罚你默诵太上感应篇十遍,之后亲自去向店主人道歉,你可服气?”靖阳子翻了个白眼,随手比划道:“弟子记性太差,那经书实在默诵不来,请首座明察。” 赤阳子暗自一滞,脱口冷哼道:“那就照本念诵十遍——”话才出口便觉不妥,果然只见靖阳子气得眉毛倒竖,忿然起身道:“你!……好啊!首座大人请宽限几日,容我先想想怎么用手念诵经文!” 赤阳子自知理亏,无奈苦笑道:“你……照本……默诵,可以了吧?”靖阳子余怒未消,狠狠瞪着他道:“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收起来吧,我要是气顺了自然会去道歉,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赤阳子眉头紧皱,仍是耐心的道:“诵经是为了正心诚意、体悟妙理以正己过,师弟你怎么能说这是虚头巴脑的东西?”靖阳子却是板着脸道:“弟子悟性也差,实在悟不出什么妙理,请首座明察。” 赤阳子登时噎住,正做没理会处之际,却听笃笃的叩门声传来,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轻柔的道:“掌门弟子真如,求见首座师兄。” 赤阳子和靖阳子面面相觑,都露出几分诧异之色,随后赤阳子定定神道:“小师妹请进。”真如应了声是,推门走进房内,明眸流转间恭声道:“原来首座师兄正在执法,弟子实在惶恐。” 她说罢娇躯一折,看着也要下跪,赤阳子见状方待阻止,靖阳子已趋前将她扶住,跟着满脸忿忿的道:“小师妹你跟这家伙认真什么,他又算……” 真如连忙打断道:“镇狱鼎之前,掌门亦须礼让,咱们怎么能失了礼数?——首座师兄请恕罪,弟子绝非有意打扰执法。” 赤阳子大为尴尬,当下讪讪的收起那座青铜小鼎,这才轻咳一声道:“师弟,经文不诵也罢,你这便去向店主人道歉吧。” 靖阳子正自脸色一沉,却听真如和声道:“方才之事我已经有所处置,若四师兄这时再去道歉,不仅有些多此一举,反而还可能引发新的不快,所以还请三师兄明鉴。” 赤阳子沉吟片刻,终是微颔首道:“罢了……不过师弟你今后一定要引以为戒,切莫再做出这等有损本派声誉之事。”靖阳子又看了真如一眼,无奈也只得点头答应,随后便闷声不响的开门扬长而去。 赤阳子看得一阵无力,不由得轻叹道:“小师妹……似你这般一味的惯着他们,他们何时才能真正担起掌门弟子的责任?” 真如浅浅一笑道:“凡事欲速则不达,何况四师兄对师兄你还有些误会,师兄太过逼他也未必就好呀。”赤阳子仍是叹气道:“这话倒也不错……唉,毕竟是我无能,这首座该是小师妹你来作才对。” 真如垂下螓首,柔声劝慰道:“师兄一心为本派着想,的确是首座的不二人选,我相信误会总有澄清的一天,所以师兄千万不可灰心啊。” 赤阳子苦笑一声道:“只盼这一天尽早到来吧……大师兄的伤势如何了?”真如神情一舒,满怀欣慰的道:“药侠前辈确实神乎其技,大师兄的凝血之征已然尽解,只是一段时间内还无法动手罢了。” 赤阳子也微露喜色,但转念间又皱起眉头道:“二师兄和五师弟留书说有要事待办,却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何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真如沉吟着道:“二师兄老成持重,五师兄又武艺超群,料想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总之师兄你还是要静下心来,及早疗复伤势才是正经。” 赤阳子也心知担忧无益,当下只能点头称是,真如又宽慰了他几句,这才起身告辞,赤阳子毕竟伤势不轻,精神倦怠之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层林如墨,巍巍古峰山间,但见两条人影正沿着山道跌跌撞撞的冲下山来。观其形色固是难掩惊惶,步伐也渐趋散乱,看来都已经是疲于奔命了。 其中一人身材纤细,面容娇美,可惜脸色慌张,鬓边也已满是汗水,使她显得十分狼狈,敢情正是那位唐门遗孤唐素素,也即先前出现在丹室外的谭俪彩。 另外一人身材颀长,脸色暗淡,脚下极度虚浮,显然是有重伤在身,只能被唐素素掺着奔行,自然便是那位惜花郎君华鹏,也即长白薛氏的五公子薛华鹏。 眼见薛华鹏的脸色越来越差,唐素素终于忍不住哽咽道:“鹏哥,这最后一颗大还丹……”薛华鹏一面喘息,一面艰难的道:“不行……你眼下功体孱弱,必须得靠大还丹维持,不能浪费在我身上。” 唐素素含着泪道:“大不了我功体尽废,以后做个平凡人好了,可鹏哥你却是性命之忧啊!”薛华鹏勉强一笑道:“无妨,苏琬珺没有痛下杀手,我暂时还挺得住,只要找个安全所在将养一阵便好。” 唐素素心中一动,嗫嚅着道:“既然苏琬珺没有杀你之心,那咱们也不必这般惊惶,鹏哥你不如先运功压住伤势,等情况好转咱们再走吧。” 薛华鹏吐口大气,神情复杂的道:“苏琬珺毕竟恨绝了我,眼下虽然碍着老不死的面子没有把事情做绝,可难保她不会改变主意,所以咱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还是尽早逃出这古峰山为妙。” 唐素素听他说得有理,也只好打起精神继续赶路,不一时终于来到了山脚下。可还没容两人松一口气,耳边却忽听呵斥连声,两条人影堪堪自林中跃出,并肩而立之际恰似一道铁闸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薛华鹏和唐素素心头猛震,当下齐齐顿住脚步,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原来这两人都不陌生。同样是身着玄色道袍的修者,只不过一者文秀一者粗犷,敢情正是端阳子和瑞阳子。 此时只见瑞阳子打了个哈欠,好整以暇的道:“啧……早知道老鼠这会儿才出洞,道爷我就抽空睡一觉了,道德经你呢,有没有觉得犯困?” 端阳子横了他一眼,整整颜色虚施一礼道:“无上天尊,贫道两人受命在此恭候两位,希望两位能够认清局势,心甘情愿随我们走上一趟。” 薛华鹏听罢冷笑不已,唐素素也暗自皱眉,瑞阳子更是连连摇头道:“我说道德经,对面可是万恶淫贼华鹏呢,你犯得着跟他这么斯文吗?” 端阳子依旧不温不火的道:“先礼后兵乃是君子之道,何况咱们这次多少有些趁人之危,能不动手自然最好。” 瑞阳子叹了口气,扬眉冷斥道:“总之‘礼’已经见过了,那现在就该轮到‘兵’出场——华鹏你给道爷听着,要是束手就擒或许还能活命,可要是负隅顽抗,哼……那你今夜就注定交待在这儿了!” 端阳子拂尘一挥上肩,同样语气转冷的道:“贫道不欲伤人性命,两位还请好自为之。”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薛华鹏和唐素素面面相觑,却真不知这一劫是否还能侥幸渡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1章 襟怀坦荡语前因 心知对方两人皆非易与,此番绝对不可硬拼,唐素素便微微一福,俨似镇定的道:“两位道长暗夜拦路,欲擒我们夫妻二人,不知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端阳子闻言一怔,难掩惊讶的道:“哦?……芳驾居然是华鹏的妻子,贫道为何从无耳闻?”唐素素尚未答话,薛华鹏已哂然道:“旁人闺房中事,端阳道兄也要了如指掌吗?” 端阳子登时噎住,瑞阳子却冷笑道:“是啊,以你华鹏的能耐,拐骗个把无知少女当老婆还不是轻而易举?可惜的是这位小娘子和你这种败类混在一起,难免就要遭池鱼之殃,最后可没什么好结果。” 唐素素神色一冷,不悦的道:“这位道长说话忒也难听,妾身自愿嫁予夫郎,又哪里来的拐骗之说?至于说到有没有好结果,那便更加不劳道长操心了。” 瑞阳子睨了她一眼,颇见无奈的道:“好好好,只当是道爷我多嘴了,两位既然这么相亲相爱,那也用不着多废话,快些一起出手就是。” 唐素素一颦眉道:“且慢,道长还没有回答妾身的问题,究竟是谁指使两位来为难我们夫妻的?”端阳子心中一动,试探着道:“华夫人执着于此,莫非已经猜到是何人授意?” 唐素素不由得面现苦笑,薛华鹏则沉着脸道:“华某虽然恶事做尽,却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路,两位便告知那暗中指使之人又如何?” 唐素素拉住他的胳膊,细声劝慰道:“鹏哥……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莫要意气用事,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呢?”薛华鹏却断然道:“华某从来不惯摇尾乞怜,大丈夫死则死矣,用不着什么余地!” 唐素素正自一滞,瑞阳子已哂然道:“行,你华鹏毕竟是生在好人家,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儿气概——那告诉你们也无妨,指点我们在此埋伏的正是药侠前辈。” 薛华鹏和唐素素齐齐一震,唐素素更忍不住惊呼道:“不可能!——药侠早已被我们制服,又如何分身来指点你们?” 瑞阳子和端阳子对视一眼,面现讥哂的道:“原来你们两人胆大包天,居然敢招惹药侠前辈?哈……不过看起来前辈的能为是超出了你们的估计,所以你们才落得这般狼狈吧?” 唐素素哪里肯信,银牙暗咬间闷哼道:“两位道长恐怕是被人骗了,药侠今日未时便已被我们擒住,那你们两位又是几时得到他的指令?” 瑞阳子打个哈哈道:“前辈一向莫测高深,或许是他老人家未卜先知,所以提前做下了安排呢?”唐素素秀眉紧蹙的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似乎也有些惊疑不定,一时之间竟自为之失神。 瑞阳子早已不耐,见状摇摇头道:“不管是谁指点,抓住华鹏总归没错,小娘子你也不用再费心拖延时间,凭你们眼下这半死不活的德性,道爷即便真的放你们疗伤几个时辰,你们又能接得了几招?” 薛华鹏脸色一寒,当即厉斥道:“瑞阳贼道!你有多少斤两华某清楚得很,若不是此刻华某重伤在身,岂容你如此卖狂!” 唐素素定了定神,趁势帮腔道:“不错,枉你们两人还自称正道俊杰,这时候却趁人之危,难道便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吗?” 端阳子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瑞阳子却哈哈一笑道:“对呀,道爷我可是正道俊杰呢,不过正道上面好像也没写不能趁人之危这一条吧,所以都无所谓啦。” 唐素素也看出瑞阳子油盐不进,无奈又向端阳子道:“端阳道长,你们昆仑派声名远播,难道门下弟子都是这般品行吗?”端阳子讷讷的道:“这个……华夫人切莫误会,贫道代师弟致歉……” 瑞阳子大手一挥,径直打断道:“道德经你能不能别一见美女就晕头转向,这时候还致的哪门子歉?咱们快些料理了华鹏这厮,交完差回去补觉才是正经那。” 端阳子闻言啼笑皆非,顿了顿方咳声道:“师弟说的也有道理,华夫人指责我们趁人之危,贫道自问不敢强辩,但正所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此次却只能恕我们得罪了。” 薛华鹏看事情已难善了,终于也勉强拉起架势,语带铿锵的道:“好!华某虽然有伤在身,却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你们尽管一起上吧!” 唐素素连忙劝阻道:“鹏哥且慢——端阳道长,你说药侠吩咐你们两人对付我们,我们权且相信,但不知他具体吩咐的是擒住还是杀了我们?” 端阳子正有些踟蹰,瑞阳子已经朗声道:“小娘子你这才算问到了点子上了,药侠前辈早有吩咐,男的生死不论,女的必须活擒,你听懂了没有?” 唐素素顿时羞怒交集,端阳子也难掩尴尬的道:“师弟,这话听起来别扭得很。”薛华鹏则冷笑一声道:“哦?……这话说得倒颇有我邪派风范,难道那位‘药侠’竟对内人有什么非份之想?” 瑞阳子冷目睥睨,分明嘲讽的道:“华鹏呀华鹏,这才叫做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总之随你怎么想都好,道爷我却只认你的小命,既然说是生死不论,哈……” 薛华鹏心头火起,正待上前拼死一搏,此时却赫见唐素素纤指疾出,堪堪正点中他背后的灵台穴,薛华鹏对她全无防备,当场便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端阳子和瑞阳子见状各自一愕,随即只听唐素素低沉的道:“既然生死不论,两位也不必非得取鹏哥的性命,我们一切听凭处置便是。” 端阳子舒了口气,面带微笑的道:“华夫人深明大义,如此自然最好。”他说罢便走上前来,指出如风间也点中唐素素身上的几处大穴。 瑞阳子却是连连叹气道:“好什么好,这次平白放过了华鹏这厮,道爷我可郁闷得很,唉……到头来还得道爷我卖苦力,真是没天理。” 说话间已将昏迷的薛华鹏负在肩上,径自大步流星下山而去,唐素素心下略定,转念间又向端阳子浅浅一笑,这才步履蹒跚的随后跟上。 端阳子看着她婀娜的背影,脑海中忽然忆起一番旧时经历,但紧接着却又自嘲的摇了摇头——世间断无如此巧合,且不必庸人自扰了吧。 茅家老店之中,真如方走出赤阳子的房间,打眼却见靖阳子也正由玄阳子房中出来,便迎上去关切的道:“四师兄,大师兄还没醒么?” 靖阳子叹了口气,比划着道:“大师兄失血过多,还得再好好将养一阵,今天我来看护就好,小师妹你去休息吧。” 真如微颔首道:“不管怎样,大师兄总算又渡过一劫,希望我们能早日擒住四魔之一,这样才称得上功德圆满啊。” 靖阳子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道:“小师妹放心,连老怪既然露了头,咱们便有的是机会抓他,下次我便拼了性命,也决不放他干休。” 真如感激的道:“我自然信得过师兄……那今晚大师兄便拜托师兄照料了,还请师兄多多费心。”她说罢便欲转身而去,靖阳子却眉头一皱,赶忙上前一步道:“小师妹你……是哭了么?” 真如轻啊一声,低垂螓首间讷讷的道:“师兄看错了,我哪里有……”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声音倒真有些哽咽起来。 靖阳子登时不知所措,挠着头期期艾艾的道:“这……大师兄的伤势真的好多了呀,小师妹你干嘛还……唉……瑞阳那小子又不在,我也不会哄你开心……” 真如幽幽的道:“师兄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咱们几个掌门弟子最近着实生分了许多,所以一时之间有些伤感罢了。” 靖阳子唔了一声,讪讪的道:“小师妹放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跟‘首座大人’吵了,他爱怎样都随他去就是。” 真如苦笑着道:“即便勉强不吵嘴,师兄你对三师兄不还是心怀不满么?……说起来最近连二师兄都对三师兄偶有微词,而师兄你似乎对二师兄也态度冷淡,我……我看了实在伤心得很。” 靖阳子难掩尴尬的道:“是这样吗?哈……小师妹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脾气差极,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所以你千万不要在意。” 真如轻轻一叹道:“师兄虽然性情火爆些,可过去大家总还算相处融洽,哪会像如今这样稍有不睦便争吵起来呢?” 靖阳子为之默然,真如见状又柔声道:“师兄你老实回答我,在你心中到底是咱们之间的情谊重要,还是那个擎天宫首座的位子重要?” 靖阳子略一踟蹰,终是叹口气道:“小师妹……难道你不觉得大师兄才是擎天宫首座的唯一人选吗?”真如神色一整,满怀诚恳的道:“我自然也对大师兄十分期许,但这毕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啊。” 靖阳子鼻中一哼道:“可有的人大概不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在师父面前邀功卖好,不过可惜啊可惜,师父他老人家明察秋毫,最后只给了这人一个牢头的职司。” “于是他便心怀不满,揣着鸡毛当令箭,把怨气全撒在师兄弟们身上!……小师妹你忘了吗,这次咱们出来帮大师兄的忙,就只有他一个人百般推诿、不肯同行,哼……要说不顾情谊也得先说他吧!” 真如秀眉微蹙,勉强和声道:“师兄你想岔了,如今栖凤宫关押了不少净宇教的余孽,三师兄身为首座弟子,本来便应当执守本位,并不是罔顾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不肯帮大师兄的忙。” “况且如今本派百废待兴,若不严格约束弟子言行,一旦门风败坏便是难以收拾。三师兄执掌本派刑权,身上的压力又岂是咱们这些闲散之人所能体会的,师兄你也该为他着想才是啊。” 她这一番话娓娓道来,靖阳子也不禁心下震动,但转念间却又冷了脸色,缓缓摇头道:“小师妹你这阵与他一起行动,难道也被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假象蒙骗了?反正我是不相他的动机真有那么单纯。” 真如神色一黯,语带哽咽的道:“好吧,既然师兄成见已深,我再多说也是徒惹人厌,师兄你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靖阳子见状终是不忍,只能违心的道:“小师妹别伤心了,既然你这么相信他,那我也暂时隐忍一些,且看他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般无私。” 真如精神一振,连忙深施一礼道:“师兄宽宏大量,我当真是感激不尽,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相信师兄日后必定能体会到三师兄的良苦用心。” 靖阳子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碍口的道:“还有一件事情,小师妹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百两银子?我眼下有急用,以后每月从我例钱里扣就是。” 真如不禁讶然道:“一百两?……师兄忽然要这么多银子,到底想做什么?”靖阳子含糊的道:“总之我是正当用途,绝不是拿出去挥霍,小师妹你一定要相信我。” 真如察言观色,终是微颔首道:“好吧……那么师兄你这便跟我去取,不过一百两银子的确不是小数目,你至少得有两年时光节衣缩食了。” 靖阳子如释重负,呵呵一笑道:“没事没事,我又不讲究吃穿,反正饿不死就成。”真如听罢也不禁莞尔,自己这位四师兄,毕竟还是心性纯朴之人啊~ 明月当空,万籁俱寂,古峰山药居之外,此刻只见两条人影正在交谈。其中一人身着水红色衣裙,发拢无瑕玉簪,低眉沉吟着道:“……晚辈都记下了,但前辈将岳兄全权交给晚辈,当真能放心么?” 对面之人则是一身黑袍,头上戴着兜帽,闻言淡淡的道:“你不必过谦,其实此法也只是锦上添花,以岳啸川的体质必可于一月内痊愈。” 红衣少女自然便是苏琬珺,听罢默然片刻才向对面的药侠道:“前辈……岳兄此次身受奇伤,不知您有何看法?” 药侠和蔼的道:“你的看法便是老夫的看法,也是老夫早已下过的定论。”苏琬珺幽幽一叹,垂首嗫嚅着道:“所以……岳兄他当真是……魔物?” 药侠深深的盯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道:“若是你不介意,可以称他为地冥族人,或者至少是地冥族后裔。”苏琬珺嗯了一声,隐见局促的道:“是晚辈失言了,但晚辈绝无敌视岳兄之意。” 药侠轻轻一叹道:“地冥族人被称为魔物,可以说人人得而诛之,较之你的身份更难在江湖中立足,岳啸川选择隐瞒真相,实在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苏琬珺俏脸泛红,顿了顿方羞愧的道:“多谢前辈提点……岳兄对晚辈的身份毫无介怀,可晚辈……晚辈却还对他心存隔阂,想来的确是惭愧得很……” 药侠微颔首道:“你能这样坦率也好,毕竟魔物就是魔物,非我族亦非我类,残忍好杀且食人饮血,几与禽兽无异……” 苏琬珺胸中如堵巨石,忍不住恸声道:“前辈!……请不要再说了,晚辈如今已是心乱如麻,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药侠顿了一顿,却是正声道:“然而传言终究只是传言,或许的确有几分事实佐证,但也并非全是事实,便如你出身的万应心教,不也是如此么?” 苏琬珺闻言愈显凄然,药侠无声一叹,语气放缓的道:“对了,唐丫头已经把老夫当初如何救她的情形都告诉你了吧?” 苏琬珺默默的点了点头,只听药侠缓缓的道:“那么你心中的疑问大可在这里提出来,老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琬珺面现踟蹰,却是欲言又止,药侠察言观色,终是淡淡的道:“你猜得没错,那的确是鬼府神宫的绝学‘聚魂凝体’,也唯有地冥族血脉才有可能练成。” 苏琬珺娇躯一震,脱口轻呼道:“前辈!……”药侠坦然道:“你不必再有什么心结,老夫——药侠胡翼空,同样也是地冥族后裔。”苏琬珺愈发惶恐,兀自颤声道: “前辈……”药侠微微一笑道:“出身毕竟无法选择,老夫只相信其言、其行、其心,正如老夫身为地冥族后裔,却从未因此自卑,反而是你与岳啸川太过着相了。”苏琬珺忍不住哽咽道: “前辈……”药侠仍是淡然道:“你的出身老夫不会介怀,岳啸川不会介怀,相信樊飞也不会介怀,你应该相信与他们的情谊,至于老夫本人,也绝对相信你的品格。”苏琬珺终于垂泪道: “前辈……”药侠拍拍她的肩膀,语带赞许的道:“不管你隐瞒身份是因为什么,但今天你没有取薛华鹏的性命,单这一件事便足以证明你的心性,所以老夫愿意相信你是个好姑娘。” 苏琬珺嘤嘤垂泣,梨花带雨之中虽有伤感,却也透出一份莫名的释然。药侠看她已经解开心结,便即轻咳一声道:“老夫言尽于此,未来如何都由你自己决定,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苏琬珺擦擦眼泪,镇定心神间软声道:“前辈……当真要去退隐么?”药侠爽朗一笑道:“退隐未必然,但这张皮却披不得了,江湖上从此也再无药侠此人。” 他说罢抬手一撩,径将那,晚辈便也不问,但晚辈可否再请教前辈一件医药之事?”药侠神色一缓道:“这个自然无妨,可是方才还有没弄清楚的地方?” 苏琬珺摇摇头道:“不是……晚辈其实是想请教前辈,世间可真有本命元蛊?”药侠轻咦一声道:“本命元蛊……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物事?” 苏琬珺浅浅一笑道:“方才楚楚妹妹跟晚辈玩笑,说她此次虽然费尽心思也没能制服晚辈,但若是她孤注一掷使出这本命元蛊,却可以让晚辈必死无疑,所以晚辈才有心探究一番。” 药侠不禁失笑道:“小丫头真是乱来……这本命元蛊又称连心蛊,或称夫妻蛊,苗人练蛊多为制敌或是防身,唯独这本命元蛊却是为情。” “本命元蛊顾名思义,乃是由主人以心血精髓炼制豢养,且若炼则必为一对,这一对元蛊奇特之处便在于双生共命,同时依赖主人存活。” “练此蛊者还可以通过蛊虫积蓄功力,而蛊虫本身又可自行修炼,并以此给予主人助益。”苏琬珺愈听愈是惊奇,忍不住插话道:“如此倒似是那些仙兽之类所修的内丹宝物了,只是分作一对而已。” 药侠点头道:“不错,但苗人练这本命元蛊,更重要的功用却是献给伴侣,以示终身不悔。练蛊苗人结合之后,互相体内便有了对方的元蛊之一,一旦一方身死,他体内的两只元蛊便也会很快消亡。” “而因为元蛊之间的双生共命,另一方体内的元蛊也难以独活,而主人则会因为缺失了这……可以叫内丹吧,同样功力散尽而随之死去。” 苏琬珺暗暗称奇,不禁又探问道:“那若是被下蛊者本身并未炼有元蛊呢?比如楚楚妹妹若将她的本命元蛊下给晚辈,结果又会是怎样?” 药侠淡淡的道:“没有什么区别,本命元蛊一旦入体便会自行修炼,其本身功力也会与被下蛊者自然融合,就好似强行植入了一粒内丹。” 苏琬珺了然的道:“看来楚楚妹妹的意思是有把握跟晚辈同归于尽了,唉……幸好我们两人并未当真决裂到那等地步。” 药侠也叹笑道:“这终究是玉碎之法,小丫头虽然懵懂,却未必有这等决死之心……只是以她眼下的修为,倘若当真炼成本命元蛊,倒也称得上聪慧异常了。” 苏琬珺心下附和,顿了顿方又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前辈还请多多保重。”药侠洒然一笑道:“好说好说,待你与樊飞成亲之日,老夫一定亲往道贺。” 苏琬珺玉颊生晕,垂首含羞道:“前辈……莫要取笑……”药侠哈哈一笑,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将那兜帽戴在头上。苏琬珺见状不禁微讶道:“前辈这是……” 药侠声音转冷,一字字的道:“这身皮老夫今晚还得最后再披它一次,方便去见一个人、算一笔帐、出一口气。”苏琬珺心中一动,当即正色道:“前辈莫非是遇上了强敌?是否需要晚辈稍尽绵薄?” 药侠摆摆手道:“不必,老夫虽然武功不济,但修理这人却是轻而易举,你安心在此照料岳啸川便可。”说罢更不多言,径自展动身形扬长而去,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暗夜深林之中。 三叶集中心有一座夫子庙,传说建成至今已有一甲子,虽然眼下难免有些香火冷清,却正好成为错过宿头之人的免费客栈,这多少也可算是夫子的余荫了。 今夜在夫子庙落脚的正是端阳子和瑞阳子师兄弟,以及薛华鹏和唐素素两夫妻,薛华鹏依旧昏迷未醒,唐素素也穴道受制,此刻她正默默的蜷在丈夫身边,心中亦大感彷徨无措。 端阳子于正殿打坐,兀自低头念诵经文,瑞阳子却是靠着供桌,哈欠连连的道:“是说道德经你呀,我本来都已经昏昏欲睡了,你就不要再念经催眠了行不行?” 端阳子没有理他,仍是低声念诵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瑞阳子翻翻白眼道:“喂……这里是孔庙,你明目张胆念我们教祖的咒,就不怕孔夫子元神显灵教训你一顿?” 端阳子充耳不闻,反而更大声诵道:“……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瑞阳子干笑一声道:“说的是呀,道门和儒门本来就该各复归其根,药侠前辈却要咱们在夫子庙等他,想来还真是别扭得很。” 端阳子哭笑不得,隐忍着继续诵道:“……归根曰静,静曰复命……”瑞阳子眼珠一转,分明哂然道:“归根曰静?那到底是静心还是静身?——呼……反正你也没想讨老婆,净个身又有什么打紧?” 端阳子收起拂尘,浑若无事的诵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瑞阳子哧的一笑道:“这句管用,说的是道士动手不动口,就跟道德经你刚才的暴力行径一样。” 端阳子终于停下诵经,连连摇头道:“师弟请恕我直言,你实在不适合修道。”瑞阳子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吗?怪就怪你们当初都中邪似的跟着小师妹出家,结果害得我也不好意思搞特殊,唉……” 端阳子尴尬的道:“师弟莫要乱说,我拜师之时便已出家,可是早于小师妹的。”瑞阳子打个哈哈道:“那敢情罪魁祸首是你道德经了,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看来你净不净身都一样啊。” 端阳子大为头痛,无奈脸色一沉道:“师弟!你糟蹋人家孔夫子我管不着,但身为本派掌门弟子,却还这么没见识,那就太丢人了。”瑞阳子闻言不禁愕然道:“什么?……我几时又没见识丢人了?” 端阳子横他一眼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且仔细看看,那前面供奉的是不是你所说的孔夫子?”瑞阳子盯着面前的圣像看了片刻,仍是笃定的道: “这里既然是夫子庙,那供的当然是孔夫子。道德经你还别以为人家孔夫子就该是一幅文弱不堪、卑躬屈膝的瘟鸡公德性,毕竟人家可是山左大汉,威武一些也没错。” 端阳子俨似怜悯的道:“师弟,没见识就不要强词夺理,那样只会更加丢人。咳……其实这尊圣像根本不是孔夫子,而是李夫子。” 瑞阳子哪里肯信,当下一瞪眼道:“李夫子?我向来只知道孔夫子、孟夫子,最多再加一个荀夫子,哪里却又冒出来一个李夫子?” 端阳子苦笑一声道:“李夫子你没听过,但鬼府神宫、业火红城、万应心教这些个邪派翘楚你总该听过吧?”瑞阳子一怔道:“这些个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我自然是听过的。” 端阳子微颔首道:“那你可知七十年前这些个妖魔鬼怪是为谁所败?”瑞阳子惑然道:“不就是咱们昆仑派的九玉真人吗?……难道说九玉真人俗家姓李,曾经还在这儿当过教书的夫子?” 端阳子闻言险些喷出一口老血,顿了顿方艰难的道:“……所以说师弟你真是孤陋寡闻,当初咱们正道群侠的领袖的确是九玉真人没错,但另外也有一派势力举足轻重,便是这李夫子执掌的夫子门。” 瑞阳子听得将信将疑,转念间干咳一声道:“总之你的意思是这李夫子也算一号人物了?那为什么江湖上从来没流传过他的事迹,更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夫子门?” 端阳子缓缓摇头道:“本派藏书曾有记载,这李夫子初时的确堪称正道栋梁,但后来却逐渐显露野心。尤其还纵容部下天授君勾结万应心教组建邪教三相天,公然背叛正道群侠,致使群侠损失惨重。” “差幸本派九玉真人心怀苍生,出关之后再度领导群侠镇压三相天,最终逼迫万应心教退走漠北,天授君也落得终身囚禁,李夫子本人同样受到牵连,为明心迹亲手解散了夫子门,从此便不知所终。” 瑞阳子听罢恍然道:“难怪江湖上不再流传这位李夫子的事迹,敢情是因为晚节不保?……不过作乱的只是天授君,李夫子却多少有些冤枉吧?”端阳子神情一肃,郑重其事的道: “话不是这样说,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天授君怎么可能撇开李夫子独自行事?九玉真人当年多半也是顾念同道情谊,所以才给了李夫子一个台阶下,没有让他真正落到身败名裂的下场。” 瑞阳子哼了一声,分明不服的道:“哦……那九玉真人跟万应心教的教皇凤君卿不仅是同道,而且还有传言他们之间私交甚笃,曾经还互相赠予订情信物,那九玉真人干嘛又没给凤君卿一个台阶下?” 端阳子闻言大惊,连忙呵斥道:“师弟你太放肆了!那凤君卿乃是邪教妖魔,妄图以色相迷惑九玉真人,但九玉真人又岂会当真被她蒙蔽,这等浑话以后万万不可再说了!” 瑞阳子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无奈翻翻白眼道:“好好好,就算你说的都对……左不过是替古人操闲心,犯得着那么认真吗?” 端阳子依旧冷着脸道:“不是替古人操闲心,而是为本派先贤正名,严厉抵制那些个流言蜚语和恶意中伤……师弟!——师弟你干什么去?” 瑞阳子此刻已经走出庙门,闻言头也不回的道:“出恭。”端阳子大为尴尬,不禁皱起眉头道:“行……悉听尊‘便’!” 他说罢便闭上眼睛继续诵经,不料此时却听唐素素幽幽的道:“……段公子,请恕妾身冒昧一问,你……果真不记得我了么?” 端阳子暗吃一惊,睁眼之际不动声色的道:“华夫人,贫道如今已是方外之人,俗家姓名还请勿再提起。”唐素素微一苦笑道:“好吧……端阳道长,敢问你是否当真已经忘了妾身的姓名?” 端阳子迟疑着道:“华夫人请恕贫道直言,此时再论旧交已经全无用处,何况贫道委实也记不起与你有何瓜葛。”唐素素不禁黯然道:“是么?……当年宾化城中相交之谊,妾身却一直不敢或忘呢。” 端阳子又是一惊,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她来,唐素素也不忸怩,反而一撩秀发,满面坦然的直视着他。端阳子凝目片刻,终于也神情松动,口中讷讷的道:“你……你难道真的是……” 唐素素浅浅一笑道:“妾身姓唐,道长这下总该想起来了吧?”端阳子心头一凛,脱口轻呼道:“唐小妹……唐素素——你是唐门的唐素素?!” 唐素素释然道:“是……当初青城和唐门两派同遭净宇教覆灭,妾身与道长却都能够侥幸逃生,又恰在宾化城中相遇,这多少也算是种缘分吧。” 端阳子的脸上隐现激动之色,却仍是有些疑惑的道:“真的是你……你不是跟在那位胡前辈身边吗,后来你……怎么你又……成了华鹏的妻子?” 唐素素神色一凄,垂首轻叹道:“妾身注定一生孤苦,连老天爷都不屑收我的性命……当日苑掌门虽然见死不救,但妾身也不曾如道长所料想的那般,已经被净宇教的贼人所害了。” 端阳子大为局促,满面羞惭的道:“当时……当时形格势禁,师父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只可惜你铁了心非要跟那位胡先生在一起,否则你我二人一同拜在昆仑派门下,如今或许还能……唉……” 唐素素怅然道:“是啊……一朝失策,一生悲苦,妾身年少无知,当时的确是错了。”她说话间已自落下泪来,端阳子见状心生怜惜,语带安慰的道:“大难不死总是值得庆幸,可你后来又怎会……” 唐素素面现苦笑,缓缓摇头道:“总之是造化弄人,详情不说也罢……妾身承认我们夫妻两人的确做过些恶事,但其中大半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请道长……” 端阳子明白她的心意,暗自喟然间却是打断道:“华夫人——虽然你我两家曾是世交,咱们两人也算颇有缘分,但为恶终究是为恶,贫道实在无法为你们开脱。” 唐素素凄迷一笑道:“道长莫要多心,妾身并没有让你为难的意思,眼下只想求道长仗义出手,帮妾身的夫郎缓和伤情,免得他在药侠到来之前便伤重不治啊。” 端阳子为之一滞,不由得板起面孔道:“华鹏恶事做尽,实在是武林败类,华夫人何必对他如此情深意重?” 唐素素一正色道:“他在道长眼中或许十恶不赦,但于妾身而言却是唯一的倚靠,所以还请道长千万垂怜。” 端阳子神色转冷,不以为然的道:“华鹏死有余辜,贫道没有取他性命已经算是法外开恩,又怎么可能助他疗复伤势?华夫人也不必再勉为其难,且等药侠前辈来此,我们再决定他的生死。” 唐素素眼中珠泪欲盈,难掩焦虑的道:“可是……若是药侠迟迟不来,那妾身的夫郎岂不是……”端阳子断然道:“那便是他合该命丧于此,贫道也乐见其成。” 唐素素闻言娇躯一震,语声颤抖的道:“你!……道长你一向仁慈,怎能……怎能说出这种话来?”端阳子冷然道:“贫道的仁慈只施与良善之人,却决不会去做愚蠢的东郭先生,华夫人还请谅解。” 唐素素终于泪湿双颊,无限凄然的道:“好吧……道长不肯援手便罢,反正你们昆仑派见死不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道长如此决定,妾身其实并不意外。” 端阳子不由得胀红了脸,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却忽听庙门外传来一声沉笑道:“嗯……少年玩伴重逢,看来你们聊得很投机嘛。” 端阳子和唐素素齐齐一惊,不约而同的向门口望去,只见一条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人影龙行虎步进入夫子庙中,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一脸内容的瑞阳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2章 夤夜探芳踪 看到药侠终于大驾光临,端阳子连忙站起身来,郑重施礼道:“贫道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几时来到此地?”药侠淡淡一笑道:“几时来的都无所谓,毕竟你端阳小道没有让老夫失望,不是吗?” 端阳子正自赧然,药侠已转向唐素素,清咳一声道:“唐丫头,老夫已经任你们施为,奈何你们自己计划不周、实力不济,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唐素素面凝寒霜,扭过头去生硬的道: “老匹夫……这次的确是我们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药侠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是杀是剐老夫自有决断,但首先你要交代清楚,你们这般处心积虑的陷害老夫身败名裂,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素素冷笑着道:“为了什么?……当初你不肯收我为徒也就罢了,我唐素素自认资质不佳得不到你的青睐,但你干嘛又把我推给古恋红那恶婆娘折磨?” 药侠不禁皱眉道:“唐丫头你莫忘了,当初可是古教主拼死救下咱们两人的性命,你怎么能……”唐素素不待他说完,已自厉声道:“错!恶婆娘是拼死救下了你的性命,而我不过是碰巧沾光罢了。” 药侠愈发不悦的道:“你这丫头简直强词夺理,可即便如你所说,你拜在古教主门下也纯属自愿,老夫又何曾强迫过你?”唐素素悻悻的道:“我那时年幼无知,对你又百般信赖,自然随你们摆布。” 药侠为之一滞,不由沉声道:“总之你是心怀不满了?但凭良心说话,古教主待你究竟如何?”唐素素冷哼道:“恶婆娘对我好不过是为了骗取我唐门毒经,可恨我当时六神无主,轻易便相信了她。” “她得了毒经便对我不理不睬,教中的绝学根本不加传授,我唐门大仇未报,恶婆娘却一味让我忍气吞声,这等师父我要她何用?” 药侠听罢却是哂然道:“所以你便胆大包天,偷入毒龙洞盗取五仙秘典,被发现后居然还丧心病狂,当场杀伤数名同门?” 唐素素理直气壮的道:“是又怎样?我若被擒住便要遭那万蛇噬体之苦,情急之下伤了几名守卫弟子,本来也无可厚非。” 药侠终于也动了真怒,当即厉斥道:“荒唐!你身为五仙教弟子,却擅自闯入门派禁地,本来便是死罪难逃!古教主宽大为怀,已经保证留你性命,可你却依旧暴起伤人,这岂能说是无可厚非?” 唐素素不为所动,仍是倔强的道:“恶婆娘心胸狭窄,早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每天都巴不得我死于非命,你又要我如何信她?” 药侠显然气得不轻,连吸了几口气方寒声道:“是啊……这‘恶婆娘’最后不但没有惩罚你,反而还归还了你唐门毒经,放你毫发无伤的离开了五仙教,她可真是如你所说的‘心胸狭窄’那!” 唐素素不以为然的道:“我是自己走出绝命林的,又不是受了她的恩惠,这也值得你为她说话么?”药侠连连冷笑道:“大言不惭,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凭你那点道行真能毫发无伤的走出绝命林?” 唐素素脸色微变,片刻方闷声道:“我与楚楚情同手足,自始至终也唯有她真心待我,当日她指点我出绝命林的恩惠,我自然终生都不会忘记。” 药侠沉哼一声道:“你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在装傻?那小丫头当时也不过十一二岁,若非得了古教主的临时传授,她又有何能为指点你出绝命林?” 唐素素登时一滞,迟疑间只听药侠缓缓的道:“你不相信也罢,但老夫还是要说,你那唐门毒经是自愿交给古教主保管的,她却一直谨守本分,从没看过其中哪怕一字一句。” “她未曾传授你教中绝学,是因你本身功体与五仙教内功相斥,至于所谓的不理不睬,那是她在专心查阅五仙秘典,想要找出一门适合你修练的功法,而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羞不羞?” 唐素素听得神色数变,忍不住厉斥道:“你不必颠倒黑白!你……恶婆娘与你相好,你自然百般为她说话!” 药侠闻言勃然大怒道:“混账!颠倒黑白的正是你自己!老夫如今真是后悔,当初为何要救下你这名孽障!” 唐素素脸色一凄,语带哽咽的道:“是啊……你当初救我做什么?平白又让我在这世上多受了几年的痛苦折磨。” 药侠全没半分同情,反而愈见冷厉的道:“不必在这里哭哭啼啼!若不是你自甘堕落,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唐素素强忍泪水,兀自不服的道: “就算我当初留在五仙教,最后还不是跟巫茜茜、何真真她们一样,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药侠凛然正声道:“那也算求仁得仁,总强似你自甘下贱,拜入老魔公羊擘门下,任他恣意蹂躏!” 端阳子在旁听得一震,唐素素亦悲泣道:“你们既然都弃我于不顾,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好歹公羊老贼最后也是被我和鹏哥联手诛杀,这算不算得上一件功绩,能不能稍稍抵消我们的罪过?” 端阳子闻言更是惊奇,忍不住插话道:“万欲天魔公羊擘据说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以致经脉爆裂而亡,难道这其中还另有内情?” 药侠微颔首道:“不错,老魔公羊擘练功走火入魔不假,而造成他走火入魔的正是唐丫头夫妻两人——不过你们两人诛杀公羊擘纯粹是为私利,所以也无须在老夫面前邀功。” 唐素素心头一凛,讷讷间只听药侠沉声道:“唐丫头……你与公羊擘合籍双修,虽然练成天魔妙观大法,但身体却早已不堪负荷,随时都有筋脉萎缩、功体尽毁之忧。” “所以你便趁着公羊擘练功之际,伙同薛华鹏暴起发难,最终迫得那老魔作法自毙。而你则趁机挖出他苦修一甲子的内丹,强行植入自己体内,妄图弥补功体缺陷,这番原委老夫可曾说错?” 唐素素难掩惊惶之色,期期艾艾的道:“你……老匹夫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药侠为之一哂道:“非但如此,老夫还知道你至今仍未能吸纳公羊擘的内丹,所以那功体反噬也愈发难熬了吧?” 唐素素娇躯剧颤,一时之间作声不得,药侠见状冷哼一声道:“你们此番冒险出头来针对老夫,挟怨报复只在其次,首要目的却是逼迫老夫指点你解除功体之患,这一点唐丫头你敢不敢认?” 唐素素樱唇紧抿,半晌方哑声道:“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我和鹏哥都已经穷途末路,随你们怎么处置就是。” 药侠微微一顿,郑重其事的道:“并非没有意义,只要你发誓从此退隐深山,再不涉足江湖,老夫便指点你疗复功体之法,而薛华鹏也可以沾你的光,保住这条性命。” 唐素素大为错愕,瞠目结舌间只听药侠语重心长的道:“薛华鹏毕竟是长白薛氏的血脉,老夫也不想见到他恶贯满盈,至于唐丫头你……老夫这些年若非仍然心存希冀,又怎会对你的情形了如指掌?” 唐素素心头剧震,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但转念间又哽咽着道:“你……就算你肯网开一面,可他们两人又怎么说?” 她话中所指的自然是端阳子和瑞阳子,端阳子本来便有些嘀咕,闻言硬着头皮道:“不错,华夫人也还罢了,可华鹏这厮实在罪大恶极,前辈您若连他也放过,似乎……似乎的确有些不妥。” 药侠鼻中一哼,语带诘责的道:“此次若非靠了老夫的指点,你们两人怎么可能擒住他们夫妻?况且老夫的宽赦也仅限于今晚,倘若他们两人日后怙恶不悛,又犯在你们手里,那老夫自然不会过问。” 他这话表面上是在敲打端阳子,实际却也是在警告唐素素,端阳子自然心知肚明,权衡之下终是轻叹道:“也罢……既然前辈如此决定,那贫道也没有立场阻止,只不过前辈先前的许诺……” 药侠摆摆手道:“老夫一向言出必行,玄阳的凝血之征已经解除,你们自可前往这集上的茅家老店与他会合。”端阳子心头诧喜,连忙深施一礼道:“如此多谢前辈,前辈神机妙算,贫道衷心钦服。” 药侠干咳一声道:“不必给老夫灌迷魂汤,老夫只望你们能守口如瓶,容许旁人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端阳子恭声道:“贫道醒得,那我们师兄弟这便前往探望大师兄,前辈也请多多保重。” 药侠漫应一声,端阳子和瑞阳子又施过礼,这才并肩出门而去。一直到离开夫子庙足有百步开外,瑞阳子才长出了一口气,一面回头张望一面讪讪的道:“怎么样道德经,我刚刚是一句话都没说吧?” 端阳子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禁纳罕的道:“着啊……师弟你居然也有‘静若处子’的时候,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 瑞阳子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那还不是前辈先声夺人,说只要我敢有半句多嘴,他就不去医治大师兄,哼……” 端阳子正自失笑,瑞阳子却已迫不及待的道:“现在总算不用再学老四了,道德经你快讲讲,当初到底跟那位小娘子有什么风流韵事,又是怎么落得劳燕分飞、有情人难成眷属的?” 端阳子登时一滞,赶紧正色道:“师弟休要胡言!我与华夫人不过是数面之缘,哪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瑞阳子满脸不信,正待继续旁敲侧击,端阳子却已抢先道:“师弟!你既是掌门弟子,又兼武艺出众,将来多半是要晋升圣剑宫首座的,所以平日里还是得学会庄重些,莫要总是如此惫懒!” 瑞阳子闻言一怔,随即大不以为然的道:“道德经你可别咒我,那教头的职司辛苦得紧,可不是我这样的懒骨头能当得了的。” 端阳子连连摇头道:“荒唐荒唐,栖凤宫首座叫牢头,圣剑宫首座叫教头,难不成师弟你心比天高,竟想当擎天宫首座不成?” 瑞阳子干笑着道:“那更加当不得了,因为擎天宫首座要叫冤大头,哈……毕竟除了大师兄,这擎天宫首座任谁都当不安稳,平白落得担惊受怕,那不是冤大头又是什么?” 端阳子不禁皱眉道:“危言耸听,敢情师弟你是把我昆仑派当成了皇宫大内,擎天宫则当成太子东宫了吗?”瑞阳子睨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道:“哦~这么说道德经你也对这冤大头的位子感兴趣咯?” 端阳子一正色道:“切莫胡言,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总之师弟你尤其需要多多上进,不可一味得过且过。”瑞阳子打个哈哈,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得过且过总也是过,哪个爱上进便自己上进去吧~ 【懒得再揣摩神奇的评毙规则,具体不写了,大致连八方拜访芙蓉姑娘,被芙蓉姑娘以非常手段反杀。】 【下面补一段百度百科,完成日万的目标,不是我想补,这是时代的眼泪。】 木芙蓉,落叶灌木或小乔木,高1m多。枝干密生星状毛,叶互生,阔卵圆形或圆卵形,掌状3~5浅裂,先端尖或渐尖,两面有星状绒毛。花朵大,单生于枝端叶腋,有红、粉红、白等色,花期8~10月。蒴果扁球形、10~11月成熟。在较冷地区,秋末枯萎,来年由宿根再发枝芽。丛生,高仅1m许。而冬季气温较高之处,则高可及7~8m,且有径达20cm者。大形叶,广卵形,呈3~5裂,裂片呈三角形,基部心形,叶缘具钝锯齿,两面被毛。花于枝端叶腋间单生,有白色或初为淡红后变深红以及大红重瓣、白重瓣、半白半桃红重瓣和红白间者。 芙蓉是扶桑花的同类,而且与可用做纤维原料的木槿、黄麻、美国芙蓉(别名草芙蓉)也是同一类花卉。芙蓉是分布在日本四国以南、九州、冲绳和中国等地的灌木,其改良品种非常多。 木芙蓉喜温暖湿润和阳光充足的环境,稍耐半阴,有一定的耐寒性。对土壤要求不严,但在肥沃、湿润、排水良好的沙质土壤中生长最好。可栽种于庭院向阳处或水塘边,平时管理较为粗放,天旱时注意浇水,每年冬季或春季在植株四周开沟施些腐熟的有机肥,施肥后及时浇水、封土。 在寒冷地区地栽的植株冬季有些嫩枝会冻死,不必管它,等春季气温变暖后就会有新的枝条发出。其修剪在花后进行,树型既可修剪成乔木状,又可修剪成灌木状,但无论哪种树型都要剪去枯枝、弱枝、内膛枝,以保证树冠内部有良好的通风透光性。木芙蓉也可盆栽,盆土要求疏松肥沃,排水透气性良好,生长季节要有足够的水分,以满足生长的需求,冬季移到室内越冬,维持0~10c的温度,以保证其休眠。 木芙蓉为深根性植物,根粗壮稍具肉质,喜温暖湿润、阳光充足的环境,亦耐旱,略耐阴。其生性粗放,对土质要求不严,在疏松、透气、排水良好的沙壤土中生长最好。其栽培宜选择通风良好、土质肥沃之处,尤以邻水栽培为佳。 木芙蓉的日常管理较为粗放,天旱时应注意浇水,春季萌芽期需多施肥水,花期前后应追施少量的磷、钾肥。每年冬季或春季可在植株四周开沟,施些腐熟的有机肥,以利植株生长旺盛,花繁叶茂。在花蕾透色时应适当扣水,以控制其叶片生长,使养分集中在花朵上。 木芙蓉长势强健,萌枝力强,枝条多而乱,应及时修剪、抹芽。木芙蓉耐修剪,根据需要既可将其修剪成乔木状,又可修剪成灌木状。修剪宜在花后及春季萌芽前进行,剪去枯枝、弱枝、内膛枝,以保证树冠内部通风透光良好。在寒冷地区地栽的植株,冬季其嫩枝会冻死,但到了翌年春天又能萌发出更多的新梢。因此,最好将其株形培植成灌木状。 木芙蓉盆栽宜选用较大的瓷盆或素烧盆,盆土要求疏松肥沃、排水透气性好,生长季节要有足够的水分。冬季移至温度在0~5c的室内越冬,保证其充分休眠,以利于来年开花。 木芙蓉晚秋开花,因而有诗说其是“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木芙蓉花期长,开花旺盛,品种多,其花色、花型随品种不同有丰富变化,是一种很好的观花树种。 由于花大而色丽,中国自古以来多在庭园栽植,可孤植、丛植于墙边、路旁、厅前等处。特别宜于配植水滨,开花时波光花影,相映益妍,分外妖娆,所以《长物志》云:“芙蓉宜植池岸,临水为佳”。因此有“照水芙蓉”之称。此外,植于庭院、坡地、路边、林缘及建筑前,或栽作花篱,都很合适。在寒冷的北方也可盆栽观赏。 芙蓉花因光照强度不同,故引起花瓣内花青素浓度的变化。木芙蓉的花早晨开放时为白色或浅红色,中午至下午开放时为深红色。人们把木芙蓉的这种颜色变化叫“三醉芙蓉”、“弄色芙蓉”。有些芙蓉花的花瓣一半为银白色,一半为粉红色或紫色,人们把这种芙蓉花叫做“鸳鸯芙蓉”。近年来,因为园艺科技的进步,人们培养了复色芙蓉花,使其花瓣上镶有彩边、彩色条纹、斑块、斑点等,花朵也更加硕大,花期更为长久。 木芙蓉的花、叶、根富含黄酮酣、金丝桃甙、菊糖甙、酚类、还原糖等药物成分,均可入药。中医认为,芙蓉花性平味辛,有清热、凉血、解毒、消肿、排毒之功,适用于肺热咳嗽、月经过多、白带过多、痈疽肿毒、疔疮、水火烫伤等疾病。《本草纲目》言其“治一切大小痈疽,肿毒恶疮,消肿,排脓,止痛”。 药理研究表明木芙蓉含黄酮甙、花色甙等成分,其花的水煎剂对溶血性链球菌有较强的抑制作用。其叶的水煎剂则对金黄色葡萄球菌有抑制作用。用木芙蓉花加凡士林,配成20%的软膏,对治疗局部化服性感染有显著效果。 【下面接故事情节。】 芙蓉姑娘走近过来,看着已经被那张锦被完全盖住的连八方,好整以暇的道:“我说连老爷子,这么莽莽撞撞的哪里还像个老江湖,分明就是个毛头小伙子嘛~” 连八方闻言更气得须发皆颤,芙蓉姑娘似乎也猜到他的心思,当下轻轻一笑道:“呵……想必连老爷子是被戳到了毕生痛处,所以一时之间才失了分寸,那要不要奴家解开你的穴道,咱们再来比过?” 连八方勉强下心头不忿,口中闷哼道:“不必了……老夫输得心服口服。”芙蓉姑娘为之莞尔道:“不错不错,连老爷子总算还有点枭雄气概,那么依照江湖规矩,奴家便取了你的性命也不为过吧?” 连八方长叹一声道:“是……老夫非但知道你的底细,更加还不自量力的跟你动手,你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杀掉老夫,再拿老夫的人头去讨好樊飞。” 芙蓉姑娘抿嘴一笑道:“哦?看来连老爷子似乎早有觉悟,那你今夜是特意跑来成全奴家喽?”连八方又叹口气道:“老夫一生作恶,如今落得众叛亲离,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就此作个了断。” 芙蓉姑娘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沉吟片刻方淡淡的道:“连老爷子,若非奴家有绝对的自信,恐怕真要怀疑你是他人假扮的了。” 连八方苦笑一声道:“老夫虽然也学过些粗浅的易容之术,但你毕竟跟万应心教教皇凤君卿情同姐妹,那老夫又岂敢班门弄斧?” 芙蓉姑娘微微一笑道:“既然连老爷子这么清楚利害,那你唱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奴家可不是三岁孩童,绝不相信你真是大彻大悟。” 连八方略一迟疑,郑重其事的道:“请姑娘先明确告知老夫,你跟樊飞是否还有瓜葛?”芙蓉姑娘心下有谱,却是不置可否的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连八方干咳一声道:“如果姑娘跟樊飞还有瓜葛,老夫今夜自然完纳劫数,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姑娘似乎也不必急着取老夫的性命,以免反而惹祸上身啊。” 芙蓉姑娘轻哼一声,意似不屑的道:“连老爷子这是在威胁奴家喽?毕竟奴家的身份不足为外人道,今夜若不将你杀除,奴家岂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连八方赶忙正声道:“姑娘多虑了,你我往日无寃、近日无仇,老夫又岂会随便泄露你的身份?”芙蓉姑娘却哂然道:“既说往日无寃、近日无仇,连老爷子又为何要欺上门来,对奴家喊打喊杀的?” 连八方大为尴尬,勉强隐忍着道:“老夫此来原本只为试探,若非姑娘你欺人太甚,老夫又岂会恼羞成怒?当然老夫行事也有不妥,失礼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芙蓉姑娘看他态度尚可,转念间便将那张锦被收回,一面披在自己身上一面悠悠的道:“连老爷子这试探的代价可不小,即便奴家本来没打算为难你,现在可忍不住想拿你的人头去向小俊哥献宝了。” 连八方深吸一口气,双目炯炯的道:“唐突之处老夫自认理亏,但若没有足够的试探,老夫也不能放心跟姑娘合作啊。” 芙蓉姑娘不禁失笑道:“合作?连老爷子当奴家是傻瓜吗?你们老几位如今个个都好似疫鬼瘟神,奴家避之唯恐不及,又有什么理由跟你们合作?” 连八方神色一整,压低声音道:“姑娘错了,合作范围仅限你我,没有第三人。”芙蓉姑娘微讶道:“哦?如此说来连老爷子跟策师大人的合作已经破局了?” 连八方冷笑一声道:“原本便是虚伪的合作,又哪来破局的说法?老夫虽然不敢自夸智计过人,但还不至于蠢到会跟濮阳尚真心合作。” 芙蓉姑娘点头莞尔道:“连老爷子这一把年纪果然不是白活的,可是‘你’或者‘你们’,于奴家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连八方讪讪的道:“老夫毕竟不似濮阳尚那般毫无底线,何况老夫也有足够的自信,开出的价码足可令姑娘为之动心。” 芙蓉姑娘媚眼斜乜,吃吃低笑道:“连老爷子这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奴家眼下除了床笫之间那点私事,便再没什么别的需求,连老爷子难道能满足奴家吗?” 连八方老脸一红,忍着气道:“姑娘功体被废,想必从来都没放弃过寻求恢复之法吧?虽然你如今已然退隐江湖,但难保不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时候可并非人人都似樊飞那般开通。” 芙蓉姑娘叹笑一声,缓缓摇头道:“奇经八脉一同损毁,即便大罗金仙来了也未必有辙,奴家又岂敢奢望还能恢复?不过以奴家的手段而论,自保足称绰绰有余,连老爷子真是多虑了。” 连八方听罢却是不以为然的道:“姑娘何必自欺欺人,老夫在此郑重承诺,只要你我合作愉快,姑娘的功体便可恢复如初,到时候你不但能真正自保无虞,甚至还有机会重现当年辉煌。” 芙蓉姑娘面现讥哂,分明揶揄着道:“连老爷子真是好大的口气,奴家向来只晓得你在用毒方面颇有手段,却不知你在医术方面也有这等造诣。” 连八方打个哈哈道:“老夫自然没有逆转造化的能耐,但有一样东西却可以。”芙蓉姑娘心中一动,蹙眉沉吟着道:“东西?这世上虽然有不少珍奇药物,但似乎并未听说有哪种可以重塑经脉的吧?” 连八方面有得色,慢条斯理的道:“那是因为姑娘忘了一件东西——地冥皇脉·九窍心血。”芙蓉姑娘为之一愕,随即却忍不住咯咯娇笑道: “我说连老爷子,你这玩笑可开大了,那地冥魔族销声匿迹已经超过一甲子,更何况是一向人丁稀薄的地冥皇脉?难道你是想撺掇奴家去定世山跳洗心潭吗?” 连八方游目四顾,压低声音道:“姑娘无须怀疑,如今这天底下除了老夫之外,恐怕再没人能提供你九窍心血的下落,而只要姑娘愿意配合老夫,这九窍心血便注定会是你的囊中之物。” 芙蓉姑娘笑容稍敛,眸光转动间淡淡的道:“连老爷子如此言之凿凿,但奴家怎知你不是信口开河?”连八方一正色道:“老夫怎敢欺骗姑娘,姑娘若是实在不信,老夫可以当天立誓。” 芙蓉姑娘不禁哂然道:“行了吧连老爷子,奴家若是还信赌咒发誓那一套,这一把年纪岂不是白活了?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痛快说出九窍心血的下落,要么以后便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说话间一只纤掌已经按在连八方心口之上,只须劲力微吐便能教他立毙当场。连八方大大一滞,心念电转间却是轻叹道:“姑娘如此强势逼迫,老夫若是轻易屈服,那以后才真是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芙蓉姑娘微微一顿,终是淡笑道:“连老爷子果然年老成精,知道随便捏造逃不过奴家的法眼,呵……那你不妨说来听听,要奴家怎样配合,你才肯说出九窍心血的下落?” 连八方暗暗松了口气,当下干咳一声道:“老夫自然不敢捏造事实敷衍姑娘,但只要姑娘配合老夫杀除岳啸川和苏琬珺两人,老夫便自愿说出九窍心血的下落,以助姑娘早日恢复功体。” 芙蓉姑娘隐约已经猜到几分,一时之间低头沉吟不语,连八方见状又劝说道:“姑娘何必犹豫,即便你对樊飞仍不死心,杀除苏琬珺也是利大于弊,而岳啸川眼下重伤在身,正是杀他最好的时机啊。” 芙蓉姑娘似乎也有些动心,片刻方踟蹰着道:“连老爷子的确善于审时度势,可若是你方才纯属信口雌黄,那奴家岂不是成了冤大头,最后鱼儿没偷着反落得一身腥,这又是何苦来哉?” 连八方无奈一叹道:“老夫自认已经释出足够的善意,何况姑娘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大可随时终止合作,甚至杀了老夫泄愤也行,但老夫的确是一片赤诚,真心希望能和姑娘各取所需、相得益彰啊。” 芙蓉姑娘艳如春花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定,看来仍是有所顾虑,连八方不禁心生焦躁,正待继续卖力劝说,此时却听芙蓉姑娘轻咳一声道: “连老爷子宁愿来找奴家合作,也不愿与策师大人同舟共济,但如此一来咱们两人都作了冲锋陷阵的马前卒,而他却能躲在幕后坐收渔人之利,这样岂不是太过便宜了他?” 连八方微一苦笑道:“与其与狼共舞,不如敬而远之,如今我们四人之间关系微妙,老夫委实不得不防。所幸濮阳尚已被老夫诓去武夷山诸峰,谅他踏破铁鞋也寻不到欲寻之人,短期内倒不必理会。” 芙蓉姑娘暗暗点头,终是沉缓的道:“连八方,但愿你方才所言句句是真,否则若是惹动我的怒火,我必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纤指一曲,独门真力过处,已然解开了连八方身上的禁制,接着又淡淡的道:“明日晚间我会去上次咱们见面的地方找你,希望你这一日还能保住性命,不要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连八方活动了一下筋骨,掀髯一笑道:“一切听凭姑娘吩咐,今夜叨扰已久,老夫也该告辞了,明日咱们再商讨合作细节。” 芙蓉姑娘道声恕不远送,眼看连八方一派坦然的开门而去,她的嘴角却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明日……的确是该有所决断了。 时近四更,三叶集的夫子庙中,此刻唯见药侠负手而立,恍似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直至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咳,才听他冷哼一声道:“不必藏头露尾,滚出来吧。” 暗中之人似是一滞,片刻方沉凝的道:“胡公应当清楚,我并没有这个义务。”药侠一言不发,抬手便拂落了头上的兜帽,随即峻声道:“现在你有义务了。” 暗中之人轻咦一声,难掩诧异的道:“胡公展露真容,是打算结束我们之间的约定了?”药侠寒着脸道:“既然已经尾大不掉,老夫也不敢再用你,你还不滚出来吗?” 暗中之人叹了口气,接着便见一条漆黑如墨的身影倏地出现在药侠面前,他的装束与药侠一般无二,想来正是今日医治玄阳子的那另一位“药侠”。此时只见他缓缓摇头,分明不解的道: “胡公何必如此呢?难道你当真已对我忍无可忍?”药侠冷漠的道:“从此以后江湖上便再没药侠这一号人物,所以老夫也不再需要你的‘保护’。老夫的手段你少说也学去了七成,该当满足了吧?” “药侠”闻言一怔,愈发惊奇的道:“这……武林尚未靖平,定世中人对胡公还颇有倚重之处,胡公为何要选在此时退隐?” 药侠——此时该称呼他的本名胡翼空了,闻言冷冷一哂道:“以你的能为足可取代老夫,又何必老夫再来碍眼?何况人之相交贵在知心,老夫耻与阳奉阴违之徒为伍!” “药侠”了然的道:“胡公是在为苏琬珺之事生气吧?我早已觉察此女来历可疑,此次也确证其身份并不单纯,左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胡公委实不必如此大动肝火。” 胡翼空不禁怒喝道:“放屁!什么叫顺势而为?若是苏丫头当真出了意外,你又如何跟老夫交待?”“药侠”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道:“我自然有十足的把握,薛华鹏那一班人绝非苏琬珺的对手。” 胡翼空怒极反笑,当下斩截的道:“好!既然你这么有主见,那老夫也无话可说,你我二人就此分道扬镳,好走不送!” “药侠”轻叹一声道:“胡公还请稍安勿躁,我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恶意。身为定世中人你当然清楚,即便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也不会故意针对你们……” 胡翼空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但你仍然对我们这些所谓妖魔余孽分外留心,甚至多半还巴不得我们做些糊涂事,好让你名正言顺的‘替天行道’吧?” “药侠”登时一滞,终于也沉声道:“胡公太偏激了,倘若当真如你所说,岳啸川便早该伏法受诛。而你今日又纵放华鹏两人,同样也是一件糊涂事,我之所以还未加制裁,便是因为仍须慎重评估。” 胡翼空冷笑连连的道:“评估?哈……不必如此麻烦!你眼下便可将老夫绳之以法,然后再公开老夫的身份,江湖上从此便少去一名‘心怀叵测’的魔物,而你也更能高枕无忧,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药侠”又是一滞,片刻方黯然道:“胡公对我成见已深,我此刻再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但结束约定一事还请胡公三思,毕竟如今天刀已殁,我等之事业却还未成功,委实无法再承受如此重大损失。” 胡翼空断然道:“够了!我等当初聚义是为对抗净宇魔教,却不是为了你所谓的‘事业’!前次会晤老夫已经表明态度,你若非要一意孤行,老夫也只好背盟弃约了!” “药侠”愈发气沮,讷讷间只听胡翼空冷笑道:“日后你若是闲得发慌,大可继续暗中监视老夫,老夫也随时等你来取我性命!言尽于此,后会无期!” 他说罢便大踏步向夫子庙外走去,“药侠”见状似乎也有些愠怒,心念电转间扬声道:“胡公!虽然你纵放了华鹏两人,但可知他们早已对上了行者?” 胡翼空身躯一震,倏地双拳紧握,却是头也不回的道:“行者是你找来的?”“药侠”冷冷的道:“非也,不过江湖人管江湖事,华鹏两人终究难逃劫数。” 胡翼空默然片刻,举步继续向外走去,同时沉缓的道:“是释生还是斩罪,是佛慈还是佛悲,一切尽在行者一念之间,而老夫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药侠”闻言一怔,不由得加重语气道:“看来胡公还心存幻想,那是否要我稍后将两颗首级奉上?”胡翼空脚步不停,只是冷哂道:“天尊,定世虽然是你一手所创,但众人的心思你又了解几分?” 说话间人影已渐行渐远,“药侠”又默立片刻,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望向那尊威武的夫子像。兜帽无声滑落之际,赫然正露出一张与那圣像差相仿佛的面庞,恍如隔世的对视之中,唯余一片感慨莫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3章 老姜弥辣 晨曦初现,微风拂掠,空气中依然残留着些许冷意。苏琬珺静立于晨风之中,满头秀发随意飘洒而下,平添一种自然的美感。 只可惜她这时面带忧色,眼角处也隐见泪痕,一夜未曾休息的疲惫使得她多少有些憔悴,而那份难得显现的柔弱更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蓦地只闻门扉轻启,随即便听到一声夸张的哈欠声,苏琬珺勉强收拾情绪,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楚楚妹妹今天起得挺早啊。” 孙楚楚云鬓微散、睡眼惺忪,又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这才嘻嘻笑道:“是呢,昨天忙了一天半宿,我可真是累惨了。” “不过一想到今后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跟啸哥哥隐瞒身份,也不用再挖空心思的算计姐姐你,我就忍不住要高兴得笑醒过来,这样怎么睡都睡不安稳,干脆就起来咯。” 苏琬珺为之莞尔,但心中总还有一丝惆怅,定定神方柔声道:“妹妹能放下心结便好了,岳兄他心胸宽广,不以世俗偏见待人,我对他也着实感激得很。” 孙楚楚点了点头,同样关切的道:“姐姐是不是一整晚都没睡,脸色变得这么差。”苏琬珺微感窘迫,低咳一声道:“前辈昨夜交待之事,我还得再仔细思量一番,待想通个中关窍再去休息也不迟。” 孙楚楚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姐姐你就放心吧,既然前辈把啸哥哥托付给你,当然是对你有十足的信任。只不过他居然信你还多过信我,而且交待完事情就直接落跑,我可真对他失望透,自己也忽觉腹中饥饿,当下便歉然道:“是我疏忽了,那岳兄便先由我一人照顾,妹妹则劳驾往集上去买些吃食回来。” 她说罢径自荷包中取出几块碎银,孙楚楚一边老实不客气的全接了过去,一边坏笑着道:“姐姐你可别心疼,这就是随便叫人家小孩子的代价,只可惜眼下不是过年,不然人家还得管你要压岁钱呢。” 苏琬珺暗自扶额,却还没忘嘱咐道:“三叶集上恐怕还有净宇教的余孽活动,妹妹千万要小心谨慎。”孙楚楚漫应一声,转眼间便已去得远了。苏琬珺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忽然间却感到一阵心神不宁。 多年闯荡江湖锻炼出的灵觉终非幸至,蓦地只见苏琬珺神情一肃,明眸觑定之际冷然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到访,藏头缩尾已属多余,还请朋友现身一见。” 话音方落,便听一声甜腻的娇笑道:“唷~小妹妹当真好警觉呀,不过奴家隐匿行迹只是为了不打搅大胡子小哥休息,小妹妹你可千万不要误会那。” 飒然香风中人随声至,芙蓉姑娘已然步履款款的向药居走来,看她脸上挂着一抹醉人的微笑,一时之间竟使得周遭环境都显出一片迷魅之相。 时近午末,三叶集上的小食摊正值生意红火,足可称为高朋满座、少长咸集,而其中最为惹眼的贵客,还得算东首落坐的那六位“道爷道娘”。 虽然掌柜的确实是一番虔诚敬意,还专门留出座位等待昆仑派众人大驾光临,但每次听到这不伦不类的称呼,真如还是忍不住要生出一阵窘迫。 此时便见掌柜的又殷勤的靠了过来,满脸堆笑的道:“各位道爷道娘还要点什么,咱们说话算话,甭管什么都是半价,您几位千万不要客气。” 赤阳子略欠身道:“掌柜的好意我等心领了,但本派规矩所限,不敢再多劳烦。”掌柜的看看桌上的六碗素面,分明感慨的道:“行吧,各位道爷道娘都是修仙的高人,那你们慢用,我就不打搅了。” 他说罢便欲转身离去,此时却听真如轻唤道:“掌柜的请稍等……”掌柜的精神一振道:“道娘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催——啊不,我亲自给道娘做。” 真如大为尴尬,勉强笑笑道:“不是……贫道是想说今日多有叨扰,但因为我们明日便要离开,所以掌柜的也不必再为我们留座位了。” 掌柜的登时一愕,顿了顿方讷讷的道:“这……这是怎么话说的,我可还没报答完道爷道娘们的恩德呢,您要是就这么走了……唉……” 他这厢兀自长吁短叹,那边早已收工的瑞阳子却也暗生纳罕,低声向身旁的端阳子道:“明天真的要走?我怎么不知道?”端阳子头也不抬的道:“你以为我知道么,总之一切听小师妹的安排就是。” 瑞阳子听得不得要领,又转向赤阳子道:“老三你什么意见?咱们不抓连老怪了?”赤阳子微颔首道:“大师兄的伤势刚刚好转,所以咱们还是先回本派,待大师兄伤势痊愈再下山擒魔。” 瑞阳子为之哑然,片刻方苦笑道:“成……回就回吧,左不过都是素面,在哪儿吃都一样。”话音方落,却听端阳子轻咦一声,凑过头来低低的道:“师弟你看,那不是孙姑娘?” 瑞阳子方才一怔,对面的靖阳子却已下意识的转头望去,正巧那边的孙楚楚也向这边瞟了过来。两人这一照面,孙楚楚偏头微微一笑,倒把靖阳子弄得脸上一热,慌忙又回过头来。 端阳子依旧神色俨然的低头吃面,瑞阳子却饶有兴味的瞄着靖阳子,脸上忍不住漾起了笑纹。靖阳子大为局促,但转念间又低哼一声,手指蘸着面汤,在桌上点画出一条鱼的形状。 这下瑞阳子可笑不出来了,干咳一声正待拿袖子去抹,无奈旁边的端阳子却是眼尖,见状呵呵一笑道:“哦……真是好一尾大红鲤呀~” 瑞阳子的神色愈发尴尬,索性打个哈哈道:“古有画饼充饥,今有画鱼充数,哥儿几个看着好歹也能多些食欲,老四你还真是有心那。” 靖阳子听罢干哼一声,真如却是浅浅一笑,站起身来向孙楚楚招招手道:“孙姑娘久见了,可否过来稍坐片刻,容贫道与你叙谈叙谈?” 孙楚楚已经买好了一包吃食和两葫芦米酒,闻言嫣然一笑道:“真如姐姐的好意小妹心领了,不过贵派的规矩实在太大,恕小妹不敢高攀。” 真如看她便要离去,连忙提高声音道:“孙姑娘还请暂留玉趾,贫道尚有要事相告。”孙楚楚微一犹豫,略略走近道:“真如姐姐请说,小妹洗耳恭听。” 真如欠身为礼道:“多谢孙姑娘体谅,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自乔家庄来此途中,曾遇见少林寺金铜铁三位佛友,而据他们所言,樊少侠似乎是出了意外。” 孙楚楚先是一怔,随即却失笑道:“真如姐姐你这是怎么啦,那三个假和尚惯会搬弄是非,都是满嘴跑舌头的角色,他们的话怎么能信呢?” 真如缓缓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毕竟兹事体大,所以还请孙姑娘亲口转告苏姑娘和岳少侠为好。”孙楚楚仍是漫不经心的道:“好吧,具体情形是怎样,还请真如姐姐告知。” 真如沉吟着道:“据三位佛友所言,樊少侠在云雾山遭遇七大高手围攻,最终不敌并被削断双手拇指,无奈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孙楚楚嗯声道:“那不知是哪七大高手围攻樊飞?”真如似是有些碍口,片刻方讷讷的道:“具体三位佛友没有说清,只说七大高手中就有他们三位……” 孙楚楚扑哧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多谢真如姐姐告知,小妹先走一步,咱们有缘再见啦。”说罢早已展动身形,一溜烟般绝尘而去。 真如看出她全未将自己的转述当回事,无奈也只能摇了摇头,此时却听端阳子满怀钦佩的道:“还是小师妹好口才啊,这般言简意赅便能将事情说得清楚,我可真是甘拜下风。” 真如只是矜持一笑,瑞阳子却嘿然道:“岂止是甘拜下风,道德经你简直就该五体投地,不然就凭你那什么‘东南西北中发白七大高手’,又什么‘金盆断手退出江湖’的,任谁听了不得当场抓狂?” 端阳子顿时哑口无言,只好低头大口吃面来掩饰尴尬,瑞阳子见状又一本正经的道:“诶~我说道德经你呀,斯文……要记得斯文那~”说罢还故作斯文的拿起筷子,沾着碗里的面汤悠悠的送入口中。 端阳子为之气结,再加上的确吃的着急了些,忍不住便是一阵咳嗽,瑞阳子一面帮他拍背,一面却更显揶揄的道:“淡定,道德经你淡定,一定要注意端正道风,肃穆道仪呀~” 眼见端阳子窘得无以复加,真如虽然极力掩饰,脸上却还是露出了些许笑意,而在她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玄阳子,同样也隐现一丝欣然。 药居之外,芙蓉姑娘如风摆杨柳般款款而来,苏琬珺虽然微感错愕,但还是敛衽为礼道:“原来是前辈大驾光临,不知前辈有何贵干?” 芙蓉姑娘走至近前,上下打量间不无感慨的道:“小妹妹的确也称得上绝代佳人,跟小俊哥正是天作之合,只不过你在这里悠闲度日,却不知小俊哥已经遭了大难呢。” 苏琬珺心头一凛,脱口惊问道:“前辈是说樊飞所办之事出了差错?”芙蓉姑娘却不答她,反而自顾自的取出香帕,细细擦拭起额头上的汗珠来。 此时日正当中,她又是连夜赶来,这一回倒真不是装作。苏琬珺虽然担忧樊飞的安危,但见状也不好出言催促,只能镇定心神静静等待。 所幸芙蓉姑娘很快便接口道:“何止是出了差错,小俊哥明明机智通达,行事却偏偏恁地迂腐,再加上那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紫脸怪一直苦苦相逼,小俊哥终于被他迫得自残肢体以明心迹。” 苏琬珺心头巨震,不由得惊呼道:“自残肢体?!这……前辈可否详细说明当时的情况?”芙蓉姑娘瞟了她一眼,轻轻一叹道:“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奴家也来不及阻止,小妹妹可别埋怨奴家呀。” 她接着便将当日隐在暗中所窥见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苏琬珺听罢虽然震惊莫名,心中却也颇多疑惑,一时之间沉吟不语。 芙蓉姑娘察颜观色,不禁蹙眉道:“小妹妹你这样反应冷淡,是根本不相信奴家的话呢,还是对你家小俊哥一点都不担心呢?” 苏琬珺微微回神,面现歉然的道:“前辈误会了,晚辈绝不敢怀疑前辈,只不过此事的确有些蹊跷,不知是否樊飞亲自请托前辈来此传递口信?” 芙蓉姑娘面色稍霁,微一颔首道:“小妹妹还算聪明,确实是小俊哥要奴家转告你,他有一句口信留在云雾山事发当地,小妹妹一见便知原委。” 苏琬珺讶然道:“只有如此么?他没说要来与我们会合?”芙蓉姑娘深深的盯了她一眼,鼻中轻哼道:“小妹妹,小俊哥都已经被你们拖累成那样了,你居然还忍心让他继续为你的‘岳兄’卖命吗?” 苏琬珺闻言一愕,正待出言解释,芙蓉姑娘却已摆摆手道:“总之孰轻孰重小妹妹你自己分辨,奴家原本也没资格置喙,只不过眼下你总该跟奴家走上一遭,去看看小俊哥到底是留了什么口信给你。” 苏琬珺略一踟蹰,终是讷讷的道:“岳兄如今伤势未愈,暗中又有宵小窥伺,晚辈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可否请前辈留下路观图,日后晚辈再按图索骥,前往事发地点查看。” 芙蓉姑娘娥眉一挑,连连冷笑道:“哦?……看来在小妹妹心中,还是你家‘岳兄’更有分量喽?唉……如此当日奴家便该不顾小俊哥的严词拒绝,纵然死缠烂打也要将他抢到手了。” 苏琬珺为之一滞,无奈摇摇头道:“前辈照拂之意,晚辈代樊飞衷心致谢,但毕竟事有轻重缓急,相信他也会赞同晚辈的决定。” 芙蓉姑娘冷目斜睨,半晌方叹口气道:“罢了,奴家好人做到底,小妹妹尽管放心去云雾山,你家‘岳兄’交给奴家照料就好。” 苏琬珺闻言心中一动,但转念间又警觉起来,当下斟酌着道:“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可我们与前辈毕竟交情浅薄,实在不敢将前辈也牵涉其中。”芙蓉姑娘神色更冷,口中沉缓的道: “说来说去小妹妹还是不愿意相信奴家,奴家已经屡次对你们释出善意,没成想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罢罢,早知如此奴家又何必白跑一趟,直接带了那毒手鼓魔连八方来岂不更好?” 苏琬珺正自一震,芙蓉姑娘却已干脆的道:“小妹妹不必吃惊,昨夜那连八方找到奴家,想要与奴家联手对付你们,试问奴家若当真与他合作,你们眼下又会是何等光景?” 苏琬珺登时哑口无言,讷讷间只听芙蓉姑娘冷冷的道:“本来奴家见小妹妹和小俊哥女貌郎才、天生一对,也衷心盼望你们能够心心相印、琴瑟和鸣,可小妹妹你……你当真让奴家失望透罢便打开葫芦盖,硬塞到中年樵夫手里,中年樵夫毕竟盛情难却,只好沾唇抿了两口,随即满含感激的道:“姑娘你真是人美心更美,要不怎么说这古峰山人杰地灵,时不常的就有仙人出现……” 孙楚楚笑眯眯的打断道:“老伯这话可折煞小女子了,不知老伯的娘子是什么时候发的病,病征又是怎样,小女子粗通医术,或许能帮上老伯的忙。” 中年樵夫苦笑着道:“姑娘的好心咱记下了,但家里的婆娘实在病得太重,而且这病还会传人,咱不能害了姑娘不是?” 孙楚楚哧的一笑道:“是么~既然老伯的娘子病得这么重,那先前在小食摊上的时候,您怎么还顾得上躲在暗处,偷偷的监视小女子呢?” 中年樵夫霍地一惊,急忙闪身三尺开外,变颜变色的道:“你!……咳……原来你早就发现……”孙楚楚悠悠的道:“老伯原本不是专门干蹑踪潜行这一行的吧,看起来连老怪当真是无兵可调了呢。” 中年樵夫沮丧的低下头去,瓮声瓮气的道:“既然你早就发现,那干嘛不当时便揭穿本席,本席毕竟势单力孤,绝对敌不过你和昆仑派那帮人联手。” 孙楚楚抿嘴一笑道:“说得不错,可若是让你被昆仑派的人捉住,那连老怪的行踪不也被他们知道了,这我可不愿意。” 中年樵夫神色一缓,似哂非哂的道:“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变成你鬼丫头势单力孤,难道你还妄想能擒下本席不成?”他说罢蓦地沉喝一声,真气瞬间激荡,一道酒箭当即自喉中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孙楚楚却是好整以暇的道:“老伯呀老伯,我这鬼丫头虽然不才,可也不至于笨到用那种低劣的手法给你下毒吧?好好的米酒不懂得享受,老伯你真是多此一举。” 中年樵夫冷笑着道:“少在这里故弄玄虚,如今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也只能请你跟本席走一趟了。”孙楚楚不禁莞尔道:“跟老伯走人家倒是没意见,可问题是老伯你眼下还走得动么?” 中年樵夫听得一怔,连忙暗中运气查探,须臾却听他鼻中一哼,面露狞笑的道:“鬼丫头虚言恫吓,本席岂会受你的蛊惑,还是乖乖的跟本席走吧。” 他说罢便举步向孙楚楚迫近,孙楚楚似乎也有些慌乱,一面步步后退,一面强作镇定的道:“老伯你不要执迷不悟了,还是再仔细检查一遍才好,不然待会儿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中年樵夫不屑的道:“鬼丫头还在虚张声势,其实你无非是想引本席分心,然后再趁机作手。哈……本席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岂会随随便便着了你的道,你还是认命吧。”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默默运气又速查了一遍,所幸体内的确殊无异状。中年樵夫越发笃定,全神贯注的逼近之际,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一刻孙楚楚已经退到溪边,此时却见她眨眨眼睛,分明促狭的道:“老伯你还没感觉么,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还是你明明已经毒发,却故意硬撑着呢?” 中年樵夫心中毕竟还有一丝犹疑,忍不住又运气默查了一遍,但这一次可真把他骇得呆立当场,原来他整个身子竟毫无征兆的生出麻木之感,转眼间便已动弹不得。 孙楚楚见状志得意满的道:“怎么样老伯,现在总该相信我没骗你了吧?”中年樵夫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的道:“鬼丫头……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孙楚楚款款走近,笑靥如花的道:“老伯你还真是迟钝,毒酒吐出来也未必就没中毒呀。”中年樵夫哪里肯信,兀自冷笑着道:“不可能!本席方才分明就没中毒,一定是你又暗中做了手脚。” 孙楚楚无辜的道:“哪有,老伯你的修为比我高出一大截,我怎么可能在你面前弄鬼呢?”中年樵夫也想不通,毕竟他一直在屏息静气,而孙楚楚又步步后退,一直与他保持距离,这又怎会出了岔子? 孙楚楚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咯咯娇笑道:“老伯啊,其实你本来中的并不是毒药,反而还是能够提神醒脑的补药。” “只可惜你方才一直闭着呼吸,这补药得不到自然气息的调和,慢慢的可就转化成了毒药,这下老伯你明白了吧?”中年樵夫听得目瞪口呆,难掩惊疑的道:“这……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种药物?” 孙楚楚得意的道:“老伯你当然是没听过了,其实就算连老怪本人来了也未必有辙,因为这‘痹息散’正是小女子我发现和提炼出来的。”中年樵夫叹了口气,俨然感慨的道: “难得……鬼丫头果然也是难得的良才美玉,本席这回当真是甘拜下风了。”孙楚楚笑嘻嘻的道:“多谢老伯夸奖,就冲你这份愿赌服输的痛快劲儿,只要你肯帮我们擒住连老怪,我便不再为难你。” 中年樵夫打个哈哈,慢悠悠的道:“鬼丫头你呀……何必那么费事呢?”他这一开口,声音竟与之前完全不同,孙楚楚大吃一惊,脱口轻呼道:“你!原来你就是连老怪?!” 话音方落,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是动弹不得,而那中年樵夫——毒手鼓魔连八方则艰难的活动了一下筋骨,步履蹒跚的走近过来,随手一指便封上了她的穴道。 眼见孙楚楚气得发懵,连八方却是嘿然道:“鬼丫头,老夫爱惜你的人才,只要你肯拜老夫为师,老夫便保证不再为难你。” 孙楚楚愤恨的闭上眼睛,极尽冷厉的道:“连老怪,你眼下虽然看起来没事,实际上却余毒未消,到最后还得来求本姑娘!” 连八方不以为然的道:“这个就不劳鬼丫头费心了,老夫先免费给你上一课,在真正掌握局势之前,千万不要得意忘形,鬼丫头记住了吗?” 他这厢倒不由分说先摆起了师父的架子,孙楚楚听罢更加又羞又气的道:“连老怪,想不到你的易容术也恁地厉害,今天本姑娘认栽了,以后咱们走着瞧!” 连八方沉笑一声道:“来日方长,老夫的本事岂是你鬼丫头能忖度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可得去拜访一下你那位重伤在身的义兄了。” 他说罢便上前挟起孙楚楚,之后健步如飞的往山上而去,孙楚楚心中既是羞愤又是悔恨,秀眸之中珠泪盈盈,倒真是应了那句“楚楚可怜”。 药居之前两女争锋,芙蓉姑娘手握生杀之机,一面翩然闪避一面悠悠的道:“小妹妹,这霹雳子凶险非常,若是一不小心引爆了它,咱们可都得做了冤魂,所以你还是别再苦苦相逼了吧?” 苏琬珺不为所动,反而沉声道:“前辈既知此物凶险,还请小心收起才好,晚辈衷心感激不尽。”芙蓉姑娘嫣然一笑道:“好啊,奴家也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小妹妹请先住手,容奴家将此物收起。” 苏琬珺却冷然道:“前辈能有此意最好,不过还请前辈先行住手,再将霹雳子交予晚辈。”芙蓉姑娘似是一滞,娥眉紧蹙的道:“总之小妹妹还是不相信奴家,那咱们便看究竟是谁技高一筹了。” 说话间招来式往也更形激烈,苏琬珺虽是心急如焚,却又怕当真不慎引爆了霹雳子,所以总难免有些束手束脚。反观芙蓉姑娘却是好整以暇,娇躯如穿花蝴蝶般来去自如,姿态优美之余更是无懈可击。 转眼间两人已拼过二十招,芙蓉姑娘不由称赞道:“小妹妹这身修为当真非同小可,看来奴家也不能再藏私了。”说罢倏见她娇躯挪移,衣袂翻飞间竟霎时分出了七道幻影。 苏琬珺顿觉眼前一花,咬牙间玉女飞绫展若匹练,绚丽华光登时将七道幻影尽数笼罩。飞绫漫卷过处,幻影立告消散,但苏琬珺却只觉心头剧震,因为她知道是自己失手了。 正在无限惊恐之际,却听芙蓉姑娘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道:“小妹妹,你尽力了。”分明讥诮的语气之中,赫见一道乌光由眼前划过,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向草庐电射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4章 魔艳雷霆 眼见霹雳子凌空飞射,苏琬珺也无暇多想,下意识的便摘下无瑕玉簪,流星赶月般脱手掷出。一乌一碧两道光芒堪堪在空中相撞,紧接着只闻一声震天巨响,场中登时已激起一片炽热烈光。 爆炸的气浪磅然尽释,不但草庐瞬间便被掀翻,苏琬珺也被冲得飞身而起。但也就在此时,一只柔软纤白的手掌却觑准机会,不偏不倚的印上了她的后心! 强横无匹的掌力甚至盖过了爆炸的冲击,苏琬珺竟又被直直轰了回去。她本已受伤的身体再难经受这两道巨力的摧残,闷声惨哼中如风吹落叶般跌落在地,当场便一口鲜血直喷出三尺开外! 一片烟尘弥漫之中,但见苏琬珺娇躯委顿于地,衣衫破裂、秀发披散,面前更有一大片骇人的血迹,看来着实是触目惊心。可也正是因为她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救险,那霹雳子终于没有在草庐左近爆炸。 被掀翻的草庐已经是一片狼藉,此刻却由其中迈出一条沉雄身影。一瞬间早将场中情形尽收眼底,岳啸川也不禁骇然色变,当下疾步冲上前去,径将苏琬珺搂在怀里。 苏琬珺的目光已然散乱,但模糊之中认清是岳啸川,她还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嘴唇翕动间喃喃的道:“岳兄……速走,走——” 喑哑的语声如断裂的琴弦般倏地顿住,岳啸川还没来得及意识到痛入骨髓的悲憾,怀中的佳人却已是美目暝合,芳魂一缕阴司觅途! 芙蓉姑娘款款走近,一面拿手帕轻掩着小巧的瑶鼻,一面悠闲的道:“小妹妹,但凡出手便要一击制敌,这一课你师父没上,那便只能去找阎罗王补了。” 岳啸川缓缓抬头,目光中的恨火直欲焚遍九天十地。芙蓉姑娘心头微凛,面上却淡淡的道:“大胡子小哥,你或许不认识奴家,但奴家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凭你眼下的状态,绝对不是奴家的对手。” 岳啸川恍若未闻,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琢玉魔刀已然在手。无声的狂怒之中,沛然真力源源贯入刀身,清圣光华几可遍照四野八荒。 芙蓉姑娘见状却是哂然道:“大胡子小哥,你的功体和刀法相克,此时更还在冲突之中,再这样一味逞强,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 岳啸川并不答话,脸上的神情却渐显肃穆,无尽怒火深敛其中,尽皆化作圣佛天威,大日如来之不动明王法相,誓要斩尽一切罪恶! 芙蓉姑娘只觉周身已被一片沉重压力笼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趋避,心头猛震之下脱口沉哼道:“也罢,今日便让奴家见识见识,传闻中的明王诛鬼刀,究竟有何盖世威能!” 话音未落,岳啸川已然振腕出刀,恢宏澎湃之力如翻江倒海般瞬间奔涌而来。芙蓉姑娘玉掌翻转,凝聚全力护住胸口,霎那间磅礴刀劲临身,却只听她发出一声彻骨痛吟,如雪衣衫之前顿时红光迸现。 一招之下,胜负立判,芙蓉姑娘浑身剧颤,摇摇欲坠的道:“明王诛鬼刀,果然……名不虚传,奴家……认命了……”话到此处,她已觉全身如临火炙,脑海中也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芙蓉姑娘精神逐渐恍惚,但就在昏死前的那一刻,她却清楚看到岳啸川双指一骈,竟是当场刺入了自己的心口!——原来这世上果真有愿意殉情的男子,有生之年能亲眼得见此景,这一世也不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药居之前终于又听到脚步声响起,却是毒手鼓魔连八方挟着孙楚楚一同走近。此时只见连八方满面警惕,目光逡巡间却不禁暗自哑然,只因眼前的情形着实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药居内部早已成为一片废墟,但浓烈的硝烟气味还不曾散尽,苏琬珺和芙蓉姑娘两人各自仰躺在地,却偏偏没有看到岳啸川的身影。 连八方神色数变,喃喃自语道:“看来是艳芳姬引爆了霸道火器,那岳啸川多半已经被炸死了吧?哈……天意如此,老夫命不该绝,妙哉、妙哉啊!” 孙楚楚此刻动转不灵,根本看不到场中情形,闻言却不由得心头剧震,失声惊呼道:“什么?!连老怪你!——不许咒我啸哥哥!” 连八方嘿嘿一笑道:“鬼丫头用不着再自欺欺人,如果岳啸川当真未死,又怎会任凭苏琬珺像一条死狗般躺在这里?”孙楚楚闻言更加吓得魂不附体,樱唇紧咬间珠泪欲盈,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连八方嘴上虽然笃定,但毕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转念间先来到芙蓉姑娘身前查看。只见她胸前衣衫血迹殷然,脸色却是苍白如纸,呼吸也极其微弱,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连八方不由得暗呼侥幸,急忙自怀里取出一粒朱红色的丹丸,捏开芙蓉姑娘的下颌纳入她口中。这丹丸颇具神效,芙蓉姑娘的呼吸立刻便强劲了不少,脸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看来已不再有性命之忧。 连八方暗暗点头,凝神戒备间又来到苏琬珺身旁。打眼却见她面色红润、呼吸如常,除了衣衫破裂而略显狼狈之外,竟是全没半点受伤的迹象。 连八方这一惊非同小可,只道苏琬珺是在守株待兔,震骇之下慌忙便向后一退。可也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罡风破空袭至,正射向他挟着孙楚楚的左臂。 连八方自然不愿放弃孙楚楚这道保命符,咬牙间也是一道掌风凌空挥出。无奈他这下毕竟是仓促应招,不及那突袭之人是有备而来,内力冲击之下顿觉气息一滞,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拿住身形。 连八方不敢怠慢,顺势单手成爪锁住孙楚楚的咽喉,这才扬声斥喝道:“是谁偷施暗算?再不现身出来,便休怪老夫辣手无情了!” 他方才已经判定并非苏琬珺出手,自然便想到是岳啸川,于是当机立断拿孙楚楚的性命相胁,倒不怕岳啸川不现身维护他这位义妹。 孰料话音方落,却听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沉缓的道:“连老怪,你还要执迷不悟吗?”连八方心神巨震,脱口惊呼道:“你!……樊飞?!这怎有可能?!” 青衫随风飘荡之间,非凡神龙已然现身眼前,俊面之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情,负手而立间自有一派渊渟岳峙的气象,卓然风标迥非凡俗可比。 连八方目中凶光连闪,片刻方冷厉的道:“樊飞!你现在不过是废人一名,居然还敢跑来送死?”樊飞淡淡的道:“纵然力有不逮,樊某也不会苟且偷生,今日你我两人之中,注定只能有一人如愿。” 连八方手上加力,连连冷笑道:“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可老夫却不屑跟你这废人一般见识,眼下你若不肯束手就擒,老夫便先杀了这丫头,倒要看你日后如何跟岳啸川交待!” 樊飞面现悲伤之色,缓缓摇头道:“岳啸川此刻已经魂归极乐,但樊某仍会全力达成他之遗愿。想必孙姑娘能体会樊某的苦衷,今日若真是万般无奈,也只能忍痛将你牺牲了。” 孙楚楚听到岳啸川果然已经亡故,整个人顿时如遭雷殛,莫可名状的悲痛阵阵撕扯着心房,却让她真正辨明了这位“义兄”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万念俱灰之下只余喑哑的声音道: “你不必顾虑我……我反正是要随啸哥哥去的,迟一刻早一刻都没什么。”连八方自然看得出她并非作伪,眉头紧皱之际只见樊飞郑重抱拳道:“孙姑娘深明大义,樊某今日必定不会辜负你之牺牲。” 话音未落,身形早已电射而出,双袖满布沛然罡风,呼的扫向连八方面门。连八方不意他说动手就动手,错愕之下也不及细想,终是将孙楚楚往旁边一推,同时双掌齐出,硬接樊飞的攻势。 电光石火间两招交接,却听连八方骇然惊呼道:“你!——不是樊飞?!”樊飞朗笑一声,大袖滑落之际,十根手指赫然完好无损,此刻堪堪正擒住连八方双手腕脉。 连八方追悔莫及,咬牙切齿的道:“你!——到底是谁?”樊飞微微一笑道:“连老怪,当日樊某在云雾山中不过是演了一出好戏,为的便是令你掉以轻心,以致马失前蹄啊。” 连八方如梦方醒,恼羞成怒的道:“原来你并未自己截去拇指,你……言而无信,无耻之尤!”樊飞为之一哂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之樊某问心无愧,连老怪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连八方大大一滞,正在满心颓丧之际,却忽听身后一个柔媚声音无限娇嗲的道:“唷~敢情小俊哥只是在演戏,却当真连奴家都被瞒过去了,唉~如今奴家上了贼船,小俊哥怕是再难原谅奴家了吧?” 说话间芙蓉姑娘已经缓缓站起身来,她的脸色虽然还稍显苍白,却愈发透出一种惹人怜爱的味道,果然不愧为当世尤物。樊飞见状神色稍缓,微一颔首道:“前辈言重了,樊某对前辈仍是衷心感激。” 芙蓉姑娘媚眼斜乜,似笑非笑的道:“嗯……奴家就知道小俊哥是知恩图报的人,那这次可否请小俊哥赏个薄面,放奴家和这位连老爷子安然离开?奴家在此保证,今后我们两人决不会再为难你们。” 樊飞闻言一怔,片刻方缓缓摇头道:“前辈想要离开尽可自便,但连老怪罪大恶极,樊某绝不能纵虎归山。”芙蓉姑娘笑容稍敛,意味深长的道: “小俊哥你是聪明人,所谋者绝非一个连老爷子这么简单,倘若你执意不肯通融,那奴家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结果如何犹在未定之天。” 樊飞脸色微变,讷讷间只听芙蓉姑娘又和声道:“小俊哥,你先前的戏是演得不错,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凡事都该从长远计,不是么?” 樊飞的神情更加松动,顿了顿方喟然道:“前辈看来是非要维护连老怪不可了?”芙蓉姑娘一正色道:“不错,奴家跟连老爷子还有一桩重要约定没有履行,不过此事与你们无关,小俊哥大可放心。” 樊飞沉吟有顷,终是苦笑道:“罢了,前辈既然如此坚持,那樊某也只好从命,不过今后你我双方若再发生冲突,前辈便休怪樊某忘恩负义了。” 他说罢遽然一掌打在连八方背心,连八方闷哼一声,当场便昏死过去。芙蓉姑娘见状正自娥眉一蹙,樊飞却已咳声道:“前辈不必着恼,樊某只是暂时封闭了连老怪的气脉,两个时辰之后禁制自解。” “不过前辈最好不要尝试为他解禁,否则樊某也无法保证他能活命。”芙蓉姑娘这才舒了口气,向他抛了个媚眼道:“那奴家便多谢了,敬祝小俊哥心想事成,咱们后会有期~” 她说罢便挟起昏迷的连八方,展动身形径往山下而去。樊飞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举步上前拍开孙楚楚受制的穴道。 孙楚楚眼神空洞,螓首低垂着道:“啸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刚刚那妖妇下的毒手?”樊飞轻咳一声道:“孙姑娘切莫太过伤心,樊某实际也不能确定岳啸川的生死。” 孙楚楚闻言一震,霍地抬头道:“什么?!那你刚才说的……”樊飞这时已来至苏琬珺身旁,一面俯身探视一面歉然道:“方才情势紧急,樊某为免陷入困局,只好顺势妄加推断,还望孙姑娘见谅。” 孙楚楚听得这话,也不知是该气恼还是惊喜,兀自发懵间只听樊飞接着道:“樊某是今日午后才到的三叶集,上山途中恰逢连老怪挟持孙姑娘,所以才将计就计隐于暗中,随时准备将姑娘救出魔掌。” 孙楚楚定了定神,难掩失望的道:“那你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变故了,哼……刚刚你就不该放那妖妇跑走,如果真是她……害死了啸哥哥,我哪怕是找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杀了她给啸哥哥报仇!” 樊飞轻轻一叹道:“世间最难偿还的便是人情债,樊某的确是情非得已。不过孙姑娘也不必太过悲观,少时等琬珺醒来,你自可向她询问,想必便能确知岳啸川的安危。” 孙楚楚翟然一醒,趋上前来关切的道:“苏姐姐没什么大碍吧?她这……怎么倒像是睡熟了的样子?”樊飞沉吟着道:“琬珺并无任何内伤,看来似乎也没有中毒,孙姑娘的意思是她此刻正在熟睡?” 孙楚楚心里打了个突,蹙眉讷讷的道:“对了,当初啸哥哥身受重伤睡了好些天,快要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话音未落,果然只听苏琬珺轻吟一声,跟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孙楚楚心头诧喜,连忙抓住苏琬珺的手臂,迫不及待的道:“姐姐你没事了吧?啸哥哥他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呀!” 苏琬珺茫然片刻,终于也渐渐清醒过来,看到樊飞时虽然心中一宽,但转念间又疑惑的道:“楚楚妹妹?我怎么还……” 说话间指尖微动,已发觉无瑕玉簪此刻正握在自己手中,接着再运气默查片刻,更惊觉不仅先前芙蓉姑娘那记致命掌伤消弭于无形,竟连这几日搏斗中所受的旧伤也都已经痊愈! 苏琬珺惊异莫名,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我难道是脱胎换骨了么?”孙楚楚心系岳啸川的安危,看她不答便又催问道:“苏姐姐!先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啊!” 苏琬珺娇躯一震,恍然顿悟的道:“岳兄?——他……他难道竟是……唉!我……我怎值得他如此牺牲!”说罢已腾的坐起身来,一把拉住孙楚楚,满含焦虑的道:“楚楚妹妹,你有没有见到岳兄?” 孙楚楚心中一凉,泪光盈盈的道:“没有……我上来的时候就只有姐姐你和一名妖妇躺在这里,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苏琬珺不禁凄然道:“是我疏忽了……是我害了岳兄……我……唉……” 孙楚楚闻言直是如坠冰窟,愈发惨然的道:“你……姐姐你的意思是……啸哥哥真的已经被那妖妇害死了?”苏琬珺微微一怔,摇头苦笑道:“不是这样……妹妹请稍安勿躁,我把事情讲给你听……” 她当下便整理思绪,将先前之事大略说了一遍,只不过最后刻意隐去了自己遭芙蓉姑娘重创而险些丧命之事,只说当时被爆炸的气浪震晕,但昏死之前可以确定岳啸川毫发无伤。 孙楚楚听罢总算松了口气,但转念间又疑惑的道:“既然啸哥哥没被霹雳子炸伤,那妖妇多半就是被他打倒的,可为什么现在他却不见踪影,更加还让姐姐你一个人躺在这里?” 苏琬珺心中有数,却苦于无法向她解释,嗫嚅间只听樊飞温然道:“琬珺受到爆炸冲击,刚刚清醒时记忆或许还有些模糊,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养精蓄锐,待琬珺彻底康复再细究其中原委。” 孙楚楚虽然悬心,但看到苏琬珺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终究也不好太过逼迫,只得点点头道:“好吧……希望啸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否则我决不放过那个叫做芙蓉姑娘的妖妇!” 苏琬珺暗自苦笑,当下三人便结伴向山下行去。不久眼见三叶集已经在望,苏琬珺却踟蹰着停下了脚步,樊飞见状微讶道:“琬珺你怎么了吗?” 苏琬珺秀靥微红,孙楚楚则没好气的道:“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把苏姐姐当作未婚妻子呀,人家这样子能抛头露面么?”樊飞恍然一悟,略显尴尬的道:“那你们在此稍等,我去集上置办些衣物。” 苏琬珺垂首细声道:“你自己路上小心,快些回来。”樊飞微笑相应,随即便绝尘而去,孙楚楚见状却是嘟起小嘴道:“我现在也看出来了,姐姐你对这家伙可真是依赖得很。” 苏琬珺神色一戚,难掩羞愧的道:“妹妹是在埋怨我没能照顾好岳兄吧?我……的确是我太过失职,任你如何责怪我都绝无怨言。” 孙楚楚幽幽一叹道:“没有……我只是看姐姐你们两个在这里郎情妾意的,可我啸哥哥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所以难免有些……” 苏琬珺不禁赧然道:“妹妹怪罪的是,但我这番做作也有我的理由,你且仔细听来。”孙楚楚正自一愕,耳边已听到苏琬珺的一线传音,不过是寥寥数语,却已经让她震惊莫名。 红日西沉,三叶集外铜铭山间的一处秘洞之中,摇曳的火光正隐约照出两条人影。毒手鼓魔连八方匍匐着昏迷在地,芙蓉姑娘则盘膝端坐在一旁,双目暝合间潜运玄功疗复伤势。 两个时辰不多不少,就在芙蓉姑娘睁开眼睛之际,连八方口中也发出几声模糊的呻吟,跟着慢慢醒转过来。芙蓉姑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当下瞥了连八方一眼,神态慵懒的道:“连老爷子终于醒了?” 连八方虽然醒转,但背上仍旧是酸麻难当,一时之间几乎动弹不得,无奈只能咬紧牙关,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今日多蒙姑娘仗义力保,由此可见姑娘已将老夫当作真正的盟友,老夫着实欣慰之至。” 芙蓉姑娘淡淡的道:“连老爷子不必客气,今日若非你及时让奴家服下灵丹,奴家这条性命必定也保不住,咱们算是两不相欠吧。”连八方讪讪一笑道:“分所当为,分所当为而已,姑娘不必介怀。” 芙蓉姑娘微一颔首,却又娥眉轻蹙的道:“不过连老爷子尾随奴家跑来这三叶集,想必还是对奴家不太信任喽?”连八方老脸一红,干笑着道:“姑娘连夜出走,老夫原本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才……” 芙蓉姑娘摆摆手打断道:“连老爷子担心是真的,可并不是担心奴家的安危——不错,奴家此来的确是还想跟小俊哥他们攀攀交情,只可惜小妹妹太过不识时务,奴家无可奈何,也只好辣手摧花了。” 连八方听她如此坦白,心中虽然难免不忿,面上却仍是陪着笑道:“总归天意如此,姑娘想必也是顺势而为,如今岳啸川既已伏诛,老夫去了一名平生大敌,当真是可喜可贺。” 芙蓉姑娘听罢却是讶然道:“大胡子小哥死了?……方才奴家并未看到他的尸身,连老爷子你又是如何下此定论?”连八方登时一滞,难掩失望的道:“这……难道不是姑娘你用霸道火器炸死了他?” 芙蓉姑娘苦笑一声道:“小妹妹情深义重,硬是替大胡子小哥挡下一劫,如今她已然香消玉殒,奴家跟小俊哥注定要势不两立了。” 连八方更是心惊,片刻方叹口气道:“姑娘只怕也想错了,那苏琬珺非但没死,当时反而还红光满面,倒像是服了仙丹妙药一般。” 芙蓉姑娘先是错愕,随即却哂然道:“绝不可能,小妹妹先遭火器杀伤,之后又被奴家亲手震断她的心脉,倘若这样还能不死,那才真正没天理了。” 连八方一场美梦落空,沮丧之下愁眉苦脸的道:“老夫绝非信口开河……苏琬珺且先不说,但姑娘既然没能炸死岳啸川,这天杀星又岂会善罢甘休?” 芙蓉姑娘似是一滞,颦眉讷讷的道:“大胡子小哥的能为远超奴家估计,奴家胸前这处伤便是拜他所赐。不过听连老爷子的话意,你竟然没撞上他?” 连八方沉吟片刻,心中也有所了悟,面上却刻意掩藏的道:“对了,姑娘既然误认为已经杀死了苏琬珺,那先前面对樊飞之时你为何还能恁地从容?” 芙蓉姑娘哧的一笑道:“连老爷子果然心思细密,不过此中缘由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几分,否则刚刚也不会露出那般顿悟的眼神了。” 连八方心头一凛,将错就错的道:“如此看来苏琬珺难逃麻烦缠身,咱们暂时倒不必再针对她。眼下还是尽快寻到岳啸川,觑机将他一举格杀为妙。” 芙蓉姑娘冷眼旁观,心中的猜测愈发得到几分印证,她却当真是不动声色,闻言微颔首道:“就依连老爷子吧,希望天从人愿,奴家能尽早拿到那九窍心血。” 连八方赶忙正色道:“姑娘尽可放心,老夫担保你能将九窍心血收入囊中。”芙蓉姑娘不置可否的一笑,眼底却隐见精芒闪动,既然已经图穷匕见,那梦寐以求之物自然是志在必得。 月光如水,夜色下的杀虎村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村东口的一间农舍之内,此刻但见苏琬珺正自手托香腮,美目微阖间若有所思。忽然耳边只听吱呀一响,却是樊飞推门走进,接着又随手带上了房门。 苏琬珺眨眨眼睛,柔声探问道:“还是没找到么?”樊飞摇头苦笑道:“没有,这孙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唉……” 苏琬珺含羞一笑,佯嗔着道:“你呀……什么都不懂,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却被误当作你的妾室,当然是要生气了。”樊飞无奈的道:“那也不是我的错嘛,咳……总之现在怎么办,还要去找吗?” 苏琬珺点点头道:“当然要找,至少得知道楚楚妹妹的行踪,否则我可不能安心。”樊飞轻叹一声,却又狡黠的道:“琬珺你不必多心,即便找不到孙姑娘,我也不会死皮赖脸、非要跟你住一起的。” 苏琬珺晕生双颊,忍不住白他一眼道:“又来轻嘴薄舌的,这次若再找不到楚楚妹妹,你自己也别回来了。”樊飞不由叹笑道:“唉~我在的时候便百般使唤,那我不在的时候,琬珺你又该如何呢?” 苏琬珺愈见娇羞,垂首柔声道:“你呀……若不是你可以依赖,我又怎会……怎会答应你的?现在却又躲懒耍滑,敢情是得了好处便想原形毕露么?” 樊飞身躯一僵,勉强一笑道:“这……只是一时兴起罢了,琬珺你若介意,以后我便不熏。” 苏琬珺的手此时已经按上了他的心口,闻言轻缓的道:“不必了,这香我很喜欢,是叫做波旬幽昙的吧?”樊飞心头剧震,这才觉出原本亲密的接触,此刻竟已成了致命的威胁。 心中虽是暗叫惭愧,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琬珺果然学识渊博,正是这香没错。”苏琬珺琼鼻一哼,不疾不徐的道:“‘小卒’兄何必再演戏,这‘琬珺’二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樊飞暗自苦笑,勉强镇定的道:“琬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苏琬珺哂然道:“够了‘小卒’兄,前次我虽然不曾见你真容,但对你的声音反而更加印象深刻,所以再装傻充愣便无趣了。” “樊飞”沉默片刻,终是自嘲的道:“罢了……谁教在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苏姑娘你如此倾国丽色,又故作媚态百般勾引,在下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苏琬珺脸上一红,凛然正声道:“如果小女子猜测无误,这波旬幽昙之香该是樊飞留下的吧?”“樊飞”眉峰一轩,淡淡的道:“苏姑娘何必明知故问,这‘扣心锁’的暗记你会不清楚么?” 苏琬珺娇躯一震,失声轻呼道:“扣心锁!……原来他早已——咳……总之樊飞如此施为,应该不是要‘小卒’兄冒名顶替,进而有所越轨吧?”“樊飞”似乎也已经无所顾忌,当下洒然道: “不错,樊飞以这邪术逼迫在下前来保护苏姑娘的安全,可正所谓城下之盟不成其盟,在下又岂肯任人摆布?”苏琬珺了然的道:“所以你便对我下手,打算以我为筹码反过来威胁樊飞,可是如此?” “樊飞”干笑一声道:“只可惜在下没想到你苏姑娘也是个中高手,那如今在下这条小命,恐怕已经操纵在姑娘你手里了吧?” 苏琬珺也不答他,只是悠悠的道:“事已至此,‘小卒’兄也该明白眼下的局势,以后咱们还须同行,敢问你到底名讳为何?” “樊飞”斜眼一睨道:“这个嘛……在下贱名也无甚价值,苏姑娘又何必追根究底呢?”苏琬珺哦了一声,不温不火的道:“也罢,‘小卒’兄既然不肯告知,那小女子去问日轮天刀之主也是一样。” “樊飞”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道:“你!……你怎会知道……?!”苏琬珺淡淡的道:“‘小卒’兄刻意自谦,结果却反而欲盖弥彰,当初你与君妍妹妹交手之时我也在场,所以断不会认错人的。” “樊飞”呆立片刻,终于气沮的道:“好……在下沈寒星,苏姑娘听清楚了吗?”苏琬珺微颔首道:“希望沈公子没有说谎,否则咱们今后便难相处了。” 沈寒星暗自不忿,盯视间意味深长的道:“苏姑娘也不必太过得意,你与樊飞都精通邪术,想必身份绝不单纯,日后一旦东窗事发,必定难逃身败名裂。” 苏琬珺不动声色的道:“沈公子若有实证,大可去正义盟告发我们,此刻妄加揣测又有何意义?”沈寒星正自一滞,苏琬珺已经撤身退后,随即正声道:“天色已晚,沈公子请便吧。” 沈寒星只觉邪火上涌,忍不住谑声道:“苏姑娘你也该听过传言,樊飞如今已经成了‘废人’,那你这句‘请便’是在暗示在下前仆后继、入幕为宾吗?” 苏琬珺秀眉一剔,分明讥讽的道:“沈公子若是难以成眠,小女子愿以沥魂令助君安睡。”这“沥魂令”正是触动“扣心锁”之刑的秘法,沈寒星当即闷哼一声,满含不忿的转身欲去。 孰料方打开房门,却见孙楚楚正站在门口,满脸都写着鄙夷的道:“原来这位是‘真寒心’真公子呀,唉……如今这世道真是乱得很,明明是假的却要姓‘真’,‘真’是笑死人了。” 沈寒星听得脸色发黑,当下也不打话,径自一摔门扬长而去。孙楚楚又娇哼一声,走近过来压低声音道:“苏姐姐,那‘扣心锁’是你们万应心教的术法么,可真有那么厉害?” 苏琬珺却是百感交集,忍不住思绪万千——原来樊飞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却从未显露出半分异状,那他借机挑明又是什么目的?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他对自己……果然是真心的么? 孙楚楚看苏琬珺神情变幻不定,也不由得心下大奇,索性抓住她的手臂摇晃着道:“姐姐你想什么呢,这‘扣心锁’到底有多厉害,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苏琬珺翟然一醒,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这门术法是以密咒摧毁对方心神,想来毕竟太多恶毒,所以妹妹还是莫再追究了吧。”孙楚楚闻言也只能怏怏的道:“好吧……总之咱们是吃定那姓真的咯?” 苏琬珺不禁莞尔道:“也可以这样说,不过沈公子现在是咱们的同伴,妹妹你可别太过欺负人家。”孙楚楚小嘴一撇道:“我才懒得欺负他,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啸哥哥,可他究竟去哪儿了呢?” 苏琬珺同样满心惆怅,定定神方正色道:“明天咱们先去云雾山,看樊飞给我留下了什么口信,然后便结伴去找岳兄,我保证最后能还给妹妹一个毫发无伤的啸哥哥。”孙楚楚眼珠一转,低咳一声道: “好了我的姐姐,我知道你是在宽我的心,不然你凭良心说一句,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真相?”苏琬珺心下微惊,面上却哂然道:“你这孩子就爱胡思乱想,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 孙楚楚显然不甘心,一脸认真的道:“才不是胡思乱想呢,今天姐姐你整个人都心事重重的,绝不只是担心啸哥哥那么简单。” 苏琬珺不意她竟如此敏感,心念电转间故意叹口气道:“好吧,既然妹妹非要追根究底,那我也不得不说了。可是我只能告诉你四个字,至于猜不猜得出是什么意思,就要看妹妹你自己悟性如何了。” 孙楚楚精神一振,满怀得意的道:“我就说姐姐你肯定有秘密嘛!姐姐尽管说就是,我一定洗耳恭听。”苏琬珺嗯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如此甚好,那妹妹且听真,我这四字便是——洗洗睡吧。” 孙楚楚登时石化,旋即大发娇嗔的道:“姐姐你……这算什么嘛,简直比先前胳肢人家那次都没正形!”苏琬珺呵呵一笑道:“我可是邪教妖女呢,哪用得着什么‘正’形,妹妹你还是多多担待吧~” 她说罢也不理会孙楚楚那连连顿足的嗔怪样儿,便径自端起脸盆出门洗漱。方自井中打起水来,却忽听正门吱呀轻响,敢情是主家母子两人竟一同走出,讷讷间分明欲言又止。 苏琬珺略感奇怪,当下和声道:“伯母和武大哥有事吗,是否我们有什么不周之处?”那主家武习勇二十出头模样,闻言一张黑脸反而憋得通红,还是乃母赖氏夫人接过话头,期期艾艾的道: “姑娘……是不是名叫苏琬珺啊?”苏琬珺微颔首道:“不错,我们来借宿时报过姓名,伯母找我有事?”武习勇这时也镇定下来,嗡声嗡气的道: “是这样……姑娘你家相公刚出去不久,外头就又进来一个穿一身白的年轻人,要咱们转告你一句话。”苏琬珺诧异的道:“穿一身白的年轻人?嗯……那有劳武大哥告知。” 武习勇看了一眼赖氏夫人,有些底气不足的道:“他说……说的是什么‘万法归一,应循本真,心生万物,教统古今’——娘你记得也是这样吧?” 赖氏夫人点头称是,苏琬珺却听得心头剧震——“万法归一,应循本真,心生万物,教统古今”……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这一关毕竟是躲不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5章 真言负佳人 更深夜静,月隐星沉,看着身旁好梦正酣的孙楚楚,苏琬珺心中只觉羡慕不已。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出指点了孙楚楚的昏睡穴,这才起身悄然而去。 杀虎村依山而建,其间山路盘旋而上,直至山话能不能好听一点,什么叫做‘遗物’?”沈寒星呵呵一笑道:“遗物便是指遗留之物,孙姑娘以为然否?” 孙楚楚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强词夺理,那你的‘后事’也想想该怎么办吧。”沈寒星不由失笑道:“哦?孙姑娘所指想必是在下‘以后当为之事’了?” 孙楚楚见唬他不住,正在思忖该如何反击之际,耳边却倏听得铿锵龙吟之声。这下两人也无暇再斗嘴,便即不约而同的展动身形,齐齐来至苏琬珺身畔。 此时但见苏琬珺倒持龙渊神剑,神情震惊之余却又满含愤懑,而那深蓝色的剑身之上,则赫然以鲜血写就八个小字,看起来委实触目惊心。 沈寒星先自回过神来,摸摸下巴干笑道:“樊飞老兄果然有神鬼莫测之能,不过这‘剑予吾友,勿负佳人’之意……难道他老兄的意思是委托在下……” 孙楚楚狠狠瞪了他一眼,满脸鄙夷的道:“姓真的你自认是樊飞的朋友么?”沈寒星笑容一僵,干咳一声道:“这个……虽然暂时算不上,但以后还有机会嘛。可要说是岳啸川也不对,他使刀的呀。” 孙楚楚懒得理他,径向苏琬珺柔声劝慰道:“苏姐姐你先别慌,或许是咱们误会了樊飞的意思,更说不定还是这姓真的暗中做的手脚呢。” 沈寒星闻言直是暗叫冤枉,苏琬珺却是凄苦一笑,缓缓摇头道:“此事我已有计较,咱们眼下先往乔家庄一行,还有几件事情亟需善后。” 她说罢便径自向山下走去,孙楚楚虽然看出她是强自隐忍,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沈寒星随后跟上。 三人匆匆下山进入乔家庄,沈寒星领命去那位不幸横死的乔二叔家中抚恤探视,而苏琬珺和孙楚楚则结伴往寄放那名女童的人家而去。 孙楚楚见苏琬珺满怀心事,一路之上倒也乖巧的不去打搅她,须臾眼见门庭在望,她亦抢先上前叩响门环,同时扬声娇唤道:“家里有人吗?月香姑娘可在?” 里面略一沉寂,接着便听脚步声响起,户枢拨动间大门半开,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孔露了出来,浑浊的目光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警惕的道:“姑娘……是谁?找我家女儿做啥?” 这时苏琬珺也走上前来,只见她单手将出鞘的龙渊神剑背在肩后,敛衽深施一礼道:“老伯您好,日前小女子曾将一名女童托付给月香姑娘照顾,今日便是专程前来将她领回的。” 门内老者别的还没看清,目光便已牢牢盯住了那一截深蓝色的剑锋,霎时只见他面色陡变,慌忙砰的一声关上大门,随即放声叫道:“女儿快躲起来,又有恶人上门了!” 苏琬珺和孙楚楚面面相觑,各自如坠五里云雾,所幸紧接着便听一个娇甜声音传来道:“爹您又糊涂啦,那好像是九灵仙凤苏琬珺、苏女侠呀。”那老者却气急败坏的道: “什么苏郡皖郡的!女儿你千万别出去,爹这就去找铁侄子来帮忙打恶人!”苏琬珺闻言直是啼笑皆非,无奈又扬声道:“月香姑娘请放心,正是小女子再度前来拜访。” 里面那女子应了一声,不一刻便见门扉重启,一位身着梅红衣裙、梳着乌黑发辫的大姑娘走了出来,满面喜色的道:“真的是苏女侠您回来啦,那这位是……啊对了!是不是孙楚楚孙女侠?” 孙楚楚可真是极少被人家叫做“女侠”,闻言不由得便是一怔,苏琬珺却忽有所觉,脱口惊问道:“月香姑娘,之前是不是有一位满面虬髯的年轻人也来过你这里?” 大姑娘——乔月香脸上一红,点头嗯声道:“苏女侠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位少侠自称姓岳,是苏女侠的旧识,特地来看看孩子好不好的。”孙楚楚这时也回过神来,诧喜之余急切的道: “月香姑娘,你知不知道啸……那位少侠后来又去了哪里?”乔月香赧然道:“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不过岳少侠曾说苏女侠可能会与一位孙女侠一同前来,如果那样的话就把孩子托付给孙女侠照顾。” 孙楚楚不禁愕然道:“托付给我?这……”乔月香抿嘴一笑道:“果然这位就是孙女侠啊,岳少侠说孙女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虽然自觉唐突,但实在没有旁人可以托付,所以也只好劳烦孙女侠了。” 苏琬珺在旁边听得黯然神伤,孙楚楚却喃喃的道:“这……那他没留下别的什么话吗?”乔月香偏头想了一下,略有些忸怩的道:“没有了,岳少侠只是托我转告孙女侠,说‘一定好好照顾孩子’。” 这话听来可真有些歧义,孙楚楚害羞之余更生委屈,忍不住哽咽着道:“什么跟什么嘛,这……这两个混蛋,以为自己是得道高僧么?还不约而同的留什么‘八字真言’……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她这厢正自气恼无地,不料却忽听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道:“咦?不是八字真言吗,怎么孙姑娘你倒说了五个该死,这岂不是成了十字真言?” 话声中但见沈寒星翩然而至,右臂之下还挟着一条彪形大汉。孙楚楚正没好气,索性瞪他一眼道:“要你管!多出一个该死就是留给你的!”沈寒星这一瘪吃了个透心凉,苦笑之际却听乔月香惊呼道: “铁大哥?!——你是什么人,干嘛抓着铁大哥?”沈寒星微微一笑道:“哦?难得这穷乡僻壤还有这么水灵的大姑娘。呵……这名莽汉气势汹汹而来,想必是敌非友,所以在下只好先将他拿下了。” 乔月香脸上一红,勉强正声道:“你……你误会了,这位铁大哥是我家的邻居,绝没有什么恶意的。”沈寒星略一沉吟,转向苏琬珺道:“苏姑娘怎么说,在下唯你马首是瞻。” 苏琬珺和声道:“既是月香姑娘的旧识,沈公子便莫再为难这位铁兄了。”沈寒星打个哈哈,对着乔月香眨眨眼道:“好吧,那月香姑娘可要接好你这位铁大哥哟。” 说话间但见他猿臂轻舒,竟把那大汉整个儿向乔月香掷去。乔月香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看看想躲却又挪不动步,只把一张俏脸吓成煞白模样。 苏琬珺秀眉微蹙,正待出手解围,此时却忽见一条人影自屋内电射而出,间不容发之际横挡在乔月香身前,双膀较力堪堪正接住那大汉的身子。 苏琬珺看清此人正是先前那名老者,一时也不禁大出意料。而沈寒星更加难掩诧异之色,上下打量间干咳一声道:“这位老爷子力气倒是不小,不知该如何称呼?”那老者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的道: “没廉耻的恶人!敢欺负我家女儿,看老子不打死你!”沈寒星正自一滞,却见乔月香慌忙跟那老者耳语了几句什么,那老者的神情立转柔和,一言不发的抱起那依旧昏迷的大汉往屋内走去。 乔月香勉强镇定心神,却仍是颤声道:“苏女侠莫要见怪,爹早年间也是走江湖卖艺讨生活的,只是这些年被净宇教的坏蛋欺压惨了,所以总难免有些疑神疑鬼的。” 苏琬珺满面歉然的道:“月香姑娘言重了,原本便是我们这位沈公子行事鲁莽,无端开罪了乔老伯。总之这几日多有叨扰,便请月香姑娘将那女童交给楚楚妹妹吧。” 乔月香嗯了一声,返身回屋去抱孩子。孙楚楚早已心生不忿,这时忍不住冷笑道:“姓真的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人家月香姑娘可曾得罪过你?” 沈寒星耸耸肩膀,满不在乎的道:“在下既然承诺保护苏姑娘,自然便要打起十二分警惕,毕竟谁知道这位月香姑娘是不是故意藏拙,实际却图谋对苏姑娘不利呢?” 孙楚楚看他居然还振振有词,登时更加义愤填膺,而苏琬珺同样神色转冷,颦眉正声道:“沈公子先前是如何做派,小女子无心追究,但你今后若再这般随心所欲,咱们恐怕便很难相处了。” 沈寒星哈的一笑,虚一拱手道:“苏姑娘教训的是,在下保证下不为例。”苏琬珺心知这位仁兄多半只是搪塞,一时之间只觉头痛不已,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今后到底该如何安置这位沈公子才好呢? 日影西斜,浓云密布,晦暗的天空中雷声隐隐,正是山雨欲来之像。不一刻果然甘霖普降,雨点不急不缓的点落湖面,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湖畔草茅恬然独立,檐下唯见一盏孤灯于微风中摇曳飘荡。 草茅之中,窗棂之侧,一位青衫人正寂然独坐。此时但见他双目微阖,玉石般精致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恍惚间竟似一尊完美的雕像,自然显现出卓尔不群的风标。 蓦地只听吱呀一声门扉开合,一条身着紫色袍衫的人影缓步走入。青衫人双目一睁,当即起身施礼道:“今日多谢天尊相救,在下感激不尽。”紫袍人微颔首道:“免了,坐。” 青衫人依言落座,紫袍人亦坐在他对面,先深深的盯了他一眼,这才难掩惋惜的道:“樊飞,如今你双手拇指齐断,即便身怀御剑之术,也注定再难登上剑道得出这种话,看来你当真是去意已决——你不必解释,我也并非翻脸无情之辈,即便你今后再非定世中人,眼下我却仍有责任护你周全。”樊飞面现感激,当下深施一礼道: “多谢天尊宽谅,在下铭感五内。”紫袍人不以为然的道:“废话都省起来吧,不过说起今日围攻你的那三名死士,其中两人分别该是慈光剑米仲威与屠灵环伏忍,但那最后一人你可能猜得出是谁?” 樊飞略一沉吟,缓缓点头道:“在下方才也正在苦思,但思来想去……似乎竟真的是他。”紫袍人了然的道:“怒目金刚陆巨豪,别的都可能作伪,但那灭绝三连斩却是他的独门字号。” 樊飞眉头紧皱的道:“的确……不过在下与陆兄一向相交莫逆,之前更全力助他讨还毁家灭派之仇,所以着实想不通他为何竟会痛下杀手。”紫袍人沉哼一声道: “世上忘恩负义者不知凡几,或许他陆巨豪便是此辈也未可知。”樊飞暗自哑然,片刻方凝声道:“陆兄且先不提,那伏忍与米仲威在下也从未得罪,看来他们多半是听命于人,而并非出于本意了。” 紫袍人微颔首道:“听命行事无非是威逼与利诱两途,依你之见哪种可能性更大?”樊飞沉吟着道:“伏忍品行卑劣,受人利诱也不无可能,但那米仲威据闻一向急公好义,想来应当不会如此失格。” 紫袍人亦附和道:“不错,利诱虽然不无可能,但威逼的成分更大一些。濮阳尚诡计多端,连八方精于用毒,都称得上是此道能手。” 樊飞微一苦笑道:“话虽如此,但陆兄孑然一身,又是慷慨忠勇之士,必定不会轻易受人胁迫,而这也正是在下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紫袍人若有所思,片刻方喟然道:“罢了……米仲威虽已毙命于我掌下,但余下两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无奈我近日尚有要事待办,却无法时刻在旁保护你的安全。” 樊飞连忙拱拱手道:“在下岂敢劳动天尊,此次的确事出意外,在下难免措手不及,但今后在下既有防备,全身而退想必并非难事。” 紫袍人听罢却是哂然道:“以你现下的状况,此言未免太过托大,我已拜托一位故人专程来此保护你,你们两人同行应当可保无虞。” 樊飞闻言一怔,随即轻咳一声道:“天尊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委实不愿再欠人情,所以……”紫袍人不待他说完,已自微笑道:“哦?不愿再欠人情,那若是你已经欠下了呢?” 樊飞恍然一悟,略显窘迫的道:“原来天尊是指……咳,在下如今已是废人一名,不如就请天尊代为……”紫袍人再次打断道:“没什么‘代为’的说法,你自己做下的承诺,难道又打算食言而肥?” 樊飞正自一滞,此时却听门口砰的一声,屋门已被一把推开,紧接着一条靓丽人影闪身进来,清俏声音似笑非笑的道:“天刀应约前来,天尊还不接驾~” 紫袍人面现尴尬,勉强正色道:“好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以为谁都似我这般宠你不成?”来客哧的一笑,凤眼斜乜间凉凉的道:“哦……原来这家伙也在,难道是贼心不死,还想纠缠本姑娘?” 樊飞较之紫袍人更加尴尬,讷讷间只见来客旁若无人的解去黑地白花纹的大氅,又摘下覆着面纱的斗笠,然后颇为洒脱的甩了甩那一头湿润的青丝。 灯光之下觑得分明,这来客约摸双十年华,着一身鹅黄色织锦衫裙,身材颀长而凹凸有致,腰间挂着一口金柄金鞘的三尺长刀,整个人端的透出一派凛凛英挺之气。 再往脸上看去,只见她修眉入鬓、凤眼含情,光洁如玉的瑶鼻挺俏非常,下面一张薄薄的红菱嘴唇,嘴角微扬间隐含一丝戏谑的笑意。 眼见樊飞干咳一声转过脸去,她却忍不住抿嘴一笑,又向紫袍人一抱拳道:“天尊约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待办?”紫袍人目视樊飞,俨然正声道: “樊飞日前遭遇意外,短期内不便与人动手,所以我想拜托你护送他一程。”黄衫女郎瞄了樊飞一眼,不以为然的道:“是么?那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人除去气色稍差了些,似乎也没缺胳膊少腿嘛。” 紫袍人皱着眉头道:“樊飞双手拇指已断,你自然看不出来。”黄衫女郎听得一怔,这才留意到樊飞的双手一直拢在袖中,当下便撇撇嘴道:“这人惯会弄虚作假,天尊可别给他骗了。” 紫袍人无奈轻叹道:“是不是弄虚作假,你自己可以查证,总之人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必须保证护他周全。”他说罢便起身欲走,黄衫女郎见状急忙道:“且慢——天尊说要拜托我的就是这件事情?” 紫袍人径自开门离去,只留下不容置疑的话语道:“不错,拜托了。”黄衫女郎又怔忡片刻,这才回过神来,美眸睨着樊飞道:“喂……那人,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呀?” 樊飞苦笑一声道:“君姑娘见谅,令师当日虽然将你托付给在下照顾,但在下如今的确已经无能为力,看来只能辜负令师的期望了。” 黄衫女郎——君姑娘轻哼一声道:“本姑娘几时要你照顾来着,纯粹是你心怀不轨屡屡纠缠罢了。且先不说这个,交待你办的事情可有眉目,找到沈寒星那恶贼没有?”樊飞笑得更苦,颇见困窘的道: “惭愧……毕竟人海茫茫,在下实在力有不逮。”君姑娘并未意外,只是赏他一记白眼道:“算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大言不惭的要照顾本姑娘?哼……没什么事本姑娘就先走了,你请自便。” 樊飞舒了口气,拱手为礼道:“那在下就……”话还没说完,却见本已作势转过身去的君姑娘倏地欺近过来,纤指闪电般拂上了他的腕脉。 樊飞猝不及防,瞬间便已被君姑娘制住,随即只听她好整以暇的道:“滑头鬼,居然连天尊都被你瞒哄过去,本姑娘倒要看看你又玩什么花样……” 随着大袖滑落,赫然却见两道深深的创口,君姑娘登时噎住,又难以置信的伸手去试探了一下,这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伤了你?” 樊飞心下暗叹,转念间讪讪的道:“君姑娘若有兴趣,在下自当向你分说原委,但眼下还请先解除在下的禁制可好?” 君姑娘瞟了他一眼,颦眉轻哼道:“没这个必要,你既然真的受了伤,那本姑娘便勉为其难的护送你一程,不过为了让你老实一些,今晚你就这样吧。” 樊飞不禁叹笑道:“好吧,那请君姑娘先放开在下的手如何?毕竟诗经有言道‘执子之手’……”君姑娘俏脸一红,赶忙啐声道:“闭嘴!谁要跟你‘偕老’了?!我是君姑娘,可不是你的珺姑娘!” 话虽如此,她还是随手解开了樊飞的禁制,接着眨眨眼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找到药侠帮你疗伤,找到伤你的人以牙还牙,还是干脆做缩头乌龟退隐江湖?” 樊飞听得啼笑皆非,片刻方整整颜色道:“肢体既断,药侠前辈恐怕也无计可施,至于说到报仇……唉……看来在下只能做缩头乌龟了。” 君姑娘微感诧异,但转念间又暗觉欣慰,当下便点点头道:“其实退隐也不错,等本姑娘杀了沈寒星那恶贼,也就懒得在江湖上漂泊了。” 她说罢脸上也露出几分落寞之色,樊飞心下了然,却是欲言又止。两人一时之间相对默然,不一刻忽听咔嚓一声雷鸣炸响,君姑娘只是微一蹙眉,樊飞却蓦地沉喝一声道:“当心暗器!” 说话间已拉着君姑娘疾步向侧避开,君姑娘下意识的随他跃出,紧接着便听夺夺连声,一蓬闪耀着幽蓝光芒的飞针尽数钉在草茅墙壁之上。 君姑娘打眼觑得分明,不由得脱口惊咦道:“这是……化血飞芒?难道是屠灵环伏忍?”话音方落,一道刚猛无匹的雄力已然破门劈落,正砍向中央的木柱,草茅难挡雄力摧残,霎那间便已摇摇欲坠。 樊飞和君姑娘心照不宣,当下同时纵跃而出,双足点地之际目光疾掠,早将外间情形尽收眼底。茫茫雨夜之中,对方亦是两条人影肃立,身上更散发出浓重的杀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6章 重游故地 乌云笼罩之中,耳边犹闻闷雷阵阵,天色虽是晦暗不明,但对面的人影却看得异常清楚。两人皆身着乌黑劲装,面上也都蒙着黑巾,双目之中杀机隐现,分明透出十足凶戾之气。 左首之人身形魁伟,散发踞立,手中擎一口九耳八环斩马刀,凛凛雄伟直如天神降临。右首之人则腰背佝偻,踏肩蛤步,手中握一对暗色刺轮环,沉郁之中别见莫名诡异。 君姑娘打眼觑得分明,却是为之一哂道:“果然是你姓伏的,既然连独门兵器都拿出来了,还有必要蒙头盖脸吗?” 持环蒙面人不为所动,倒是持刀蒙面人冷冷接口道:“此乃我等与樊飞之间的恩怨,这位姑娘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君姑娘瞟了樊飞一眼,面现迟疑的道:“阁下……莫不是怒目金刚陆巨豪?”持刀蒙面人冷哼一声道:“在下的身份与姑娘无关,奉劝姑娘尽早置身事外,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君姑娘樱唇一撇,同样哼声道:“有关无关不是阁下说了算,今天这件事情本姑娘还真就管定了。”说罢但见她双足一点,倏地欺近持刀蒙面人身侧,劈手便扫向他脸上的黑巾。 持刀蒙面人不意她说动手便动手,一面举臂封架一面疾厉的道:“在下这张脸诡怪得紧,姑娘非要看可当心后悔。” 君姑娘成竹在胸,闻言不以为然的道:“本姑娘自出道以来便从没后悔过,真正该后悔的是某位‘东郭先生’吧。” 樊飞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苦笑之余却也不敢怠慢,双目觑定持环蒙面人,却见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紧盯战局,甚至连姿势都不曾稍有变化。 场中两人皆是以快打快,须臾便已斗了十招有余,蓦地只听君姑娘清叱一声道:“怒目金刚也不过如此,现面吧!” 说话间但见纤指疾扬,紧接着只听嘶的一声轻响,持刀蒙面人脸上的黑巾已被拽了下来,但君姑娘却不由得双目大睁,当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原来持刀蒙面人黑巾之下,赫然竟是一片平坦,除去口鼻尚余模糊的孔洞之外,竟已看不出那是一张属于人的脸面! 君姑娘心下震骇,霎时亦为之失神,恰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只听持刀蒙面人振声雄喝,霍地一刀直劈向她的粉颈。 而与此同时,持环蒙面人也突然发动,一个贴地翻滚欺进过来,双环猛袭向君姑娘的双腿。君姑娘毕竟艺高人胆大,当下虽惊而不乱,双足挪移间堪堪避过索命刀锋,旋即顺势反踢持环蒙面人的肩头。 孰料持环蒙面人也是矫捷异常,只见他又是贴地一滚,倏地冲到君姑娘背后,再度祭出双环砸向她的脚踝。君姑娘正自心头一凛,持刀蒙面人也已卷土重来,凶猛一刀斩向她的肋下。 须知武林中人大多爱惜羽毛,惯常不屑如持环蒙面人那般贴地游移。君姑娘骤逢此等对手,已经感到十分难缠,偏生持刀蒙面人的刀势竟也与之配合得天衣无缝,更加令她穷于应付。 君姑娘心中着恼,银牙暗咬间单足点地,逆势打横飞掠出去,曼妙身姿舒展之际,一指反点持刀蒙面人的咽喉,同时脚尖疾挑持环蒙面人的下颌。 这一招转守为攻,瞬间便化被动为主动,不可谓之不妙,但樊飞见状却是脸色一变,脱口沉喝道:“君姑娘当心!” 话音未落,只听持环蒙面人一声低吼,手中双环寒光陡盛,合力锁向君姑娘的足踝。而持刀蒙面人却是腾空跃起,斩马刀携裹雷霆之势纵贯而下,势要将君姑娘齐中剖为两半。 君姑娘不敢硬接,单掌撑地向侧掠开,同时双足连环踢出,直向持环蒙面人胸前攻到。不料持环蒙面人竟是孤注一掷,喀拉声响中两条肋骨虽然已被当场踢断,但他的双环也牢牢锁住了君姑娘的足踝。 这阴阳刺轮环乃是一件奇门兵刃,内外皆布满倒钩利刺,且收发均由机簧控制,眼下只须持环蒙面人启动机簧,君姑娘必定难逃断足之厄。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刻倏见持刀蒙面人也合身扑上,万千刀光之中尽显无穷杀意,顿时将君姑娘上中下三路完全笼罩,正是平生最得意之绝技——灭绝三连斩! 君姑娘这时身体打横、空门大现,更兼足踝还被牢牢锁住,纵然肋插双翅也欲振乏力,着实是险象环生、命在顷刻。 樊飞在旁觑得分明,脸上不禁露出悲悯之色,口中亦发出一声轻叹。而就在这声轻叹同时,陡见耀目金光划破夜空,宛似烈日艳阳般绚烂夺目,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日轮天刀还鞘之刻,君姑娘亦挺腰一跃而起,鄙夷的目光正落在持环蒙面人身上。持环蒙面人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但不过眨眼之间,他手中的刺轮环和脸上的黑巾便同时碎成两片,各自坠落尘埃。 不出所料,他的脸上也是一片平坦,只不过在这平坦中间,却又多出一条纵贯而下的深深血痕。随着持环蒙面人的身躯颓然仆倒,持刀蒙面人也凝视着手中的半截刀身,片刻方冷笑道:“……好刀。” 君姑娘暗自一滞,双目紧盯着他道:“不必废话,本姑娘只问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还有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持刀蒙面人又冷笑几声,末了才咬牙切齿的道:“恩将仇报?陆某虽然不才,却并非狼心狗肺之辈!——樊飞!事已至此,你还要继续伪装吗?!” 樊飞缓步上前,拱手为礼道:“果然是陆兄,你我当真久见了,但陆兄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在下自忖从未冒犯于你,难道你是受了旁人的挑拨,所以才对樊某心生误会?” 陆巨豪怒喝一声,难抑激愤的道:“够了!你这道貌岸然的奸贼,到现在还不肯认罪吗?哼!陆某忍辱负重这许久,终于等到报仇雪恨的机会,无奈你这奸贼竟是命不该绝,总有爪牙帮凶前来助阵!” “前次先杀害了点苍米兄,这次又对伏寨主痛下杀手!到如今陆某已经是势单力孤,你大可继续赶尽杀绝,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徒然令人齿冷!” 樊飞神色平和,仍是耐心的道:“陆兄想必是遭人蛊惑,所以才对在下如此憎恶,你面容被毁必定也与此脱不了干系,不如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咱们再来一同参详如何?” 陆巨豪无限愤懑的道:“不必再巧言令色了!当初你这奸贼勾结净宇教袭灭我派,更加丧尽天良辱我爱妻,事后还装出伪善面目助我报仇,可恨我竟真将你当作了生死之交!你!……简直无耻之尤!” 君姑娘听得秀眉紧蹙,樊飞更加瞠目结舌,片刻方讷讷的道:“陆兄方才所言皆是无稽之谈,这些事情你究竟是从何得知,又为何对此深信不疑?” 陆巨豪激动的大吼道:“住口!陆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还会有错?!可笑你樊飞自以为得计,却没料到你那一剑并没有杀死老魔扬嵩吧?” 樊飞剑眉一轩,难以置信的道:“‘鬼手人屠’扬嵩遭我一剑封喉,当场便完纳劫数,你我更一同将他埋葬,又怎会……” 陆巨豪径直打断道:“你自然是以为杀人灭口,可以高枕无忧了,殊不知就在你离去之后,陆某却又将老魔挖了出来,由他亲口说出了事情真相!” 也不待樊飞辩驳,他紧接着又道:“你不必疑惑,事实上就在我们围攻老魔之时,他便已知道大限将至,所以才以一线传音告知陆某,之后又硬受你一剑假作毙命,实际却是为了揭下你虚伪的假面!” 樊飞终于也心生不忿,面沉似水的道:“在下自认行事无愧于心,又何来假面之说?何况就算在下艺业不精,老魔杀之不死,那陆兄又怎么能听信一面之词,不加求证便冤枉在下?” 陆巨豪不以为然的道:“冤枉?哼!陆某自然不会冤枉了你!我且问你,你的蓬莱御仙剑是从何处学来?”樊飞皱起眉头道:“剑法自然是在下师门所授,陆兄此问不知有何用意?” 陆巨豪恨声道:“一派胡言!御仙剑谱乃是我家祖传,只因先祖为人所败,一怒之下弃剑学刀,这部剑谱才会闲置下来。而你便是为夺这部剑谱,才勾结魔头害我全家,是也不是?” 樊飞听罢只觉匪夷所思,半晌方苦涩的道:“陆兄……你这番执念毫无因由,着实令在下不知从何辩起啊。”陆巨豪哂然道:“你自知理亏,当然无从辩驳,倒不如痛快认罪了吧!” 樊飞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道:“不管如何,陆兄还请告知是何人毁你面容,在下坚信只要找到此人,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陆巨豪惨然一笑道:“不必了!陆某学艺不精,本来也没有脸面再去见泉下亲友,但樊飞你给我记着,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罢只见他抛下手中那半截长刀,随即竟是双拳齐出,暴喝声中猛向樊飞胸前轰来。想必他是自知报仇无望,这一招也毫无章法可言,只不过孤注一掷之下威势依旧十分惊人,赫赫拳风足可开碑裂石。 然而君姑娘又岂容他伤及樊飞,当下只见她身形电闪,早已挡在樊飞面前,同时右手双指一骈,疾点陆巨豪胸口的膻中穴。 这一下她无意伤人,只打算先制服对方,然后再详加审问,所以出招无论时机还是力道都恰到好处,想来绝无失手的可能。 不过她毕竟还是低估了陆巨豪的决死之心,霎时只见这位怒目金刚腾身跃起,似出膛炮弹般向着君姑娘猛扑过来。 如此一来他胸腹之间固是空门大露,但君姑娘也不由得心中骇然,尤其再看到对方那张极尽恐怖的面孔,更让她陡地生出莫名怯意。 心神震动之刻,出手亦差之毫厘,这一指堪堪戳中陆巨豪的胸膛,却并未真正封住他的穴道。陆巨豪只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双拳却已越过了君姑娘的阻挡,毫不留情的轰向樊飞。 君姑娘惊怒交集,电光石火间再也无暇顾及其他,日轮天刀下意识的锵然出鞘,紧接着反腕横刀疾厉无俦的一抹。 金色光华一闪而过,一腔热血望空喷洒,陆巨豪的双臂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颈中的伤口迅速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随着八尺雄躯满怀不甘的倒落尘埃,一切信念也好、执念也罢,统统就此烟消云散。 樊飞显然始料未及,见状禁不住面色惨变,当场弯腰发出连声剧咳。君姑娘这时也醒过神来,急忙上前搀扶住他,又是气苦又是羞愧的道:“你……你没事吧?是我……的确是我失手,他……唉……” 樊飞闭目调息片刻,这才沉痛的道:“君姑娘不必自责,你方才所为本来无可厚非,只怪在下太过掉以轻心,没能及时挽救陆兄。” 君姑娘听他这样说,愈发觉得惭愧无地,只能嗫嚅着道:“事已至此,他们幕后之人怕是没法追查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樊飞目光中隐现决绝,咬牙间斩钉截铁的道:“那幕后之人既已盯上了我,又岂会就此善罢甘休?天尊曾言道‘人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那幕后之人既不容我安然退隐,那非凡神龙便奉陪到底!” 君姑娘精神一振,同样银牙紧咬的道:“不错,若不揪出那幕后之人,我自己也不能安心,那你可有什么计划?” 樊飞略一沉吟,却是讷讷的道:“此事原本与君姑娘无涉,在下未能信守对令师的承诺,已经自觉惭愧无地,如今又怎能再连累你以身犯险?所以在下希望君姑娘置身事外,天尊那里在下自会解释。” 君姑娘听得心中有气,忍不住沉哼一声道:“我自己接了天尊的令,又要你去解释什么?这件事情既然我已经管上了,就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即便以身犯险也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来多嘴多舌!” 樊飞为之一滞,低头思忖了片刻,终是一正色道:“也罢……君姑娘如此高义,在下若是再推辞便显得虚伪了,日后需要仰仗君姑娘之处甚多,在下在此先行谢过。” 他说罢郑重躬身施礼,君姑娘这才缓和了脸色,微一颔首道:“算你识相,总之我这次是对天尊负责,可不是对你有什么……你不许给我想歪了。” 樊飞暗自哑然,当下两人便合力埋葬了陆巨豪与伏忍的尸身,之后才结伴飘然而去。其时已近午夜,雨势虽然小了些,但空中的乌云却愈见深浓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时近正午之际,远方官道之上隐见一条人影行来。端看此人满面浓髯,背负宝刀,气态之中不怒自威,正是刀魔岳啸川。 前方的市镇已然在望,行进的脚步却不觉放缓了下来,岳啸川一时竟觉出些许彷徨,或许这便是所谓“近乡情怯”了吧。 正自莫名感慨之际,却倏见一道白影由镇中疾奔而出,沿着官道飞速驰来。一时之间只听哒哒蹄声盈耳不绝,敢情那是一匹异常神骏的宝马良驹,古人云“绝影超光,龙马精神”,此之谓也。 若只是马匹神骏也还罢了,更奇的是那马上的骑士,竟似乎只是一位稚龄少女。娇小玲珑的身躯显然还未长开,一袭玫红衣裙却是鲜艳如火,正与那匹白马相得益彰。 只不过此时她一不足踏马镫……估计也够不着,二不牵拉缰绳……反而缠在身上,三更将一双柔细臂膀紧紧抱着白马的脖颈……当然是合不拢。 这副情态说滑稽倒也滑稽,但实际可是透着十分凶险,眼看那少女左右摇晃,随时都有可能坠下马来,岳啸川也不由得为她捏了把冷汗,心念电转间便疾步迎了上去。 随着一人一马之间距离渐近,岳啸川倏地刹住脚步,旋即拧腰背转过身,趁着白马冲过的一瞬,双足一点便跃上了马背。 他本来打算拉住缰绳,无奈缰绳此刻还缠在那少女身上,一时之间无从借力,索性单臂往前一张,勒紧了那白马的脖颈。 那白马登时气息阻滞,不禁发出希聿聿一阵嘶叫,速度也明显放缓了下来。岳啸川趁机再运雄力,片刻之后那白马终是四蹄发软,喷着粗气慢慢停下了脚步。 岳啸川不敢怠慢,先动手解开缠在那少女身上的缰绳,之后又打横将她抱下马来。此时方才觑得分明,只见这少女肤白如雪、娇美无瑕,但年龄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应该叫她小姑娘才更妥当。 岳啸川径将那白马拴在道旁树上,这才端详着怀里的小姑娘,语气温和的道:“你是前面镇上的人吗?怎么会这样骑着马跑出来的?” 小姑娘倒是镇定如桓,全没半分惊惶骇怕之色,闻言口唇微张,细声细气的道:“我……以后再也不骑马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岳啸川听得啼笑皆非,小姑娘却又瞄了他一眼,期期艾艾的道:“这位……大侠,看你长了这么一副大胡子,八成不会是女孩儿吧?” 岳啸川为之一滞,颇见无奈的道:“不是,我是男子。”小姑娘哦了一声,忽地小脸一整,鼻中轻哼道:“那你还抱着人家干嘛,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岳啸川又是一滞,只好一言不发的将她放下,小姑娘倒不含糊,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岳啸川略一踟蹰,仍是温和的道:“方今世道不靖,你一个小女孩儿在外面乱闯总是不妥,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小姑娘正拿小拳头捶打着双腿,听罢小嘴一撇道:“谁要你来管了,哼……是不是在打人家的坏主意?”岳啸川并未动怒,反而还生出些许亲切之感,再看小姑娘似乎并无大碍,便虚一抱拳转身而去。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便听身后的小姑娘娇喝道:“哎——这个……‘胡’老兄,刚才你虽然救了人家,可也趁机占了人家的便宜,所以人家不欠你的哦。” 岳啸川不由失笑道:“罢了……随你怎样想都好。”他这边倒是忍让得很,孰料小姑娘却偏不领情,眼珠一转又脆声道: “何止不欠你的,就算你不出手人家也未必会掉下来,就算掉下来也未必会摔伤,就算摔伤也未必会去花银子看郎中。反而你却心怀不轨,趁机抱了人家那么久,所以分明就是你欠了人家的。” 岳啸川不意这小姑娘倒是牙尖嘴利,无奈转头沉声道:“那你还要怎样?”小姑娘胸脯一挺,不甘示弱的道:“少吹胡子瞪眼的吓唬人,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人家才不怕你呢。” 敢情她这倒还有理了,岳啸川对着她那张粉妆玉琢的小脸,真是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只好摇摇头道:“……就算欠了你的又如何?” 小姑娘勉强站起身来,志得意满的道:“欠了当然要还,看你这一副专职打手的德性,估计也没其他本事,那就帮人家打一架好了。” 岳啸川心中起疑,上下打量着她道:“看你小小年纪,难道也有仇家?”小姑娘赏他一记白眼道:“胡说什么呢,人家这么聪明灵秀、和蔼可亲、倾国倾城、人见人爱的小仙女,怎么会有什么仇家?” 岳啸川暗自莞尔,当下轻咳一声道:“那为什么要让我帮你打架?”小姑娘娇哼着道:“还不是因为我家那个笨阿兄,没来由的就爱乱捅马蜂窝——你看你看,那不就是我家笨阿兄。” 说话间抬起嫩如水葱的纤指一指,岳啸川顺着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着半旧道袍的年轻人正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向这边跑来,而他身后还跟着十几条凶神恶煞般的黑衣大汉,兀自骂骂咧咧的穷追不舍。 年轻人这时也看到了小姑娘,连忙放声高喊道:“小妹呀!快快解下马来,咱们赶紧跑路哟!”小姑娘俨然叹了口气,秀眸睨着岳啸川道:“怎么样胡老兄,就是那十几条大黑狗,交给你没问题吧?” 岳啸川不明就里,沉吟间淡淡的道:“先看看再说。”小姑娘微微一顿,却是扬声娇呼道:“阿兄别慌,人家找来个专职打手,肯定能料理掉这群黑狗的。” 岳啸川正自皱眉,那年轻人已经来至近前,闻言气喘吁吁的道:“什么专职打手……咱们还是跑路要紧——啊……?!” 他说着话却蓦地发出一声大叫,着实让岳啸川和小姑娘都吃了一惊,可还没等两人开口问话,他便已无比激动的道:“你你你……你是岳啸川!是刀魔——啊不对……是刀神岳啸川!岳大侠?” 岳啸川虽觉啼笑皆非,但此刻也无暇细辩,索性随意点了点头。年轻人愈发兴奋,手舞足蹈的道:“果然是岳大侠!在下尹啸风,久仰岳大侠大名,不知今日能否请岳大侠赏光,咱们一起去喝一杯?” 岳啸川和小姑娘听得各自一滞,这时后面的黑衣大汉也都追了上来,为首的一个当即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横眉立目的道:“臭道士!多嘴多舌不算,还敢偷娄老爷的马,你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吧!” 年轻人——尹啸风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这位兄台怎么能冤枉好人,贫道只是说了几句逆耳忠言,这马却是贫道小妹凰儿偷的,如何竟也栽在贫道身上?” 那为首的大汉尚未搭腔,小姑娘凰儿已忍不住娇叱道:“笨阿兄!人家偷马还不是为了调狗离窝,不然你早给打死了,这会儿却又让人家话,这一次情况绝对不同以往。” “嘻……那还不赶快谢我,这位岳老兄可是我找来的哦~”“好好好……你这淘气包本事一塌糊涂,运气倒还不差,少时阿兄重重有赏……” 约摸过了顿饭工夫,岳啸川和尹啸风兄妹结伴走进了忠武镇,岳啸川目光中犹存寒意,径向尹啸风道:“敢问尹先生,那娄老爷家住何处?” 尹啸风殷勤的道:“回岳大侠,穿过前面的八大锤巷,左拐过忠武祠,再右拐那条再兴街上就是了。”岳啸川道声多谢,便即腾身绝尘而去。 凰儿见状微讶道:“阿兄你不是说要跟岳老兄交朋友吗,那怎么不跟上去?”尹啸风干笑着道:“现在去还得帮着打架,那不就露馅了吗?” 凰儿不以为然的道:“就算不动手帮忙,跟去看看也是好的嘛。”尹啸风伸了个懒腰,呵呵一笑道:“不必不必,真到该见之时再见不迟。” 凰儿哦了一声,忍不住嬉笑道:“阿兄,你说岳老兄为什么要把那群黑狗都倒吊在树上呢?看他们那副脸红脖子粗的苦相,真是笑死人了。” 尹啸风亦莞尔道:“这个嘛~岳大侠大概也是为他们着想,他们不是号称‘十三太保’么?既然吃得‘太饱’,那就倒吊着吐些出来好了~” 荆楚道中心治所乃是汉阳府,既可沿长江西上巴蜀、东下吴越,又可溯汉水北达豫陕、南抵湘桂,往来水路四通八达,自古便有“九省通衢”之美称。 汉阳府中酒楼茶肆林立,其中犹以蛇山顶上的黄鹤楼盛名远播,一向与蜀中太白醉仙楼、江南楼外楼及河东龙兴茶楼平起平坐,并称为天下四大名楼。 夜幕降临之际,黄鹤楼同往日一般,依旧高朋满座、少长咸集,各方英雄豪杰推杯换盏,当真是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而就在蛇山脚下的一间会友楼中,此时只见一男一女两人正相对而坐,那男子看来四五十岁模样,一张蜡黄脸上透着一股病恹恹的劲儿,那女子则正值双十年华,过人姿色之中更见得十分娇媚。 酒桌上的菜肴虽然也称得上丰盛,但偶尔抬头看到山顶上的繁华气象,却总难免让人生出些“落架凤凰不如鸡”的感慨。 那女子显然心思灵巧,觑目间抿嘴轻笑道:“老方~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敢情是那边的楼子里有你的小情人不成?” 那男子登时一滞,无奈苦笑着道:“小姐莫要说笑,老奴怎可能牵涉那风月之事?咳……老奴无非是想到咱们原先家大业大,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那女子微颔首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本来如此。所幸咱们这次探听到了岳老板的下落,只要能够得他之助,东山再起必定指日可待。” 那男子陪着笑道:“小姐放心,岳老板的下落绝对可靠,明早咱们再置办些饮食衣物,之后便搭船北上寻他讨还旧债。” 那女子莞尔道:“老方的情报我自然不会怀疑,其实一时之间找不到岳老板也不打紧,无非是咱们再多盘桓些时日,我保证会帮老方你养老送终的。” 那男子暗自擦了把冷汗,此时却听楼梯口处脚步响动,一位穿着淡银色长袍的中年汉子走了上来,打眼间径自走近两人,接着拱手为礼道:“方兄果然在此,日前方兄不辞而别,小弟可真想煞你了。” 那男子——姑且便称他“方兄”好了,闻言不由得面色陡变,片刻方冷哼道:“尚兄的确消息灵通,堪称阴魂不散那。” 那来人——“方兄”口中的“尚兄”,俨似熟络的捡张座位坐了,又招呼小二添了几道小菜,这才微笑着道:“方兄谬赞了,小弟愧不敢当。这一餐方兄也不必担心小弟打秋风,小弟负责会账便是。” “方兄”倒没再客气,只是盯着他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尚兄你如今飞黄腾达,自然比我们这些穷乡僻壤出来的阔绰。” “尚兄”打个哈哈,又向那女子道:“这位是蓉儿小姐吧,呵……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蓉儿小姐可比前次越发出落得水灵了。” 那女子甜甜一笑道:“难为尚老板还记得奴家,奴家可真是荣幸呢。”“方兄”似是不愿见到“尚兄”跟“蓉儿”搭话,面色转冷间沉声道:“尚兄这一阵不知在哪里发达,看样子生意做得不错嘛。” “尚兄”叹口气道:“哪里谈得上发达,小弟这段时日势单力孤,无非四处乞怜、勉强度日罢了。”“方兄”鼻中一哼,不以为然的道:“尚兄忒也自谦了,凭你的积蓄便是自立门户也游刃有余吧?” “尚兄”缓缓摇头道:“非也非也,小弟一人毕竟难以成事,所幸今日又找到了方兄,这才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连老天爷都在撮合咱们重新聚首、再干一番事业,就不知道方兄还有没有雄心壮志?” “方兄”闻言一怔,随即却苦笑道:“尚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如今早已心灰意懒,只想尽心尽力服侍小姐,可再没胆量去生意场上拼命喽。” “尚兄”并未意外,游目四顾间压低声音道:“这可就是方兄你的不是了,你们这次北上不是打算跟岳老板讨债吗?小弟自信还有几分才能,况且大家又都是熟人,何必要对小弟堵上发财的门路呢?” “方兄”和“蓉儿”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诧异之色,还是“方兄”干咳一声道:“尚兄你多半是误会了,我跟小姐从来都没打算北上,小姐你说是不是?” “蓉儿”羞涩一笑,看来是默认了“方兄”的话,“尚兄”见状意味深长的道:“方兄再讳莫如深便没意思了,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此才好继续精诚合作那。” “方兄”为之一哂道:“尚兄心怀鸿鹄之志,但我充其量不过是只小家雀,所以就请尚兄高抬贵手,别再为难我了吧。” “尚兄”看他油盐不进,转念间又向“蓉儿”道:“看来方兄的确是已经没什么雄心壮志了,但蓉儿小姐难道也甘心跟他一起碌碌无为吗?” “蓉儿”尚未答话,“方兄”已忍不住沉下脸道:“尚兄你这话未免太出格了!不管咱们之间有何过节,你也不该挑拨我与小姐的关系啊!” “尚兄”轻叹一声道:“方兄啊,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蓉儿小姐的未来多多打算才是,否则倒不如退位让贤,也免得害人害己呀。” “方兄”的脸色更加难看,正待反唇相讥之际,却听“蓉儿”轻启朱唇、柔柔怯怯的道:“老方,既然尚老板盛情相邀,咱们也别不问青红皂白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方兄”登时噎住,片刻方艰难的道:“小姐你不是不知道,这位……这位尚兄,他实在不是个靠得住的合作对象那。” “尚兄”闻言连连摇头道:“方兄何苦这般诋毁小弟,枉费你我这数十年来的交情,今日才知方兄对我竟是如此看法。” “方兄”冷着脸哼了一声,“蓉儿”则抿嘴轻笑道:“老方总归也是出于谨慎,毕竟这生意场上的事情,总得拿出些让人信服的本钱,然后才能谈合作与否,尚老板你说是不是?” “尚兄”粲然一笑道:“蓉儿小姐言之有理,在下如今虽然穷困潦倒,所幸还有一位生死之交身家阔绰,而且这位朋友与方兄也并非陌生,不知两位是否有兴趣一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7章 昔尘赦生 “尚兄”一语既出,“方兄”登时一怔,此时却见楼头端坐的一条大汉站起身来,径自来至这桌最后一个座位坐下,一双隐现碧色的隼目只是随便扫了“方兄”一眼,之后便牢牢盯在了“蓉儿”身上。 “方兄”见状立刻便醒悟此人的身份,满心惊诧间只听“蓉儿”娇声沥沥的道:“这位朋友不知该如何称呼,尚老板能否为奴家引荐?” “尚兄”正待答话,那最后落座的大汉却已哈哈一笑道:“山野村夫名号不值一提,蓉儿小姐唤我‘老宫’便是。” “方兄”闻言登时沉下脸色,反倒“蓉儿”不以为忤,只是轻笑着道:“哦?看来阁下想当奴家的‘老公’是么?” “老宫”仍是直勾勾的盯着她,满面激赏的道:“蓉儿小姐不但人长得美,而且还如此冰雪聪明,‘老宫’我现在可是愈发喜欢你了。” 此人身上自有一派狂放桀骜之气,竟让“蓉儿”也禁不住心生异样,“方兄”在旁觑得分明,不忿之下提高声音道: “尚兄、宫兄,想必你们两位早就盯上了我和小姐,所以今天才在这儿守株待兔吧?”“尚兄”干笑一声道:“方兄太谦虚了,似你这般狡猾多诈,该叫做狐狸才更合适,咱们哪敢把你当成兔子呢?” “老宫”却哂然道:“事情还得分开说,这位方兄一向胆小如鼠、畏缩怕事,恐怕连兔子都比不得。如果没有咱们这些老兄弟从旁帮衬,他恐怕真会呆头呆脑的撞死在树上,让旁人捡了现成便宜那。” 他二位一搭一唱说得顺口,“方兄”却更气得七窍生烟,咬着牙斩钉截铁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二位既然本钱雄厚,大可联手再去豪赌一把,但兄弟我是决不参与的!” “尚兄”摇头一笑道:“方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这场赌局咱们已经是胜券在握,赌本自然越大越好。即便方兄自己不想发财,可总得为蓉儿小姐的未来多做些打算吧?” “方兄”听他又来挑拨离间,顿时只觉头疼不已,此时只听“老宫”也帮腔道:“尚兄说得好啊,方兄毕竟黄土都埋半截了,发不发财也没什么打紧,可蓉儿小姐正当妙龄,难道非要跟他潦倒下去?” “方兄”招架不住,只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蓉儿”。“蓉儿”略一沉吟,终是嫣然一笑道:“两位老板既然如此热心,那咱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两位,奴家在此先敬你们一杯。” 她说罢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尚兄”和“老宫”相视一笑,也各自满饮一杯,“方兄”却是无声一叹,下意识的掰断了手中那双竹筷。 忠武镇东的岳氏祖宅荒弃至今已近十载,但半月之前忽然传出风声,言道本镇首富娄宝锡娄大善人终于打通上下关节,将荒宅纳入自己名下,并且欲图除旧布新,广纳声色以娱大众。 风声不胫而走,镇中百姓一时议论纷纷,孰料今日午后娄大善人紧急邀齐本镇三老,于岳氏祖宅大门外郑重声明,所谓“除旧布新”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任何人等若再敢造谣诽谤,娄大善人必不轻饶。 事态急转直下,委实令人大跌眼镜,尤其娄大善人今日竟还痛陈肺腑、声泪俱下,不遗余力赞颂岳氏一门忠烈孝悌,最后更加痛下诅咒,言道今后若还有谁敢觊觎岳氏祖宅,必定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难得一见娄大善人如此善言善行,围观百姓亦不免奔走相告,直把个荒凉已久的岳氏祖宅外挤得门庭若市,恍似重现十年前的德仪荣光。 直至红日西垂,嗓音已哑、几近虚脱的娄大善人方打道回府,而围观百姓也逐渐散去,岳氏祖宅外依旧是惯常的门可罗雀,只不过为众人多提供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已是深夜时分,一条熟悉的人影缓步踱进久违的门庭,穿过前院和两道月洞门,方来到后花园之中,他的脚步却忽然顿住,凄怆的目光里微现错愕,正望向面前那幢绣楼。 弦月高挑,星辰晦暗,本该杳无人迹的绣楼,却赫见暖阁之中灯火通明,一条端坐读书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之上,乍看之下竟令人生出隔世之感。 恍惚只是一瞬,脸色却转冷凝——日间方才杀鸡儆猴,晚上便有贼徒胆敢话间径自袖中取出一部绢册,递给岳啸川道:“岳兄你看,这多半便是岳家的族谱了吧?原来这岳家还是大宋忠武鄂王的后人,那可真是满门忠烈啊。” 岳啸川接过那绢册,默默来至桌边坐下,低头翻阅片刻方轻叹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岳家能兴盛这许多年,也算得上祖宗庇佑、福泽绵长了。” 尹啸风在他对面坐下,点头附和着道:“说得也是,其实岳家这支自上三代开始便人丁单薄,官也越做越小。到了这位岳讳子骞老先生,犯事牵连被削职为民也就罢了,膝下居然连半个男丁都没有。” “所幸他那位独生女儿人才出众,招赘到这位岳讳世泽先生作乘龙快婿。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原来这‘世泽’二字竟应了谶语,当真是劫数使然、令人徒呼奈何啊。” 他这厢兀自长吁短叹,岳啸川却不禁皱眉道:“尹先生深夜秉烛,便是为了看这族谱吗?”尹啸风连忙摇头道:“非也非也,单看这族谱毕竟有些无聊,可若结合这些天听来的掌故,那便有趣多了。” “比如岳兄你看这族谱上最后一位岳讳霄霆老兄,这位老兄可了不得,七岁考到秀才功名,十二岁便中了这洛阳府的解元公,方圆百里皆称之为神童啊。” 他这厢正满腔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不料岳啸川却只是冷冷一哂道:“神童又如何,一旦斧钺加身便唯有引颈就戮,既不能保护自己又不能保护他人,分明就是废材。”尹啸风呆了一呆,不禁苦笑着道: “是啊……好比在下年已弱冠,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明明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却还想跟岳兄你这样的大侠一样打抱不平。结果不仅不能成事,反而还连累小妹受苦,在下……可当真是废材啊。” 岳啸川不意会引出他这番话来,当即一正色道:“尹先生切莫误会,在下绝没有影射先生的意思,方才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尹啸风倒是乐观得很,立刻一扫先前那怨妇姿态,转而热情洋溢的道: “在下就知道岳兄不是那种眼高于知我者岳兄啊,在下这便露一手绝活儿给岳兄看看。咳……在下观岳兄气色,似乎是有伤病缠身,而且至少已经困扰你半月有余,不知可是如此?” 岳啸川倒真是吃了一惊,沉吟间只听尹啸风志得意满的道:“看来在下是说对了吧?哈……岳兄也不必太过紧张,在下绝对没有恶意,而且在下还有十足的把握,能令岳兄康复如初。” 岳啸川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加上毕竟艺高人胆大,索性便坦然道:“那么依尹先生所见,在下这伤病是何来历?” 尹啸风哈哈一笑道:“岳兄这是在考校在下了,常言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在下也不用什么望闻问切,张口便能道破岳兄此伤之由来——岳兄你定是被那千年魑魅附身了!” 不理会险些石化的岳啸川,他接着又慷慨激昂的道:“岳兄别看在下只是个假道士,可这捉鬼降魔的本事却是货真价实的,今夜我便为岳兄尽展所能,定要降服你身上这只千年魑魅!” 他说罢便自桌上的一只蓝布包袱里捡出一堆物事,竟果真是些黄符、朱砂、镇魂铃、锁妖圈之类的法器。岳啸川看得啼笑皆非,无奈叹口气道:“尹先生且慢,在下并非……” 尹啸风却不为所动,一边摆放法器还一边摇头晃脑的道:“岳兄不必客套,虽说这法术颇耗元神,但为了能够医好岳兄,在下绝对义不容辞,嗯……刚买的桃木剑哪儿去了?” 他这厢举着灯烛找来找去,却偏偏找不到最重要的法器桃木剑,岳啸川倒是正中下怀,便干咳一声道:“多承尹先生关照,只不过晚间寻物不便,索性待明日早起再说如何?” 尹啸风满脸都是尴尬之色,忽然间一拍脑门,苦笑连连的道:“是了,定是小妹这淘气包跟在下捣蛋,那个……岳兄你且稍待,在下去去便回。” 他说罢便疾步往楼上而去,岳啸川方待劝阻,但转念间又忍了下来。不一刻只听凰儿娇脆的声音自楼上传来道:“……不给不给就不给,阿兄你要再硬抢,我可就折断了哦。” 紧接着又听尹啸风气急败坏的声音道:“小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阿兄要办的可是正事,不是跟你开玩笑!”凰儿愈发得意,好整以暇的道:“就是这样才好,不然怎么能拿得住你?” 尹啸风无奈瘪声道:“……怕了你啦,到底怎么样才肯把剑还我,岳兄还在下面等着呢。”凰儿不以为意的道:“我才管不着什么岳兄哩,除非阿兄你告诉我窑子是什么地方,否则这破剑决不还你。” 岳啸川听得大为愣怔,尹啸风更加直欲撞墙,可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片刻之后便见他阴沉着脸,手里握着一口朱漆桃木剑,大踏步走下楼来。 岳啸川正打算替他松口气,孰料此时却赫见一条娇小身影也紧跟着跑了下来,一边跑还一边带着哭腔道:“阿兄你卑鄙无耻、以大欺小!当心我告诉阿嫂去!” 凰儿身上的衣裙倒还算齐整,秀发却全然披在肩后,脚上也没有穿鞋,竟然就这样赤着双足跑下楼来。尹啸风几欲崩溃,急忙上前挡住她的身子,勉强和声道: “小妹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这种打扮抛头露面,那什么的意思阿兄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凰儿却不依的道:“不行!现在就得告诉我,不然我就跟阿嫂告状,说你又跟其他漂亮女孩子搭讪了。” 尹啸风欲哭无泪,强作镇定的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是什么人你阿嫂最清楚,告黑状又有什么用……”眼看这对活宝兄妹夹缠不清,岳啸川终究也也没法坐视,沉吟间扬声道: “凰儿小姑娘,那窑子……便是专门关押女子的大牢,是最为下作龌龊的地方。”凰儿立刻自尹啸风肋下探出头来,一脸惊讶的道:“大牢?岳老兄你说的是真的么?” 尹啸风急忙又挡住她,连声附和着道:“那自然是真的,女孩子要是被关进窑子里啊,那整日价都要给人严刑拷打,运气好的呢就砍手砍脚,运气不好的还要杀头呢。” 凰儿唬了一跳,面色发白的道:“真的这么可怕呀?难怪今天听到那伙儿太保说起窑子,阿兄你就大动肝火。”尹啸风赶忙正色道:“知道可怕就好,以后千万别再随便乱说这两个字,记住了没有?” 凰儿想是心有余悸,难得乖巧的嗯了一声,接着又探出头来,对着岳啸川眨眨眼道:“那个……多谢岳老兄,看在你这么殷勤的份上,就算你不欠人家的了。” 岳啸川不禁莞尔道:“那便多谢小姑娘宽宏大量了。”凰儿吐舌一笑,尹啸风又在她耳边劝说了几句,终于哄得这位娇纵小妹重新回到楼上安寝。 好容易将桃木剑归位,看看法器已经齐备,尹啸风却是红着脸道:“咳……岳兄见谅,小妹年纪还小,难免有些不懂事,请岳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岳啸川微颔首道: “尹先生言重了,令妹天真烂漫,不失赤子情怀,着实令人欣羡。”尹啸风如释重负,挠挠头干笑着道:“是是是……毕竟是小孩子嘛,岳兄你心地光明,抱一抱看一看也没什么,不算占她的便宜。” 岳啸川正自一滞,尹啸风已摆摆手道:“总之先不提她了,咱们办正事要紧,在下这便为岳兄驱除那千年魑魅,让岳兄再不受那侵元蚀阳之害。” 岳啸川本来并未在意,但听到最后一句却不由得暗自动容,当下一皱眉道:“哦?尹先生莫非是指那……那只千年魑魅,正在侵蚀在下的真元?” 尹啸风胸有成竹的道:“那是肯定的,只不过岳兄你身上这只魑魅已经修炼千年,竟然把自己伪装的圣洁无比,连守护岳兄自身的丁甲神将也被它瞒过,所以才导致邪恶猖獗而久病不愈。” 岳啸川心中虽不以为然,可又觉得他这话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尹啸风察颜观色,愈发笃定的道:“其实咱们阳间诸般生灵,本身都自带丁甲神将守护,这才能抵御那些个邪祟秽物侵袭。” “尤其似岳兄你这等超卓人物,身怀盖世绝技不说,心地更加正直光明,所以丁甲神将的威能也远超常人。无奈这魑魅极擅伪装,丁甲神将并未将它当作敌人,这才是它最最恶毒之处啊。” 岳啸川心念连转,兀自沉吟不语,尹啸风却更加来劲,继续口沫横飞的道:“岳兄你有所不知,在下虽然只是个假道士,但对于玄门道术也是用心钻研过的,尤其精通五雷正法降魔秘术。” “岳兄你别看在下今日被那伙儿太保打得抱头鼠窜、全无还手之力,那实际是因为在下不忍心用这等霸道法术对付他们。可这千年魑魅就不同了,对这等作恶多端的祸世妖物,在下从来都不会手软。” 岳啸川经过这段考虑,心中也打定了主意,终是点点头道:“尹先生如此殷勤,在下也却之不恭,只是不知道尹先生打算如何驱除这千年魑魅?” 尹啸风一番劝说终于奏效,欣喜之下眉飞色舞的道:“岳兄愿意相信在下便好了,至于这驱邪之法自然玄奥精深,但岳兄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咳……请岳兄稍移尊步。” 说话间他已引着岳啸川来至厅中盘膝坐定,之后又在周围摆好八张座椅,接着便奋笔疾书,一气写下了六八四十八张朱砂黄符,依次小心翼翼的贴在椅背之上,最后还在八张座椅上各点起了一支蜡烛。 等到忙完了这一圈,尹啸风也着实累得满头大汗,喘了两口大气方郑重其事的道:“岳兄你看,在下已经在你周遭布下了大罗丁甲周天阵,即是乾天、坤地、坎水、离火、巽风、震雷、艮山、兑泽。” “六道丁甲神符正是固本培元之物,可以暂时代替你本身的丁甲神将守护真元,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便是释放自身真元,令其融入阵中。” “而那千年魑魅一旦失去真元依附,必定会狂躁不安且威力大减,到时在下便以五雷正法配合岳兄自身丁甲神将之力,一举将其击杀。” 岳啸川心下虽有疑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尹先生所说在下大致已经了解,但这‘释放真元、融于阵法’……不知具体该如何做?” 尹啸风沉吟着道:“这个么……无非是澄思凝虑,清除私心杂念,化万物为其一,化有形于无形,但使执妄之心一除,元神自然便可散入无极。” 岳啸川了然的道:“原来如此,那么在下尽力而为,劳尹先生多费心了。”尹啸风慨然道:“无妨,就算岳兄难尽全力,在下也不过多耗费一点元神与那千年魑魅斗法罢了,总之今夜定要诛此邪物!” 岳啸川也不再多言,便即阖上双目,默默提运真元,片刻之后他周身已升腾起一片清圣之气,其中恍惚竟似有霞光溢彩流动。 尹啸风暗暗点头,正缓缓举起那桃木剑,不料此时却忽听楼梯上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错愕之下打眼望去,可由不得他眉头一皱,心中叫苦不迭。 凰儿这回倒是穿上了绣鞋,头发却仍旧没有打理,只见她好整以暇的走下楼来,明眸流转间饶有兴味的道:“阿兄你们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到底在搞什么神秘勾当?” 尹啸风为之气结,勉强隐忍着道:“小妹,你平日再怎么胡闹都无所谓,但这回可不是开玩笑,你马上给我回楼上睡觉去。” 凰儿小嘴一嘟,俨似委屈的道:“人家也想好好睡觉咯,可谁让你们在下面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还叮零咣啷翻箱倒柜的,这让人家怎么睡嘛。” 尹啸风情知岳啸川此刻真元逸散,已经无法压制伤势,心焦之下不由得峻声道:“小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立刻给我上去!” 他不生气也还罢了,这一生气竟又惹出了凰儿的小性,只听这小姑娘鼻中一哼,索性扮个鬼脸扭过头去,分明不再理会他了。 尹啸风看看无法,只得妥协道:“好……你要待在这儿也行,不过千万不能乱说乱动,更加不能打扰到我,听清楚了没有?” 凰儿虽是淘气,却也并非不知轻重,眼看自家兄长已经服软,便也就坡下驴的唔了一声。尹啸风这才松了口气,念念有词间径自阖上双目,接着便手擎那口桃木剑,绕着八张座椅缓缓走动起来。 正反各走过六圈之后,只见他的脚步逐渐加快,手中的桃木剑也跟着挥动开来。剑势虽然沉凝而和缓,却与那疾劲的步伐毫无违和之感,反而还隐隐透出一派玄妙仙风。 剑风挥洒之际,蓦地只听尹啸风轻喝一声,本来沉缓的剑势陡转疾利,一瞬间竟而破空生啸,嗤的刺向岳啸川头你这个淘气包,自己吵着要下来看,结果看没几下就两眼一闭睡了过去,鼾声打得比你阿嫂都响,差点吵到我知不知道?” 凰儿一张小脸登时胀得通红,不由分说便乱拳捶向尹啸风,一边还娇嗔着道:“阿兄你就会乱说,人家哪有打鼾,你……你血口喷人!”尹啸风不禁莞尔道: “唷~敢做不敢当吗?岳兄运功还没结束,你可别打扰到人家。”凰儿闻言立时住手,先偷瞄了岳啸川一眼,这才忸怩着道:“他……人家才不管他的死活,阿兄你再冤枉人家,人家就告诉阿嫂……” 她嘴上虽然说着不管,声音却着实低了不少,尹啸风正自暗生感慨,此时却见岳啸川双目倏睁,随即挺身一跃而起,径向尹啸风一抱拳道:“尹先生果然神乎其技,在下的伤势已经大好了。” 尹啸风欣然道:“神乎其技就不敢当了,不过在下这五雷正法的确是千年魑魅的克星,岳兄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岳啸川微一迟疑,终是讷讷的道:“尹先生何必再讳莫如深,单凭这份精纯无比的真气与超凡绝俗的身法,尹先生已足可跻身当世高手之列了。” 尹啸风挠了挠头,俨似尴尬的道:“真气……身法……在下实在听不懂啊,呵……在下虽然还会几手王八拳,但打架是绝对不成的,所以哪敢以当世高手自居呢?” 岳啸川缓缓摇头道:“尹先生忒谦了,你先前书写黄符之物并非朱砂,而是红玉仙芝粉末,至于那八盏蜡烛之上则附着了莹月蛾卵,在下虽然不明白何谓五雷正法,但想必这等安排该与道术无关吧?” 尹啸风登时呆住,半晌方讪讪的道:“哈……哈哈……是在下糊涂了,岳兄令妹孙女侠乃是药物方面的行家里手,在下这回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岳啸川一正色道:“尹先生费心搜集灵药,又不惜耗损真元为在下疗伤,在下衷心感激不尽。倘若尹先生不弃,还请以真实身份相告,不必再如此做作。” 凰儿这阵已经悄悄挪到岳啸川身边,闻言也帮腔道:“就是说嘛,早让阿兄你别又弄这一套故弄玄虚的把戏,这下丢人了吧?人家岳老兄这么诚心诚意,我看……” 尹啸风见状暗自哑然,转念间干咳一声道:“小妹你看什么呀,刚才不就看得睡着了吗?你看你转眼就要及笄,可除了调皮捣蛋其他的却什么都不会,别说是岳兄了,连我这个阿兄都看不下去了呢。” 凰儿听罢直羞得无地自容,小脸通红间狠狠一顿足道:“阿兄你!……你死定了!除非你以后不再回家、不再见阿嫂,哼!” 她说罢便赌气扭过身去,尹啸风满脸无奈之色,径向岳啸川苦笑着道:“唉……岳兄你看,我家小妹就是这么个德性,如果跟令妹孙女侠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下可真是羡慕岳兄啊。” 岳啸川看他一味顾左右而言他,了然之下只得一抱拳道:“尹先生说笑了,既然尹先生超然物外,不愿卷入江湖风浪之中,那在下自然也不敢勉强,尹先生今后若是碰上什么为难之事,在下必定……” 尹啸风慌忙打断道:“停停停……岳兄啊,就算咱们交情泛泛,你也不必盼着在下碰上什么为难之事吧?还是你看在下不顺眼,急着要一报还一报,然后立刻退避三舍呢?” 岳啸川正自一怔,尹啸风却又轻描淡写的道:“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莫大恩惠,岳兄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日后再见之时请在下喝上两杯就是。” 岳啸川略一沉吟,郑重抱拳道:“好,在下必定不负此约。”尹啸风亦含笑点头,接着一本正经的道:“人情债就是要欠着才好,今后有了岳兄这座大靠山,且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招惹我尹啸风。” 岳啸川闻言直是哭笑不得,此时却听凰儿哽咽着道:“死阿兄烂阿兄笨阿兄臭阿兄,拐到人就得意忘形,难道忘了是谁把岳老兄引荐给你的吗?” 尹啸风一拍脑门,俨似亲切的道:“对对对,可不能忘了小妹的功劳,嗯~阿兄答应明天就给你买十串冰糖葫芦,或者你一直吵着要的泥人张做的八仙过海也成~” 凰儿没想到他居然又揭自己的短,气结之下尖声道:“阿兄你!……你去死好了!人家再也不要理你……呜……” 她这厢哭着便向楼上跑去,岳啸川则莫名其妙的道:“凰儿小姑娘似乎是受了委屈,尹先生不过去安慰一下吗?” 尹啸风看着凰儿蹬蹬蹬跑上楼,然后啪的一声关上房门,这才干笑着道:“小孩子嘛,也不能一直惯着……倒是岳兄你,这个……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岳啸川看他欲言又止,不禁诧异的道:“尹先生无须顾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尹啸风点了点头,低眉沉吟着道:“自古圣魔不两立,在下先前认定岳兄功体清圣,所以才推断侵害你者必为邪祟。” “但经历方才这一场‘诛邪’仪式,在下却发现自己简直错得离谱,因为那所谓的‘千年魑魅’……的确是清圣无瑕的释家精华。”岳啸川默然片刻,这才缓缓的道:“所以尹先生得出了什么结论?” 尹啸风神色一正,一字一顿的道:“真相只有一个,那只能说明——”八支残烛倏地同时熄灭,黑暗降临同时唯闻清冷一语道:“——你是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8章 折荆伏神兵 耳听尹啸风一语道破,岳啸川却只是淡淡的道:“不错,在下是魔。”尹啸风不意他如此干脆,怔了怔方轻叹道:“岳兄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比如说你只是误练了什么魔道邪功之类?” 岳啸川仍是淡然道:“若果真如此便也罢了,可惜事实却正好相反。”尹啸风不禁苦笑道:“看来在下猜得没错,岳兄虽然功体属魔,却修行了一门至圣心法,也因此才能运使佛门秘招明王诛鬼刀。” 眼见岳啸川并未否认,他接着又缓缓的道:“无奈岳兄此次不知为何,竟遭这明王诛鬼刀劲力反噬,清圣之气冲破护体神功直达魔元,致使魔元为之大损,所以才形成这难解之势了吧?” 岳啸川微颔首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所幸尹先生身怀绝艺,在下才得以解脱这番苦厄。”尹啸风干笑一声,连连摇头道:“岳兄如此开诚布公,难道便不怕在下泄露你的秘密,令你身败名裂吗?” 岳啸川目光凝注,语带诚挚的道:“君子之交贵乎知心,在下若无这点识人之明,恐怕早已便堕身修罗炼狱了。” 尹啸风微微一笑,眨眨眼道:“岳兄这是要笼络在下吗?须知活人总不及死人能保守秘密,在下方才施展过‘赦生剑’绝艺,眼下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岳兄若要杀人灭口,可千万不能错过这良机哟。” 岳啸川为之一哂道:“方才尹先生若要取在下之命,实在称得上易如反掌,但你既然已经选择‘赦生’,便无须再假意试探了吧?” 尹啸风眉峰微轩,终是叹笑道:“岳啸川,邪魔一只,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拉贫道落水了?”岳啸川目光澄澈,缓缓点头道:“尹啸风,歪道一名,难道竟没有胆量尝试‘与魔共舞’?” 两人一时相对莞尔,片刻方听尹啸风沉吟着道:“岳兄虽为魔道功体,却能修成至圣神功,足见的确是武道奇才。然而功体与心法互为死克,毕竟会留下无穷祸患,不知岳兄可有觉悟?” 岳啸川洒然一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幸在下使命已近终了,到时尘归尘土归土,祸患与否又有何妨?” 尹啸风听得一怔,不禁狐疑的道:“岳兄这话甚是悲观,难道你竟然相信佛家所谓宿命轮回那一套?咳……佛门神功震古烁今,在下也一向心存敬仰,但对于那……精深教义,便恕在下不敢苟同了。” 岳啸川无心争辩,于是顺着话意道:“尹先生请放心,在下自有立身之道,绝非那等迷信宿命、随波逐流之辈。” 尹啸风神色略缓,又叮嘱道:“总之岳兄切莫掉以轻心,此次圣魔之气互冲,你的功体还须一段时日才能稳定,所以近期千万不可再与强敌对垒,以免力有不逮、徒自饮恨。” 岳啸川和声道:“在下醒得,尹先生此番为在下大耗真元,自己亦当保重。”尹啸风自嘲的一笑道:“无妨无妨,比起照顾小妹的苦恼,这点真元消耗根本不值一提,哈……” 话音方落,却忽听一声尖叫传来道:“死阿兄!又说人家坏话!你……你死定了!”尹啸风正自啼笑皆非,便见一条红影顺着楼梯蹬蹬蹬的跑了下来,可不正是自家小妹凰儿? 眼看凰儿这一回倒是穿戴齐整,尹啸风释然之余却又生出促狭之心,当下便好整以暇的道:“无中生有才能叫坏话,可小妹你瞧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阿兄我能不苦恼吗?” 凰儿本来已经冲到近前,闻言却是放缓了脚步,先不着痕迹的瞥了岳啸川一眼,这才鼓着香腮不忿的道:“谁凶神恶煞了,还不是因为阿兄你太不中用,人家只好装得强硬一点,也免得受人欺负嘛。” 尹啸风不料她居然还倒打一耙,好笑之余故作了然的道:“原来如此,那小妹你是看岳兄生得凶神恶煞,所以担心他欺负咱们喽?” 凰儿轻啊一声,难掩羞急的道:“才不是呢,岳老兄虽然外表凶悍,心眼儿却很好,哪像阿兄你外表随和,实际却满肚子坏水,就会在背后鼓唇弄舌、颠倒是非、落井下石、冤枉好人。” 尹啸风听罢直是暗自扶额,岳啸川可也为之莞尔,此时他才留意到凰儿的头发刚刚梳过,还用两只粉绢蝴蝶束成了一对环髻,虽然只是仓促而就,却也颇见清纯可爱。 凰儿似也发觉岳啸川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精心打扮,嫩脸之上不由得生出两朵淡淡的红晕,此时却听尹啸风叹口气道:“小妹啊,阿兄真是为你担心呀。” 凰儿暗自诧异,转头轻哼一声道:“阿兄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这么处心积虑的诋毁人家,等人家回去一定要请阿嫂做主,所以你还是多为自己担心吧。” 尹啸风连连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你阿嫂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很多事情都不好抛头露面的。比如你将来若是嫁了个凶狠丈夫,三天两头被人欺负,那可就得阿兄出面给你撑腰啊……” 凰儿听得面红似火,娇嗔着打断道:“才不会!人家才不会嫁什么凶狠丈夫,更不要谁来撑腰!”尹啸风呵呵一笑道:“是吗?正所谓父母不在、长兄为大,所以将来你的婚事可是阿兄我说了算哟~” 凰儿登时一滞,又羞又气的道:“不要!人家才不要你管,人家要……要自己……”虽然还是未及笄的小女孩儿,但这话毕竟没法出口,凰儿一时之间窘得嫩脸酡红,直是连连顿足不已。 尹啸风见状险些笑抽了肠,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的道:“不要阿兄管?哈……就凭小妹你这文不成武不就、平常光会调皮捣蛋、遇到事情就找阿嫂的水准,啧……阿兄要不管还真担心你嫁不出去呢。” 凰儿给他调侃得简直无地自容,想要反驳却偏又有些底气不足,委屈之下垂首哽咽着道:“你……阿兄你坏透了!就会……就会欺负人家……” 正在泫然欲泣之际,却忽听岳啸川轻咳一声道:“尹先生……”尹啸风连忙摆摆手道:“岳兄不必打圆场,在下自有主张。”岳啸川微微一顿,却是苦笑道:“不……是在下该告辞了。” 尹啸风闻言一怔,凰儿也霍地抬起头来,惊惶间只听岳啸川低沉的道:“此地将有故人来访,在下方今还不好与之会面,便劳尹先生斟酌了。” 尹啸风终于也似有所觉,便即正色道:“这个自然——岳兄万请保重,切莫勉为其难。”岳啸川点了点头,又向兀自惊呆的凰儿虚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贤兄妹后会有期。” 话音犹在,人影却早已悄无声息的穿窗而去,凰儿这才如梦初醒,樱唇间喃喃的不知说了句什么,整个人便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嫩脸上也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惆怅。 尹啸风见状虽不免怜惜,但心中又倍感安慰,正在暗暗点头之际,便听一阵紧促的拍门声传来,同时一个清脆声音满含娇急的道:“里面的人快开开门!小女子有要事询问!” 尹啸风一边漫应一边上前打开房门,接着一男一女两条人影便映入眼帘:那男子二十上下年纪,一身白色袍衫,俊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那女子则十七八岁模样,着一身碧绿衫裙,容色娇美绝伦。 尹啸风眼前一亮,立刻堆起笑容道:“嗯~这位姑娘夤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那女子也不认生,抢前一步跨进门来,美眸流转间分明疑惑的道:“咦……只有你们两个吗,可我刚才明明看到……” 尹啸风尚未答话,凰儿却已冷冷的道:“长眼睛是用来出气的么?就这么一丁点儿地方,有几个人都数不清?”那女子登时一滞,全没料到这貌似可爱的小姑娘竟恁地不客气。 不过她此时倒也没心情跟凰儿一般见识,暗自运气间又向尹啸风道:“这位……道长还请据实以告,方才这屋子里是否还有第三人在场?” 尹啸风面现失望之色,挠挠头讪讪的道:“原来姑娘不是为贫道而来,这还真是可惜……此间的确只有贫道兄妹两人,姑娘方才莫不是看花眼了?” 那女子显然并不相信,双目紧盯着尹啸风道:“是么?道长没有说谎?”尹啸风神色一整,信誓旦旦的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怎会无端欺瞒姑娘?——啊对了,姑娘请看这边——” 他说罢拿手一指屋子中央的那八只座椅,煞有介事的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处宅子阴气深重,贫道方才刚以这五雷正法之阵消灭了几只恶鬼,所以姑娘看到的多半便是那些恶鬼伏诛之前的残影啊。” 那女子先是心下一怵,但转念间便撇撇嘴道:“道长莫要乱说,这里可是忠良后嗣的家宅,怎么可能会阴气深重,乃至生出恶鬼横行了?” 尹啸风干咳一声,含糊的道:“忠良后嗣多半是不会变成恶鬼,那或许是来投宿的孤魂野鬼也说不定。”那女子拿他没法,只得转向那男子道:“哎……你刚刚看见没,是不是啸哥哥?” 那男子耸了耸肩,懒洋洋的道:“姑娘这可是问道于盲了,首先在下对你的啸哥哥并不熟悉,其次方才也真没留意到有没有旁人在场呢。” 那女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沉吟间又向尹啸风道:“道长既说是捉鬼,那为何要用到红玉仙芝和莹月蛾卵?小女子只知道这两样药物有助于息气归元,却不知如何克制邪鬼?” 尹啸风暗自一滞,正在思谋如何诡辩之际,却听凰儿冷哼一声道:“真是笨死了,没看见我家阿兄脸色那么难看吗?捉鬼当然要消耗元气,那些东西就是用来补充元气的咯。” 那女子又挨了她的骂,也不禁冷笑道:“哦……道长还真是别出心裁,竟能想出这样一举两得的妙法。”尹啸风打个哈哈道:“见笑见笑,那个……贫道啸风子,不知两位该如何称呼?”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哮疯子’道长,在下‘真寒心’,这位是拙荆……‘卓晶晶’姑娘。”尹啸风拊掌笑道:“妙哉妙哉,两位的姓名如此别致,贫道的瘾可又被勾上来了。” 那女子方收回杀人的目光,闻言却是狐疑的道:“什么瘾又被勾上来了,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尹啸风一脸得意的道: “好教两位知晓,贫道三教九流、八卦术数、权谋机变、医卜星相样样精通,尤其是那测字算命一项最是厉害。今日既然与两位有缘,贫道权当是交个朋友,免费帮两位测算一番如何?” 男女两人直听得哭笑不得,还是那女子咳声道:“好了——就不劳道长的大驾了,我们这便离开,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她说罢便转头扬长而去,凰儿见状冷笑一声,分明讥哂的道:“这就走了么,我家阿兄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把这边的恶鬼收拾干净,你们要去了别的地方,可当心给恶鬼吃掉哟。” 那女子无心与她纠缠,索性充耳不闻,那男子也拱拱手随后而去。尹啸风重新闩上房门,静待片刻方压低声音道:“小妹呀,看来你还有几分急智嘛。” 凰儿白了他一眼,同样低低的道:“这算什么,总之比岳老兄那个又瞎又笨的‘令妹’强一些就是了。” 尹啸风轻咦一声,眨眨眼道:“小妹你怎知那便是岳兄的义妹孙姑娘,我记得你可从来都没见过她呀。” 凰儿撇撇嘴道:“傻瓜都知道了……另外我还知道,他们今晚肯定会死死盯住这里,却没想到岳老兄已经离开了呢……” 她说着却不由得神色一黯,但旋即便肃然道:“阿兄你答应我,咱们明天就启程回家,你老老实实把你会的都教给我。” 尹啸风闻言一怔,俨然为难的道:“这……难得小妹你这么上进,阿兄当然打心眼儿里欢喜,可咱们这次出来还不到一个月,阿兄还没放松够呢。” 凰儿老实不客气的在他胸前捶了一记,大发娇嗔的道:“还顾得上放松,真是一点儿都不关心人家!大不了这次回去以后,人家不再帮着阿嫂欺负你就是了,这样总行了吧?” 尹啸风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心中更生出无限感慨,常言道女生外向,果然诚不欺我,只不知这番因缘究竟是福还是祸? 这厢兄妹两人如何密谈暂且不表,且说那位“卓晶晶”姑娘——自然便是孙楚楚了,此时她却是满腹不豫,低头疾走间自言自语道: “那两兄妹肯定有问题,绝对不是我看花了眼——还有你姓真的!你要再敢口没遮拦,可别怪我动真格了!” “真寒心”——沈寒星闻言讪笑着道:“是是是,在下保证不再用‘拙荆’二字亵渎姑娘……只不过咱们两人如此般配,再加上先前还携有幼子,也难怪旁人要误会嘛。” 孙楚楚俏脸微红,狠狠瞪他一眼道:“总之都过去了!现在孩子也已经交给孟姑婆照顾,你以后给我加倍老实一点,听明白没有?” 沈寒星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明白明白,毕竟在下的小命还攥在姑娘手里,在下一向最识时务,自然是唯姑娘马首是瞻。” 孙楚楚这才神色稍霁,当下微颔首道:“啸哥哥刚刚肯定在这里,咱们必须得紧紧盯着,绝不能真被那两兄妹蒙混过去。” 沈寒星沉吟着道:“姑娘如此笃定,想来不会有错,但岳啸川既然不愿现身,那咱们一味蹲守,结果多半是事倍功半啊。” 孙楚楚岂没有想到这一层,暗自惶惑间幽幽的道:“就算事倍功半,也不能轻易放弃线索,总之咱们各盯半个晚上好了。” 沈寒星摇头一笑道:“罢了,既然姑娘心意已决,在下当然舍命陪淑女。姑娘自去安歇便是,今夜只要岳啸川当真现身,在下便豁出性命也要将他带到姑娘面前。” 孙楚楚略一踟蹰,终是点头道:“那也成,不过到时候你可别不自量力,记得先发信号叫我过来。”她说罢便独自行去,沈寒星望着她娇俏婀娜的背影,脸上却露出一丝隐带神秘的笑容。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耳听身畔之人俨似声情并茂的吟罢苏子这首《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端坐马上的黄衫女郎却是樱唇一撇,似哂非哂的道: “附庸风雅也得有自知之明,五音不全便莫要胡乱吟咏,也免得贻笑大方。”依旧是一袭青衫磊落,樊飞闻言也不曾着恼,只是莞尔道:“见笑了,古有曹孟德望梅止渴,在下同样也是一番好意啊。” 黄衫女郎自然便是君姑娘,只见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秀眉微蹙的道:“好意心领了,如今咱们已经进入岭南道地界,再有五日便能到达广州府,若是那幕后之人还不现身,难道你真要出海归隐?” 樊飞沉吟着道:“若是当真如此,那也无可奈何,总之这几日多亏君姑娘全力保护,数次击退对方攻势,在下衷心感激不尽。” 君姑娘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这些天碰上的都是些三流货色,便是没有我你也能轻松应付,所以感激什么的就免了吧。” 樊飞一正色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君姑娘切莫掉以轻心,否则只怕会落入敌方算计之中。”君姑娘暗暗点头,面上却意似不屑的道:“还用得着你来提醒,真当本姑娘头一天行走江湖么,哼~” 她说罢便催马当先疾驰而去,樊飞摇头一笑,同样策马扬鞭随后追上。两人一路打马快行,不待日头偏西便已转出群岭,眼前也顿时开阔起来。 君姑娘胸中十分畅快,手搭凉棚观望间欣笑着道:“万幸万幸,前面那应该是乡间的炊烟,看来咱们今晚不必再风餐露宿了。” 樊飞趁势拨马赶上,闻言歉然道:“这几日连累君姑娘难得安寝,在下实在惶恐不已。”君姑娘不着痕迹的白了他一眼,方待开口却又轻咦一声,伸手向前一指道:“哎——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人?” 樊飞循向望去,登时也是一怔,只见百步开外的旷野之中,果然正有一人盘膝端坐。玄色长袍漆黑如墨,纷乱白发披散如银,原本十分突兀的外形,却偏偏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恍惚间竟似难以分明。 樊飞心中雪亮,微一颔首道:“君姑娘没有看错,此人的确是难得的高手,只不知他是否针对你我二人。”君姑娘琼鼻一哼,淡淡的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姑娘又有何惧哉。” 她毕竟艺高人胆大,索性便驱马直奔向那玄衣怪人,樊飞待要阻止已是不及,苦笑间也只能随后紧紧跟上。百步距离转瞬即至,急促的蹄声逼近之刻,玄衣怪人却依旧端坐如桓,竟直似老僧入定一般。 眼见距离玄衣怪人已不过数丈光景,君姑娘也不禁有些钦佩此人的镇定功夫,心念电转间霍地拉住缰绳,骏马嘶鸣声中堪堪正停在玄衣怪人身前三尺之处。 此时她才觑得分明,敢情这玄衣怪人虽是满头白发,但容颜却甚是年轻,观之也不过二十来岁光景。君姑娘正自暗暗称奇,玄衣怪人却蓦地神情一肃,旋即睁开双眼,毫不避讳的向她盯来。 四目相对之刻,君姑娘竟陡觉胸中一窒,这玄衣怪人的容貌虽不出奇,但一双眼眸却端的湛然如神,其中更透出如山岳般的沉凛之气,着实令人不敢逼视。 强项如君姑娘者也禁不住微微退后,这才勉强不动声色的道:“……你是何人?为何挡路?”玄衣怪人目光凝注,顿了顿方一字字的道:“你不是樊飞。” 他的嗓音听起来颇为冷涩,便如午睡醒转之际忽然发现一只壁虎正趴在自己身上一样,委实令人颇不舒服。君姑娘方听得一怔,身后樊飞的声音已传来道:“看来阁下要找的是樊某,不知有何贵干?” 玄衣怪人循声望去,片刻却是叹口气道:“看来你的确是樊飞,本来我还打算领教你的剑法,但你既然已经没有剑心,那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直接拿你的人头去交差了。” 樊飞闻言并未意外,君姑娘却是冷冷一哂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但你要取樊飞的性命,得先问过本姑娘手中的刀!”她说罢便即旋身下马,樊飞见状关切的道:“君姑娘千万留意,此人不可小觑。” 君姑娘微一颔首,又向玄衣怪人道:“既然敢明火执仗而来,阁下也不妨先报个字号,本姑娘刀下可不愿再收无名之鬼了。” 玄衣怪人盯了她一眼,缓缓摇头道:“名号对我而言早已没有意义……你既然叫做‘君姑娘’,那便唤我‘君先生’好了。” 君姑娘羞怒交集,忍不住厉斥道:“你作死!——废话少说,出招吧!”玄衣怪人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道:“我只承诺带回樊飞的人头,与你交手却并无必要,所以你还是知难而退吧。” 说话间只见他自袖中抽出一根再平凡也不过的荆条,接着便旁若无人的直向樊飞马前走去。君姑娘岂容他如此放肆,银牙暗咬之际冷叱一声,双掌交错猛攻向玄衣怪人两肋。 玄衣怪人并未看她,似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拂,径以那荆条扫向君姑娘的手腕。这一招平平无奇,又兼出手缓慢,简直毫无章法可言。君姑娘索性偏掌一沉,左掌擒拿荆条之际,右掌攻势亦丝毫未减。 此时却见玄衣怪人荆条上扬,瞬间竟似灌注了千钧巨力一般,猛的劈向君姑娘胸腹之间,沉重的气势登时直迫得她内息猛窒。 君姑娘虽然早有留心,但这一下仍旧大吃一惊,百忙间只得收腰含胸急速飘退。可她终究还是稍慢了半拍,荆条凌空划过之际,但闻嗤啦裂帛声响,君姑娘一只衣袖已被那上面的倒刺划开了一条口子。 甫一交接便吃了这样的亏,君姑娘正是恼羞成怒,但方才那一“剑”的力道和速度,却也当真令她暗暗心惊,再不敢对玄衣怪人存有半点轻视。 玄衣怪人一招占先,趁势又逼上一步,扬起的荆条顺着扫向君姑娘腰际。君姑娘无暇细思,化掌为爪疾擒向他手腕,这一回她尤其小心,出手更加迅捷三分,同时着意避开玄衣怪人的剑势。 不料那看似细弱枯干的荆条,挥出的剑风竟是重于泰山,女儿家毕竟吃亏在先天力弱,君姑娘出手稍一迟滞,另一只衣袖登时也已被挂出一条口子,连带手臂之上都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君姑娘自出道以来几曾经历过这等挫折,肉体的疼痛还在其次,心头的震惊更加难以言说。对方的招式明明毫无出奇之处,为何自己却好似中了邪祟一般,半点都招架不得? 她这厢兀自发怔,玄衣怪人却又已挥“剑”攻上,此时倏听樊飞疾声道:“君姑娘——天刀!”君姑娘如梦方醒,哪里还敢再托大,清叱声中但见金色光华腾空而起,堪堪正迎向玄衣怪人手中的荆条。 霎时只听锵的一声嗡鸣,玄衣怪人终于停下了进逼之势。君姑娘方自舒了口气,但定睛处却不由得冷汗直冒——再没想到无坚不摧的天刀过处,那荆条竟依然完好无损! 玄衣怪人似乎也有些意外,顿了顿方淡笑道:“哦?……果然是一口好刀。”君姑娘冷哼一声,不失时机的抢攻而上,一时之间金色光华耀眼夺目,道道罡风席卷周遭。 玄衣怪人并没有丝毫慌乱,手中荆条看似随意挥洒,却偏是守得滴水不漏,即便在削金碎玉的天刀之前亦不落下风。 但君姑娘却是成竹在胸,盖因她知晓对方的兵器毕竟只是凡物,虽然能凭借强悍的真元加持暂时与天刀抗衡,但久战之下必定难以为继,到时由不得他不弃‘剑’认输。 心中既有定见,君姑娘更加气势如虹,锋刃纵横之中尽展平生刀上绝学。玄衣怪人面上终于也稍显凝重之色,可是进退之间却仍然稳如泰山,并不曾被君姑娘迫退半步。 两人的身影倏分倏合,不觉间已斗至三十招之数,蓦地只听君姑娘舌绽春雷,一声清冽叱喝道:“断!”喝声中但见佛华圣耀、金芒暴涨,日轮天光携无匹浩势弥空斩落,怒劈向玄衣怪人手中的荆条。 这一招她正是志在必得,霎时只听嚓的一声碎响,玄衣怪人手中的荆条当场一分为二。虽是如愿斩断了对方的兵器,君姑娘却不由得心下一沉,因为玄衣怪人这下竟然浑不着力,显然是早有因应之法。 果然只听玄衣怪人一声冷笑,手中仅剩的半根荆条顺势直刺君姑娘肩头,君姑娘方才这招已然用老,银牙暗咬间勉力翻腕一撞,欲以刀柄格挡对方攻势。 但她这招亦早被玄衣怪人料到,只见他左袖横里一拂,堪堪正捉住空中的另外半根荆条,后发先至反斩君姑娘手腕。 剑风纵横捭阖,尽显大家风范,君姑娘处处受制,羞恼之下反而激起了胸中气性,当下义无反顾的刀锋一立,竟是不顾自身安危,合身猛撞向玄衣怪人。 玄衣怪人却没料到她如此悍勇,不得已只能回剑自保,霎时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血光迸溅中两条人影再度一触即分。 君姑娘强抑翻腾的气血,借势飘退之际肩头却已是一片殷红,而玄衣怪人更不容她有丝毫喘息之机,早已如影随形般欺身直进,犹带热血的荆条伴着刺耳的尖啸,毫不留情的刺向君姑娘咽喉! 君姑娘肩头方遭重创,虽竭力握紧天刀不坠,但想要以之对敌却无异于痴人说梦。眼见一位巾帼奇英便要横遭不测,此时却倏见一道青影电掣而至,间不容发之刻骈指疾点,堪堪正迎向那根索命荆条。 定世七侠,临江仙剑,究竟名非幸至。盖世无匹的两道剑气骤然交接,竟似于无声之中卷起滔天狂浪。四野登时为之一寂,只余两条超卓人影仗“剑”相对,却不知这一招到底是谁稍占上风。 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之意,终是玄衣怪人首先开口道:“我错了,原来你还有剑心。”樊飞面色如常,只是淡淡的道:“阁下的确剑法超群,但修养毕竟还稍欠半分,否则方才断不会被樊某轻易瞒过。” 玄衣怪人微颔首道:“你说得很对,但我毕竟也没有全盘相信——我之所以会对这名刀者痛下杀手,正是为了逼出你隐藏的剑心。” 君姑娘这阵也勉强调匀了气息,闻言不由得俏脸飞红,赧然间径自樊飞揽着她纤腰的手臂中脱出,一双凤目狠狠盯着玄衣怪人道:“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姑娘方才只是一时失手,咱们再来打过!” 玄衣怪人并未理会,继续向樊飞道:“既有剑心,想必不会束手待毙,这便与我一决雌雄如何?”樊飞不动声色的道:“樊某并非怯战,只是樊某的同伴为阁下所伤,实难专心与阁下一战。” 玄衣怪人略一沉吟,终是微颔首道:“也罢,那我便容你再休整一日,待明日此时再来寻你一决。”樊飞面现赞赏之色,当下郑重抱拳道:“阁下如此通情达理,樊某衷心感激不尽。” 玄衣怪人傲然道:“时间既由我定,地点便任你挑选,未知你可有心仪的埋骨之处?”樊飞洒然一笑道:“青山处处埋忠骨,樊某于此并无执念,此地往东十里有一座石林,明日便于彼处一决如何?” 玄衣怪人朗笑道:“有何不可,那便如此约定。”说罢更不多言,竟自返身扬长而去。樊飞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满含关切的道:“君姑娘伤势如何,是否需要在下襄助一臂之力?” 君姑娘怏怏的收刀入鞘,低垂螓首间讷讷的道:“无妨……只不过这次栽了老大的跟头,你要想笑我便尽管笑吧。” 樊飞缓缓摇头道:“君姑娘不必灰心丧气,那玄衣怪人的修为已达罢却半晌不闻飘渺声音回应,苏琬珺终是心丧若死,当下只能拭去泪水,满怀凄苦的道:“师父……徒儿感谢您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请师父放心……徒儿生是我教的人,死……也是我教的鬼……” 言毕径自顿首三拜,之后便起身掩面疾奔而去,不过眨眼间早已是芳踪难觅。夜幕降临山间,四野重归寂静,泉水叮咚依旧,清池波光潋滟。珠玉落盘,却碎成凄泪万点;琴声不绝,只余下哀曲一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29章 石林三英决剑阵 时值掌灯,忠武镇中的梁兴酒楼,此刻正是高朋满座、少长咸集。只顾低头默默想着心事,直到对面那人十分餍足的打了个略显夸张的饱嗝,孙楚楚才回过神来,秀眸斜睨间难掩不满的道: “好你姓真的,事情办得一塌糊涂,居然还好意思大快朵颐,自己不觉得害臊吗?”沈寒星擦擦嘴角,讪讪一笑道:“姑娘明鉴,在下正是知耻而后勇,所以才要补足精神,以便继续为姑娘效力啊。” 孙楚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他道:“少在那里虚情假意!不过是要你盯着两个人而已,可你转眼就让他们走得无影无踪,现在寻找啸哥哥的线索也断了,你……简直无能!饭桶!” 沈寒星给她斥责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奈摇摇头道:“姑娘啊,不是在下无能,实在是那对兄妹太过狡猾了。下回若是能再遇上他们,在下断不会重蹈覆辙,定要将他们五花大绑,献于姑娘面前。” 孙楚楚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俏脸紧绷的道:“下回?他们兄妹既然恁地狡猾,又怎会轻易被咱们逮到?还说什么五花大绑,我现在便恨不得把你五花大绑,狠狠抽上一顿鞭子才算解气!” 沈寒星看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索性摆出一副受气媳妇的姿态,低眉顺眼的道:“是是是,在下实在罪该万死,姑娘不妨便以那‘沥魂令’来惩治在下,非如此不足以平姑娘之怨愤啊。” 孙楚楚暗自一滞,勉强正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尽心帮我找啸哥哥,我便不用那‘紧箍咒’害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咳……我先去休息了,你吃完自己去会账,咱们明天见。” 她说罢便欲起身离席,沈寒星见状微讶道:“姑娘真的不吃些么,最近在下看你都是食不甘味,这样下去姑娘的身体……”孙楚楚秀眉一蹙,摆摆手道:“要你多嘴……先顾好你自己吧。” 沈寒星为之哑然,只能目送她扬长而去。孙楚楚一路回到自己的客房,径把疲惫的身子倒在榻上,一时之间心中却是思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行走江湖也算有些时日了,却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过,心头总是没来由的阵阵发虚,不管看谁都只觉得十分碍眼……尤其是那个姓真的。 什么食不甘味,只要能找到啸哥哥,一定不由分说把他拖走,然后一起吃个昏天黑地,本姑娘的飨香乡养着那一票老饕,可不是只当摆设用的。 还有还有,找到啸哥哥之后一定要大笑三天,把这些日子里的郁闷都补偿回来。实在不行便点了笑腰穴,再加上解颐香,不笑够本决不停下来。 啸哥哥那个呆瓜,什么……什么“一定好好照顾孩子”,老大的人了连话都不会说,听着跟遗言似的那么丧气……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还有樊飞那个混蛋,自己躲躲闪闪,只抛出那姓真的来虚应故事,还什么“非凡神龙”、“文武双全”,哼……真不知道他哪里比啸哥哥强了。 另外……总感觉苏姐姐也神神秘秘的捉摸不透,分明就是把本姑娘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对待,唉……其实若是让她先找到啸哥哥也不错——谁? 纷乱的思绪被笃笃的敲门声打断,孙楚楚不禁暗自纳罕,当下强打精神起身开门,定睛处却见沈寒星正含笑站在门口,而他手中还托着一只果盘,里面则是四只已经削了皮的脆梨。 孙楚楚微觉意外,顿了顿方轻哂道:“唷,难得你姓真的也有这份心,可是不巧得很,本姑娘向来不爱吃梨,好意只能心领,你这便请回吧。” 沈寒星虽然碰了钉子,却不见半分羞恼,仍是笑吟吟的道:“是在下疏忽了,不过在下此来是有要事与姑娘相商,所以请姑娘允准入内一谈。” 孙楚楚闻言一怔,想了想方正色道:“进来可以,但事情说完便马上出去,否则……你自己明白。”沈寒星连连点头道:“姑娘放心,在下断不会拖泥带水,以致损及姑娘名节。” 孙楚楚自忖杀手锏犹在掌中,谅他姓真的也不敢造次,于是便让开门户,引着沈寒星来至桌边坐定。孰料沈寒星落座之后却不谈何事,反而好整以暇的拿起一只脆梨,旁若无人的大嚼起来。 孙楚楚起初还有几分耐心,但眼见沈寒星一只脆梨几近下肚,她终于也忍不住蹙眉道:“喂!你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先说完回去再吃?” 沈寒星将吃剩的梨核丢在盘中,擦擦嘴干笑道:“姑娘可知在下送来的为何是梨,而不是姑娘最喜欢的水蜜桃?”孙楚楚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即便你送来的是水蜜桃,本姑娘也没有半点兴趣。” 沈寒星摆了摆手,俨似无辜的道:“姑娘何必如此提防在下,毕竟若是论起下毒之术,便十个在下也不是姑娘的对手啊。” 孙楚楚为之一哂道:“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本姑娘只是不想承你的情罢了,你到底有没有事,没有的话我可要送客了。” 沈寒星微微一笑,又拿起一只脆梨往嘴里送去,同时含混的道:“请姑娘稍安勿躁,其实在下想说的话便在这脆梨之中,姑娘不妨猜上一猜?” 孙楚楚大大一滞,忍不住冷哼道:“少给本姑娘故弄玄虚,有话快说有……那个快放!”沈寒星打个哈哈,摇头晃脑的道:“梨者离也,在下携来脆梨与姑娘分享,便是寓意要与姑娘‘分离’了啊。” 孙楚楚登时错愕,片刻方惑然道:“你……你敢背信弃义?难道便不怕我用那‘紧箍咒’惩治你?”沈寒星优哉游哉的道:“不错,在下对那‘沥魂令’的确心有余悸,但姑娘真的知晓如何施展么?” 孙楚楚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强自镇定的道:“废话,若本姑娘没学会那‘紧箍咒’,苏姐姐能放心把你交给我炮制么?” 沈寒星摇头一笑,不温不火的道:“姑娘还是不必再嘴硬了吧,在下若非有十足把握,又怎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呢?” 孙楚楚察言观色,终是心下猛沉,讷讷间只见沈寒星又丢下一只梨核,接着拿起第三只脆梨,一边送往口中一边淡淡的道: “那‘扣心锁’唯有施术者催动‘沥魂令’方能奏效,可叹在下先前竟被苏姑娘虚言恫吓,甚至连姑娘你都能对在下颐指气使,想来当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啊。” 孙楚楚心念连转,凝神戒备间沉声道:“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些?……你现在究竟想怎样?”沈寒星为之莞尔道:“姑娘莫要紧张,在下先前已经说过,此来只是为了向姑娘辞行,绝无不利于你之意。” 孙楚楚哪里肯信,犹自紧绷着道:“是么?这段时日我的确是对你颐指气使,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想报复?”沈寒星微微一顿,叹口气道: “说不想报复是有些违心,但在下之前对姑娘也多有得罪,索性便算作两相抵偿好了。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姑娘向来兰心蕙质,想必能体会在下此刻的心情。” 孙楚楚听罢仍是双眉紧锁,显然狐疑未去,沈寒星见状不禁苦笑道:“罢了,姑娘不妨再想一想,倘若在下真要不利于你,大可先出手将你制住,之后再道出原委,试问到那时你可还有反抗的余地?” 孙楚楚暗自打了个寒噤,转念间终是涩声道:“就算你真的没有恶意,那索性一走了之也就是了,又何必还要跑来故弄玄虚的调侃我?”沈寒星此时已经将第三只脆梨也吃干抹净,闻言颇见诚恳的道: “在下毕竟与姑娘同行一路,不辞而别未免有失礼数,不如你我二人就此好合好散,在下也预祝姑娘如愿寻得岳啸川,日后相见之时还能再与姑娘把酒言欢。” 他说罢径将桌上的果盘向孙楚楚那边一推,面带微笑的道:“无非是个分‘离’的寓意罢了,还请姑娘勉为其难享用少许,如此也算照顾在下这点小心思啊。” 话既已说到了这份上,孙楚楚委实也是盛情难却,再加上她本也不惧对方弄鬼,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吧……那咱们便算作两不相欠,就此‘分离’好了。” 说罢便拿起那最后一只脆梨,樱口微张咬了下去,可也就在她这略略疏神的一瞬,却倏见沈寒星指出如电,堪堪正点中她胸口膻中大穴。 孙楚楚娇躯一震,登时已动弹不得,惊骇欲绝之下脱口怒斥道:“姓真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寒星淡淡一笑道:“姑娘莫要惊慌,在下只是忽然觉得咱们这‘分离’的仪式有些太过简单,恐怕很难让姑娘铭刻在心,所以不妨再加些助兴的节目如何?” 孙楚楚本能的感觉出他目光里灼灼的涵义,俏脸先禁不住一片烫热,但转瞬间却又变作煞白,满心惶惧间只听沈寒星悠悠的道:“其实这梨嘛,毕竟还是削了皮才更诱人,姑娘你说是不是呢,哈……” 摇曳的灯火倏地熄灭,房中只来得及传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便复归于沉寂。天色黑如锅底,星月尽皆无光,当真是好一场漫漫长夜。 暮光初临时分,岭南边陲秘境,目光所及之处,俱是怪石嶙峋。或高或低,或平或耸,或三两聚合以为尖塔,或五七一排结成屏障。 循势蜿蜒,千回百转,生生不息,自成一体,着实令人目不暇接。恍惚间神思一清,却又好似满目空灵,方才所见竟只如黄粱一梦。 暗自轻舒了一口气,君姑娘径将清亮的眸子转向樊飞,隐带讥诮的道:“你我马不停蹄,便是为了赶来此处,欣赏这片人间奇景?” 樊飞微微一笑,却是未加分辩。君姑娘倒有些沉不住气,终是轻哼一声道:“你行事一贯周密,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我猜这里于你而言必定是有什么地利之便,可是如此?” 樊飞面现莞尔,却是不答反问道:“君姑娘果然兰心蕙质,那你不妨再来猜上一猜,此地于在下到底有何益处?”君姑娘一时语塞,蹙眉沉吟着道: “本姑娘虽然对阴阳术数所学不精,可自忖还有几分浅薄见识,此地怪石外形堪称殊异,但位置排布既不合八卦生克,也不遵洪范五行,看来绝非奇门阵法的模样,你究竟能如何利用?” 樊飞微一颔首,缓缓吟道:“‘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昔日诸葛武侯险以一座石阵困杀陆伯言,委实令人悠然神往,只可惜在下无此大才,所以又怎敢东施效颦?” 君姑娘更觉诧异,怔了片刻方讷讷的道:“那你到底是有何良策?昨天我跟那玄衣怪人交手,他内力之强实在非同小可,你可别打错了主意,指望这些乱石能挡得了他的锋锐。” 樊飞轻咳一声道:“能可智取,便无须力敌,在下尚有几分自知之明,断不会与那玄衣怪人针锋相对。” 君姑娘秀眉一蹙,略显不豫的道:“智取也好,力敌也罢,总归不能失了侠义道的气概……那玄衣怪人虽然蛮横猛恶,但毕竟也算得上磊落大度,你今日制服他便好,可莫要赶尽杀绝。” 樊飞听罢却是面现苦笑,顿了顿方轻叹道:“君姑娘宅心仁厚,在下亦衷心钦佩,只不过今日之战凶险难料,在下实无把握能轻易制服那玄衣怪人,所以……只好提前请君姑娘谅解了。” 君姑娘登时一滞,银牙紧咬间冷哼一声道:“罢了!反正是你跟人家决斗,我又有什么资格多嘴多舌,不管你二人今日谁要完纳劫数,我都尽心安排后事便了!” 樊飞见状暗自哑然,只能躬身施礼道:“如此在下便代那玄衣怪人谢过君姑娘了,想必君姑娘也不愿亲眼见到那等搏命厮杀的场面,所以容在下先行一步,请。” 他说罢便独自举步向石林深处走去,君姑娘给他拿话僵住,倒真不好再随后跟上。不一刻樊飞的背影已隐没在乱石之间,君姑娘终是忍不住狠狠一顿足,神色中也不知有几分懊恼、几分幽怨。 正自满心纠结之际,身后却忽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君姑娘登时一凛,侧身定睛望去,果然是意料中之人正缓步行来——依旧是那身十分扎眼的装束,只不过手中已不再是荆条,而换成了一根细窄石棱。 君姑娘莫名生出几分紧张,全神戒备间正待开口招呼,不料玄衣怪人看似意态闲适,脚下却迅疾如风,眨眼间便已越过了她身旁,衣袂飘飞间分明生动诠释了四个大字——“目中无人”。 君姑娘不由得气往上撞,当即扬声叱喝道:“兀那汉子,给本姑娘站下了!”玄衣怪人倒真是听话,身形略一迟滞,回头淡淡的道:“怎样?” 四目交接之刻,君姑娘陡觉一道无形潜力压迫而来,定了定神方咳声道:“今日之战你必定凶多吉少,想你这一身本事也的确可惊可佩,真的便不怕就此遗恨?” 玄衣怪人略感意外,觑目间悠悠的道:“即便如此,又与你何干?”君姑娘暗自一滞,心道这厮真是不知好歹,气恼之下冷冷的道: “你的死活当然跟本姑娘不相干,只不过稍后为你收敛安葬之时,墓碑上总须留下真实姓名,也免得你的亲朋好友没法前来祭拜。” 玄衣怪人呵的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你尽管放心,我一向孑然一身,父母妻儿一概全无,至于我的真实姓名,待格杀樊飞之后再说与你也未迟。” 君姑娘暗生纳罕,绷着粉脸道:“若你真有自信能胜过樊飞,那我还要你的姓名作甚?你二人既是公平决斗,生死便各安天命,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日后寻你报仇。” 玄衣怪人微颔首道:“你的心意我全然明白,无须再加以掩饰,虽然你此刻并无剑心,但今后得了我的提携,必定能教你登上剑道这些划痕都是用剑砍的?!这……即便当真如此,又怎能从这些散乱划痕里觑出什么绝代剑意?” 慕容卓为之莞尔,顿了顿方又道:“君姑娘想必不曾学过剑法,所以才对此地剑阵有所隔膜,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方才不察之下为剑阵所困,便能侥幸脱身也难免心力受损,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呢。” 君姑娘听他言之凿凿,再以自身观感印证,不由得便信了七成,于是微颔首道:“如此说来倒是小女子错有错着了……慕容先生似乎对此地了若指掌,小女子心中尚有疑问,不知慕容先生可否见告?” 慕容卓察言观色,早知她意指为何,当下一正色道:“君姑娘尽可放心,在下绝无对樊兄和这位君朋友不利,只是他二人别出心裁,商定以此剑阵一决胜负,在下推辞不过,只好腆颜权作公正罢了。” 君姑娘听那玄衣怪人仍旧冒她之姓,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口,转念间却又惑然道:“慕容先生的意思是他们二人竟然主动陷身阵中?……那这胜负又该如何决断?” 慕容卓知道她心存关切,便耐心解释道:“此剑阵因人而异,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樊兄和君朋友的剑上造诣本来不相伯仲,进入阵中之后便好似与一名相同境界的高手全力搏杀。” “如此一来他们二人均无保留,端看谁能敌住对手愈久,谁便是最后的胜者。”君姑娘恍然一悟,缓缓点头道:“所以他们二人该是已对那石壁上的剑痕了然于胸,此刻正在殚精竭虑施展对敌之策?” 慕容卓欣然道:“君姑娘兰心蕙质,果然一点就透,说起来这位君朋友的确是剑道奇才,短短一个时辰便将千百道剑痕中的剑意觑尽,不过这般囫囵吞枣毕竟是太过勉强,较之樊兄却是稍显吃亏了。” 君姑娘听罢心中大定,面上却不以为然的道:“樊飞这家伙一贯诡计多端,我早知他是不肯跟人家公平决斗的,哼……不过这等决斗终究不会杀伤性命,不管胜负点到为止,也勉强算是他的功德了。” 慕容卓闻言一怔,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相对默然片刻,君姑娘倒有些局促,便轻咳一声道:“慕容先生的剑上修为想必也已经炉火纯青,那么以你看来他们二人到底是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慕容卓道声惭愧,凝神注视间忽然眉峰一轩,脱口惊呼道:“啊呀!这位君朋友恁地坚韧,竟似已突破至第五重剑境,这……果然是当世奇才,好不令人激赏!” 君姑娘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探问道:“是么?那樊飞……?”慕容卓连连摇头,颇见疑惑的道:“樊兄……应是被困在第三重剑境,但前次在下与他已经并肩闯至第四重,为何……” 话音未落,却见樊飞身躯猛震,面上陡现殷红之色,随即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君姑娘见状惊骇莫名,不及转念已然冲上前去,一面扶住他的身子,一面惶急的道:“你没事吧?!怎会弄成这样的?” 樊飞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喘息着道:“勉为其难……毕竟是不成,唉……这次当真是失算了……” 君姑娘听出他中气尚足,也自暗暗松了口气,此时却听慕容卓讷讷的道:“樊兄你这是……莫非近一段时日遭遇了什么变故,否则又怎会不进反退,连之前的境界都未达到?” 樊飞似乎无心解释,一面示意君姑娘扶他站起,一面摇头叹息道:“武学之道如逆水行舟,那也不必再提了,总之在下这一阵的确败得心服口服。” 慕容卓亦叹了口气,接着隐见不豫的道:“樊兄若早令我知晓你进境延滞,那这一阵原本无须再比……你可知这位君朋友竟已突破至第五重剑境?” 樊飞一面调匀气息,一面漫不经心的道:“以此人眼下之修为,突破第五重剑境已是极限,但在下却知他决不肯就此停步,仍会竭尽全力强撼第六重剑境。” 慕容卓吃了一惊,审视间忧心忡忡的道:“不错……这位君朋友执念太深,已成不死不休之势,这……这可该如何是好?”樊飞淡淡的道:“执迷不悟本是取死之道,那也怨不得旁人。” 君姑娘一直默不作声,盖因心中已存了一个极大的疙瘩,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便即沉哼道:“樊飞!你方才是故意藏拙不前,实际根本不曾想过要取胜那玄衣怪人,是不是?” 樊飞微微一顿,缓缓摇头道:“君姑娘多心了,在下已竭尽全力,怎敢有半分藏私?”君姑娘哪里肯信,银牙紧咬间厉斥道:“狡辩!你……你以这等卑鄙手段害人,简直是无耻透顶!” 樊飞似是一滞,颇见无奈的道:“形格势禁,唯有兵行险招,在下定计诛杀此人不假,但此计毕竟只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并非一开始便畏缩怯战。” 君姑娘闻言直是嗤之以鼻,慕容卓却更听得目瞪口呆,片刻方惊啊道:“什么?!樊兄你竟是存心要累死这位君朋友?他……他难道不是你的朋友么?” 樊飞为之一哂道:“慕兄误会了,此人非但不是在下的朋友,甚至还一心要格杀在下,所以我们这场决斗实为生死之决。” 慕容卓大出意料,一时之间作声不得,此时却听君姑娘急切的道:“慕容先生,敢问你可有办法救这玄衣怪人一命?” 慕容卓眼皮微抬,却是喃喃的道:“不成了……樊兄所料不错,这位君朋友尚未完全突破第五重剑境,却不顾心力交瘁又强行挑战第六重,唉……此刻除非是他自己知难而退,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君姑娘看那玄衣怪人印堂中已呈现浓重黑气,的确已是命在顷刻,霎那间竟只觉悲从中来,心头更空荡荡的煞是难受。 樊飞见状也自恻然,沉吟片刻方和声道:“君姑娘,此人能否活命端看他自己的心意,只不过即便他此时知难而退,也非得静养数月才有可能尽复旧观,总之如今他已无威胁,咱们这便重新启程吧。” 君姑娘略略回神,目光中却是一片冷硬,咬牙一字字的道:“但这一阵……毕竟是你输了!”樊飞登时一滞,不禁皱眉道:“那又如何?难道君姑娘想要在下兑现诺言,将自己的头颅斩下交给此人?” 君姑娘面现讥哂,缓缓摇头道:“那也不必,我只要你昭告天下,言明今日的确是败给了这名玄衣怪人,而你却以卑鄙手段害死了他。日后若有他的亲眷寻你报仇,你也当老实接着,不可巧言抵赖。” 樊飞心中大不以为然,但他向来了解君姑娘的性情,转念间终是点头道:“那便依君姑娘的意思吧,只不过此人既去,后续恐怕还有更加棘手的敌人,为免夜长梦多,待咱们脱离险境再谈此事如何?” 君姑娘面上讥嘲之意更甚,冷冷睨着他道:“樊飞……我今日才知晓,原来你也恁地怕死。”樊飞察言观色,暗自叹息间早已打定主意,只见他缓缓将手掌放在那玄衣怪人头顶,不动声色的道: “君姑娘方才是有意解救此人对吗?”君姑娘虽是满心不忿,但也素知樊飞足智多谋、能人所不能,此刻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立时接口道:“不错,只要你能解救得他,我……我自然是……” 可还没等她那“一切依你”四字出口,却赫见樊飞沉掌击落,堪堪正盖在那玄衣怪人顶心。霎时只见血花四溅,那玄衣怪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形微微一晃,便即颓然向后倒去。 这一下变起不测,君姑娘和慕容卓禁不住同声惊呼,尤其君姑娘的呼声中非但惊怒交集,更有一份莫可名状的伤痛,一双泪眼死死盯住樊飞,薄薄的樱唇不觉间竟已自咬出血来。 刺鼻的血腥味中,只闻君姑娘嘶哑的声音道:“樊飞……你怎敢如此?你……你怎会如此!”樊飞负手而立,不疾不徐的道:“在下的确怕死,如此一了百了,也免得此人多受苦楚,岂不皆大欢喜?” 君姑娘再也禁忍不得,锵的一声天刀出鞘,刀锋直指樊飞的眉心,恸怒交集的道:“混账!我……只怪我先前瞎了眼睛,今日才看清你的真面目!” 樊飞微微一顿,却是哂然道:“君姑娘是打算为此人报仇么?唉……先前此人妄称已与你订下婚约,在下还道他是信口雌黄,不曾想……呵,缘之一字,端的是妙不可言。” 君姑娘登时一僵,委屈、愤怒、悲伤、遗憾一同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痛泣失声,手中天刀满含愤懑的虚空一劈,泪花飞洒中竟自腾身而去,几个起落之间早已是杳如黄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净0030章 天地悼鬼雄 眼见君姑娘决绝而去,樊飞心中虽是微感歉疚,面上却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慕容卓冷眼旁观,不忿之下沉着脸道:“胜负既分,樊兄也请便吧,免得在下招待不周,怠慢了你这位贵客。” 樊飞与他订交已久,心知这位老友虽未怒形于色,实际却已大为着恼,于是便郑重施礼道:“慕兄勿怪,在下此次的确是迫不得已,若是你有心相助这位君朋友达成遗愿,在下绝对不会反抗。” 慕容卓眼帘低垂,颇见落寞的道:“那又是何苦来哉,这位君朋友既然要取你性命,你置他于死地当然无可厚非。只不过在下这公正作得一塌糊涂,日后总不免良心难安,因此倒无颜面再见樊兄了。” 樊飞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不由得苦笑道:“罢了,看来慕兄也要效仿君姑娘,今日与在下割‘空’断义,唉……在下倒行逆施,终于落得众叛亲离,想来的确是咎由自取了。” 慕容卓叹了口气,顿了顿方讷讷的道:“樊兄请恕在下直言,倘若你真与这位君朋友仗剑相对,即便是无法将他击败,自保也应该绰有余裕,又何必非要行此……外道手段?” 樊飞略一沉吟,缓缓举起双手,袍袖滑落同时淡淡的道:“慕兄请看。”慕容卓打眼觑得分明,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趋近过来,关切中难掩痛惜的道:“怎会如此?是何人所为?” 樊飞双臂垂下,摇头苦笑道:“在下命中有此一劫,那也怪不得谁,只不过连累慕兄良心难安,倒真是在下的过失了。”慕容卓怔忡片刻,终是喟然道:“罢了,你我既是知交,那也真怪不得谁了。” 樊飞暗自莞尔,再度躬身为礼道:“多承慕兄宽宏大量,在下本已打算待一切事了之后,便与慕兄戮力同心破此剑阵。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如今在下分身乏术,所以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慕容卓闻言一愕,纳罕间只听樊飞咳声道:“这名玄衣怪人爱剑成痴,若能得他鼎力相助,慕兄可有把握破阵?”慕容卓眼前一亮,随即却黯然道:“人既已死,再如何假设也是枉然。” 樊飞微微一笑道:“还请慕兄详查,此人是否当真已死?”慕容卓轻咦一声,脱口惊问道:“樊兄这话……莫非你……?”心念电转间不敢怠慢,连忙俯身去查探那玄衣怪人。 这一下却由不得他惊喜交集,兀自难以置信的道:“怪哉怪哉,这位君朋友受樊兄你当头一击,竟然非但没有断气,反而还因此脱出剑阵,这……当真匪夷所思。” 樊飞微颔首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下原本也是随性为之,但此人看来的确命不该绝,上天既要赐给慕兄一位并肩破阵的伙伴,在下自然也乐见其成。” 慕容卓向知樊飞智巧无双,当真有鬼神莫测之能,方才这话多半也只是谦逊,可转念间他又疑窦丛生,低头沉吟着道:“樊兄既然救了这位君朋友的性命,那方才为何又对君姑娘……?” 樊飞叹口气道:“在下此行颇多凶险,实不愿妍儿再牵涉其中,如此结果自然最好。”慕容卓心中一动,却是欲言又止,樊飞见状轻笑道: “慕兄好意在下心领,但此人眼下亟需精心疗护,想来慕兄也脱不开身,所以这一程还是由在下独自应对吧。”慕容卓怔怔的望了他片刻,终是苦笑着道: “樊兄既然什么都算到了,那自然一切如你所愿……只盼你能逢凶化吉,来日咱们两人再把酒言欢。”樊飞为之莞尔道:“多承吉言——少时若是妍儿回转,还请慕兄代为遮瞒,在下就此别过,请。” 他说罢更不拖泥带水,拱拱手便飘然而去,慕容卓虽不免情绪激荡,但多年好友毕竟默契在心,此刻除去祷告苍天庇佑,却真是再无插手余地了。 正值清明时节,天色略显阴沉,悠悠洛水之畔,巍峨山峦耸峙。山间一处幽谷,河水支流绵延,稀薄雾气之中,隐见只影独立。蓦地只闻群鸟惊飞,一个飘渺声音跟着传来道:“事情可曾办妥了么?” 独立的人影精神一振,躬身施礼同时毕恭毕敬的道:“执令既有差遣,属下岂敢不尽心竭力,那几拨人马眼下皆已抵达北邙山,接下来自然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 飘渺声音淡淡一笑,语带嘉许的道:“濮阳先生曾任神教策师,如今看来的确名非幸至,不过本座心中尚有些许疑问,还望濮阳先生慷慨赐教。” 独立人影正是净宇教漏网四魔中的“智星”濮阳尚,闻言愈显谦卑的道:“执令言重了,属下对执令一片赤胆忠心,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飘渺声音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接着缓缓的道: “濮阳先生一身所学十分庞杂,却不知你本源出自何处?”濮阳尚低眉恭声道:“不敢劳执令动问,属下先父出身西域业火红城,那‘碧眼神枭’宫无忌便是先父的关门弟子。” 飘渺声音略一沉吟,这才淡淡的道:“本座听闻西域业火红城曾有四大宗族,是为阳氏、南宫氏、炎氏及焦氏,其中似乎并无濮阳一脉。” 濮阳尚颔首称是,接着恭敬的道:“此中曲折本已湮没无闻,不过既然是执令问起,属下自当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断不敢有半分隐瞒。” 他说罢轻轻吁了口气,语声低沉的道:“七十年前地冥魔祸席卷神州,致使朝野震动、天下大乱,而我业火红城亦趁机入侵中原,欲图一举摧毁神州武脉,进而与地冥魔族平分天下,共享万里河山。” “孰料天不从人愿,夫子门李夫子会同昆仑派九玉妖道,竟将那不可一世的地冥魔族败于手下。我业火红城亦落得孤掌难鸣、节节败退,彼时的烈阳真宗阳胜更遭九玉妖道亲手击败,只得退出中原。” “如此奇耻大辱自然使得阳胜威信扫地,而阳氏一脉亦因此多遭其他三大宗族攻讦,两边明争暗斗近二十年,毕竟阳胜年事已高,心力交瘁之下竟而染上重病,就此一瞑不视。” “那阳胜生前为了巩固权威,行事委实酷厉非常,三大宗族受他迫害日久,这一来头上重压既去,自然不肯再甘心臣服。于是以当时最强大的南宫氏为首,炎氏与焦氏助力,共同起事反抗阳氏一脉。” “孰料阳胜虽死,但其子阳旭竟也非易与之辈,三大宗族久战不克,内部反而分崩离析。终于焦氏欲图反水,却被南宫氏与炎氏联手歼灭,一场内讧下来各自元气大伤,反教阳旭坐收渔翁之利。” “此后不过数月,炎氏亦为阳旭平灭,南宫氏眼见大势已去,只得趁乱逃出红城,自此之后深藏行踪,那‘南宫’一姓也削去前面一字,后人便都随做‘宫’姓。” 飘渺声音听他说到此处,也不禁感慨的道:“是了,所以你那师弟原本应该叫做‘南宫无忌’才对,然则濮阳先生的姓氏又是从何而来?” 濮阳尚略显局促,再次躬身施礼道:“执令明察秋毫,属下这姓氏原非四大宗族在内,但实际却与四大宗族关系匪浅,那便是下面要禀告执令的‘影仆’之秘史。” 北邙山巅,烈日旷照,苍茫雪松之间,但见一名老者佝偻兀立,正在凝神监视着上山的道路。此老着一身黄褐色袍褂,银发苍髯足见年纪衰老,腰间悬着一只奇形石鼓,敢情正是“毒手鼓魔”连八方。 而就在他身旁,合抱粗的树干上赫然绑缚着一名绿衣少女,但见她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将大半张脸都遮蔽不见,娇躯蜷缩着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昏死过去的模样。 时近正午,山道之上终于现出一条久违的人影,连八方面上喜色一闪而过,双目中却透出隐隐惧意,脚下不着痕迹的微退半步,径将一只手掌放在那绿衣少女头。”岳啸川略一沉吟,果然双目微阖,不一刻话间瑞阳子和沈寒星也已分别中伤,沈寒星半边脸上被飞石击中,伤痕深可见骨,瑞阳子却是被一块巨石直接砸飞,顺着山道一路滚了下去。 芙蓉姑娘虽然身段玲珑,但漫天雷火砂石之中毕竟无从趋避,一个不慎左边小腿已遭飞石生生击断,尖叫一声便摔倒在地。 切削如壁的山崖高峰之上,粗犷声音的主人——“碧眼神枭”宫无忌兀自纵声大笑,但见他神采飞扬、须发皆张、双目呈现异样的碧绿色彩。掌指翻飞之间,道道乌光激射而出,随即便引发声声巨爆。 看着各个眼中钉、肉中刺纷纷倒落尘埃,他简直快活得有如身在云端,一双散发凶光的恶瞳戾气横生,恍惚间竟似煞神降世一般。 但忽然间他却眉头一皱,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似的,可还没等他解开这个疑问,便听到一声无限凄厉的哀呼道:“啸哥哥!——” 不错!岳啸川在哪里?心头震骇之际,眼前却倏见匹练般刀光一闪——难以置信的人,不可思议的刀,分明交织出最惊艳的一招! 刀魔悬空一击,琢玉穿心而过,两条人影亦随之坠落。宫无忌自知无幸,临死之际奋起余力,一掌猛击向岳啸川胸口。岳啸川却并未避让,琢玉魔刀顺势上撩,锋刃过处立将这位碧眼神枭的脖颈斩断。 眨眼间两人同时落地,一蓬血雨这才挥洒开来,宫无忌的头颅冲天飞起,而他的身体却轰然巨爆,正是业火红城绝技——吸雷大法! 无与伦比的剧烈冲击之中,却见岳啸川如山挺立,左手高举琢玉魔刀,而刀锋之上赫然正挑着宫无忌那犹未瞑目的头颅。 爆炸之声渐止,硝烟渐趋弥散,满目狼藉之中,忽见孙楚楚自一堆断木之下艰难爬起,一边跌跌撞撞的冲向岳啸川,一边放声哭叫道:“啸哥哥!啸哥哥啊!” 空中响起闷雷,细雨点点落下,烟尘火光渐消,昆仑四阳相扶相偕,顺着呜咽之声寻觅而来,定睛处却不由得各自震骇于心,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 岳啸川遍身浴血、散发倨立,掌中托着宫无忌的头颅,凛烈之姿几乎令人不敢逼视。而孙楚楚则哭倒在他身旁,手中捧着琢玉魔刀,兀自呜咽不止。 眼见昆仑四阳走近,岳啸川终于口唇微动,似是像赤阳子说了句什么。赤阳子神情复杂,片刻方喟然道:“岳兄放心,只要孙姑娘今后并无恶行,我等便担保不再为难于她。” 岳啸川面现欣慰之色,当下运起最后一丝力气,径将宫无忌的头颅抛向赤阳子。随即只见他身形一晃,霎那间竟有数百条血箭自他周身疾射而出,伴着孙楚楚的恸声哀呼,推金山倒玉柱般仰身跌落…… 惊天巨爆终临尾声,幕后的策划者负手而立,面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反而目光之中一片空洞,好似神游物外的模样。此时只闻飘渺声音沉凝的道:“濮阳先生可是有何疑虑,不妨说与本座一同参详。” 濮阳尚身躯微转,恍惚只见一道寒光由他掌中激射而出,径直没入虚空之中。寒光尽头所指之处,倏闻凛然清叱入耳,一条超凡峻拔的白色人影凭空闪现,手握一支尺八莹白玉箫,步踏虚空旋身下落。 白色人影现身同时,却见濮阳尚双眼一闭,整个人似被抽去了全身筋骨一般,软绵绵的瘫倒在地。而就在他原本立身之处,一条身着明黄衫裙的女子身影却渐渐由虚转实,神容仙姿观之恍似九天玄女。 白衣男子双足踏落尘埃,冷目睥睨之下哂然道:“借体移灵……贱人,你又长进了。”黄衫女子面沉似水,语声清冷的道:“教皇令,诛灭叛徒一名。”白衣男子仰天一笑道: “教皇——是你的兄长还是情人?叛徒——你有这样的能为吗?”话音方落,却见黄衫女子纤手轻扬,同样的寒光射落之处,只闻一声叹笑道:“哦~连我也被发现了吗?” 白衣男子抬眼望去,但见一名紫袍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淙淙流水之上,诧异之下缓缓点头道:“很好……原来你也不甘寂寞,不过我如今该称你为七绝天尊,还是——叛徒?” 紫袍男子踏波而来,面带微笑的道:“一名昔日的叛徒,一名今时的叛徒,教皇令,诛灭叛徒一名。” 白衣男子傲然挺立,似哂非哂的道:“一名确凿的叛徒,一名构陷的叛徒,教皇令,诛灭叛徒一名。” 黄衫女子再度扬起纤手,神秘的寒光吞吐之间,但闻清冷声音幽幽的道:“教皇令,诛灭叛徒一名。” 大浪淘沙,怒海翻腾,本为人中龙凤的一对爱侣,此刻却见一人龙渊在手,森寒剑锋遥遥指向对方胸膛,绝美的面庞宛似已被冰封,竟不见丝毫感情波动。 对面之人青衫磊落,气态超凡绝俗,双目凝视间温然劝慰道:“琬珺,你们师徒的谋划必定难以得逞,此刻回头尚且为时未晚,切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苏琬珺依旧无语,隐在背后的左手已自缓缓探出——纤长秀美的手掌紧握金色刀柄,臂上的那道血痕依旧触目惊心,但更加令人痛惜的,却是那早已断折而血迹凝结的臂肘! 樊飞大大一滞,无限愤懑之下嗓音沙哑的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便是你最后的答案?”苏琬珺神情冷漠,刀剑并举同时唯闻决绝一语道:“杀我——前路你尚可独行,否则——葬仙礁便是终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1章 义葬豪士 时值傍晚,暮气四合,因为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显得格外湿冷。 远方官道上走来一位背负宝刀的白衣青年,但见他相貌英挺、气态沉凝,周身隐现一派凛冽锐气,正是自地藏浮屠艺成出山的岳啸川。 看到天空中依旧阴云密布,岳啸川紧了紧身上的雨披,加快脚步进入前方的曲沃城。 这座城池历史极其悠久,曾为古晋国都城,所谓“武公据之以兴晋,文公依之而称霸”,正是天府雄风、三晋重地。 向街边小贩问明了客栈的位置,岳啸川便即前往投店,孰料一路走到长街末尾,却赫见青石牌坊道:“恩公千万稍安勿躁,如今净宇教势大,连官府都买他们的面子。这次马庄主阖家遭难,最后还被安了个通匪的罪名,官府胡乱往上面一报,这滔天血案便揭过去了。” 那江湖客听罢更恨得咬碎钢牙,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净宇教荼毒武林、戕害百姓,如今竟然肆无忌惮到连官府都不敢管了?呸!什么‘净宇’,私底下谁不叫他们魔教?欺世盗名,以此为最!” 那员外更吓得面如土色,费尽气力拉着他重新坐下,连连拱手道:“恩公息怒啊,如今范八爷他们的八荒御武寨都被灭了,天底下还有谁敢跟净宇教作对?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那江湖客仍是忿怒难平,咬牙厉声道:“正道倾颓,但侠义还在,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真没人主持公道。哼!净宇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以后走着瞧!” 他这时心下愤懑,捞起酒壶便一阵猛灌,那员外体谅他的心情,一面细心劝慰一面招呼小二重新上酒。 那江湖客又饮了两口,蓦地却双目怒睁,酒壶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两手抓着喉咙嗬嗬嘶叫不止。 那员外大惊失色,赶忙上前照护,同时急切的道:“恩公!——恩公你怎么了?” 那江湖客却听不到了,七窍中都流出污血,就此两腿一蹬,一命呜呼! 那员外啊呀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时之间便溺齐流。 其他食客眼见出了人命,忙不迭的各自走避,岳啸川心念电转,也起身退到暗处继续观望。 这时只见一名相貌阴鸷的汉子走出后厨,三角眼盯着那员外,嘿嘿冷笑道:“鄙人给韦老爷请安,代表神教恭祝你阖家康泰、长命百岁。” 那员外大大一滞,嘴唇哆嗦着道:“你是……净宇教的人?” 那汉子点点头道:“鄙人觍任神教巡查,绝不容许有任何不利神教的言行,于是韦老爷的恩公只好去阴曹地府喝酒了。” 那员外愈发惶恐,哭丧着脸道:“这位巡查明鉴,小人绝对没有诋毁贵教啊!” 那汉子嗯声道:“所以韦老爷才能留住性命呀,不过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毕竟跟这名诋毁神教的妄人有勾连,所以该怎么做很明白吧?” 那员外赶紧道:“明白明白,小人自愿捐出一半家产给贵教,衷心盼望贵教兴旺发达。” 那汉子皱了皱眉,淡淡的道:“一半啊……韦老爷你确定吗?” 那员外察言观色,期艾着道:“一半还不够吗?那巡查的意思难道是……” 那汉子微笑道:“你猜对了,我全都要。” 眼见那员外面色惨变,他又慢条斯理的道:“韦老爷可以先考虑考虑,我等着。” 那员外心下挣扎,虽然自知性命要紧,却又不想放弃万贯家财。 那汉子看他半晌不答,似乎也生出些不耐,于是干咳一声道:“韦老爷不想破财免灾,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是跟马孟尝一样吧。” 那员外猛的哆嗦了一下,想到先前白马山庄灭门的惨状,终于还是屈服道:“小人不敢,小人情愿献出全部家产给贵教,祈求贵教饶我一家老小性命。” 那汉子欣然道:“这便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海阔天空,韦老爷的确懂得审时度势。” 那员外听他用自己先前的话来调侃自己,心头更痛得好像在滴血,那汉子也不多言,押了他便扬长而去。 一众食客见事情告一段落,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哪还敢再有半句议论,结过账便各自回房去了。 少顷有仵作前来验尸,当场定了饮酒暴毙,拖那江湖客去乱葬岗一丢了事。 岳啸川看罢事情始末,心中也十分愤慨,只恨对方下给那江湖客的毒太过猛烈,竟无暇以师门解毒丹解救。 至于那员外虽然遭了池鱼之殃,但好歹阖家性命无碍,眼下毕竟形格势禁,倒不必强行干涉。 及至中夜时分,一条矫捷人影悄然出现在乱葬岗,没费多少功夫便寻到了那江湖客的尸身。 来人自然便是岳啸川,轻叹声中拔出那江湖客的佩剑,不一刻便挖好一座墓坑,又小心翼翼将他安葬了进去。 可惜的是与那江湖客只有一面之缘,既不知他的姓名,也不知他的出身。岳啸川踟蹰片刻,终是在切好的木牌上刻下一行字迹—— “江湖豪士,不畏邪恶,壮烈捐躯,流芳千古——后继者岳某敬立。” 刻罢将木牌插在坟头,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岳啸川正待返回客栈,忽然间却又心中一动。 那悬首青石牌坊的两人,其中一人是附近白马山庄的庄主马孟尝,其人一向仗义疏财,足可称得上一名豪杰。 另一人的来头却比他更大,听起来正是八荒御武寨的八位寨主之一,人称“傲雪桀锋”的范鲲鹏。 此人在八位寨主中虽只行末,但一手五行剑绝技出神入化,净宇教多名魔头丧在他手,可谓恨之入骨。 八荒御武寨盘踞太行、称雄河东,虽然也隶属黑道,行事却远比净宇教光明磊落。 尤其此刻同仇敌忾,岳啸川更对范鲲鹏生出同情之心,再加上那位马孟尝的缘故,又怎能坐视这两人的头颅继续示众? 岳啸川主意已定,趁夜返回城中,直奔先前那座青石牌坊。 这时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偶尔还传来几声闷雷。 长街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雨水滴落溅起的涟漪,别见一派清幽静谧。 岳啸川来到牌坊前面,正待攀援而上,将两人的头颅取下。 此时却忽听一声冷笑入耳,紧接着四周一阵飒飒风响,竟有十几名黑衣人自隐蔽处跃了出来。 岳啸川心头一凛,背靠牌坊观察形势,只见那些黑衣人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 领头一人正是先前在客栈中遇到的那位“巡查”,只听他又发出一声冷笑,负手而立间满面倨傲之色,分明已是成竹在胸。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2章 血手黑煞 隐约觉察对方似已结成某种阵势,岳啸川虽然艺高人胆大,却也没有掉以轻心,只是沉声道:“深夜还能在此守株待兔,魔教御下之严的确名不虚传。” 那位“巡查”见他并无丝毫慌乱,毕竟也收敛了几丝倨态,上下打量间微颔首道:“今日我见过你,看来果真是神教的敌人,你跟范八到底有何瓜葛?” 岳啸川冷冷的道:“想知道我的来历,你不妨先报上姓名,我刀下还未收过无名之鬼。” 那位“巡查”仰天打个哈哈道:“好狂的口气,那便让你做个明白鬼,我乃神教巡查,‘血手黑煞’郁必谐。” 岳啸川微哂道:“玉辟邪?倒真是个好名字,只可惜与你的人品不配。” 郁必谐呸声道:“泼贼还敢逞口舌之利,我看你多半是八荒御武寨的余孽了?” 岳啸川摇头道:“你错了,八荒御武寨中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郁必谐微讶道:“哦?那你是受过马孟尝的接济?” 岳啸川依旧否认道:“并没有。” 这下郁必谐可糊涂了,咂咂嘴道:“那你是灌多了黄汤,大晚上闲着没事干,想把这两颗人头拿回去熬汤醒酒?” 岳啸川一正色道:“英雄豪杰死不瞑目,我等同道中人岂能坐视,自然要好生安葬。” 郁必谐愣了愣,嘿嘿冷笑道:“好个同道中人,那我正好送你去跟他们一道,免得黄泉路上太过寂寞。” 他说罢便撮唇发出一声厉啸,那十几名黑衣人立刻一拥而上,各持兵刃向岳啸川身上招呼过来。 这些黑衣人所用的兵刃或长或短、或轻或重,进退攻守都极有法度。互相之间呼应紧密,招式配合异常娴熟,虽无一人可称高手,战力却着实不容小觑。 岳啸川初出茅庐,不欲过早显露锋芒,于是也并未拔刀,只以徒手沉着应对。 郁必谐却道他是仓促之下不及拔刀,哂然之余又高叫道:“弟兄们都下死手,今晚做了这泼贼,以后半个月都不用值夜。” 一众黑衣人闻言更加抖擞精神,短刀飞斩,长矛突刺,大斧狠劈,重锤怒砸,招招都不离岳啸川周身要害。 如此缠斗片刻,岳啸川渐渐发觉对方的攻势竟有些熟悉,蓦地想起梦境试炼中的金俑棋阵来。 这一来他心下有谱,须臾便觑出阵势关窍,应对也愈发游刃有余。 一众黑衣人使出浑身解数,却始终奈何不了岳啸川分毫,各自也禁不住生出焦躁之心。 郁必谐旁观者清,赶紧出声喝斥道:“弟兄们不要乱了阵势!天机神王的法阵精奥莫测,这泼贼就像如来佛手心里的孙猴子,凭他多大本事也逃不出来。大伙儿都给我加把劲,做了他人人赏银百两。”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众黑衣人更加都杀红了眼,攒刺劈砍莫不使尽全力。 岳啸川乐得以逸待劳,封挡驱避看似险之又险,实际却是大有余裕。 如此又斗了几十招,一众黑衣人体力虚耗,多数已经是气喘吁吁,再难保持阵势圆转。 岳啸川暗道凡人毕竟不及金俑坚固持久,眼下既然敌势已弱,自己合该冲阵将军了。 心中主意已定,岳啸川便觑准时机,径以空手入白刃之法夺下一口单刀。之后唰唰唰三刀快斩,霎时只听得连声惨叫入耳。 三名黑衣人颈间热血飞溅,当场扑地完纳劫数。余下的黑衣人见状大惊失色,阵势也愈发不成体统。 岳啸川对这班净宇教的爪牙殊无留情之意,心中默念一声天佛赦罪,单刀挥舞带起一片血雨,眨眼间已将之斩尽杀绝。 郁必谐全没料到岳啸川的能为竟强悍如斯,等他反应过来时所有手下皆已命归阴曹,这下可由不得他心胆俱裂,连句场面话都无暇交待,转身拔腿就跑。 岳啸川岂容他脱逃,便即腾身追上,孰料此时猛听一声尖叫传来道:“当心暗器!” 岳啸川登时一凛,耳边陡听嗤嗤风响,竟是几十道细小寒芒由郁必谐背心激射而出,带着幽幽乌光直奔他面门而来。 岳啸川暗叫一声好险,百忙间拧腰偏头一让,那一蓬寒芒擦着他的鼻尖掠过,明显还能闻到一股腥味,上面分明淬有剧毒。 郁必谐自知能为不及岳啸川,保命的杀手锏也告失效,一时直恨得牙根发痒。 转目恰见到一名蓬头垢面的小乞儿缩在左近,方才也正是他喝破了暗器机关,郁必谐心中着实恚怒难平,暴喝一声疾扑而上,举掌便要将那小乞儿击毙。 所幸岳啸川轻功超卓,猛一提气赶在他前面,接着回手一刀霹雳怒斩。 郁必谐识得厉害,只能暂避锋芒,虚晃一招闪身飘退,双掌平举在胸前严阵以待。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只见他掌心赤红如火,必是练了什么奇异掌力。 果然此时又听身后的小乞儿道:“大叔小心,这血手黑煞有两门绝技,一门是无影无踪的黑煞神针,另一门便是这剧毒血手印。” 郁必谐闻言又气又恨,怎料自己的底细竟被一名不起眼的小乞儿叫破。 岳啸川也心生感激,微颔首道:“多谢小兄弟提醒,你且躲远一些,免遭池鱼之殃。” 那小乞儿并不啰嗦,道声晓得便拔步跑走。 郁必谐怪眼一翻,冷笑着道:“好个泼贼,居然是深藏不露,连我都着了你的道。哼……你到底是哪门哪派,背后又是何人指使,居然敢跟神教作对?” 岳啸川淡淡的道:“我不仅要对付魔教,还要斩杀魔教教主,至于我究竟是哪门哪派,你却不必知道了。” 郁必谐登时一滞,随即仰天笑道:“好泼贼,连哪门哪派都不敢说出,凭你也配挑战教主?” 岳啸川不想跟他废话,单刀一探沉声道:“有何本事尽展吧,否则魂归地府再来怨叹便迟了。” 郁必谐呸声道:“泼贼少要卖狂,我乃魂殇神王亲传弟子,杀你易如反掌,还是你去跟阎罗王报到吧!” 心知此番难得善了,郁必谐索性鼓起余勇,掌中带起一片红光,向着岳啸川猛攻而来。 岳啸川冷哼一声,单刀舞动好似银蛇乱闪,径与郁必谐战在一处。 郁必谐虽然能为不及,但血手印蕴藏剧毒,带动的掌风也腥气逼人。 岳啸川不敢大意,脚下暗踩八卦迷踪,始终与对方保持距离。单刀进手则势若雷霆,回防守御又滴水不漏,全不给郁必谐可趁之机。 郁必谐徒然攻势威猛,场面上却落于下风,想要脱身更是痴人说梦。 岳啸川刀舞连环,飒飒刀光将郁必谐完全笼罩其中,蓦地只听嗤啦声响,郁必谐胸前的衣衫已被刀锋划开一条口子,登时血光迸现。 郁必谐闷声惨哼,自知久战之下有败无胜,念头数转间把心一横,暗自提运十成功力。 掌中红光愈发炽烈,刺鼻腥风漫卷周遭,郁必谐正是孤注一掷,狂吼声中双掌齐出,一道赤红漩涡怒卷向岳啸川。 岳啸川不敢强撄其锋,单刀一晃闪身飘退。郁必谐已经拼上全力,岂容对方稍有喘息,咬紧牙关追袭而上。 赤红漩涡更加磅礴激涌,猎猎罡风刮起一片雨幕,将他全身包裹在红雨之中,委实诡异绝伦。 岳啸川心知那雨水里也蕴含剧毒,不由得脸色一变,索性转身疾掠而去。 郁必谐精神猛振,又岂能不乘胜追击,脚下一点欺身直进,剧毒血手印便要对着岳啸川背心击落。 此时岳啸川已奔至那青石牌坊前,倏见他飞起一脚蹬在石柱之上,接着身形逆势鱼跃而起,恰好翻过郁必谐头顶。 郁必谐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双掌击空之际后颈猛的一凉,定睛处已只余冲天血雨。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3章 夜祭英灵 一颗斗大的头颅飞上天际,郁必谐的身子晃了两晃,终于颓然扑倒。 掌心的红光已经退去,颈中流出的鲜血却将身下的雨水染红,看起来委实触目惊心。 岳啸川稳稳落地,伸手接住郁必谐的头颅,回想此战虽然并非艰难,但对方精擅阵法毒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多少也有几分侥幸,倒不可看轻这班魔党。 这时候又见那小乞儿一路小跑着趋近过来,方才他亲见郁必谐授首,当真对岳啸川佩服得五体投地,脸上带着三分兴奋七分崇拜,郑重躬身为礼道:“恭贺大叔格毙血手黑煞,这恶贼的确死有余辜。” 岳啸川忆起先前正是这小乞儿提醒自己防备暗器,此刻又见他彬彬有礼,愈发心生好感,于是和蔼的道:“小兄弟不必客气,方才多谢你出声提醒,否则我恐怕已着了郁必谐的道,伤在他毒针之下。” 那小乞儿赧然道:“大叔太谦虚了,凭你这一身本事,即便我不提醒也足以对付那恶贼。” 岳啸川仔细端详,只见这小乞儿八九岁年纪,相貌生得极是清俊,再加上言谈举止不俗,显然并非寻常村氓。 那小乞儿似乎觉察到岳啸川的疑惑,再次躬身施礼道:“启禀大叔,我姓范名尊扬,牌坊上面所悬正是家父的头颅。” 虽然已经竭力压抑情绪,但他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显然是被那头颅触动了伤怀。 岳啸川听罢不禁动容道:“原来是范兄弟,令尊一派豪侠气概,我一向也十分敬仰。” 范尊扬轻轻一叹,难掩伤感的道:“日前总寨遭到围攻,家父驰援途中被魂殇老魔暗算,最后折在这曲沃城里。” “当时我在暗处,亲眼见到家父中毒脱力,惨遭魂殇老魔断首。只怪我年纪尚幼,本领远远不及对手,否则又怎能坐视家父遇害,连尸首都不得安葬?” 岳啸川固是满怀同情,但更多的却是赞许,这范尊扬小小年纪,已懂得审时度势、忍辱负重,心智之成熟委实远超同龄。 范尊扬微微一顿,又低沉的道:“后来我打算趁敌不备取回家父头颅,但暗中观察了两日,牌坊周围都有魔教教众埋伏蹲守,甚至整夜都不休息。但我仍不甘心,便扮作乞儿日夜监视,祈盼有侠士仗义出手,让家父能够入土为安。” 他虽然说得平淡,岳啸川却足以想见他跟净宇教众斗智斗勇的艰辛,既要保证不被对方怀疑,又要尽可能探知对方底细,以便如今夜一般及时叫破关窍。 这份不凡的坚韧和机智,连岳啸川也自叹弗如,当即抱拳为礼道:“范兄弟智勇双全,令尊有子如此,当可含笑九泉矣。” 范尊扬摇摇头道:“大叔过奖了,我只是聊尽人事,终究还得依靠大叔啊。” 岳啸川微一颔首,返身攀上青石牌坊,先将范鲲鹏和马孟尝的头颅摘下,又用单刀将郁必谐的头颅钉了上去。 范尊扬见他飞身而下,抢上前去相迎,双眼垂泪的道:“父亲!孩儿不孝,愧对父亲啊!” 岳啸川心有所感,托着范鲲鹏的头颅交给他,范尊扬双手接过,更加忍不住泪如雨下。看来毕竟是父子天性,任他如何沉静早慧,这时也难以压抑情绪。 岳啸川轻轻一叹,和声劝慰道:“范兄弟节哀顺变,不知令尊的身躯葬在何处,咱们这便让他尸首完全吧。” 范尊扬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家父的尸身已经被魂殇老魔挫骨扬灰,势难再寻回了。” 岳啸川眉峰紧攒,咬牙沉哼道:“好个老魔,当真残毒!那范兄弟打算如何处置令尊的头颅?” 范尊扬定了定神,凄苦的道:“家父与马伯父相交莫逆,还是将他们就近安葬,黄泉路上依旧相伴吧。” 岳啸川自然尊重范尊扬的决定,于是携着他返回乱葬岗。两人安葬了范鲲鹏和马孟尝的头颅,却又担心净宇教事后循迹挟怨报复,坟土上并未树碑立字。 范尊扬想到父亲生前英雄无双,结局却是如此凄凉,悲愤之情涌上心头,直哭得肝肠寸断,最后竟而晕厥过去。岳啸川自是责无旁贷,感佩之余径将他携回客栈休养。 范尊扬这些时日悲情郁结于心,陡然释放之后反而撑持不住,正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岳啸川见他高烧不退,便衣不解带悉心照护,直至次日晌午都未曾合眼。 不过梦境试炼之外的岳啸川毕竟没有“天佛涅盘大法”护体,不眠不休总是不成,于是下楼叫了中饭。 少顷小二端来饮食,看到榻上昏睡的范尊扬,不由得便是一怔,开口讷讷的道:“客官这是……” 岳啸川咳声道:“小二哥切勿多心,舍侄昨日前来探望,不料却突发急病,我便留他在此照料。” 其实他昨夜都是高来高去,并未被任何人觉察,果然小二狐疑的道:“是吗?那小人怎么全没印象?” 岳啸川早有腹案,摸出一块碎银塞在他手里道:“小二哥贵人事忙,或许是一时疏忽了吧。” 小二立刻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是小人糊涂了,客官的侄儿看起来病得不轻,要不要小人请个郎中?” 岳啸川欣然道:“那便劳烦小二哥安排了,倘若舍侄能够顺利康复,我必定还有一份谢礼。” 小二自然满口应承,而且还生怕这美差旁落,放下饮食便急慌慌的出门去了。 岳啸川摇头苦笑,来至榻前掰开范尊扬的口唇喂了些粥汤,之后自己才开始用饭。 孰料还没动几筷子,便听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岳啸川心忖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郎中来得倒快,便即起身开门相迎。 房门打开之刻,岳啸川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位儒服纶巾的年轻人含笑而立。 姿态优雅闲逸,容颜秀美无伦,一双桃花眼自然含情,齿白唇红别见跌宕风流,身量不高却胜在挺拔,正似临风玉树一般。 诧异只是一瞬,岳啸川立刻断定来人并非郎中,于是不动声色的道:“阁下面生得很,不知要找何人?”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道:“惭愧,在下冒昧前来,正是欲寻兄台。” 岳啸川心头一凛,更生警惕之意,那年轻人察颜观色,拱手为礼道:“兄台不必紧张,方才在楼下见兄台气宇轩昂、仪表不俗,在下心生仰慕,这才想与兄台结交一番。” 岳啸川不敢大意,抱拳还礼道:“阁下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一名粗鄙武夫,有何值得结交?” 那年轻人虽然碰了钉子,却也并未着恼,仍是含笑道:“在下并无丝毫恶意,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岳啸川一时语塞,蓦地又灵机一动道:“并非在下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舍侄重病在身,为免阁下遭受池鱼之殃,眼下的确不宜接待。不如等舍侄康复,在下再登门拜访,到时还望阁下能不记前嫌。” 本来以为这理由足够充分,又不至于伤了对方的颜面,孰料那年轻人听罢却是拊掌笑道:“那可巧了,在下乃是岐黄世家,自幼对医道颇有涉猎,兄台若是能信得过,便容在下为令侄稍作诊治如何?” 岳啸川这才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僵在那里浑不知该如何相应。 那年轻人见他不答,忽然间神情一黯,蹙眉幽幽的道:“兄台如此疏远,可是因为在下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使得兄台厌恶已极?” 岳啸川扪心自问,非但对他并无厌恶,反而隐约还有几分好感。 只不过昨夜才厮杀一场,净宇教惨亏之下必定要展开调查,所以任何陌生人都不得不防。 这年轻人看似并无恶意,自己却能否信得过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4章 初识慕仙 暗自权衡片刻,岳啸川终是微颔首道:“罢了,阁下既然如此热心,便请进来一叙。” 那年轻人精神一振,抿嘴轻笑道:“多谢兄台,在下俞慕仙,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岳啸川通过姓名,领着俞慕仙来至榻前,只见他先摸了摸范尊扬的额头,又翻起眼皮看了看瞳仁,最后伸指搭上腕脉,切诊片刻便点头道:“令侄是因为忧愤过度,以致伤了肺气,这才失神昏厥的。” 岳啸川暗道有理,便一正色道:“既知病因,可有医治之法?” 俞慕仙自信的道:“无妨,在下先为令侄施针,打通他肺内的瘀阻。然后再开一副汤药,以后两日只须按时服药,自然便能顺利痊愈。” 他说罢径自袖中拈出一根长针,先后刺在范尊扬多处穴位之上,范尊扬的脸色逐渐转红,忽然喉咙里咕的一声,呛出一口血痰。 俞慕仙神情一舒,取出绣帕擦干范尊扬唇边的血迹,动作极是轻柔细致。 范尊扬吐出瘀血,不一刻脸色便回归正常,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岳啸川暗暗点头,满含诚恳的道:“多谢俞公子襄助,在下感激不尽。” 俞慕仙浅浅一笑道:“祛病乃医者分内之事,岳兄无须言谢。” 岳啸川道声岂敢,又领着他来至桌边坐定,俞慕仙奋笔疾书写好一张方子,随后招呼小二前去抓药。 岳啸川见小二正是先前那位,不禁面现愕然,此时却见俞慕仙羞笑道:“岳兄千万勿怪,在下既然有心结交,又岂能错过毛遂自荐的机会?所以先前便贿赂了小二哥,岳兄也不用另请郎中了吧?” 岳啸川直是哭笑不得,勉强正色道:“承蒙俞公子错爱,在下惭愧之至。” 俞慕仙眸子一转,看向挂在墙上的琢玉魔刀,分明欣羡的道:“当真是一口好刀,也只有岳兄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如此好刀。” 岳啸川微讶道:“俞公子也懂刀?此刀尚在鞘中,如何能辨别好坏?” 俞慕仙轻笑道:“岳兄切莫误会,在下绝非曲意逢迎,只不过刀如其人,即便故意藏锋敛刃,依旧会透出远超凡俗的英雄气概。” 岳啸川听出他话里有话,凝目端详道:“看来俞公子也是武林中人?” 俞慕仙摆摆手道:“武林中人算不上,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若是对上岳兄保准走不出三招。” 岳啸川早看出他步伐轻灵,显然有武艺在身,便也谦虚的道:“俞公子虚怀若谷,在下委实愧不敢当。” 俞慕仙莞尔道:“总之在下及不上岳兄,啊对了——岳兄是正在用饭吧?那在下便不打扰了。” 岳啸川点头道:“俞公子用过饭了吗,没有的话不妨一起。”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让,孰料俞慕仙却摸了摸肚皮,讪讪一笑道:“不瞒岳兄,在下的确还不曾用过中饭,干脆这一餐便由在下来请,咱们再乘兴叙谈叙谈。” 岳啸川暗自一滞,自忖对俞慕仙虽无恶感,但这位仁兄未免也太过热情了些。 俞慕仙可不管他怎么腹诽,自顾自唤来小二添酒上菜,好一派兴致勃勃的模样。 须臾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俞慕仙似是酒量极浅,俊面上已经现出两朵红晕,觑目间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对了岳兄,昨晚出了一桩大事,你有没有耳闻?” 岳啸川不动声色,只是淡然道:“是什么大事?昨晚至今在下都在照料舍侄,的确没有耳闻。” 俞慕仙点了点头,凑近低声道:“是这样,昨晚有十几名净宇教众给人杀了,领头的还被悬首示众呢。” 岳啸川心知肚明,面上却故作惊讶的道:“竟有此事?净宇教如今炙手可热,几乎已经统一武林黑白两道,居然还有人敢捋虎须,杀人之后还要悬首挑衅?” 俞慕仙眸光闪亮,难掩兴奋的道:“可不是么,先前武林中的三大巨擘少林、武当、丐帮都遭净宇教伐灭,最近连八荒御武寨都被夷平了,本以为再没人敢挑战净宇教。” “可这次那位不知名的侠士非但杀了人,完事之后还要悬首挑衅,可见根本没把净宇教放在眼里。所以岳兄你说,这是不是要变天的征兆,武林终归要恢复清平秩序了?” 岳啸川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净宇教先前行事酷厉,是为统一武林不得已的手段,如今天下已尽归其手,之后的动向还须拭目以待,依我看倒不必过早盖棺论定。”他毕竟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俞慕仙,这番话也纯属违心之论。 俞慕仙听罢显然一愣,随即轻哂道:“原来岳兄是净宇教的拥趸,那是在下失言了。还望岳兄高抬贵手,莫要前往告密,害在下送掉性命。” 岳啸川一正色道:“俞公子明鉴,在下只说还须拭目以待,并非完全倒向净宇教。倘若净宇教弃恶从善,那当然皆大欢喜,否则若是彼辈怙恶不悛,在下即便自知力有不逮,也必定会与之周旋到底。” 俞慕仙眼前一亮,回嗔作喜道:“在下便知岳兄并非不辨善恶之人,那净宇教犯下累累血案,教众皆是大奸大恶之徒。与其指望他们弃恶从善,何如效法那位不知名的侠士,直接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岳啸川认真的道:“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便不该再挑起纷争,否则受苦的只有黎民百姓。而且听俞公子方才所说,那名神秘人士杀人悬首,行事之酷厉也不逊于净宇教,如此以暴制暴实非正路。” 俞慕仙听他一番慷慨陈词,似乎也没法反驳,只好怏怏的道:“罢了,岳兄既对净宇教还有希冀,那咱们便拭目以待,在下只盼岳兄尽早清醒,为正道武林多出一把力。” 他说罢便起身告辞,岳啸川也不挽留,目送他开门扬长而去。 稍后小二送来煎好的汤药,岳啸川才知道俞慕仙已经做下安排,相应杂务都由客栈承担,不须他自己再操心。 感到对方一片善意,岳啸川也心生歉然,只是交浅未可言深,他倒不后悔方才刻意疏远。 以后两日范尊扬按时服下对症之药,病情也逐步好转,岳啸川心下十分喜慰,第三日用过早饭便开口与他辞行。 范尊扬虽然早知离别在即,但亲耳听到还是掩不住黯然之色。 岳啸川心下有谱,和声劝慰道:“范兄弟不必太过伤怀,以后有缘自能相见。眼下你正当韬光养晦,待他日艺业有成,再承继令尊遗志。” 范尊扬无声一叹,讷讷的道:“大叔请恕我冒昧一问,不知你打算往何处去?” 岳啸川对他倒不必隐瞒,照实回答道:“听闻魔教教主尚在残风之巅养伤,我打算先前往一探,若有机会便将之诛杀。” 范尊扬轻啊一声,激动的道:“原来大叔有此等雄心壮志,那我这点小事又岂敢掣肘?大叔请速速启程,倘若此行得偿所愿,非但家父能含笑九泉,更是天下苍生之幸。” 岳啸川颔首称是,正待转身而去,范尊扬却又心中一动,急忙呼唤道:“大叔且慢——我还有一事禀告,或许于你此行能有帮助。” 岳啸川微讶道:“哦?范兄弟请讲。” 范尊扬定了定神,郑重其事的道:“大叔应该知晓,我们八荒御武寨开始共有八位寨主,但后来因为跟净宇教争斗,已经先后有七位寨主壮烈牺牲,如今只剩下我那位五伯,人称‘狂刀’的项胜宇。” 岳啸川沉吟着道:“人言狂刀项五有万夫不当之勇,我对他也神交已久,只是一直缘悭一面。” 范尊扬嗯声道:“大叔的刀法同样惊天地泣鬼神,所以若有机会跟五伯联手,大叔是否愿意稍作盘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5章 亭中偶遇 岳啸川听罢范尊扬一语,也不禁心中一动,当下迟疑着道:“范兄弟的意思是项五也将来到此地?不知你有何依据?” 范尊扬眨了眨眼,却是不答反问道:“大叔是否知道,我五伯的妻子是何身份?” 岳啸川摇摇头道:“惭愧,这点我并知情。” 范尊扬并未意外,跟着解释道:“我五伯项胜宇号称‘狂刀’,六伯江海韬号称‘绝剑’,一向是生死之交。” “六伯有一位小妹,闺名唤作柔婕,不仅跟随六伯学剑,另外还精擅暗器手法。之后便由六伯做主,将这位小妹许配给五伯,两家的交情自然也更加深厚。” 岳啸川用心听完,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这位江夫人此次可曾幸存?” 范尊扬嗯声道:“天可怜见,五伯他们夫妻两人一向都是结伴行动,此次受命南下联络江南剑盟余部,恰好躲过一劫。” 岳啸川舒了口气,由衷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愿他们两人平安。” 范尊扬叹口气道:“江伯母有五伯照护,想必能够平安无事。只是六伯遭了绝灭魔王的毒手,不幸殒命于大棺山下。” 岳啸川心头一紧,皱眉沉吟着道:“如此说来,项五夫妻与‘绝灭’已成死仇,必欲除之而后快了。但这曲沃城是‘魂殇’的地盘,范兄弟怎知他们两人必定会来?” 范尊扬咳声道:“大叔有所不知,我六伯膝下有一名独女,如今年方四岁,小名唤作笙儿。当日净宇教袭破残风之巅,笙儿也遭到掳劫,听闻已经被带到了曲沃城。” 岳啸川恍然顿悟道:“既是生死之交,又是亲缘妻舅,项五想必不会对江六的遗孤置之不理,难怪范兄弟笃定他会前来。” 范尊扬垂下眼帘,隐见局促的道:“先前我还不能确定大叔的立场,所以隐瞒了这一节。但大叔既然有雄心壮志诛杀魔教教主,那必定是我们的同路人,所以还请大叔海量宽宏,饶恕我这小人之心。” 岳啸川早知这位范兄弟心性早熟,对此倒也不以为忤,只是和声道:“无妨,那范兄弟是否知道,你那位笙儿世妹如今人在哪里?” 范尊扬一正色道:“我已经打探清楚,笙儿正是被关在白马山庄。” 岳啸川了然的道:“魂殇老魔眼下不在城中,听说是他的徒弟‘食鹿阴姬’鲜于曼坐镇。” 范尊扬点头道:“不错,那鲜于曼中意白马山庄环境清幽,洒扫干净之后便搬了过去,正是她在看管笙儿。” 岳啸川一挑眉道:“如此甚好,与其枯等无聊,不如主动出击。今晚我便往白马山庄打探一番,若是能救出那位笙儿小姑娘,正好当作结交项五的见面礼。” 范尊扬面露感激之色,接着却摇摇头道:“大叔艺高人胆大,我的确衷心钦佩,但白马山庄内部凶险四伏,你一人前去恐有不妥。所以还是等我五伯前来,大家共同商讨对策之后,再去救人也不迟。” 岳啸川心中不以为然,但也知道范尊扬老成持重,于是勉强赞同道:“也罢,此事稍后再议。但即便项五前来,他又如何联系到咱们?” 范尊扬略一迟疑,径自取出一张早已画好的图像,低眉涩声道:“八荒御武寨有一套秘密联系的暗语,其中一部分只有八位寨主才知晓,先父当日恐怕身遭不测,便将这部分暗语传给了我。所以大叔只要按照这幅图纸,将图像刻在显眼之处,五伯看到便会明白。” 岳啸川接过图纸扫了一眼,只见上面的图形看似十分寻常,内中却隐藏着难言的玄机,暗暗点头之余清咳一声道:“如此甚好,城外的伞盖亭一向多有来往客商驻足,我便将这幅图像刻在那里好了。” 范尊扬嗯声道:“大叔千万小心,如今城外也有不少净宇教的眼线,别被他们抓住马脚才好。” 岳啸川道声晓得,随后自墙上取下琢玉魔刀,别过范尊扬往城外而去。 曲沃城外的伞盖亭距离城门也不过里许,岳啸川为了避免旁人注目,行走间故作闲庭信步,并不着急赶路。 出城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天色尤其显得晦暗不明。路上的行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岳啸川也正中下怀,同样运起身法急速奔行,不一刻便来到那伞盖亭前。 这伞盖亭建在官道近旁,屡经战火洗礼,多次翻修重建,眼下这一座建成也已经有百年历史。 亭高约摸三丈,方圆也有两丈,地势称得上十分开阔。外围八根红漆石柱撑起,上面是飞檐挑脚的歇山顶,整个造型显得威严古朴,透出一派百年沧桑后的沉凛内敛。 岳啸川径直步入亭中,却并不急于镂刻范尊扬交予的那幅图案,只是负手而立,静静观赏亭子外面的雨景。 这时候雨势渐大,官道上偶尔有人路过,也都行色匆匆的赶往城中,并无一人来亭子里避雨。 岳啸川耐心等待半晌,未曾发现任何异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便待取出琢玉魔刀镂刻图像。 孰料正在此时,却见雨幕中现出一条挺拔人影,身着一袭青衫,手握一把油纸伞,沿着管道径自漫步而来。 岳啸川心头一凛,终是停下动作,双目似有意似无意的盯向那青衫人。来至近前才见他面如冠玉、俊朗非凡,眉宇间颇见文雅,却也不乏英挺锐气,当真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青衫人的步伐虽然并不甚快,但胜在轻盈稳健,不一刻便来到伞盖亭前。接着只见他收起油纸伞,举步直入亭中,觑目间径向岳啸川拱拱手道:“这位朋友请了,雨天行路不易,可否借光躲避片刻?” 岳啸川点头道:“无妨,公子请便。” 青衫人微微一笑,随意捡一张石凳坐了,意态之中全无异样,反而足见闲适。 相对沉默片刻,岳啸川却心念连转,猜测这青衫人是何身份,来到此地又是否巧合。 青衫人似乎看出岳啸川若有所思,当下轻咳一声道:“左右也是无事,阁下若有谈兴,咱们便闲聊一番如何?” 岳啸川自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坦然道:“荣幸之至,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青衫人莞尔道:“不敢当,在下姓樊名飞,山左蓬莱人氏,未知阁下名讳?” 岳啸川一抱拳道:“原来是樊兄,在下岳啸川,中州洛阳人氏。” 樊飞拱手还礼道:“见过岳兄,不知岳兄是由城中而来,还是往城中而去?” 岳啸川淡淡的道:“由城中而来,今日难得有些余暇,本来打算进山游赏一番,不料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陷在此处。” 樊飞微颔首道:“这场大雨来得不是时候,的确搅扰到岳兄的雅兴了。咳……在下正要入城办事,等到事情有所眉目,或许会登门拜访岳兄。” 岳啸川了然的道:“不胜荣幸,在下暂居城西鲤鲲客栈,樊兄若是到访,在下必定摆酒以待。” 樊飞欣然道:“岳兄果然大气,不愧为行走江湖的豪侠,在下对你正是一见如故,不知岳兄可有同感?” 岳啸川听对方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也只好附和道:“的确如此,不知樊兄入城有何事待办,可有在下能略尽绵薄之处?” 樊飞神色稍敛,叹口气道:“不瞒岳兄,在下是有一桩事情需要调查。” 岳啸川暗吃一惊,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哦?不知具体是何事?” 樊飞摇摇头道:“敝处有一位得力干将,几日前的夜晚遭人格杀于街头,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所以敝上才派遣在下前来调查一番。”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6章 追查真凶 岳啸川听樊飞直言来意,着实吃了一惊,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樊兄是指‘血手黑煞’郁必谐身亡之事?” 樊飞嗯声道:“不错,郁巡查在魂殇神王麾下职司不低,此次他不幸遇害,必须查明真凶。” 岳啸川心头一凛,沉吟间讷讷的道:“原来樊兄是净宇教的人,先前真是失敬了。” 樊飞察言观色,淡淡一笑道:“不敢当,岳兄其实想说在下是净宇教的爪牙吧?” 岳啸川摇了摇头,缓缓的道:“樊兄多心了,在下只是有些意外而已,毕竟之前所见的净宇教众莫不飞扬跋扈,却没想到也有似你这般温和有礼、谦谦如玉的君子。” 樊飞莞尔道:“本教如今执掌武林黑白两道,个别教众难免行事出格,还请岳兄明辨是非,切莫以偏概全才好。” 岳啸川心下哂然,面上却丝毫不露的道:“樊兄教训的是,的确是在下一叶障目了。” 樊飞微颔首道:“无妨,不知岳兄师承何门何派,涉足江湖有何目的?” 岳啸川眉峰一轩,淡淡的道:“哦?樊兄是在盘查在下了?” 樊飞打个哈哈道:“岂敢,在下只是好奇,岳兄不想说便算了。” 岳啸川其实早有腹案,闻言轻咳一声道:“罢了,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樊兄既然已经直言身份,在下也不好讳莫如深。咳——家师来自天竺,法号达毗荼罗,不知樊兄是否听过他老人家的名号?” 樊飞闻言一怔,顿了顿方讪讪的道:“恕在下孤陋寡闻,的确不曾听过这位外邦高僧的名号。” 岳啸川心下了然,好笑之余悠悠的道:“家师一向在天竺修行,从未履足中土,樊兄没听过也属正常。” 樊飞点点头道:“那便难怪了,倘若在下方才说一声久仰,反倒要被岳兄当作虚伪之徒了吧?” 岳啸川展颜一笑,抱拳为礼道:“樊兄待人以诚,的确有君子之风。” 樊飞同样笑道:“岳兄谬赞了,所以你此次返回中土,是打算凭借手中之刀施展一番抱负吗?” 岳啸川一扬眉道:“好男儿理应建功立业,这一点在下倒无须讳言。” 樊飞双目凝注,紧跟着道:“但听岳兄对本教的评价,似乎颇不以为然?” 岳啸川略一迟疑,终是摇摇头道:“正如樊兄方才所说,评价贵教不能以偏概全,所以在下的态度决定于贵教未来的作为。” 樊飞面露微笑,由衷的道:“岳兄果然也是至诚君子,若是你当着在下的面称赞本教,反而显得违心了。” 岳啸川心忖这可不敢当了,但表面上还是一派坦然的道:“君子待人以诚,分所当作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暗地里却不知转过了多少心机。这样闲谈数刻,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来,樊飞看看天色,站起身来拱手为礼道:“此次与岳兄相谈甚欢,但在下还有职责在身,只能先行别过了。” 岳啸川连忙还礼道:“在下同感荣幸,樊兄若有余暇,便请来鲤鲲客栈,到时候咱们再畅叙一番。” 樊飞哈哈笑道:“这个自然,日后在下一定登门拜访。” 相互寒暄之中,岳啸川将樊飞送出伞盖亭,眼见他撑着油纸伞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这才松了口气。 如此又待了一阵,并无觉察任何异样,岳啸川便按着先前的记忆,将那幅图案刻在了亭中显眼之处。 所幸八荒御武寨的机密暗语设计十分精巧,刻在痕迹斑驳的石柱之上并不如何突兀,若非知晓内情之人绝难生出联想。岳啸川心下暗赞,索性也不停留,径自动身返回曲沃城中。 本来打算直接回客栈告知范尊扬事情进展,但想到樊飞之前提到要调查杀死郁必谐的真凶,岳啸川却又不免有些悬心。 毕竟樊飞虽然不曾显山露水,但似乎并非易与之辈,倘若被他觑破内情便糟糕了。可若对此事显得太过关心,却又难脱欲盖弥彰之嫌,反而更容易惹火烧身。 岳啸川几番思忖,终于还是决定坦然应对,倘若路过青石牌坊时遇上樊飞,随口探问几句也属寻常,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这样加快脚步又走了一程,天色愈发黯淡下来,看样子又一场雨在所难免。 不一刻青石牌坊已然在望,只见一条青衫俊影正站在郁必谐授首的石柱旁边,弯腰低头仔细查看痕迹。 岳啸川认出那正是樊飞,镇定心神间走上前去,扬声招呼道:“樊兄果然在此,不知是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樊飞直起腰来,回头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岳兄,岳兄进山游赏,这么快便回来了吗?” 岳啸川摇摇头道:“今日天气不佳,游兴早已败尽,不如来日再去。” 樊飞了然的道:“的确如此,那来日咱们同去可好?” 岳啸川一抱拳道:“多谢樊兄青睐,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樊飞拱手还礼道:“岳兄客气了,不知你对郁巡查遇害之事有何看法?” 岳啸川沉吟着道:“具体情形恕在下不敢妄加揣度,只是当日见到一名江湖客毙命在郁必谐的剧毒之下,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樊飞点点头道:“此事在下已经获知,但根据敝处现有的情报,那名江湖客背景简单,也并无任何同伴随行,所以除非是有人见义勇为,否则应该与此事关系不大。” 岳啸川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意是引导樊飞去追查那名江湖客的来历,孰料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一句话便直切要害,倒真让他有些难以应对。 樊飞见岳啸川不答,倒也不以为意,凛目环视之际若有所思的道:“在下方才查看过周遭的打斗痕迹,郁巡查显然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甚至不惜催动命元血毒攻敌,足见杀害他的人能为不凡。” 岳啸川不敢多谈,只是随口附和道:“能将贵教的巡查斩杀,凶手的确有些本事。” 樊飞肃然道:“倘若只是一对一斩杀郁巡查,在下还不至于如此震惊。” “但凶手先破了天机神王排演的‘梦入神机’阵法,又在未出全力的情形下搏杀郁巡查,能为之高着实匪夷所思,在下若是对上也难逃一死。” 岳啸川心头一震,不由得皱起眉头道:“樊兄如何知道凶手未出全力?” 樊飞清咳一声道:“在下比对过郁巡查和各位死难兄弟身上的伤痕,均是由其中一位兄弟的单刀所致。” “凶手的刀法既然如此精强,想必随身携带有神兵利刃,但激战之中居然刀不出鞘,只以空手入白刃夺刀杀人。如此既说明凶手艺高人胆大,又可能他不想在独门兵刃上留下痕迹,以致于引来追查。” 岳啸川听得暗暗心惊,强自镇定的道:“樊兄的推测不无道理,那你能否判定凶手是谁?” 樊飞轻叹道:“这曲沃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或许有隐逸的高手也未可知,比如岳兄多半便有这等能为。” 岳啸川一正色道:“樊兄切勿说笑,在下初来乍到,又无意卷入中土武林纷争,怎会没来由的杀害贵教巡查?” 樊飞打个哈哈道:“岳兄不必紧张,在下只是举例而已,并非针对你。” 岳啸川依旧神情紧绷的道:“樊兄莫怪在下紧张,那名江湖客只是说了几句气话,便被贵教巡查当场下毒格杀。倘若在下担上行凶的嫌疑,那贵教恐怕更要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了吧?” 樊飞讪讪一笑,接着拱手为礼道:“抱歉,是在下失言了,不过岳兄似乎并未否认有格杀郁巡查的能为,看来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岳啸川暗自一滞,勉强正声道:“樊兄慧眼如炬,在下不敢反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7章 暗巷刺杀 樊飞察言观色,意味深长的道:“岳兄才是慧眼如炬,单凭旁观便知晓郁巡查不是你的对手,在下衷心佩服。” 岳啸川听樊飞话里的含义越来越明显,终是忿然道:“所以樊兄认为在下便是凶手了?” 樊飞微微一顿,不疾不徐的道:“在下来曲沃城之前,曾去往乱葬岗搜寻,恰好见到一座新起的坟茔,岳兄不妨猜猜看,那里面埋葬的是谁?” 岳啸川脑海中恍似划过一道闪电,蓦地忆起自己在那名江湖客坟头木牌上刻下的字迹,想不到一时疏忽,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感受到樊飞身上传来的威压,岳啸川下意识的便想拔刀出鞘。但电光石火间他还是生生顿住,只是皱起眉头道:“在下并未去过乱葬岗,实在猜不到墓中埋的是何人。” 樊飞眨了眨眼,面现讶然的道:“当真?可在下隐约记得,埋葬那名江湖客的人正是姓岳。” 岳啸川早有腹案,当下故作怔忡的道:“竟有此事?难道是巧合?” 樊飞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世上的确有很多巧合,但如果所有巧合都指向一处,那背后只能是必然。” 岳啸川双眉紧锁,讷讷的道:“樊兄如此说来,在下身上的确发生了不少巧合之事,但太多巧合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有人刻意陷害在下。” 樊飞唔了一声,缓缓点头道:“岳兄的辩驳也不无道理,那可否请你随在下一行,咱们慢慢辨明是非曲直?” 岳啸川登时一滞,鼻中冷哼道:“不知樊兄所谓的‘请’是否包括强请?” 樊飞轻描淡写的道:“在下不想强人所难,何况岳兄若是问心无愧,随在下一行又能怎地?” 岳啸川凛然正声道:“贵教行事颇有失当之处,在下还无法给予信任,所以请樊兄见谅。” 樊飞叹口气道:“看来岳兄是不肯随行了,也罢,那咱们后会有期。” 他说罢竟然转身离去,岳啸川错愕之余脱口叫道:“樊兄不强请了么?” 樊飞头也不回的道:“先前早已说过,在下对上那凶手也难逃一死,既然岳兄身上有嫌疑,在下若是贸然出手,只怕会步上郁巡查的后尘啊。” 岳啸川不意樊飞竟如此识时务,闪念间又想起当日郁必谐也曾诈败逃走,实际却以暗器伤人之事,所以一时之间倒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扬声呼唤道:“樊兄的确多心了,在下绝非杀害贵教巡查之人。” 话音方落,却倏见斜刺里闪出一条人影,手握一柄精光闪烁的匕首,二话不说便猛刺向樊飞后心! 樊飞却似脑后生眼,间不容发之刻错步侧身一让,轻轻巧巧便闪过这一记绝杀。 那偷袭之人一招落空,却也并未慌乱退却,早已展动身形追击而上,两人堪堪斗在一处。 变生不测之际,岳啸川也有些措手不及,只见那偷袭之人步步紧逼,招式如同行云流水,立刻将樊飞迫在下风。 此时天刚擦黑,那偷袭之人身被夜行、黑巾蒙面,显然早已经等在道旁,只为击杀樊飞。 但樊飞竟也身手不弱,真力灌注在油纸伞上,使的是点穴撅的路数,那偷袭之人匕首短小,一时之间难以近身。 眼看两人之间的战局陷于胶着,岳啸川心念电转,疾步上前道:“樊兄能否应付,可要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樊飞似乎已经无暇应答,反倒是那偷袭之人沉声道:“小子好不懵懂!快助我杀了这厮!” 他的嗓音粗沉沙哑,也不知是激战中受了影响,还是在刻意掩藏原本的声调。 岳啸川无暇细思,立刻正声道:“阁下这话是从何说起,你为何要刺杀樊兄?” 那偷袭之人显然一滞,紧接着气急败坏的道:“你杀人的事情已经被这厮探知,今日若不杀他,你们叔侄两人都难逃一死,还不速速决断?!” 岳啸川心头一震,心忖那偷袭之人果然知晓几分内情,虽然还不能确定他是否看到自己杀人的经过,但此番既然仗义出手,想必正是同道中人。 樊飞如今已经掌握相当证据,即便自己抵死不认,净宇教多半也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这样坐以待毙,的确不如先下手为强,之后便带范尊扬逃离是非之地,免得他遭到池鱼之殃。 闪念间正要上前夹攻,岳啸川却倏地觉出一丝不妥,那偷袭之人出现得太过巧合,难脱刻意为之的嫌疑。倘若对方纯粹是做戏,目的便是诱使自己承认杀人,那自己此时表明立场,岂非刚好落进彀中? 岳啸川究竟灵觉过人,瞬间已经拿定主意,几乎冲口而出的应和立刻变作诘问道:“阁下恐怕误会了,在下并非诛杀净宇教众之人,不知你究竟有何凭据,竟会贸然下此论断?” 那偷袭之人显然吃了一惊,随即厉声道:“净宇教心狠手辣,一向都是宁枉勿纵,漫说人原本便是你杀的,即便真的不是,他们也放你不过!” 他这一阵分心说话,攻势不免稍有缓解,樊飞偷得喘息之机,立刻疾声道:“岳兄若是对本教并无敌意,便助在下擒住此人,在下感激不尽。” 他们两人各自呼喊岳啸川相助,但岳啸川此刻立场尴尬,倒不好有所偏向,于是耐心劝解道:“在下无意卷入纷争,两位还请住手罢斗,一切以和气为上。” 那偷袭之人闻言更加气恼,索性不再理会岳啸川,沉下心来径自施展绝学。他的能为原本便在樊飞之上,这时更加稳占上风,一把匕首舞得寒光烁烁,樊飞手中的油纸伞抵挡不住,须臾早已千疮百孔。 那偷袭之人胜券在握,一鼓作气继续猛攻,霎时只听他一声清叱,觑准时间匕首横斩,咔嚓一下正好截断了那油纸伞的伞柄。樊飞手中一轻,刚刚递出的一招骤失依凭,反而空门大现。 那偷袭之人早有腹案,手腕异常灵巧的往上一翻,匕首照直刺向樊飞的胸膛。这一下若是刺个结实,樊飞即便不死也要重伤,无奈他此刻招已用老,想出手封挡也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刻,倏见岳啸川电射而至,呛啷声中琢玉魔刀脱鞘而出,无匹神光恰如冷月寒芒,堪堪正架住那偷袭之人的匕首。 那偷袭之人顿觉虎口一麻,伴着一声短促的尖叫,匕首脱手飞出三尺之外。 樊飞死里逃生,霎那间恶念陡起,趁势飞起一脚,猛踢向那偷袭之人的小腹。 这一下此消彼长,那偷袭之人固是避之不及,而岳啸川全力一招使出,也再无余暇旁顾,只能眼看着那偷袭之人当场中招。 樊飞这一脚极是猛恶,那偷袭之人竟被踢得打横飞起,半空中哇的呛出一大口鲜血。 岳啸川见状大为震动,下意识的冲上前去,堪堪接住那偷袭之人的身子。 那偷袭之人脸上的黑巾已经被喷出的鲜血冲开,岳啸川借着稀微的月色瞧去,待看清时更禁不住心头猛震,原来那张苍白的脸颊并不陌生,赫然是日前曾有过一番交游的俞慕仙! 俞慕仙这下着实伤得不轻,尤其脸上的神色既是困惑又是悲愤,嘴唇哆嗦着颤声道:“你……为何相助……净宇教的爪牙?难道……真是我……错看了你?” 岳啸川闻言登时语塞,方才他眼见樊飞遇险,不由得脑海中念头连转,竟是鬼使神差的出刀解围。但此刻面对俞慕仙的诘问,他又浑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之间只落得讷讷无语。 俞慕仙见岳啸川不答,神色之中更显灰败,险些就此闭目晕厥过去。岳啸川见状不敢怠慢,连忙掌抵背心渡入真气,尽力相助俞慕仙压制伤势。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8章 仙姿裙钗 樊飞冷眼旁观,思忖片刻方拱拱手道:“多谢岳兄救命之恩,但你似乎与此人相识,所以可否给在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岳啸川皱眉道:“这位俞公子日前曾为舍侄诊病,仅此而已。” 樊飞不动声色的道:“哦?然则仅此而已,为何此人也认定是岳兄杀了郁巡查?” 岳啸川摇摇头道:“或许俞公子是听到了樊兄的分析,所以被误导了吧。” 他这一下借力打力,推得干干净净,樊飞也直是哭笑不得,无奈咳声道:“但此人为岳兄刺杀在下,想必与你交情匪浅,果然只是为令侄诊病这么简单吗?” 岳啸川叹口气道:“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承蒙俞公子对在下如此青睐。正像在下与樊兄也不过相识半日,你甚至误以为在下杀害贵教巡查,但在下不也挺身救你性命了吗?” 樊飞登时噎住,转念间淡淡的道:“也罢,是非曲直在下还需要细细思量。今日咱们就此别过,岳兄若当真问心无愧,还请在曲沃城中多盘桓数日,否则若是你不告而别,便难脱畏罪潜逃的嫌疑了。” 岳啸川心忖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不卑不亢的道:“在下绝不接受莫须有的指控,所以何时离开曲沃城也是在下的自由,希望贵教有高超的办事效率,不要妨碍在下原本的行程计划。” 樊飞眉峰一轩,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终是转身拂袖而去。 岳啸川稍稍松了口气,径向俞慕仙关切的道:“俞公子状况如何,伤势可有大碍?” 俞慕仙经过岳啸川以内力疏导经脉,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只是脸色依旧一片煞白,闻言有气无力的道:“不妨事,岳兄既然已经打算依附净宇教,你我今后便是死敌,所以也不必再费心为我疗伤了。” 岳啸川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俞公子言重了,在下还是那句话,倘若净宇教弃恶从善,那当然皆大欢喜,否则若是彼辈怙恶不悛,在下即便自知力有不逮,也必定会与之周旋到底。” 俞慕仙听得一怔,面现狐疑的道:“岳兄方才出手相救那姓樊的,难道不是已经表明立场了么?” 岳啸川一正色道:“在下与樊兄可算一见如故,如今虽然他对在下生出些许误会,但仍旧罪不至死。” “何况俞公子为在下刺杀樊兄,倘若事后被人知晓,更会坐实在下杀死血手黑煞的罪名,那在下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俞慕仙愈发愣怔,片刻方讷讷的道:“听岳兄这话,郁必谐果然不是你杀的了?” 岳啸川轻叹道:“虽然巧合不少,但在下的确是冤枉的,希望俞公子明鉴。” 俞慕仙低下头去,幽幽的道:“那真是我自作多情了,反而为岳兄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还望岳兄勿怪。” 岳啸川大度的道:“无妨,俞公子一片维护之心,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再怪罪你?” 俞慕仙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但净宇教已经开始针对岳兄,他们一向惯于草菅人命,岳兄对未来可有打算?” 岳啸川自然听得出俞慕仙的言外之言,却仍是不敢推心置腹,反而凛然正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未来不可逆料,在下只求问心无愧。” 俞慕仙听得不得要领,惶惑之下胸中浊气一涌,又呕出一口鲜血。岳啸川见状眉峰紧锁,当机立断的道:“俞公子不如随在下返回客栈,让在下为你疗伤。” 俞慕仙略一迟疑,低眉涩声道:“岳兄如今立场暧昧,若是你我日后真成敌对,我怎好承你这份人情?” 岳啸川一摆手道:“俞公子是为在下才受的伤,在下理应为你疗伤,所有没有什么承情之说。” 俞慕仙推拒不过,只好细声道:“那有劳岳兄了,我衷心感激不尽。” 岳啸川微颔首道:“俞公子不必客气,不知你眼下能否走动?” 俞慕仙脸上一红,隐见忸怩的道:“多谢岳兄关心,我还能行。” 他说话间勉力想要站直身子,双腿却软得像面条一般,全靠岳啸川一直撑持才不曾瘫倒。 岳啸川知道俞慕仙伤得不轻,索性咳声道:“俞公子不必勉强,还是在下抱你回去吧。” 俞慕仙脸上更红,垂首默不作声。岳啸川略一踟蹰,终是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打横将俞慕仙抱起,随后大步流星返回鲤鲲客栈。 范尊扬早已等得心焦,见到岳啸川回返登时如释重负,赶忙迎上来道:“大叔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位公子又是什么人?” 俞慕仙此刻正埋首在岳啸川怀里,面孔一片火烫,身躯也轻轻颤抖着。 岳啸川径向范尊扬使了个眼色,接着咳声道:“今日外出游玩遇上大雨,的确耽搁了一点时间。至于这位便是日前为侄儿诊病的俞慕仙公子,他方才与人动手时不慎受伤,所以我将他带回来疗复伤势。” 范尊扬见到岳啸川的眼色,又听他并未提到往伞盖亭刻画图案之事,立刻心领神会,便只是满怀感激的道:“原来这位便是俞公子,先前承蒙诊治,小子‘岳文启’感激不尽。” 他这假名早已跟岳啸川商议好,所以倒不虞穿帮。岳啸川不禁暗自莞尔,随即只听俞慕仙嘤声道:“岳小弟多礼了,这次你叔父投桃报李,咱们以后便两不相欠了。” 范尊扬连称岂敢,又转向岳啸川道:“大叔为俞公子疗伤,可有需要侄儿帮忙的地方?” 岳啸川摇摇头道:“无妨,只是疗伤之时最好隔绝外物侵扰,便劳侄儿在门外看护了。” 范尊扬道声晓得,径自出门而去。岳啸川扶着俞慕仙在榻上盘膝坐好,沉吟间终是讷讷的道:“俞姑娘见谅,方才是在下失礼了。” 俞慕仙轻啊一声,难掩窘迫的道:“你……岳兄……怎么知道的?” 岳啸川同样脸上发热,转过头去低咳一声道:“在下并非鲁男子,俞姑娘这般情态,况且你我两人方才又贴身相触,若是再毫无所觉,便纯属自欺欺人了。” 俞慕仙心头鹿撞,声如蚊蚋的道:“岳兄千万见谅,女儿家行走江湖,毕竟还是男装方便些,绝非小女子有意欺瞒。” 岳啸川了然的道:“俞姑娘放心,在下绝无怪罪之意,只是有些事情得先声明。” 俞慕仙强抑羞窘,眨眨眼道:“岳兄请说,小女子洗耳恭听。” 岳啸川点了点头,斟酌着道:“俞姑娘伤在小腹,瘀血化之不开,若是由支脉疏导,只怕事倍功半,所以还是直接推血过宫效果更佳。” 俞慕仙闻言直羞得彻耳根子通红,须知女子小腹之处极为私密,岂能任由不相干的男子触碰,更何况是细致入微的推血过宫,这委实不太方便。 岳啸川自然知晓俞慕仙的顾虑,赶紧一正色道:“在下并非有意轻薄,俞姑娘若是不愿意,在下绝不敢稍有逾越。或者你若是有同伴随行,在下可以送你与之会合,然后再从长计议。” 俞慕仙柔肠百转,终是嗫嚅着道:“事已至此,我如果拒绝岳兄,反而像是在怀疑你的人品了。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咱们江湖儿女,也不必讲究太多礼法,岳兄尽管施为吧。” 鼓足勇气说完这番话,俞慕仙也好像如释重负,半是忐忑半是羞赧的瞥了岳啸川一眼,之后便紧紧闭上双目,果然是一副“任君施为”的情状。 虽然此刻身着男装,但俞慕仙毕竟天生丽质,含羞之态愈发撩人心魄。 所幸岳啸川于梦境试炼之中早已经历情爱考验,所以即便心动涟漪,却还足以把持得定,当下神思澄明,径自上前为俞慕仙疗伤。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49章 佳人出走 这一番推血过宫,足足耗去将近一个时辰,所幸岳啸川功力精深,终于顺利化开俞慕仙体内的瘀血,重新导正经脉运行。只不过俞慕仙伤势初愈,精神尚未完全恢复,身心俱疲之下径自倒头昏昏睡去。 岳啸川知道俞慕仙已无大碍,便小心的为她盖上薄被,让她自行休息调养,之后出门与范尊扬会合。 两人另外订下一间客房,简单用过晚饭之后,岳啸川将今日的一番经过巨细靡遗的告诉范尊扬知晓。 范尊扬听罢皱起眉头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大叔会在木牌上留下姓氏,这一点的确启人疑窦。” 岳啸川喟然道:“是我疏忽才对,当日不过是一时意气,却落得后患无穷。” 范尊扬轻咳一声道:“事已至此,大叔倒也不必太过自责。你对樊飞的说辞其实尚可,眼下只能咬定是有人刻意栽害,之后便看对方是否愿意相信了。” 岳啸川摇摇头道:“我担心的是对方拿出‘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态度,万一连累到范兄弟便糟糕了。” 范尊扬一正色道:“大叔这是哪里话,此事起因于先父,要说连累也是我们连累你才对啊。” 岳啸川心中一动,迟疑着道:“对了范兄弟,净宇教是否知道你与令尊同行?” 范尊扬了然的道:“大叔不必担心,净宇教甚至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岳啸川闻言一怔,随即又听范尊扬道:“先父自知争霸江湖凶险重重,刀头舔血的日子朝不保夕,所以从未将我的事情公之于众,如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五伯他们夫妻两人知晓。” “先父当日与我分别之时,已经流露出决绝之态,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自作主张、勉力尾随。只恨净宇教的势力太过强大,我这点微薄之力毕竟没法力挽狂澜,最后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岳啸川见范尊扬面现哀戚之色,连忙劝慰道:“范兄弟一片纯孝,令尊如果在天有灵,一定颇感欣慰。” 范尊扬定了定神,微颔首道:“总之事情十分机密,大叔无须担心净宇教由我身上生出联想。” 岳啸川胸中一块大石落地,忽然又想起梦境试炼中云朵朵也曾说过,殛空魔王上官铎同样对她们母女的存在讳莫如深,这一点应该并无疑义。争霸江湖,旦夕生死,连亲人都难得聚首,岂不令人唏嘘? 范尊扬察颜观色,只道岳啸川还是担心净宇教宁枉勿纵,于是斟酌着道:“大叔如今已经引起净宇教的注意,倘若畏事逃遁,反而会坐实罪名,后续难免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岳啸川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我今日才会留足余地,甚至出手相救樊飞,没想到却连累俞姑娘反受其害,着实惭愧之至。” 范尊扬微笑道:“大叔做得很好,至少樊飞的态度应该已经有所动摇。” 岳啸川皱眉道:“樊飞十分精明,恐怕瞒他不过,只怕他是受了我的大恩,一时不好发作,实际却仍然认定我是真凶。” 范尊扬一正色道:“大叔稍安勿躁,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杞人忧天大可不必。” 岳啸川轻轻一叹,沉吟间又听范尊扬道:“如今净宇教虽然统一黑白两道,但内部倾轧反而愈演愈烈,各个魔王都在积极招揽人才,堪称求贤若渴,尤其像大叔这等绝来多少显得言不由衷,语气里更隐见哀怨之意,眉梢眼角半是羞怯半是萧索,着实令人心生怜惜。 岳啸川想到俞慕仙是为了他才惹祸上身,霎时更觉惭愧莫名,讷讷间竟不知该如何相应才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0章 单刀赴会 俞慕仙见岳啸川并无回应,更露出凄楚之色,终是银牙一咬道:“岳兄不必为小女子担心,只是日后若你我真成敌对,还望岳兄念在这一番交谊的份上,能给小女子一个痛快,莫让我遭受贼子凌辱。” 岳啸川一正色道:“俞姑娘言重了,在下并未说过会倒向净宇教,此时便谈敌对实在为时尚早。” 俞慕仙眼前一亮,紧跟着道:“此话当真?那岳兄肯否相助群侠,共同对抗净宇教,再造清平盛世?” 岳啸川略一踟蹰,缓缓摇头道:“对抗并非唯一出路,这一点相信在下已经向俞姑娘表达清楚。” 俞慕仙秀眉一挑,不以为然的道:“净宇教早已恶业昭彰,怎有可能回头是岸,岳兄未免太天真了。” 岳啸川叹口气道:“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在下都愿意争取,毕竟若是再启战端,难保不会生灵涂炭,那实非在下所乐见。” 俞慕仙微微一顿,忽然压低声音道:“岳兄请恕小女子斗胆一猜,你可是谋算着先打入净宇教内部,再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岳啸川闻言一怔,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俞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在下行事光明磊落,岂会有这等险诈算计?” 这话说来他自己都觉得亏心,同时暗赞俞慕仙心思机敏。俞慕仙看不出真假,只能撇撇嘴道:“岳兄想必还是不信任小女子,所以才不肯据实已告,但你我之间已经如此亲密,难道真要这么提防么?” 她说罢螓首微垂,柔声细语的道:“如今正道倾颓,急需岳兄这等盖世英雄力挽狂澜,倘若岳兄能够深明大义,非但是天下苍生之幸,小女子也能放下心来,自此……丝萝得托乔木,但求白头偕老。” 俞慕仙本来便容色极佳,这一番剖心示爱,脸上红扑扑的尤显娇艳,偷眼观望间似喜似羞,目光中的期待之意呼之欲出。 岳啸川见状心头一热,险些脱口道出实情。但闪念间想到范尊扬的忠告,他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只是低咳一声道:“多谢俞姑娘青睐,在下着实受之有愧。但深明大义也好,苍生之幸也罢,端看站在何种角度来理解,在下只盼化干戈为玉帛。” 俞慕仙闻言难掩失落之色,眸子里隐约有泪光闪动,显然心中十分委屈。 岳啸川见状虽然满怀怜惜,却还是硬起心肠道:“俞姑娘见谅,唐突之罪在下无意推脱,日后必当有所补报,绝不食言而肥。” 俞慕仙神色转冷,虽然强自压抑,却还是语声发颤的道:“多谢岳兄体谅,但小女子已经颜面扫地,岂敢再奢求什么补报,今日咱们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无期。” 她此番当面遭拒,想必深觉受辱,说罢便转身决绝而去,一双柔弱的削肩还在微微耸动,只怕已经忍不住伤心垂泣。 岳啸川霎那间直想冲上去拦下俞慕仙,将一切和盘托出,但终究还是不曾付诸行动。眼看俞慕仙的背影彻底逐渐消失不见,他终是喟然一叹,怏怏的返回曲沃城中。 才进入城门不久,便见范尊扬步履匆匆的迎面而来,岳啸川微感意外,张手招呼道:“侄儿为何来此,可有急事交待?” 范尊扬见到岳啸川,三步并作两步趋至近前,微带喘息的道:“大叔找到俞姑娘了么,是否有任何进展?” 岳啸川摇摇头道:“俞姑娘绝裾而去,我也无可奈何。” 范尊扬闻言总算松了口气,指向旁边不远的一间茶寮道:“咱们进去说吧,有件事情需要大叔定夺。” 岳啸川自然无有不从,此时正值清晨,茶寮中尚且冷清,两人捡一处角落坐了,倒不虞隔墙有耳。 范尊扬点过茶水,然后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岳啸川道:“大叔请过目。” 岳啸川接过一读,立刻肃然道:“是樊飞的亲笔信,约我前往白马山庄一会。” 范尊扬点头道:“是,大叔今日并未与我商议便出城去追俞姑娘,不久之后有净宇教的使者送来这封书信,我担心误了大叔的事,这才急忙赶来通报。” 岳啸川暗叫惭愧,踟蹰片刻方讪讪的道:“俞姑娘毕竟是女儿家,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我当时情急救人,的确忘了与侄儿商议。” 范尊扬莞尔道:“无妨,所幸大叔应对得当,没有让俞姑娘误会。” 岳啸川轻咳一声,低头沉吟着道:“樊飞写信相邀,侄儿你怎么看?” 范尊扬一正色道:“事已至此,即便明知这极有可能是鸿门宴,大叔恐怕也只能单刀赴会,以免落人口实,乃至招来杀身之祸。” 岳啸川微颔首道:“的确如此,我总之问心无愧,端看樊飞究竟弄何玄虚。” 范尊扬了然的道:“大叔尽管放心赴约,不必担心我的安危,若有机缘我自会接应。” 岳啸川对于范尊扬的能力衷心信任,料想他自有应变手段,于是嗯声道:“那侄儿自己保重,咱们稍后再聚。” 范尊扬道声醒得,两人饮罢茶水,就此依依惜别,岳啸川独自出城,径往白马山庄而去。 白马山庄依山而建,方圆绵延数里,占地堪称广阔,环境十分清幽。岳啸川沿着山道走了个把时辰,连爿屋宇便已然在望,薄雾掩映之下恍似蜃楼仙境。 正在奇怪这一路之上未免太过顺利,岳啸川便忽然有所警觉,接着果然一声清叱入耳,同时十几条人影现身出来,呈扇形包围之势,挡住了上山的道路。 来人大多身着黑色劲装,手握长约二尺的铜管,铜管尾端装有机括,想必能自其中喷出厉害毒物。当先一人身着紫色衣裙,容貌足称出众,是一位年方二九的少女。 紫衣少女手中并无铜管,但修为显然不弱,只见她秀眉一扬,脆声娇喝道:“来者速速通名,否则休怪毒魂水阵无情。” 岳啸川心知强龙不压地头蛇,于是隐忍着道:“在下岳啸川,乃是受邀而来。” 紫衣少女闻言一怔,随即警惕的道:“何人邀请,可有凭信?” 岳啸川也不多话,径自取出樊飞那封书信,抖手掷向紫衣少女。信纸本为轻薄飘摇之物,这一掷却是平稳如桓,照直飞向紫衣少女面前。 紫衣少女见岳啸川露了一手上乘功夫,一时之间也不敢怠慢,便即力凝三指去接那书信。 孰料这一下看似浑不着力,内中却蕴含巧劲,紫衣少女的手指才触及书信,便觉脚下一虚,险些一跤跌翻在地。 差幸她反应敏捷,又兼早有防备,急忙扭身卸去力道,只是稍退半步便将书信稳稳接下。 岳啸川见状暗觉诧异,面上却丝毫不露的道:“邀约之人亲笔书信在此,请姑娘过目。” 紫衣少女艺高人胆大,倒也不畏岳啸川在书信上弄鬼,展开扫视片刻,这才点点头道:“果然是樊先生的亲笔信,所以今早他派人去请的便是阁下了?” 岳啸川咳声道:“想必正是如此,姑娘应该可以放行了吧?” 紫衣少女略一迟疑,眨眨眼道:“不急,书信虽然不假,人却未必是真。听闻樊先生要请的人武功高强,那不知有否自信接小女子两招?” 岳啸川皱起眉头,不悦的道:“樊兄以礼相请,在下自忖也并无失礼之处,姑娘却执意挑战,恐怕于礼不合,所以请恕在下不能接受。” 紫衣少女似是一滞,紧接着俏脸一沉道:“阁下见谅,小女子费筠染,名列鲜于少主座下护法四艳之首,担任守御前山重责,决不能放任何可疑人等进入白马山庄。所以除非阁下展露几分手段,至少将小女子折服,否则便请自行下山去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1章 智取筠染 岳啸川听到紫衣少女费筠染自报家门,不由得暗吃一惊,想必她口中的“鲜于少主”正是“食鹿阴姬”鲜于曼。 此女身为魂殇魔王之徒,一身能为已经得到老魔亲传,尤其毒技堪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名费筠染既然是鲜于曼的麾下,看来也不容小觑。 岳啸川心念电转,便即抱拳为礼道:“姑娘怀疑在下的身份,在下可以理解,那能否请樊兄亲自前来辨认,而非诉诸武力。” 费筠染似是一滞,随即不以为然的道:“樊先生是鲜于少主的贵客,岂能轻易劳动大驾?他对阁下的能为交口称赞,可见阁下手段不凡,难道还惧怕与我这名小女子切磋不成?” 岳啸川看费筠染跃跃欲试,心中也有几分了然,看来她是听了樊飞的话,难免好胜心动,这才借题发挥、强势挑战。 岳啸川此番有备而来,心忖也不能太过怯懦,于是淡淡的道:“姑娘非要动手吗?” 费筠染点头道:“职责所在,还望阁下能够体谅。” 岳啸川凛目环视,面现冷笑的道:“那姑娘是想单打独斗,还是一拥而上?” 费筠染一正色道:“阁下说笑了,当然是单打独斗,旁人不得相助。” 岳啸川微颔首道:“也罢,那姑娘进招吧。” 他说罢闲闲的负手而立,俨然没将费筠染放在眼里。费筠染看得心中有气,俏脸紧绷的道:“阁下不拔刀么?” 岳啸川哂然道:“不必,杀鸡焉用牛刀。” 他这话尽显倨傲,丝毫不留情面,费筠染禁不住脸上一红,咬牙沉哼道:“阁下好狂的口气,今日便让你知道,白马山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擅闯!” 一声反唇相讥出口,但见费筠染身形瞬动,白皙的手掌带起一片腥风,前后交错疾攻向岳啸川胸前。 岳啸川醒得费筠染掌上蕴含剧毒,倒也不敢硬接,脚下闲庭信步的一挪一撤,堪堪避开这一招攻势。 费筠染本想先声夺人,孰料非但一击不中,岳啸川的闪让还暗藏玄机,竟让她预备要递出的精妙后招全无所着,反而胁下骤现空门,大有可能为敌所趁。 心知这次的确遭遇了绝便猱身功上。岳啸川暗暗头痛,蓦地却又心中一动,对方执意挑战,莫不是要诱使自己用出真实功夫,再跟郁必谐等人的伤处比较?樊飞观察细致入微,如此倒也不无可能。 岳啸川一念及此,警醒之余便着意隐蔽自家路数。差幸他乃是武学奇才,三年之中所学甚多,这时刻意模仿与燕怡洁切磋时她所用的招式,又在关键处以本门绝学加以补缀,应付费筠染依旧绰绰有余。 费筠染虽然占据攻势,但岳啸川总是拉开与她的距离,让她平生苦练的毒掌全无用武之地。再加上方才那一下以硬碰硬,她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久战之下内伤又不断加重,渐渐呈现出力不从心之状。 岳啸川对此早有预料,眼见费筠染鬓边汗水淋漓,他却毫无疲惫之相,反而优哉游哉的道:“姑娘的确能为不凡,但比起在下还差了一截,奉劝你尽早认清形势、知难而退吧。” 费筠染听岳啸川语带轻蔑,直是急怒攻心,蓦地惊叱一声道:“阁下休要猖狂,让你见识本姑娘的手段!” 话音方落,但见费筠染双手齐张,一把毒蒺藜呼的一声猛掷出来,劈头盖脸袭向岳啸川面前。 这一手暗器显然是费筠染压箱底的本事,十几只毒蒺藜隐约排成阵势,将岳啸川的下中上三路完全笼罩。 岳啸川心知闪避不易,索性真元猛提,双袖中灌满罡风,霍地直拂出去。精纯无匹的内力鼓荡之下,毒蒺藜难越雷池半步,都被拂得四散开来。 此时岳啸川却忽然心生警醒,原来一支细如发丝的飞针紧随而至,悄无声息的袭向他腰眼,若非他灵觉过人,势必难以有所因应。 岳啸川暗叫一声好险,敢情费筠染用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 心念电转间索性将计就计,岳啸川一面使了个粘字诀,悄然将那支飞针吸在袖口之上,一面假意痛哼一声,故作踉跄的向后退去。 费筠染眼见岳啸川“中招”,岂肯放过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清叱声中早已点足衔尾追上,疾厉一掌印向他胸口。 岳啸川暗自冷笑,等到费筠染攻至切近,长袖才蓦往上一扬。 这一下袖风浮荡,不显丝毫凌厉,费筠染只道岳啸川是中毒之后真气涩滞,愈发信心陡增,掌下更运出十成功力,满拟要将他伤在掌下,来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孰料岳啸川却暗中催动内力,径将那支飞针弹了出去,其势同样无声无息。等到费筠染反应过来,早已无暇处置,飞针不偏不倚正中她的手腕,反而落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费筠染对自家毒针的性质了如指掌,霎那间便想清原委,惊怒之下慌忙撤招抽退,同时探手入怀,想要拿出解毒药物。 这次岳啸川却不容费筠染逍遥,立刻逆势逼上,掌刀横空一劈,堪堪指在她颈间。 费筠染只觉一道冷厉刀芒划过颈项,恍惚间竟似身临黄泉,无限骇惧之下手也僵在半空,不敢轻举妄动。 岳啸川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的道:“姑娘认输了么?” 费筠染的手腕已经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黑气,显然那毒针的毒性非同小可,只见她额边落下黄豆大的汗珠,艰难的喘口气道:“阁下神技惊人,又兼心思深沉,小女子甘拜下风。” 岳啸川见费筠染痛快认输,便也不再为难,当下撤掌飘然退后。 费筠染不敢怠慢,立刻取出解药内服外敷,对症之药颇具神效,她的手腕很快便恢复了白皙,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那些手持铜管的黑衣汉子看到费筠染受制,本来已经严阵以待,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岳啸川却不敢松懈,一面暗中戒备,一面沉凛的道:“姑娘既然认输,那应该可以放行,容在下继续上山了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2章 白马山庄 费筠染自知不是岳啸川的对手,只能忍气吞声的道:“阁下请稍待,小女子通知庄内来人引你上山。” 岳啸川心忖入乡随俗,于是微颔首道:“无妨,姑娘请便。” 费筠染也不多话,径自取出一只烟花号炮望空鸣放,霎时好似春雷滚滚,一团天蓝色的焰火出现在空中,其中想必已经蕴含足够讯息,使得庄内之人能够随机应变。 岳啸川心思底定,坦然负手而立,别见悠然之态。费筠染冷眼旁观,忍不住探问道:“阁下的确能为惊人,不知道是否有意投效本教,共开武林百年未见之盛世?” 岳啸川淡淡的道:“是否投效还在未定之天,端看贵教如何作为。” 费筠染碰了个软钉子,眼珠一转又道:“本教眼下如日中天,再无任何势力敢与抗衡,阁下若是不能认清形势,只怕会误人误己。” 岳啸川眉峰一轩,不卑不亢的道:“孟夫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在下虽然不才,却也谨记圣人教诲,未来如何决断不劳姑娘费心。” 费筠染自讨没趣,窘迫之余只好闭口不言。须臾只见一条人影电闪风飘般疾驰而来,同样是一身紫色衣裙,身材较之费筠染更显丰腴,趋至近前敛衽为礼道:“见过大姐,是樊先生请的客人到了么?” 费筠染嗯声道:“不错,正是这位姓岳的阁下。” 岳啸川向那新来的紫衣少女点头致意,同时又听费筠染道:“这位是我四妹,同样位列护法四艳,名叫时媚烟。” 时媚烟一面向岳啸川行礼,一面上下打量着他,神态之中别见娇憨。她的容貌虽然不及费筠染出众,却也算得上天生丽质,岁数正值碧玉年华,尤其显得青春妩媚。 岳啸川欠身还礼,接着轻咳一声道:“有劳姑娘领路,在下感激不尽。” 时媚烟抿嘴一笑道:“阁下客气了,小女子职责所在,委实不敢居功,咱们这便动身吧。” 岳啸川点头称是,时媚烟又向费筠染简单交待了两句,之后便带着岳啸川继续上山。 这位小姑娘似乎有些腼腆,岳啸川也无意攀谈,两人一路无话,径直来到白马山庄的大门前。 时媚烟上前叩门,岳啸川借机观察这座方才易主不久的山庄,但见砖墙青瓦、云楣朱门,虽然并不如何富丽堂皇,却自有一派豪爽大气,果然配得上马孟尝的为人。 只不过山庄里毕竟发生过灭门惨案,即便已经着意洒扫修缮,空气中却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岳啸川禁不住眉头一皱,暗恨净宇教行事不择手段,如此暴虐行径天理难容。 情绪表露只是一瞬,岳啸川立刻恢复常态,时媚烟此刻也已经叫开大门,接着伸手示意道:“阁下请进吧,小女子领你往西花厅稍坐,少时樊先生自然会来相见。” 岳啸川道声叨扰,跟着时媚烟行入庄中,路上所见庄丁仆妇莫不谨小慎微,恭恭敬敬的称呼时媚烟“四姑娘”,看来这所谓护法四艳职司不低,并非“食鹿阴姬”鲜于曼的侍婢。 岳啸川一面思忖,一面默记沿路地势和房屋排布。不一刻来至西花厅,早有婢女备好茶水和精致细点,足见悉心待客的拳拳盛意。 时媚烟陪着岳啸川坐了,先端起茶碗呷了一小口,之后娇声呖呖的道:“阁下不必客气,这是樊先生特意预备的柿叶茶,还有鲜于少主吩咐现做的百果酥,味道都是极好的,请阁下品尝。” 岳啸川独自深入虎穴,岂敢掉以轻心,于是不动声色的道:“承蒙贵处费心招待,但在下来之前刚刚用过茶水,所以贵处的盛情只能心领了。” 他这话倒并非信口雌黄,时媚烟心中多少也有几分了然,浅浅一笑便不再坚持。 相对默然片刻,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响,岳啸川正自心中一动,却又发觉声音有些不对。不仅不像练武之人,而且虚浮蹦跳,全没半分稳重,倒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果然紧接着便见门口人影一闪,一名红衣女童一溜烟般撞了进来,粉妆玉琢的小脸透着娇柔可爱,眉心一点朱砂痣别见灵秀,看起来约摸四五岁年纪,却已经足见是个美人胚子。 红衣女童看到岳啸川和时媚烟,当场愣了一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奶声奶气的道:“四姑姑好~” 时媚烟也微觉意外,起身走上前去,一脸疼爱的道:“笙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跟二姑姑说了吗?” 岳啸川听到红衣女童名叫“笙儿”,立时心中一动,暗忖莫非这便是范尊扬先前提到“绝剑”江海韬的遗孤?但既然如此,她怎会跟仇人如此亲密,难道还不知道实情,或者是在隐忍不发、虚与委蛇? 岳啸川这厢暗暗称奇,却见“笙儿”小嘴一撇道:“二姑姑让我喝药,可那药真的太苦了,能苦掉牙那种。我实在喝不下去,所以才趁她不注意,悄悄溜出来的。” 时媚烟听罢啼笑皆非,柔声劝慰道:“笙儿乖,生了病必须喝药,不然会更难受,比喝药都难受百倍。” “笙儿”眨了眨眼,疑惑的道:“是真的吗?我昨天喝了药,身上已经不冷了,那还要喝吗?” 时媚烟点头道:“生病没那么容易好,但四姑姑保证笙儿最多只要喝三天。另外如果想快点好,笙儿也得乖一些,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养病。不然像这样悄悄溜出来,身上再受了寒,反而得多喝药了。” “笙儿”听得将信将疑,但毕竟还是对喝药的恐惧占了上风,只能怏怏的道:“好嘛,那我听四姑姑的,这便回去养病。” 时媚烟莞尔道:“笙儿真懂事,这些百果酥当作奖励,你带回去慢慢吃吧。” 她说罢便将一碟细点递给“笙儿”,“笙儿”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嘻嘻一笑道:“四姑姑真好,那我回去啦。” 时媚烟看着“笙儿”兴冲冲的离去,好笑之余又有些碍口的道:“小女子自作主张,万请阁下勿怪。” 岳啸川淡淡的道:“无妨,姑娘循循善诱、颇有爱心。” 时媚烟抿唇一笑,别见娇娆风姿。岳啸川早有打算,故作无知的道:“这位笙儿小姑娘不知道是什么人,是贵处少主的掌上明珠吗?” 时媚烟轻啊一声,赶紧摆摆手道:“阁下切莫胡乱猜测,鲜于少主如今仍是待嫁之身,岂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岳啸川点头道:“那是在下失礼了,但看姑娘方才对她的态度,想来笙儿小姑娘的地位应该不低。” 时媚烟轻轻一叹道:“笙儿小姐身世孤苦,双亲都已经亡殁。” “鲜于少主不忍她孤苦无依,所以才仗义将她救下,之后更悉心照顾、视如己出。阁下猜测笙儿小姐是鲜于少主的女儿,虽然纯属臆断,但以鲜于少主对笙儿小姐的疼爱而论,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岳啸川察言观色,已经心中有谱,于是轻咳一声道:“原来如此,贵处少主有这等菩萨心肠,倒是与坊间传闻有所不同。” 时媚烟嗯声道:“神教如今势大,难免有些不肖之徒,祈望阁下明辨是非。” 岳啸川皱了皱眉,话锋一转道:“不过听说日前白马山庄惨遭灭门,动手的正是贵教,之后此地又被贵处少主占据,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前后关联,姑娘可否为在下解说一番?” 时媚烟不意岳啸川有此一问,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正待硬着头皮解释之际,却忽听一声朗笑传来道:“岳兄果然心怀坦荡,单刀赴会之豪情令人激赏,至于方才这个问题,还是让在下跟你解说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3章 凶案真相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条青衫俊影迈进西花厅,正是邀请岳啸川前来的樊飞。 岳啸川和时媚烟一同起身相迎,寒暄间各自落座,只听樊飞笑道:“鲜于少主稍后也会来与岳兄叙谈,请岳兄不必性急。” 岳啸川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坦然道:“荣幸之至,不过在那之前,樊兄是否愿意为鲜于少主辩护一番?” 樊飞莞尔道:“在下已经揽下这桩差事,自然责无旁贷。” 岳啸川嗯声道:“如此甚好,那在下洗耳恭听。” 樊飞整整颜色道:“岳兄初到中土,可知本教创教十二神王的名号?” 岳啸川眉头一皱道:“贵教如今声势盖天,十二神王的名号称得上如雷贯耳。” “便是净宇·叶行歌,太上·封无极,天机·石万通,神意·汪藏玄,烈燹·炎焚阳,魂殇·百里独孤,残照·辛泣血,狂飙·卓世超,暴影·秦傲天,殛空·上官铎,绝灭·断九州,碧落·黄泉。” 樊飞微颔首道:“不错,但月前本教和八荒御武寨决战于残风之巅,虽然成功诛杀谷大、萧二和虞四三人,但太上、烈燹、狂飙、碧落·黄泉等四位神王不幸殒命,实乃本教自创教以来的空前损失。” 岳啸川暗觉快意,面上却只是淡淡的道:“江湖争霸,难免死伤,听闻八荒御武寨之中人才济济,困兽犹斗之下更加难缠,贵教能一举将其伐灭,四位创教神王也算死得其所了。” 樊飞叹口气道:“总之这一战牺牲惨烈,再加上殛空神王早已归天,如今本教只剩七位创教神王健在。” 岳啸川心忖但凡一个“健在”都是苍生之祸,但嘴上还是劝慰道:“往事已矣,樊兄请节哀。” 樊飞定了定神,跟着又道:“岳兄应该已经有所耳闻,鲜于少主正是魂殇神王座下首徒,而包括时姑娘在内的护法四艳,同样是由魂殇神王亲自调教。” 时媚烟闻言略欠身道:“我们姐妹四人入门时日尚浅,只跟师尊学了一点皮毛,绝不敢跟鲜于少主相提并论,所以也并不以师姐妹相称。” 岳啸川了然的道:“原来如此,那樊兄又是哪位神王门下?” 樊飞望空抱拳道:“在下艺成于海外,承蒙神意神王收录。” 岳啸川一怔道:“樊兄也来自域外?你我果真有缘。” 樊飞微笑道:“在下与岳兄一见如故,若说无缘便太矫情了。” 岳啸川心下哂然,顿了顿方淡淡的道:“樊兄昨日离去之时还疑虑重重,在下只道你今日是请君入瓮,打算擒住在下严刑逼供一番,但如今看樊兄的态度,倒是在下杞人忧天了。” 樊飞打个哈哈道:“昨日岳兄挺身相救,在下回来之后细细思量,越来越觉得是冤枉了你。呵……总之岳兄尽管放心,此次相邀纯粹是想与你结交,绝无一丝半毫不利于你之意。” 岳啸川听樊飞说得漂亮,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抱拳为礼道:“多谢樊兄信任,然则白马山庄灭门一案,你要作何解释?” 樊飞轻咳一声道:“岳兄稍安勿躁,听在下细细分说。” “当日魂殇神王用计格杀八荒御武寨的悍将‘傲雪桀锋’范鲲鹏,这白马山庄之主马孟尝与范鲲鹏颇有私交,听说之后便上门请求魂殇神王,想将范鲲鹏的尸首带回去妥善安葬。” “但魂殇神王已经将范鲲鹏的尸身挫骨扬灰,只留下首级示众,然后便自行离去,是鲜于少主接待的马孟尝。” “鲜于少主见马孟尝情真意切,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打算派人将范鲲鹏的首级送回。” 岳啸川听得一愕,面现疑惑的道:“倘若真是如此,倒也算两相得宜,为何后来却演变成灭门惨案?” 樊飞轻叹道:“本教现有七位创教神王,除去教主地位超然,其他六位神王之间并不互相节制。” “但各位神王经历草创基业,正是同生死、共患难,不免有几位走得稍微亲近些,这也是人之常情,岳兄应该能够理解。” 他这话点到为止,岳啸川心下了然,于是附和道:“不错,这点无可厚非。” 樊飞微微一顿,讪讪的道:“当时在下代表神意神王前来协助魂殇神王,另外残照神王之徒‘冷面阴差’房骐骥也在场,我们两人之间稍有一点龃龉,所以都存了一别苗头之意。” “鲜于少主原本请托在下将范鲲鹏的首级送回,但房骐骥同样有意承接此事,当场出言请命。在下倒是无可无不可,鲜于少主却担心房骐骥行事偏颇,最后还是决定让在下一行。” “孰料房骐骥由此生出误会,以为鲜于少主厚此薄彼,所以干脆自行其是,半路将在下和马孟尝截住。在下好言相劝,他却不肯听从,非要一意孤行。” “最后我们两人讲定,若是百招之内他能胜得了在下,便由他前往白马山庄,否则仍是在下前往。” 岳啸川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的道:“樊兄能为不俗,想必不会败阵,那房骐骥恐怕是徒劳无功了。” 樊飞苦笑一声道:“岳兄这话只说对一半,若论真实能为,在下的确不逊于房骐骥。但当我们两人战至紧要关头,房骐骥忽然出手攻向马孟尝,在下因为急于救人,难免防范疏漏,不慎败在他手下。” 岳啸川微觉意外,不由得皱起眉头道:“所以是房骐骥将马孟尝送回了白马山庄?” 樊飞喟然一叹道:“不错,当时在下返回曲沃城告知鲜于少主此事,鲜于少主发觉不妥,立刻动身赶往白马山庄。” “可惜她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白马山庄连同马孟尝在内,阖家十余口人都已经被房骐骥屠戮。若非鲜于少主极力阻止,连庄内的家丁仆妇都难逃毒手。” 岳啸川眼神一凛,语声冷厉的道:“如此滥杀无辜,这房骐骥当真可恨至极!” 樊飞嗯声道:“谁说不是,当时鲜于少主也义愤填膺,控制事态之后便质问房骐骥为何胡作非为。” “房骐骥却理直气壮,声称马孟尝想为范鲲鹏报仇,竟然在茶水中下毒害他。他一怒之下才暴起伤人,结果杀得兴起,便没放过庄内其他的无辜老幼。” “房骐骥患有癔症,偶尔疯癫发作,的确无人可挡。何况死无对证,鲜于少主没法细究情由,只能训斥他一顿了事。之后鲜于少主又以喜好清静为由搬进白马山庄,实际却是为防备房骐骥斩草除根。” 岳啸川听樊飞说罢原委,愈发双眉紧锁的道:“在下先前听闻马孟尝是因为给范鲲鹏收尸,才横遭灭门之祸,原来其中还有这等内情?” 樊飞摇摇头道:“若是将马孟尝毒害房骐骥的事情上报,以本教目前的森严手段,白马山庄必定会被夷为平地,一应人等斩尽杀绝。所以鲜于少主两害相权取其轻,情愿承担乖张暴戾的骂名,只为保住众人的性命。” 樊飞这番话并无疏漏,岳啸川的确颇为意外,低眉沉吟着道:“看来坊间传闻毕竟有差,如果真如樊兄所说,鲜于少主倒是一位善人了。” 樊飞一正色道:“在下担保方才所说句句实言、绝无掺假。” 时媚烟也附和道:“樊先生的确没有欺瞒阁下,当时我们姐妹四人一直跟随鲜于少主,若不是她豁尽全力挡住房骐骥胡来,白马山庄早已化作死城了。” 岳啸川一时之间难辨真伪,这时只见樊飞眉峰一轩,转目向门外看去。 沉稳的脚步声中,一条挺拔人影堪堪出现在门口,轻启朱唇间和声道:“贵客驾临白马山庄,妾身鲜于曼多有慢待,万请恕罪。”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4章 食鹿阴姬 并无随从陪同,也不见盛装打扮,“食鹿阴姬”鲜于曼便这样素面朝天的走进门来。只见她身着一袭浅紫色的便装,打扮得十分干净齐整,神态举止落落大方,自有一派雍容气度。 遗憾的是这位少主不仅难称美貌,容色竟庸凡之极,再加上肤色显黑,脸上还有几粒明显的褐色斑点,更将残存的美感破坏殆尽,即便身材挺拔、凹凸有致,也难以弥补这些缺憾。 岳啸川虽然意外,却并未形诸于色,仍是起身抱拳道:“鲜于少主言重了,贵处招待得十分周到,并无任何慢待之处。” 鲜于曼敛衽还礼道:“岳先生海量宽宏,妾身感激不尽。” 说话间各自落座,鲜于曼又吩咐时媚烟去安排宴席,之后才清咳一声道:“今日请岳先生前来,其实是妾身的意思,岳先生不会责怪妾身唐突吧?” 岳啸川摇摇头道:“无妨,只是不知鲜于少主请在下前来,究竟有何贵干?” 鲜于曼淡淡的道:“岳先生快人快语,妾身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昨日樊先生回禀调查结果,我们两人又仔细参详了一番,一致认为岳先生应该并非凶手。但其中毕竟有许多巧合,所以想请岳先生协助本教擒拿真凶,如此也能洗脱你的嫌疑,正是两全其美之策。” 岳啸川察言观色,早有定见在心,便即一正色道:“多谢两位明辨是非,要在下协助并无不可,但在下并不接受贵教的辖制,这一点必须先交待清楚。” 鲜于曼和樊飞对视一眼,面现莞尔的道:“樊先生早已料到岳先生会是这种态度,本教如今的确求贤若渴,但也绝不会强人所难。岳先生大可借这机会先行考察,后续再做决定。” 岳啸川见鲜于曼处事爽快,再加上先前听闻她不乏善心,终于也生出几丝好感,当下和声道:“在下艺出佛门,渴盼慈悲渡世,解百姓于倒悬。倘若真是志同道合,日后自然能有为贵教效力的机会。” 樊飞闻言拊掌笑道:“岳兄这一宏愿,恰与本教宗旨不谋而合,咱们必定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鲜于曼也微笑道:“岳先生神技惊人,倘若能为本教所用,妾身同样与有荣焉。” 岳啸川自然免不了虚与委蛇,如此又闲谈片刻,时媚烟回报宴席已经备好,三人便一同前往正厅用饭。 当日并未下雨,正是秋高气爽,宴席上水陆杂陈、十分丰盛,其中更有膏蟹为佐,滋味堪称绝美。 岳啸川虽然预料对方不会轻易加害,但毕竟还是不敢放怀饮食,便以身在佛门修行、必须谨守五戒作为推脱的借口,一应酒菜沾唇即止。 樊飞和鲜于曼并非懵懂,于是也不勉强,宾主谈笑间别见融洽。 一片和谐气氛之中,忽听外面传来一声豪笑道:“鲜于少主大排筵宴,难道不请房某么?” 话音方落,但见一名身形佝偻的汉子大摇大摆的走入,右手拄着一支精钢拐杖,左手还扣着一名少女的腕脉。 这汉子的年纪约摸三十出头,相貌还算得上周正,只是明显透露出一股戾气。身穿葛布袍衫,足蹬九耳麻鞋,行走间有些微跛。那根拐杖足有鹅蛋粗细,看来不仅用作支撑,更是一件沉猛霸道的兵刃。 被他扣住的少女则身穿紫色衣裙,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十分出色。尤其她身上有一种热辣野艳的气质,双腿笔直修长,愈发展现出傲人的身姿。 只不过既然已经被人擒住,紫衣少女总归有些狼狈,一张俏脸胀得通红,狠狠瞪着那跛足汉子,生似吃了他的心都有。无奈那跛足汉子应该是点了她的哑穴,让她连骂都骂不出口,只能听凭对方摆布。 鲜于曼见状脸色一沉,站起身来凛然道:“房骐骥,到底是谁给你的胆量,连我的人都敢冒犯?” 敢情那跛足汉子正是残照魔王之徒房骐骥,闻言一扬眉道:“唷~鲜于少主不叫房某‘先生’了吗?” 鲜于曼愈见不忿,咬牙冷哼道:“遇文王兴礼乐,逢桀纣动刀枪,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总之你自己心中有数,用不着我当众指摘,以免损及神教的威名。” 房骐骥打个哈哈,眯眼看向那紫衣少女道:“鲜于少主说得好,可三姑娘一见房某便横眉立目、要打要杀,全不给解释的机会。所以房某也算是‘逢桀纣动刀枪’,你总不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自己人便另当别论吧?” 原来那紫衣少女也是护法四艳之一,名唤阮金莲。鲜于曼知道她脾气急躁,为人更是爱憎分明,房骐骥所说多半不是假话,于是忍气吞声的道:“你先将莲儿放了,再跟我说话。” 房骐骥略一迟疑,终是放开了阮金莲,接着嘿嘿一笑道:“三姑娘勿怪,房某也是迫不得已,你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阮金莲虽然怒火填膺,但在鲜于曼面前毕竟不敢造次,只能咬着牙道:“没事!” 鲜于曼不想两人争闹起来,立刻向阮金莲道:“莲儿去东厢告知绚儿,今天让她替你守卫后山,换你陪着笙儿吧。” 阮金莲听命径自去了,房骐骥却又涎着脸道:“怎么说,鲜于少主不请房某就坐?” 鲜于曼轻哼一声,唇间迸出两个字道:“看座。” 一旁侍奉的时媚烟应了声是便出去安排,须臾又排好一套桌席,房骐骥大剌剌的坐了,这才悠悠的道:“鲜于少主招了新手下,不给房某介绍介绍?” 鲜于曼向岳啸川投去满含歉意的一瞥,随后正声道:“这位岳啸川先生是樊先生的朋友,也是妾身的贵宾,还请……房先生莫要失礼。” 房骐骥听鲜于曼终于改口,总算面色稍霁,斜眼瞟着岳啸川道:“不错,倒有几分高手的架势,不过鲜于少主最好先将这人的底细调查清楚,免得养虎贻患,反而坏了魂殇神王的大事。” 鲜于曼不悦的道:“妾身自有驱处,不劳房先生费心。” 房骐骥哈的一笑,摆摆手道:“房某只是良言相劝,鲜于少主不听也罢。今天一大早便赶过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即便咱们交情匪浅,但还是感谢鲜于少主的盛情款待啦。” 他说罢便埋下头去,径自大快朵颐起来,不过片刻便吃得满嘴油光。两手各抓着一只膏蟹,稀里呼噜的一阵猛嘬,看那副饕餮之状,倒与乡间鄙夫无异。 岳啸川等三人都是文雅之士,见状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尤其鲜于曼身为东道,更觉得面上无光,无奈清咳一声道:“房先生不必性急,并无任何人与你相争,所以大可慢慢享用。” 房骐骥抹了一把嘴上的蟹膏,不以为然的道:“房某一向真性情,不讲那些假模虚式的臭规矩,鲜于少主要想劝房某斯文,房某明白告诉你,不可能。” 眼看这位仁兄对自己的失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鲜于曼虽然暗自扶额,却也只能随他去了。 房骐骥这厢风卷残云,直吃得饱嗝连连,才志得意满的道:“不错不错,白马山庄的厨子的确有些手段,幸亏当初没一股脑杀了,否则未必能品尝到这等美味。哈……鲜于少主站得高、看得远,房某甘拜下风。” 鲜于曼面沉似水的道:“房先生屠戮老幼的‘丰功伟绩’不提也罢,但你既然已经被残照神王召回,怎么这么快便又回来了,莫非残照神王另有交待?” 房骐骥一挑大拇指道:“鲜于少主果然聪明,听说前几天你师弟郁必谐夜里值守的时候被人砍死了,脑袋还挂在牌坊上示众,这件事情想必是真的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5章 绝剑遗孤 鲜于曼听房骐骥提到郁必谐,不禁面现戚色,顿了顿方点头道:“不错,此事我与樊先生正在追查,岳先生也有心协助。” 房骐骥嘿然道:“追查归追查,但也得防备再出事,所以房某才回来帮忙。” 鲜于曼低咳一声道:“足感盛情,日后还请转达妾身对残照神王的谢意。” 房骐骥摆摆手道:“不必,你师父跟我师父可是铁打的交情,咱们两人也算世交,大家同舟共济罢了。” 鲜于曼略显局促,欠身为礼道:“那便请房先生继续多关照了,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房骐骥打个哈哈道:“查案房某不在行,只要打架时叫上我便够了。” 鲜于曼听得一愕,房骐骥却又一脸神秘的道:“不过房某有个讯息带给鲜于少主,或许对你查案有帮助。” 鲜于曼看房骐骥不像玩笑,便和声道:“房先生请说,妾身洗耳恭听。” 房骐骥饮罢杯中残酒,游目四顾间压低声音道:“不瞒鲜于少主,最近我师父得到线报,说在孟津渡发现了江六他妹子的形迹,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鲜于曼脸色一变,神情下意识的紧绷起来,此时只听樊飞沉吟着道:“江六的小妹闺名柔婕,早已嫁与项五为妻,这夫妻二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看来项五应该也北上了。” 房骐骥斜睨了樊飞一眼,自顾自的道:“项五的本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连暴影神王都在他手下吃过大亏,试问如果是他想杀郁必谐,算不算得上轻而易举?” 鲜于曼和樊飞面面相觑,各自若有所思,岳啸川则暗呼侥幸,只盼他们两人听了房骐骥的讯息,果真将怀疑目标转移到项胜宇身上,自己正好洗脱罪嫌。 房骐骥看鲜于曼沉吟不语,眼珠一转又叹口气道:“其实也得怪鲜于少主太过妇人之仁,当初非要保下江六他闺女的小命,且不说日后会不会养虎贻患,眼下便已经惹祸上身了。” 鲜于曼听房骐骥说得不无道理,毕竟生出几分自责,当下讷讷的道:“笙儿如今一切安好,倘若项五真是为她而来,我总之问心无愧。只是连累郁师弟遭难,这一点我难辞其咎。” 房骐骥闻言叹笑道:“说鲜于少主妇人之仁,没想到你还这么天真。眼下问心无愧有什么用,牢牢攥住那小丫头当筹码才是正经,如此一来项五投鼠忌器,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鲜于曼没想到房骐骥打的是这主意,立刻沉下脸色道:“如何对待笙儿不劳房先生费心,妾身自信还有几分本领,对上项五并非毫无胜算。何况小儿无辜,怎能作为筹码来使用?” 房骐骥眉毛一挑,悠悠的道:“看来的确是知徒莫若师,魂殇神王早已算定鲜于少主不肯配合,所以托房某带来一封书信,请鲜于少主遵照师命办事。” 他说罢径自怀中摸出一封火漆盖印的书信,然后斜眼看向鲜于曼。鲜于曼只得示意时媚烟前去接过,同时秀眉紧蹙的道:“房先生近期见过我师父,他跟残照神王正好在一起吗?” 房骐骥点头道:“没办法,我师父身子不好,前些天老毛病又犯了,便请魂殇神王前去帮忙调理。唉……总之是天妒英才,我师父若是身体康健,天下除了教主,谁敢与他争锋?” 岳啸川想到梦境试炼中与残照魔王的那一战,这魔头的确能为超凡,房骐骥倒也并非信口开河。 鲜于曼自时媚烟手中接过书信,仔细勘验了漆封和印鉴,确认无误之后才打开观看。 须臾看罢书信,只见鲜于曼双眉紧锁,喃喃自语道:“紫冥蚀心蛊?笙儿还是个孩子,师父怎能命我下此毒手?” 她这话说得极轻,但其余三人都是高手,所以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岳啸川暗恨魂殇魔王残毒,心忖鲜于曼若当真要不利于那位“笙儿”小姑娘,自己便是拼着鱼死网破,也不能让阴谋得逞。 房骐骥却是面现得色,慢条斯理的道:“师命在此,鲜于少主敢不遵从吗?” 鲜于曼微微回神,一时之间只觉心乱如麻,片刻方低眉涩声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岳啸川闻言正自略略放心,却听房骐骥哂然道:“又被魂殇神王料中了,唉……魂殇神王早有交待,若是鲜于少主不肯听命,在下便即刻飞书告知,由他老人家亲自回来主持大局,免得鲜于少主一味示弱,反而送了自家性命。” 鲜于曼登时一滞,着实有些进退两难。房骐骥看她良久不答,索性起身向外面走去,同时淡然道:“鲜于少主不肯动手,房某便要履行职责了,魂殇神王降罚之时你可怪不得我。” 樊飞见状疾声道:“房先生且慢,鲜于少主的脾气你也清楚,如此逼迫难免有伤和气,不如让她先仔细权衡一番,决断之后再行其事。” 房骐骥脚步一顿,想了想才不温不火的道:“可以,那鲜于少主今天好好考虑,明天房某再来听你的答复。” 他说罢又哈哈一笑,径自扬长而去,两旁侍立的仆婢听到那略显神经质的笑声,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似乎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鲜于曼只觉身上一阵乏力,勉强打起精神道:“烟儿去为房先生安排住处,离我的房间稍微近些。” 时媚烟醒得鲜于曼要就近看护,即便房骐骥发飙也能几时制止,心中暗自一叹,道了声是听命而去。 经历房骐骥这一闹,鲜于曼固是魂不守舍,樊飞和岳啸川也觉得兴味索然。当下草草撤了宴席,鲜于曼又满脸歉意的道:“事发突然,搅扰了岳先生的雅兴,妾身真是汗颜无地。” 岳啸川摇摇头道:“无妨之事,只不过鲜于少主是否听从令师之命、加害无辜幼童,很大程度上决定在下对贵教的观感,希望鲜于少主慎重决断。” 鲜于曼心头如堵,勉强一笑道:“岳先生尽管放心,妾身自有处置。咳——便请樊先生为岳先生安排住处,妾身还须细细斟酌,恕我不能再陪两位了。” 樊飞点头答应,领着岳啸川出门而去,只留下鲜于曼一人,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出门以后樊飞并未着急带岳啸川前往客房,而是循着庄内道路,大略为他讲解了一番屋舍布局。 岳啸川先前虽然也多有留意,但毕竟是管中窥豹,这一番巡游下来总算豁然开朗,对白马山庄了如指掌。 只是岳啸川心中难免还有些疑惑,踟蹰片刻方咳声道:“樊兄如此细心讲解,难道不怕在下是有备而来,处心积虑要对付贵教?” 樊飞眨眨眼道:“人之相交,贵在知心,在下愿意相信岳兄的人品。”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岳啸川一时之间也不好细究,转眼间两人已经走进最后的东跨院,只见一大一小两条人影正在院中嬉戏。 大的正是护法四艳中的阮金莲,小的则是“笙儿”。阮金莲手里托着一碟细点,“笙儿”则蹦跳着想去拿里面的百果酥。 但阮金莲故意将碟子稍稍举高,结果惹得这小姑娘连声娇叱,红扑扑的嫩脸上隐见汗珠,看起来真是累得不轻。 阮金莲见到樊飞和岳啸川,倒不好再逗“笙儿”,放下碟子之后敛衽为礼道:“见过樊先生,另外这位想必是岳先生吧?” 樊飞微微一笑,正式为两人介绍。阮金莲似乎还有些局促,吐吐舌尖娇笑道:“两位先生切莫误会,笙儿小姐前天不是受了风寒么,所以二姐才吩咐让她发发汗,可不是我没大没小的瞎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6章 闺房女贼 岳啸川和樊飞听阮金莲认真解释了一番,直是暗自莞尔,这时只见“笙儿”好奇的打量着岳啸川,然后拿手一指,笑嘻嘻的道:“这个叔叔我见过,先前跟四姑姑一起说话来着。” 阮金莲眼珠一转,故意促狭的道:“笙儿告诉三姑姑,这两个叔叔哪个生得更好看些?” “笙儿”咬着手指头,一脸为难的道:“两个叔叔都好看,这个新来的叔叔要是把胡子刮一刮,应该更好看。” 岳啸川身为净宇教主叶行歌之子,两人的容貌颇有几分肖似,于是他故意蓄起络腮胡须,多少能掩藏真容。 此时听到“笙儿”的话,樊飞和阮金莲固是忍俊不禁,岳啸川也暗自好笑,蹲下身去和声道:“笙儿小姑娘别急,等将来天下彻底净平,我再刮掉胡须给你看可好?” “笙儿”年纪尚幼,不能领会“天下净平”的含义,听罢着实有些茫然。 樊飞却是神情一肃,望空抱拳道:“本教得名于教主宏愿,正是‘净平天下,涤荡寰宇’,未来在下只愿与岳兄携手同心,创出一个清平世道。” 岳啸川心下冷笑,自知双方对“清平世道”的看法大相径庭,又如何能够“携手同心”? “笙儿”听了樊飞一番慷慨陈词,愈发不知所措。阮金莲暗自扶额,无奈摇头一笑道:“这位岳叔叔的意思是等将来他有钱了,能给笙儿买好多点心的时候,再刮了胡子给你看。” 她这解释倒是深入浅出,“笙儿”立刻听懂了,接着两眼放光的道:“真的呀?这个叔叔真好,那我请他吃点心。” 她说罢便从碟子里拣出一块百果酥,稍一犹豫又拣出一块,伸出小手递给岳啸川道:“叔叔快吃,可好吃了。” 岳啸川面对着“笙儿”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委实半点戒心都提不起来,终是微笑着道:“多谢笙儿小姑娘,那我却之不恭了。” “笙儿”见岳啸川当场吃下两块百果酥,却是眼珠一转,拍手笑道:“鲜于姑姑教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叔叔今天吃了我的点心,以后等你有钱了,一定要买更多给我哦。” 岳啸川不意竟被这小姑娘摆了一道,僵在哪里直是哭笑不得。樊飞同样失笑不已,阮金莲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喘喘的道:“童言稚语,做不得数,岳先生可别放在心上呀。” 岳啸川满心温柔,轻轻拍了拍“笙儿”的小脑袋道:“笙儿小姑娘放心,等我有钱了,一定买给你。” 笙儿嘻嘻一笑,凑近过来在岳啸川脸上亲了一下,岳啸川不由得面孔发烫,倒让那两人更觉好笑。 如此又闲谈了几句,樊飞带岳啸川离开东跨院,将他安排在后园的听雨轩之中。 这听雨轩不仅名字优雅,环境也十分清幽,樊飞看岳啸川欣然接受,告过罪便匆匆离去,想必是要跟鲜于曼再商议一番。 岳啸川径自上榻盘膝坐好,提运真气遍行周天,内视脏腑是否有何不妥。幸而鲜于曼的确无心加害,这番运功并未发现异状。 须臾红日西垂,有仆婢送来晚饭,岳啸川索性收敛戒心,尽情餍足了一餐。 夜间彤云四合,又有微雨降临,次第叮咚垂落,别见连绵雅韵,倒应和了这听雨轩的地名。 岳啸川独卧房中,难免心神不宁,想到“笙儿”前途未卜,万一鲜于曼迫于压力、违心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岳啸川之所以耽搁行程,便是为将“笙儿”救出白马山庄,如今既然知晓她在东厢,谅那护法四艳也不是对手,大可抢出“笙儿”扬长而去,再会合范尊扬连夜离开曲沃地界。 只不过此次机缘巧合,竟然成功打入到净宇教内部,主动暴露敌对立场未免可惜。况且听房骐骥所言,项胜宇和江柔婕夫妻两人多半已经到来,自己越俎代庖似乎也有些不妥。 岳啸川思前想后,辗转反侧直到深夜,终于还是对“笙儿”的关切占了上风。细心默察周遭并无异动,他干脆悄悄起身出门,借着夜色掩护径直往东厢而去。 白马山庄虽然有值夜的庄丁往来巡视,但岳啸川的能为超凡拔俗,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一路顺利的通过中央庭院,眼看再转过几进便是东跨院,岳啸川却忽然有所警觉,及时错身闪入花丛之中。随即果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身形纤小的侍婢无比轻盈的掠过花丛,同样往东面而去。 岳啸川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端看那侍婢轻功不弱,绝非寻常人物,再加上她行止鬼祟,莫非别有所图?尤其她也是去往东面,难保不是针对“笙儿”。 岳啸川当机立断,缀在那侍婢身后,一路尾随而行。那侍婢虽然身法轻盈灵巧,可毕竟还要逊岳啸川几筹,全没发觉已经被人跟踪。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进院落,那侍婢却转向北面的一处小院之中。岳啸川大出意料,记得樊飞先前提及,这座小院名唤紫澜轩,正是鲜于曼的居处,难道那侍婢不是针对“笙儿”,却是为鲜于曼而来? 岳啸川心下称奇,索性继续追下。鲜于曼素喜清净,并无侍婢伺候,此时院中一片漆黑,想必她已经熄灯睡下。 岳啸川原本不想唐突女眷,却见那侍婢轻车熟路的启开门户,闪身进入了中央卧房之中。 这般行止诡秘,多半是不请自来,岳啸川担心鲜于曼有失,本能的随后潜入。来到屋后点开窗纸向里面瞧去,只见榻上的铺盖整整齐齐,鲜于曼却不在房中,只有那侍婢一人而已。 岳啸川暗觉惊讶,此时夜已深沉,鲜于曼不知所踪,究竟是去了哪里? 那侍婢依旧未曾发觉任何异状,只是轻手轻脚的在屋内翻翻拣拣,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的模样,原来是个女贼。 岳啸川见状难免有些自嘲,转念间却又心中一动,自己救走“笙儿”也还罢了,可鲜于曼事后发觉失窃,若是将这夜入闺房、偷盗财物的罪名也算到他头上,那可当真是冤枉透顶。 虽然双方立场敌对,但经过这半日交游,岳啸川对鲜于曼的为人已经颇为称许,暗忖既然要让她失望,不妨再送她一桩人情,如此也算仁至义尽、两不亏欠。 岳啸川一念及此,便即付诸行动,同样自正门潜入屋内。那侍婢正在专心搜检,并无丝毫觉察。 岳啸川暗自冷笑,如雾似电般欺近过去,一指正中那侍婢腰间的章门穴,同时左手前伸,封了她的哑穴。 那侍婢猝不及防,当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一声惊呼都闷回腹中。 岳啸川一招得手,正待出门自行其是,可忽然又觉得不妥。万一这侍婢并非寻常女贼,而是对抗净宇教的同道,自己怎能害她遭擒? 心中暗道一声好险,岳啸川打定主意,以一线传音向那侍婢道:“稍后我解开你的哑穴,你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但凡有半字虚言,休怪我将你就地正法。” 那侍婢惊骇莫名,但她如今背对岳啸川,半点反应都做不出来。正在彷徨无措之际,喉间却倏觉一畅,紧接着又听岳啸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潜入鲜于少主房中有什么企图?” 那侍婢定了定神,颤声回应道:“你……你是今天被请来做客的岳啸川吧?” 岳啸川没想到这侍婢耳朵倒灵,于是也不再隐匿身份,径自走到她面前道:“不错,快些回答问题。” 那侍婢念头连转,却是不答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潜进来,难道也有企图?” 岳啸川为之一滞,森然冷哂道:“再不回答问题,你将永远失去开口的机会。”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7章 密谈婚约 岳啸川的相貌十分英挺,颇有不怒自威之概,那侍婢吃了他的恫吓,不由得心底发虚,立刻垂下眼帘,老老实实的道:“我叫……楚楚。” 岳啸川皱起眉头道:“楚楚?姓楚名楚?” 那侍婢似是一滞,下意识的白了岳啸川一眼,嘴里咕哝着道:“当然不是,哪有那么蠢的名字?” 她这下尽显娇态,岳啸川才留意到她容貌极美,虽然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却已经极具倾国佳丽的潜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岳啸川略一失神,接着凝声道:“你自己说叫楚楚,难道是我听错了?” 那侍婢认真的道:“我是名叫‘楚楚’,姓氏却是赵钱孙李的‘孙’,这有什么问题?” 岳啸川点点头道:“孙姑娘身怀武功,想必不是白马山庄原本的仆婢,那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名唤孙楚楚的侍婢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岳……岳大哥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跟净宇教作对?” 岳啸川被这声“大哥”叫得一愣,尤其孙楚楚开门见山,脸上更是一片笃定的神色,倒让他有些莫测高深,心念电转间冷哼一声道:“我是鲜于少主的客人,为何要跟净宇教作对?” 孙楚楚眨了眨眼,理直气壮的道:“岳大哥夜里不睡觉,也跟我似的偷偷溜出来,肯定不想给鲜于曼发觉。况且你要真是鲜于曼一伙儿,早出去找她表功了,何必还要悄悄审问我?” 岳啸川听孙楚楚振振有词,着实佩服这小姑娘心思机敏,但眼下敌友未辨,他却不能轻易承认,于是鼻中一哂道:“自作聪明,我的立场无须你来忖度,再不老实交待,我便将你押送鲜于少主发落。” 孙楚楚察言观色,早有定见在心,当下银牙一咬道:“告诉岳大哥也没关系,我师父是苗疆的天蚕夫人,我这次奉师命潜入白马山庄,其实是为了取走一本名叫《五仙秘典》的书。” 岳啸川一怔道:“《五仙秘典》?与苗疆五仙教有何关联?” 孙楚楚轻叹道:“《五仙秘典》正是五仙教的镇教之宝,五仙教并入净宇教以后,《五仙秘典》也被魂殇老魔抄走,然后送给了鲜于曼。” 岳啸川皱眉道:“那令师为何要关注《五仙秘典》,还派你前来盗取?” 孙楚楚诚恳的道:“大家同为苗疆一系,我师父知道《五仙秘典》十分厉害,担心净宇教用来祸害百姓,这才打算取走保管。” 岳啸川看孙楚楚不似作伪,料想那位天蚕夫人也是一位心怀苍生的侠士,自己倒不好为难这小姑娘,于是和声道:“罢了,念在你是初犯,今日便放你一马,但下次若是再给我捉到,必定不会轻饶。” 他说罢出指解开孙楚楚受制的穴道,孙楚楚活动了一下筋骨,抿唇娇笑道:“早说岳大哥是自己人了,这次多谢你啦。” 岳啸川一正色道:“不必自以为是,限你今夜自行离去,否则明日束手就擒。” 孙楚楚小嘴一撇,不情不愿的道:“知道了,岳大哥还要跟鲜于曼做表面功夫,不想让我过早打草惊蛇,那等你端掉白马山庄,我再来取《五仙秘典》。” 岳啸川看着孙楚楚开门遁去,着实有些啼笑皆非,正待动身前往东厢查探,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豪笑道:“好个小丫头,偷偷摸摸、形迹可疑,真以为瞒得过房某这一双火眼金睛?” 岳啸川暗叫糟糕,想必是孙楚楚被抓了个正着,这可算是自己连累他了。 他这厢犹在暗中自责,便听鲜于曼的声音传来道:“烟儿将这丫头带下去,仔细审问一番,明早我要结果。” 时媚烟答应一声,自然是领命而去。岳啸川不敢怠慢,拨开后窗悄然跃出。随即门扉乍启,只听房骐骥俨似关切的道:“鲜于少主可得用心防贼啊,赶快看看少没少什么紧要物事?” 鲜于曼的声音还在门外,冷冷回应道:“不劳房先生费心,稍后妾身自己检查便可,毕竟如今夜已深沉,男女共处一室颇多不便,还请房先生多加体谅。” 房骐骥微微一顿,随后干笑道:“鲜于少主未免太见外了,咱们两人之间还分什么彼此,用得着讲究这些迂腐规矩吗?” 鲜于曼依旧冷然道:“礼法不可废,否则与禽兽又有何异?” 她这话隐含讥讽之意,房骐骥面子上可挂不住了,当下哧的一声冷笑道:“唷~鲜于少主还跟房某讲‘礼法’,那你背着房某勾搭小白脸,这又怎么说?” 鲜于曼登时一滞,脱口厉斥道:“混账!我与你有何关系,我结交何人,凭你也敢过问?” 房骐骥嘿然道:“有何关系?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要不是你师父极力说项,我师父怎会答应这门婚事?” 鲜于曼显然气得不轻,声音发抖的道:“那做不得数!我还要跟师父据理力争,你休想我答应嫁给你!” 房骐骥连连冷笑道:“听这话你还委屈了不成?天底下除了我,谁想娶你这又黑又丑的婆娘?” 鲜于曼心下怒极,断然厉喝道:“滚出来!我不想跟你多话,你不是要传书给师父,让他来主持大局吗?正好我也借机向师父表明心迹,绝不让你得逞!” 岳啸川一直隐在暗中,听到这话着实欣慰不已,看来鲜于曼毕竟拒绝了接受师命,“笙儿”暂时安全无虞。只是没想到鲜于曼和房骐骥竟有婚约,难怪先前樊飞提到“一别苗头”云云,原来症结在此。 房骐骥见鲜于曼撕破颜面,也有些恼羞成怒,愈发尖刻的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婆娘,要不是看你手下那四个小娘儿个个标致,你师父也答应让她们做陪房,便是打死我都不娶你。” 鲜于曼恨火如炽,咬牙切齿的道:“够了!再不滚出我的房间,休怪我辣手无情!” 房骐骥沉哼一声道:“给你三分颜色便想开染坊?上次我是故意让你,凭你那点本事,在我面前绝对走不出三招。” 鲜于曼更不打话,霍地出手攻向房骐骥,孰料紧接着便听她一声惊呼,无限骇异的道:“你!怎会?!” 房骐骥嘿然道:“怎会什么?你师父既然想把你嫁给我,总得先教给我一些降伏你的本事吧?” “哈……当然你师父也不吃亏,我师父早已将毕生所学记录成册,送给你师父自行参研。咱们两家从此水乳交融,世代守望相助,岂能容旁人再来插手?” 鲜于曼万没料到竟会被自家师父出卖,以致于功体罩门尽落人手,一招之下便被房骐骥轻易制服。此刻她又是激愤又是惶惧,禁不住颤声道:“你休想!这门婚事我死也不会答应!” 房骐骥成竹在胸,乐得调笑道:“哦?这么毅然决然,还敢说不是勾搭上了小白脸?啧……姓樊的是神意老头的手下,你跟他亲近一点勉强算无可厚非,可那姓岳的来历不明,难道也想给我戴绿帽?” 岳啸川没想到他们两人争闹,竟然还扯上了自己,暗暗摇头间心中颇觉尴尬。 鲜于曼更差点气晕过去,尖声厉叱道:“下流!快放开我!” 房骐骥呸声道:“骂得好,反正名分已经定下了,为免真被小白脸戴了绿帽,今晚我索性拔了头筹,好好‘下流’一番,让你见识见识男子气概。” 他胸中邪火蒸腾,不由分说便将鲜于曼拖进房中。鲜于曼苦于罩门被制,一身能为半点都施展不出,有心呼叫下属相助,却又怕传扬出去坏了清白名声。 这么稍一犹豫的当口,房骐骥已经带上房门,只见他脸上满布邪笑,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8章 义救鲜于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只见房骐骥手上带着一只闪耀乌光的奇异手套,正牢牢扣住鲜于曼的右手腕脉,同时沉笑着道:“行啦鲜于少主,灭元指可是我师父的独门绝学,除我们师徒之外谁都解不开。” “但只要你乖乖从了我,我自然会为你撤去阴交穴上的气劲栓阻,免得你这一身功力形同虚设。” 鲜于曼满心气苦,强自镇定的道:“即便你对我有意,也不能这样轻侮我,如此禽兽行径天理难容!” 房骐骥眉毛一挑,不屑的道:“天理?天理算个屁,谁让你这婆娘老是故作清高,今晚我非要把你摁下来,尽情整治一番,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 他说罢竟开始动手撕扯鲜于曼的衣裳,鲜于曼直是羞恨欲死,嗓音尖利的道:“住手!你……你若真敢侵犯我,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尝尽万蛊噬身的苦楚,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过分激动,她的声音与先前颇有不同,只不过房骐骥此时满心邪念,对此并未多加留意,反而嘿嘿一笑道:“真巧啊,当初二姑娘被我弄上手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威胁的呢。” 鲜于曼闻言羞怒交迸,失声惊呼道:“什么?!绚儿已经被你……?!” 房骐骥志得意满的道:“不错,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女人嘛,只要拔了她的的头筹,事后自然便会服服帖帖。” 鲜于曼气得浑身发抖,颤声厉叱道:“禽兽!我一定要杀了你!” 房骐骥不以为然的道:“骂吧骂吧,等你也成了我的人,我倒要看你还骂不骂得出来。” 鲜于曼一边勉力推拒,一边痛斥道:“淫徒!你真敢……不对!今晚绚儿和莲儿换了班,如今仍是绚儿照看笙儿,你……难道你已经……?!” 房骐骥微觉意外,随即一挑大拇指道:“不愧是鲜于少主,这时候还能冷静推断。哈……告诉你也无妨,我早料到你不会同意对那小丫头下蛊,所以预先吩咐二姑娘做了,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这纯粹是为你着想啊。” 此语一出,鲜于曼固是恸怒交集,岳啸川也恨得咬碎钢牙,万没算到竟有此一着。 房骐骥事事占先,愈发得意的道:“你师父说过,那紫冥蚀心蛊只有他能解,所以你还是认命吧。” 鲜于曼愧疚之余更感失落,推拒之势也明显弱了下去,房骐骥再接再厉,正待一逞兽欲,此时却忽听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鲜于少主可在房里吗,在下岳啸川有要事求见。” 榻上纠缠的两人闻言各自失惊,只不过鲜于曼是惊喜,房骐骥却是惊怒。 鲜于曼正待开口回应,房骐骥却一指封了她的哑穴,随即扯着嗓子叫道:“鲜于少主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他这话里颇有些宣示主权的意思,鲜于曼听罢险些气晕过去,只恨自己无能反抗。 所幸岳啸川并未听命离去,反而斩钉截铁的道:“事情十分紧要,房先生切莫越俎代庖,在下要听鲜于少主的回应。” 房骐骥愈发恼怒,骂骂咧咧的道:“混蛋!你算什么东西,识相的快滚,否则别怪房某一杖打得你满脸桃花开!” 岳啸川依旧不为所动,紧跟着道:“鲜于少主不回答,在下只好擅闯了,请勿见怪。” 房骐骥大出意料,还没来得及呵斥,便听门扉吱呀一响,岳啸川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虽然兽行昭彰,但房骐骥毕竟不是真的禽兽,无奈只得弹身而起,双眼冒火的盯着岳啸川,生似吃了他的心都有。 鲜于曼趁机从榻上坐起,然后疾快的整理了一下散开的衣襟,只不过她此刻内力阻滞,并没有自解穴道的能力,只好指了指喉咙,目光中流露出求助之意。 岳啸川自然心知肚明,凛然盯视着房骐骥道:“房先生如此冒犯鲜于少主,不知要作何解释?” 房骐骥狠呸一声道:“解释个屁,你小子是来找茬的吧?” 岳啸川抱起臂膀道:“非也,在下只是偶然发现有一名小贼在山庄里潜行,所以前来禀告鲜于少主,没想到房先生竟然在此,关切之下才闯入一探究竟。” 他这话半虚半实,倒也言之成理。房骐骥一时之间没法质问,只能狠戾的道:“小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鲜于少主和房某早有婚约,夫妻敦伦天经地义,你凭什么横插一脚?” 岳啸川眉峰一轩,不以为然的道:“既然如此,房先生为何封了鲜于少主的哑穴?倘若你当真问心无愧,还请为鲜于少主解除禁制,由她亲口解释才好。” 房骐骥登时一滞,怒极反笑道:“好小子,你是存心来坏房某的好事吧?说!你跟这婆娘是不是有一腿,还是已经拔了她的头筹?” 鲜于曼听房骐骥满口胡柴,直恨得咬碎银牙,岳啸川也沉下脸色道:“房先生若是真将鲜于少主当作未婚妻子,又怎会如此污言秽语的羞辱她?看来你先前纯粹是信口雌黄,这件事情在下今天管定了。” 房骐骥额头上青筋暴突,霍地厉喝道:“混账小子,我让你管!” 他说罢便要去拿搁在床榻边上的精钢拐杖,岳啸川却已经抢先出手,沉猛一拳捣向房骐骥的面门,同时清叱一声道:“兵刃无眼,咱们拳脚上见高低吧!” 房骐骥被迫撤身,同样出拳相迎,两人招式交接,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终是房骐骥力屈半分,又被逼退一步。 岳啸川虽然习武日浅,但天生地冥魔族皇脉,再经佛门圣功锻炼,内力修为着实非同小可。 房骐骥却身患残疾,下盘并不如何稳固,倘若他拐杖在手,一者可以将对手阻拒在六尺开外,没有被近身之忧,二者即便屈居下风,也可以发挥撑持之功。 岳啸川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故意不让房骐骥拿到拐杖,此刻他继续乘胜追击,拳风激荡间迫得房骐骥连连退后。如此虽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也不失为战场上克敌制胜的手段,他总之问心无愧。 房骐骥三招两式尽落下风,不由得急怒攻心,百忙间破口大骂道:“小子好不奸诈,有种便让房某取了兵刃,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岳啸川心下冷笑,一面加紧攻势,一面不屑的道:“在下说过,兵刃无眼,万一伤了房先生,在下可没法跟鲜于少主交代,所以还是徒手比拼得好。” 他这话冠冕堂皇,俨然还在为房骐骥着想。房骐骥气得发懵,却已经无暇分辨,只能勉力见招拆招。 如此激斗三十余招,房骐骥早已捉襟见肘,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岳啸川成竹在胸,乐得奚落道:“房先生不是在下的对手,倘若不想自取其辱,便请自行认输,在下担保不会太过为难你。” 房骐骥又羞又恨,无限恼怒之下蓦地计上心头,趁着岳啸川闪身让出一个空档,拼着硬受了他一拳,同时借势倒纵而出,径直向站在角落里的鲜于曼扑去。 孰料岳啸川却是正中下怀,原来他先前听樊飞提到与房骐骥那一战,这位残照魔王的弟子正是在战中突袭马孟尝,引得樊飞救人心切,才不慎败在他手下。 所以岳啸川方才故意卖了个破绽,诱使房骐骥故技重施,此刻眼见他果然上钩,岳啸川更无丝毫慌乱,清叱声中如影随形般追上,奔雷一直点向他的背心。 房骐骥手无寸铁,不敢奢望反制岳啸川,只求擒住鲜于曼以为要挟。但岳啸川这招的疾厉远超估计,让他还没来得及因应便当场中指,噗通一声跌落在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59章 五仙秘典 岳啸川一举点倒房骐骥,跟上去又踢中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彻底将他制服。 房骐骥直是瘪透了心,趴在地上咬牙切齿的道:“好啊!好你个混账小子,今天你敢得罪我,以后我一定要让你十倍奉还!” 岳啸川懒得理会,径自上前解开鲜于曼的哑穴。鲜于曼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敛衽为礼道:“多谢岳先生仗义相救,若非你恰巧到来,妾身早已不堪设想。” 岳啸川咳声道:“鲜于少主客气了,但你不能自解穴道,想必身上还有禁制?” 鲜于曼黯然道:“房骐骥用秘传的灭元指点了妾身的罩门,除非他愿意施救,否则妾身功力封锁,与寻常弱女子无异。” 岳啸川早已知晓内情,却仍装作讶异的道:“原来如此,但房先生声称跟鲜于少主有婚约,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鲜于曼更见颓丧,顿了顿方哑声道:“这个先不提,岳先生容妾身跟这厮交待几句。” 岳啸川自然无有不从,鲜于曼来到房骐骥面前,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我可以不追究你的冒犯之过,但你要帮我解除禁制,你是否答应?” 房骐骥嘿然道:“你倒是快人快语,但我若不答应又怎样?” 鲜于曼一扬眉道:“我虽然没法提运内力,但毒术和蛊术还在,即便师父教了你克制之法,你眼下也没法防备。” 房骐骥眼珠连转,沉哼一声道:“我不信你敢用毒蛊对付我,难道不怕你师父降罚?” 鲜于曼冷冷的道:“信不信在你,做不做在我,当年青城派掌门段宪农的凄惨死状,你应该还没忘了吧?” 房骐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眼中闪过一抹畏惧之色,片刻方不情不愿的道:“好……算你狠,我帮你解除禁制,你也不能再为难我,今晚的事情便算揭过去了,你能不能答应?” 鲜于曼干脆的道:“可以,我日后若是追究今晚之事,便让我万蛊噬身而死。” 房骐骥见鲜于曼发了毒誓,总算略略放心,接着斜眼瞟向岳啸川。 岳啸川眉头微皱,俯身拍开房骐骥的穴道,随后凛然正声道:“房先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休怪在下得罪了。” 房骐骥爬起身来,先狠狠剜了岳啸川一眼,随即面现嘲讽的道:“鲜于少主以后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轻举妄动?倒是你小子最好检点一些,要是让我知道你跟她有什么不清不楚,你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厢又宣示了一趟主权,顺带威吓了岳啸川一番,自忖已经挽回颜面,之后便功行指端,连续点在鲜于曼胸腹之间的几处大穴之上。残照魔王独门真力过处,气劲栓阻立刻消解,鲜于曼也就此恢复。 虽然心恨房骐骥淫恶无耻,但鲜于曼此时无暇与他计较,默查无恙之后沉着脸道:“好了,你去吧,下次我有所防范,绝不会再让你轻易得逞。” 房骐骥哼了一声,走到床榻边取回拐杖,然后回头道:“小子也给我记住,下次我兵刃在手,绝不会再让你轻易得逞,你小心别犯在我手上吧。” 岳啸川沉凛的道:“彼此彼此,房先生若是再恃强凌弱、欺侮女眷,下次便是生死之战。” 三人各自放了狠话,房骐骥自知敌不过岳啸川和鲜于曼联手,只能悻悻的独自离去。 鲜于曼轻叹一声,满含歉意的道:“连累岳先生跟房骐骥结怨,妾身实在惭愧之至,日后请千万小心他挟私报复。” 岳啸川眉峰一轩,不以为然的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等龌龊下作之徒,在下还不放在眼里,鲜于少主也不必自责,一切都是在下分所当为。” 鲜于曼眸子里闪过一抹光亮,语带诚恳的道:“岳先生高义,妾身当真受之有愧。妾身眼下还有一桩要事待办,想请岳先生协助,不知岳先生能否答允?” 岳啸川心下有谱,便即慨然道:“无妨,在下听凭鲜于少主差遣。” 鲜于曼深施一礼道:“多谢岳先生,那咱们这便动身。” 岳啸川点了点头,跟着鲜于曼走出房门,只见她果然是往东跨院疾步而去。此时夜已深沉,东跨院一片漆黑,鲜于曼直入内中,来到东厢举手叩门道:“绚儿可在,出来见我。” 她这句话饱含内力,其中更难掩怒意,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咦,须臾灯火燃起,推门走出一位少女。 这少女十八九岁年纪,身着紫色衣裙,容貌堪称靓丽可人,不问可知是护法四艳中排行第二的那位,名唤花舞绚。此时只见她难掩惊惶之色,语声发颤的道:“少……少主深夜驾临,不知有何吩咐?” 鲜于曼沉哼一声道:“进去说话!” 花舞绚察言观色,情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将鲜于曼和岳啸川领进东厢。 鲜于曼并无犹疑,举步来到床边,只见“笙儿”正盖着小被恬然酣睡。 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感,鲜于曼小心的拨开“笙儿”的眼皮,稍一查看便面现凝重。接着又捉起“笙儿”细嫩的胳膊,手搭脉门略作诊治,最后却是眉峰一舒,快如疾风般在“笙儿”身上连点数指。 花舞绚看到鲜于曼这番作为,知道已经东窗事发,无限羞愧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绚儿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少主的事,请少主责罚。” 鲜于曼喟然一叹道:“你若只是对不起我,我责罚一番便也算了,但你居然对无辜幼童下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花舞绚抬起头来,泪眼盈盈的道:“少主明鉴,我不是……” 鲜于曼摆了摆手,径直打断道:“你不必说了,房骐骥胁迫你做这种事,你的确没有反抗的余地,怪只怪我教导无方,害得你行差踏错。” 花舞绚闻言愈发羞愧无地,失魂落魄间又听鲜于曼幽幽的道:“不过规矩不可废,我这里再也容不下你,你帮我去请樊先生往紫澜轩一晤,之后便下山去吧。投奔残照神王也好,从此退隐江湖也罢,总之自己保重,” 花舞绚知道鲜于曼虽然仁慈,但行事一向干脆,既然已经发话,便不容她再纠缠,无奈之下终是泪水涟涟的道:“绚儿罪孽深重,承蒙少主开恩,在此拜别少主,只愿您万事顺遂。” 鲜于曼挥了挥手,看着花舞绚掩面而去,自己则将“笙儿”的小身子抱在怀里,然后向岳啸川道:“岳先生明察,笙儿如今身中恶蛊,所幸发现及时,妾身打算勉为其难为她驱蛊,祈望岳先生相助。” 岳啸川记得曾听房骐骥提到,那紫冥蚀心蛊唯有魂殇魔王可解,但既然鲜于曼愿意尝试,他当然正中下怀,立刻点头道:“义不容辞,请鲜于少主安排。” 鲜于曼颔首致意,两人便即返回紫澜轩。进屋之后岳啸川取出火折点燃灯烛,回头只见鲜于曼将“笙儿”放在榻上,然后抬肘在床榻西北角轻轻一撞,紧接着咔的一声轻响,原处弹出一只小巧的暗格。 岳啸川见鲜于曼不避嫌疑,显然已经对他十分信任,欣慰之余却又生出几分愧疚。 鲜于曼自然不知道岳啸川的复杂心思,径自伸手进入暗格,摸出一本绢册,就着灯火快速翻阅起来。 岳啸川略一迟疑,走近过去道:“鲜于少主是在找驱蛊的法子么?” 鲜于曼头也不抬的道:“不错,妾身前日翻阅《五仙秘典》,隐约记得有相关记载。” 岳啸川心中一动,始知这本绢册便是孙楚楚先前苦寻而不得的《五仙秘典》,如今只盼其中果然记载有驱蛊之法,好歹先救下“笙儿”,之后再从长计议。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0章 驱逐异蛊 鲜于曼快速翻阅《五仙秘典》,终于停在其中一页,埋首仔细研读。 岳啸川不敢打扰,肃立在旁耐心等待,须臾只听鲜于曼喃喃自语道:“幽冥草,苦心竹,青云石粉,翳魔汁……万幸,真是万幸。” 她说罢立刻起身,走向后墙排列的一组箱柜,那箱柜上面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只抽斗,倒像是开了个药材铺。 鲜于曼轻车熟路的打开了几只抽斗,自其中取出诸般药物,一股脑放在桌上,细心料理起来。 魂殇门徒专精毒蛊,桌上常备各类调试用具。只见鲜于曼点起油火,将盛了清水的铜釜架在上面,然后由一只瓷瓶中倾出几滴墨绿色的汁液,融入清水之中,接着将一枚奇石放入碾槽,双手卖力研磨。 岳啸川见状咳声道:“鲜于少主可要在下协助?在下虽然不谙医药,但一些粗活想必不成问题。” 鲜于曼摇了摇头,认真的道:“多谢岳先生好意相助,但这里面颇多关窍,并非粗使力气那么简单。” 岳啸川闻言倒不好再坚持,这时只听门外一人朗声道:“鲜于少主夤夜召唤,不知有何分派?” 鲜于曼手下不停,扬声应和道:“樊先生不必顾虑,妾身有事求助,还请进来说话。” 门外正是樊飞,闻言讷讷的道:“鲜于少主若有吩咐请尽管开口,但深夜进入你房中,恐怕多有不便。” 鲜于曼微微一顿,以目示意岳啸川。岳啸川心领神会,径自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的樊飞和声道:“事急从权,无须拘礼,樊兄请进吧。” 樊飞显然一怔,随即讪讪的道:“是在下迂腐了,岳兄请。” 说话间两人一同入内,鲜于曼径向樊飞点头致意道:“见过樊先生,请岳先生代妾身稍做解释。” 岳啸川知道鲜于曼不想分心,便将今晚发生之事简明扼要告知樊飞。樊飞听罢面沉似水,鼻中冷哼道:“房骐骥竟敢如此放肆,当真欺人太甚。万幸岳兄恰好来此,否则后果堪忧。” 此时鲜于曼已经将一应药物都投入铜釜,一面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一面赧然道:“的确多亏岳先生相救,但眼下笙儿的情况不妙,还请两位再相助一阵。” 岳啸川和樊飞自然爽快答应,鲜于曼心下喜慰,跟着解释道:“妾身已经按照《五毒秘典》上的药方熬制解药,但紫冥蚀心蛊十分难缠,单凭药物难以将之驱除,还须一位高手以内力相助才有效用。” 樊飞立刻自告奋勇的道:“那便让在下来吧,但具体要如何施为,还得鲜于少主多多指教。” 鲜于曼略一迟疑,却是摇摇头道:“多谢樊先生仗义,但妾身属意岳先生担当此责,或许效果更为显著。” 樊飞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晓分寸,并未追根究底,只是微笑着道:“一切由鲜于少主决断,那么在下又需要做些什么?” 鲜于曼肃然道:“施治之时忌讳遭人打扰,所以请樊先生为我们三人护法。” 樊飞了然的道:“在下明白了,鲜于少主尽管放心,但凡在下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任何闲杂人等闯入紫澜轩。” 鲜于曼深深敛衽为礼道:“如今形格势禁,妾身的确无兵可调,有劳樊先生费心了。” 樊飞道声无妨,起身自去行事。鲜于曼吁了一口气,又向岳啸川道:“笙儿年纪尚幼,又被紫冥蚀心蛊封住灵窍,药力无法自行催动,所以需要咱们两人各自从旁辅助,岳先生稍后听妾身指点便是。” 岳啸川微颔首道:“鲜于少主对笙儿小姑娘如此爱护,局外人恐怕谁都想不到,她会是贵教死敌的后代。” 鲜于曼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上一辈的恩怨与下一辈无关,妾身只能尽力加以维护罢了。” 岳啸川暗暗称许,鲜于曼却又叹口气道:“如今神教大业初成,日后如何发展还在未定之天,尤其教主受伤之后一直未能痊愈,更加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岳啸川嗯声道:“总之只要问心无愧,日后大可随机应变,鲜于少主倒不必杞人忧天。” 鲜于曼眼中闪过一丝萧索,缓缓摇头道:“岳先生胸怀坦荡,自然问心无愧,妾身却不能如你这般心安理得。” 岳啸川闻言一怔,迟疑间只听鲜于曼幽幽的道:“当初神教初立,妾身随同师父和教主南下巴蜀,一举伐灭青城、峨眉及唐门三大派系。当时妾身年轻气盛、不知收敛,的确做下许多十恶不赦之事。” 岳啸川心头一凛,想到鲜于曼先前威胁房骐骥时,便曾提到青城派掌门段宪农的凄惨死状,看来这位“食鹿阴姬”毕竟恶业昭彰,并非真正出淤泥而不染。 鲜于曼见岳啸川沉默,终是鼓足勇气道:“听闻岳先生乃是天竺佛门弟子,佛家有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如果妾身多做善事,是否能够弥补前愆,甚至最终得成正果?” 岳啸川一正色道:“鲜于少主愿意弃恶从善,在下十分欣慰。但请容在下斗胆一问,你之所以‘放下屠刀’,是否因为想要‘立地成佛’?” 鲜于曼听得一愕,不由得颦眉道:“这……岳先生何意?” 岳啸川耐心的道:“这句话中的‘屠刀’并非单纯指代恶业,更指向妄想、执着、颠倒、迷惑,倘若鲜于少主执着于以善事弥补前愆,那仍是陷于我执,又岂能真正‘立地成佛’?” 鲜于曼大为愣怔,自言自语的道:“我执?难道行善还不对么?” 岳啸川摇摇头道:“刻意行善并非正法,唯有放下执念、顺从本心,自然而然的善举,才是得成正果的不二法门。” 鲜于曼眼前一亮,由衷喜悦的道:“妾身似乎懂了,多谢岳先生指点。” 岳啸川微笑道:“那便祝愿鲜于少主早日修成正果。” 鲜于曼面现红晕,片刻方咳声道:“药已经熬好了,咱们这便开始吧。” 岳啸川点头称是,当下鲜于曼便喂“笙儿”服下一小碗解药,然后解去她的外衣,由岳啸川背身而坐,催动真元打通“笙儿”的遍身血脉、催动药力运行。 而鲜于曼自己则面向“笙儿”,一面出言指点岳啸川运功的关窍,一面仔细观察“笙儿”的状况。只见她那张粉嫩的小脸渐渐转为通红,周身更是汗出如浆,显然体内药力正在与紫冥蚀心蛊激烈交锋。 鲜于曼满心疼惜,不断以绢帕拭去“笙儿”脸上的汗水,同时也催动元功压制药力反噬,以免“笙儿”在两相催逼之下撑持不住,反而就此送了她的性命。 这一番平衡尤其需要耐心细致的水磨功夫,如此足足耗去将近一个时辰,忽见“笙儿”的胸口一阵异样的蠕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禁忍不得,开始迅速游移。 鲜于曼精神一振,紧盯着那异物的动向,蓦地气凝指尖,觑准位置点落下去。 那异物受了刺激,陡然向上一冲,随即只听昏迷的“笙儿”唔的一声低吟,一道紫光由她口中电射而出。 鲜于曼眼疾手快,早已备好的银针脱手飞掷,夺的一声将那道紫光钉在榻上。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只见那是一只六足四翅、巨口獠牙、形貌异常丑陋的蛊虫,看来便是紫冥蚀心蛊了。 鲜于曼见状更不迟疑,伸手便拽下了紫冥蚀心蛊的四只翅膀,也不管它痛得吱哇乱叫,当场将四只翅膀揉成细末,掺入剩余的解药,再次喂“笙儿”服下。 “笙儿”经历了这一场生死轮回,委实已经接近虚脱,服下解药之后虽然仍未醒转,呼吸却平稳了许多,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看起来应该是并无大碍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1章 山庄议事 眼见大功告成,鲜于曼终于如释重负,当下细心的为“笙儿”掖好被子,想必她好好休息一晚,明早起来便能痊愈如初。 岳啸川借机调匀气息,打眼只见那紫冥蚀心蛊已经不再挣动,身躯也迅速干枯抱缩成一团,看来多半是就此完纳劫数了。 鲜于曼将《五仙秘典》放回暗格,随后敛衽深施一礼道:“多谢岳先生相助,笙儿总算转危为安。” 岳啸川咳声道:“鲜于少主太客气了,笙儿小姑娘能够康复,在下也十分欣慰。”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起身离榻,鲜于曼掠了掠耳边的鬓发,看着岳啸川柔声道:“天色已经太晚了,请岳先生通知樊先生,各自回房歇息吧。明日妾身再摆下宴席,正式感谢两位。” 岳啸川不便多留,依言告辞而去,出门之后打眼一扫,却不见樊飞的踪影。 他这厢正自纳罕,便听樊飞的声音自头道:“鲜于少主今晚迭遇变故,已经心力交瘁,此事还是明日再禀报更为妥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时媚烟心头一紧,面现犹疑的道:“鲜于少主出事了?难道跟那红衣蒙面的女子有关?” 岳啸川摇摇头道:“并无关联,姑娘不必太过悬心。” 时媚烟听得将信将疑,终是讷讷的道:“多谢岳先生提醒,但毕竟兹事体大,还是及时禀报为上,鲜于少主想必也能够体谅。” 岳啸川知道再说下去反而太过着相,于是微颔首道:“那姑娘自己保重,在下先回房休息了,咱们明日再见。” 他说罢便别过时媚烟,径直动身回房,一夜奔忙之下难免有些疲累,沾枕不久便灵思渺渺,自行寻找诸天神佛论道去也。 次日一早有仆婢送来饭食,丰盛华美自不待言,同时请岳啸川用罢往正厅议事。 岳啸川匆匆填饱肚子,一路快步行往正厅,进门只见鲜于曼和樊飞已经就坐,一旁换成了之前与他交过手的费筠染侍立。 三人略作寒暄,还是鲜于曼和声道:“房先生尚未前来,请樊先生和岳先生略作等待,稍后再一同商议。” 岳啸川心中一动,顺着探问道:“笙儿小姑娘眼下情况如何,房骐骥是否知道昨夜的变故?” 鲜于曼温然道:“岳先生放心,妾身已经跟房先生交待清楚。另外紫冥蚀心蛊十分珍异,家师只赐予他一只,所以倒不必担心他再一意孤行,对笙儿有所不利。” 鲜于曼虽然并没有详述内情,但岳啸川知道她此番违背师命,必然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心中对她更生出几分称许。 这时只听外面趿拉声响传来,随后房骐骥懒洋洋的迈步而入,觑目间皮笑肉不笑的道:“唷~都来得这么早,看来鲜于少主魅力非凡嘛。” 鲜于曼暗暗皱眉,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房先生玩笑了,请坐下说话。” 房骐骥依言落座,跟着漫声道:“鲜于少主一大早召见,到底有何贵干?” 鲜于曼一正色道:“昨夜庄内有贼人潜入,虽然被房先生当场抓获,但之后又为其同伙救走,连烟儿都被打晕,险些遭遇不测。贼人如此嚣张,委实不可轻忽,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房骐骥眉毛一挑,淡淡的道:“前山和后山由几位姑娘镇守,而且暗桩岗哨密布,贼人想混进来谈何容易?所以必定是庄内出了奸细,这才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他说话同时瞟向岳啸川,显然意有所指。岳啸川暗自一滞,心忖这厮果然要挟私报复,但自己虽然是“奸细”不假,却与“贼人”并无勾连,所以倒不怕他诬陷。 鲜于曼也看出房骐骥的意思,怫然不悦的道:“大敌当前,尤须内部团结,房先生切莫胡乱指摘。” 房骐骥打个哈哈,悠悠的道:“不是房某指摘,而是事情太过巧合,否则怎么这厮一来便出了事?” 岳啸川强忍怒意,冷冷回应道:“是吗,那房先生同样是昨日驾临,所以也算事出巧合了?” 房骐骥登时一滞,咬牙沉哼道:“混账!我乃残照神王之徒,又是鲜于少主的未来夫婿,怎会无端生事?” 鲜于曼闻言羞恼交集,立刻呵斥道:“房先生请适可而止,否则妾身只好提前请你离开了。” 房骐骥摇了摇头,哂笑着道:“罢了,那便算房某是开玩笑好了。” “但这偌大的白马山庄,到底有几人跟鲜于少主是一条心,又是否有人还思谋着给马孟尝报仇,鲜于少主想必心中有数。” 鲜于曼秀眉紧锁,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这时有小厮来为众人添茶倒水,房骐骥举起茶杯正待饮下,忽然却心中一动,紧盯着那小厮道:“小子低着头干什么,抬起头来给房某瞧瞧。” 那小厮似是一滞,抬头之际讷讷的道:“小的不敢肆意冒犯,还请房先生见谅。” 这小厮约摸十三四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堪称仪表不俗。 房骐骥眼珠连转,嘿嘿一笑道:“小子当仆从有几年啦?” 那小厮微微一顿,强自镇定的道:“三……三年了。” 房骐骥点头道:“一直在做这些端茶递水的粗活是吗?” 那小厮嗯声道:“小的出身微贱,做不了其他。” 房骐骥冷笑一声道:“三年粗话做下来,一双手还是白皙细嫩,小子这谎撒得忒也可笑了吧?” 他说罢抖手将茶杯掷在地上,随即只听嗤嗤声响,厅中铺的毛毯上泛起阵阵青烟,那茶中竟然蕴含剧毒!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2章 狂刀项五 眼见那小厮居然下毒谋害房骐骥,众人各自吃惊不已,那小厮更加面色惨变,一咬牙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房骐骥胸前。 但两人的能为实在相差甚远,房骐骥只是随手一捞,便擒住了那小厮的腕脉。随着匕首当啷啷落地,那小厮也发出一声吃痛的哀呼。 房骐骥面现冷笑,转向鲜于曼道:“鲜于少主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派人下毒,难道想应了毒誓?” 鲜于曼登时一滞,秀眉紧蹙的道:“房先生切莫疑心生暗鬼,妾身根本不认得这名小厮,又何谈指使他下毒?” 房骐骥正自哂然,却听那小厮忍痛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了,正是她指使的我。” 此语一出,鲜于曼反而松了口气,房骐骥同样眉毛一挑,仔细审视间喃喃自语道:“小子长得倒有几分面善,难道是……哼!马嫆是你什么人,还不从实招来?” 那小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是脖子一梗道:“什么马嫆,我不认识!” 房骐骥早有定见,当下嘿嘿一笑道:“不认识?也对,像那样人尽可夫的货色,凭你小子还降不服她,她自然不会勾搭你了。” 那小厮胀红了脸,脱口怒斥道:“住口!我姐姐冰清玉洁,不许你污蔑他!” 房骐骥猜测得中,狠呸一声道:“果然是马孟尝的狗种,哈……你姐姐长得倒不错,可惜不识时务,平白送了一条小命。” 那小厮说漏了嘴,羞愤之下索性大叫道:“恶魔!你欺侮我姐姐不成,居然将我全家杀害!我马锴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只恨老天爷不长眼,竟然不肯收了你!” 房骐骥神色一狠,冷厉的道:“好小子,既然你自己找死,我便成全了你,让你全家团聚!” 他这厢正待痛下杀手,却听鲜于曼疾声道:“房先生且慢,你当日言道马孟尝有意毒害,其中可有内情?” 房骐骥一扬眉道:“什么内情,有其父必有其子,鲜于少主自己不也看到了?” 鲜于曼尚未答话,马锴已经恨声道:“恶魔!要不是你讹诈我家财产在先,强暴我姐姐在后,我爹爹怎会出此下策?!” 房骐骥闷哼一声,虽然隐见不豫,却是并未反驳。 众人也明白了事情原委,只见鲜于曼气得面色铁青,横眉嗔斥道:“好了!请房先生先放了这位马公子,切莫再伤害无辜!” 房骐骥眼珠一转,沉冷的道:“小子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当时在场,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马锴悲愤的道:“我当时若在场,岂能逃脱毒手?但你罪行昭彰,难堵悠悠众口,总有一天要遭报应!” 房骐骥了然的道:“好一个‘悠悠众口’,看来还真是让我猜了个正着,这白马山庄里不乏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有人还思谋着给马孟尝报仇。哼……妇人之仁,养虎遗患,鲜于少主如今后悔了吗?” 鲜于曼面沉似水,凛然正声道:“房先生先将马公子放了,后续咱们再商量如何处置。” 房骐骥不以为然的道:“看来鲜于少主还没醒悟,那小丫头倒也罢了,可这小子已经懂事,怎能再留他性命?” 鲜于曼还待劝说,此时却忽听远空一声清脆炸响,一朵血红色的烟花冉冉绽放,看起来凄艳中又带着莫名诡异。 鲜于曼和房骐骥见状齐齐变色,樊飞也面现凝重的道:“是四姑娘的信号,强敌来犯。” 鲜于曼和房骐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项五!” 岳啸川冷眼旁观,见到两人都露出畏惧之色,顿时只觉心潮澎湃,暗忖项五尚未现身便已经摧折敌胆,大丈夫当如是也。 鲜于曼勉强镇定心神,径向房骐骥道:“事有轻重缓急,请房先生以大局为重,切莫一意孤行。” 房骐骥权衡利弊,终是点了马锴的穴道,接着冷哼一声道:“罢了,先对付强敌,完了再处置奸细。” 鲜于曼松了口气,示意费筠染将马锴带下,然后招呼岳啸川等人一同前往外间。步履匆匆的通过前院,只见庄内守卫正在有条不紊的分派调动,显然那团烟花启动了相应备案。 岳啸川心念电转,倘若真是狂刀项五前来,那么凭借两人联手,捣毁这座魔窟应该不在话下。 只是不知项五是否看过伞盖亭中留下的暗语图案,又是否已经与范尊扬取得联系,到时能否辨清敌友关系?另外房骐骥虽然恶业昭彰,鲜于曼却良心未泯,最后要不要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一时之间委决不下,岳啸川索性不再多想,只等真正底定大局之时,再随机应变也不迟。 一行人才来到白马山庄大门前,便觉一阵莫名威压劈面而来,四周明明不见任何人影,却好似千军万马包围环伺。无边的杀意弥散开来,正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概,连初升的旭日都好像被遮蔽了光芒。 众所瞩目之下,赫见山道上现出一条异常魁伟的人影,一身玄墨袍衫沉凝似铁,上面隐约有几丝血迹。手握一口形制特异的霸王刀,恰似两口单刀左右环扣而成,刀头双锋,两面开刃,寒光凛冽无匹。 来人的步伐并不很快,但胜在沉稳坚定,转眼间便来至近前。但见他年届而立,生得一张国字脸,浓眉形似卧蚕,双眼色作深褐,别见傲岸锐芒。颔下蓄着短髡,稍显风霜之色,却不掩绝代豪雄气概。 鲜于曼等人莫不心头一紧,各自下意识的神情紧绷,随即只听樊飞扬声呵斥道:“来人止步!这白马山庄是净宇神教的地盘,胆敢擅闯者杀无赦!” 来人脚步不停,凛然回应道:“阻路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略带沉闷,好似铜钟震响,不断敲击人的心房,显然蕴含极强的内力。 樊飞虽然并未见过来人,鲜于曼和房骐骥却知晓他的身份,只听房骐骥冷笑道:“好狂的项五,真以为没人挡得了你?” 来人正是八荒御武寨硕果仅存的那位寨主,在八人之中排行第五,人称“狂刀”的项胜宇。此时只见他眉峰一轩,面现不屑的道:“残照老魔座下的跳梁小丑,凭你这等杂碎,也敢在项某面前放肆?” 房骐骥胀红了脸,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个不知死活的项五,连谷大那厮都已经往阴曹地府报到去了,你这秋后的蚂蚱又能蹦跶几天?识相的便把脑袋伸过来,让房某一杖送你们兄弟团聚!” 项胜宇来到众人面前数丈之处,终于停下脚步,目光转动间缓缓的道:“交出我六弟的遗孤笙儿,项某今日便饶你们不死。” 房骐骥愈发恼怒,仰天打个哈哈道:“笑话,哪怕你项五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今天别说是交出那小丫头,你自己也把性命留在这儿吧!” 项胜宇面现轻哂,转向鲜于曼道:“此地应该是你‘食鹿阴姬’主事,项某只听你的回答。” 鲜于曼定了定神,敛衽为礼道:“见过项寨主,在讨论笙儿的归属之前,请容妾身斗胆一问,我师弟郁必谐是否丧命在你刀下?” 项胜宇一扬眉道:“魔教爪牙,人人得而诛之,项某同样当仁不让。” 鲜于曼听罢并未意外,岳啸川却着实松了口气,心知项五愿意痛快承认杀人之事,多半是得到了范尊扬的授意,想必他们两人已经见过面了。 樊飞似乎也颇感欣慰,当下欠身为礼道:“看来岳兄的确是冤枉的,日前在下竟然怀疑你,还请千万见谅。” 岳啸川咳声道:“樊兄太客气了,只是没想到当初一言不合,这位项寨主便刻意陷害在下,实在让人寒心不已。”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3章 紫金骷髅 岳啸川笃定项胜宇知晓内情,索性继续撇清关系。项胜宇显然心领神会,当即眉峰一轩道:“不必废话,既然你岳某人已经打定主意助纣为虐,项某刀下无非再多收一条亡魂罢了。” 岳啸川摇了摇头,冷冷的道:“本来在下无意为敌,但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是否助纣为虐,日后自有公断。” 项胜宇沉笑一声道:“很好,项某早想知道你我谁技高一筹,痛快动手吧。” 他们两人心有默契,俨然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此时却听鲜于曼疾声道:“岳先生且慢,你是敝处的客人,敝处即便再寒酸,也不能让客人首当其冲,所以还是交给妾身应付吧。” 岳啸川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却故意皱起眉头道:“虽说客随主便,在下不该僭越,但这是在下跟项寨主的私人恩怨,理应由在下了结,岂敢劳动鲜于少主出头。” 鲜于曼一正色道:“项寨主此次前来是为了笙儿,并非追究与岳先生的私人恩怨,倘若下次你们两人狭路相逢,妾身自然不敢越俎代庖。” 岳啸川听鲜于曼言之成理,着实也乐得就坡下驴,但面上仍是讷讷的道:“也罢,那鲜于少主善自珍重,倘若力有不逮,在下必定相助。” 鲜于曼微微一笑,转向项胜宇道:“项寨主带走笙儿,不知后续有何打算?” 项胜宇哂然道:“与你何干?” 鲜于曼不以为忤,只是淡淡的道:“如今大势所趋,你们夫妇若不归顺,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强行带走笙儿,反而是害了她的性命,这一点项寨主是否愿意承认?” 项胜宇鼻中一哼,愈显不屑的道:“大势如何言之尚早,但笙儿是我六弟的遗孤,又是我妻子的侄女,你又凭什么干涉?” 鲜于曼耐心的道:“妾身纯粹是为笙儿着想,如今你们夫妇自顾尚且不暇,哪有精力照顾她这无知幼童?妾身在此郑重立誓,今后必将笙儿视如己出,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项寨主尽管放心便是。” 她这厢一片苦口婆心,项胜宇却完全不为所动,听罢横眉冷笑道:“视如己出?将来让笙儿也做魔教的爪牙吗?哈!不必了,立刻痛快回话,若肯交出笙儿,今日你们还能活命,否则统统阴曹报到!” 他这一番话说罢,虽然并未作出任何实际举动,但场中已经杀意纵横,众人莫不气息一滞,本能的全神戒备起来。 鲜于曼见项胜宇油盐不进、非要带走笙儿不可,终于也不再强求,觑目间沉哼一声道:“看来项寨主是执意动手了,你虽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又是以客犯主,想必你已经有相当的觉悟了?” 项胜宇横刀于胸,傲然答道:“群羊搏虎,群鼠戏猫,有何惧哉?” 鲜于曼见项胜宇根本不把本方众人放在眼里,愈发心生恼怒,语声寒飕飕的道:“妾身以礼相待,可不是怕了项寨主,你要战,便来战!” 她说罢更不迟疑,抖手便自腰间掣出一条紫色长索,呼的一声攻向项胜宇胸前。 这条长索足有丈余长度,以罗刹紫金所制,通体柔韧非常,顶端缀有一颗极小的骷髅头,似乎竟是来自三朝未满的婴儿。只是这骷髅头色做乌黑,舞动之际更弥漫出层层黑气,稍有沾染便皮销肉烂、骨酥筋折。 鲜于曼幼时得魂殇魔王教导,亲手杀死一名婴儿成就这条紫金骷髅索,此后多年浸淫其上,修为端的非同小可。 项胜宇识得厉害,纵有盖世之勇,却终究是血肉之躯,岂敢与剧毒之物抗衡,当机立断之下拧腰抽退,错步挪移间刀锋一撩,想要将那紫金骷髅索当场斩成两段。 只可惜宝刀虽利,那紫金骷髅索却也并非凡兵,鲜于曼自知不能力敌项胜宇,出招之时早已有所谋划,紫金骷髅索借着刀锋一撞逆势环绕回来,漆黑的骷髅头照直打向项胜宇的后脑。 武学之道经常讲求以柔克刚,鲜于曼在紫金骷髅索上的功夫便深得个中三昧,称得上炉火纯青。一旦将对手圈入长索攻势之中,便好像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再配合骷髅头上的剧毒,委实令人防不胜防。 项胜宇久经战阵,搏杀经验犹在鲜于曼之上,岂会看不出个中关窍。听得脑后呼呼风响,他脚下倏地横移三尺,堪堪脱出剧毒黑气笼罩,紧接着暴喝一声,刀锋如影随形般疾追而至,猛劈向那骷髅头。 那骷髅头虽然是克敌制胜的利器,却也正是紫金骷髅索最大的软肋,即便已经用药物浸泡坚固,但对上项胜宇手中之刀,仍然是不堪一击。 鲜于曼情知遇上了劲敌,更不敢有丝毫怠慢,紫金骷髅索舞动如龙,极力想将项胜宇圈入罗网、一举缠杀。 项胜宇则以不变应万变,始终与鲜于曼保持距离,刀锋直指那骷髅头,屡屡迫得她中途撤招。 两人一时之间形成缠斗之势,但显然还是项胜宇更见气定神闲,浑似渊渟岳峙,别见霸者雄姿。 反观鲜于曼虽然攻势劲急,却难以落到实处,甚至有几次险些被项胜宇突破软肋,当场将那骷髅头斩碎。 房骐骥等三人旁观战局,各自心下都有盘算,只听樊飞沉吟着道:“项五手中的狂刀名曰‘日月规’,与绝剑‘山河矩’同出一门,幸好江六日前已经在绝灭神王手下伏诛,否则两人联手实难对付。” 房骐骥闻言冷哼一声道:“江六虽然死了,可他妹子江柔婕还在,听说‘山河矩’在送往残风之巅途中被人劫走了,难保不是这对贼夫妻做的。” 樊飞一怔道:“竟有此事?这样说来倒也不无可能。” 房骐骥游目四顾,压低声音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上去帮忙,其实正是要提防江柔婕那婆娘突施暗算,她那一手暗器功夫厉害非常,鲜于少主万一抵挡不住,只怕要吃大亏。” 樊飞微颔首道:“的确如此,但也得防备这夫妻二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或许江柔婕已经潜入庄内,想要偷偷劫走笙儿。” 房骐骥翟然一醒,面现凝重的道:“那你快去看着,免得真被趁虚而入。” 樊飞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也好,那有劳两位帮鲜于少主掠阵,倘若事情有变,再发讯号告知。” 房骐骥漫应一声,岳啸川则一抱拳道:“樊兄也请保重,切莫太过勉为其难。” 樊飞道声晓得,随后转身匆匆而去。房骐骥又睨了岳啸川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子武功不弱,但你平心而论,刀法比项五如何?” 岳啸川淡淡的道:“纸上谈兵终究无用,对面一决才见高低。” 房骐骥一扬眉道:“小子好大的口气,眼下正是你表明心迹的好机会,那何不上去助鲜于少主一阵?” 岳啸川心头一凛,缓缓摇头道:“在下早有一战之意,但鲜于少主极力阻止,在下也不好违背。” 房骐骥不以为然的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鲜于少主已经落在下风,咱们身为七尺男儿,岂能让一个女流之辈独力撑持?” 岳啸川暗自皱眉,转念间讷讷的道:“房先生自称和鲜于少主之间有婚约,眼下也是你大献殷勤的好机会,在下身为外人,不敢随意掠美,所以倒不如房先生跟鲜于少主并肩御敌,在下从旁掠阵。” 他这话也算有理,房骐骥不好反驳,正在思谋如何继续试探之际,却忽听项胜宇震声雄喝,整个人如同出膛炮弹一般,陡然冲破紫金骷髅索的阻击,狂刀“日月规”携山呼海啸之势,突刺鲜于曼胸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4章 夫妻同心 项胜宇先前与鲜于曼激斗,都刻意游移在紫金骷髅索的攻势之外,此刻觑得破绽骤然切入,正是动若雷霆、势不可挡。 鲜于曼招已用老,长索回救已经不及,只能抽身疾退,打算避过这招再徐图后计。 但项胜宇蓄势已久,称得上志在必得,岂容鲜于曼轻易脱身。刀锋之上锐芒迸发,强横之力卷起旋流风暴,三尺之外便逼得鲜于曼气息猛滞,心口如遭万箭攒刺,险些当场痛晕过去。 眼看鲜于曼穷途末路,势必在狂刀“日月规”下饮恨,此时却陡听房骐骥扬声怒喝,霍地冲上前去,手中精钢拐杖斜刺里奋力一架,堪堪与“日月规”撞个正着。 这一下双方以硬碰硬,霎时只听铿锵锐鸣过耳,房骐骥虽然被震得虎口剧痛,但脚下岿然不动,生生吃住项胜宇这全力一击。 反观项胜宇却借势飘退,随即冷笑道:“小丑力气不差,但也仅此而已。” 房骐骥强压气血翻腾,故意大笑道:“欺负女流之辈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便跟房某决一死战,倒要看谁是‘仅此而已’。” 鲜于曼死里逃生,惊魂甫定之下疾声道:“点子扎手,房先生切莫轻忽。” 房骐骥暗觉欣慰,意气风发的道:“鲜于少主尽管放心,房某还没跟你洞房花烛,不会这么容易吹灯拔蜡。” 鲜于曼脸上一热,暗骂这厮竟然不顾场合随口轻薄。但她也心知项胜宇实力超群,单凭房骐骥一人绝难应付,于是一正色道:“咱们并肩子上,想必项寨主自视甚高,不会怪咱们以多欺少。” 房骐骥愈发受用,精钢拐杖当胸一横道:“好!咱们夫妻同心,一起做了这泼贼!” 鲜于曼忍不住啐了一口,抢先猱身攻上。房骐骥不敢怠慢,紧接着夹攻而至。 房骐骥的招式大开大阖,每一杖都满蕴神力,呼呼风响卷得周遭乱流涌动,着实劈面生疼。鲜于曼则立意从旁牵制,紫金骷髅索灵动如蛇,堪称丝丝入扣。两人的攻势一刚一柔,竟颇有珠联璧合之意。 项胜宇以一敌二,仍然不落下风,招式之中更见灵巧从容,进退趋避暗合神妙步法,有意将鲜于曼的攻势引向房骐骥,正是借力打力之道。 鲜于曼担心误伤房骐骥,只能暂缓内力驱动,那骷髅头也不再弥漫出黑烟,攻势无形中大打折扣。 所幸两人合作日久,相互之间自有默契,虽然偶有掣肘,但多数时候仍能互相补缀,稳稳敌住项胜宇。 三人这一番拼斗,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于技击搏杀之外更见心智较量。 岳啸川旁观数刻,也自觉颇有体悟,尤其项胜宇刀法精绝,让他印证之下屡有顿悟,当真堪称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已经拼过百招之数,项胜宇依旧进退有据,并未呈现丝毫败相。 房骐骥用的却是重兵器,这一阵又使出浑身解数,再加上开始以硬碰硬、吃了暗亏,所以难免气虚力乏,喘息也逐渐急促起来。 至于鲜于曼连斗两阵,消耗也自不少,只是她性子沉静,对战之中颇有长性,银牙紧咬间还勉强撑持得住。 岳啸川看出鲜于曼和房骐骥已经近似强弩之末,对项胜宇的能为愈发推崇。只是他如今立场暧昧,倘若坐视鲜于曼和房骐骥落败、甚至丧命在项胜宇刀下,那先前的一番做作不免画蛇添足。 须知岳啸川此次意在诛杀净宇教主叶行歌,所谋非只白马山庄,目光自然要放长远些。正在他思忖对策之际,却见庄内涌出大批黑衣守卫,各自手持二尺长的铜管,立刻形成合围之势。 而与此同时,山下也有一众相同装束的守卫包抄上来,铜管瞄准激斗中的三人,凛然瞪视间严阵以待。 两拨守卫分别由费筠染和时媚烟率领,只是时媚烟的右臂竟已齐肘而断,伤口血迹殷然,不问可知是项胜宇所为。可叹一名花季少女就此残废终身,此刻她的脸色也一片苍白,全不见昔日的光润娇艳。 岳啸川记得这阵势名叫毒魂水阵,但眼下由将近五十人共同排设,声势远超昨日上山时费筠染手下那区区十几人。 只不过场中正斗得难解难分,费筠染和时媚烟投鼠忌器,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项胜宇身陷重围,却依旧波澜不惊,脸上还露出一丝冷笑。狂刀“日月规”连环进招,逼得鲜于曼和房骐骥穷于应付,几乎全无还手之力。 鲜于曼眼见援兵已至,早打算趁机抽身,百忙间和房骐骥对视一眼,蓦地同声厉叱,联手一击赫势迸发。紫金骷髅索和精钢拐杖互为表里、刚柔并济,恰如紫龙掠空、惊雷降世,力撼项胜宇不世雄威。 项胜宇眉峰一轩,霎那间将真力催至顶峰,暴喝声中狂刀霸绝一斩,势若暴风溯漠、狂沙掩日,无尽苍凉中更见戾烈,死灭之风势不可挡。 极招相对,立见高下,三件兵器轰然交击之刻,只听鲜于曼和房骐骥同时闷哼出声,随即收刹不住的仰身暴退。而正在此时,倏听费筠染尖声厉叫道:“动手!” 一众守卫早已蓄势待发,闻言立刻抖擞精神,手中铜管瞄准项胜宇,便要一举喷出毒魂水,将他化作一具骷髅。 岳啸川本以为项胜宇技高一筹,必定会挺身追上鲜于曼和房骐骥,让对手一番谋划落空。孰料项胜宇却傲立如桓,全无乘胜追击之意,直视周遭守卫如无物,毒魂水阵如儿戏一般。 岳啸川大出意料,虽然佩服项胜宇的英雄气概,心中却仍是担忧不已,闪念间竟想拔刀在手,与他并肩御敌。 千钧一发之刻,倏见一条白影自下山方向腾跃而起,姿势优美如仙鹤展翅,又矫捷如银鱼穿空。伴着一声清冽呵斥,她掌中洒出寒星点点,细密劲急的针雨骤然迸发,绚丽如繁花坠影,突袭周遭守卫。 一众守卫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及做出反应,便已经纷纷中针。有的铜管坠地,抱着手腕痛呼不止,有的屈膝扑倒,当场摔了个嘴啃泥,更有的大叫一声,仰天跌翻在地,显然针中要害,就此一命归阴。 漫天花雨,殊无遗漏,一座将近五十人组成的毒魂水阵,竟然瞬间土崩瓦解! 此时才见那白影翩然落地,正与项胜宇并肩而立,一身重孝难掩玲珑身段,精致面庞别见娴雅气质,当真是一位绝丽佳人。 鲜于曼和房骐骥见到孝服女子,登时心头巨震,岳啸川同样有所顿悟,暗忖这莫非便是项胜宇的妻子江柔婕? 果然只见房骐骥神色一狠,接着声音带喘的道:“你们这对贼夫妻,果然形影不离,哼!” 江柔婕面凝寒霜,冷冷的道:“把笙儿交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她这话倒并非虚言恫吓,毕竟项胜宇一人便稳胜鲜于曼和房骐骥联手,此时鲜于曼的杀手锏毒魂水阵也已经告破,输赢着实更无悬念。 鲜于曼神色数变,兀自挣扎着道:“贤伉俪执意带走笙儿,妾身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当真不考虑笙儿未来的安危么?” 江柔婕愈显冷厉的道:“与你无关,速速将人交出。” 房骐骥自觉形势不妙,无奈径以一线传音向鲜于曼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索性先把小丫头送出去,等你师父前来主持大局,咱们再找回场子也不迟。” 鲜于曼听罢却是秀眉紧锁,顿了顿方坚定的道:“妾身当日冒死进谏,才在教主盛怒之下保住笙儿的性命,今日绝不能让她再入火坑。” 江柔婕眼神凌厉,终是沉声道:“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今日狂刀绝剑,送你们黄泉启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5章 绝剑逞威 森然一语出口,但见江柔婕皓腕一扬,径自肩后拔出一口三尺长剑。铿锵龙吟声中觑得分明,此剑形制异常规整,剑格交叉之处有棱有角、横平竖直,整体好像一个标准的十字,正是绝剑“山河矩”。 狂刀绝剑双锋耀世,场中局面愈发倾斜,鲜于曼情知此番势难善了,银牙紧咬间疾声道:“贤伉俪既然逼人太甚,妾身也只好勉为其难,领教你们的高招!” 房骐骥见鲜于曼不听劝告,沮丧之余又无法可想,转念间径以一线传音向费筠染道:“大姑娘赶紧再多叫些人来,即便打不死这对贼夫妻,也要耗死他们。” 费筠染先前有意一举制敌,召集的已经是山庄守卫中的精英,更是操练毒魂水阵的熟手,最后却仍然敌不过江柔婕的精妙暗器,一个照面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时听到房骐骥吩咐,她虽然自知余众难以左右战局,但毕竟还是有那么些许念想,于是取出烟花号炮,朝天砰然鸣放。霎时一团紫色火焰当空闪耀,又似一条紫色巨蟒盘旋飞舞,别见森严诡异之相。 项胜宇抬头望天,冷冷一哂道:“给你们生路不走,非要往奈何桥报到,项某的耐心已经用尽,统统纳命来吧。” 他这下再无保留,凛冽杀气磅然尽释,狂刀“日月规”直指鲜于曼,便要擒贼先擒王。 眼看战局再开,终成拼死一决,此时却见岳啸川昂首阔步走上前去,横眉清叱道:“鲜于少主和房先生已经动过手,这次便换在下领教项寨主的高招如何?” 鲜于曼闻言大感欣慰,项胜宇同样微觉诧异,但稍一转念便醒过味来,当下故作鄙弃的道:“看来你的确是趋炎附势之辈,真枉费了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 岳啸川凛然正声道:“在下心中自有是非判断,不劳项寨主指摘。” 房骐骥看到岳啸川出头,也不禁精神一振,眼珠一转咳声道:“岳老弟够义气,那房某今日便助你一阵。” 这位仁兄善于审时度势,一声“老弟”叫得无比热络。岳啸川暗自皱眉,正待婉言谢绝,却听鲜于曼也附和道:“如此甚好,妾身和江夫人同为女儿身,正好在此一决高下。” 江柔婕秀眉一挑,语声冷硬的道:“不必惺惺作态,有何手段尽展吧!” 她新遭丧兄之痛,连日来伤愤郁结于心,早有寻仇宣泄之意。今日既然已经大开杀戒,更不存丝毫犹疑,挺剑便猛攻向鲜于曼。 鲜于曼叫声来得好,紫金骷髅索抖展如龙,鼓起余勇迎击而上,两女堪堪斗在一处。 房骐骥生怕鲜于曼有失,立刻招呼道:“岳老弟咱们并肩子上,今天只要做了项五,神教总坛必定有你一把交椅。” 岳啸川意在继续争取鲜于曼的信任,所以打算跟项胜宇假作激斗,再适时诈败抽身。 但房骐骥这厢横插一脚,再作伪却有可能被当场识破,岳啸川心念电转,终是硬着头皮道:“多谢房先生一番美意,但在下早想单独领教项寨主的高招,所以你不妨从旁掠阵,若是鲜于少主遇险,还能及时救援。” 房骐骥往鲜于曼那边瞟了一眼,却是不以为然的道:“那婆娘不足为虑,先做了项五才是正经,岳老弟千万别藏私,免得当了冤死鬼。” 他说罢神色一狠,率先一杖攻出,猛然砸向项胜宇头顶。岳啸川骑虎难下,只能翻腕掣出琢玉魔刀,随后夹攻上去。 项胜宇横刀架开房骐骥的拐杖,接着纵声豪笑道:“无胆鼠辈只会倚多为胜,项某便看你们两人谁先做刀下之鬼!” 房骐骥此番执意出手,固是为了尽早诛杀项胜宇,但也存着和岳啸川一别苗头之意。所以此刻只见他奋起余力,口中呼喝连声,使动残照魔王独门传授的四病杖法,作、任、止、灭四邪端融入招式之中,非但凶猛霸戾,兼且诡异绝伦,气势较之先前更加高涨。 岳啸川身为主战,自然不能轻易示弱,心中暗道一声罪过,同样抖擞精神,将平生所学的上乘刀法施展开来,一时之间但见刀光霍霍、锐气纵横,佛魔共济之威端的非同小可。 项胜宇面对两大高手夹攻,终于首现凝重之色,狂刀“日月规”暂敛锋芒,先立意圆转守御,不予对手可趁之机。但他并非一味忍让,偶尔觑机进手抢攻,总能迫得对方中途变招,难以形成绝杀之势。 三人这边势成缠斗,百招之内难分高下,不远处的鲜于曼却已经捉衿见肘,明显落在下风。其实她的能为只是略逊江柔婕一筹,只不过先前连斗两阵,正所谓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只余咬牙苦撑而已。 江柔婕盛怒在心,绝剑“山河矩”占尽攻势,直欲将鲜于曼碎尸万段。蓦地只听她一声清叱,娇躯无比矫捷的穿破长索缠绕,剑光飒飒激荡风云,嗤的一声猛刺向鲜于曼心口。 鲜于曼大为惊骇,百忙间变招不及,索性把心一横,掌中剧毒凝聚,竭力侧身同时一掌印向江柔婕肩头。 这一来双方势成两败俱伤,鲜于曼虽然难逃利刃透体,但只要毒掌中的,谅江柔婕也承受不起。 江柔婕却似识得厉害,剑锋陡转之际顺势一撩,便要将鲜于曼的手掌斩下。 鲜于曼惊出一身冷汗,蓦地化掌为拳,迎着剑脊猛击过去。如此只要差之毫厘,她这只手便仍然保不住,甚至受伤还要更重。 差幸鲜于曼自幼习武,修为异常扎实,眼力也远超同侪。这一下堪堪打在剑脊之上,虽然整只手被震得生疼,但总好过见血受伤。 暗呼侥幸之际借势抽退,鲜于曼只待缓过这一口气,之后再卷土重来。此时却听江柔婕清叱一声,早已蓄势的左手屈指一弹,一支梅花针迅若流星般突袭而至。 鲜于曼已成强弩之末,哪还能有所因应,不及霎眼间针中眉心,脑中立刻轰的一声,脚步踉跄着仰身向后倒去。 江柔婕杀心已起,足下一点如影随形般追上,绝剑“山河矩”飒然一斩,便要取下鲜于曼的首级! 变生不测,只在一瞬,岳啸川和房骐骥见状同声惊喝,无奈此刻陷身战中,想救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千钧一发之刻,倏见紫影电闪,却是一旁掠阵的费筠染疾扑而上,双掌齐出猛攻江柔婕胸前。这一招她围魏救赵,堪称奋不顾身,毒掌之威提运至顶峰,相隔三尺便腥气逼人。 江柔婕心生激怒,蓦地眼神一狠,伴着一声尖锐呵斥,长剑竟是脱手掷出,飞射向费筠染的咽喉。 费筠染前扑之势太猛,又笃定江柔婕不敢硬接毒掌,却万没料到会有此一着。无限惊骇之下还未及转过念头,绝剑已然噗的一声穿喉而过。 霎那间血溅三尺,费筠染只觉全身脱力,娇躯被剑势余威又带得连退三步,双目圆睁着倒落尘埃,就此香消玉殒! 鲜于曼眉心中针,委实伤得不轻,此刻眼见费筠染毙命,她愈发心痛如捣,脱口哀呼道:“筠儿!” 江柔婕得势不让人,冷笑声中飞身逼上,顺手拔起绝剑“山河矩”,打定主意要将鲜于曼赶尽杀绝。 这时陡听一声暴喝,原来是房骐骥拼力脱出战团,挥起精钢拐杖向江柔婕砸来。 而与此同时,江柔婕背后也风声激荡,却是只存一臂的时媚烟全力一掌攻到,欲图解救鲜于曼。 江柔婕暗骂一声难缠,自忖硬拼及不上房骐骥力大,心念电转间索性运出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趁着剑身和拐杖相撞的一瞬,拧腰旋身顺势一带,房骐骥的拐杖登时一偏,反而向后面时媚烟的头顶砸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6章 啖睛疯魔 精钢拐杖劈面一击,眼看时媚烟便要脑浆迸裂、横死当场,亏得房骐骥修为不俗,百忙间生生将拐杖横移半尺。这一下只打在时媚烟肩头,喀喇声响中肩胛骨粉碎,时媚烟也惨哼一声,仆地痛晕过去。 江柔婕早有腹案,趁着房骐骥仓促变招、回气不及,两支梅花针脱手便射,照直打向他双目。 房骐骥误伤时媚烟,正是惊怒交集,心神略分之下稍一疏忽,拐杖虽然格开一针,另一针却正中左边瞳仁。霎时只听他一声大叫,拐杖点地陡然飞退数丈,左眼却已经鲜血淋漓。 不过这位残照门徒天赋异禀,身受重创反而激得他凶性勃发,当下竟生生将那只被射瞎的眼珠抠出,拔去梅花针后一口吞吃入腹! 江柔婕本待乘胜追击,见状却禁不住心头一凛。房骐骥几下嚼尽眼珠,脸上尽显癫狂之色,声音似哭似笑的尖嚎道:“好婆娘!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这一只眼珠的仇,老子要让你拿命偿还!” 他说罢又狂吼一声,不顾一切的猛冲过来,精钢拐杖当头一砸,其势足可开碑裂石。 江柔婕不敢怠慢,仍旧仗剑以巧劲应敌,同时指扣梅花针,打算趁敌不备,一举将其击杀。 但房骐骥此时蛮性大发,潜藏的癔症也一并发作,狂态尽显之际力道凭空增长数倍。尤其他杀念炽燃,招式只守不攻,大异武学常理,反而让江柔婕无所适从,被迫节节后退。 倘若只是寻常武夫发蛮拼命,江柔婕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房骐骥使得是残照魔王为他精心创制的疯魔杖法,大开大阖之中暗合玄理,配合暴风骤雨一般的猛烈攻势,看似全是破绽,实际却无懈可击。 江柔婕毕竟力弱,即便取意借力打力,但几番交接之下还是被震得臂膀酸麻,险些把握不住长剑。无奈房骐骥一杖紧似一杖,不给她丝毫喘息之机,更无暇发出指间的梅花针。 项胜宇和岳啸川既成单打独斗,互有默契之下都已经藏锋敛刃,只是表面上打得如火如荼而已。 项胜宇眼见妻子落在下风,不免心中担忧,便觑准机会向岳啸川递了个眼色,意思自然是让他诈败退下。 岳啸川心领神会,同样以眼神回应,随即只听项胜宇纵声大笑道:“邪魔奸宄,天理难容,既然你执迷不悟,项某便送你往度轮回!” 岳啸川嘴上岂肯示弱,立刻扬声喝斥道:“孰正孰邪,自在人心,在下问心无愧!” 项胜宇更不多言,刚猛内力灌注狂刀“日月规”,霎时杀气暴涨,惊天雄喝中拔身而起,凌空一记雷霆怒斩,正是殛杀·呼龙啸天。 岳啸川瞬间以为项胜宇并非作伪,而是当真性命相搏,自己险些就此全力施为。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他终究还是做下选择,所谓宁人负我、莫我负人,琢玉魔刀虽然奋力迎上,内里却已经有五分留手。 狂刀会魔刀,虚实自分明,轰然交击之刻,岳啸川虽觉气血狂涌,心中却欣慰不已。原来项胜宇果然也未出全力,这一刀徒具其形,声势并不稍逊,内中的威力却是大打折扣。 错眼一瞬间正是心有灵犀,岳啸川当即闷哼一声,琢玉魔刀故意力屈半分,狂刀“日月规”正中他左边肩头,当场血光迸现。 岳啸川忍痛踉跄而退,此时陡见紫金骷髅索飞射而至,猛击向项胜宇面门。 项胜宇正中下怀,虚晃一刀借势抽退,转而直扑向房骐骥。 鲜于曼全力一击“逼退”项胜宇,急忙冲上前来扶住岳啸川,语声发颤的道:“岳先生可有大碍?连累你伤在项五刀下,实在是妾身之过。” 岳啸川暗叫惭愧,咬牙闷声道:“无妨,鲜于少主不必担心在下。只是如今敌我强弱分明,倘若再不交出笙儿小姑娘,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鲜于曼知道岳啸川所言非虚,尤其费筠染刚刚在她面前魂归离恨,更让她心中愧悔莫名,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呼喝道:“各位请住手罢斗,容妾身说几句话。” 房骐骥早已跟项胜宇夫妇斗在一处,饶是他癫狂之下冲破极限,但面对狂刀绝剑联手,又岂能讨得了半点便宜,欲振乏力之际气得哇哇大叫。 项胜宇夫妇则是一般心思,正好趁机将房骐骥剪除,如此等于去了残照魔王的左膀右臂,日后对敌总也能减轻几分压力,同时算是为兄弟手足讨回一笔血债。 鲜于曼看到没人听她的话,愈发忧心如焚,只是她有伤在身,自知强行入战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将事情弄得更加难以收拾。 正做没理会处之际,却听庄内步履杂沓,原来是樊飞领着一众守卫驰援而来。鲜于曼打眼觑得分明,樊飞怀中还揽着一名女童,正是引发这场激斗的“笙儿”。 这下鲜于曼如释重负,快步迎上前去,只见樊飞满脸关切的道:“鲜于少主无恙否,在下救驾来迟,实在罪该万死。” 鲜于曼无暇客套,点了点头便又扬声道:“笙儿在此,项寨主、江夫人请住手!” 项胜宇和江柔婕循声一望,登时心头一紧,随即不约而同的闪身跃出战团。 房骐骥死里逃生,这才发觉背后冷汗涔涔,当下只能强压狂性,喘着粗气退回本阵。 一场恶斗暂时告一段落,突来的安静之中,忽听“笙儿”清脆的声音道:“姑姑、姑父你们来啦,是来接我的么?” 江柔婕见“笙儿”似乎并无不妥,放心之余柔声道:“不错,姑姑来接笙儿回家,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笙儿”咬着手指头,一脸天真的道:“本来也没人欺负我呀,鲜于姑姑她们对我可好了。” 江柔婕闻言一怔,项胜宇也露出诧异之色,面面相觑间只见“笙儿”抽了抽了鼻子,皱起眉头道:“这里的味道好难闻,跟上次在家里一样。唔……那不是大姑姑和四姑姑,她们跟大家是睡着了么?” 鲜于曼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是……大姑姑和四姑姑都睡着了,笙儿说话小声点,别吵醒她们。” “笙儿”赶紧捂住嘴巴,跟着却又含含糊糊的道:“二姑姑跟我说过,在地上睡觉会着凉,然后发烧生病,大姑姑和四姑姑她们不怕么?” 鲜于曼愈发哀伤,语声哽咽的道:“笙儿说得不错,但大姑姑和四姑姑都练过武功,不怕着凉,也不会生病。” “笙儿”了然的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艳羡之色。鲜于曼定了定神,这才轻声道:“现在笙儿的亲姑姑来了,不知道你愿意跟她去吗?” “笙儿”偏着头想了想,径向江柔婕道:“姑姑会做点心么?” 江柔婕听了这一阵,多少也心中有数,闻言讷讷的道:“姑姑不会,但姑姑能给笙儿买。” “笙儿”难掩失望之色,随后眨眨眼道:“那姑姑能不能先跟二姑姑学会做点心,然后咱们再一起回家呢?” 江柔婕没想到自己这血缘亲情竟败在区区点心之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尴尬,这时却听项胜宇沉声道:“笙儿别胡闹,赶紧乖乖跟姑姑回家,否则当心姑父打你屁股。” “笙儿”显然对这位凶巴巴的姑父有些畏惧,小身子本能的缩了缩,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鲜于曼看看无法,只能轻叹道:“罢了,日后还请贤伉俪用心照顾笙儿,切莫让她因为你们遭受池鱼之殃。” 江柔婕秀眉一扬,鼻中冷哼道:“笙儿未来如何与你无关,你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哼……想用一点小恩小惠收买八荒御武寨的遗孤,你纯粹是白日做梦。”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7章 爱侣反目 鲜于曼知道江柔婕成见已深,再多解释也属多余,只能依依不舍的自樊飞怀中接过“笙儿”,打算交给项胜宇夫妇。 孰料正在此时,却见房骐骥斜刺里冲过来,一把将“笙儿”捞走,接着嘿嘿冷笑道:“鲜于少主真是糊涂了,怎能这么轻易将筹码送出?到时候这对贼夫妻再无顾忌,还能饶得了咱们吗?” 鲜于曼又气又急,脱口嗔斥道:“房先生休要放肆,快将笙儿还我。” “笙儿”也吓得不轻,小嘴一扁便要哭闹,房骐骥见状手上加劲,同时怒喝道:“小丫头不许哭!否则掐死你!” “笙儿”倒也乖觉,虽然小脸煞白、泪水涟涟,却并未哭出声来,看着愈显楚楚可怜。 鲜于曼和江柔婕不约而同的逼上一步,只听鲜于曼难掩惶急的道:“房先生切莫伤害笙儿,相信项寨主和江夫人一言九鼎,绝不会再挟怨报复、为难咱们。” 江柔婕也满心担忧,面上却不能示弱,反而极尽冷厉的道:“姓房的你要敢动笙儿半根汗毛,我一定让你百倍偿还,最后再将你碎尸万段!” 房骐骥呸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你这婆娘好大的口气,但这小丫头的小命只有一条,到时候我倒要看你怎么讨回百倍。” 江柔婕登时一滞,银牙紧咬间又听房骐骥沉笑道:“另外说到讨债,你打伤我一只招子,这笔债我还没跟你讨。正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想要回这小丫头,你先抠出自己的一只眼睛吧。” 江柔婕没想到房骐骥会提出这种要求,恼恨之余又颇觉棘手,此时只见项胜宇缓步上前道:“小柔你可还记得,咱们来之前是怎么商议的?” 江柔婕身躯一颤,顿了顿才哑声道:“来之前我只道笙儿已经受尽折磨,但看她如今这样,我……怎能忍心?” 项胜宇摇头道:“不管笙儿状况如何,咱们都不接受任何要挟,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江柔婕自打现身便一直以冷倨示人,但此刻血缘天性难以割舍,她毕竟还是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当下满怀凄婉的道:“笙儿是哥哥的唯一骨血,今日若是咱们害了她,九泉之下我要如何跟哥哥交代?” 项胜宇对妻子的秉性了如指掌,索性也不再劝说,径自逼上前去,森然冷叱道:“将笙儿毫发无伤的交还我们,项某保证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胆敢有任何异动,今日项某必定大开杀戒。” 房骐骥眼珠连转,趁机挑拨道:“好个冷血无情的项五,这小丫头是你老婆的亲侄女,你居然一点都不疼惜。啧……嫁给你这种人,真不如嫁给一条狗,好歹狗还懂得护主。” 项胜宇知道房骐骥在打什么主意,狂刀“日月规”霍地指向他心口,愈显冷厉的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乖乖放人既往不咎,否则狂刀之下鸡犬不留!” 鲜于曼见项胜宇果然毫无妥协之意,满心忧虑之下更深恨房骐骥画蛇添足,忍不住作色怒斥道:“房先生!白马山庄现在由我做主,你终究只是客卿的身份,所以必须听我号令行事,快些放了笙儿!” 房骐骥今日连遭挫败,尤其还丢了一只眼睛,胸中早已气恨难平。这时听到鲜于曼的呵斥,更激发了他天生的蛮性,鼻中沉哼一声道:“鲜于少主不必多说,房某自有计较。” 鲜于曼心道计较你个大头鬼,正待继续施压之际,却听房骐骥冷笑道:“好,你项五疼惜老婆,那我不要她的眼睛,只要你愿意拿一只右手来换,我便将小丫头交还给你们。” 他这话看似胡搅蛮缠,实际却更加深了挑拨之意,项胜宇听罢嗤之以鼻的道:“冥顽不灵,以你为最,要对项某予取予求,下世再妄想吧。” 房骐骥瞟向江柔婕,阴阳怪气的道:“姓江的婆娘看到了吗,你侄女的性命还比不上这厮的右手值钱,你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这种男人。” 江柔婕闻言果然神情松动,但又不能出言求恳项胜宇接受条件,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项胜宇心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霍地狂刀一横,破风猛劈向房骐骥。房骐骥见状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要不顾一切的向“笙儿”痛下杀手。 孰料正在此时,却听江柔婕恸声哀呼道:“五哥不可啊!” 呼声中但见她腾身一跃,挺剑直刺向项胜宇颈后,出手竟是毫不容情。 项胜宇吃了一惊,顾不得再攻房骐骥,百忙间错步回身横刀一架,险险荡开这招绝杀。 江柔婕并未进逼,只是横剑当胸,眼含热泪的道:“五哥,咱们再想想办法,不能罔顾笙儿的性命啊!” 项胜宇重重一叹,难掩气恼的道:“小柔切莫胡闹,咱们若是投鼠忌器,反而遂了魔教的愿。” 房骐骥倒也松了口气,趁机煽风点火的道:“着啊,项五担心再受要挟,所以处心积虑要送了小丫头的性命,毕竟不是自己的骨血,也难怪他能这么狠心。” 项胜宇愈发恼怒,咬牙切齿的道:“泼贼!便先拿你祭刀!” 他说罢再度猱身攻上,江柔婕却不能坐视不理,立刻仗剑阻挡。夫妻二人意见不合,竟然在此大打出手,狂刀一会绝剑,倒真是平生仅见。 房骐骥阴谋得逞,满心得意不已,趁机瞟着鲜于曼道:“怎么样鲜于少主,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你师父让你拿小丫头做筹码,那才叫高瞻远瞩。偏偏你不肯听命,结果害了大姑娘她们,这又是何苦?” 鲜于曼秀眉紧蹙,摇摇头道:“我的过错自己承担,可决不能拿笙儿要挟,请房先生放了她。” 房骐骥打个哈哈道:“这个不急,等这对贼夫妻斗得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人之利,再放小丫头不迟。” 鲜于曼其实也舍不得“笙儿”,眼见项胜宇和江柔婕斗得猛恶,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希冀,张张嘴终是欲言又止。 岳啸川一直冷眼旁观,早已蓄势待发,万一项胜宇夫妇当真不利,他便要仗义出手了。 正在各人心思转动之际,却见江柔婕身形电闪,毫无征兆的欺近过来,一蓬梅花针脱手怒射,猛袭向房骐骥面门。 而几乎与此同时,项胜宇也拔身而起,狂刀“日月规”轰然殛落,正是疾杀·离刀斩。 原来他们夫妻二人早有默契,表面上反目激斗,实际只是为了麻痹敌人。此刻觑准时机一同发难,称得上全力以赴,非逼得房骐骥放手不可。 常人面临生死交关,潜意识里必定以自保为要,然而房骐骥生有癔症,思维不能以常人忖度,电光石火间把心一狠,掌心中劲力一吐,正打在“笙儿”腹部。 可怜“笙儿”小小年纪,怎能受得起这等高手一击,当场脏腑重伤,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死过去。 但房骐骥勉力伤人,出招应对终于迟了半分,偏头之际早被两支梅花针打中。而他仓促迎击的拐杖更难抵挡狂刀之威,霎那间血光迸现,右手早被刀锋削断,随着拐杖当啷跌在地上。 房骐骥连遭重创,忍不住惨嘶出声,紧接着又被江柔婕一掌打中肩头,怒血狂喷之际仰身便倒。 这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鲜于曼固是有伤在身、救援不及,岳啸川更是心怀异志、乐见其成,只不过两人都没看出房骐骥孤注一掷,已经将“笙儿”重伤。 江柔婕同样自以为得计,劈手自房骐骥怀中抢过“笙儿”,定睛一瞧却由不得她大惊失色,浑似一瓢冷水浇头,只因“笙儿”面如金纸,性命已然只在顷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8章 刀剑血斩 江柔婕眼见“笙儿”性命危殆,霎时直如万丈悬崖失足、扬子江心覆舟,彻骨凉意由脚底直透罢怒叱一声,挺剑直攻樊飞,项胜宇也双目带煞,猛扑向一众守卫,场中立刻再生恶战。 樊飞能为不弱,又意在拖延时间,只以灵动身法和江柔婕缠斗。江柔婕连拼多场,体力虚耗不少,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不了他。 反观项胜宇却好似虎入羊群,狂刀“日月规”光华暴闪,带起一片血雨腥风,杀得一众守卫鬼哭狼嚎、死伤枕藉。 不过净宇教向来御下极严,一众守卫即便明知不敌,仍是前仆后继、奋勇冲杀。如此正好遂了项胜宇的愿,狠辣无匹的刀法尽数发泄在守卫们身上,但见场中残肢横飞、人头滚滚,浑似修罗炼狱一般。 不过片刻功夫,项胜宇便将一众守卫斩尽诛绝,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却并无一滴属于自己。接着只听他一声厉喝,挺刀直扑樊飞,定要兑现鸡犬不留的誓言。 樊飞识得厉害,当下虚晃一招,脱出江柔婕的剑幕笼罩,随即沉喝道:“且慢!你们当真不顾笙儿小姑娘的死活?” 项胜宇和江柔婕同时一怔,下意识的往“笙儿”那边看去。定睛处却由不得他们瞠目结舌,原来“笙儿”不知何时竟已失去了踪影。 江柔婕惊怒交集,尖声呵斥道:“泼贼!笙儿已经重伤濒死,你们居然还不放过她,简直禽兽不如!” 樊飞一正色道:“两位切莫误会,敝处之人已经被你们尽数诛灭,岂能再针对笙儿小姑娘?” 项胜宇眉头紧皱,冷厉的道:“不必故弄玄虚,笙儿人在何处,立刻从实招来!” 樊飞清咳一声道:“两位方才只顾枉造杀业,未曾多加留意,在下却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在下十分惜命,所以想用笙儿小姑娘的下落跟两位换一条生路,不知两位能否答允?” 项胜宇和江柔婕听得将信将疑,还是江柔婕微带颤声的道:“此话当真?不是你信口雌黄?” 樊飞正声道:“在下行事自有底线,笙儿小姑娘毕竟尚未断气,稍后或许还有转机,万请两位慎重决断。” 他身上自有一派光风霁月的超卓气度,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江柔婕毕竟血缘连心,听罢更生出几分希冀,忍不住将目光转向项胜宇,且看他有何意见。 项胜宇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也罢,暂时饶你一命并无不可,但之后若被我们发现你是故意扯谎,那狂刀绝剑必定追杀你至天涯海角,将你碎尸万段!” 樊飞释然道:“项寨主一言九鼎,在下相信你的人格。咳……笙儿小姑娘是被一名身穿黑衣、头戴兜帽之人带往山下,两位即刻启程去追,或许还能追到。” 项胜宇和江柔婕对视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冲向山下。樊飞看他们去得远了,这才轻轻一叹,缓步走近房骐骥身边,低头审视着这一团模糊的血肉,脸上不由得露出悲悯之色。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69章 杖杀死仇 房骐骥虽然双耳被削,却并未丧失听力,发觉樊飞走近过来,立刻嘿嘿怪笑道:“樊老弟好口才,三言两语便诓走了那对贼夫妻,你赶紧带我脱身,等见到我师父,他老人家必定重重有赏。” 樊飞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房先生如今这般情状,恐怕再也无助于神教大业,即便见到残照神王,又有什么用处?” 房骐骥登时一滞,勉强隐忍着道:“师父对我一向视如己出,肯定不会放弃我,所以樊老弟尽管放心,不可能让你白忙一场的。” 樊飞略一沉吟,轻咳一声道:“口说无凭,房先生不如先拿出些诚意,在下才好决断要不要救你一命。” 房骐骥心中暗骂,转念间闷声道:“罢了,师父传授我的四病杖法和疯魔杖法,还有五残神功要诀,秘籍都收在我房中床下西南角的暗格里。樊老弟若有兴趣,尽管拿去参研,这诚意应该足够了吧?” 樊飞欣然道:“房先生果然豪爽大方,在下真是受宠若惊,那先等在下取了秘籍,再带房先生离开。” 房骐骥脸色一变,发急的道:“我绝对没骗樊老弟,你先带上我,咱们一起去拿秘籍。” 樊飞不以为然的道:“房先生尽管放心,项五夫妇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你先在此等待,少时在下一定来接你。” 他这厢不由分说便腾身而去,房骐骥虽然满心恚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心中咒骂不已。 所幸不过片刻,便听脚步声自白马山庄内传来,房骐骥正自精神一振,紧接着却又发觉不对。 敢情此刻步履杂沓,竟是有不少人相偕而来,只是个个脚步虚浮,似乎并未学过武功,多半是庄内的仆婢。 房骐骥目不视物,本来便有几分不安,这时更忍不住眉头紧皱,惶惑之际只听一个冷峻声音传来道:“恶魔,当日你屠我满门,可曾想过有这等下场?” 房骐骥听出是那位马孟尝的遗孤马锴,心中暗叫糟糕,但想到樊飞转眼即至,他立刻又冷静下来,故意哈哈一笑道:“小杂种想趁人之危吗?你老子马孟尝号称义薄云天,难道你打算给他脸上抹黑?” 马锴正站在房骐骥身旁,四周几十名仆婢围成一圈,默默注视着中间的两人。虽然他们不发一语,长久压抑的悲愤却汇成一股沉潜的力量,既鼓舞着马锴,又威慑着房骐骥,别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马锴感受到无形的援助,身躯终于不再轻微颤抖,只见他死死盯住房骐骥,咬牙切齿的道:“恶魔,正是因为这天底下的好人太过软弱,才让你们这些恶人肆无忌惮,你想诓我放过你,根本是做梦!” 房骐骥听出马锴语气严峻,不由得心底一寒,当下色厉内荏的道:“小杂种,凭你也想对付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哼!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动我一下试试,我保证将你碎尸万段!” 马锴脸上不见丝毫怯懦之色,反而冷笑道:“百足之虫?你这恶魔如今却连虫子都不如,还指望我会怕你?” 房骐骥暗骂樊飞怎么还没回来,恼恨间扬声大叫道:“小杂种别猖狂,老子立刻毙了你!” 他说罢勉力挣动起来,无奈四肢尽断、伤势过重,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马锴嗤之以鼻,瞥见房骐骥的拐杖扔在一边,于是走过去抬起杖头,咬紧牙关使劲拖向这边。 那拐杖十分沉重,马锴毕竟年纪尚轻,又没练过武功,拖动起来着实有些吃力。 房骐骥听出动静不对,嘶声厉叫道:“小杂种!你要真敢胡来,神教绝不会放过你!” 马锴充耳不闻,脸色却已经憋得通红,近处的一名园丁刚要伸手相助,却被他摇头阻止,只能叹息着退了下去。 马锴独自将拐杖拖拽到近处,然后竭尽全力将之立起。房骐骥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剧烈挣动之际嚎叫道:“小杂种!王八蛋!你奶奶的!老子杀了你!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无奈房骐骥嘴上叫得再凶,终究无能为力。马锴眼中淌下热泪,举头喃喃自语道:“父亲、母亲、姑母、姐姐、姐夫,还有小甥儿,今日苍天有眼,让我得偿所愿,为你们报仇了!” 话音方落,但见马锴双手奋力一推,精钢拐杖呼的一声砸落下去。 房骐骥虽然喝骂不止,实际却一直在留意马锴的动向,听到风声极力偏头一让,想再苟延残喘一阵。 孰料他双耳被削,听力难免失准,这一下反倒凑了上去,拐杖正中额心,当场脑浆迸裂、怒血飞洒。 房骐骥登时大叫一声,一名天赋异禀的罕世凶人,终于就此完纳劫数,果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马锴强抑满心激动,抬手擦了擦眼泪,团团作揖道:“多谢各位这些日子里的悉心照顾,如今山庄已成是非之地,大家自行拿些盘缠,各奔前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一位老仆讷讷的道:“少爷言重了,咱们愧不敢当,不知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马锴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今日大仇得报,我已经了无牵挂,以后便漂泊江湖,且看造化如何。” 那老仆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咱们弱小无能,帮不上少爷的忙,只盼少爷诸事顺利、长命百岁。” 马锴颔首致意,眼看那老仆领着众人回白马山庄安顿,终是禁不住又落下泪来。正在他黯然神伤之际,却忽听身后一人咳声道:“恭贺马公子手刃死仇,令尊令堂等人若是在天有灵,也应该瞑目了。” 马锴回头望去,盯着眼前临风玉树一般的青衫人,语声喑哑的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又要我怎么报答你?” 青衫人正是樊飞,闻言微微一笑道:“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目的,日后马公子便能明白。” 马锴为之默然,只见樊飞缓步走近,低头确认房骐骥果真气绝,这才隐见怜悯的道:“房先生切莫怪在下食言而肥,在下说过会来接你,只是时间上稍差一点罢了。” 马锴冷眼旁观,忍不住讥讽道:“你们这些魔教的匪徒,还没等别人讨伐,自己便互相倾轧起来,依我看魔教的覆灭之日也不远了。” 樊飞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道:“马公子还是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吧,房骐骥今日毙命于此,残照神王即便只是为了泄愤,也会将白马山庄夷为平地,再不顾一切的追杀你,甚至要将你食肉寝皮。” 马锴脖子一梗,毅然决然的道:“我既然敢杀这恶魔,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干脆你直接将我绑去邀功,看在你帮我报仇的份上,我绝不会出卖你。” 樊飞神色稍敛,淡淡的道:“马公子不必多心,我并无为难你之意,只是想最后再给你一个建议。” 马锴一怔道:“建议?什么意思?” 樊飞轻咳一声道:“留在此地,追随你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马锴愈发愣怔,迟疑间还待再问,樊飞却已经自顾自抱起重伤昏迷的时媚烟,随后运起身法扬长而去。 马锴僵在原地,脑海中念头连转,只觉即便自己孤身逃亡,只怕也生路渺茫,如此倒不如赌一把。 既然下定决心,马锴索性听从樊飞的建议,坐在房骐骥的尸身旁边静静等待。 场中横尸无算,血腥味扑鼻而至,呛得马锴不断反胃干呕,正在快要难以忍受之际,却见山下两条人影疾驰而来。 马锴心中一动,凝足目力仔细看去,只见那原来是一男一女。男的黑袍染血,女的重孝在身,背后各负刀剑,难道樊飞先前所说可以追随之人,便是指这一对男女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0章 金莲凋谢 岳啸川护着鲜于曼退往后山,鲜于曼想到费筠染身死,时媚烟和“笙儿”重伤危殆,心中直是痛悔无及,几次面露犹豫之色,想要返回去拼个鱼死网破。 岳啸川理解鲜于曼的心情,无奈只能紧紧捉住她的手臂,半扶半拽的一路疾走。 这白马山庄的后山不比前山地势开阔,山道尤其狭窄难行,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眼看已经来到山口左近,忽见前面紫影一闪,原来是三姑娘阮金莲疾步走出,迎上前来之际半是欣喜半是焦虑的道:“万幸少主没事,先前庄子里号炮连连,想必是来了强敌,不知道最后情况如何?” 鲜于曼看到阮金莲,本来还稍觉安慰,听罢她这番话却鼻子一酸,脸上现出黯然之色。 阮金莲见状登时心下一沉,期期艾艾的道:“难道真是项五那厮来了,笙儿小姐被他抢走了吗?大姐和四妹呢?” 鲜于曼摆了摆手,嗓音沙哑的道:“莲儿莫再问了,等咱们脱离险境,我再细细与你分说。” 阮金莲自知情势不妙,银牙紧咬间懊恼的道:“早知道是这样,我便应该及时回援,多少也能帮一点忙。” 鲜于曼摇摇头道:“莲儿此言差矣,多亏你扼守要道,否则若是被敌人抄了咱们的后路,那便万事皆休了。” 她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阮金莲也听得明白,正在满心惆怅之际,却忽听一声娇笑传来道:“食鹿阴姬说得不错,只可惜即便有人帮你看着后门,结果还是没什么不同,今天你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说话间但见一名绿衣少女现身在崖顶,看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却生得玉润水秀、娇美无仑。尤其是她那桃花眼,慧黠之中还带着三分调皮,自然而然透露出跌宕风流,假以时日必定能迷倒众生。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登时心中一动,原来这绿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曾被他擒下的孙楚楚。 鲜于曼和阮金莲也吃惊不小,只见阮金莲柳眉一竖,扬声呵斥道:“小丫头不知死活,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孙楚楚悠悠的道:“我的来路你管不着,但你们的去路我清清楚楚,正是阴间的奈何桥。” 鲜于曼听孙楚楚一味虚言恫吓,不由得心生恚怒,径向阮金莲低声道:“这小丫头怎会潜入岗哨,莲儿你是怎么安排的?” 阮金莲同样惊疑不定,嘬唇发出一声尖唳。她本意是招呼埋伏的守卫,孰料却并无任何回应,反而是孙楚楚哧的一笑道:“别白费力气啦,你们那些手下都是饭桶,早被本姑娘用眠蛊放倒了,哪还能再出声?” 阮金莲这一惊非同小可,鲜于曼看出孙楚楚不似作伪,颦眉间强自镇定的道:“眠蛊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莲儿先将这小丫头擒下,当心她施以暗算。” 阮金莲早有意将功补过,闻言应了声是,运起轻功往崖顶攀去。 孙楚楚见状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道:“鲜于曼呀鲜于曼,你自己不敢动手,却派手下来送死,本姑娘要那么容易对付,还敢现身么?” 鲜于曼冷哼一声,一面凝聚心神探查周遭动静,一面轻声向岳啸川嘱咐道:“岳先生当心,这小丫头便是昨夜潜入庄内的小贼,烟儿回报她最后被一名红衣蒙面的女子救走,须得提防对方骤然发难。” 岳啸川自然心知肚明,沉吟间讷讷的道:“三姑娘独自上崖,难免势单力孤,鲜于少主不担心她有什么不测?” 鲜于曼神情一黯,幽幽的道:“后山岗哨被轻易突破,只怕事有蹊跷,我要试她一试。” 岳啸川暗自一滞,却也不好多说,须臾只见阮金莲攀上崖顶,对视间冷笑道:“小丫头当真托大,为何不借地势之便阻我上来?” 孙楚楚抱起臂膀,分明哂然道:“你自己上来送死,我正是求之不得,干嘛要阻止你?” 阮金莲心下怒极,尖声厉斥道:“好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今天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人究竟是谁送死!” 她说罢更不迟疑,掌心蕴含致命剧毒,带着一股刺鼻腥风,呼的一声拍向孙楚楚胸前。 孙楚楚面带微笑,同样举掌封出,掌势轻飘虚浮,竟似浑不着力。 阮金莲虽然莫名其妙,却没掉以轻心,掌中提运十成真力,打定主意要将孙楚楚当场重伤。 不及霎眼间双掌交接,陡听阮金莲闷声惨呼,一个娇躯竟被打得离地而起,半空中鲜血狂喷,直向崖底坠落! 鲜于曼虽然有意试探,但也相信阮金莲能为不俗,即便克敌力有不逮,见势不对及早抽身,多半性命无碍。 孰料双方甫一交手,阮金莲便惨亏至此,鲜于曼惊骇之余更生悔恨,失声恸呼道:“莲儿!” 岳啸川不敢怠慢,觑准时机疾掠上前,双臂潜运玄劲,正好接住阮金莲的娇躯。虽然他已经竭尽所能消卸冲击力,但左肩先前中了项胜宇一刀,毕竟动转不灵,一坠之下仍是关节剧痛,险些当场摧折。 阮金莲虽然逃脱粉身碎骨之厄,但吃这一坠又呕出一口鲜血。 鲜于曼急趋上前,只见阮金莲面色灰败,鼻中进气少出气多,瞳孔也开始涣散,竟然已经处于弥留之态。 鲜于曼霎时如坠冰窟,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只是轻飘飘的一掌,便将阮金莲打得重伤濒死,无限愧悔之下颤声道:“莲儿千万撑住,等我想办法救你!” 阮金莲却听不到了,口中兀自断续着道:“后面……她后面……唔……” 伴着一声不甘心的低吟,这位三姑娘终究难逃劫数,就此一瞑不视、撒手人寰。 鲜于曼见状固是如遭雷殛,两行清泪禁不住顺腮而下。岳啸川同样心生唏嘘,想到昨日阮金莲还和“笙儿”欢快嬉戏,今日两人却都落得重伤不治,当真是造化弄人。 孙楚楚一掌击毙阮金莲,愈显得意的道:“怎么样鲜于曼,本姑娘早说过了,你们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先是你的手下,然后便是你,你有觉悟了吗?” 鲜于曼满心悲愤,霍地疾眼一瞄,咬牙切齿的道:“贱人!凭你这点年纪,即便打出娘胎便练功,又岂有如此的深厚功力?你背后到底是谁弄鬼,让他滚出来说话!” 孙楚楚吐吐舌尖,嘻嘻一笑道:“挺聪明的嘛,想知道是谁凌空助我内力,便将你们强取自五仙教的《五仙秘典》交出来,这样我便帮你求求情,最后留你个全尸。” 鲜于曼冷哼一声,转念间低沉的道:“连累岳先生身陷险地,妾身实在惭愧之至,如今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你大可不必再与妾身拴在一处。毕竟你并非神教教徒,只要说明原委,应该能置身事外。” 岳啸川看到阮金莲的凄惨状况,已经判定孙楚楚背后之人的实力非同小可,但一者他还指望通过鲜于曼打入净宇教内部,二者又激起了怜悯之心,稍一犹豫便正声道:“鲜于少主此言差矣,即便在下并未认同贵教的作为,但此时若是将你丢下,又与禽兽何异?” 鲜于曼心下感动,压低声音道:“眼下敌强我弱,咱们没法硬拼,还是以脱身为上,俟后再调查原委。” 岳啸川点头称是,两人索性也不理会孙楚楚,提气便向山口直冲过去。 孰料正在此时,劈面却袭来一道劲风,飒飒寒光卷起冲天剑意,迫得岳啸川和鲜于曼气息猛滞。 两人自知硬闯不得,只好借势倒纵回去,拿住身形之际定睛一瞧,只见一名身着褐色袈裟的僧人转出山口,手中一口阔剑沉凛肃穆,却终究不及眼中的神光庄严圣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1章 少林通展 褐衣僧人手持阔剑强势挡关,鲜于曼登时心头一紧,咬牙间厉声道:“少林通展,你怎会在这里?” 褐衣僧人——通展大师年逾不惑,虽然宝相慈和,却不掩英华锐气,闻言单掌一竖,波澜不惊的道:“道消魔长,正义倾颓,贫僧不忍见天下生灵涂炭,只好以杀生罪业行救世之道,请尔等业障魔孽往度轮回。” 鲜于曼啐了一口,不忿的道:“说得冠冕堂皇,终究不过是趁人之危,简直无耻之尤。” 通展大师不为所动,仍是淡淡的道:“鲜于施主幼时便在苗疆枉杀无辜,随令师加入魔教后又亲赴蜀中大肆屠戮,这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正所谓善恶有报,贫僧手中的涅槃剑,今日必将收你性命。” 鲜于曼心底一寒,脸上不由得露出黯然之色。岳啸川同样暗自警醒,当下讷讷的道:“这位大师请了,在下岳啸川,来自天竺佛门。你我两家同根同源,总有一份香火之情,不知大师可否听我一言?” 通展大师目光微转,凝视间缓缓的道:“佛友有话但说无妨,贫僧洗耳恭听。” 岳啸川合十为礼道:“多谢大师通融,那在下便开门见山了,念在鲜于少主已经有悔悟之心,大师能否给她一条生路?” 通展大师长眉一轩,不以为然的道:“佛友怎知鲜于施主有悔悟之心?” 岳啸川一正色道:“在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鲜于少主自知罪孽深重,已经打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此全心全意向善。” 通展大师察言观色,心中自有判断,于是微颔首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倘若鲜于施主真能放下执念,的确可喜可贺。” 岳啸川闻言才松了口气,却听通展大师接着又道:“但鲜于施主令师百里施主怙恶不悛,这一层关系毕竟没法剥离,不知鲜于施主今后要如何自处?” 鲜于曼轻轻一叹,颇见萧索的道:“大师说得不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妾身绝不会背叛师父。” 通展大师脸上露出些许惋惜之色,岳啸川心中也颇觉遗憾,接着只见通展大师阔剑平举,一派庄重的道:“贫僧不愿多造杀业,佛友若非魔教党羽,还请置身事外。” 鲜于曼看了岳啸川一眼,温然劝慰道:“够了岳先生,能让你维护至此,妾身足感盛情。这位通展大师曾为少林达摩院掌院,一身修为冠绝少林,想必你也要略逊他一筹,所以大可不必再勉为其难。” 岳啸川早看出通展大师能为惊人,与他对敌殊无胜算,何况两人的立场本非敌对,拼力搏杀实属不智。 但此刻见到鲜于曼那隐现释然的目光,岳啸川却忽觉颇为不舍,仿佛两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要说这女子貌不惊人,又是魔教党羽,岳啸川对她绝难生出好感。但短短一日相处下来,尤其是昨夜发生的一番变故,让岳啸川的看法大为改观,只觉若是从旁尽力推动,未必不能让鲜于曼走上正途。 如此一番考量,再加上还有几分私心作祟,岳啸川终是把心一横,毅然决然的道:“鲜于少主不必多说,无论后续如何发展,在下今日必定护你周全。” 鲜于曼意外之余禁不住芳心悸动,目光也更显柔和,当下缓缓点头道:“妾身何德何能,岳先生这一番不离不弃的深恩,妾身来世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岳啸川豪兴勃发,朗然一笑道:“鲜于少主切莫太过悲观,眼下胜负犹在未定之天,咱们还须奋力突围。” 鲜于曼精神一振,隐见赧然的道:“岳先生教训的是,妾身必定竭尽全力,不会让你失望。” 她说罢便自腰间掣出紫金骷髅索,挺身与岳啸川并肩而立,通展大师见状低宣一声佛号道:“少年人不辨是非、行差踏错,面前便是修罗炼狱,着实令人叹惋不已。” 岳啸川并不答话,径以一线传音向鲜于曼道:“待会儿在下拖住这和尚,鲜于少主尽快脱身,等在下杀出去之后再与你会合。” 鲜于曼先前被江柔婕一针打中要穴,伤势依旧沉重,能为只余不到三成。这时她虽然满心感愧,却自知不能拖累岳啸川,于是微颔首道:“妾身醒得,一定会小心。” 岳啸川暗觉欣慰,锵的一声拔出琢玉魔刀,凛然正声道:“义之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大师留神来吧。” 通展大师一扬眉道:“困于小义而舍却大义,佛友行事如此痴愚,贫僧只好作金刚狮子吼,以期让你迷途知返了。” 双方一言不合,唯有刀兵相向,只听岳啸川和鲜于曼同声呵斥,各举兵刃夹攻而上。 通展大师以一敌二,不见丝毫慌乱之色,打眼间看出鲜于曼力有不逮,他索性阔剑疾出、直刺而来。 鲜于曼顿觉巨力临身,知道通展大师的内功修为超凡拔俗,不必锋刃及体,单只剑芒便能致人死命。百忙间她只能依靠身子灵巧,竭尽全力提气一跃,以求暂时避敌锋芒。 通展大师岂容鲜于曼称心如意,阔剑之上再催神力,金芒倾洒好似圣华天雨,将她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中。 鲜于曼这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通展大师的能为,倘若两人是单打独斗,以她此刻的状况便只有闭目待死。 但如今情势不同,鲜于曼相信岳啸川必定会从旁解救,于是银牙一咬,挺身直冲向无边剑幕。 所幸她终究赌对了,只听岳啸川宏声一喝,琢玉魔刀之上同样骤现华芒,堪堪挡住通展大师的涅槃剑。 刀剑交击之刻,倏听震耳嗡鸣炸响,岳啸川和通展大师都被对方的雄力撼动,双双向后退出两步。 鲜于曼觑得分明,恰好自两人中间掠过,忍着刀剑余威划过躯体的激痛,头也不回的疾冲而去。 通展大师见状长眉一轩,正待衔尾追上,岳啸川却横身一拦,随即沉凛的道:“大师且慢,此路不通。” 通展大师方才一招已经试出岳啸川堪称劲敌,这时禁不住脸色一沉,缓缓摇头道:“佛友年纪轻轻,修为却惊世骇俗,何苦非要倒向魔教、为祸苍生?” 岳啸川耐心解释道:“在下并未倒向魔教,只是想给鲜于少主一个选择的机会,万请大师慈悲为怀,今日放她一条生路。” 通展大师看到鲜于曼即将逃出山口,终是一正色道:“释生斩罪,我佛慈悲,贫僧虽有菩萨心肠,却不会留给罪恶滔天的魔头,佛友切莫强人所难。” 岳啸川知道劝不服通展大师,无奈叹口气道:“大师不肯通融,咱们只好一决高低,恕在下得罪了。” 他说罢更不迟疑,挺刀猱身攻上,只盼先让鲜于曼脱出生天,之后再向通展大师说明原委,求得他的认同。 通展大师不明就里,只叹少年英才误投匪类,手中涅槃剑绝学尽展,堪堪与岳啸川战在一处。 通展大师所施展的名曰达摩剑法,是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之一,共分三十三招,回环运用而变化奇绝,足见博大精深。 尤其通展大师修为卓越,又手持佛门圣器,剑招挥洒圆转自如,凭空多出三分威能。 岳啸川不敢掉以轻心,当下潜运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将师门秘传的九转修罗刀法施展开来。内功与刀招自成契合,攻守之间法度严谨,一招九式,一式九变,堪称自成一格、精奥绝伦。 先前岳啸川和项胜宇拼斗,两人虽然妙招迭出,互相之间却并无敌意,更不存生死之念。 但此战遭遇通展大师,岳啸川不得不拿出全副精神,只因稍有不慎便难逃劫数,倘若殒身在此,那可太过冤枉。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2章 天蚕夫人 岳啸川和通展大师恶战十几招,各自都惊叹于对方的能为。通展大师发觉岳啸川的招式的确是佛门正宗,心中虽然觉得无比惋惜,手下却并无丝毫容情。 岳啸川沉着应对,并不急于抢攻,而是立意拖住通展大师。百忙间瞥见鲜于曼已经逃出山口,他终于如释重负,只待再招架一阵,便觑机跃出战团,尽力向通展大师表明立场。 孰料又拼过几招,却倏见山口紫影一闪,竟是鲜于曼去而复返。 岳啸川大出意料,再看鲜于曼步履踉跄,胸前更是血迹斑斑,多半是遇上了强敌,结果又被逼了回来。 暗叫糟糕之际心神略分,岳啸川只觉通展大师攻势陡盛,一剑纵劈强横无伦,当下只能运起全力,横刀奋力一架。 这下此消彼长,岳啸川自知难以抗衡,借着逆冲之势点足飞退,恰好掠至鲜于曼身旁。 鲜于曼伸手欲扶岳啸川,却被他托住手臂,随即关切的道:“鲜于少主无恙否,可是对方还有埋伏?” 鲜于曼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一无血色,此时只听崖顶的孙楚楚哂然道:“行啦,今天瓮中捉鳖,你们谁也别想跑,一起去喝孟婆汤吧。” 说话间但见一条窈窕丽影现身出来,一身红衣鲜艳如火,脸上蒙着一幅红巾,看来正是昨夜救走孙楚楚的人。 鲜于曼方才正是被这红衣女子逼回,咬牙间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惧我的毒掌?” 红衣女子气定神闲的道:“大家同出苗疆,我对百里老鬼的路数了如指掌,凭你岂能伤得了我?” 鲜于曼闻言心头猛震,暗忖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孙楚楚则哧的一笑,娇声呼喊道:“师父真厉害,咱们这次痛打落水狗,可千万不能让鲜于曼跑了。” 敢情这红衣女子正是孙楚楚的师父天蚕夫人,只听她鼻中一哼,没好气的道:“好了小丫头,派你去偷《五仙秘典》,没偷着也还罢了,居然自己都折在里面,真是不中用。” 孙楚楚脸上一红,吐吐舌尖道:“人家只是一时失手而已嘛,何况总算有惊无险,多谢师父的救命之恩啦。” 天蚕夫人不再理会孙楚楚,径向鲜于曼道:“今日你已经有败无胜,只要说出《五仙秘典》的下落,我便向天尊求情,只废掉你的武功,留你一条性命。” 鲜于曼心中一动,顺着诘问道:“谁是天尊?可是你们的主脑?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天蚕夫人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不错,天尊算无遗策,早打算将白马山庄拔除,今日正好借项五夫妇发难,将你们这班魔党一网打尽。” 鲜于曼暗自心惊,下意识的望向崖顶,孙楚楚见状轻笑道:“既然师父都说了,我也不妨告诉你,先前正是天尊凌空助了我一道内力,将你那名手下一掌打死。” 鲜于曼觑目一瞥不远处阮金莲的尸身,霎时又是悲愤又是绝望。 通展大师和天蚕夫人都非易与之辈,崖顶还藏着一位深不可测的“天尊”,对方施以雷霆攻势,正是志在必得,如今己方山穷水尽,难道真是在劫难逃? 岳啸川看到鲜于曼灰心丧气,知道她不肯接受天蚕夫人提出的条件,毕竟这位“食鹿阴姬”手上沾染血腥不少,倘若武功被废,今后遇上仇家却全无反抗之力,那才更加凄惨。 虽然明知自己此刻立场尴尬,但思来想去的确别无他法,岳啸川正待施展一线传音,尝试向通展大师争取信任,此时却忽听鲜于曼低沉的道:“岳先生果然对妾身不离不弃,愿意与妾身共堕无间么?” 岳啸川心头一凛,直觉鲜于曼这一问必有蹊跷,话到嘴边却还是鬼使神差的道:“不错,在下必定不离不弃。” 鲜于曼听罢却不见丝毫欣慰之色,反而眸光一黯,喃喃自语道:“天意……天意,妾身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岳先生陪葬。” 岳啸川正自一怔,便见鲜于曼脸上陡现决绝之色,伸手拈起紫金骷髅索顶端的那只漆黑骷髅,当场将之捏成碎片! 那骷髅久经淬炼,正是剧毒无双,霎时浓重的黑气弥散开来。近处的岳啸川首当其冲,立刻只觉双目刺痛,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如遭火炙,当真苦痛非常。 所幸鲜于曼及时将一粒丹药送到岳啸川嘴边,同时急切的道:“快吞下!” 岳啸川知道这必定是解药,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果然一股冰凉之感迅速循环至全身,肌肤不再感觉异样,目力也完全恢复。 岳啸川暗呼侥幸,只见周遭的黑雾不断弥散,将他和鲜于曼完全包覆在其中,外面却传来天蚕夫人疾厉的声音道:“大师速退,万万不可被毒雾沾身!” 岳啸川心知危机暂时已经解除,可一旦两人脱离黑雾,对方必定又会予以追杀,而且这黑雾终究有散尽之时,彼时却该如何应对? 鲜于曼看出岳啸川的顾虑,当下苦笑一声道:“岳先生无须忧心,妾身此次自毁誓言,重新动用禁术,便不许对方再有任何生机。总之这一切罪孽都由妾身承受,无间地狱之中历尽诸般苦厄便是。” 岳啸川闻言暗暗皱眉,心忖这毒雾虽然厉害,但对方着意避其锋芒,又岂能达到断绝生机的效果? 鲜于曼无心解释,径自咬破左手中指,随后催动内力,将鲜血逼入黑雾之中。 岳啸川恍然一悟,明白这才是所谓“禁术”,可即便鲜于曼的血液对毒雾有所加成,结果却依旧没什么不同,这里面究竟有何玄机? 鲜于曼本来便有伤在身,失血之后愈发虚弱,娇躯也有些摇摇欲倒。岳啸川连忙将她搀住,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鲜于曼道声多谢,接着幽幽的道:“岳先生是在疑惑妾身弄何玄虚吧?”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不错,还请鲜于少主不吝解惑。” 鲜于曼避开目光,颇见萧索的道:“岳先生方才也听到了,妾身昔日随师父征伐蜀中武林,造下无边杀业,其中尤其以屠灭青城派一战最为……残忍。” 岳啸川忍不住皱起眉头,又想起昨夜鲜于曼曾用青城派掌门段宪农的死状威胁房骐骥之事,看来她这“残忍”二字之中着实隐藏了不少血腥惨烈的变故。 鲜于曼并未发觉岳啸川的异样,仍是语声低沉的道:“青城山地势险要,掌门段宪农又早有布防,严守各处上山要道。他们不仅安排了滚木礌石,还有重金购置的火器助阵,倘若硬攻必定损失惨重。” “妾身当时年少气盛,又刚刚加入神教,急欲崭露头角,所以主动向师父请缨,以幼时用心血淬炼的三枚血婴骷髅之一为代价,一举覆灭整个青城派。”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瞥了岳啸川一眼道:“岳先生不必私下忖度,这血婴骷髅正是要牺牲三朝未满的婴儿才能制成,而方才毁掉的便是最后一枚了。” 岳啸川双拳紧握,冷厉的道:“幼时懵懂或许情有可原,只盼鲜于少主今后好自为之,切莫让在下后悔今日如此维护你。” 鲜于曼低下头去,满含愧疚的道:“多谢岳先生宽宏大量,妾身衷心感激。” 岳啸川心中一动,又探问道:“三枚血婴骷髅一者用于覆灭青城派,一者刚刚毁去,那第二枚鲜于少主又是用在了何处?” 鲜于曼的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顿了顿才嗓音沙哑的道:“别问我,好么?” 岳啸川为之语塞,无奈摇头道:“那鲜于少主究竟是如何覆城拔寨,可否告诉在下?” 鲜于曼抬眼望天,轻轻一叹道:“祸劫将至,岳先生一看便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3章 万蛊噬天 岳啸川心知鲜于曼孤注一掷的手段必定非同小可,只是一时之间还想不通个中关窍,正在讷讷无语之际,却忽听四周响起一阵奇异的嗡嗡声。 这嗡嗡声很快由小及大,听得人满心烦恶,胸中更好似填了一块大石,沉重的压力使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岳啸川皱起眉头,一面潜运法诀镇定心神,一面迟疑着道:“敢问鲜于少主,这究竟是何物?” 鲜于曼涩声道:“岳先生可知苗疆教派最擅长什么?” 岳啸川蓦地福至心灵,十分肯定的道:“苗疆毒蛊。” 鲜于曼点头道:“不错,这正是妾身以血饲喂的万蛊噬天大阵。” 岳啸川暗暗点头,鲜于曼方才以自身血液融入黑雾,必定是借此引出了潜藏的毒蛊。 此时嗡嗡声已经大到极点,听起来直是震耳欲聋,这一阵仗说是万蛊噬天,倒也名不虚传。 岳啸川想到这万蛊噬天大阵曾一举覆灭青城派,不由得为通展大师等人担心起来。 鲜于曼察颜观色,却是会错了意,当下苦笑一声道:“岳先生放心,妾身饲喂的毒蛊自有灵性,敌方难逃全军覆没。” 岳啸川心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同时又禁不住为之一凛,倘若最后迫不得已,自己是否要对鲜于曼出手? 鲜于曼见岳啸川的神情变幻不定,倒有些莫名其妙,沉吟间试探着道:“岳先生是否怪罪妾身行事过分毒辣,乃至有干天和?” 岳啸川摇摇头道:“刀头舔血,你死我活,在下岂敢怪罪。” 鲜于曼听出岳啸川言不由衷,心里更生出几分黯然之感。两人一时之间归于沉默,各自却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 须臾黑雾逐渐变得稀薄,岳啸川透过雾气凝目观望,只见空中黑压压一片蛊虫遮天蔽日而来,向着前方不远处汇聚过去。 这些蛊虫形貌异常丑陋,不逊于昨夜自“笙儿”身上驱走的那只紫冥蚀心蛊,尤其飞掠之际周身黑气弥漫,似乎正与血婴骷髅中的黑雾同源。 岳啸川方才亲身感受过那黑雾的威力,倘若没有鲜于曼给予的解药,他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此刻眼见无数毒蛊聚拢而来,饶是岳啸川早有心理准备,却仍然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鲜于曼发觉岳啸川神情紧绷,不失时机的解释道:“岳先生不必紧张,你服了妾身用心血炼制的紫玉丹,毒蛊视你如妾身一般,绝不会发起攻击,只将那班人当作仇敌而已。” 岳啸川闻言讷讷的道:“在下并非害怕,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鲜于少主能否网开一面,放那班人一条生路?” 鲜于曼微觉意外,随即了然的道:“岳先生慈悲为怀,妾身能够理解。” “若是条件允许,妾身也不想赶尽杀绝,但那班人相逼至此,更辣手杀害了莲儿,妾身既然已经出手,便不容他们再脱出生天。” 岳啸川知道没法劝服鲜于曼,只能叹口气道:“罢了,那在下也不强人所难,看鲜于少主的毒蛊都往前面汇聚过去,想必那班人已经被包围了吧?” 鲜于曼嗯声道:“那班人实力不弱,或许能多撑持一刻,但结果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岳啸川暗自担忧,心念电转间咳声道:“我佛慈悲,不忍见苍生受苦,事情既然没法挽回,在下想为那班人超度罪业,祝愿他们往生极乐,不知鲜于少主能否答允?” 鲜于曼面现钦佩之色,深深敛衽为礼道:“岳先生言重了,这原本便是你的自由,妾身岂敢置喙?何况功德无量之事,妾身也乐见其成,咱们一同过去观看情状吧。” 岳啸川正中下怀,略欠身道:“多谢鲜于少主通融,如此有劳了。” 鲜于曼道声无妨,两人便往毒蛊汇集之处走去,须臾到了地头,岳啸川打眼一望,登时心头猛震。 原来那是峡谷中的一处凹地,通展大师、天蚕夫人、孙楚楚都陷在其中,另外还多出一名紫袍人。 那紫袍人年届不惑,身材十分雄威,容貌也堪称俊朗,颔下三捋长须,尤其显得成熟稳重。 通展大师、天蚕夫人和紫袍人势成犄角,将孙楚楚护在当中,三人各展绝学,拼命拨打疯狂袭来的毒蛊。 通展大师用的仍然是涅槃剑,金色剑芒辉煌耀目,自成一面光网,使得周遭毒蛊难越雷池半步。 天蚕夫人掣出一对环刃,舞动之际威力虽然不及通展大师,但上面似乎淬炼了特殊药物,毒蛊只要稍微逼近,便立刻遭受火炙一般倒飞回去。 至于紫袍人则不使用任何兵刃,单凭精纯内力鼓动一双大袖,袖风绵密无俦,好似在面前筑起了一道钢铁城墙,毒蛊撞在上面莫不粉身碎骨。 虽然毒蛊暂时没法侵入三人的防御阵线,但弥漫的黑气依旧无孔不入,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所幸中间的孙楚楚也没闲着,只见她高举一支朱红色的线香,袅袅香烟环绕周遭,似乎颇有解毒清神的功效。然而毕竟药不对症,只能略微缓解毒性发作而已。 通展大师脸上已经渗出浅淡的黑气,紫袍人的面色也异常凝重,只有天蚕夫人同出苗疆,身上自有毒蛊抗性,一时之间还不至于发作出来。 鲜于曼早知对方能为超卓,不会轻易被毒蛊灭杀,如今双方势成角力,只看谁更能持久施压而已。 不过她对这万蛊噬天大阵的威力最是心知肚明,自信此战有胜无败,神色之中也颇见冷峭。 岳啸川同样看出通展大师等人难以久持,而紫袍人多半便是那位在背后运筹帷幄的“天尊”,饶是此人内力雄浑,可终究有用尽之时,再看空中的毒蛊却是前仆后继,最后的结局不言自明。 心中喟然一叹,只见岳啸川皱眉道:“敢问鲜于少主,如此巨量的毒蛊,平日究竟藏在哪里,怎会这么快便蜂拥而来?” 鲜于曼轻咳一声道:“岳先生有所不知,这些毒蛊数刻之前还只是沉眠的蛊卵,妾身将它们散置在后山,再分派若干蛊母作为守卫。方才血婴骷髅碎裂,混有妾身血液的毒雾随之弥散,惊动蛊母之后才释放出这些幼蛊。” 岳啸川心中一动,顺口探问道:“所以这些幼蛊是听从蛊母的指令行事,可是如此?” 鲜于曼赞许的道:“岳先生果然聪明,而蛊母则听从妾身的指令行事,这座万蛊噬天大阵也全在妾身掌控之中。” 岳啸川听明原委,却是愈发慨叹,如果无法劝服鲜于曼收手,他恐怕只能施展强硬手段了。 到时候若能救下通展大师等人还好,怕只怕鲜于曼遭到背叛之后丧失理智,非要玉石俱焚,那便万事皆休了。 心中既有顾虑,岳啸川便不敢鲁莽行事,然而直接规劝又太过着相,他思忖间灵机一动,旁敲侧击的道:“鲜于少主不想提及第二枚血婴骷髅的用处,在下本来不应该再问,只是心中还有些……唉。” 鲜于曼神色一黯,低头默不作声,岳啸川不容她镇定心神,紧接着又道:“能让鲜于少主将这万蛊噬天大阵视作禁术,想必这第二枚血婴骷髅在使用时出了变故,让你自觉无法面对最后的结果了吧?” 鲜于曼愈显凄楚,身躯剧烈颤抖着,看来岳啸川的话勾起了她不愿回想的记忆。 岳啸川暗忖打铁须趁热,于是诚恳的道:“人生许多遗憾,都源自偏激行事,结果追悔莫及。” “但一味逃避并非解决之道,否则不仅泥足深陷,更会重蹈覆辙。” 鲜于曼听到岳啸川循循善诱的话语,终于抬起头来,语声喑哑的道:“事情已经发生,妾身的确追悔莫及,岳先生……真想知道?”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4章 鲜于身世 岳啸川有意诱导鲜于曼自行撤除万蛊噬天大阵,便即正声道:“鲜于少主若是肯说,在下必定洗耳恭听。” 鲜于曼叹了口气,低眉涩声道:“两年前妾身与天山派高手邢振梁遭遇,不慎伤在他剑下。” “亡命途中伤势发作而昏迷,万幸被一家猎户所救,才没丢掉性命。” 岳啸川沉吟着道:“‘铁翼神隼’邢振梁,听闻此人能为不弱,但似乎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鲜于曼漫不经心的道:“那厮已经被残照神王擒捉囚禁,所以不提也罢。当时妾身伤得极重,但凑巧那猎户娘子精于治疗外伤,妾身休养月余之后,终于大略痊复。” 岳啸川隐约有所猜测,顺着探问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鲜于少主想必对那家猎户十分感激了?” 鲜于曼点头道:“这是自然,那猎户家中还有一名小女儿,倘若长到现在,也该有笙儿那么大了。” 岳啸川听罢更加笃定,鲜于曼则接着又道:“治疗外伤时须得袒裎相见,所以那猎户娘子见到妾身后腰有一处明显的胎记,事后便询问妾身,是否记得幼时的事情。” “妾身幼时家中遭遇变故,不幸与生身父母离散,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那猎户娘子似乎知晓几分内情,妾身便将有限的记忆和盘托出,祈盼能多得到一点线索。” “那猎户娘子听完十分兴奋,说她原先是一家镖行的丫鬟,后来才攒钱赎身成家。那家镖行的总镖头正是复姓鲜于,而且他的女儿也跟妾身一样,后腰有一块胎记。” 岳啸川听鲜于曼说完这一段,禁不住心头一紧,面现凝重的道:“事有巧合,正是天可怜见,那鲜于少主继续调查了吗?” 鲜于曼轻叹道:“神教法度森严,妾身月余未归,必须尽快返回说明原委。” “那猎户娘子也说久未联系旧交,必须辗转打听,才能确证那总镖头一家的去向。所以妾身便拜托她多多留意,一旦有任何进展便书信告知,后续必定会重重酬谢。” 岳啸川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眉头紧皱间只听鲜于曼幽幽的道:“妾身返回神教,领完责罚之后急欲将功折罪,正好神教当时久攻粤东神机门不克,师父便向教主请命,派遣妾身前往协助绝灭神王。” “妾身知道师父的意思,于是毫不犹豫的使用了第二枚血婴骷髅,让粤东神机门一夜之间化作死城,门主晁千乘尸骨无存。” 岳啸川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插口道:“阖派鸡犬不留,莫非牵涉无辜?” 鲜于曼娇躯轻颤,顿了顿才哑声道:“之后妾身重新得到教主的信任,在神教中的地位也不断攀升。大约在两个月之后,妾身收到一封书信,正是那猎户娘子寄出。” 岳啸川已经猜到后续的故事,直是暗自唏嘘不已,果然只听鲜于曼语声哽咽的道:“书信之中提到,经过多方印证,那位鲜于镖头正是妾身的生父,而他当年失镖之后倾家荡产,最后投入了神机门。” 人间惨剧,弑杀双亲,难怪鲜于曼不愿提及这段惨痛往事。 岳啸川为之恻然,转念间又道:“鲜于少主之后亲自去向那猎户娘子求证过吗,这件事情果然确实无误?” 鲜于曼点头道:“妾身的确去过,结果却中了青城派余孽的埋伏,原来那猎户娘子送信时恰好被他们侦知,从而守株待兔,要杀死妾身为青城派阖派死难之人报仇。” “为首的两人都是段宪农之徒,一个叫‘断肠剑客’厍仲翊,一个叫‘白头仙姬’左韶容,青城派灭门时他们正好在外面办事,因此才逃过一劫。” “对方虽然是有备而来,但能为毕竟远不及妾身,妾身站稳脚跟之后立刻稳操胜券。不料厍仲翊眼看败阵在即,便让左韶容缠住妾身,他自己则逃进里屋,以那对猎户的女儿为人质,要挟妾身就范。” “妾身这才发现那对猎户早已横死当场,连尸首都腐烂不堪,可怜他们的女儿被关在里屋,心中固是惊惧惶恐,同时又染上了严重的尸毒,当时已经处于弥留之态。” “妾身悲愤莫名,索性拼力将厍仲翊格杀,但那猎户的女儿终究回天乏术,醒转之后只叫了妾身一声‘姑姑’便撒手人寰,实在让妾身心痛如捣。” 鲜于曼说完这一段,泪水早已扑簌而下。岳啸川同样心生怜悯,轻叹声中又听鲜于曼哽咽道:“两次启用万蛊噬天大阵,最后却连累了生身父母和救命恩人,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所以妾身自那以后便将万蛊噬天大阵视为禁术,而且尽心向善,力图稍赎罪孽。只盼父母和那对猎户一家尚未轮回转世,等到妾身魂归幽冥,再亲口向他们告罪。” 岳啸川于此总算明白鲜于曼为何心性转变,虽然对她先前滥杀无辜仍旧难免憎恶,但正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她既然有心向善,自己合该尽力推动,成就一桩善缘。 心中主意已定,岳啸川趁热打铁的道:“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因果报应,这万蛊噬天大阵取婴儿颅骨为引,实乃丧尽天良,最后结局反伤自身,想必也是天数使然。” 鲜于曼听出岳啸川的弦外之音,面现萧索的道:“岳先生是想劝说妾身放过那班人吧?” 岳啸川一正色道:“旁人的劝说并非紧要,唯有自身放下执念,才有可能立地成佛,相信在下已经解说清楚。” 鲜于曼踟蹰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径向那紫袍人扬声道:“想必阁下便是筹划这场围杀的‘天尊’了,如今你们穷途末路,妾身如果不肯收手,你们唯有死路一条。”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答应今日不再为难妾身和岳先生,妾身便撤去万蛊噬天大阵,任由你们自行离去,不知‘天尊’意下如何?” 岳啸川闻言大为欣慰,心忖这也算皆大欢喜。孰料紫袍人却恍若未闻,倒是天蚕夫人百忙间疾声道:“楚楚答应她!” 孙楚楚出身苗疆,对毒蛊并不抵触,但她还是首次遇到如此巨大的蛊阵,早已吓得小脸煞白。 此时听到天蚕夫人的吩咐,孙楚楚终于如释重负,憋足气力尖叫道:“答应答应,全都答应!你赶紧把毒蛊撤下去,否则真要伤人便不好收场了!” 鲜于曼舒了一口气,凛然正声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妾身已经释出善意,只盼各位莫要食言而肥。” 她说罢便嘬唇发出一连串奇异的声调,隐藏在群蛊中的蛊母自有感应,纷纷向这边汇聚过来。 群蛊失去蛊母的指挥,不少已经开始晕头转向、四散飞离,围攻通展大师等人的阵势也渐趋瓦解。 岳啸川见状更加放心,郑重抱拳为礼道:“鲜于少主此番功德无量,日后往生极乐,自有如来接引。” 鲜于曼脸上泪痕犹在,听罢却是满心温暖,相视一笑间自有默契。 此时倏见通展大师和天蚕夫人各出一掌,同时抵在紫袍人背心,随即只听紫袍人震声一喝,一道弥天剑气破空生啸,直向鲜于曼刺来! 三大高手并力一击,威势堪称无坚不摧,鲜于曼却是猝不及防,无限震骇之下只余闭目待死。 万幸岳啸川见机得早,厉喝声中一把推开鲜于曼,接着琢玉魔刀神芒暴涨,堪堪对上不世剑锋。 有形之刀,无形之剑,不及霎眼间轰然交击。岳啸川毕竟吃了准备不足的亏,霎时脏腑震动,冲口喷出一道血箭。 刀剑争锋的余威同时磅然尽释,瞬间将聚拢过来的蛊母化作飞灰,惨嘶之声凄厉无比。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5章 罔顾道义 紫袍人骤然发难,身为万蛊噬天大阵中坚力量的蛊母尽数被灭,连岳啸川都当场受伤。 鲜于曼见状直是恸怒交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岳啸川,跟着难掩惶急的道:“岳先生可有大碍?” 岳啸川举袖抹去嘴角的血迹,强忍着脏腑间的痛楚道:“无妨,鲜于少主不必担心。” 鲜于曼看出岳啸川是在硬撑,愈发担忧不已,转念间怒瞪向紫袍人道:“你!背信弃义,无耻之尤!” 群蛊失去了蛊母的辖制,愈发横冲直撞,全然不成阵势,但毕竟数量庞大,一时之间还未能完全散离。 对面三人不敢掉以轻心,依旧势成犄角、严阵以待,只是中间的孙楚楚满面错愕的道:“是啊天尊,咱们明明答应了她,怎么能出尔反尔?” 紫袍人“天尊”面不改色,鼻中冷哂道:“答应这妖女的只是楚楚你,我们三人却并未开口,何谈出尔反尔?” 孙楚楚登时噎住,鲜于曼更加气得面色铁青,原本还以为那三人是因为全力防御蛊阵而无暇开口,不料他们竟存了巧言诡辩的心思,当真险诈之极! “天尊”紧盯鲜于曼,目光中充满冷峻的道:“掌握这等屠戮天下的利器,你这妖女死有余辜,方才侥幸被你逃过一劫,但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岳啸川虽然立场分明,但眼见对方行事罔顾道义,激愤之下更不能弃鲜于曼于不顾,咬牙间沉哼一声道:“这班人冥顽不灵,鲜于少主先行一步,让在下为你断后。” 鲜于曼哪里肯依,当机立断的道:“不成,咱们一起走,能否脱身端看天意如何。” 岳啸川心下感动,却是摇头道:“是在下劝说鲜于少主网开一面,那一切后果自然也应该由在下承担。” 鲜于曼捉住岳啸川的臂膀,郑重其事的道:“岳先生错了,唯有自身放下执念,才有可能立地成佛。此次全是妾身自己的意愿,虽然遇人不淑,佛口蛇心之辈毫无底线,但相应后果必须由妾身承担。” 通展大师闻言不由得面现愧色,天蚕夫人则清咳一声道:“战阵之上尔虞我诈,原本便是天经地义,魔教自己行事毫无底线,如今竟还要倒打一耙,真是可笑之至。” 鲜于曼明白道义之事争论不清,情急之下捉紧岳啸川道:“大阵还能支持片刻,咱们两人快些离开,或许还有生路。” 岳啸川看看无法,只好答应道:“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走吧。” 鲜于曼十分欣慰,偕着岳啸川飞身遁去。“天尊”见状眉头一皱,鼻中冷哼道:“不能让妖女逃了,各位若是无碍,咱们立刻追下。” 通展大师略一迟疑,叹口气道:“贫僧余毒未清,自保当可无虞,追击却力有不逮,还望天尊见谅。” “天尊”暗自一滞,知道通展大师这话半虚半实,无奈咳声道:“那便烦劳大师保护楚楚,静等我们两人诛魔归来。” 通展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如此也可,两位千万小心。” 天蚕夫人念头一转,径向孙楚楚吩咐道:“小丫头尽量别给大师添麻烦,一旦剩下的毒蛊退去,你便帮大师解毒。” 孙楚楚怏怏的应了声是,当下四人便分作两拨,通展大师和孙楚楚倚仗山凹地利,勉强抵挡四散乱飞的毒蛊,“天尊”和天蚕夫人则互为照应,衔尾向着岳啸川和鲜于曼追下。 岳啸川和鲜于曼才退到山口,便听身后传来“天尊”森厉的喝声道:“妖女休走,今日本座必将取你性命!” 鲜于曼心下一沉,岳啸川也暗骂难缠,两人霍地转过身来,正好对上“天尊”和天蚕夫人。 岳啸川挺身挡在鲜于曼面前,咬牙寒声道:“鲜于少主方才一念之仁,才让你们逃得一条生路,如今你们却咄咄相逼,这岂是武林正道的作为?!” “天尊”面不改色,一派冷硬的道:“本座从未自诩武林正道,只愿以己身之罪覆灭万恶魔教,大师和天蚕夫人也是同样,所以你们大可不必再拿言语挤兑,乖乖受死便是。” 岳啸川登时一滞,虽觉对方之志与自己不谋而合,但此等阳奉阴违、忘恩负义的行径,委实令他心寒不已,胸中禁不住浊气激涌,当即怒喝道:“战阵不避道义,公理自在人心,今日便看谁要受死!” “天尊”早已觉出岳啸川修为卓拔,岂敢掉以轻心,横掌当胸之际沉声道:“既然是妖女党羽,合该一体同罪,本座便以这双肉掌领教你的刀招。” 岳啸川方才与“天尊”极招相对,已经受了内伤,此刻着实没有托大的资本。尤其对方率先背弃道义,他更无须拘泥陈规,暴喝声中挥刀猛攻而上,堪堪与“天尊”战在一处。 天蚕夫人则盯向鲜于曼,语声清冷的道:“说出《五仙秘典》的下落,我可以担保留你全尸,否则若是遭受黄泉蛊噬身,你死后灵魂无法解脱,必将落得万劫不复。” 鲜于曼银牙紧咬,蓦地呵斥道:“你这么关心《五仙秘典》,莫非跟五仙教有什么渊源?蒲教主当日深明大义,一举诛杀不愿投效神教的教众,难道你是漏网之鱼?” 天蚕夫人鼻中一哂,摇摇头道:“不必胡乱猜测,五仙教为虎作伥,但凡稍有良心之人,哪个不戳他们的脊梁骨?我只是不愿《五仙秘典》被你们利用,反过来坑害大众,所以劝你还是识时务的好。” 鲜于曼听得将信将疑,转念间又道:“通展和你徒弟没有跟上来,想必他们便是‘稍有良心’,才不愿跟你们同流合污吧?” 天蚕夫人皱起眉头道:“你用不着挑拨离间,《五仙秘典》交还是不交?” 鲜于曼自知此番势难善了,索性继续嘲讽道:“倘若你们言而有信,那我用《五仙秘典》换个全尸也不吃亏,但你们全没廉耻,惯于食言而肥,现在还指望我上第二次当,真是痴人说梦。” 天蚕夫人终究并非全没廉耻,理屈之下闷哼一声道:“既然不肯交,事后我自己去找也一样,你纳命来吧!” 她说罢立刻猱身攻上,恼羞成怒之下攻势尤为猛烈,一双环刃寒光飒飒,全不留丝毫情面。 鲜于曼先前逃出谷口,便是被预先埋伏的天蚕夫人逼回,不查之下还受了内伤。 如今血婴骷髅已毁,紫金骷髅索名不副实,威力早已大打折扣,鲜于曼情知敌不过天蚕夫人,只能尽力抵挡。 两处战局,生死相搏,四人各展绝学,斗得如火如荼。 岳啸川虽然有神兵之助,无奈毕竟伤势不轻,每到紧要之处便欲振乏力,着实让他瘪透了心。 反观“天尊”却是气定神闲,一双肉掌满蕴雄浑内力,相隔数尺便迫得岳啸川气息阻滞,其威力不亚于神兵利器。 尤其他的掌法也十分精妙,屡屡施展空手入白刃的绝技,连岳啸川都险些着了他的道。 但即便屈居下风,岳啸川仍可勉力自保,形势远好于鲜于曼。 须知鲜于曼连经恶斗,早已气空力尽,偏偏天蚕夫人同出苗疆,根本无惧她赖以成名的毒术,再加上兵刃也不趁手,更让她落得捉衿见肘。 差幸峡谷中的毒蛊还未散尽,时常成群结队的冲撞而来。岳啸川和鲜于曼自然可以无视,“天尊”和天蚕夫人却不得不分神应对,以致于几次错失克敌制胜的良机,着实让他们也懊恼不已。 然而蛊母已灭,万蛊噬天大阵终将消散,时间原先是“天尊”等人的催命符,如今却成了岳啸川和鲜于曼的引魂幡,这场拼死对决终将鹿死谁手,似乎早已有了定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6章 蛊阵重启 四人酣战之中,倏见天蚕夫人欺身直进,左手环刃套入紫金长索,牢牢将其攫住,右手环刃则当胸一斩,势要将鲜于曼剖杀。 鲜于曼力不从心,无法夺回长索,但要闪让又必须放弃兵刃,后续将更加难以为继,心念电转间她索性不退反进,侧身挪移同时雷霆一指点向天蚕夫人胸口。 这一下孤注一掷,竟不畏两败俱伤,天蚕夫人着实出乎预料。无奈她招已用老,只能一咬牙再增三分疾厉,且看是谁更快一筹。 霎那间人影交错,只听两声痛哼入耳。天蚕夫人胸口中指,全身真气一散,踉跄着跌出几步,气血狂涌之际险些晕死过去。 鲜于曼胸前却喷出一道血虹,环刃切裂衣衫直达肌肤,当场留下一条极深的创口,虽然未及要害,却已经伤得不轻。 两女以伤换伤,终究是鲜于曼吃亏更大,万幸她趁着天蚕夫人力弱的一瞬夺回紫金长索,这时顾不得胸前剧痛钻心,一式“回头望月”顺势击出,长索直奔天蚕夫人后脑而去。 天蚕夫人听到风声劲疾,想都不想便反腕一环封出,但她真气散乱,还未完全凝聚,这一击却是落了下风,环刃当场被紫金长索撞飞,呜呜呼啸着旋了出去。 天蚕夫人借着一撞之力,脚下猛的一蹬,身躯恰似鲤鱼穿波,堪堪由紫金长索下面掠过,并未被伤到分毫。 鲜于曼暗叫可惜,鼓起余勇追击而上,半空中振腕使个巧劲,长索向下狠狠击落。 天蚕夫人勉强站稳脚跟,回头之际已见紫金长索劈面砸下,咬牙间双手扣住环刃,拼尽全力向上一迎。 随即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天蚕夫人力屈半分,再次被迫闪身抽退,嘴角已经溢出血沫。 鲜于曼连续追击两招,毕竟回气不及,没法继续向天蚕夫人施压。孰料正在这由盛转衰的一瞬,她却忽觉脑后生风,呜呜声响莫名熟悉,竟是先前被击飞的那只环刃倒旋回来。 鲜于曼悚然一惊,这才醒得天蚕夫人方才只是顺势而为,将环刃以玄妙手法掷出,此时正好形成绝杀。 果然只见天蚕夫人面现冷笑,清叱声中弹身疾攻而至。前后双环形成绞杀之势,互相之间配合得妙到毫巅,完全封死了鲜于曼闪避的路线。 鲜于曼瞻前不能顾后,难逃斩首之厄,顾后不能瞻前,必遭开膛之刑,正可谓山穷水尽,唯有推枰认负。 千钧一发之刻,陡闻岳啸川振声雄喝,拼着硬受“天尊”一掌,借势猛扑过来,琢玉魔刀凌空怒斩,只听锵的一声巨响,砸向鲜于曼脑后的那只环刃生生被劈成两半。 鲜于曼死中得活,求生之念顿炽,紫金长索豁尽全力猛甩出去,正与面前的环刃撞在一处。 这一回此消彼长,却是鲜于曼难以抗衡,勉强卸力同时蹬蹬蹬连退三步,恰好与岳啸川背向贴住。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神情,但两人的心跳前所未有的接近,各自都生出几分难言的感触。 此时只见“天尊”和天蚕夫人一齐逼上,天蚕夫人被岳啸川损毁兵刃,尤其恚怒难当,咬牙切齿的道:“好个不知进退的少年人,原先还以为你有几分正直,看来倒是我想多了,你已经决定要当魔教爪牙了吧?” 岳啸川自忖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不卑不亢的道:“在下只凭良心行事,无关正派魔教。” 天蚕夫人登时一滞,“天尊”则面沉似水的道:“不必与他们多话,一举打杀了便是。” 这位身为主脑的人物行事酷厉,说罢便抢先攻上,天蚕夫人不敢怠慢,立刻从旁夹攻。 四人再开战局,这次却势成混战,岳啸川和鲜于曼自知单打独斗敌不过“天尊”和天蚕夫人,所以拼死合在一处,互相协防对方的软肋,如此一来不仅能消除部分后顾之忧,对方遇险时也能及时相助。 虽然岳啸川和鲜于曼从未联手对敌,但两人之间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尤其岳啸川天资聪颖,鲜于曼又精明果敢,两人都以回护对方为己任,暗合了心心相印的法门,一时之间竟未露败象。 “天尊”久战不克,也不禁暗暗称奇,只可惜他与天蚕夫人之间并非推心置腹,联手的威力不免打了折扣。 况且天蚕夫人失去一只环刃,单手运使总归有些别扭,难以发挥全部实力,更显得捉衿见肘。 四人这一番缠战,好似滚汤中煮了四只圆子,互相之间乍分乍合,攻守趋避瞬息互易。 眼前之人走马灯一般轮换,出招攻去已非原本目标,守御格挡早换成另一名对手,当真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天尊”虽然性情沉稳,这时却也禁不住心生焦躁,只悔先前不该答应通展大师置身事外,否则若是三人联手,必定早已斩杀对方两人,又何至于陷入苦战。 天蚕夫人同样有此观感,百忙间蓦地抽身一退,随后伸臂高举向天,放出一只穿云响箭。 清脆的炸裂声响彻周遭,岳啸川和鲜于曼顿时心下一沉,知道天蚕夫人是在召唤救兵,通展大师只怕转眼即至。 “天尊”暗赞天蚕夫人善解人意,攻势也愈发加紧。岳啸川和鲜于曼本来便已经疲于应付,此刻发觉逃生希望渐趋渺茫,心中更涌起悲凉之感,尤其鲜于曼自觉连累了岳啸川,愧疚之余直是悔恨无及。 场中恶战未休,天上又飘来朵朵乌云,随即一场秋雨不期而至,仿佛苍天也在为今日连番争斗中的横死者悲泣。 蓦地只见远处人影一闪,果然是通展大师带着孙楚楚匆匆而来。“天尊”和天蚕夫人正自精神一振,但紧接着便发觉情形不对。 原来通展大师和孙楚楚背后黑压压一片浓雾追袭而至,两人脸上的神情也足见惶急,只是马不停蹄的向前狂奔。 “天尊”霎时竟生出错觉,好像是天上的乌云覆压下界,紧追在通展大师和孙楚楚身后。 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那团浓雾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毒蛊身上的毒气! 万蛊噬天大阵并未完全消散,毒气蔓延本来也属平常,但似这等浓重的黑雾,绝非蒙头乱飞的毒蛊能够造成。难道大阵已经重新启动,那些毒蛊也接到了指令,又开始整齐划一的攻击众人? “天尊”一念及此,登时震骇莫名,这才发觉自己身边的毒蛊也开始异常聚集。 浓重的黑雾不断蒸腾,巨大的嗡嗡声叫得人心悸不已,先前体验过的恐惧再度降临,即便强如“天尊”,也要为之变色。 此时倏听天蚕夫人惊叫道:“不对!蛊阵重启,这怎有可能?!” 回答她的是更加深沉的黑雾,“天尊”和天蚕夫人抵挡不住,被迫撤身抽退,堪堪与通展大师和孙楚楚会合,随后重新并力防御毒蛊。 岳啸川和鲜于曼重压顿消,反而只觉全身脱力,不约而同的跌足坐倒在地。 眼看所有毒蛊都向不远处的“天尊”等人围攻过去,两人几疑身在梦中,面面相觑间半晌作声不得。 岳啸川喘口大气,面现犹疑的道:“为何这万蛊噬天大阵重新启动,莫非鲜于少主还有后招?” 鲜于曼秀眉紧蹙,摇摇头道:“蛊母由血婴骷髅唤醒,一旦消亡便无法重生,妾身委实不知这是为何。” 岳啸川略一思忖,试探着道:“莫非先前有蛊母并未被唤醒,此时才后知后觉?” 鲜于曼依旧摇头道:“不可能,妾身先前召回蛊母时算得清楚,分明一只不少。” 岳啸川登时噎住,暗自盘算间忽听鲜于曼喃喃自语道:“除非有别的蛊母及时加入,这样说来,难道是——师父?!”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7章 魂殇魔王 岳啸川听鲜于曼提到“师父”,不由得为之一震,脱口惊声道:“鲜于少主是说魂殇……神王?” 鲜于曼讷讷的道:“妾身只是猜测罢了,毕竟血婴蛊母十分稀少,恐怕只有师父还保存着一点蛊种。” 岳啸川正待继续探问,蓦地却灵觉一动,随即转头向身后看去。 浓重的黑雾之中,只见一条清瘦人影缓步行来,一身褐色袍衫并无半点出奇之处,身背褡裢而手持虎撑,竟是一名游方郎中打扮的人物。 只不过能在群蛊环绕之下从容行来,全没使用任何防范手段,此人必定不是寻常郎中。 岳啸川脑海里恍似划过一道闪电,陡然忆起梦境试炼之时在耄耋村遇到的那位杜郎中,其装扮便与来人一模一样。 鲜于曼顺着岳啸川的目光看去,霎那间热泪盈眶,放声呼喊道:“师父!” 岳啸川这下再无疑义,知道其人正是魂殇魔王,当下便搀着鲜于曼站起身来,然后一同迎上前去。 及至近处才觑得分明,来人圆脸细眼、气质精干,恰与梦境试炼中的白官差容貌相同,更加印证了他的身份。 白官差和杜郎中,姓氏正对应魂殇魔王的名讳“百”里“独”孤,只是一人分作两人罢了。 岳啸川暗暗点头,看着魂殇魔王不疾不徐的走近过来。鲜于曼可不敢怠慢,立刻屈膝盈盈跪落,恭恭敬敬的道:“徒儿参见师父。” 魂殇魔王清咳一声道:“起来吧,万幸曼儿无恙,为师十分欣慰。” 鲜于曼听命起身,魂殇魔王又将目光转向岳啸川,颇见玩味的道:“这位小哥是什么人,竟能让曼儿以紫玉丹相赠?” 鲜于曼略显局促,期艾着道:“这位先生姓岳,名讳上啸下川,是徒儿的朋友。” 岳啸川勉强不动声色,抱拳为礼道:“在下岳啸川,见过神王。” 魂殇魔王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道:“幸会,看来岳小哥和曼儿交情匪浅,那你是否已经投效神教了呢?” 鲜于曼赶紧解释道:“岳先生来自天竺佛门,立志促成天下净平,眼下虽然还未投效神教,但徒儿此番能够死里逃生,全靠他屡次拼命相护。” 魂殇魔王面色稍霁,微颔首道:“岳小哥深明大义,曼儿得友如此,老夫同样欢喜之至。” 岳啸川正声道:“鲜于少主人品出众,在下十分钦佩,为她舍死相拼心甘情愿。” 他这话说来倒是毫不亏心,鲜于曼听罢愈发局促,低垂螓首间只听魂殇魔王清咳一声道:“如此甚好——对了曼儿,为师先前拜托骐骥贤侄前来助你,为何不见他的人影?” 鲜于曼似是一滞,难掩忐忑的道:“徒儿罪该万死,未能保护房先生周全,致使他在项五夫妻二人手下遭遇重创,如今只怕已经不幸身亡了。” 魂殇魔王虽然早有预料,闻言却仍是神色一黯,摇头喟然道:“天妒英才,徒留憾恨,却让老夫如何跟‘残照’老友交待?哼!天杀的项五,老夫必定要将你夫妻二人挫骨扬灰,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他说罢又看向鲜于曼,语重心长的道:“为师嘱咐骐骥贤侄传信,命曼儿以紫冥蚀心蛊控制那小丫头,借以要挟项五夫妻二人。曼儿你却不肯遵照执行,如今果然酿成巨祸,可见妇人之仁要不得啊。” 鲜于曼不敢辩驳,只能唯唯称是。岳啸川看不过眼,索性抗声道:“神王有所不知,房先生的确以笙儿小姑娘的性命作为要挟,但项五夫妻二人不为所动,结果玉石俱焚,反而送了房先生一条性命。” 魂殇魔王登时一滞,盯着鲜于曼道:“果真如此?” 鲜于曼心下凄凉,低眉涩声道:“是,徒儿一时不慎,被房先生夺走笙儿,最终……唉。” 魂殇魔王胸中怒气激涌,咬牙切齿的道:“好一对无情无义的贼夫妻,今日老夫岂能放你们干休,哼!” 说话间疾眼一瞄,却是大为错愕,只听魂殇魔王迟疑着道:“通展贼秃?那对贼夫妻在哪里?” 鲜于曼一正色道:“项五夫妻二人被樊先生拖住,暂时还没追上来,这班人则是趁火打劫,埋伏在后山截杀徒儿。为首的紫袍人号称‘天尊’,红衣女子则是天蚕夫人,与她徒弟一样,都来自苗疆。” 魂殇魔王眼神一凛,沉吟着道:“通展贼秃能为不弱,那天蚕夫人看起来也有些门道,他们居然都臣服于所谓‘天尊’,此人更加非同小可,难怪曼儿会走投无路,将最后一枚血婴骷髅都用了出来。” 此时“天尊”等四人已经陷入漫天毒蛊的围攻之中,而且这次没有凹地据守,情势愈发险象环生。 鲜于曼快意之余又生惆怅,当下轻叹一声道:“启禀师父,莲儿正是被‘天尊’所杀,筠儿也遭江柔婕一剑封喉,另外烟儿断去一臂、生死未卜,只有绚儿因祸得福,眼下却也不知所踪。” 魂殇魔王越听脸色越难看,毕竟如今诸王明争暗斗,正是用人之时,结果他门下却人才凋零,岂不令他恸怒交集? 鲜于曼娇躯轻颤,瑟缩着道:“都怪徒儿非要收养笙儿,如今非但害得她不幸夭折,还连累了各位师弟师妹,徒儿百死莫赎。” 魂殇魔王虽然气恼,但一者疼爱鲜于曼,二者麾下也只剩她这一员大将,不好太过苛责,只能沉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曼儿无须太过自责。” “为师看你也伤势不轻,尤其内伤更加耽搁不得,索性便让岳小哥帮你护法,你在这儿运功调息一番吧。” 鲜于曼胸前伤口虽深,却并未损及要害,之前早已自行敷上金疮药。但她经历连番恶斗,真气早已透支,再不息气归元,的确后患无穷。 眼见魂殇魔王一片关怀,鲜于曼顿时心生感愧,语声哽咽的道:“徒儿并无大碍,等取了这班卑鄙无耻、心狠手辣之徒的性命,再运功调息也不迟。” 魂殇魔王一正色道:“曼儿切莫强撑,这班人陷身万蛊噬天大阵,岂能有半点生机?” “你尽管放心运功,为师一定会好好炮制他们,为莲儿报仇雪恨。” 鲜于曼闻言终究不好再坚持,红着眼圈涩声道:“那拜托师父了……也有劳岳先生。” 岳啸川虽然悬心通展大师等人的安危,但看到鲜于曼半是羞涩半是期待的目光投来,他也没法推脱,只能点点头道:“无妨,在下帮鲜于少主运功疗伤。” 鲜于曼柔顺的嗯了一声,两人便即盘膝坐定,岳啸川掌抵背心将真气渡入,相助鲜于曼导正经脉运行。不一刻鲜于曼便神思渺渺,已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魂殇魔王冷眼旁观,看得出鲜于曼对岳啸川别有情意,心念转动间倒也颇觉欣慰。 端看这少年英华内敛、修为超凡,倘若日后能够收为己用,正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足够弥补此番大战中的损失了。 魂殇魔王一面暗中盘算,一面缓步走向“天尊”等人。须知他手中的蛊种较之传给鲜于曼的姑母更加精悍,万蛊噬天大阵的威力也大有提升,“天尊”等人愈发穷于应付,实难与铺天盖地的毒蛊抗衡。 通展大师之前便遭毒质侵体,此时更加难以为继,涅槃剑上的金芒迅速减弱,几乎无法阻挡扑面而来的毒蛊,原本莹如白玉的面色也变得黑气浓重,好像随时可能毒发晕倒。 “天尊”和天蚕夫人的情形略好,但都得分神填补通展大师那一侧的缺口,各自已经露出支绌之相。 连中间的孙楚楚都被迫上阵,同样掣出一对环刃,拼力扑打毒蛊,只可惜杯水车薪,终究于事无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8章 吞天蛊神 魂殇魔王看出“天尊”等人无法久持,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口中蓦地发出几声奇异尖唳。 隐藏在群蛊中的蛊种立刻有所感应,愈发催动幼蛊加紧猛攻,霎时黑雾掩天、阴霾蔽日,声势远非先前可比。 通展大师终于抵挡不住,身躯晃了两晃,跟着颓然跌坐在地,再也无力挥动手中的涅槃剑。 三角防御瞬间土崩瓦解,群蛊自缺口处蜂拥而入,争先恐后的扑向通展大师身上。 这些幼蛊出生不久,个个饥饿难当,锋利的獠牙更蕴含剧毒,腐蚀之力非同小可。 通展大师脸上被几只幼蛊撕咬,顿时皮开肉绽,渗出的鲜血却漆黑如墨。“天尊”和天蚕夫人见状大惊之色,赶忙全力相助通展大师抵御。 通展大师只觉头晕目眩,知道此番凶多吉少,霎那间满心空明,毫不犹豫的道:“莫管贫僧,诛魔为要!” 他说罢更不迟疑,奋力将已经全无因应之力的孙楚楚护在身下,任凭群蛊啃食自己的血肉! 佛者慈悲,舍身成仁,“天尊”和天蚕夫人心头巨震,无限悲憾之下不约而同的拔身而起,猛扑向魂殇魔王。 魂殇魔王冷笑一声,又嘬唇发出几声怪唳,瞬间大批毒蛊自两翼突袭而来,前仆后继的攻向“天尊”和天蚕夫人。 饶是“天尊”的修为超凡拔俗,天蚕夫人又谙熟毒蛊之性,但当此阵仗着实无可奈何。 眼见“天尊”和天蚕夫人陷入重围,通展大师更是命在顷刻,岳啸川不禁心急如焚。但鲜于曼运功也正值紧要关头,若是他中途收回内力,后果不堪设想。 岳啸川进退两难,焦急之下险些运岔真气、走火入魔,此时忽听一声暴喝响彻四野,锐利无匹的刀锋剑芒斩开黑霾,玄素两条人影跟着疾驰而至,正是项胜宇和江柔婕夫妇! 两人都已经将功体逼上极限,项胜宇手中的狂刀“日月规”热气蒸腾,迸发出耀眼夺目的赤焰烈光,刀锋所至好似天火过境,毒蛊尽被焚烧化灰,连嘶叫都未及发出便毙命当场,只留下一阵焦臭气息。 江柔婕手中的绝剑“山河矩”则寒芒凛冽,丝丝白雾不断弥散,周遭毒蛊莫不凝冻僵死、纷纷落地。尤其她掌中也寒气激涌,空中落下的雨点瞬间化为冰粒,再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扫灭毒蛊无数。 狂刀绝剑悍然入战,“天尊”和天蚕夫人精神大振,鼓其余勇力斗漫天毒蛊。 魂殇魔王则神色一冷,咬牙沉哼道:“好得很,贼夫妻自己送上门来,倒省了老夫不少工夫!” 说罢只见他抬手咬破食指,将鲜血抹在虎撑上面,然后晃动虎撑,发出一连串震人心魄的诡异铃音。 这下非但蛊种,连所有幼蛊都生出感应,嗜血天性登时被激发至顶峰,不管不顾的猛扑向场中众人。 项胜宇和江柔婕直冲到通展大师面前,只见他遍身上下衣碎袍裂、黑血横流,还有不知多少毒蛊在争食血肉,甚至不少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一时之间竟辨不清是死是活。 夫妻二人不由得心底生寒,目光交汇间自有默契,江柔婕奋起绝剑驱赶毒蛊,尽力拯救通展大师,项胜宇则怒擎狂刀勇往直前,誓要将魂殇魔王当场斩杀。 魂殇魔王全无半分慌乱,指拈法诀之际口中念念有词,神秘震音不断扩散,使得所有毒蛊都陷入疯狂。 万蛊噬天大阵的真正威力完全释放,无边黑雾弥天盖地,巨大的嗡嗡声轰鸣不止,令人如临末日。 项胜宇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却终究是血肉之躯,面对全无自保之意的毒蛊,他也相形见绌,拼尽全力才与“天尊”和天蚕夫人会合,却再难向前冲杀半步。 魂殇魔王此时正是稳坐钓鱼台,一双细眼悠悠的扫视着被群蛊淹没的众人,好像一只胸有成竹的老猫,恣意戏耍着徒劳的幼鼠,直到对方筋疲力竭,才开始享用胜利的果实。 项胜宇等三人重新形成三角防御,咬紧牙关欲图逼近魂殇魔王,然而其势堪比逆水行舟,重重毒蛊轰击之下,往往进一步、退三步,反而愈发远离目标,无力威胁魂殇魔王。 尤其黑雾蔓延、无孔不入,三人又奋起全力、功行遍身,毒质逐渐侵入五脏六腑。 项胜宇和“天尊”脸上已然黑气弥漫,天蚕夫人红巾外的肌肤同样色泽暗淡,若非三人功力深厚,只怕早已毒发晕厥。 正在强弱分明、胜负将定之际,陡闻天蚕夫人嘬唇怪唳,奇异的声调听得人一阵牙酸,简直头疼欲裂,连项胜宇和“天尊”都神为之夺,险些被毒蛊所趁。 魂殇魔王面色倏变,脱口惊咦道:“蛊神咒!原来是你!” 天蚕夫人无暇答话,“天尊”却眼神一凛,脸上露出几丝了然之色。 这时只听山巅传来一声巨吼,紧接着一道乌光直冲而下,扑进群蛊之中。 魂殇魔王打眼觑得分明,原来那是一只体型巨大的蛊虫,周身钢鳞如铁,六足粗如儿臂,翅翼延展足有五尺,阔口外面突出四对獠牙,血红色的长舌吞吐间快如闪电,一次便能将数十只幼蛊卷入腹中。 魂殇魔王目光冷厉,咬牙切齿的道:“吞天蛊神,果然在你这婆娘手里,那便看是谁技高一筹!” 他说罢立刻旋开虎撑,只见凹槽里藏着十二只色彩各异的蛊虫,只不过全都一动不动,好像正在沉睡。 魂殇魔王面露狞笑,再度由食指的伤口逼出鲜血,依次滴在十二只蛊虫身上。 那十二只蛊虫饱饮蛊主之血,餍足之下纷纷苏醒过来,好斗的天性无须激发,便已经蠢蠢欲动。 魂殇魔王更不怠慢,口中怪唳连声,听起来直似鬼哭狼嚎。那十二只蛊虫自生感应,嗡嗡鸣叫着一齐冲出,攻向那只巨大的吞天蛊神。 吞天蛊神所向披靡,早已掠至天蚕夫人左近,欲图相助三人突围。 然而那十二只蛊虫形体虽小,威力却远非幼蛊可比,色彩斑斓中毒性各不相同,连吞天蛊神都不敢强撄其锋。尤其它们互相之间颇有协作,攻守进退法度井然,吞天蛊神以寡敌众,登时陷入苦战之中。 只见十二道彩光织成一张圆形大网,不但牢牢缚住吞天蛊神,网圏还在不断缩小,分明要将它困杀于其中。 两位来自苗疆的毒蛊高手各展奇能,天蚕夫人虽然被迫自掀底牌,却还是略逊魂殇魔王一筹。 眼见两处困局都不得解脱,最终难逃一败涂地,天蚕夫人无奈把心一横,蓦地发出一声尖唳。 吞天蛊神自有所感,猛然翅翼齐张,周身钢鳞皱起,紧接着发出一生惊天动地的嘶吼,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遵从蛊主之命,唯有舍死相拼,只见吞天蛊神不再隐忍,长舌一卷便吞下四只彩色异蛊,巨足撕扯又将六只彩色异蛊粉碎如糜。 剩下两只彩色异蛊刚要逃遁,却被吞天蛊神的翅翼扇落,同样毙命当场。 魂殇魔王眼见吞天蛊神凶猛如斯,也不禁心底生寒,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但十二只彩色异蛊的毒性非同小可,吞天蛊神全身都开始溃烂,流出无比腥臭的黑血,阔口之中嘶吼连连,喝醉酒般撞翻在地。 不过蛊主之命尚未达成,吞天蛊神岂肯就此消亡,虽然六足已经被腐蚀得残缺不全,却仍是聚起余力猛的一蹬,半空中长舌獠牙同出,生生切出一条血路。 天蚕夫人觑准时机,尖声厉叫道:“快走!” 项胜宇和“天尊”早已蓄势,暴喝声中刀掌齐出,配合吞天蛊神奋勇冲杀,一举突出群蛊围困。 天蚕夫人随后跟上,三人更不迟疑,一同猛攻向魂殇魔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79章 断魂离殇 心知吞天蛊神中毒极深,绝难再阻挡群蛊多久,所以项胜宇等三人出手便是极招,定要一举格杀魂殇魔王。 项胜宇狂刀之上烈光滔天,至阳真罡挡者披靡,相隔丈许便炽热逼人,正是炎杀·夜龙一炬。 “天尊”掌中飓旋排空,沉潜暗劲卷得周遭乱流激涌,浓重的黑雾都被完全破开,风云动荡一击,足令乾坤变色。 天蚕夫人环刃周围紫芒迸发,性命交修的天蚕蛊瘴密布其上,誓与魂殇魔王一决雌雄。 三大高手豁尽全力的联袂一击,放眼天下也未必有几人能够抵挡。 死劫临身之刻,却见魂殇魔王悠然负手而立,浑不将对面三人放在眼里,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项胜宇等三人同时心头一凛,全不知魂殇魔王究竟在弄何玄虚,况且如今招已用老,也不容他们再临敌应变,只能孤注一掷,所求者无非不成功、则成仁。 正在双方之间的距离急剧缩短之际,倏见魂殇魔王抖手一掷,那只虎撑带着急速的旋转,对着项胜宇等三人面前飞来。 项胜宇等三人心知魂殇魔王精于毒蛊,岂敢轻易触碰,不约而同的选择闪身避让。 孰料魂殇魔王早已算准时间和距离,正在虎撑飞到三人中间之时,内中的机括刚好发动。 霎时密如急雨的毒针四散飞射开来,劲急之势堪比离弦弩箭,幽幽蓝茫幻成一片光海,方圆丈许之内尽被笼罩。 项胜宇等三人都未能料到有此一变,端看魂殇魔王那般气定神闲,这毒针必定非同小可。 三人一时之间无暇攻敌、先求自保,怒声呵斥中掌影寒光飒舞如龙,拼力格挡毒针。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而已,那虎撑犹在空中急速旋转,同时不断散发出七色毒烟,毒烟混合进落下的雨水,威力凭空更增三分。 项胜宇等三人全然无法招架,被迫抽身散离开来,互相之间再难守望相助。 正在三人自顾不暇之际,又陡听砰的一声巨响,那虎撑竟是当场炸裂,汹涌的气浪立刻将三人掀翻出去。 毒针、毒烟、毒雨三相攻势终成绝杀,三人立足不稳,再难稍作抵挡,闷哼声中纷纷摔落在地。 项胜宇等三人或多或少都被黑雾中的毒质侵体,原本便是在竭力运功压制,这时再被绝毒攻入,两相交逼之下正如摧枯拉朽。苦心构筑的防线崩毁殆尽,剧毒遍行四肢百骸,只残存一丝余力护住心脉。 魂殇魔王一举底定大局,闲庭信步的走近过来,四下审视间悠悠的道:“蜀中唐门这些奇技淫巧的确有些门道,也多亏‘天机’参研得出来,着实让老夫如虎添翼,呵……” 得意的笑声听在项胜宇等三人耳中,直似冥府阴差的锁魂铃,当真无比刺耳。 无奈三人身中剧毒,哪怕稍有动作都难逃毒入心脉、毙命当场,只能将愤恨的目光盯在魂殇魔王身上,却终究奈何他不得。 此时又听一声悲嘶入耳,吞天蛊神毕竟油尽灯枯,颓然蜷缩成一团,全身迅速干枯灰化,在雨水击打下粉碎消解。 漫天毒蛊再无阻挡,一齐向魂殇魔王飞来,巨大的黑雾盘旋在他头顶,宛似暗皇加冕。 魂殇魔王脸上满是快意,语带戏谑的道:“你们无须担心,老夫不会让你们葬身毒蛊腹中,毕竟无论是项五还是古教主,带回你们的人头都是大功一件。” “所以老夫只会让蛊虫啃尽你们身上的血肉,一丝一缕都不剩下,首级却还得完好无损,以便教主日后勘验真假。” 项胜宇等三人闻言一阵恶寒,随即只听魂殇魔王嘬唇怪唳,毒蛊立刻分头扑向三人。 黑雾弥空,惨剧将生,千钧一发之刻,陡闻震天暴喝入耳,竟是项胜宇撤回守御心脉的内力,凭着一腔豪勇拔空而起,狂刀“日月规”义无反顾的纵劈而下,无上刀威毁伤万物,正是绝杀·亢龙有悔! 绝世狂刀赌上性命的一击,魂殇魔王也不禁为之变色,袖中蓦地滑出一对银色短棒,咬牙奋力迎击上去。 霎时只听锵的一声巨震,魂殇魔王双膝一屈,险些跪倒在地,但终究还是接下了项胜宇这一刀。可还没容他喘过一口气,黑雾中倏地冲出一条白影,绝剑“山河矩”不偏不倚,直向他的咽喉突刺而来。 魂殇魔王虽惊而不乱,趁着项胜宇全力一击之后回气不及,短棒向外一架,借势闪出剑芒笼罩。 随后只见他拇指一按,短棒顶端噗的冒出一股黑烟,迎面喷向一剑走空的江柔婕。 江柔婕单人独骑杀出群蛊之围,实际早已成了强弩之末,此时想躲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项胜宇眼见爱妻遇险,接近昏迷的神志忽然一清,咬牙间飞身挡在江柔婕面前,同时一刀横斩魂殇魔王。 江柔婕看到熟悉的背影,禁不住热泪盈眶,心有灵犀之下不待吩咐,同样决绝的一剑抵隙刺出。 狂刀绝剑,珠联璧合,原本无懈可击的必杀之招,却因为致命毒患而完全走样。 魂殇魔王鼻中冷哼一声,抬起短棒正待痛下杀手,此时却忽听身后传来岳啸川急切的声音道:“神王小心,在下助你!” 魂殇魔王虽然微觉意外,却也暗生欣慰,孰料还没等他转过念头,后心便陡然一凉。 琢玉魔刀透体而过,登时爆出一片血雾,魂殇魔王蓦地睁大双眼,递出的短棒劲力全失,却哪还能敌得住狂刀绝剑? 不及刹眼间刀中左腰、剑透右胸,又溅起两朵猩红血花,魂殇魔王惨遭三刃加身,尤其被岳啸川一刀穿心,任他魔威盖世也难逃恶贯满盈,终于口中流出污血,嘴唇艰难的哆嗦了两下,当场气绝而亡。 项胜宇眼见魂殇魔王无力的垂下头去,知道这魔头已经完纳劫数,如释重负之下反而一阵天旋地转,推金山倒玉柱般跌翻在地。 江柔婕同样筋疲力竭,绝剑“山河矩”脱手掉落,随着项胜宇仰身躺倒。但她目光之中一片澄净,只觉能与爱郎同生共死,此生便无憾矣。 岳啸川抽回琢玉魔刀,看着魂殇魔王屈膝仆倒,忽然想到在梦境试炼中他也是遭人背刺而亡,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正是报应不爽? 感慨只是一瞬,岳啸川不敢怠慢,一面驱赶周围的毒蛊,一面将项胜宇等人护在一处,免得他们被各个击破。 须知岳啸川吞服了紫玉丹,毒蛊已经视他为主,此刻见他立场分明,渐渐的便也不再围攻。 岳啸川心中大定,他方才及时为鲜于曼行功完毕,然后趁她疲累不堪点了她的昏睡穴,这才出手击杀魂殇魔王。 想到这位“食鹿阴姬”对自己百般信任,自己却对她虚与委蛇,岳啸川也不禁心生愧疚。但大义之前不拘小节,既然打定主意要将她导入正途,魂殇魔王便是最大的阻碍,不将之杀除必定事倍功半。 即便鲜于曼日后真要追究,岳啸川也问心无愧,这杀师之仇如何了结,听凭她的意愿便是。 正在岳啸川暗中盘算之际,一众毒蛊也渐次飞散,此类幼蛊寿命异常短暂,尤其经历魂殇魔王以秘术催动,其元神损伤更为加剧,最迟当晚便会自行僵死。 这时只见一名绿衣少女跌跌撞撞的急奔而来,她身上的衣衫虽然多处破损,显得十分狼狈,但所幸并未受伤。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敢情来人正是孙楚楚。孙楚楚也看到了岳啸川,可一时之间敌友莫辨,她倒不敢轻易招呼。 相对略一沉默,孙楚楚瞥见场中的惨状,顿时心下一沉,一双环刃当胸一举,半是骇异半是警惕的盯着岳啸川,分明一派决绝之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0章 鲜于真身 眼见孙楚楚露出敌意,岳啸川不由得皱起眉头,清咳一声道:“孙姑娘不必误会,魂殇老魔正是被我所杀,但你的同伴伤患极深,还请尽快为他们施治。” 孙楚楚听得将信将疑,俏脸紧绷着道:“你先前一心维护鲜于曼,难道不是已经投效魔教了么?” 岳啸川摇摇头道:“先前我纯粹是不得已而为之,所幸顺利诛杀魂殇老魔,并未让众人的牺牲白费。” 孙楚楚察言观色,虽然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但毕竟兹事体大,她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于是一正色道:“那你站远些,等我问过师父再说。” 岳啸川无心争持,依言转身退去。孙楚楚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天蚕夫人面前,难掩惶急的道:“师父您没事吧?还能动弹吗?” 天蚕夫人轻叹道:“为师剧毒入体,眼下不可轻易移动,你先自我怀中取出清蘅丹给众人分服。” 孙楚楚不敢怠慢,听命取出丹药,先喂天蚕夫人和“天尊”服下,然后才来到项胜宇夫妇身旁。 此时只见江柔婕勉强挣扎起身来,语声沙哑的道:“我不妨事,劳驾姑娘先帮我五哥料理,切莫耽搁。” 项胜宇毒入心脉,早已昏迷不醒,孙楚楚只能捏开他的口唇,小心的将丹药投入。 江柔婕道声多谢,扶着项胜宇坐直身子,之后提运残存内力推血过宫,助他催化体内药性。 孙楚楚略一迟疑,讷讷的道:“这位姐姐请恕我直言,你家五哥中毒太深,只怕是……不成了。” 江柔婕恍若未闻,银牙紧咬间继续施为,孙楚楚看不下去,索性又劝说道:“姐姐对你家五哥情深义重,小妹十分钦佩,但既然要帮他运功,你不妨先服下丹药,免得事倍功半。” 江柔婕眼神一凛,接过丹药服下,也不等药性化开,便重新掌抵背心,要相助项胜宇推动气血。 孙楚楚自知劝不住江柔婕,叹惋之余径自返回向天蚕夫人复命。 天蚕夫人服下丹药,脸色已经有所好转,但毕竟药不对症,她短时间内仍然不敢移动,转念间探问道:“对了小丫头,大师境况如何?” 孙楚楚眼圈泛红,嗫嚅着道:“大师为了保护我,被毒蛊咬得遍体鳞伤,万幸那位白衣姐姐及时相助,才保住我们两人的性命。不过大师伤得太重,虽然我已经努力为他解毒,可多半还是……呜……” 她说话间忍不住啜泣起来,天蚕夫人想到通展大师的惨状,同样黯然不已,勉强和声道:“小丫头不必太过自责,大师慈悲为怀,此番能够求仁得仁,于他而言也无憾了。” 孙楚楚仍是满心愧疚,呜呜咽咽的道:“本来只是对付鲜于曼,没想到魂殇老魔也来了,连师父你们都伤成这样。唔……那位岳大哥说魂殇老魔是被他杀的,这是真的么?” 天蚕夫人神情复杂,轻咳一声道:“不错,若非岳少侠临阵倒戈,大家今天都难逃劫数,看来小丫头的直觉不差,他的确胸怀侠义,多半能为正道所用。” 孙楚楚脸上一红,想到自己方才还在怀疑岳啸川,心中愈发局促不已,当下幽幽的道:“可岳大哥怎么一直在维护鲜于曼,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 天蚕夫人沉吟着道:“无须胡乱猜测,相信岳少侠后续会给咱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孙楚楚唔了一声,正自神思不属之际,却忽听江柔婕恸声哀呼道:“五哥!你怎么能丢下我独自去了?!五哥啊!” 杜鹃啼血,伤心欲绝,直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江柔婕抱紧项胜宇的雄躯,却再也唤不回夫郎的半句应答。 空中闷雷阵阵,细雨淋漓而落,愁云惨雾之中尤见离别凄情…… 月明星稀,雨势渐止,萧瑟秋风吹拂,阵阵凉意砭骨。 已然人去楼空的白马山庄,后园中独立一条挺拔人影,沉郁的目光望向远方,却不知在转什么心思,背负的琢玉魔刀凛寒依旧,原来正是岳啸川。 蓦地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一条娇小人影走近过来。岳啸川回身望去,待看清时温然道:“孙姑娘回来了,找到《五仙秘典》了吗?” 孙楚楚难掩喜慰之色,点头一笑道:“多谢岳大哥指点,《五仙秘典》的确在暗格里,师父总算能了却一桩心事了。” 岳啸川微颔首道:“机缘巧合罢了,只盼令师能从《五仙秘典》中得到启发,尽早与‘天尊’和通展大师痊复如初。” 孙楚楚嗯声道:“师父的医术我绝对信任,后面肯定能找到办法,万幸大师还有一丝气息,但以后……唉。” 岳啸川同感遗憾,想了想才又道:“对了,江夫人情况如何?” 孙楚楚愈发黯然,摇摇头道:“江大姐还是抱着项大哥不肯撒手,看来一时之间没法接受事实。师父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又给了我一颗丹药塞进项大哥嘴里,可项大哥的身子都冷了,那还有什么用。” 岳啸川知道项胜宇和江柔婕两人伉俪情深,此番却落得阴阳两隔,也难怪江柔婕没法接受。 孙楚楚见岳啸川陷入沉默,鼓足勇气道:“岳大哥别怪我多嘴,有件事情我一直疑惑不解,想听你怎么说。”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无妨,孙姑娘请直言。” 孙楚楚踟蹰片刻,这才硬着头皮道:“岳大哥既然亲手杀死魂殇老魔,那为什么又要百般维护鲜于曼呢?” 岳啸川心道果然是这话,当下郑重其事的道:“鲜于姑娘虽然出身魔教,却颇有积德向善之心,我因为有意将她导向正途,所以才不忍见她为魔教陪葬。” 孙楚楚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岳大哥别给鲜于曼骗了,这家伙手上血债累累,称得上死有余辜,怎么能说她是积德向善?” 岳啸川轻轻一叹,简略将鲜于曼的经历说与孙楚楚。孙楚楚听得神色数变,最后却是颦眉道:“这些都是真的么,岳大哥确定鲜于曼没骗你?” 岳啸川心生不豫,勉强隐忍着道:“鲜于姑娘岂会故意诓骗于我,孙姑娘只怕是多虑了。” 孙楚楚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拖长声道:“那可未必,岳大哥觉得鲜于曼美不美?” 岳啸川闻言一怔,讷讷的道:“人身一副臭皮囊,美丑又有什么区别?” 孙楚楚察言观色,哧的一笑道:“岳大哥干脆说鲜于曼生得丑怪不好么,反正她如今还在昏睡,肯定听不到的。” 岳啸川暗自尴尬,摇摇头道:“孙姑娘口下留德,切莫揭人之短。” 孙楚楚鼻中一哂,随后一脸神秘的道:“所以我才说鲜于曼骗了岳大哥,你想必还没见过她的真容吧?” 岳啸川吃了一惊,皱起眉头道:“鲜于姑娘的真容?孙姑娘难道是指……?” 孙楚楚干脆的道:“没错,鲜于曼一直戴着人皮面具,我也是听师父的话,从她身上取走一滴心血时才发现的。” 岳啸川听孙楚楚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不信,眉头愈发拧成个大疙瘩。 孙楚楚暗自得意,一把牵住岳啸川的衣袖,迫不及待的道:“干脆岳大哥跟我一起去看,到时候便知道真假了。” 岳啸川没法拒绝,只能默不作声的被孙楚楚牵走,一路前往紫澜轩。 然而越接近紫澜轩,岳啸川便越觉心神不宁,好像有一些线索在脑海中聚集,却偏偏又理不出什么头绪,烦躁之下索性不再多想,只待稍后真相自行揭开。 孙楚楚当先推开房门,然后拿手一指道:“岳大哥自己看吧。” 岳啸川上前观瞧,瞬间如遭雷殛,只见榻上的佳人眉目如画、秀美无伦,赫然竟是俞慕仙!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分卷章 结卷感言 本卷《罪锋镇魔》至此完结,正文共分四十章,合计十万零四千字。 可能某些设定比较隐晦,所以在这里补充解释一下: 地藏浮屠并无所谓“天佛涅盘大法”,这一讯息是斩业法王此前装作无意透露给霄霆,以便促成梦境试炼。 试炼的目的有四:其一是通过八苦轮回磨炼霄霆的心性,让他秉持慈悲佛心入世行侠;其二是展露七大魔王的武功手段,以便日后真正对敌时能够得心应手;其三是传授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让霄霆煅炼魔体成就圣功;其四是确认霄霆在知晓自身魔族身份之后,仍能坚定的站在正道一边。 另外还有一个隐喻,涉及贯穿主线的神兵——涤罪天器·镇魔锋,镇魔锋是由地藏天器·镇魔长刀和修罗罪锋·琢玉魔刀合铸而成,镇魔长刀代表的是本书后传《神州镇魔录》,而琢玉魔刀代表的则是本卷《罪锋镇魔》。 事实上本书最初的构思只有本卷而已,开始的分类也是短篇小说,无奈短篇编辑组不感兴趣,双更一周没有任何反馈,最后转回武侠编辑组,次日即收到签约站短。 《神州镇魔录》这本书其实最开始已经写到接近四十万字,但行文风格太不适合如今的网络平台,所以本人将其全部删除,相当于镇魔长刀的碎裂。 但对应的行文风格将挪移至本书,故事也接续至本卷《罪锋镇魔》之后,正如将镇魔长刀的圣气转移至琢玉魔刀,终成本书《罪锋镇魔行》。 当然,整个故事中还有一大段空白需要补充,之后成为创作《神州镇魔录》的坚实基础。 本书预计百万字完本,之后的情节会如何发展,敬请关注下卷《狭路狂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1章 黑衣药侠 见到鲜于曼便是初来曲沃城时结识的俞慕仙,岳啸川霎那间竟有些恍惚,心中生出一种失真的感觉。然而与此同时,纷乱的线索也汇聚到一处,原本的些许犹疑至此豁然开朗。 难怪俞慕仙一开始会主动登门,想必正是借着攀谈调查凶案真相。之后她又跟樊飞演了一出苦肉计,进而使出美人计,以退为进多次试探,差点便取得预料中的答案。 万幸岳啸川足够警惕,范尊扬又从旁敲打,俞慕仙毕竟未能遂愿,如此反倒歪打正着,让她对岳啸川的立场信任有加。之后两人又同生死、共患难,她更对岳啸川深信不疑,以致于生出满心依赖之情。 只可惜势成敌对,难免尔虞我诈,终究是岳啸川利用了这份信任,亲手格杀魂殇魔王。 这样虽然斩除了师命难违的牵绊,但杀师之仇不共戴天,究竟该如何处置着实颇费脑筋。 孙楚楚见岳啸川低头沉吟不语,倒有些会错了意,不由得嘟起小嘴,在他眼前摆摆手道:“喂~岳大哥回神啦,真有那么好看么?” 岳啸川听得一怔,略显尴尬的道:“没有,我只是难免意外罢了。” 孙楚楚凉凉的道:“是哟,一个又黑又丑的魔女忽然变作了大美女,任谁都要感到意外。不过岳大哥除了意外,是不是还挺欢喜呢?” 岳啸川愈发尴尬,清咳一声道:“孙姑娘请勿取笑,我与鲜于姑娘之间并无私情,岂会在意她的美丑。” 孙楚楚暗忖信你才有鬼,转念间压低声音道:“岳大哥想让鲜于曼改邪归正,那你后面有什么计划?” 岳啸川登时语塞,孙楚楚见状自然心知肚明,趁机进言道:“鲜于曼被我师父下了封眠石蛊,除了我师父谁都不能让她醒过来,不如我把岳大哥的意思跟我师父和天尊说说,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主意?” 岳啸川心道兼听则明,或许能有所启发也未可知,于是微颔首道:“那便有劳孙姑娘了,衷心感激不尽。” 孙楚楚抿嘴一笑,刚要起身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偏头看着岳啸川道:“鲜于曼如今什么知觉都没有,岳大哥可别见色起意,趁机占她的便宜呀。” 岳啸川暗自扶额,勉强不动声色的道:“孙姑娘说笑了,我并非禽兽。” 孙楚楚羞笑着吐吐舌尖,打开房门一溜烟般遁去。岳啸川为了避嫌,任由房门大敞,看着昏睡中的鲜于曼,只叹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正在满心感慨之际,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岳啸川眉头一皱,接着只见门前人影一闪,一位熟悉的少年映入眼帘。 曲沃城中一别,毕竟在此重逢,岳啸川由衷欣然的道:“原来是范兄弟,你怎会也来到白马山庄?” 来人正是范尊扬,上前郑重施礼道:“见过大叔,我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方才是在陪伴江伯母。” 岳啸川心下一戚,喟然长叹道:“是我太过优柔寡断,未能及早斩除‘魂殇’,结果连累项兄饮恨。” 范尊扬正声道:“大叔言重了,五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正是求仁得仁,岂能怪在你的头上?” 岳啸川仍是内疚不已,想了想才又道:“范兄弟见过江夫人,她是否已经恢复理智?” 范尊扬咳声道:“多谢大叔关心,江伯母好多了,幸亏有一位药侠前辈尽力开解,也正是他将我带来白马山庄。” 岳啸川一怔道:“药侠前辈?那是何人?” 范尊扬沉吟着道:“这位前辈形色诡秘,大叔见了自然知晓。先前他以医治笙儿作为交换条件,请五伯他们夫妇二人冲击蛊阵,看来也是咱们的同道中人。” 岳啸川闻言诧喜,脱口轻咦道:“笙儿小姑娘还有救?她如今情况如何?” 范尊扬点点头道:“药侠前辈的确神乎其技,笙儿的伤势已经稳定,江伯母看了也十分宽慰,正是因此才重新收拾起心绪。” 岳啸川心忖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范尊扬则看了看榻上的鲜于曼,面现疑惑的道:“这不是俞姑娘么?难道她是来相助大叔的?” 岳啸川愕然道:“原来范兄弟还不知道?” 范尊扬讷讷的道:“大叔是指什么?我方才恰好碰上孙姑娘,是他指点我来这里找你的。” 岳啸川知道孙楚楚并未细说,只能轻叹道:“俞慕仙便是鲜于曼,两人是同一人。” 范尊扬恍然顿悟,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很多事情便能解释通了——万幸大叔对鲜于曼有所防范,没被她探出底细。” 岳啸川颔首称是,两人又将分别以后的情形对了一遍,各自直是唏嘘不已。 须臾孙楚楚去而复返,岳啸川和范尊扬起身相迎,只见孙楚楚难掩欣喜之色,笑逐颜开的道:“岳大哥和范小弟聊过了吧,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鲜于曼的心血真的有用,大师的情况好多了。” 岳啸川同样欣慰不已,合十祝祷道:“大师慈悲为怀,委实不该含恨而终,只盼如来庇佑,大师能够早日康复。” 孙楚楚嗯声道:“另外我把事情跟师父他们说了,天尊请岳大哥往听雨轩商议要事。” 岳啸川心头一凛,下意识的向鲜于曼看了一眼,孙楚楚见状了然的道:“岳大哥不必有什么顾虑,鲜于曼交给我照顾便好,我保证不会再动她一根毫毛。不然让范小弟看着我,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岳啸川低咳一声道:“孙姑娘的为人我自然信得过,那便有劳你多加照料了。范兄弟也请陪着孙姑娘,尽力从旁协助,我去去便回。” 范尊扬自然无有不从,岳啸川定了定神,径自出门往听雨轩而去。 这听雨轩原本便是岳啸川的宿处,一路长驱直入到了地头,叩门三响之后朗声道:“岳某应邀前来,请天尊赐见。” 话音方落,便听“天尊”的声音自门内传来道:“岳少侠不必多礼,请进来叙话。” 岳啸川依言推门而入,打眼一扫便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只见“天尊”和天蚕夫人分别僵卧在榻上,旁边则站着一白一黑两条人影。 白衣人正是江柔婕,她脸上虽然还隐现泪痕,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黑衣人则是长袍罩身、头戴兜帽,难以窥见真容,还是“天尊”介绍道:“这位侠士自称‘药侠’,想必范小公子已经向岳少侠说明原委。” 岳啸川抱拳为礼道:“不错,多谢阁下医治笙儿小姑娘。” “药侠”淡淡的道:“分内之事,无须介怀。” 他的声音略显苍老,应该已过知命之年,敢情还是一位前辈。 “天尊”招呼岳啸川坐在榻边,随后开门见山的道:“听闻岳少侠想将鲜于曼导入正途?” 岳啸川微颔首道:“在下确有此意,不知各位可有建言?” “天尊”慨然道:“方今道消魔长、正义倾颓,倘若真能化敌为友,我等同样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反对。” 天蚕夫人附和道:“魂殇老魔已死,如果鲜于曼真如岳少侠所说,打算改邪归正,眼下便是她表明心迹的良机。” 岳啸川轻叹一声道:“话虽如此,但在下与她之间有杀师之仇,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天尊”意味深长的道:“我们找岳少侠前来,正是为了帮你解决这桩难题,只要事情发展顺利,鲜于曼将不得不与魔教决裂,进而如你所愿,投入正道阵营之中。” 岳啸川精神一振,起身抱拳道:“如此再好不过,还请天尊详细解说,在下洗耳恭听。” “天尊”微微一笑道:“先前听江夫人说起,岳少侠有意诛杀魔教教主,我等正是要让鲜于曼助你一臂之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2章 金丹藏毒 “天尊”语出惊人,岳啸川着实大出意料,瞠目间疑惑的道:“助我一臂之力?天尊这话是从何说起?” “天尊”咳声道:“岳少侠有所不知,之前楚楚搜检魂殇老魔的尸身,曾寻到一匣广灵金丹。” “此丹功可祛毒化瘀,更能养气凝神,堪称疗伤圣药,不仅所需材料极为难得,炼制之时也颇多关窍,想必正是魂殇老魔打算拿去向魔教教主献宝,以求进身之阶。” 岳啸川微颔首道:“这倒是意外之喜,有此神丹相助,天尊和天蚕夫人必定能尽早痊愈。” “天尊”莞尔道:“的确如此,但我和天蚕夫人只取两颗,余下八颗还得请岳少侠和鲜于曼献给魔教教主。” 岳啸川一怔道:“这是为何?魔教教主如今正在养伤,咱们怎能助纣为虐?” “天尊”和声道:“岳少侠稍安勿躁,咱们自然不能便宜魔教教主,余下八颗广灵金丹届时将蕴含剧毒,一举将其鸩杀。” 岳啸川恍然一悟,转念间却皱起眉头道:“如此一来想必会触怒魔教余党,引起他们的疯狂报复,在下虽然有必死之心,可不能连累鲜于姑娘。” “天尊”一正色道:“我们自然不会故意牺牲同道,那剧毒并非即时发作,而是缓慢的深入骨髓,从而给岳少侠和鲜于曼留下足够的脱身时间。” 岳啸川松了口气,由衷欣慰的道:“倘若真能借助此计顺利诛杀魔教教主,的确是天下苍生之幸。不过鲜于姑娘同样精于药理,万一被她发现端倪,只怕不好收场。” “天尊”微笑道:“岳少侠大可放心,天蚕夫人和药侠都是医毒圣手,岂是鲜于曼一个黄毛丫头能够相提并论?今晚他们两人联手施为,明日便能将藏毒金丹奉上。” 岳啸川略一沉吟,摇头轻叹道:“杀师之仇尚未了结,在下却又要欺骗鲜于姑娘,当真惭愧之至。” “天尊”淡淡的道:“岳少侠若不介意,杀死魂殇老魔这桩功绩便记在我们头上,从此自成定论。” 岳啸川心中一动,郑重点头道:“如此也可,在下并无异议。” “天尊”清咳一声道:“那咱们便依计行事,请岳少侠拟好说词,尤其鲜于曼可能知晓广灵金丹之事,那少去的两颗须得有合理解释。” 岳啸川嗯声道:“在下醒得,天尊是否还有其他需要交待的?” “天尊”沉吟着道:“暂时没有了,若是还有未尽事宜,再请岳少侠过来商量。” 岳啸川站起身来道:“那在下先告辞了,听闻通展大师和笙儿小姑娘伤势好转,可否容在下前往探望?” 天蚕夫人接口道:“大师外伤严重,眼下还不宜探望,至于笙儿小姑娘——江夫人意下如何?” 江柔婕这阵一直默不作声,闻言嗓音低沉的道:“多谢岳少侠关心,那便请随我来吧。” 岳啸川道声叨扰,跟着江柔婕走出房门,只是看到她神情落寞,岳啸川也不敢多话,两人一路默默来至东跨院。 “笙儿”依旧被安排在熟悉的东厢,此刻正在榻上酣睡,说来这小姑娘的确福泽不浅,一天一夜之中连续遭受紫冥蚀心蛊和房骐骥的五残掌侵害,居然还能保住性命。 负责看护“笙儿”的正是那位白马山庄的少主马锴,只见他神色中对江柔婕十分恭谨,甚至颇有几分依恋之意。 江柔婕看到岳啸川面现讶异之色,了然之余幽幽的道:“我们夫妻二人与锴儿一见投缘,已经将他收为义子,只可惜五哥曾经答应教授锴儿武功,如今却无奈食言了。” 岳啸川心下戚然,一咬牙单膝跪落,语声沉痛的道:“项兄之死在下难辞其咎,今后江夫人有任何差遣,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推辞。” 江柔婕示意马锴扶起岳啸川,接着叹口气道:“差遣不敢当,只盼岳少侠诛魔成功,莫让五哥的牺牲白费。” 岳啸川斩钉截铁的道:“在下身负天命,必将全力诛杀魔教教主,江夫人尽可放心。” 江柔婕微一颔首,看着榻上的“笙儿”道:“五哥身殁,我一人孤掌难鸣,只好暂作隐遁,教养笙儿他们成人。” 岳啸川附和道:“此番贤伉俪与天尊一众联手抗敌,已经成为生死之交,从此以后守望相助,项兄在天有灵,也能略微放心了。” 江柔婕黯然道:“但愿如此吧,眼下我职责未尽,还不能去陪五哥,祈盼他宽宏谅解。” 岳啸川暗赞江柔婕坚贞明理,又顺着安慰了几句,然后起身返回紫澜轩。 当晚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孙楚楚来请,两人一同前往听雨轩。 孙楚楚踟蹰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道:“岳大哥,今天咱们便要分别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岳啸川随口答道:“只要一切顺利,想必还能重逢,孙姑娘倒不必太过伤感。” 孙楚楚看出岳啸川有些漫不经心,气闷之余嘟起小嘴道:“岳大哥是不是早嫌弃我们碍眼,想带着鲜于曼远走高飞了?” 岳啸川心中一动,凝目望向孙楚楚。孙楚楚大为局促,强自镇定的道:“岳大哥不承认也罢,反正你没把我这小丫头放在心上,我都看出来了。” 岳啸川暗自莞尔,和声劝慰道:“孙姑娘言重了,咱们都是正道同仁,我岂会不把你放在心上?你眼下年纪尚轻,还得多跟天蚕夫人请教绝学,等你将来艺业有成,咱们再并肩作战。” 孙楚楚眼前一亮,打蛇随棍上的道:“那咱们说定了,岳大哥将来可不许赖,唔……还有别老是姑娘前姑娘后的,叫我楚楚不行吗?” 岳啸川略一迟疑,讷讷的道:“这……似乎有些冒犯姑娘了吧?” 孙楚楚摆摆手道:“哪有冒犯,这样才更显得亲近嘛。除非岳大哥看不起我,故意要疏远我,否则我是绝不会介意的。” 岳啸川看看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吧,多谢楚楚抬爱。” 孙楚楚嫣然一笑,着实是志得意满。须臾来到听雨轩,众人都已经等待在此。互相略作寒暄,只见“药侠”取出一只方形玉匣,郑重递给岳啸川道:“八颗广灵金丹都已经蕴藏剧毒,请岳少侠收好。” 岳啸川双手接过,贴身藏好之后凛然正声道:“各位敬请放心,在下必不辱命。” “天尊”和天蚕夫人经过一夜休养,气色已经有所好转,还是“天尊”细心叮嘱道:“残风之巅如今沦为了魔窟,除魔教教主之外,听闻还有几名创教魔王坐镇。” “所以岳少侠不可硬拼,献上丹药便得觑机撤离,事成之后再告知鲜于曼真相,到时她不见容于魔教,唯有弃暗投明。” 岳啸川虽然觉得愧对鲜于曼,但眼下势成骑虎,他也只能点头道:“在下明白,不知各位有何打算?” “天尊”肃然道:“此次两败俱伤,我们必须暂作隐忍,稍后便离开白马山庄,寻地休养生息。” 岳啸川知道分寸,索性不再追问,此时又听天蚕夫人道:“鲜于曼身中封眠石蛊,唯有产自勾漏山的天心草可解,待会儿我便将此草留一株给岳少侠。所幸封眠石蛊性质特异,鲜于曼绝难有所察觉。” 岳啸川了然的道:“在下也已经想好说词,便说‘魂殇’不敌众人联手,败亡之前将广灵金丹留给鲜于姑娘。但因为急切撤离,导致她伤势恶化,即便服下两颗广灵金丹,也昏睡至今日才得以醒转。” “天尊”和天蚕夫人略一思忖,并未发觉不妥。随后岳啸川取了天心草,又听天蚕夫人说过详细用法,众人就此依依惜别,却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3章 借宿阴宅 夜幕降临,寒意尤盛,只见两条人影行走在大关山中,细看时原来是一男一女。 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男子俊朗英挺,女子秀美无伦,正是岳啸川和恢复真容的鲜于曼。 鲜于曼双眉紧锁、若有所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岳啸川见状轻叹一声,摇摇头道:“已经过去两天,那些女子想必都被押上了太行山,到时候再看能否挽回吧。” 鲜于曼神情萧索,幽幽的道:“但愿她们平安无事,只不过……唉。” 岳啸川沉声道:“话虽如此,可情形只怕不容乐观。贵教非但掠夺乡民财物,更还伪作神祇强索童女,此等恶行实在令人愤慨。” 鲜于曼无从辩驳,难掩愧疚的道:“神教欺压良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只盼教主尽早康复,以雷霆手段整肃教中风气,否则若是继续倒行逆施,神教霸业恐怕难以绵延千秋万代。” 岳啸川心忖漫说千秋万代,只要天下英雄戮力同心,覆灭魔教指日可待。 但鲜于曼还抱有幻想,岳啸川也不好太过拂逆,只能违心的道:“贵教教主服下金丹,必定会尽早康复,令师当记首功一件。” 鲜于曼眼眶湿润,片刻方喑哑的道:“师父为了炼制这十颗广灵金丹,可谓穷尽心智、使尽手段,不料到头来万事成空,难道当真是天数使然?” 岳啸川明白这所谓“使尽手段”包含无数罪恶勾当,万幸魂殇魔王已然伏诛,算是为天下除一大害,快意之余低咳一声道:“令师殒身之前还一心为鲜于少主着想,鲜于少主切莫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鲜于曼擦擦眼泪,点点头道:“师父的用意妾身当然明白,但妾身早已对权势地位毫无兴趣,所谓进身之阶不提也罢。唯愿教主康复之后法外开恩,容妾身返回苗疆终老,此后一心向善、以赎前愆。” 岳啸川一正色道:“鲜于少主高风亮节,在下衷心钦佩。” 鲜于曼苦笑道:“岳先生谬赞了,妾身愧不敢当。” 说话间两人返回山下的大关庄,只见庄内十室九空、死气沉沉,一路行来尽是破败景象。 所幸村口还有一间屋舍灯火明亮,原来是庄内唯一的铁匠铺,主人姓邹,刚过而立之年,是一名外来户。 眼见岳啸川和鲜于曼归返,邹铁匠连忙迎上去道:“两位大侠终于回来了,找到我闺女了吗?” 岳啸川讷讷的道:“惭愧,净宇教的守卫已经撤离,现场也空无一人,想必令嫒和其他童女都被押走了。” 邹铁匠大失所望,摇头叹气道:“果然还是迟了一步,那丫头只怕……唉。” 鲜于曼接口道:“阁下请放心,我们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后续一定会尽力斡旋,争取将被押走的童女救回来。” 邹铁匠喟然道:“两位大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们势单力孤,肯定斗不过净宇教。” 鲜于曼不好过多解释,只能宽慰道:“世事难料,阁下切莫太过悲观,请耐心等待我们的消息。” 邹铁匠黯然道:“算了,那丫头生下来便没了亲娘,跟着我又缺吃少穿,早些投个好胎未必是坏事。” 鲜于曼闻言一愕,不由得颦眉道:“阁下这话未免太过无情,毕竟是亲生骨肉,怎能轻易放弃?” 邹铁匠苦笑两声,颇见无奈的道:“不放弃又能怎样,我又打不过净宇教那些恶人。” “听说他们的头头正在太行山上,看来这大关庄真的没法待了,明天我便收拾家当,回南边的老家去,说不定能少受些罪。” 鲜于曼为之哑然,邹铁匠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语道:“夜里估摸着又要下大雨,这十天半个月连着下雨,弄不好要引来山洪,到时候整个大关庄都得被淹。两位大侠听我的劝,早些离开是非之地,免得平白送了性命。” 鲜于曼暗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只能轻叹一声道:“我们醒得,多谢阁下提醒。” 邹铁匠点了点头,拿手一指道:“今晚两位大侠便住我闺女那间屋子吧,等我明天走了,剩下的也都由你们处置。” 鲜于曼为之一滞,脸上发热的道:“阁下切莫说笑,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两人怎能同室而居?” 邹铁匠讶然道:“两位大侠不是夫妻吗,晚上睡在一起有什么打紧?” 鲜于曼愈发窘迫,岳啸川也尴尬的道:“阁下当真误会了,在下并未婚娶,鲜于姑娘也是待嫁之身。” 这话说完他便觉得不对,果然邹铁匠“会意”的道:“明白,眼下还不是夫妻,所以得守规矩。” 鲜于曼正待解释,却又怕愈描愈黑,面红耳赤间只听邹铁匠感慨道:“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女侠对大侠的情谊可不一般,唉……当年那丫头她亲娘也老爱害羞,不然那丫头应该能早生几年。” 鲜于曼窘得无以复加,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岳啸川也暗自扶额,勉强正声道:“阁下的确多心了,总之同室而居于礼不合,还请费心安排。” 邹铁匠略一迟疑,终是咳声道:“算了,西屋盖好以后一直没人住,大侠要是不嫌简陋,便在那儿对付一晚吧。” 岳啸川打的正是这个主意,立刻答应道:“无妨,那便如此决定,实在叨扰阁下了。” 邹铁匠摆摆手道:“没什么,两位大侠肯帮我跑一趟大关山,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我合该回报你们,咳——女侠先跟我来,大侠稍等一会儿。” 他说罢便领着鲜于曼去往东屋,鲜于曼依旧羞窘不已,没敢跟岳啸川搭话。 岳啸川心知肚明,只叹最难消受美人恩,后续如何开导还得仔细思量。 不一刻邹铁匠回来领岳啸川去往西屋,进门以后只见落尘满地、灰雾蒙蒙,墙角还结有蛛网,果然是许久没人居住的模样。 尤其屋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岳啸川禁不住眉峰一轩,心中生出几分莫名警戒。 邹铁匠看出岳啸川神情有异,难掩讪讪的道:“大侠肯定觉得不舒服吧,其实这间屋子是我给那丫头她亲娘修的阴宅,所以先前才有顾虑,没敢把你们安排在这儿。” 岳啸川恍然一悟,接着又听邹铁匠解释道:“女人家都属阴性,容易被鬼祟侵害,不像大侠你这样阳气鼎盛,所以我才安排女侠住那边,大侠住这边,请大侠莫怪。” 岳啸川微颔首道:“阁下有心了,在下岂敢怪罪?” 邹铁匠松口气道:“大侠不怪我便好,这屋子里有点脏,我帮大侠收拾收拾。” 岳啸川伸手一拦道:“不敢劳烦阁下动手,还是在下自己料理吧。” 邹铁匠见岳啸川意态坚决,当下也只能作罢,转念间又嘱咐道:“大侠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千万别客气。” 岳啸川心下感激,一派和气的将邹铁匠送出门,然后找出扫帚簸箕,开始清理屋内的杂尘。 刚清理出靠近床边的一片空地,便听门外传来鲜于曼的声音道:“岳先生正在洒扫是吗,是否要妾身帮忙?” 岳啸川闻言一怔,随即扬声道:“些许小事罢了,鲜于少主无须挂心,便请回去休息吧。” 鲜于曼微微一顿,轻咳一声道:“洒扫之事还是我们女子更加熟稔,岳先生不必客气,容妾身略尽绵薄吧。” 她说罢便自行走进门来,岳啸川无奈一抱拳道:“多谢鲜于少主,在下应该能料理妥当。” 鲜于曼脸上隐现红晕,所幸在昏暗的灯火下并不明显,接着只听她轻笑道:“些许小事罢了,岳先生无须挂心,妾身理应相助。” 岳啸川听鲜于曼有样学样,不由得暗自莞尔,如此便由她一展长才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4章 浴火同心 鲜于曼发觉屋里灰尘弥漫,颇有些啼笑皆非,出门打来井水,先均匀的洒在地上,待灰沉积淀之后才开始清扫,果然不再扬尘漫天。 岳啸川暗自惭愧,讪讪的道:“鲜于少主果然是熟手,在下佩服。” 鲜于曼莞尔道:“女子不同于男子,或许天生便精擅于此,岳先生在天竺佛门学艺,日常都不做这些功课吗?” 岳啸川愈发局促的道:“见笑了,在下近似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鲜于曼嗯了一声,片刻方低低的道:“先前妾身以俞慕仙的身份行事,许多做法难脱刻意,还望岳先生体谅。” 岳啸川了然的道:“无妨,当时在下身上确有嫌疑,鲜于少主刻意试探也属理所当然。” 鲜于曼眨了眨眼,下定决心似的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君子垂青,唯盼岳先生以友情相待,则此心足矣。” 岳啸川不意鲜于曼如此直白,心中也颇为感慨,转念间咳声道:“鲜于少主言重了,不必将旁人的误会放在心上,你我二人曾经并肩死战,这等情谊绝难抹杀,得友如此,在下幸甚。” 鲜于曼心下黯然,勉强一笑道:“岳先生胸怀坦荡,今后还请多加引导照拂。” 岳啸川心忖我正是要将你导上正途,略一沉吟才又道:“倘若贵教教主康复之后依旧怙恶不悛,鲜于少主将如何决断?” 鲜于曼轻叹道:“若是教主恩准妾身辞去,一切便交予天数。” “但若是教主不准,妾身只能鞠躬尽瘁,努力为神教消弭罪业。” 岳啸川并未意外,缓缓点头道:“听闻贵教法度森严,绝不允许自行隐退,否则非但本人死无葬身之地,亲随故旧也难逃连坐之罪。” 鲜于曼苦笑道:“不错,所以一切都要由教主裁夺,妾身只能尽力说服。” 岳啸川想到此次设计鲜于曼鸩杀魔教教主,后续一旦东窗事发,难免也会牵连甚众,然而为天下苍生计,这罪过却不得不担。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相对无语,正在气氛微妙之际,忽听门口传来咣当一声巨响,竟是一道铁闸猛然降下! 岳啸川和鲜于曼正自一震,两扇窗户也同时落下铁闸,整间屋子都严丝合缝的封闭起来。 莫名其妙变作瓮中之鳖,岳啸川和鲜于曼直是始料未及,双双掠至门前查看,只觉那铁闸异常厚重,而且经过千锤百炼,纵然岳啸川手握琢玉魔刀,也休想轻易切开。 两人不由得面现凝重之色,这时只听屋顶嚓的一声轻响,露出一条极窄的缝隙,随后邹铁匠冷厉的声音传来道:“你们不必白费力气,这屋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精铁打制,任谁也别想再出来。” 岳啸川眉头紧皱,沉声喝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将我们两人囚禁?” 邹铁匠狠呸一声,忿忿的道:“还要装模作样,你们这些净宇教的恶人,个个死有余辜!” 岳啸川登时一滞,鲜于曼也吃惊不小,强自镇定的道:“阁下切莫胡乱编派,怎么知道我们是净宇教的人?” 邹铁匠冷哼道:“你这婆娘还要扯谎,刚刚我看得清楚,你包袱里不是净宇教的腰牌吗?” 鲜于曼暗叫糟糕,只怪自己一时疏忽,拿取换洗衣物时被邹铁匠瞧了个正着。 岳啸川知道隐瞒不过,只能耐心解释道:“阁下还请冷静,鲜于姑娘虽然出身净宇教,却并非为恶之人,岂能一概而论?” 邹铁匠恨声道:“好!既然承认是净宇教的人,那死了也不冤枉!我这座铁屋原本便是用来捉强盗,只恨当时你们势大,没法一网打尽。如今那丫头已经去了,你们却送上门来,正好为她献祭了吧!” 岳啸川还待解释,邹铁匠却嚓的一声合上暗窗,跃下屋顶自去行事。 鲜于曼愧疚莫名,低眉涩声道:“是妾身不慎露了行藏,又连累岳先生了。” 岳啸川一正色道:“鲜于少主不必自责,眼下以脱身为要,咱们快找找这铁屋可有破绽。” 鲜于曼自然应允,两人分头摸索敲打了一趟,都不免有些失望,看来邹铁匠所言非虚,这铁屋的确难以突破。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鲜于曼忽然吸了吸鼻子,随即骇然变色道:“是火油!他想烧死咱们!” 岳啸川也闻到奇异的焦味,当机立断的道:“实在别无他法,在下只好尽力斩开生路了。” 琢玉魔刀原本是佛衍禅那大师的杀生戒刀,实际并未开刃,想要斩开铁壁谈何容易。 鲜于曼心知肚明,正自凄惶之际,便听头顶又是嚓的一声,随即黑乎乎的火油如瀑布一般流淌下来。 正所谓急中生智,鲜于曼蓦地心中一动,径以一线传音向岳啸川道:“妾身还携有一支五毒烟,可以攀上屋顶,由缺口释出烟雾,制服邹铁匠。” 岳啸川闻言诧喜,同样传音道:“如此可得快些行事,否则等火油引燃便万事皆休了。” 鲜于曼面现迟疑之色,语带征询的道:“这五毒烟毒性猛烈,数息之内便能致人死命,咱们真要赶尽杀绝么?” 岳啸川大大一滞,心知这五毒烟是鲜于曼的杀手锏,毒性必定非同小可。而邹铁匠并未学过内功,一旦中毒唯有死路一条,这杀生罪过势难逃避。 两人面面相觑,委实难以决断,须臾屋里的火油已经铺满一层,只听邹铁匠厉声道:“你们这两个恶人还有什么遗言,后悔为净宇教卖命了吗?” 岳啸川知道情势危急,兀自耐心劝说道:“阁下先入为主,误以为我们是恶人,但你此番痛下杀手,结果却适得其反,只会误了你女儿的性命!” 邹铁匠早有定见在心,听罢恨恨的道:“死到临头还在信口雌黄,想骗我放你们出来,纯粹是白日做梦!既然没有遗言,这便给我闺女赔命吧!” 眼看邹铁匠固执己见,岳啸川不由得握紧拳头,下意识的望向鲜于曼,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但鲜于曼并无任何动作,可见内心中也颇为煎熬。 最后出手的机会,原本只是一瞬间,但在岳啸川和鲜于曼的观感之中,却好像一生一样漫长。 随即只见屋顶火光一闪,一条火龙蓦地窜入,顺着火油流淌的路线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便形成燎原之势。而与此同时,狭窄的暗窗再次合上,代表着生机完全断绝。 灼烈的气息立刻充满整座铁屋,岳啸川和鲜于曼不约而同的跃上床榻,但脚下的烈火延烧极其猛烈,引燃木床只在顷刻之间。 岳啸川和鲜于曼同感呼吸困难,心知此番多半在劫难逃,万没料到两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竟丧命在一名不会武功的寻常铁匠手中,如此造化弄人,岂不令人唏嘘? 火光映照之下,对方的容颜竟是无比的清晰,不知不觉便深刻在脑海之中。 鲜于曼嘴唇哆嗦,喑哑的道:“是妾身优柔寡断,如今连累岳先生,妾身真是罪该万死。” 岳啸川暗自喟然,却还是温言安慰道:“鲜于少主不忍加害无辜,情愿以身殉道,这等胸怀已经不亚于诸天神佛。今日咱们求仁得仁,即便身入冥府,也当无憾了。” 鲜于曼眼含热泪,语声发颤的道:“事已至此,妾身也无须再遮掩,只恨今生无缘,不能侍奉岳先生,但若是还有来生,岳先生能接受妾身么?” 岳啸川不意鲜于曼竟会吐露爱意,着实有些措手不及,面对她那绝望中带着希冀的目光,自己也不禁心软如绵——若是还有来生,能否应下此约?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5章 霹雳轰门 烈焰汹涌,命在顷刻,岳啸川一是赞赏鲜于曼舍生取义,二也怜惜她一片痴心,莫名感慨之下终是郑重点头道:“若是还有来生,在下必定不负鲜于少主。” 鲜于曼瞬间释然,目光中半是欢喜半是伤感,蓦地张臂抱住岳啸川,仰脸献上樱唇。 岳啸川自知在劫难逃,岂能忍心拒绝,索性也放开胸怀,埋首下去接受了这番爱意。 正在两相缱绻之际,忽听门口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铁闸居然生生被掀开,狂猛的气浪激得整间铁屋都一阵动荡。 岳啸川和鲜于曼险些被掀翻在地,震惊之余齐齐向门口望去,一时之间几疑身在梦中。 此时只见一条人影冲进门来,定睛处失声惊呼道:“鲜于少主!还有岳兄!你们没事吧?” 岳啸川和鲜于曼认出来人竟是樊飞,愈发惊喜交加,连忙点足掠至近前,三人更不多话,立刻结伴冲出铁屋。 外间风雨飘摇,空气异常湿冷,与火光冲天的铁屋内形成鲜明对比。 鲜于曼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樊飞见状连忙解下外袍递上去,同时关切的道:“鲜于少主切莫跟在下客气,万一受了风寒便不好了。” 鲜于曼却之不恭,只好接过外袍披上,随后敛衽为礼道:“多谢樊先生相救,此恩妾身没齿难忘。” 樊飞谦逊的道:“在下纯属适逢其会,全仗鲜于少主和岳兄洪福齐天,正是命不该绝、五行有救。” 鲜于曼定了定神,疑惑的道:“这铁屋十分坚固,妾身和岳先生都束手无策,樊先生又是如何将之打破?” 樊飞微笑道:“神意神王赐给在下三枚神机门霹雳子,以作保命之用,此次刚好派上用场。” 鲜于曼恍然一悟,暗忖果然是命不该绝、五行有救。岳啸川也暗自欣慰,抱拳为礼道:“总之还是樊兄来得及时,日后在下必当竭尽所能,报答救命之恩。” 樊飞连称不敢,此时又见一条人影趋上前来,语声哽咽的道:“真是少主,万幸你没遭了项五的毒手。” 鲜于曼认出是时媚烟,连忙握住她仅剩的左手,衷心喜慰的道:“烟儿你还活着,项五怎会放过你的?” 时媚烟泪眼盈盈的道:“多亏樊先生相救,我也以为少主已经遭遇不测,是岳先生救你的吗?” 鲜于曼玉颊飞红,低咳一声道:“总之说来话长,你跟樊先生也打算上太行山吧?” 时媚烟点点头道:“是,樊先生得回去禀报神意神王,我们今晚赶到庄子里投宿,恰好见到这里的主人在点火,却没想到他要害的正是少主你们。” 鲜于曼翟然一醒,连忙探问道:“那是庄上的邹铁匠,你们将他怎样了?” 时媚烟察言观色,讷讷的道:“事情还没弄清楚,我们不敢随意处置,所以先把他关在东屋,等候少主发落。” 鲜于曼松了口气,缓缓摇头道:“邹铁匠也是个苦命人,咱们这便去看看吧。” 时媚烟答应一声,当下四人便前往东屋,打眼只见邹铁匠僵卧在地,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看到岳啸川和鲜于曼安然无恙,邹铁匠直是大失所望,眼睛发红的道:“净宇教的狗贼!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们?好!反正已经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时媚烟听得有气,立刻请示道:“这厮不仅戕害少主,如今还敢出言不逊,少主可要我掌他的嘴?” 鲜于曼摆摆手道:“烟儿不必动怒,容我跟他说两句。” 时媚烟只能退下,鲜于曼走上前去,一脸肃然的道:“阁下如今功败垂成,可曾后悔对我们下手?” 邹铁匠狠呸一声道:“用不着消遣我,我既然做了,便不会后悔。” 鲜于曼摇摇头道:“阁下连女儿被捉走都能忍气吞声,甚至打算躲去南方,但转眼便对我们痛下杀手,实在让妾身不解,难道你不怕事后被神教追究?” 邹铁匠满面激愤,愈显戾烈的道:“我闺女被捉走,我即便反抗也是死路一条,更别说把她救回来。可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我便当作是帮她报仇,哪怕最后被净宇教抓住杀了,无非是两条命换两条命,反正我不吃亏。” 鲜于曼叹口气道:“阁下想必是突然发现妾身的身份,一时之间气怒攻心,才做出那等过激举动。妾身便让你仔细考虑一晚,辨明个中利害取舍,明日再听你的决断。” 邹铁匠闻言一愣,随即忿忿的道:“你用不着假惺惺,要杀赶紧杀,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鲜于曼不再理会邹铁匠,示意时媚烟将他押出去,接着语带征询的道:“天色已经晚了,不如大家在此住下,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说如何?” 樊飞沉吟着道:“也好,那两位姑娘便宿在东屋,在下和岳兄去正屋,鲜于少主若有吩咐,我们两人必定随叫随到。” 鲜于曼点头道:“那便如此决定,大家各自警惕,切莫再着了道。” 樊飞颔首称是,随后与岳啸川一起前往正屋安顿,出门时恰好见到时媚烟回来复命,只见她柳腰一折,毕恭毕敬的道:“多谢岳先生照顾鲜于少主,大恩必当补报。” 岳啸川脸上发热,难掩讪讪的道:“四姑娘过誉了,此次若非你与樊兄相救,我们两人早已葬身火窟,在下实在惭愧。” 时媚烟一正色道:“岳先生才是过谦了,那贼铁匠必定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你和鲜于少主宅心仁厚,这才被他有机可趁。” 她这猜测倒也算是八九不离十,岳啸川暗暗感激,游目四顾间面现疑惑的道:“敢问四姑娘,邹铁匠被你押往哪里了?” 时媚烟拿手一指,一脸鄙夷的道:“那贼铁匠罪该万死,先将他丢在茅房反省一夜,明天再看少主怎么炮制他。” 岳啸川和樊飞闻言直是哭笑不得,时媚烟也微露笑意,接着又道:“刚才还有几名村民结伴过来察看,我只报了自己是净宇教的人,便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哼……无胆匪类,不值一提。” 这位四姑娘虽然腼腆,但今夜见到鲜于曼死里逃生,狂喜之余倒显露了几分少女娇性。 岳啸川和樊飞愈发好笑,又叮嘱了时媚烟几句,之后便各自回房安寝。 打来井水洗漱完毕,岳啸川正待上床休息,却听樊飞轻咳一声道:“岳兄得以窥见鲜于少主的真容,看来她对你推心置腹了吧?” 岳啸川暗自一滞,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机缘巧合罢了,只是没想到樊兄和鲜于少主原本是演了一场戏,着实让在下有些啼笑皆非。” 樊飞叹口气道:“岳兄千万莫怪,如今神教表面上一统天下,实际江湖中却暗潮汹涌,的确不能不防。” 岳啸川微颔首道:“此事鲜于少主已经跟在下解释过,在下并无怪罪之意,何况你我一见如故,此次在下又受了樊兄的救命之恩,之前种种便一笑而过吧。” 樊飞拊掌笑道:“岳兄海量宽宏,在下总算稍稍安心。此番你和鲜于少主患难与共,由绝境之中杀出血路,想必关系也更近了一层,在下衷心祝愿你们两人白头偕老。” 岳啸川暗自扶额,赶紧正声道:“樊兄切莫想当然尔,当时身陷绝境,在下不忍见到鲜于少主孤单无依,所以才略微亲近了些,此后还望樊兄守口如瓶,切莫坏了鲜于少主的清白名声。” 樊飞打个哈哈道:“在下醒得,绝不会让岳兄和鲜于少主难堪。你我暌违日久,便请岳兄将分别后的情形说与在下如何?” 岳啸川松了口气,依言将过往讲述了一遍,直至深夜时分,两人才熄灯睡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6章 自荐婚议 次日一早,四人简单用过茶饭,才将邹铁匠提回正屋。邹铁匠被时媚烟丢在茅厕,又淋了一夜冷雨,脸色颇见憔悴。 鲜于曼心中有数,居高临下的道:“阁下想清楚了么,是否还执意要跟神教为敌?” 邹铁匠强打精神,悻悻的道:“你们别想让我摇尾乞怜,要杀便杀吧。” 鲜于曼看出邹铁匠色厉内荏,示意时媚烟解开他的穴道,然后淡淡的道:“我们不会杀你,只盼你认清形势,切莫一意孤行。” 邹铁匠大为意外,眉头紧皱的道:“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净宇教做事一向斩草除根,你们怎么可能不杀我?” 鲜于曼摇摇头道:“神教之中并非全是凶恶之辈,阁下以偏概全,实在不够明智。” 邹铁匠仍是满腹狐疑,索性脖子一梗道:“你们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放过我,有什么条件赶紧说,用不着假仁假义。” 鲜于曼为之一哂道:“阁下真是多心了,妾身无须讳言,凭你还不配让我们利用。” 邹铁匠胀红了脸,满腔郁闷之下又听鲜于曼道:“妾身只是不想阁下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做出以卵击石的举动,毕竟神教势大,即便你一时得逞,后果也难以承受。” 她这话点到为止,邹铁匠想到关于净宇教四邻连坐、九族诛绝之类的传闻,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终于生出几分后悔之意。 鲜于曼见状暗暗舒了口气,亲自端起一碗热汤送到邹铁匠面前,语声和婉的道:“阁下既然打算去往南方,稍稍整备一番便启程吧。” “切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今后如何发展还在未定之天,莫要因为一时意气,结果却害人害己。” 邹铁匠早已被雨水淋透,浑身上下阵阵发冷,那普普通通的一碗热汤,对他却极具吸引力。无奈对方是净宇教的“恶人”,他又不想轻易服软,只能干瞪着眼默不作声。 旁边的时媚烟看不过去,索性讥刺道:“你这铁匠实在胆小如鼠,难道还怕我们下毒害你不成?” 邹铁匠登时一滞,咬牙哼声道:“我连死都不怕,你们肯下毒最好。” 他说罢把心一横,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热乎乎的姜汤立刻将寒意驱散,暖融融的感觉直透心田,委实说不出的畅快熨帖。 鲜于曼为之莞尔,接着神色一整道:“妾身言尽于此,一切听凭阁下决断。” 邹铁匠喘着粗气,半晌方闷声道:“好,那我便信你们一次,可休想我会感激你们。” 鲜于曼淡淡的道:“妾身也不需要阁下的感激,你能识时务便足够了。” 邹铁匠皱起眉头,一时之间无言以对。鲜于曼也不再理他,径自招呼岳啸川等人离去。 邹铁匠见四人走到大门口,咬牙间扬声呼喊道:“你们先前说过要帮我找闺女,这话还算不算数?” 鲜于曼回过头来,郑重其事的道:“自然算数,所以阁下也千万保重,未必不会有父女重逢的一天。” 邹铁匠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鲜于曼也不多说,领着众人出门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连日来阴雨不断,道路十分泥泞,但鲜于曼等四人身怀轻功,脚程可半点不慢。 一路行来谈谈说说,气氛也算得上融洽,只不过鲜于曼想到昨晚那番示爱,难免心慌气促,在岳啸川面前多少有些拘谨。 樊飞对个中缘由心知肚明,倒也不觉得奇怪,时媚烟却发觉情形有异,心念电转间故意轻叹道:“师尊不幸亡殁,咱们百毒门今后只能依靠少主独力撑持,只是少主一介女流,这一副重担可不好担。” 鲜于曼黯然道:“师父是受了我的拖累,我日后一定要取了那班人的首级,以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时媚烟附和道:“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少主势单力孤,要想歼灭那班人谈何容易?” “原先还有残照神王能够倚仗,可如今房骐骥毙命,残照神王多半会迁怒到咱们头上,以后百毒门想在神教立足,只怕会加倍艰难。” 鲜于曼幽幽的道:“烟儿说得不错,所以我才打算向教主请辞。” 时媚烟吃了一惊,面现犹疑的道:“请辞?少主请恕我直言,神教法度森严,教主想必不会应允。” 鲜于曼摇摇头道:“事已至此,总该争取一回,百毒门是师父的毕生心血,咱们不能坐等被吞并。” 时媚烟略一踟蹰,终是讷讷的道:“或者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少主在教中寻找一位如意郎君,只要双方能守望相助,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鲜于曼闻言一愕,下意识的看了岳啸川一眼。时媚烟猜测得证,禁不住秀眉一蹙。岳啸川也察觉到鲜于曼的目光,顿时心生窘迫。 微妙的沉默之中,忽听樊飞淡淡的道:“四姑娘言之有理,不知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鲜于少主?” 时媚烟俏脸泛红,期艾着道:“我岂敢随便撺掇少主,只不过人之相交、贵在知心,总归知根知底的人选才更妥当吧?” 鲜于曼听出时媚烟意有所指,哂然之余咳声道:“烟儿无须顾虑,你若真有心仪的人选,大可说出来供我参详一番,咱们江湖儿女,不必过分扭扭捏捏。” 时媚烟颇觉意外,脸上红热更甚,片刻方涩声道:“少主和樊先生合作已久,互相之间极有默契,况且神意神王对樊先生也十分器重,樊先生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你们两人若能结成连理,正是天作之合。” 她这厢满心殷切,不顾羞涩的当面建言,说罢才觉出似乎有些僭越,赶紧低下头去,一颗芳心怦怦乱跳,脸上也火辣辣的一片烫热。 鲜于曼心道果然是这话,打眼只见樊飞微露笑意,了然之余和声道:“看来烟儿和樊先生同行这一路,对他的人品愈发推崇,其实我也十分中意樊先生,只要他不嫌弃,这桩姻缘便定下来吧。” 时媚烟又惊又喜,蓦地抬起头来,难掩兴奋的道:“是吗?少主答应了?” 鲜于曼一本正经的道:“那是自然,难得烟儿大胆自荐,若是能帮你了却终身大事,我也算尽到了责任。” 时媚烟听得一愣,瞪大眼睛道:“什么……什么自荐?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鲜于曼忍笑道:“方才我是说‘你’若真有心仪的人选,所以当然是自荐了,难道烟儿不喜欢樊先生么?” 时媚烟窘得无以复加,忍不住顿足娇嗔道:“少主你……我说的明明是你啊。” 鲜于曼悠悠的道:“岳先生和樊先生作证,可不是我信口雌黄。烟儿你老实交代,究竟喜不喜欢樊先生,只要你肯点头,凭我和樊先生的交情,一定卖力帮你说项,争取让你得偿所愿。” 时媚烟面红似火,手足无措的道:“少主别取笑我了,我不但身份低微,而且还是个残废,怎么配得上樊先生?” 鲜于曼轻哂道:“所以你便拿我顶缸,自己好陪嫁过去,老实说是不是在打这主意?” 时媚烟被鲜于曼戳穿心事,直是无地自容,只能软声告饶道:“少主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你喜欢谁便嫁谁,我一定全力辅佐,保住咱们百毒门的基业。” 鲜于曼见时媚烟服软,便也不再施压,转而温然道:“师父才刚归天,婚嫁之事暂且不提,况且咱们也该有些志气,不能总想着依人成事,烟儿你明白吗?” 时媚烟颔首称是,岳啸川和樊飞也暗暗点头。所幸经过这一番剖白,鲜于曼胸中块垒尽消,态度也自然了许多,四人加快脚步,决意在日落之前赶到太行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7章 太行山口 傍晚时分,风雨未止,四条人影相偕步入太行山口,正是鲜于曼等四人。 打眼只见山势险峻、林木茂盛,山道左近碉楼林立、自成阵势,前方关隘守卫密布、刀枪明亮,守御之森严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相隔还有老远,便听嗖的一声锐啸,一支响箭射落在鲜于曼等四人面前。 樊飞知道规矩,示意众人停下,随即只听一个洪亮声音自隘口传来道:“来人止步!因何入山?” 樊飞上前一步,朗声回应道:“神意神王座下巡查樊飞,携魂殇神王高徒鲜于曼,入山觐见教主法驾。” 隘口中微微一顿,接着又听那洪亮声音道:“既然是神教属下,上前验看腰牌。” 樊飞和鲜于曼依言走上前去,岳啸川和时媚烟只能在原地等候,须臾验看完毕,那洪亮声音终于缓和了语气道:“腰牌无误,恭迎樊巡查与鲜于少主入山。” 说罢只见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身形魁伟的汉子走出隘口,径向樊飞一抱拳道:“樊兄久见了,此行可还顺利?” 樊飞轻叹道:“不瞒薛兄,此番出了不少变故,在下和鲜于少主亟需禀报教主。” 蓑衣人唔了一声,抬手一指岳啸川和时媚烟道:“那两位又是何人,还请樊兄告知。” 樊飞招呼岳啸川和时媚烟走近,跟着为双方引荐,原来蓑衣人名唤薛华锋,乃是长白雪沃山庄之主薛继业的长子。 岳啸川对雪沃山庄早有耳闻,这长白薛氏为本朝开国元勋薛猛之后,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极其尊崇,因此自然受到了净宇教的侵害。双方血战多时、各有伤亡,终究净宇教势大,迫得长白薛氏俯首称臣。 薛华锋生得一张国字脸,相貌刚正硬挺,别具关外儿郎的苍犷气概。 双方略作寒暄,只听薛华锋咳声道:“在下职责所在,不能放无关人等入山,还得樊兄和鲜于少主请来上谕,才好接待他们两位。” 岳啸川听得暗暗皱眉,心忖对方果然严防死守,蒙混过关实非易事。差幸已经取得樊飞和鲜于曼的信任,否则漫说格杀净宇教主,便是见他一面也难如登天。 鲜于曼自知没法通融,当下歉然道:“岳先生稍安勿躁,劳你陪烟儿在此地略作等待,妾身一定尽快求得上谕,遣人引你们入山。” 岳啸川微颔首道:“无妨,鲜于少主请自便,在下耐心等待便是。” 鲜于曼又告了声罪,然后与樊飞结伴匆匆而去。薛华锋略一沉吟,指向不远处的一座碉楼道:“两位可以自行前往避雨,在下委实脱不开身,便不作陪了。” 岳啸川不能确定那所谓“上谕”何时才能到来,再加上顾及时媚烟,终是点头道:“多谢指点,那我们叨扰了。” 薛华锋道声不敢,随后告辞返回关隘之中,岳啸川和时媚烟则去往他所指的那座碉楼。 推开厚重的木门,立刻感到一阵暖意扑面而来,碉楼中央炭火熊熊,上面还烧着热水,旁边桌上备有茶叶糕点,看来此处正是用作待客,安排还算得上周到。 同样赶了一天的路,岳啸川依旧神采奕奕,时媚烟却已经颇觉疲乏,此时被暖意包裹,松弛之下愈发身躯酸软,解下蓑衣斗笠之后径直取水泡茶,然后招呼岳啸川同饮。 岳啸川插不上手,正是却之不恭,几杯热茶入腹,身上寒气尽消,倒也生出几分惬意。 时媚烟恢复了在白马山庄时的腼腆,并不主动搭话,岳啸川同样乐得清净,心中只在盘算此行能否顺利达成目的。 相对默然片刻,还是时媚烟期艾着道:“岳先生请容我斗胆一问,你跟鲜于少主是否——别有情谊?” 岳啸川淡淡的道:“在下不敢妄言,四姑娘若是好奇,何不直接向鲜于少主探问?” 时媚烟碰了个钉子,心中更加忐忑,咬牙间鼓足勇气道:“岳先生千万莫怪,我并非对你有什么不满,只是鲜于少主如今重任在肩,却不知你能否全心全意为她分担?” 岳啸川依旧淡然道:“倘若鲜于少主的所作所为无愧天地良心,我自然会为她赴汤蹈火,四姑娘大可放心。” 时媚烟听得不得要领,又怕继续逼问会惹怒岳啸川,无奈只好重新闭口不言。 如此枯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岳啸川不由得心生焦躁,起身来回踱步。 时媚烟自行点上灯盏,踟蹰间讷讷的道:“岳先生别急,鲜于少主只怕是有事耽搁了,绝不是忘了咱们。” 岳啸川含糊的唔了一声,心道莫不是鲜于曼已经献上广灵金丹,结果却被发现内有蹊跷?倘若的确如此,可算是自己害了她,到时候即便势单力孤,也要设法将她救出。 正在岳啸川暗下决心之际,忽听吱呀一声门扉开启,随即一条婀娜刚健的人影昂首步入。 但见她一身红衣鲜艳如火,外罩大红斗篷,手擎錾金红缨枪,容貌十分端丽,尤见飒爽英姿,原来是一位女将。 看到岳啸川和时媚烟迎上前来,红衣女将便即抱拳为礼道:“两位久候了,我名祝湘绮,与夫郎薛华锋同为山口守将。” 她的声音十分清亮,举止也毫无忸怩之态,倒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爽朗人物。 岳啸川和时媚烟各自还礼,接着只听岳啸川道:“祝夫人亲自前来,可是贵教已经颁下上谕,接引我们入山?” 祝湘绮摇摇头道:“抱歉,今日山上诸事繁忙,无暇接待两位,请两位在此安歇一晚。” 岳啸川登时一滞,皱起眉头道:“诸事繁忙?敢问是何事?” 祝湘绮略一迟疑,终是闷声道:“教主偶染微恙,鲜于少主等人正在会诊,为免分心旁顾,只好请两位耐心等待,明日再谋求上山觐见。” 岳啸川心头一凛,暗忖这才叫天赐良机,鲜于曼多半会借着诊病献上广灵金丹,到时候一举鸩杀净宇教主,此行便算大功告成。 时媚烟则面现犹疑之色,跟着探问道:“会诊?还有谁在为教主诊病?” 祝湘绮既然开了话头,索性也不遮瞒,当下轻咳一声道:“魂殇神王日前外出采药炼丹,神意神王便征调了五仙教蒲教主和‘百草阎君’齐先生同来伴驾。” 时媚烟了然的道:“原来是他们夫妻两个,果然还是要等鲜于少主来了才能会诊啊。” 祝湘绮微颔首道:“不错,若论医毒之道,神教首推魂殇神王师徒。” 时媚烟正自得意,却听祝湘绮讷讷的道:“两位恕我僭越,听闻鲜于少主容貌奇特,大异于寻常佳丽。但今日亲眼一见,似乎传言失实,这究竟是何原因?” 时媚烟抿嘴轻笑道:“长白薛氏才归顺神教不久,难怪你们没见过鲜于少主。她先前因为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一直都带着人皮面具,所以‘容貌奇特’云云,也不能说是传言失实。” 祝湘绮恍然一悟,隐见感慨的道:“原来如此,看来神教中知晓内情之人并不多……像是暴影神王便被蒙在鼓里吧?” 时媚烟莞尔道:“不错,除了有数的几位神王和亲厚朋友,此事的确少有人知。” 祝湘绮嗯了一声,又探问道:“那她如今为何敢于抛头露面,毕竟麻烦依旧存在啊。” 时媚烟眨眨眼道:“具体原因我不敢妄言,但若是像祝夫人一样名花有主,便无须担心某些人再心生觊觎了吧?” 祝湘绮脸上发热,赶紧一抱拳道:“咳——话已带到,那我告辞了,两位安心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说。” 岳啸川和时媚烟知道强求不得,只能接受安排,两人将祝湘绮送出碉楼,看天色已经是深夜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8章 碉楼夜话 岳啸川和时媚烟送别祝湘绮后返回碉楼,只听时媚烟咕哝着道:“五仙教的蒲静静本领稀松,谅她也不能让教主痊愈,何况终究是个降将,哪配跟鲜于少主相提并论?” 岳啸川心中一动,故作无知的道:“先前在下见到鲜于少主翻阅过一本《五仙秘典》,不知与五仙教可有联系?” 时媚烟点点头道:“《五仙秘典》正是五仙教的镇教之宝,原本的确由蒲静静掌管。” “但她在神教中地位卑微,师尊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她便得乖乖将《五仙秘典》奉上,哼……降将,不提也罢。” 岳啸川见时媚烟一脸鄙夷,不禁疑惑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无须太过指摘吧?” “比如长白薛氏也是降将,这守御山口的重责不是交给他们了吗?” 时媚烟不以为然的道:“岳先生有所不知,降将和降将也天差地别,长白薛氏的二爷薛继祥跟教主是把兄弟,他们自然受到重用。” 岳啸川闻言一愣,颇为惊异的道:“竟有此事?可在下听闻长白薛氏与贵教连经血战,堪称死伤惨重,若是薛二爷与贵教教主真是金兰兄弟,两家何必闹到这种地步?” 时媚烟叹口气道:“谁让长白薛氏不是薛二爷做主呢,他兄长薛继业顽固不化,非说什么正邪不两立。结果一意孤行的拼到最后,终究还得归顺神教,反而连累不少兄弟子侄丧命,这又是何苦来哉?” 岳啸川大略知晓原委,同样心生感慨,时媚烟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当下小嘴一撇道:“尤其薛继业最后为了求和,还把亲生女儿献给暴影神王为妾,哼……只会拿女孩子做挡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汉?” 岳啸川不好置评,只能含糊的道:“总之是有苦衷吧,何况若能琴瑟和鸣,也未必是坏事。” 时媚烟摇摇头道:“岳先生想岔了,暴影神王性喜渔色,眼下已经娶了十五房夫人,哪有什么琴瑟和鸣?” “他们年初成亲的时候我闹过洞房,那位琼小姐刚刚及笄,本来是花朵一般的人物,结果却哭得眼如烂桃,看起来憔悴无比,所以大家都心生怜惜,没怎么闹便散了。” 岳啸川皱起眉头,沉吟着道:“看来暴影神王人品欠佳,难怪祝夫人方才意有所指。” 时媚烟吐吐舌尖,压低声音道:“这都是私下说,毕竟谁都不敢开罪暴影神王,只能像鲜于少主一样敬而远之。” 岳啸川了然的道:“在下明白,那五仙教又为何地位卑下,其中可有内情?” 时媚烟再次面现鄙夷之色,冷冷一哂道:“倘若只是降将也还罢了,可蒲静静犯上作乱、欺师灭祖,卑劣行径令人齿冷。” 岳啸川一怔道:“哦?愿闻其详。” 时媚烟打开了话匣子,乐得分享密辛,游目四顾间细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五仙教上代教主古恋红原本不想归顺,还打算跟神教讨价还价,保住自家基业。” “没想到她最器重的徒弟蒲静静贪生怕死,早已跟神教暗通款曲,里应外合一举攻占五仙教,所有不肯归顺的教众都被赶尽杀绝。所以岳先生你说,像蒲静静这等不知廉耻之辈,谁敢跟她真心结交?” 岳啸川也沉下脸色,缓缓点头道:“倘若真是如此,这位蒲教主的确惹人鄙弃。” 时媚烟嗯声道:“八九不离十,总归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不过面子上她还是‘弃暗投明’,大家不好直说罢了。” 岳啸川听了满耳,只觉净宇教虽然扩张迅速,短短几年之内便一统天下,但如此招降纳叛、藏污纳垢,内里已经危机重重,只要天下群雄同心反抗,必定能够将其剿灭。 时媚烟看岳啸川沉吟不语,倒有些会错了意,当下俏脸泛红的道:“岳先生是不是嫌我话多了?我一向便是这样,跟陌生人往往话不投机,碰上熟悉的人却管不住嘴。” 岳啸川摇头道:“四姑娘无须多心,今夜与你攀谈一番,在下着实获益良多,总强过四目相瞪,好像泥塑木雕一般。” 时媚烟扑哧一笑,眉飞色舞的道:“岳先生不怪罪便好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岳啸川含笑相应,较之日常严谨肃然的态度也颇有改观。时媚烟看得芳心可可,只觉岳啸川的风采并不亚于樊飞,若是鲜于曼打定主意非他不嫁,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此时只听岳啸川清咳一声道:“时光不早了,今晚咱们先休息,明日起来再看情况。” 时媚烟正自神思不属,闻言却是想得左了,脸上腾的一热,下意识的退后两步,结结巴巴的道:“休……休息?” 岳啸川见状一愕,醒悟之际直是啼笑皆非,当即正声道:“四姑娘放心,你尽管在此安歇,在下去外面便是。” 时媚烟吃了一惊,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使得,还是岳先生在屋里,我出去守夜吧。” 岳啸川已经拿起蓑衣和斗笠,语声和缓却又不容置疑的道:“四姑娘无须客气,在下修行之时经常风餐露宿,已然视作家常便饭,你便安心在此休息,咱们明日再见。” 他说罢便打开门扬长而去,时媚烟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心知岳啸川是为她的名节着想,如此品行端正、不欺暗室,又兼宽仁仗义、勇武果决,也难怪鲜于曼会倾心相许。 外间依旧秋雨连绵,岳啸川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径自在碉楼矮檐下打坐运功。 他方才并非全是托词,往常佛门苦修多有更甚者,这雨中枯坐委实不在话下,反而别有一番合于自然、浸身宇宙的体悟。 如此一夜无话,直至红日初升,岳啸川才睁开眼睛。虽然一夜未睡,但他功力精深,尤其真气遍行周天,疗复先前与“天尊”等人对战所受的内伤,反而颇觉神清气爽。 站起身来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岳啸川返身举手叩门,随后只见门扉开启,已经梳妆齐整的时媚烟笑靥如花的道:“岳先生快进来,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岳啸川依言进入碉楼,只见桌上热气蒸腾,时媚烟已经煮好茶水,除了剩余的糕点,还摆着几个刚刚烤好的地瓜。 时媚烟看到岳啸川面现愕然,吐舌娇笑道:“岳先生放心,可不是我做贼,这地瓜是前些天樊先生帮一家农户诊病,人家送给他的谢礼。” “本来值不了几文钱,但好歹也是一片心意,樊先生便嘱咐我带在包袱里,没想到今天正好拿来充饥。” 岳啸川讶然道:“樊兄还精通医理,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时媚烟清眸闪亮,一脸崇拜的道:“樊先生懂得很多,跟谁都聊得来,连鲜于少主都从他那里受益匪浅呢。” 岳啸川咳声道:“的确如此,樊兄称得上人中之龙,难怪四姑娘心仪于他。” 时媚烟飞红了脸,难掩窘迫的道:“求岳先生别笑话我了,昨天我真是丢死人了,唔……赶紧吃地瓜,凉了便不好吃了。” 岳啸川并非孟浪,眼见时媚烟的确尴尬,便也不再调侃她。两人捧着地瓜饱餐一顿,都弄得十指皴黑,对视间各自好笑不已。 须臾整理停当,恰好听到吱呀声响,随即一条红影推门走进,正是祝湘绮。 岳啸川和时媚烟迎上前去,只见祝湘绮粉面带笑,微颔首道:“岳少侠整晚都待在外间,果然是志诚君子,我想你们两人也并无阴私,不告而入还请勿怪。” 时媚烟红晕染颊,低头默不作声,岳啸川则一正色道:“分所当为,难当称赞,祝夫人可有消息告知?” 祝湘绮嗯声道:“不错,上谕已达,请两位入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89章 再会鲜于 跟随使者通过山口关隘,又沿着山道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岳啸川和时媚烟终于登上太行山腰。 眼前只见屋宇连绵、气象恢弘,四周高搭塔楼,方圆数里尽收眼底,道路两侧也密布守卫,不见半点懈怠。 岳啸川默查形势,不由得暗自警醒,此番已然深入虎穴,一己之力绝难与敌方抗衡,所以尤须谨慎小心,不容丝毫行差踏错。 须臾走到山门,恰见樊飞含笑等待,岳啸川舒了一口气,遥遥抱拳为礼道:“樊兄久候了,承蒙接引上山。” 樊飞欠身还礼道:“昨日有事耽搁,无暇参见诸位神王,以致于未能请到上谕,让岳兄和四姑娘在山下将就了一晚,在下实在惭愧。” 说话间来至切近,由使者验过凭信,岳啸川和时媚烟总算进入山门。 樊飞迎上前来,与使者交割完毕,这才咳声道:“鲜于少主不克分身,便由在下领两位前往住处,两位跟紧一些,切莫随意走动。” 岳啸川和时媚烟自然应允,三人前后相随、亦步亦趋,路上虽然遇到几次盘查,但樊飞应对得当,不一刻便顺利进入后山。 先将时媚烟送到西边的客房,樊飞才带着岳啸川来到东边安顿。 岳啸川心中有所牵挂,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听闻贵教教主昨晚抱恙,鲜于少主参与会诊,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樊飞望空抱拳道:“教主洪福齐天,自然没什么大碍,鲜于少主稍后便来接待岳兄。” 岳啸川听不出是真是假,只能违心的道:“如此甚好,鲜于少主对贵教教主寄予厚望,期盼他励精图治、拨乱反正,在下也极欲看到贵教未来的作为,以定今后行止。” 樊飞一正色道:“岳兄尽可放心,想必教主不会让你失望。此次你一力维护鲜于少主,又护送魂殇神王精心炼制的广灵金丹上山,堪称居功至伟,神教必将予以重用。” 岳啸川心下哂然,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情,顺着探问道:“对了樊兄,大关庄被带走的那批童女,你可知她们眼下境况如何?” 樊飞微颔首道:“在下已经打听清楚,她们是被安排在了各处充当使女。” 岳啸川略略放心,跟着又道:“那邹铁匠的女儿呢,具体可有眉目?” 樊飞沉吟着道:“暂时还不明了,此类事务由绝灭神王统管,在下若是太过关心,难免启人疑窦,只怕有些不妥。” 岳啸川微感失望,但还是点头道:“在下明白,确实不能过分急躁。” 樊飞正声道:“岳兄放心,你和鲜于少主既然答应了邹铁匠,在下自然会放在心上,后续再旁敲侧击、探明内情。” 岳啸川道声多谢,樊飞又嘱咐他安心留在房中,之后便出门而去。 岳啸川坐困愁城,百无聊赖之下索性上榻安枕,权当为昨夜补眠。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忽听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声。岳啸川灵觉自醒,应声起身打开房门。 只见门前站着一名锦衣使女,看年纪也不过才十二三岁,手里提着一只硕大的食盒,面现局促间讷讷的道:“见过客人,婢子奉命来给客人送饭。” 岳啸川接过食盒,随口问道:“小姑娘是几时上的山,原本又是哪里人?” 原来他见到那使女态度生涩,估计她应该上山不久,或许正是来自大关庄,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使女愈发瑟缩,低垂着头道:“婢子只管送饭,其他事情什么都不许说,求客人原谅。” 岳啸川闻言倒不好勉强,只能和声道:“无妨,那你去吧。” 那使女如蒙大赦,赶紧转身而去。岳啸川用过午饭,已经是未初时分,正不知还要等待多久之际,便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蓦地精神一振,岳啸川径自上前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紫衣倩影驾临,正是鲜于曼。 同样是一夜未睡,又一直忙碌至今,鲜于曼脸上难掩疲惫之色。但见到岳啸川开门相迎,她心中着实喜乐非常,当下嫣然一笑,敛衽为礼道:“岳先生久等了吧,在山上还住得习惯吗?” 岳啸川将鲜于曼让进屋里,接着叹口气道:“在下如今好比笼中之鸟,要说习惯可是违心之论。” 鲜于曼抿嘴轻笑道:“眼下正在非常时期,气氛难免有些紧张,等教主痊愈便好多了。” 岳啸川心头一凛,眨眨眼道:“贵教教主的伤势没大碍了吗?那鲜于少主为何忙碌到现在?” 鲜于曼点点头道:“昨晚教主忽然咯血,所幸救治及时,晚间便无碍了。” “不过谷君航的北斗伏魔印的确霸道,即便强如教主,也只疗复了五成伤势。妾身担心之前的用药有什么不妥,便跟五仙教蒲教主他们夫妇两人参详了一阵,万幸一切正常,教主康复只是时间问题。” 岳啸川暗暗忧心,勉强不动声色的道:“看来果然是天佑贵教,如今再加上魂殇神王的广灵金丹,贵教教主康复的时间必定能够大大缩短。” 鲜于曼嗯声道:“的确如此,妾身已经将广灵金丹献上。” “教主本来圣心大悦,但听闻师父不幸亡殁,又难免十分感慨,所以今晚特意摆下宴席,既是为妾身接风洗尘,也是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岳啸川迟疑着道:“摆宴接风?贵教教主会亲自到场吗?” 鲜于曼肯定的道:“是,而且除了教主,神意神王、暴影神王、绝灭神王也都会到场。” 岳啸川越听越是心惊,须知净宇教创教十二魔王,时至今日堪堪已经折损半数。没想到除了坐镇昆仑山总坛的“天机”,以及南下追歼武林正道的“残照”,余下四名魔王居然都在太行山上,这可真称得上龙潭虎穴了。 鲜于曼看到岳啸川神色凝重,诧异间关切的道:“岳先生怎么了?是否发觉有什么不妥?” 岳啸川镇定心神,低咳一声道:“鲜于少主多心了,在下只是没想到诸位神王都在山上,难免有些吃惊罢了。” 鲜于曼吁了口气,耐心解释道:“神意神王一直在教主身边辅佐,暴影神王也参与了攻占残风之巅的战役,只有绝灭神王行踪不定,但教主已经飞书请他回转,预计今晚便能到达。” 岳啸川咳声道:“原来如此,也算适逢其会吧。” 鲜于曼略一迟疑,低眉轻声道:“晚上的宴席妾身想请岳先生陪同,不知你能否应允?” 岳啸川微觉意外,面现迟疑的道:“多谢鲜于少主青睐,但在下并非贵教中人,此等盛会只怕并无资格参与。” 鲜于曼俏脸泛红,一派诚恳的道:“岳先生过谦了,师父将广灵金丹和妾身托付给你,这份信任毋庸赘言。即便你眼下还并非神教教徒,但绝对有资格代表本门出席,想必教主和各位神王都能理解。” 岳啸川听出鲜于曼的弦外之音,自己也心生局促,顿了顿才讷讷的道:“这个……在下并非薄情寡恩之辈,尤其当日火场之中多有冒犯,理当担起相应责任,只是……还不宜操之过急。” 鲜于曼脸上更红,低垂螓首间涩声道:“岳先生切莫误会,妾身并无逼迫你之意,咱们两人毕竟相识日浅,的确不该太过草率,如此也是对师父不敬。” 岳啸川正自暗暗点头,却听鲜于曼又幽幽的道:“不过如今形势微妙,各位神王的心思难以忖度,本门能否延续还在未定之天。恳请岳先生念在妾身一片真心,今晚帮我抵挡一阵,好么?” 语声绵软低徊,目光中满含恳求之意,便是铁石人也没法冷硬拒绝。 岳啸川一时之间热血上涌,胸中豪气顿生,不过一场宴席,又有何惧哉?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0章 凶桀暴影 秋日昼短夜长,不过酉初时分,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鲜于曼领着岳啸川和时媚烟,一路来至总寨中央的聚义厅,打眼只见厅中灯火通明,外面甲士林立,着实透出一派威严隆重的气氛。 门前两人左右分立,看穿着应该是一众甲士的首领,左边的女子容颜秀丽、英气勃勃,右边的男子挺拔俊朗、神采飞扬。 两人的相貌颇有几分肖似,年纪都在十七八岁,手中各擎大枪,别见勇武气概。 看到鲜于曼一行人走近,男女两人一齐躬身施礼道:“见过鲜于少主,令师之事还请节哀。” 鲜于曼仍是一身雪衣素履,当下敛衽还礼道:“多谢贤姐弟关怀,诸位神王想必还没到吧?” 那女子点头道:“不错,酉正时分开宴,鲜于少主来早了。” 鲜于曼咳声道:“妾身毕竟是后生晚辈,岂能让诸位神王等候,理应早来一些。” 那女子了然的道:“鲜于少主有心了,不知这两位是?” 鲜于曼简单为双方介绍,原来对面两人都出自长白薛氏,那女子是三爷薛继强之女,名唤薛华英,那男子则是五爷薛继光之子,名唤薛华鹏。 相互略作寒暄,薛氏姐弟将鲜于曼一行人让进聚义厅,只见正中主位摆着一把金交椅,上面蒙着一张白虎皮,左右两侧各排三副几案,后面都有一列长桌,想必是给赴会之人的亲随准备。 岳啸川见状微觉诧异,便向鲜于曼道:“除了贵教教主和三位神王,今日还有其他人赴会吗?” 鲜于曼微颔首道:“不错,还有天机神王的师兄‘天刀’司徒翔和长白薛氏之主薛继业。” 岳啸川心忖果然场面不小,说话间鲜于曼捡最下首的一张桌子坐了,岳啸川和时媚烟则坐在她身后,只听时媚烟咕哝着道:“看来教主对薛家真是看重得很,居然让他们参与这种盛会。” 鲜于曼嗯声道:“薛家放下仇怨、弃暗投明,教主当然要做出姿态,俟后等消息传扬出去,那些负隅顽抗之辈感念教主之诚,若是能自行投效,总强过杀得血流成河。” 岳啸川沉吟着道:“这么说也有道理,战国时燕昭王欲求贤才,郭隗以千金买马骨为喻,换得高筑黄金台。结果苏秦、乐毅等能臣良将纷纷来投,声势一时无两,乃至险些灭亡强齐,堪称千古佳话。” 鲜于曼莞尔道:“唐人陈子昂有诗云:‘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教主想必正是要效法燕昭王,以最小的代价真正统一武林。” 岳啸川表面附和,心中却颇不以为然,须知燕昭王当时遣乐毅伐齐,结局毕竟功败垂成,反而成就了田单复国的千古美名,这由头可不吉利。 时媚烟听了满耳,恍然顿悟道:“是了,连薛家这样的死敌,教主都肯重用,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像外面那对姐弟,他们的父母都与神教拼杀至死,可如今还不是投入教主麾下,为神教冲锋陷阵?” 鲜于曼点点头道:“多亏薛二爷大力斡旋,薛庄主总算答应投诚,否则真要像攻占八荒御武寨这样弄得鱼死网破,对双方都没好处。” 岳啸川知道内情愈多,对长白薛氏的观感便愈复杂。早听闻薛氏一门忠烈,如今却自甘堕落、沦为鹰犬,那位薛庄主究竟有何盘算,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正在三人闲聊之际,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起,接着一对男女相偕步入。 那男子四十来岁年纪,身形异常魁伟,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又不乏豪雄气概。 那女子则三十出头,身材同样十分高挑,容貌虽不甚美,但也足称端正,绝非庸脂俗粉。 岳啸川乍见那男子便觉得眼熟,似乎与守卫山口的薛华锋肖似,果然鲜于曼起身施礼道:“见过薛庄主,见过四姑娘。” 男女两人各自还礼,只听那男子咳声道:“鲜于少主久见了,还请节哀顺变。” 鲜于曼自然称谢,敢情这两人正是长白薛氏之主薛继业,以及他的胞妹薛继芳。 薛继芳虽然年过三十,却依旧待字闺中,所以只能称她姑娘。 不过这位薛四姑娘倒也爽朗,互相介绍过后径向时媚烟笑道:“咱们两人都是四姑娘,只是一个半老徐娘,一个青春娇娘,真让人感慨呀。” 时媚烟红着脸道:“承蒙抬爱,我哪敢跟薛四姑娘相提并论。” 薛继芳莞尔道:“对,可别跟我相提并论,万一将来也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时媚烟闻言愈发局促,薛继业则摇头一笑道:“好了四妹,莫再跟晚辈玩笑,咱们落座吧。” 薛继芳眉毛一挑,淡淡的道:“大哥整天严肃得像个判官,我不跟晚辈玩笑,难道要找你么?”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跟着薛继业坐到对面。两边闲谈片刻,忽听外面传来一声豪笑,紧接着一条雄阔人影大步流星走入。 但见此人一身玄衣如铁,颔下挂着一部钢髯,面相极其粗犷,尤其目光中意气飞扬,别见狂桀之态,端的是一名悍厉之辈。 也不用鲜于曼介绍,岳啸川便知晓此人是谁,只因他与梦境试炼中的形象一般无二,正是暴影魔王,名唤秦傲天。 想到梦境中这厮对自己的百般残害,虽然明知那只是试炼,岳啸川还是险些怒形于色。所幸他终究忍得住,跟着鲜于曼站起身来,一同向秦傲天见礼。 秦傲天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一者绿衣袅袅、清丽非凡,一者红衣灼灼、明艳无双,两女腰间各佩双剑,身姿玲珑浮突,堪称美不胜收。 秦傲天乍见鲜于曼的娇颜,顿时眼前一亮,上下打量间嘿嘿一笑道:“昨天听厉枭说起,鲜于少主恢复真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本座原本还以为他是夸大其词,没先到却是真的啊。” 鲜于曼心中忐忑,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暴影神王取笑了,妾身这点蒲柳之姿,哪能称得上美呢?” 秦傲天打个哈哈道:“鲜于少主忒谦了,依本座来看,小十一和小十二可没有你美。” 此语一出,秦傲天身后那两名女子脸上多少都有点挂不住了。 原来那绿衣女子是南岳衡山派掌门司空图的独女,名唤司空婧,那红衣女子则是中岳嵩山派掌门伍致远的胞妹,名唤伍致娴。 这两派先前都难以抵挡净宇教的侵略,为了本派基业不灭,同样选择委曲求全。 司空婧和伍致娴身为女子,命运不由自主,终究沦为联姻的工具,嫁给秦傲天做了姬妾。 虽然不过是姬妾,但丈夫当着自己的面称赞别的女子美貌,这份屈辱自不待言。 鲜于曼见司空婧和伍致娴都露出不豫之色,赶紧岔开话题道:“暴影神王当日那一战也受伤不轻,不知如今是否痊愈?” 秦傲天洒然道:“鲜于少主放心,虞四的能为毕竟远不及谷大,他那根秃笔岂能奈何得了本座?本座如今生龙活虎,昨晚还把小十一和小十二都弄得差点起不来床,所以才没空见你啊。” 耳听这位出名凶淫的“暴影”口没遮拦,司空婧和伍致娴固是羞得无地自容,鲜于曼也暗自扶额,无奈正声道:“虞四的惊雷指力同样非同小可,暴影神王还请善自珍重,切莫耽于逸乐、误了伤情。” 秦傲天一抱拳道:“多谢鲜于少主关心,说起来本座身边虽然不乏娇美姬妾,其中却并无哪个精通医道,实在是有些遗憾。” 鲜于曼闻言正自心头一凛,便听门外传来一个沉凝声音道:“秦兄若是少些贪心,自然百病不生,又何须医道高手陪伴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1章 神意难测 说话间人随声至,当先一人年逾不惑,身着儒服而头戴纶巾,倒像个秀士的模样。但见他脸型清矍,颔下蓄着三缕长须,颇有仙风道骨。 后面一人却不陌生,依旧青衫磊落、气质超人,敢情正是樊飞。 岳啸川这下再无疑义,知道那中年秀士便是神意魔王,名唤汪藏玄。 听闻此人颇有卜算之能,尤其多谋善断,堪称净宇教主手下的头号智囊。 秦傲天听到汪藏玄指摘,却是眉头一皱,不以为然的道:“本座是精力旺盛,哪能叫做贪心?倒是你老汪清心寡欲,结果却弄得病弱不堪,所以还是别大放厥词了吧。” 汪藏玄淡淡一笑道:“一切有因必有果,山人落得这副病躯,实乃天数使然,人力岂能抗衡?” 秦傲天摇头干笑道:“总之是你有理,如今药匣子归天,你和老辛这一对病秧子,以后可都不好受了。” 他口中的“老辛”自然是指残照魔王,其人名唤辛泣血,着实是位厉害人物。 汪藏玄听罢倒也不以为忤,反而微笑道:“百里兄虽然辞世,但鲜于少主还在,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山人相信她的能力。” 鲜于曼脸上发热,躬身施礼道:“承蒙神意神王抬爱,妾身的能为虽然不及师父,但您今后若有需要,妾身必定全力襄助。” 汪藏玄含笑道:“如此甚好,鲜于少主与飞儿交厚,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鲜于曼愈发局促,讷讷间只听秦傲天不满的道:“喂,老汪你这可真是不厚道了,老辛还在外面拼命,你却在背后挖他的墙角,要是让他知道,不得赶回来揍扁了你。” 汪藏玄轻咳一声道:“秦兄多心了,山人只想让飞儿向鲜于少主请教医道,以备不时之需,这怎么能说是挖墙脚呢?” 秦傲天白眼一翻,冷笑着道:“反正老辛的徒弟没了,随你怎么说都好,哈……” 他们两人言来语去,虽然并未明说,但内里的意思昭然若揭,都想趁着魂殇魔王新丧,顺势将其余部纳入麾下,而其中的关键自然是鲜于曼。 鲜于曼早担心会是这种情形,当下把心一横,指向身后的岳啸川道:“对了,还没给两位神王引荐,这位是岳啸川少侠,来自天竺佛门。此次多亏他全力维护,妾身才能死里逃生,赶来向教主报备。” 汪藏玄和秦傲天听罢都将目光落在岳啸川身上,岳啸川此刻正是责无旁贷,于是上前与鲜于曼并肩而立,接着不卑不亢的道:“见过两位神王,魂殇神王已经将鲜于少主托付给在下,在下理应照护。” 鲜于曼心中一甜,下意识的靠近岳啸川,两人的亲密之状恰到好处,既表明了相互之间的关系,又不显丝毫狎怩。 汪藏玄和秦傲天同时一滞,顿了顿才听汪藏玄道:“原来如此,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樊飞面带微笑,跟着附和道:“岳兄文武双全、忠肝义胆,尤其对神教寄予厚望,鲜于少主丝萝得托乔木,日后琴瑟和鸣,委实羡煞旁人。” 鲜于曼虽然难免羞涩,却也抱以感激的一笑,对视间自有默契在心。 秦傲天则难掩失望之色,兀自紧盯着岳啸川道:“小子既然出自天竺佛门,那你难道也能娶妻吗?” 岳啸川点头道:“天竺佛门并不严禁婚娶,何况在下尚未剃度出家,更加不受限制。” 秦傲天登时噎住,颇见讪讪的道:“好,既然是药匣子的托付,想必你这小子的确有过人之处,本座拭目以待。” 汪藏玄仔细打量着岳啸川,忽然开口道:“岳少侠是何时去的天竺,学艺又有几年?” 岳啸川不敢大意,依着事先的准备道:“在下幼时即随家母去往天竺,约摸是在十年之前,但拜师才不过四年。” 他故意将拜师的时间提前了一年,以杜绝对方的联想。汪藏玄果然微微一怔,秦傲天却哂然道:“天竺和尚未必有真才实学,小子又只学了四年,武功当真靠得住吗?” 岳啸川心下冷笑,淡淡的道:“是否靠得住,日后等在下为贵教效力之时,暴影神王自然知晓。” 鲜于曼也帮腔道:“岳少侠曾独对少林通展,而且丝毫不落下风,暴影神王尽可放心。” 秦傲天眼神一凛,缓缓点头道:“通展老秃的手段不差,看来小子确实不凡,有机会本座可得跟你切磋切磋。” 岳啸川眉峰一轩,略欠身道:“暴影神王地位尊崇,在下岂敢与你动手?” “倘若日后在下能稍稍接近暴影神王的丰功伟绩,再主动向你请益也不迟。” 秦傲天碰了个软钉子,愈发兴味索然,无奈自嘲的道:“罢了,果然还是少年人有志气,那本座等你便是。” 他说罢便领着司空婧和伍致娴往右边上首落座,汪藏玄和樊飞则去往左边。 岳啸川发现两人都不曾跟薛继业打招呼,而薛继业也只是跟薛继芳低声交谈,看来双方的矛盾已然摆上明面,根本无须掩饰。 鲜于曼也坐回座位,然后低声向岳啸川道:“多谢岳先生解围,方才你应对得当,妾身不胜感激。” 岳啸川咳声道:“分内之事,只是没想到令师刚刚离世,那两位神王便迫不及待,实在有些薄情。” 鲜于曼叹口气道:“诸位神王辈分既高,地位也十分尊崇,妾身不敢过分违逆,只能出此下策。” 岳啸川了然的道:“但愿他们两人知难而退,别再纠缠鲜于少主,如此在下便安心了。” 鲜于曼颔首称是,岳啸川则环顾全场,若有所思的道:“只剩绝灭神王和‘天刀’司徒翔没到,却不知这两人为何迁延。” 鲜于曼沉吟着道:“日前天机神王推荐‘天刀’司徒翔前来辅弼教主,两人一见如故、十分投契,往往挑灯深谈至中夜,有时还同榻抵足而眠。” “神教近期的许多方略,比如大行怀柔之策,便是出自司徒翔的建议。” 岳啸川微颔首道:“看来贵教教主对这位司徒先生信任有加,稍后多半会一同前来了。” 鲜于曼嗯声道:“的确如此,至于绝灭神王一向行踪诡秘,但教主既然发出飞书,他想必能够及时赶回赴宴。” 岳啸川正待附和,心头却陡然一紧,蓦地支起了耳朵。 鲜于曼正觉诧异,便见隔桌的秦傲天眉头一皱,干笑两声道:“好得很,咱们的‘湘西尸王’总算来了,本座可也许久没见他了。” 说话间只听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随即一条巨影迈步而入。但见他身高足有丈余,长手长脚且体型阔大,每一足沉步动都震得地面发颤,好像闷雷敲击在人心房上一般,威压之势自然而然震慑全场。 他身上穿着黑漆漆的龙鳞甲,血红色的袢甲丝绦五股拧成,两幅征裙密排青铜铆钉,内衬皂罗袍,足蹬虎头战靴,腰悬三尺长剑,手握一口丈二关刀,两肩中央唯见脖颈孤立,居然并无那颗六阳魁首。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已然知晓这位“无头将军”的真相,只是不知真正的绝灭魔王如今避在哪里。 那边的司空婧和伍致娴却是首次见到绝灭魔王,霎时脸上满布惊骇之色,险些叫出声来。 所幸秦傲天及时安抚,随后朗笑道:“老断别来无恙,你最近有何公干啊?” 绝灭魔王名唤断九州,只见他来到汪藏玄和薛继业中间的位置坐下,大关刀往旁边一立,跟着瓮声瓮气的道:“山下有几只老鼠游窜,本座布下口袋阵,今日总算逮到一只。” 秦傲天嘿然道:“哦?那是母老鼠还是公老鼠?” 断九州淡淡的道:“母老鼠,还是穿道袍的那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2章 恒山百珑 秦傲天听断九州说抓到了道门女冠,立刻眼前一亮,饶有兴味的道:“可以啊老断,那是哪一派的道姑,不会是太玄老道的美徒儿虚珩吧?” 断九州哂然道:“虚珩小妞儿还在南边,自然不会是她。” 秦傲天微感失望,汪藏玄则咳声道:“北方道门几乎已经被神教肃清,只有北岳恒山派的几条漏网之鱼,想必断兄所擒是她们中的一员了?” 断九州沉笑道:“还是军师头脑清醒,不错,正是恒山派的小道姑。” 秦傲天闻言又兴奋起来,嘿嘿一笑道:“恒山派的百谷年纪是大了些,可她那几个师妹还算凑合,老断不妨把人带上来亮个相?” 断九州略一迟疑,终是一挥手道:“罢了,先带上来倒也并无不妥。” 他说罢便向外面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两名守卫押着一名女冠步入大厅。 只见那女冠约摸三十出头,着一身天蓝色道袍,道髻已经散开,如云秀发披垂下来,着实有些狼狈。 再往脸上看去,端的是肤白如雪、面若银盆、眉目端雅、容光照人。特别是那份天然的柔婉气质,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爱,却也因此欠缺了几分出家人应有的疏离冷峻。 秦傲天觑得分明,邪邪一笑道:“唷~我道是谁,原来是百珑道长,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那道号百珑的女冠满面悲愤,咬牙切齿的道:“恶魔!今日不慎落在你们手里,是我学艺不精,合该有此一报。我已经存了必死之心,你们快动手吧!” 秦傲天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百珑道长何必这么激动呢,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五岳剑派已经有三派臣服于神教,这便是大势所趋。” 他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司空婧和伍致娴,得意洋洋的道:“本座这两年娶了华山派掌门的老婆、嵩山派掌门的妹子、南岳衡山派掌门的女儿,如今正好把北岳恒山派掌门的师妹也收入房中。大家其乐融融,一起为神教效力,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位暴影魔王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看向百珑的目光也愈发肆无忌惮。 百珑听罢羞恼交集,双眼喷火的道:“混账!你们这些恶魔,个个不得好死!想让我们北岳恒山派屈服,根本是白日做梦!” 秦傲天眉毛一挑,好整以暇的道:“话不要说得太满,像小十一和小十二,她们的父兄原本也正气凛然,嚷嚷什么绝不屈服,可结果又如何?还不是审时度势,乖乖把小十一和小十二送上门,哈……” 百珑看了司空婧和伍致娴一眼,显见轻蔑的道:“以身事贼为人不齿,恃强凌弱愈发下流,如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司空婧和伍致娴算来都是百珑的晚辈,此刻被她教训得还嘴不得,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委屈,差点落下泪来。 秦傲天也有些尴尬,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好个三贞九烈的道姑,本座倒真是小瞧了你。” “不过等你领略过本座的手段,明白什么叫做如胶似漆,到时候本座再看你还能不能倔强。” 秦傲天恶名远播,百珑自然知道他所谓的“手段”是什么意思,正自心生恐惧之际,却听断九州冷冷的道:“好了,教主早有吩咐,命本座抓一名逆党回来开膛剜心,祭奠蛊师的在天之灵,所以老秦你这‘睡服五岳’的宏图伟业,还得多等几日。” 秦傲天闻言一怔,随即呸声道:“好你老断,不早把事情说清楚,害得本座跟一名将死之人胡乱调情。还有什么‘睡服五岳’,泰山派都是些臭牛鼻子,本座可不感兴趣,所以‘睡服四岳’便够了。” 断九州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百珑却平静下来,毫不畏惧的道:“原来百里独孤那老毒物已经完纳劫数,果然大快人心。” “你们魔教恶事做尽,败亡只在眼前,今日即便我身死,也足可含笑九泉。” 秦傲天眼珠一转,嘿嘿阴笑道:“离开宴还有一阵,咱们不如先找点乐子,本座早想知道五岳剑派之中哪一派剑法的最强,今日适逢其会,正好看看你们三派的高低。” 司空婧和伍致娴听到这话,面面相觑间都露出愕然之色,还是“小十一”司空婧讷讷的道:“郎君这话之意,难道要我们跟百珑师叔比试?” 秦傲天悠悠的道:“正是,若是你们两人打得过这道姑,本座便向教主请命,放你们的父兄回去继续当掌门,不必再窝在昆仑山看人脸色。” “可你们若是打不过,今晚便休怪本座不再忍耐,定要杀得你们溃不成军。” 司空婧和伍致娴粉脸飞红,却又禁不住怦然心动,只听“小十二”伍致娴踟蹰着道:“郎君此话当真?不是开玩笑的吧?” 秦傲天洒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本座岂会开你们的玩笑?” 司空婧和伍致娴虽然是被迫出嫁,难免对父兄有所怨怼,但她们同样心知肚明,若无父兄作为坚实后盾,她们自身的处境必将苦不堪言。 所以只是念头数转,两女便已经打定主意,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百珑见状愈发鄙夷,颦眉冷哂道:“事已至此,你们无须再戏耍我,想让我和这两名无知晚辈一起给你们看笑话,纯粹是一厢情愿。” 秦傲天神色一整,干咳一声道:“百珑道长别急着做决定,这场拼斗于你也有好处,只要你能胜过小十一和小十二联手,本座虽然保不住你的性命,却能让你死得痛快些,免得最后还给我们看笑话。” 百珑心头一凛,愈发秀眉紧蹙的道:“不必虚言恫吓,我已经视死如归,何惧你们凌虐?” 秦傲天邪笑道:“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死后名誉丧尽,百珑道长也不想天下人人尽知,你是被凌辱致死吧?” 百珑脸色一白,紧接着又胀得通红,咬牙痛斥道:“恶魔!你们——无耻之尤!” 秦傲天不温不火的道:“所以本座最后再问你一次,肯不肯跟小十一和小十二比试?” 百珑明知对方有意折辱,但毕竟还要顾及死后令名,恨恨的瞪了秦傲天一眼,终是厉声道:“好!但愿你这恶魔言而有信,拿我的佩剑来!” 秦傲天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诶~百珑道长论辈分可是小十一和小十二的师叔,总得让她们一手才是,端看你会不会空手入白刃了。” 百珑登时一滞,司空婧和伍致娴却胆气一壮,当下一齐来至场中,径向百珑施礼道:“请师叔赐教。” 断九州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才哼声道:“老秦你的花样确实不少,但这样如花似玉的姬妾,难道不怕折在人家手里?” 汪藏玄点了点头,跟着附和道:“断兄言之有理,万一秦兄的姬妾被这道姑所擒,到时候投鼠忌器,你又该如何决断?” 秦傲天打个哈哈道:“你们也未免太过谨小慎微了,神教堂堂三大神王坐镇,若是还能被人家予取予求,统一天下不成了笑话?” 断九州和汪藏玄被秦傲天一激,都有些无言以对,终听断九州闷声道:“也罢,老秦既然这么有兴致,本座也乐得看一场好戏。” 他说罢便示意那两名守卫解开捆绑百珑的绳索,百珑恢复自由,深吸一口气道:“刀剑无眼,生死自负,胜负未分之前,你们都不得插手。” 秦傲天朗笑道:“这个自然,但你若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我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百珑心下暗叹,勉强打起精神道:“好,那开始吧。” 司空婧和伍致娴早已蓄势待发,闻言齐声娇喝道:“得罪!”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卷中章 停休感言 最近发源自武汉的疫情日趋严重,引起国家的高度重视,作为一名平凡的基层公务员,作者受命停止休假,返回工作岗位开展防疫宣传,协助村和社区居民做好防护工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咸鱼在所难免,所以作者计划将和两本书的交替更新化为常态,单月一本周更,另一本日更。 获取全勤奖要求不得连续两月更新少于六万字,交替更新是可持续发展的需要,月末本书还将更新本月最后一章,敬请期待。 喜欢罪锋镇魔行请大家收藏:罪锋镇魔行笔下文学更新速度最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3章 白虹青冥 随着一声得罪出口,司空婧和伍致娴各自拔出腰间双剑,左右夹攻逼向百珑面前。 百珑手无寸铁,不敢强撄其锋,只能运起恒山派独门的掠影流光身法,专注于游走闪避,尽力与司空婧和伍致娴周旋。 然而百珑也并非一味忍让,同时使出自己平日最精熟的莲净掌法,欲图空手入白刃,夺下对方手中的长剑。 这门莲净掌法招式繁复,而且别具妙用,但见百珑玉手轻舒,每每借力打力,倒也不落下风。 司空婧和伍致娴的佩剑皆非凡兵,司空婧手中双剑名曰白虹,伍致娴手中双剑名曰青冥,都是秦傲天依据两人所擅长的剑路,亲自费心搜罗而来。 白虹剑刃窄而薄,上面毫无修饰,极尽轻灵飘逸,恰与南岳衡山派的迅捷剑式相得益彰。 只见司空婧身形飘忽,势如鹞翻燕掠,白虹双剑寒光吞吐,招式全不知将从何来、欲往何去,端的是灵动无伦。 青冥剑刃宽而厚,上面镶嵌珠玉,更增端重华贵,正合得上嵩山派剑法雍容大气的风范。 伍致娴立意稳扎稳打,脚下进退有据,青冥双剑冷芒纷披,一招一式都稳携风雷、劲气直涌,称得上威猛过人。 两女本身便资质不凡,于本派剑法颇有独到体悟,之后又经过秦傲天这样的大高手调教,更好似脱胎换骨,武学进境一日千里,如今的层次远非独自摸索能够达到。 尤其两女经常一同侍寝,秦傲天兴之所至,又为她们排演了一套剑阵。 此阵以司空婧之速与伍致娴之力互为搭配,不仅让两女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弥补了各自招式中的缺陷,精微之处实难言传。 五岳剑派的剑法各有所长,并无哪一家能够压倒其他四家,何况剑法修行尚需潜心体悟,其间自有高下之分。 百珑本以为自己修行日久,能为必定在两名晚辈之上。孰料对方早非吴下阿蒙,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此才斗了不过三十招,百珑便落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倘若她手中执剑,或许还能拼力一搏,无奈此消彼长,任她使尽浑身解数,终究力不从心。 司空婧和伍致娴还是首次以剑阵对敌,初时难免有些底虚,可眼见百珑在己方的攻势之下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两女着实信心陡增,招式也愈发得心应手。 虽然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但眼下净宇教席卷宇内,正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司空婧和伍致娴原本还对百珑有几丝敬畏,可一旦思及此战意义,她们便再无留手的余地,剑招也愈趋狠辣。 旁观众人都是心明眼亮之辈,此时都看出百珑有败无胜,只听断九州沉笑道:“好个老秦,原本还以为你只是穷极无聊,原来却是有意拿这道姑来锻炼你的姬妾,果然是无孔不入啊。” 秦傲天哈哈一笑,得意洋洋的道:“反正这道姑难逃一死,不趁这机会用一用岂非可惜?老断你实话实说,小十一和小十二的剑法可还过得去?” 断九州一挑大拇指,由衷赞赏的道:“不错,有你老秦调教,两个小娘儿都已经堪称一流高手。本座都看得有些眼热,将来也得收几个美貌姬妾,好好调教一番。” 两名魔王臭味相投,同时大笑起来,这边岳啸川却眉头紧皱,暗骂秦傲天用心歹毒。 鲜于曼一直在留意岳啸川的态度,见状难掩忐忑的道:“暴影神王一向如此,岳先生看不惯了吧?” 岳啸川的确悬心百珑的安危,闻言讷讷的道:“即便势成敌对,也无须刻意凌虐,如此未免太过失格。” 鲜于曼暗自苦笑,正待宽慰之际,却见对面的薛继芳霍地站起身来,高声叫道:“以二敌一也还罢了,连兵器都不给人家,这岂非胜之不武?” 薛继业待要阻止已经不及,当下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四妹坐下,不关你的事!” 薛继芳脖子一梗,依旧不忿的道:“怎么不关我的事,大家都是女子,我反正看不惯某些人把女子当玩物!” 她这话不仅指摘了秦傲天,连司空婧和伍致娴也在讥讽之列,两女听得脸上发烧,招式也不自觉的缓了下来。 岳啸川暗赞薛继芳直爽敢言,此时却听秦傲天凉凉的道:“四姑娘这话有点酸啊,只可惜你一大把年纪,却既没有小十一和小十二的美貌,资质也远不及她们,所以即便想当玩物,本座都看不上呢。” 薛继芳横遭秦傲天羞辱,气恨之下胀红了脸道:“混账!你……你若有胆便让我也下场,倒要看你那两名姬妾能不能挡得住我和百珑道长联手!” 秦傲天这下抓住了话头,嘿嘿冷笑道:“哦?四姑娘想跟逆党联手,那你是当众表明态度,打算反叛神教了吗?” 薛继芳登时噎住,娇躯颤抖间只听薛继业沉声道:“舍妹只是一时口误,暴影神王请勿过多联想,薛某既然已经投效神教,便不会首鼠两端,做那反复小人。” 秦傲天打个哈哈,拱拱手道:“小婿只是一时戏言,丈人不必放在心上,做那忧天杞人。” 岳啸川先前听时媚烟说过,秦傲天逼娶薛继业之女薛华琼,两人的确是翁婿关系,只不过这声“丈人”叫得毫无尊敬之意,反而还颇有几分戏谑。 饶是薛继业涵养功夫高深,听罢也禁不住双眉紧锁,而薛继芳想起最疼爱的侄女命运凄惨,眼下还被押在昆仑山总坛为质,伤心之余竟落下泪来。 秦傲天见薛氏兄妹敢怒而不敢言,更显得志得意满,觑目间朗声道:“小十一和小十二努把力,只要你们十招之内降服这道姑,本座额外有赏。” 司空婧和伍致娴精神一振,出招再无丝毫保留,白虹青冥四把长剑绞转如轮,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一时之间但见银圈冉冉、青芒飒飒,势如天风卷地、吞挟万物,使得陷身中间的百珑再难因应。 紧接着只听嗤啦裂帛声响,司空婧手中的白虹剑正刺中百珑的肩头,登时血光迸现。伍致娴手中的青冥剑则劈中百珑的小腿,剑伤深可见骨,百珑剧痛之下再也立身不住,伴着一声痛哼屈身滚倒在地。 司空婧和伍致娴得势不让人,染血的宝剑再度疾厉刺出,便要将百珑牢牢钉在地上。 孰料正在此时,倏见岳啸川拔身而起,怒叱声中琢玉魔刀锵然出鞘,间不容发之刻疾趋上前,堪堪荡开两女的长剑。 司空婧和伍致娴不意竟有人插手,又被岳啸川刀上的劲力震得虎口生疼,惊异之下不敢恋战,急忙撤招飘出丈余开外,随后长剑一摆、严阵以待。 场中变数陡生,眼见岳啸川凛然横刀而立,除了“无头将军”断九州之外,众人都面色各异。 须臾只见秦傲天缓缓起身,不疾不徐的道:“小十一和小十二表现不错,本座言而有信,你们暂且退下。” 司空婧和伍致娴对视一眼,听命退到秦傲天身后。秦傲天则盯着岳啸川,面现狠戾的道:“这位是叫岳少侠吧,你为了逆党跟本座的姬妾动手,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本座决不放你干休。” 薛继芳先前只是一句口误,便被秦傲天抓住,而岳啸川公然动手,着实让这位暴影魔王诧异之余更生兴奋,暗忖若能借机除掉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日后未必没有机会收伏鲜于曼。 岳啸川方才不忍见百珑蒙难,情急之下才出手相救,此时难免有些词穷,正在踟蹰之际,却见鲜于曼缓步上前,一派淡然的道:“暴影神王息怒,岳先生之所以出手,全是妾身授意。”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4章 暴影魔威 眼见鲜于曼出面帮岳啸川解围,秦傲天又是愕然又是妒忌,心念电转间皮笑肉不笑的道:“哦?原来是鲜于少主授意?可老断抓回这道姑,正是为了给你师父献祭,你为何要维护她?” 鲜于曼轻叹道:“冤有头、债有主,妾身即便要祭奠师父,也应该用仇人的心肝。否则若只是迁怒旁人,未免显得诚意不足,师父在天有灵,反而要怪罪妾身太过敷衍了。” 岳啸川在旁边听得暗暗苦笑,委实不知鲜于曼日后若是获悉内情,会不会当真拿他的心肝去祭奠魂殇魔王。 秦傲天听鲜于曼言之成理,虽然稍稍释疑,却仍是面现哂然的道:“仇人一时之间抓不到,教主也只能聊表寸心,总之都是一片好意,鲜于少主若是严词拒绝,岂非让教主下不来台?” 他这下搬出净宇教主施压,鲜于曼也颇感棘手,颦眉间讷讷的道:“稍后等见了教主,妾身自然会向他表明心意,眼下这位道长受伤不轻,还请暴影神王高抬贵手,别再为难她了吧。” 秦傲天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妇人之仁,真是妇人之仁。” “咳……老断你没弄错吧,教主是吩咐将逆党剜心祭奠吧?” 断九州沉声道:“不错,有飞书为证。” 秦傲天扬眉冷笑道:“很好,那本座便是奉教主之命行事,且看谁人胆敢阻拦。” 他说罢径自起身离席,悍然逼近倒卧在地的百珑。岳啸川和鲜于曼见状各自心惊,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拦,接着只听鲜于曼凝声道:“暴影神王请稍安勿躁,可否等教主前来再行定夺?” 秦傲天存心立威,索性大手一挥道:“不必,教主最近难得血性一回,本座乐见其成,鲜于少主退下吧。” 鲜于曼虽然不忍,但秦傲天积威已深,她毕竟不敢公然违抗,只能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岳啸川。 岳啸川面沉似水,双目直视着秦傲天,义正词严的道:“暴影神王息怒,在下并无对你不敬之意,但听闻贵教教主近日多行怀柔之策,以期收服人心、统一江湖,开万世不灭之伟业,未知是否属实?” 秦傲天似是一滞,强自隐忍着道:“不错,教主听了老司徒的撺掇,如今是有些心慈手软。但统一江湖哪能靠什么怀柔之策,眼下大局已定,还在负隅顽抗的都是死硬之辈,尽数将之歼灭才是正经。” 岳啸川微颔首道:“暴影神王说的也有道理,但一切还得以贵教教主的意志为准,这一点相信你不会反对。” 秦傲天一扬眉道:“那是自然,不管教主如何决定,本座都会誓死追随。” “所以教主下令将逆党剜心祭奠,正是极好的苗头,本座决不许任何人破坏。” 岳啸川摇摇头道:“大政既出,岂能轻易改弦更张?倘若今日虐杀这位道长,必将前功尽弃,这绝非贵教教主所乐见。” 鲜于曼听岳啸川说得头头是道,着实欣慰不已,跟着附和道:“教主看重家师,悲愤之下一时失察也是有的,妾身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连累教主行差踏错,祈望暴影神王体恤下情,莫再一意孤行。” 她这话软中带硬,尤其跟岳啸川一搭一唱,反而将净宇教主变成了己方的砝码。 秦傲天气闷之余更觉恼怒,禁不住沉哼一声道:“够了!任凭你们两人舌灿莲花,本座偏要一意孤行,统统给我退下!” 鲜于曼见秦傲天发飙,终究有些畏怯,岳啸川却寸步不让的道:“在下肯随鲜于少主上山,正是寄望贵教教主施行仁政,所以立场相左,只能请暴影神王恕罪了。” 秦傲天胸中戾气爆冲,语声寒飕飕的道:“好小子,你可知那班逆党叫本座什么?” 岳啸川神情紧绷,一字一顿的道:“杀人魔王。” 秦傲天仰天大笑道:“说得好!那便跟你的仁政一起见鬼去吧!” 这位凶残成性的暴影魔王早已牢骚满腹,如今岳啸川正好撞在枪口上,倒给了他一个发泄的机会。只见他倏地欺近过来,劈面一拳打向岳啸川,汹涌拳劲激得周遭狂风卷动,连厅中的灯火都瞬间一暗。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岳啸川早知秦傲天是劲敌,此刻更加不敢怠慢,电光石火间猛提真元,佛门秘传阿兰若圣印堪堪迎上。 紧接着只听砰然闷响,终究是岳啸川稍逊一筹,被迫撤身卸力。 鲜于曼见状心神巨震,脱口惶声道:“暴影神王请住手!岳先生切莫冒犯暴影神王!” 无奈对战中的两人各有坚持,谁都不想轻易示弱,尤其秦傲天见岳啸川竟能抵挡他一击,意外之余更觉妒恨难当。于是只见他神色一狠,索性再提三分内力,轰然一掌追袭而来。 岳啸川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限于年齿,修为难以跟秦傲天抗衡,当机立断之下琢玉魔刀振腕劈出,同时清叱道:“暴影神王小心了!” 秦傲天看到岳啸川动刀,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兴奋之色。随即只听机簧震响,他腕上陡然弹出一对钢爪,攻出的右手横里一扫,堪堪架住琢玉魔刀,左手则趁势一爪,猛掏向岳啸川胸前。 一招武学入门级的“黑虎掏心”,便是市井乡野之中也不乏精擅之人,但此刻由秦傲天这样的绝顶高手使出,正是化繁为简、返璞归真。强如岳啸川也不敢硬接,当下便缩肩含胸,同时侧身避敌锋芒。 这时忽听鲜于曼尖叫道:“岳先生小心!” 岳啸川蓦地心头一凛,想起梦境试炼中与秦傲天对敌的经过,不及转念间早已招在意先,竭力收回琢玉魔刀往胸前一架。 果然秦傲天那一爪看似差之毫厘,但攻到切近之时,前面的爪钩忽然一长,却是由他腕上整个激射而出。 差幸岳啸川及时回刀一挡,爪钩击中刀身,只听铿锵巨鸣震耳欲聋,如山雄力也随之磅然尽释。 岳啸川虽然被激得气血狂涌,但总算逃脱一爪穿心之厄,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便听秦傲天冷笑一声,左手钢爪对准百珑的前心,只须按下机簧,她必定难逃劫数。 岳啸川见状大骇于心,也不管回气未及,立刻脚下一蹬,奋不顾身的横掠过去,想阻止秦傲天痛下杀手。 秦傲天却是正中下怀,眼见岳啸川因为情急救人而露出破绽,钢爪方向一转,正对准他的咽喉。 随即只听一声令人心悸的震响,钢爪如离弦箭一般射出,带着破空锐啸猛袭岳啸川。 生死一瞬之刻,才见修为高低,岳啸川把心一横,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提运至顶,全力一刀向外封出。 然而这下秦傲天是蓄势待发、有备而来,岳啸川却是强行越限、勉为其难,双方的实力本来便有所差距,此消彼长之下更是强弱立判。 琢玉魔刀虽然击中钢爪,却只是稍稍改变其方向。不及霎眼间只听嗤啦一声,钢爪自岳啸川肋下穿过,锋利的爪钩立刻撕下一块皮肉,登时血涌如泉。 岳啸川强忍剧痛,单掌奋力一撑,跃起身形之际出指连点,封闭了伤处左近的穴道。 秦傲天三招重创岳啸川,仍是意犹未尽,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便要逼近再施辣手。 此时只见鲜于曼横身一挡,恸声求恳道:“暴影神王请息怒,妾身代岳先生向您赔罪,求您切莫再赶尽杀绝啊!” 秦傲天看着鲜于曼的娇颜,反而愈发心生嫉恨,当下厉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刚上山便敢冒犯本座,日后还不得反上天去?今晚谁劝都没用,本座一定要挖出他的心肝,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5章 净宇教主 眼见秦傲天毫无通融之意,鲜于曼直是惶然无措,而岳啸川受伤不轻,心中也颇为自责。 明明上山之前已经百般警醒,深入虎穴后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但事到临头仍是不够冷静,乃至一战便惨亏至此。 不过即便如何自责,岳啸川却并未后悔仗义出手,更不能让鲜于曼因他而为难,当下便移步上前,抱拳为礼道:“暴影神王武功高强,在下自叹弗如,方才以客犯主是在下之过,在下理应向您致歉。” 秦傲天见岳啸川服软,倒着实有些意外。鲜于曼却如释重负,赶紧跟着劝说道:“岳先生已经知错,恳请暴影神王大人有大量,念在他是初来乍到,难免不识规矩,别与他计较了吧。” 秦傲天正自迟疑,一直冷眼旁观的汪藏玄也清咳一声道:“好了秦兄,不过是一时意气而已,何必咄咄逼人呢?这位岳少侠毕竟是客人,又得到百里兄青睐,你只当是看百里兄的面子,就此收手吧。” 秦傲天暗骂这厮倒会做顺水人情,但此时他戾气已泄,又不想自己得罪鲜于曼,最后让汪藏玄捡了便宜,于是就坡下驴的道:“罢了,只要这小子再做一件事情,本座便不与他计较。” 鲜于曼精神一振,赶紧应承道:“暴影神王请尽管开口,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相信岳先生一定会应允。” 她这话明着是跟秦傲天说,实际却是在敲打岳啸川。岳啸川暗自一叹,只能忍气吞声的道:“请暴影神王明言,在下洗耳恭听。” 秦傲天眼珠一转,鼻中冷哼道:“小子既然知错,便亲手将这道姑的心肝挖出来,如此本座才能谅解。” 岳啸川不意秦傲天竟然提出这种要求,禁不住眉峰猛攒。鲜于曼也大出意料,显见不悦的道:“暴影神王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岳先生毕竟是佛门弟子,怎能如此残忍?” 秦傲天眉毛一挑,淡淡的道:“本座最喜欢看伪善之徒沾染血腥,这要求绝无更改。” 鲜于曼见岳啸川神情紧绷,显然并无应允之意,为难之下喟然一叹道:“请暴影神王体恤下情,可否容许妾身代替岳先生动手?” 岳啸川知道鲜于曼纯粹是为了他才答应拿起屠刀,心中直是感佩不已。 秦傲天却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鲜于少主想代人受过,便不是这么简单了,至于本座对你有什么要求,想必你心知肚明。” 鲜于曼登时一滞,正自羞恼交集之际,却忽听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够了,你这恶魔休要再玩弄人心,我这一身皮囊舍却又何妨,那位姓岳的朋友,你尽管动手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珑艰难的坐直身子,随后一派庄严的道:“魔教狼子野心、恶业昭彰,所谓怀柔之策不过是欺世盗名,今日我死并不打紧,只盼岳朋友认清现实,早日弃暗投明,如此即便我尸首遭戮,也能含笑九泉了。” 她说罢径自阖上双眼,脸上一片平静之色,果然是视死如归。 岳啸川见状猛的一个激灵,想起梦境试炼中在耄耋村慨然赴死的杜郎中,同样形格势禁,对方更是正道同仁,他岂能再担下这桩杀生罪业? 正在岳啸川进退两难之际,却忽觉一阵莫名的紧张袭上心头,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般。 奇异的心灵感应,竟让修行日久的岳啸川都不克自制,身躯下意识的颤抖起来,霍地将目光投向大厅门外。 秦傲天见状心中一动,蓦地也有所醒觉,同样向大厅门外看去,此时只听一声朗笑传来道:“罢了,既然已经露了行藏,咱们进去吧。” 话音方落,又听另一个清和声音道:“尊教主命,教主先请。” 岳啸川听到“教主”二字,终于再无疑义,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今身临其境,他才知道一切准备都是想当然耳。 任凭岳啸川如何心如止水,此刻也禁不住浪潮汹涌,只余下目不转睛的盯视。 众所瞩目之下,但见两条人影相偕步入大厅,当先一人白衣如雪、身姿伟岸、气态高华、丰神如玉,面容一派慈和,颇见庄严宝相,其中却又隐含盛威,令人不敢稍有僭越,正是净宇教主——叶行歌。 岳啸川的生父名唤岳世泽,但那只是入赘之后随妻子改的姓名,之后他遭遇变故,被迫离开岳家,便恢复了本名。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已经见过生父的容貌,此时正是一眼认出,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叶行歌虽然不知道岳啸川的身份,但正所谓父子天性,他对这少年人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当下微一颔首,赞许的道:“岳小哥居然第一个察觉本座到来,修为确实不凡,不知你年方几何?” 岳啸川本来是庚辰年生人,但为了避免对方生出联想,他索性硬着头皮道:“有劳叶教主动问,在下是戊寅年生人。” 叶行歌眉峰微轩,沉吟着道:“那你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他这厢颇为感慨,却听身后一人咳声道:“教主无须多虑,你的伤势已经疗复五六成,动静呼吸绝难被人察觉,岳小哥多半是抓到了我的破绽。” 岳啸川循声望去,只见发话之人年约四旬,身着玄青色长袍,容貌端正和善,颇有仙风道骨。 尤其惹眼的是他腰间那口长刀,连刀柄带刀鞘都是赤金打造,却又不见丝毫奢靡气象,反而更显圣华明耀。 岳啸川心忖这多半便是“天刀”司徒翔了,果然只听叶行歌轻笑道:“司徒兄不必费心宽慰,本座的伤势的确有所好转,但眼下终究还有破绽。” 司徒翔为之莞尔,此时忽听百珑尖叱道:“魔头纳命来!” 叱声中但见她奋身而起,顾不得手无寸铁,一身元功尽汇于双掌,猛击向叶行歌胸口。 秦傲天等人见状虽然吃惊,却并无一人出手干预,但见叶行歌眼神一凛,没有丝毫因应动作,只是沉声一喝道:“退下。” 区区两个字出口,其中却蕴含无上魔威,声波层层激荡,直透在场众人心底。 百珑首当其冲,霎时如遭雷殛,脑中轰的一声巨响,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天旋地转间软软的倒了下去。 众人对此早有预料,岳啸川也暗自一叹,端看叶行歌此时的状态,即便自己豁尽全力也非他敌手。 叶行歌面色如常,随口吩咐道:“押下去包扎伤口,然后好生看管起来,倘若有半分差池,本座拿你们是问。” 将百珑押进来的两名守卫不敢怠慢,赶紧低头应是。秦傲天却为之一滞,忍不住抗声道:“教主,这道姑……” 叶行歌摆摆手道:“好了老九,先前之事本座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既然鲜于少主不接受,那剜心祭奠的仪程便免了吧。” 鲜于曼松了口气,深深敛衽为礼道:“教主仁义为怀,家师在天有灵,一定十分欣慰。” 岳啸川也抱拳道:“多谢叶教主通融,在下心悦诚服。” 叶行歌点了点头,径向鲜于曼道:“岳小哥受伤不轻,鲜于少主将他带回座位,仔细料理妥当。老九方才出手是重了些,本座代他向你们致歉。” 鲜于曼哪敢接受,垂下螓首诚惶诚恐的道:“教主言重了,妾身谨遵法旨。” 叶行歌看着鲜于曼和岳啸川退下,又向秦傲天和声道:“老九也别不满,本座现在便答应你,将那两派掌门放回去任职。” 秦傲天有了台阶下,总算面色稍霁,顺着躬身施礼道:“多谢教主,一切听从教主的安排。” 叶行歌朗笑道:“如此便好,那咱们马上开宴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6章 推恩怀柔 叶行歌一声吩咐,宴会就此开始,他和司徒翔也分别落座。 两名守卫一起将昏迷的百珑押下,薛华英和薛华琼姐弟则安排送入酒水饮食,大厅之中顿时香飘四溢,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也很快松弛下来。 鲜于曼带着岳啸川回到座位,也顾不得避忌男女之嫌,赶紧替他查看肋下的伤势。 只见那伤口足有半尺来长,整个被撕下一块皮肉,虽然已经点穴截脉,却仍在缓缓的渗出鲜血,看起来委实触目惊心。 鲜于曼大为心疼,立刻取出金创药,细心的敷上去。 岳啸川强忍疼痛,温言宽慰道:“皮肉之伤罢了,鲜于少主无须担心。” 鲜于曼鼻中一哼,没好气的道:“你闭嘴,包扎好之前一句话都不许说。” 她惯常跟岳啸川交谈都温婉有礼,何曾像这般强势?岳啸川听罢暗自哑然,心忖在梦境试炼中秦傲天的手段更加残毒,如今这点伤势与之相比,的确显得微不足道。 鲜于曼似乎也觉出失态,低垂螓首间轻嗔道:“皮肉之伤也不能掉以轻心,任凭你身子再强健,这样一大块肉掉下去都不是闹着玩的。总之先安静坐好,其他事情等我包扎完了再说。” 岳啸川暗自感慨,果然闭口不言。旁边的时媚烟面现莞尔,跟着劝说道:“是呀岳先生,任凭你身子再强健,可眼下终究是伤者,所以必须听从鲜于少主的安排。” 她这话又把“身子强健”强调了一遍,鲜于曼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岳啸川块垒分明的腹肌,脸上发烧之际啐声道:“死丫头快别饶舌,把纱布给我拿来。” 时媚烟忍着笑意递过纱布,岳啸川也醒过味来,想到当初帮“俞慕仙”推血过宫之事,看来这次是鲜于曼投桃报李了。 须臾料理妥当,岳啸川只觉腹间疼痛渐消,毕竟鲜于曼精于医道,绝非浪得虚名。 鲜于曼又仔细探查片刻,确认岳啸川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注目场中,只听叶行歌道:“……早先老十和凤三同归于尽,如今咱们虽然荡平八荒御武寨,但神教也损失惨重。” 岳啸川和鲜于曼看到众人都神色沉肃,又听叶行歌言道诸位魔王死难之事,立刻便收起了笑容。 叶行歌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下向两人微一颔首,接着又道:“残风之巅一役,不但老五和老八先后殒身,连义父和我儿也遭遇不幸,着实让本座痛彻心扉。这些天本座思前想后,或许真是先前杀业太重,才招来如此报应。” 岳啸川听叶行歌提到“我儿”,禁不住心头一震,鲜于曼见他面现疑惑,细声解释道:“岳先生大概还不知道,太上神王便是教主的义父,碧落·黄泉神王连体双生,是教主的义子。” 岳啸川恍然一悟,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又听叶行歌道:“尤其本座与司徒兄相谈偌久,更觉得一味杀戮并非正途,所以早打算暂息兵戈。孰料尚未付诸实施,老六却又意外殒命,这全是本座之过啊。” 他说罢连连摇头,果然是懊悔不已。鲜于曼强抑酸楚,起身施礼道:“教主切莫过分自责,家师为神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绝非教主之过。” 叶行歌喟然道:“不对,一切都是因为本座优柔寡断,连日来举棋不定。否则若是听从司徒兄的建言,早日与逆党修好,便不会发生这等憾事。” 秦傲天早听得满不是味,这时忍不住哼声道:“教主恕我直言,那班逆党个个冥顽不灵,与他们修好纯属多余。倒不如施展雷霆手段,一举将其歼灭,如此才能成就神教的千秋霸业。” 叶行歌对秦傲天的态度早有预料,当下和蔼的道:“老九的想法正是本座先前的想法,但一举歼灭逆党谈何容易?老七劳师动众、围追堵截,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可曾达成预定目标?” 秦傲天不以为然的道:“老辛虽然武功高强,可终究是个病秧子,估计养病便花了小半年。教主若是信得过,便派我接替老辛的位置,我可以立下军令状,年底之前一定取回那三名逆党头目的首级。” 叶行歌轻咳一声道:“老九斗志可嘉,本座十分欣慰。但少林、武当、丐帮都有千年历史,在武林中树大根深,绝难轻易铲除。况且退一步讲,即便斩杀三派首脑,又如何保证没有后继者承其遗志?” 秦傲天大手一挥,豪兴勃发的道:“谁敢负隅顽抗,统统杀了便是,神教立意‘净平天下、涤荡寰宇’,岂能被几只蝼蚁延宕统一天下的脚步?” 这位“杀人魔王”果然凶残成性,一提起杀戮便莫名兴奋,眼睛里也隐现血红。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遭遇一众魔王,多次听到这“蝼蚁”二字,此刻本能的心生反感,神情也紧绷起来。 鲜于曼察颜观色,伸出柔荑握住岳啸川的手掌,轻声劝慰道:“岳先生放心,一切终究是由教主定夺。” 岳啸川翟然一醒,霎那间却又心生异样。他毕竟与净宇教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先前所谓期望净宇教走上正途,也不过是虚与委蛇。 但如今叶行歌有意施行仁政,倘若净宇教果真拨乱反正,与正道群雄化干戈为玉帛,那后续自己该如何立身? 岳啸川一念及此,顿时心头一凛,想到梦境试炼中叶行歌言道“与有荣焉”云云。天下一统,父子天伦,果然极具诱惑,但事情真能如此发展么? 且不说岳啸川如何内心矛盾,叶行歌听罢秦傲天一席话,却是缓缓摇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神教十二位创教神王,如今已经折损六位,本座不能再让余下诸位无谓冒险,所以还请老九见谅。” 秦傲天登时噎住,无奈一抱拳道:“多谢教主关怀,但正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若是让我来选,还是战场冲杀更加过瘾。” 叶行歌莞尔道:“兵圣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此言谨与老九共勉。” 秦傲天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这时又听汪藏玄沉吟着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极好,但实施起来只怕不易。” 叶行歌嗯声道:“万事开头难,但如果有了好的开头,后续想必能水到渠成。” 他说罢看向薛继业,面现赞赏的道:“薛庄主深明大义,为免杀戮过重而主动投诚,这便是好的开头。” 薛继业和薛继芳一同站起身来,躬身向叶行歌行礼,随后薛继业郑重其事的道:“教主若能施行仁政,的确是天下苍生之幸,薛某必将誓死追随左右,相助教主净平天下、涤荡寰宇。” 叶行歌闻言含笑相应,汪藏玄却面现轻哂,秦傲天更是鼻中一哼,阴阳怪气的道:“好个誓死追随左右,薛庄主莫非忘了你两个兄弟和两个儿子是死在谁的手里,说这话不嫌太假吗?” 薛继业暗自一滞,勉强不动声色的道:“往事已矣,追究无益,薛某只盼天下净平、百姓安居乐业,至于些许私仇和个人荣辱,尽可烟消云散。” 他这话发自肺腑,并非违心之论,岳啸川听罢直如醍醐灌顶,内心中也更为动摇。 这时只见叶行歌点点头道:“本座相信薛庄主的人格,绝非反复无常之辈,日后还请尽心辅弼。” 薛继业抱拳为礼道:“多谢教主信任,薛某绝不会让你失望。” 叶行歌示意薛继业落座,正待继续陈词,却忽听断九州冷冷的道:“薛庄主的二弟跟教主交情匪浅,其他逆党首脑可没有这层关系,那要如何取信于他们?”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7章 封王之辩 听到断九州质疑,叶行歌慨然道:“要想取信于人,没有其他方法,只能展现足够的诚意。所以本座已经有所设想,正好趁着今日大家齐聚一堂,共同参详一番。”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汪藏玄咳声道:“教主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叶行歌微微一顿,叹口气道:“神教亡殁的六位神王,义父和我儿不提,老八和老十也并无亲眷弟子,实在令人唏嘘,万幸如今鲜于少主无恙,老六这一门尚能承续。” “至于老五出身西域业火红城,本座已经飞书老三,命他遣人深入西域寻访,倘若能凭借这份香火之情再增强援,于神教大业必定助益良多。” 汪藏玄隐约听出一点苗头,当下讷讷的道:“教主是想扶持鲜于少主和红城后人?百里兄和炎兄都为神教立下汗马功劳,的确应该褔荫后辈。” 叶行歌微颔首道:“不错,本座正是打算将鲜于少主和红城后人都封为神王,延续诸位创教兄弟的功业。”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失惊,鲜于曼赶紧站起身来,诚惶诚恐的道:“妾身年轻识浅,资历威望都远不及诸位神王,岂敢与之平起平坐?教主的青睐妾身衷心感激,但此议似乎有些不妥,恳请教主三思而后行。” 叶行歌摆摆手道:“鲜于少主过谦了,你以一己之力伐灭蜀中青城派和粤东神机门,免去无数儿郎血战拼杀之苦。前次荡平八荒御武寨,你同样立下汗马功劳,这些本座都记在心上,绝无偏私之说。” 鲜于曼听罢反而心生黯然,这时只听断九州瓮声瓮气的道:“蛊师地位尊崇,鲜于少主也功不可没,让她继承神王的职司,我总归心悦诚服。” 汪藏玄和秦傲天虽然各怀心思,但鲜于曼已经当众表明心迹,他们倒不好公然打压。 汪藏玄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断兄言之有理,鲜于少主受封神王,山人乐见其成。” 秦傲天心下哂然,面上却只能附和道:“教主顾念旧情,鲜于少主也对神教忠心耿耿,封她个神王理所当然。可既然做了神王,行事便得愈发端重,尤其不能随便结交闲杂人等,请鲜于少主记好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还是在针对岳啸川。鲜于曼虽然稍有不豫,却更没想到众人都赞同她越级拔擢,意外之余更生忐忑,期期艾艾的道:“教主明鉴,妾身不求名位,只盼神教宽仁治世,则此心足矣。” 叶行歌莞尔道:“神教尚须鲜于少主你这等少年英杰出力,自然应该许以名位权利,至于日间你对本座提到有意隐退之事,便就此作罢如何?” 鲜于曼脸上发烧,赶紧躬身施礼道:“日间是妾身唐突了,但绝非以请辞要挟教主,恳求教主切莫多心。” 叶行歌摇头一笑道:“鲜于少主才是多心了,总之实至名归,你安心坐回本位吧。” 他这话一语双关,鲜于曼自然心领神会,感激之余红着脸欠身坐下。 叶行歌游目四顾,接着清咳一声道:“除去鲜于少主和红城后人之外,另外四位神王留下的空缺,本座也有意请人承继。” 汪藏玄眉头一皱,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秦傲天也面现讶异之色,当下迟疑着道:“哦?教主恕我直言,神教之中恐怕没谁有这种资格了吧?” 叶行歌目中精芒隐现,缓缓点头道:“所以本座并非仅仅着眼于神教,而是放眼天下。” 秦傲天一怔道:“天下?难道教主打算请出什么世外高人,帮老辛一举压服逆党?” 叶行歌哑然失笑,此时只听汪藏玄淡淡的道:“秦兄想岔了,倘若山人猜得没错,教主恐怕是想招降那三派首脑,然后许以他们神王之职吧?” 秦傲天闻言大大一滞,难以置信的看向叶行歌,只盼他出言否认。 可惜事与愿违,只见叶行歌微颔首道:“还是老四机敏,本座的确有此打算,至于剩下最后一个神王的职司,本座正是属意薛庄主。” 他这话真好似在烧开的油锅里扔了一把冰粒,秦傲天立刻炸了毛,霍地站起身来,须发皆张的道:“什么?!教主莫非在开玩笑?那三派杂碎算什么上等人物,凭他们也配跟咱们兄弟几人平起平坐?” 叶行歌并未意外,伸手向下一压道:“老九稍安勿躁,本座有本座的考量,可不是枉顾兄弟情义。” 秦傲天气愤难平,依旧戾烈的道:“什么考量?教主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决不答应!” 叶行歌轻轻一叹道:“先前已经说过,万事开头难,倘若能让那三派首脑如薛庄主这般自行投效,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秦傲天剜了端坐如桓的薛继业一眼,狠呸一声道:“好!薛老二是教主的把兄弟,这两年为神教出过不少力,长白薛氏沾了他的光,封王勉强能够接受。” “可那三派杂碎从头到尾都在跟神教作对,好像打不死的蚊子一样神憎鬼厌,他们又凭什么?” 叶行歌不以为忤,仍是耐心的道:“凡事都要有所取舍,倘若能以神王之位免除无数牺牲,本座以为利大于弊。” 秦傲天显然并不认同,连连冷笑道:“即便要招降那三派杂碎,也不必将他们封王。” “左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最多饶了他们的性命,放他们回去本山执掌门户。之后等局势稳定,再找个由头将他们一举除去,从此一了百了。” 叶行歌摇摇头道:“这便是先前所说,要想取信于人,只能展现足够的诚意,否则那三派首脑岂肯轻易归顺?” 秦傲天一时词穷,此时只听汪藏玄道:“教主的用意虽然极好,实际却可能适得其反。” “毕竟此事近乎于天方夜谭,彼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必定以为教主是虚与委蛇,目的只在引他们入彀。” 叶行歌沉吟着道:“这一点本座也想过,所以必须先做出表率,即日封薛庄主为神王。” 汪藏玄尚未答话,秦傲天已经抢白道:“我看这也用处不大,那三派杂碎一定以为长白薛氏沾了薛老二的光,可不是我这位丈人投诚的功劳。” 叶行歌一正色道:“事情尚未发生,岂能预设立场?总之既然有和解的可能,本座便要竭力争取,祈盼诸位深明大义,体谅本座的良苦用心。” 秦傲天看出叶行歌心意已决,自己直是瘪透了心,转念间瞪向断九州道:“老断你也说句话,别在那儿一味装死人!” 断九州耸了耸肩,淡淡的道:“老秦你糊涂了,我本来便是死人,又何必要装?” 秦傲天愈发恼怒,转而盯向司徒翔道:“我看教主纯粹是听了某人的蛊惑,所以才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念头,若是老石本人在这儿,绝不会趁虚而入,给教主大灌迷魂汤。” 他口中的“老石”正是司徒翔的师弟、天机魔王石万通,叶行歌听罢脸色一沉,提高声音道:“够了老九,难道你认为本座蒙昧暗弱、不辨是非,成了听信谗言的昏君吗?” 秦傲天见叶行歌动怒,终是不敢再造次,但他心中恚怒难平,索性脖子一梗道:“教主自然英明神武,是我蒙昧暗弱、不辨是非,今日我不胜酒力,明日再听教主的训诫。” 他说罢便悻悻的迈步走出大门,司空婧和伍致娴不敢怠慢,告过罪也紧随而去。 叶行歌对秦傲天的脾气了如指掌,闹到这种地步也在预料之中。当下只见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今日宴会到此为止,本座已经表明态度,诸位下去之后还请仔细考量,本座希望听到令人满意的答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8章 宴后小议 叶行歌略作交待便匆匆出门而去,想必是要追上秦傲天继续开导。 司徒翔自打开宴以来便一语未发,这时才清咳一声道:“大势所趋,和胜于战,祈盼诸位神王给予支持。” 他这厢提前将鲜于曼和薛继业都称为神王,显然已经成竹在胸。 断九州正对着司徒翔,闻言干笑一声道:“老司徒是代表偃师来辅佐教主,可这大封神王的主意他知道吗?” 司徒翔一正色道:“我们师兄弟两人一体同心,绝灭神王无须质疑。况且教主雄才大略,他既然如此决策,我等衷心服膺便是。” 断九州碰了个钉子,顿了顿才站起身来道:“好,那便敬祝教主和老司徒得偿所愿,本座还有公干,先告辞了。” 他说罢也不等司徒翔回应,径自取了大关刀,迈着钝重的步伐扬长而去。 司徒翔略一沉吟,又向汪藏玄道:“军师意下如何?” 汪藏玄摇摇头道:“正如司徒兄所说,教主雄才大略,并非山人所能比肩,既然已成定局,山人坐看后续如何发展。” 司徒翔舒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军师多谋善断,必定知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的道理,相信教主不会让你失望,也祈盼你不会让教主失望。” 汪藏玄站起身来,拱手为礼道:“山人醒得,司徒兄放心。” 司徒翔同样起身还礼,目送汪藏玄和樊飞一同离去,跟着微笑道:“恭贺薛兄和鲜于少主荣升神王之职,日后净平天下,还得仰赖高贤。” 薛继业先前一直波澜不惊,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苦笑道:“难怪司徒兄前几日旁敲侧击,原来是打算把薛某架在火上烤,唉……真是遇人不淑。” 司徒翔莞尔道:“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薛兄既然忠心耿耿,又何惧流言蜚语?” 薛继业皱起眉头道:“司徒兄这比喻意有所指,莫非还担心薛某是墙头草、随风倒?” 司徒翔失笑道:“是小弟错了,薛兄请勿见怪。” 薛继业叹了口气,讷讷的道:“这神王之职可不好当,想必教主马上便要给薛某压担子了。” 司徒翔赞许的道:“薛兄果然聪明,过几日等敕封完毕,再将教主法旨昭告天下,薛兄便得走马上任,亲赴湖广一带,尽力招降那三派首脑。” 薛继业面色一僵,沉吟着道:“敢情是让薛某去当‘招抚使’,看来我这张老脸必须豁出去了。” 司徒翔正声道:“薛兄与那三派首脑都交情匪浅,这一重任舍你其谁?还请以大局为重,切莫推辞。” 薛继业看看无法,只能点头道:“罢了,薛某回去再思量一番,静等教主分派便是。” 司徒翔颔首称是,薛继业和薛继芳就此起身告辞,场中便只剩下鲜于曼和岳啸川这桌。 岳啸川看了这一阵,愈发觉得心潮起伏,尤其对叶行歌的看法大有改观。 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这位生身之父当真弃恶从善、广布仁政,那自己是否还要为了一己私怨,坚决取他性命? 端看秦傲天、断九州之流都是凶顽之辈,一旦没有叶行歌约束打压,他们必定又要掀起滔天血祸,如此岂非遗祸苍生? 然而净宇教恶业昭彰,想拨乱反正谈何容易,叶行歌这一厢情愿的举措能否见效? 若是尾大不掉、积重难返,叶行歌迫于压力,仍旧走回老路,到时再想杀他,岂不更加难如登天? 鲜于曼已经将注入剧毒的广灵金丹献上,只是不知叶行歌是否开始服用,这剧毒又是否真能将他鸩杀? 岳啸川思前想后,着实委决不下,反而落得头大如斗,这时只听司徒翔道:“鲜于少主无须妄自菲薄,日后百毒门还要靠你发扬光大,有神王的职司在身,必定事半功倍。” 鲜于曼款款起身,敛衽深施一礼道:“多谢司徒先生关怀,您这些时日想必费尽唇舌,才说动教主推恩怀柔,妾身衷心钦佩之至。” 司徒翔微微一笑道:“教主本来便有善根,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毕竟与天下苍生的福祉相比,什么江湖霸权、私人恩怨都微不足道,但凡能减少一点牺牲,便是万幸了。” 鲜于曼清眸闪亮,由衷的道:“司徒先生的看法和岳先生不谋而合,咱们真是同道中人。” 司徒翔抚须一笑道:“如此甚好,当知吾道不孤,那可否请两位再小酌一杯?” 岳啸川暗自苦笑,心忖这所谓“不谋而合”的水分可不少。 鲜于曼略一迟疑,隐见局促的道:“司徒先生盛情相邀,我们本来不该拒绝,只是岳先生伤得不轻,眼下实在不宜饮酒,所以日后等有机会再说如何?” 司徒翔翟然一醒,连忙告罪道:“是我疏忽了,那两位请自便,下次咱们再聚。” 鲜于曼歉然一笑,偕着岳啸川和时媚烟起身告辞。司徒翔将三人送出大门,这才唤来杂役撤去宴席。 鲜于曼等三人一路来至后山,才听时媚烟小声道:“少主你们饿不饿,不然我吩咐后厨送点吃的?” 说来也是不巧,开宴之时鲜于曼在为岳啸川料理伤口,之后便赶上叶行歌慷慨陈词。 最后众人不欢而散,宴席也提前结束,所以那满桌佳肴,三人都来不及品尝。 时媚烟不说还罢,这一说鲜于曼也觉得饥火上燎,于是自怀中取出腰牌,双手递给她道:“简单做点清淡的便好,岳先生还得养伤,太过油腻不利于伤势好转。” 时媚烟抿嘴一笑道:“好啦,我总归跟少主同出一门,这点还用吩咐么,少主真是关心则乱。” 鲜于曼脸上一红,挥挥手道:“还敢饶舌,记得快去快回,不许节外生枝。” 时媚烟领命去了,鲜于曼紧走几步将岳啸川送回客房,又重新检查了他的伤口,这才欣然道:“还好岳先生身子——硬朗,看起来并无大碍了,只是短期内还不方便动武。” 岳啸川心中有数,那处伤口的确对他影响不小,只要动作稍大便剧痛钻心,暗自叹息间拱拱手道:“全靠鲜于少主的伤药灵验,正好在下也不想惹是生非,便安心静养吧。” 鲜于曼点头道:“岳先生果然豁达大度,眼下教主意念坚决,神教大有可能拨乱反正,日后咱们还得跟暴影神王共事,能放下私怨自然最好。” 岳啸川眉头一皱,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鲜于曼见状暗生局促,当下眨眨眼道:“岳先生在担心什么,莫非觉得教主这番举措不能达成目的?” 岳啸川暗赞鲜于曼善解人意,索性咳声道:“几位神王似乎都有反对之意,此事恐怕难以办成。” 鲜于曼轻叹道:“如今只有相信教主的权威,若是教主当真没法说服各位神王,后续再随机应变吧。” 岳啸川满心矛盾,想了想才讷讷的道:“贵教教主的伤势如果大有好转,情势想必会更加稳定,不知他是否已经服用广灵金丹?” 鲜于曼沉吟着道:“这倒没法确定,得看教主对伤势的压制情况了。” 岳啸川唔了一声,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鲜于曼察颜观色,鼓足勇气道:“岳先生放心,倘若神教的作为与你的预期相去甚远,妾身绝不会恋栈权位,到时候随你辞去便是。” 岳啸川闻言禁不住心下感动,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鲜于曼俏脸晕红,灯光下尤见娇艳,正在相顾含情之际,忽听门外传来时媚烟的声音道:“启禀少主,我能进去吗?” 鲜于曼略略回神,将时媚烟唤进屋来,三人享用了一餐宵夜,两女才尽兴而归,只余岳啸川心事未去、独自入梦。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099章 放归童女 此后接连三日,岳啸川都待在房中养伤,鲜于曼和时媚烟每日前来看望和换药,他的伤势也恢复得极快。 毕竟并非伤筋动骨,岳啸川又体魄强健,用心护理之下已经无碍行动,只是身手还要打个折扣。 期间樊飞也来探望过两次,岳啸川有意探问汪藏玄对招降三派首脑的最终态度,却被他不着痕迹的搪塞了过去。 所幸好消息也并非没有,樊飞总算打听到邹铁匠女儿的下落。敢情无巧不成书,她正是几日来为岳啸川送饭的那位锦衣使女。 那使女名唤敏儿,初时依旧心存惧怕,抵死不肯多说半句,直至岳啸川和鲜于曼道出许多细节,她才相信的确是邹铁匠请两人上山来寻。 这样两边隔阂顿消,敏儿在岳啸川和鲜于曼面前便自然了许多,借着送饭的工夫道出些许内情。 原来大关庄的童女上山之前,已经被断九州押走一批,敏儿因为年幼,容貌也不出众,才侥幸逃过一劫。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已经知晓断九州的淫邪癖好,那批被押走的童女有何遭遇,正是不言自明。 鲜于曼一心系在岳啸川身上,对他的喜怒哀乐感知入微,于此暗中也有决断。 第四日中午敏儿又来送饭,岳啸川和鲜于曼正好都在房中,只见这小姑娘一脸兴奋之色,压低声音道:“岳大哥,鲜于姐姐,明天我便能回家了,是那个卜巡查亲口说的。” 她口中的“卜巡查”名叫卜溪源,绰号“阴魂书生”,是断九州麾下大将,也正是他负责管教从大关庄带回来的女童。如今既然是他发话,想必并非讹传,而是确有其事了。 岳啸川听罢多少有些意外,鲜于曼却好像早有预料,当下和颜悦色的道:“回去以后好好孝顺你爹,然后再帮我们转告他,先前发生的事情我们不会计较,让他尽管放心。” 敏儿闻言一愕,怯生生的道:“鲜于姐姐是说我爹得罪你们了吗?那你们怎么还肯帮他找我?” 鲜于曼温然道:“事情起于误会,你们父女两人不必过于介怀,今后好好生活,我和岳先生便放心了。” 敏儿察言观色,仍是心下惴惴,期艾着告退而去。 岳啸川略一沉吟,径向鲜于曼道:“莫非是鲜于少主向贵教教主建言,所以才会有此结果?” 鲜于曼赧然道:“妾身只是简单将情况禀告教主,没想到教主十分重视,将绝灭神王召回亲自问话。不过由此可见,教主的确心怀黎民百姓,此番推行仁政并非浅尝辄止。” 岳啸川同感欣慰,转念间试探着道:“贵教教主的伤势可有好转,鲜于少主最近为他诊治过吗?” 鲜于曼点点头道:“教主前日已经服下一颗广灵金丹,今后只要按期服药,预计两月之内便能痊愈。” 岳啸川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叶行歌恐怕已经名登死籍,一时之间竟有些怅然若失。 鲜于曼不明就里,兀自兴致勃勃的道:“明日放那些女孩子下山,到时候岳先生陪妾身去看看吧,或许会有惊喜呢。” 岳啸川一怔道:“惊喜?鲜于少主难道有特殊安排?” 鲜于曼嫣然一笑道:“岳先生先别追根究底,明日你便知道了。” 岳啸川看看无法,只好一笑置之,两人又闲谈片刻,鲜于曼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次日果然换了一名中年仆妇送饭,约摸巳牌时分,时媚烟来请岳啸川往前山见鲜于曼。 到了地头只见鲜于曼正与一名文士装扮的男子说话,那男子脸色苍白、体形瘦削,身上鬼气森森,望之不似善类。 双方略作介绍,原来那男子正是“阴魂书生”卜溪源,他对鲜于曼执礼甚恭,显然知道这位即将受封的神王开罪不得,至于岳啸川和鲜于曼关系特殊,自然也受到十分礼遇。 相互寒暄片刻,只听卜溪源轻叹道:“今日一并送下去三十七名童女,山上使唤的仆婢可有些不够用了,教主又交待绝灭神王不得强掳百姓,所以这些天若是招待不周,还请鲜于少主和岳先生勿怪。” 鲜于曼微颔首道:“卜巡查言重了,些许不便原本也无须放在心上,今日绝灭神王顺天应人,让百姓能够感知神教的善意,这才是功德无量。” 卜溪源讪讪一笑,游目四顾间低声道:“不瞒鲜于少主,绝灭神王对这些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其实并不特别看重,这次既然是你提出来,这桩顺水人情做便做了。” “至于其他事情,在下已经吩咐那些小丫头守口如瓶,鲜于少主也请多多体谅绝灭神王,否则若是闹得太过难看,对咱们双方恐怕都没好处。” 鲜于曼神色如常,淡淡的道:“妾身醒得,请卜巡查转告绝灭神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妾身心里有数,毕竟妾身只为救人,至于无可挽回之事不提也罢。” 卜溪源眉峰一舒,打个哈哈道:“鲜于少主果然是聪明人,在下一定如实把您的话带到,今后您和绝灭神王还要同殿为臣,倘若能够守望相助,自然是极好的。” 岳啸川在旁边听出个大概,看来鲜于曼并未将断九州截留童女自行采补的丑事捅给叶行歌,只是着眼于放归其他童女,如此也算不得已而为之。 须臾一队守卫押着三十余名童女前来,只见这些童女大的约摸十二三岁,小的应该还不到十岁,个个都是一脸稚气,敏儿在其中倒算不上惹眼。 卜溪源查点完毕,径向鲜于曼抱拳正声道:“启禀鲜于少主,三十七名童女一个不少,请您自行发落,因为还有要务在身,恕在下先告辞了。” 鲜于曼敛衽还礼道:“有劳卜巡查了,卜巡查请自便。” 卜溪源点了点头,又向岳啸川和时媚烟到过别,这才扬长而去。 时媚烟眼珠一转,主动请命道:“少主无暇分身,便让我送她们回去吧。” 鲜于曼微笑道:“烟儿别急,我已经有护送她们的人选了。” 时媚烟听得一愕,瞟向岳啸川道:“少主难道想拜托岳先生走一趟,可他的伤势还没好完全,恐怕不方便吧?” 鲜于曼摇摇头道:“自然也不是岳先生,而是——呵,说曹操曹操到,你们看那是谁?” 岳啸川和时媚烟循声望去,只见两条人影正一同走来。 当先一人身形高大、披发左衽,透出一派狂野气质,腰间挂着一口形如残月的弯刀。 后面一人却不陌生,装束依旧齐整,正是北岳恒山派的百珑。 岳啸川恍然一悟,看来这便是鲜于曼昨日提到的惊喜了。 时媚烟也被蒙在鼓里,瞠目结舌间那两人已经来至近前,只见披发刀者欠身施礼道:“神意神王麾下,‘残月刀尊’曹樾钟,见过鲜于少主。” 鲜于曼跟着还礼道:“有劳曹巡查,神意神王的病情可好些了?” 曹樾钟点头道:“多亏鲜于少主赐药,神意神王的病情大有好转,此次接到教主手谕,命在下将逆党百珑送来,恭请鲜于少主处置。” 鲜于曼和声道:“多谢神意神王通融,请转告妾身的感激之意,晚些时候妾身再前往拜会。” 曹樾钟一正色道:“在下明白,那便先告退了。” 鲜于曼目送曹樾钟离去,这才转向百珑,只见她容色憔悴、精神萎靡,显然这几日过得并不舒坦,于是关怀的道:“百珑道长可还好么?外伤想必没大碍了吧?” 百珑日前被司空婧和伍致娴联手所伤,尤其还伤到了筋骨,连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 她虽然知道鲜于曼和岳啸川并非凶恶之辈,但毕竟立场相左,当下便冷然道:“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0章 义释百珑 时媚烟见百珑态度冷硬,忍不住轻哼道:“你这道姑一把年纪,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岳先生为了救你伤得那么重,鲜于少主为了能让你下山,还几次去求教主,你不感激便罢了,拉一张臭脸给谁看?” 百珑遭了时媚烟的数落,直是羞恼交集,当下横眉冷哂道:“若是真心的恩德,我自然会铭记在心,但若是存心不良,有意市恩贾义,可休想让我领你们的情。” 时媚烟听百珑居然还振振有词,气愤之余正待反唇相讥,此时却听鲜于曼和声道:“百珑道长不必多心,我们并无让你偿还恩情之意,但此次放你下山,的确有件事情需要拜托,希望你别推辞才好。” 百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挺胸抬头间义正词严的道:“够了,你们若是让我投靠魔教,帮你们对付百谷师姐她们,纯属痴心妄想。我并非贪生怕死,你们无须再饶舌,快快将我杀了便是。” 鲜于曼和岳啸川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不已,时媚烟则冷斥道:“好个不识好歹的道姑,脑子里缺根筋是吗?凭你这点本事,神教还看不上呢,谁稀罕你来投靠?” 百珑胀红了脸,咬牙哼声道:“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卖百谷师姐她们,你们别打错了算盘。” 鲜于曼摇摇头道:“百珑道长稍安勿躁,妾身要拜托你的别无他事,只是将这批童女送回大关庄。” 百珑闻言一愣,莫名其妙的道:“什么意思?这批童女又是什么人?” 鲜于曼咳声道:“她们是前些天从大关庄带回来的,教主体恤下情,所以才放她们回去跟家人团聚。” 百珑愈发愕然,顿了顿才狐疑的道:“魔教一向惯于侵害百姓,掳劫人口更是家常便饭,今日何必这样做作?” 鲜于曼一正色道:“过往之事不提也罢,教主已经决定拨乱反正,今后不再骚扰百姓。” 百珑先是瞪大眼睛,然后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分明不屑的道:“魔教不再骚扰百姓?简直是天方夜谭,叶行歌那魔头罪恶滔天,他会拨乱反正,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鲜于曼依旧庄容道:“眼下百珑道长或许还难以接受,但教主一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取信于天下,今日将你和这批童女一同释放,便是一个好的开始,百珑道长大可安心离去,不必存有后顾之忧。” 百珑怔怔的看着鲜于曼,片刻方点点头道:“好,那我姑且相信你们一次,只盼魔教不是在弄什么阴谋诡计。” 鲜于曼为之莞尔,径自上前解开百珑受制的穴道。百珑神气一舒,看了看身后那批童女,微微蹙眉道:“我如今伤势不轻,佩剑也失落了,再带上这些毫无自保之力的童女,一旦出了岔子,可未必能护住她们。” 鲜于曼了然的道:“百珑道长放心,神教此次绝非故作姿态,既然肯放你们下山,便不会刻意为难。” “另外妾身已经派人备好十把宝剑,正在山下碉楼等候,百珑道长若不放心,尽可挑一把防身。” 百珑思来想去,难得有机会下山,总强似身陷囹圄,当下便嗯声道:“如此多谢关照了,倘若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日后一定当面赔罪。” 鲜于曼道声不敢,随后取出一面通关令牌交给百珑。百珑也不多话,径自招呼那批童女一起往山下而去。 岳啸川这一阵看下来,只觉满心温暖,向着鲜于曼躬身施礼道:“鲜于少主一片仁心,堪称功德无量,在下衷心钦佩。” 鲜于曼赶紧还礼道:“岳先生谬赞了,妾身只是从旁建言,真正一片仁心的是教主啊。” 岳啸川闻言暗自一滞,勉强应和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贵教教主的确难得。” 鲜于曼脸上微现红晕,垂首细声道:“还有一件事情,妾身要去跟教主复命,不知岳先生是否愿意同行?” 岳啸川听得一怔,时媚烟则掩口轻笑道:“好嘛,少主真心急,这么快便策划拜‘岳’了。” 岳啸川愈发愕然,讷讷间又听时媚烟道:“岳先生还不知道吧,教主已经将鲜于少主收为义女,那你这次可不是去拜见岳丈么?” 岳啸川恍然一悟,禁不住脸上发热。鲜于曼也腮染红霞,低眉涩声道:“妾身不敢强求,一切听从岳先生的意思。” 她这话一语双关,尤其软中带硬,岳啸川看着那双柔情款款的眸子,终是不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鲜于少主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听凭吩咐。” 鲜于曼嫣然一笑,别见丽色无双,两人就此相偕前往残风之巅,谒见净宇教主叶行歌。 这残风之巅是八荒御武寨内的最高峰,一向为前寨主“御武荒神”谷君航的居处,如今却已然成了叶行歌的行宫。 岳啸川和鲜于曼一路上到峰顶,只见山路蜿蜒、曲折难行,尤其几处关隘地势极陡,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当日攻占此地之时,强如净宇教也损失惨重。 沿途守卫对鲜于曼虽然已经十分熟稔,但盘查丝毫不曾放松,直至来到峰顶的八荒掌天殿外围,赫见壁立如削、高耸入云,上面有绞盘吊索垂下竹篮,其中最多能乘坐两人。 竹篮左近布有数十名守卫,为首一人身形佝偻、瘦小枯干,双眼呈现异常的火红色,也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患病所致。 鲜于曼带着岳啸川上前,敛衽为礼道:“见过印护法,妾身前来向教主复命。” 敢情此人名唤印奇森,绰号“火眼灵猿”,当下露齿一笑道:“教主早有吩咐,鲜于少主来时不必通报,但这位兄弟又是?” 他说罢看向岳啸川,面露疑惑之色。鲜于曼暗自忐忑,低咳一声道:“这是岳啸川少侠,上次妾身跟教主提过,可能会带岳少侠一同前来。” 印奇森恍然一悟,立刻堆起笑容道:“久仰久仰,可拜见教主必须留下兵器,岳少侠知道吧?” 鲜于曼来时路上已经解说过诸般规矩,岳啸川自然心知肚明,于是微颔首道:“在下明白,入乡随俗。” 他说罢便解下琢玉魔刀,鲜于曼也递上紫金长索,印奇森命两名守卫接过,又例行搜查了一番。 好容易一切妥当,岳啸川和鲜于曼终于坐上竹篮,由上方推动绞盘,缓缓升上峰顶。 打眼只见屋宇连绵,方位排设似乎暗藏玄机,自有一派恢弘威压之气,正是八荒掌天殿。 上方为首的护法名唤仲孙洹,绰号“揽月剑客”,其人容貌清俊,称得上风度翩翩。 又例行搜检了一番,确认岳啸川和鲜于曼身上并无凶器,仲孙洹才抱拳为礼道:“在下职责所在,得罪之处勿怪。” 鲜于曼敛衽还礼道:“不敢,仲孙护法辛苦了,敢问蒲教主和齐药师今天来过吗?” 仲孙洹摇头道:“没有,自打教主服下鲜于少主奉上的灵丹,伤势便大为好转,无须蒲教主夫妇再上来诊治护理。” 鲜于曼闻言十分欣慰,岳啸川却暗自叹息,当下仲孙洹便派手下带两人进入八荒掌天殿,往会客厅稍作等待。 岳啸川上次已经见过叶行歌,但如今再次谒见,他仍是难抑紧张,浑不知该如何面对生父。 鲜于曼察颜观色,反倒会错了意,垂下螓首赧然道:“岳先生不必过分紧张,教主对咱们的事情十分支持,这次无非是跟你随意聊聊,并无考校之意。” 岳啸川心下苦笑,迟疑间正待出言解释,此时却忽听外面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虽然还未见其人,但睥睨天下的气势早已率先逼至,正是净宇教主叶行歌。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1章 谒见魔君 几乎是出于本能,岳啸川和鲜于曼一同站起身来,目光汇聚之处,只见一身便装的叶行歌迈步走入会客厅。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躬身施礼,叶行歌全没半分架子,随意摆摆手道:“好了,都坐下吧。” 三人各自落座,叶行歌径向鲜于曼道:“人放走了吗?” 鲜于曼恭声道:“尊教主之命,孩儿已经请百珑道长送那批童女下山。” 叶行歌微颔首道:“如此也好,只盼那些道姑明白事理、莫再顽抗。” 鲜于曼点头称是,叶行歌又转向岳啸川,清咳一声道:“先前听曼儿提起岳少侠的事迹,你能独斗少林通展而不落下风,看来天竺武学确有过人之处。” 岳啸川在叶行歌面前本能的精神紧绷,闻言讷讷的道:“中土佛门绝学起初传自天竺,在下对通展大师的武功家数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才能料敌机先。” 叶行歌沉吟着道:“或许如此吧,昔年达摩祖师驻跸少林,传下诸般绝技,之后又由历代高僧发扬光大,较之原始武学多有精进,其实不可同日而语。” 岳啸川不敢多说,随声附和道:“教主所言极是,在下恭聆教益。” 叶行歌见岳啸川态度谦和,心中更增好感,面带微笑的道:“听曼儿说已经与岳少侠缔结鸳盟,那你们可有商量好何时正式成亲?” 岳啸川没想到叶行歌这么开门见山,鲜于曼同样大出意料,两人齐齐一怔,随即各自脸上发烧,浑不知该如何相应。 叶行歌见状眉峰一轩,缓缓摇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但既然已经心心相印,尽早成亲才是正经。曼儿毕竟是双十年华的大姑娘了,先前被神教事业耽误了青春,岳少侠若是真心待她,便不能让她再等下去。” 鲜于曼听得羞不可抑,勉强一正色道:“多谢教主关怀,但师父刚刚过世,孩儿倘若急于婚嫁之事,恐怕对师父不敬,更会落人话柄。” 叶行歌听罢却是不以为然,当即沉声道:“守孝三年是男子的责任,女子用不着拘泥俗礼,老六若是泉下有知,也必定希望看到曼儿终身有托,而不是为他形单影只,再无谓蹉跎上几年时光。” 鲜于曼一时语塞,垂下螓首期艾着道:“即便如教主所说,但孩儿和岳先生相识才不过半月,互相之间还未了解透彻,婚事操之过急,只怕有些不妥。” 叶行歌抚须一笑道:“曼儿不必发这违心之论,若非早已笃定非君不嫁,以你的脾气岂会许以终身?至于还未了解透彻,更加无关紧要,男女之间若是不存丝毫隐私,那便索然无味,岂能厮守一生?” 这位过来人大发宏论,鲜于曼着实没法辩驳,只能唯唯应是。 叶行歌看出症结还在岳啸川身上,索性一挑眉道:“所以岳少侠的意思呢,你若是有什么顾虑,大可在这儿明说。” 叱咤风云、雄霸江湖的净宇教主,横扫天下、威服万方的不世王者,本身便拥有无上的威慑力,再加上父权暗中施压,更将岳啸川迫得全无逆反余地,终是硬着头皮道:“没有,在下并无任何顾虑。” 叶行歌点了点头,满意的道:“那本座在此为曼儿做主,明日庆典之上公开宣布你们两人的婚事,至于婚期便定在三天之后,如何?” 岳啸川闻言一怔,脱口轻咦道:“明日便要举办封王庆典了吗?” 叶行歌微感讶异,看向鲜于曼道:“曼儿还没告诉岳少侠吗?何必如此讳莫如深?” 鲜于曼俏脸泛红,嗫嚅着道:“不敢欺瞒教主,孩儿始终觉得难当其位,所以为免贻笑大方,便不曾跟岳先生说。” 叶行歌鼻中一哼道:“荒唐,我叶行歌的义女,又是老六的嫡传弟子,凭曼儿如今的身份,神教年轻一辈中以你为尊。倘若再说难当其位,非但是妄自菲薄,更是在埋汰我了。” 鲜于曼轻啊一声,难掩惶恐的道:“是孩儿思虑不周、言辞不当,但绝非对教主不敬,万请教主宽恕。” 叶行歌暗自莞尔,轻咳一声道:“好了,方才所说之事,你们若无异议,本座便吩咐下去了。” 鲜于曼心下惴惴,偷眼看向岳啸川。岳啸川心中一片迷惘,但对上鲜于曼那忐忑中又隐含希冀的目光,他终是不由得心软如绵,下意识的道:“多谢教主关心,在下没有异议。” 此语一出,鲜于曼固是羞喜难言,叶行歌也满心畅然,伸手拍了拍岳啸川的肩膀,半是鼓励半是调侃的道:“少年人办事便该这么干脆利落,否则连累女子为你牵肠挂肚,绝非男子汉大丈夫的做派。” 岳啸川自打记事以来,还是首次与生身之父接触,肩头好似有一股电流划过,随即蔓延向全身,竟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叶行歌见状先是一愕,紧接着眉头一皱,盯着岳啸川道:“岳少侠怎么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问话,但对方毕竟是当世魔君,只消稍有应对不当,恐怕便难逃灭顶之灾。 岳啸川心头一凛,暗骂自己太不中用,电光石火间早有腹案,便即咬着牙道:“无妨,在下并无不妥。” 他说罢好像本能的往肋下瞄了一眼,叶行歌恍然一悟,缓缓点头道:“老九那一爪的确猛恶,难怪伤势还没痊愈,方才是本座疏忽了,请岳少侠勿怪。” 岳啸川暗暗松了口气,故作惭愧的道:“是在下不自量力,冒犯了暴影神王,合该有此一劫。” 叶行歌欣慰的道:“懂得反求诸己,不陷于意气之争,少年人有此觉悟实属难得,曼儿的确没看错人。” 鲜于曼闻言羞涩的垂下头去,岳啸川却暗自汗颜,知道鲜于曼不仅看错了他,而且还错得离谱。只不过世事难料,两人竟然即将成婚,这委实有些荒唐。 叶行歌可不知道岳啸川在转什么心思,兀自沉吟着道:“至于岳少侠加入本教后的职司,凭你与曼儿的关系,本来绝不应该慢待,但若是拔擢太过,又难免招致其他兄弟不满,咳——曼儿可有建议?” 岳啸川听得一滞,险些出言拒绝加入净宇教,但转念间又忍了下来,随即只听鲜于曼恭声道:“岳先生虽然能为不俗,可眼下毕竟功业不显,的确不宜越级拔擢,不如便从巡卫做起,教主以为如何?” 叶行歌抚须微笑道:“曼儿深明大义,那便依你所请吧。” 鲜于曼腼腆一笑,不着痕迹的向岳啸川使了个眼色。岳啸川看看无法,只能单膝跪地,庄容正声道:“多谢教主信任,在下必定不负所托。” 叶行歌伸手相扶道:“岳少侠起来吧,封王庆典之后,本座将会派遣薛庄主去招降那三派首脑,你和曼儿也随同行事,只要立下功绩,定能尽速拔擢。” 岳啸川早打算带鲜于曼离开山上,以免叶行歌毒发暴毙之时首当其冲,此刻闻言正中下怀,立刻点头道:“在下听从教主安排,必将为神教披荆斩棘。” 叶行歌听罢自然十分快慰,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岳啸川和鲜于曼才起身告辞。 沿着原路下到崖底,又从印奇森手中领回兵刃,两人结伴继续往峰下走去。 鲜于曼今日了却一桩心愿,正是满怀欣喜,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望向岳啸川,语声轻柔的道:“原先上山之前,妾身还诸多担忧,不想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几乎让人怀疑身在梦中,岳先生有同感么?” 岳啸川浅浅一笑,心中却是百味杂陈,凡事如果太过顺遂,背后必定藏有隐忧,这堪称千古不变的至理,只是不知此番太行之行,最终的结果将会如何?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2章 封王庆典 朝阳初升,八荒御武寨中腰的大校场上,已经搭起一座丈二高台。 高台前面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将整座高台环绕起来,粗略观之少说也得有千余人光景。 高台之上置有七把金交椅,当中一把最为气派,左右两侧分列六把,正与当日聚义厅中那场宴饮的排设相似。 约摸辰时将至,东方蓦地传来一阵骚动,早已留出的宽阔道路之上,正有一行人相偕而来。 当先者正是净宇教主叶行歌,左右分别是汪藏玄和秦傲天,后面依次跟着断九州、司徒翔、薛继业和鲜于曼。 七人衣冠严整,别见庄严肃穆,其中鲜于曼一身绛紫礼服,十分精致华贵,颇有雍容之象。 尤其相较于其他几人的威严姿态,鲜于曼作为七人中唯一的女子,尤其凸显出一派柔和气象,再加上她面带微笑、仪态万方,自然而然吸引了众多目光。 岳啸川和时媚烟此时正在高台左近站立,时媚烟同样换了新装,剪裁合度的衣裙衬托出凹凸有致的身姿,俏丽之中更显妩媚,美中不足的是她右边罗袖空空,难免让人心生惋惜。 两人身后则是几十名百毒门的门徒,其中有男也有女,所有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毕竟鲜于曼今日受封神王,原本人心惶惶的百毒门正似打了一针强心剂,一众门徒不但疑虑尽消,反而还颇觉扬眉吐气。 眼见鲜于曼走近,众人都不禁兴奋起来,只是净宇教规条森严,不似苗疆自由奔放。所以他们最多只是交头接耳,并无一人高声喧哗,更遑论欢呼叫好。 时媚烟的目光紧跟着鲜于曼,一脸艳羡的道:“少主今天真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美,岳先生真是有福之人啊。” 岳啸川也有同感,当下低咳一声道:“承蒙鲜于少主青睐,在下受之有愧。” 时媚烟疾眼一瞄,抿嘴轻笑道:“岳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即便鲜于少主的职司在你之上,但你们成婚之后,依旧是你执掌门户,鲜于少主绝不会倚势凌人。” 岳啸川暗自苦笑,无奈含糊的道:“在下醒得,而且衷心为鲜于少主感到欢喜,四姑娘无须多心。” 说话间那七人已经来至近前,鲜于曼见了自家门徒,展颜粲然一笑,众人同样报以欢欣的笑容,气氛好不融洽。 须臾七人登上高台,各自依序落座,早有一名年过而立、形貌俊朗的男子走上前去,凝目环视间扯开嗓子道:“神教封王庆典于焉揭幕,各位兄弟姐妹,迎接教主和诸位神王。” 话音方落,霎时群情激昂、鼓乐齐鸣,声势当真堪比山呼海啸,震得脚下大地都好像剧烈一颤。毕竟众人隐忍良久,此时情绪骤然爆发,委实非同小可。 时媚烟一面欢呼,一面抽空向岳啸川道:“那司仪名叫姬承梁,绰号‘千面人魔’——别看听着有些吓人,其实是个随和有趣的人物,而且最会讨女孩子欢心,为人风流得很。” 岳啸川点了点头,不一刻只见“千面人魔”姬承梁双手下压,鼓乐声立刻停止,欢呼声也逐渐止歇,随后才听他咳声道:“庆典伊始,有请教主训话。” 他说罢便让到一旁肃立,叶行歌则起身来到台前,睥睨八荒的目光扫过全场,语声沉凛的道:“各位神教英才,本座自击毙谷君航一役受伤休养,已经过去将近百日,如今伤势大好,各位尽可放心。” 众人闻言直是欢欣鼓舞,须知叶行歌不仅是净宇教主,更是超凡拔俗的绝,自打三个月前平了八荒御武寨,神教更加势如破竹,接连攻下北岳恒山派和东岳泰山派,彻底扫平北方道门。” 众人虽然早知其事,却仍是大感快意,目光中分明尽显狂热。 秦傲天哈哈一笑,接着又道:“另外今早传回消息,残照神王逮住了通明老秃的师弟通法,一番严刑逼供之后,终于摸清了逆党的行踪。” 这一下更让众人狂喜莫名,净宇教如今不敢说统一天下,便是因为少林、武当、丐帮这三大巨擘还屹立不倒,许多中小教派也因此心存希望,依旧严守道统,与净宇教对抗到底。 但如今既然摸到了三派残余势力的行踪,只要将其一网打尽,必将摧毁所有“逆党”的信心,到时候势成滚汤泼雪、风卷残云,不世霸业足称指日可待。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3章 约法三章 秦傲天一番话说罢,眼见众人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满意之余又嘿嘿一笑道:“最后再说一件,本座马上要迎娶第十六房夫人,便是湘西绿林道的大魁‘玉蝎天女’韶春茜,小的们都等着喝喜酒吧。” 他说罢哈哈大笑,昂首挺胸间眉飞色舞,好一派得意洋洋的姿态。 众人都知道秦傲天嗜色如命,听罢艳羡之余凑趣的笑了起来,场中立刻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大异于先前叶行歌训话时庄严肃穆的气氛。 时媚烟身为女子,当然对秦傲天这等到处留情的做派不满,趁着一片喧哗低声道:“其实有什么好得意的,这家伙娶了那么多夫人,至今还没生下一男半女,我看肯定有问题。” 岳啸川闻言不禁莞尔,时媚烟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补充道:“我是说他那些夫人跟他都不是一条心,所以才不想生孩子,可没说是那方面的问题。” 她这下才叫愈描俞黑,说完更加羞窘不已,所幸岳啸川并不在意,只是沉吟着道:“不知贵……教主是否已经婚娶,如今可有子嗣?” 时媚烟点点头道:“教主当然有妻子了,我记得教主夫人属兔,比鲜于少主大一岁,今年端阳节后生下一位千金,取名叫做‘倩仪’。” 岳啸川听罢竟有些怅然若失,心中莫名生出几丝嫉妒之感。 这时秦傲天已经回归本位,姬承梁又站出来,笑嘻嘻的道:“恭贺暴影神王再做新郎,到时候大伙儿一定要喝个痛快,咳……下面有请神意神王训话。” 汪藏玄站起身来,缓步踱到前面,清清嗓子道:“秦兄说得简短,山人也不多饶舌,只做大略概述吧。自平灭八荒御武寨以来,神教继续席卷天下,如今教众已达三十八万,势力遍布各大城镇村落。” 大梁朝共分南七北六统共十三道,这样算下来每一道平均有接近三万名教众,势力之庞大堪称前无古人,众人都听得摇杆一直,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汪藏玄也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三个月中各地收纳银钱约四百四十七万两,单是踏平泰山派便缴获八十余万两,堪称收获颇丰。这有赖于各位教众的浴血奋战,神教都记录在案,绝不会亏待各位。” 众人听罢更是欢欣鼓舞,岳啸川却皱起眉头道:“区区一个泰山派,居然敛财八十多万两,实在匪夷所思。” 时媚烟撇撇嘴道:“谁让人家是五岳之首呢,听说几年前圣上去封禅,便捐了好多钱呢。” 岳啸川心中一动,试探着道:“看来神教跟朝廷也有默契,否则官府怎会任由泰山派被灭?” 时媚烟轻笑道:“这可不好说了,但泰山派能撑到这时候,绝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这一点是肯定的。” 岳啸川点了点头,了然之余也暗自感慨,净宇教如今树大根深,想要彻底将其消灭,只怕任重道远。 汪藏玄又大略说了一番三个月内净宇教的收支经营状况,之后便回归本位,还是姬承梁走上前来道:“下面有请教主再次训话。” 众人精神一振,目光落在离座而起的叶行歌身上,只见他来到台前,清咳一声道:“方才听了神意神王的一席话,本座十分快慰,神教如今欣欣向荣,都是大家的功劳。” 众人正自欢喜,却听叶行歌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只不过神教如今的收获,大多是依靠强取豪夺,如此并非长久之计。毕竟武林中只有一个泰山派,倘若日后当真一统天下,神教又将从何处获利?” 他说罢环顾四周,众人或多或少都露出困惑之色,不少还在交头接耳,显然不明白这番话意指为何。 叶行歌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道:“所以本座认为,如今是时候做出改变,使得神教脱胎换骨。” “征战四方的局面即将落下帷幕,神教应该谋求自身发展,而非一味取诸他人,否则无异于竭泽而渔,久而久之激起民怨沸腾,神教将难逃灭顶之灾。” 众人总算听出些门道,一时之间却难以接受,面面相觑间又听叶行歌道:“本座权衡良久,终于做下决定,要让神教重获新生,必须首先扭转风气,为此本座与司徒先生暂拟规约,请各位严格遵办。” 他说罢回头示意,只见司徒翔昂首阔步上前,径自袖中取出一幅卷轴,朗声念诵道: “净宇教临时规约如下,一者,凡神教教众,不得侵害无辜百姓,有勒索钱财、欺辱妇女者,一经查实,杀无赦。” “二者,凡神教教众,有强占百姓产业者,限期一月归还原主,倘若拒不归还,杀无赦。” “三者,凡神教教众,不得经营娼寮、赌馆,名下此类产业限期一月出让,此后再有查实,必定严惩不贷。” 这三条规约一出,饶是净宇教律条严明,众人还是禁不住为之大哗,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身在梦中。 叶行歌早料到会是这种反应,当即猛提真元,震声喝道:“各位稍安勿躁!” 众人吃这一喝,无不心头震颤,场中立刻安静下来。 一片噤若寒蝉之中,只听司徒翔沉稳的声音道:“以上三条,上至教主和诸位神王,下至普通教众,都须谨记遵办,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搪塞。” 叶行歌紧接着道:“本座已经飞书昆仑山总坛,命天机神王和内子协力清查,自身名下如有违规产业,必定及时处置,各位也当景从,切莫敷衍塞责。” 众人听到叶行歌以身作则,情知此番绝非虚言恫吓,大多数都落得心下惴惴。 其中更有不少横生怨怼,只是叶行歌威严素著,他们即便心中暗骂,也只敢骂“天刀”司徒翔罢了。 叶行歌见众人并未闹事,轻轻舒了口气,跟着一正色道:“最后,本座在此宣布,暂停追杀残余逆党,逆党中有愿意归附神教者,神教衷心欢迎,以图共创大业。”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提高声音道:“特别对于逆党首脑——少林掌门通明、武当掌门太玄、丐帮帮主管千里,此三人若肯投效神教,本座将许以神王之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招降封王的消息其实早已传扬出去,只不过多数教众都将其视为天方夜谭,听罢一笑而过。 但如今叶行歌亲口说出,正是板上钉钉,直让众人瞠目结舌。 须知净宇教征战天下,造下无边杀孽,而且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身上的血债便也越多。 如今叶行歌居然让他们与“逆党”化敌为友,甚至沦为逆党首脑的麾下,这震动比方才的三条规约更要大上许多。 但即便众人如何震惊,却终究不敢当面忤逆教主,只能翘首以盼,巴望台上的诸位神王出面,至少跟叶行歌据理力争一番。 无奈叶行歌近几日来已经大力疏通,此刻台上一片沉默,并无任何一人开口。 叶行歌巍然傲立,自有一派王者之风,司徒翔垂手在旁,心中则是百感交集。 原来这位“天刀”性情淡泊,之所以答应出山,正是为了引导净宇教弃恶从善,如今大业初成,当真不负他多日苦口婆心。 台下的岳啸川同样心潮澎湃,直视着台前那条不世雄影,恍惚间竟生出无限孺慕之情。 倘若事情就此顺利发展下去,净宇教成功拨乱反正,这岂不是天下苍生之幸? 至于叶行歌身中剧毒之事,到时候大可向他坦诚,毕竟他如今只服下一颗广灵金丹,只要救治及时,未必会有性命之忧。 如果他不能谅解,定要施以重惩,自己便将这一身血肉还他,也算问心无愧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4章 信鸽疑云 岳啸川正自暗下决心,便听台上的姬承梁宏声道:“下面有请教主和诸位神王歃血为盟,此后不论是否有创教之功,诸位神王平起平坐,共同辅弼教主开创大业。” 说话间早有力士搬上三牲祭礼和一大坛百年陈酿,台上众人在案前站成一排,姬承梁则侍立在旁,舌绽春雷的道:“恭请法刀。” 话音方落,但见汪藏玄自袖中取出一把金鞘匕首,双手呈递给叶行歌。 叶行歌拔出寒光闪闪的匕首,仔细审视间难掩感慨的道:“当年本座与众兄弟结义,用的便是这柄法刀,希望在不远的将来,此刀仍有用武之地。” 他说罢举刀一划,将一滴指血滴入面前的酒碗之中。 余下众人如法炮制,随后一同端起酒碗,仰首一饮而尽。 至此大礼已成,台上众人同气连枝,以后都亲如兄弟一般。 旁边的姬承梁见状不敢怠慢,立刻扯着嗓子道:“最后,将神教新立三条规约,以及暂息兵戈之令,广发各地分舵知晓,所有教众一体遵守、不得有误。” 台下早有教众准备妥当,这时张开罗网,只听鸽哨盈耳不绝,大批信鸽冲上半空、四散飞去。 众人一起抬头望天,只觉此番变革殊为巨大,却不知天命所归,净宇教今后将何去何从。 叶行歌则面带微笑,显然满怀信心,笃定这一手所创的基业必将千秋万代。 然而不过转瞬之间,叶行歌脸上的笑容便转为讶异,原来空中的信鸽竟然大异常行,并未依照训练飞往各处分舵,而是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 有的撞中山壁,当场粉身碎骨,有的互相撞在一起,双双摔得血肉模糊,还有的不辨方向,一头撞在地上,立刻颈骨折断,只余翅膀还在本能的来回扑腾,红色的眼睛尤显妖异。 本来庆典一切顺利,没想到在最后一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甚至没有一只信鸽能飞出大校场的范围。 叶行歌见状固是惊怒交集,组织筹办的姬承梁更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道:“教……教主息怒,属下……属下死罪!” 叶行歌面沉似水,语声冷冽的道:“信鸽是谁负责豢养?” 旁边的汪藏玄双眉紧锁,讷讷的道:“启禀教主,是山人麾下的‘残月刀尊’曹樾钟。” 叶行歌更不迟疑,震声厉喝道:“曹樾钟上前!” 众人眼见信鸽纷纷落地,早在私下议论,但叶行歌这一声厉喝出口,场中的嗡嗡声立刻消失。 众所瞩目之下,只见披发左衽的胡人曹樾钟排众而出,来到台前单膝跪地,抱拳为礼道:“属下曹樾钟,参见教主。” 叶行歌目光凝注,冷冷的道:“你可知罪?” 曹樾钟抬起头来,凛然正声道:“启禀教主,属下无罪。”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为之色变,毕竟叶行歌创立净宇教,权威一向不可撼动,岂有任何人敢当面顶撞他? 叶行歌同样大出意料,怔了怔才寒声道:“无罪?你负责豢养信鸽,如今却养成这副模样,居然还敢辩称无罪?” 曹樾钟神色不变,淡淡的道:“信鸽终究是畜牲,并非永远听从号令,请教主明鉴。” 叶行歌心头火起,当即厉斥道:“荒唐!一两只信鸽不听号令也还罢了,但岂有全都行为异常的道理,你敢说不是自己弄鬼?” 曹樾钟微一沉默,随即提高声音道:“教主怀疑是属下弄鬼,属下实在冤枉,至于为何所有信鸽都不听号令,这或许是天神的旨意,凡人不可与天争,这道理想必教主心知肚明。” 叶行歌听曹樾钟居然还振振有词,愈发气得脸色铁青,毫不犹豫的道:“左右将这厮绑了,押下去严加拷问!” 姬承梁早想将功补过,立刻招呼守卫去擒拿曹樾钟。 曹樾钟并未反抗或是逃遁,仍旧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的道:“教主雄才大略,属下衷心服膺,但您近日听信谗言,所作所为却着实令人心寒。” 此时守卫已经将曹樾钟上绑,却听他接着又道:“那班逆党与神教仇深似海,属下的兄长和幼弟便是死在丐帮的泼贼手里,教主若是将姓管的老乞丐封为神王,这正是亲痛仇快,如何能够让人心服?” 这话倒说出了不少净宇教众的心声,叶行歌眉峰一轩,冷笑着道:“所以你承认是自己弄鬼,故意破坏神教大计了?” 曹樾钟摇摇头道:“教主错了,并非属下弄鬼,这的确是天神的旨意。” 叶行歌神色更冷,咬着牙道:“好一个冥顽不灵之辈,看来你是不见亲棺不落泪,五仙教蒲教主何在?” 这时西边袅袅婷婷走出一位黑衣美妇,但见她年约双十,身段苗条匀称,正是五仙教主蒲静静。 低眉敛衽深施一礼,才听蒲静静和声道:“属下参见教主,恭请教主示下。” 叶行歌点点头道:“本座命你和齐药师检验这批信鸽,辨明它们是否有中毒迹象,今晚呈报本座。” 蒲静静微微一顿,随即淡淡的道:“启禀教主,属下方才已经仔细检验过,这批信鸽并未中毒。” 叶行歌登时一滞,面现不悦的道:“区区片刻时光,岂能检验清楚,下去重新验过再呈报。” 蒲静静低垂螓首,语声轻缓却不容置疑的道:“教主明鉴,这批信鸽的确不曾中毒,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叶行歌没想到蒲静静也敢当面忤逆,吃惊之余更生恼怒。 此时只见一名郎中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与蒲静静并肩而立,跟着一抱拳道:“启禀教主,属下也检验过了,结论与内人相同,这批信鸽虽然行为异常,却并无任何中毒迹象。” 这男子二十二三岁年纪,相貌虽然平凡,但胜在稳重敦厚,正是蒲静静的夫婿,人称“百草阎君”的齐泽霖。 叶行歌看着面前的一对夫妻,忍不住沉喝道:“好!既然不是中毒,你们两人有何高见?” 齐泽霖和蒲静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启禀教主,这或许的确是天神的旨意。” 叶行歌并未意外,胸中怒火蒸腾之际,霍地转向汪藏玄道:“老四!这是不是你策划的?” 汪藏玄似是一愕,随后眨眨眼道:“教主何出此言?” 叶行歌冷笑道:“你我多年交情,真以为本座看不出你的心思?你的封号是什么?” 汪藏玄微一苦笑,颇见讪讪的道:“教主赐号,吾名神意。” 叶行歌了然的道:“神意,天神的旨意,你既然敢直接告诉本座答案,如今又何必遮遮掩掩?” 汪藏玄叹了口气,拱拱手道:“教主明察秋毫,山人这点伎俩的确贻笑大方了。” 众人耳听汪藏玄亲口承认弄鬼,不由得为之大哗,连台上的众人都神色各异。 叶行歌紧盯着汪藏玄,颇见无奈的道:“当日你答应过本座什么,难道都忘了不成,为何要当众演这一出闹剧?” 汪藏玄同样直视着叶行歌,满面诚恳的道:“山人知道教主心意已决,再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所以当日只能违心附和。但教主的所作所为如同毁灭神教根基,分明是自掘坟墓,山人岂能不加阻止?” 叶行歌眉头紧皱,正待出言斥责,汪藏玄却已经抢先道:“神教三十八万教众,每日吃穿用度不知凡几,教主骤然立下三条规约,无异于让众人去喝西北风,这实在太过天真。” “神教席卷天下,逆党覆灭在即,教主却在此时自毁长城,非要引狼入室,山人同样不敢苟同。” “山人号称神意,天神之意或许难以窥测,但民意正在眼前,期盼教主顺应民意,切莫一意孤行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5章 神宇之决 汪藏玄一番话说罢,当真称得上语重心长,台下多数教众已经在暗暗点头,只是慑于叶行歌的威严,还不敢公然支持。 叶行歌听汪藏玄抬出民意,心中十分不豫,咬牙冷哼道:“所以老四你是说本座倒行逆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汪藏玄摇了摇头,语带沉痛的道:“山人岂敢如此指摘教主,只盼教主能三思而后行,切莫操之过急,以致于寒了兄弟们的心啊。” 他这话软中带硬,实际还是在指责叶行歌罔顾民意。 叶行歌闻言愈发恚怒,当机立断的道:“够了!大政既已拟定,岂能随意更改?神意神王忤逆犯上,先押下去静思己过,至于如何处置容后再议。” 旁边的姬承梁听得一愣,方才擒拿曹樾钟也还罢了,但汪藏玄贵为创教神王,要将他押下真有些欠缺底气。 不过愣怔只是一瞬,叶行歌的权威毕竟不可撼动,姬承梁只能鼓足勇气,硬着头皮挥手示意。 两名守卫不敢怠慢,虽然听命举步上前,但行动间显然颇见犹疑。 叶行歌看得心头火起,震声怒喝道:“磨蹭什么,押下去!” 两名守卫吃这一喝,再不敢稍有迁延,便待上前将汪藏玄擒下。 台下的齐泽霖和蒲静静对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道:“神意神王一心为神教着想,求教主宽宏大量,饶恕他这一次。” 叶行歌怒火蒸腾,戟指呵斥道:“你等身为共谋,还敢替他求情?” 齐泽霖正声道:“我们夫妻二人与神意神王一样,所求无非神教千秋万代,请教主亲贤臣、远小人,切莫反其道而行之。” 他话音方落,蒲静静也帮腔道:“神意神王一片赤胆忠心,恳请教主明鉴。” 叶行歌越听越不对劲,盯着齐泽霖和蒲静静道:“好……看来你们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忤逆本座了。哼!统统押下去,还有谁自认‘赤胆忠心’,尽管站出来,本座倒要看看还有多少‘贤臣’!” 众人心中虽然更加支持汪藏玄,但眼见叶行歌飙怒,又有谁敢轻捋虎须,当下各自落得噤若寒蝉。 连汪藏玄本部的人马都毫无动静,前面的樊飞正襟肃立,神情中看不出半点波澜,好像置身事外一般。 叶行歌见状总算稍稍放心,一时之间倒生出几丝自嘲。 这时下面的守卫已经将齐泽霖和蒲静静上绑,台上的两名守卫也逼近汪藏玄,跟着一起弯腰施礼道:“教主有命,属下得罪,请神意神王配合。” 汪藏玄神情萧索、目光暗淡,摇头轻叹道:“看来教主的确不愿回头,山人这番挣扎是徒劳无功了。” 叶行歌冷然道:“神教未来何去何从,本座自有规划,不劳他人置喙。” 汪藏玄微微一顿,双眼平视叶行歌,蓦地提高声音道:“神教虽然以教主为尊,却是咱们十二人联手所创,山人也要对神教的未来负责,断不能让教主一手葬送神教的基业。” 叶行歌脸色一沉,强自隐忍着道:“各人眼界不同,难免意见相左,但神教既然以本座为尊,那任何人都必须听从号令,老四你一向持重,今日为何如此固执?” 汪藏玄点头道:“正因为山人持重,所以才不能眼睁睁看着神教毁灭,期盼教主迷途知返,立刻收回成命。” 叶行歌眉峰一轩,冷厉的道:“不可能,我意已决,绝无更改。” 汪藏玄似是一滞,凛然无惧的对视之中,只听他沉缓的声音道:“既然如此,山人自请挑战教主,若是侥幸胜得教主一招半式,便请教主顺应天意、收回成命。” 此语一出,正是举座皆惊,须知叶行歌武功之高,漫说净宇教内部,便是放眼整个武林,也没人敢与他争锋,如今汪藏玄居然豪言挑战,却不知他是哪来的自信。 叶行歌同样大出意料,顿了顿才沉声道:“老四,你虽然足智多谋,身手却并不出众,即便本座的伤势还未痊愈,你也绝不是我的对手,如此又何苦勉为其难?” 汪藏玄微颔首道:“若论武功招式,山人的确不及教主,然而山人痴长教主三岁,内力修为或许略胜一筹。” 叶行歌了然的道:“原来你想跟本座比拼内力,但即便你能多撑片刻,结果也并无不同。” 汪藏玄骈指向天,凛然正声道:“胜负或许早已注定,但山人只求无愧于心,端看天意难测,是否庇佑神教。” 叶行歌骑虎难下,终是剑眉一挑道:“既然如此,本座允你。” 他这下存心立威,定要当众折服汪藏玄,说罢便趋前一步,呼的一掌印向汪藏玄胸前。 汪藏玄面现凝重,顺势后退半步,同时单掌凝力,迎着叶行歌的掌势封出。 霎时只听砰的一声,两人的右掌合在一处,随即各自提运真元,澎湃气劲由掌心向对方涌去,正好形成内力相搏之势。 台上众人眼见两大巨擘一言不合便相斗至此,想劝阻都无从插嘴,只能静观其变。 至于台下的教众更没有干涉的余地,不少甚至还存了大饱眼福的心思,人人翘首以盼,即便明知汪藏玄取胜的机会渺茫,但大多数教众都站在他这边,满心祈望能有奇迹发生。 叶行歌虽然盛怒,但汪藏玄有大功于净宇教,两人又是多年知交的结义兄弟,所以他并未痛下杀手,只拿出七成功力,满拟只须片刻便能压倒汪藏玄,迫使他放弃无谓的执念。 不料汪藏玄看起来身体病弱,内力修为可着实不差,尤其他的真气绵密坚韧,颇有以柔克刚的功效。叶行歌连催真元,却被汪藏玄层层消卸化解,始终难以奏功。 叶行歌这才发觉自己小看了汪藏玄,但他毕竟修为超卓,正是成竹在胸,暗自冷笑间再提一成真元,攻伐之势立刻强横一倍有余,内力如同天河倒泄,势不可挡的涌向汪藏玄。 汪藏玄身上压力陡增,再难从容消卸叶行歌的攻势,被迫竭尽全力与对方以硬碰硬。 如此双方的修为差距马上体现出来,叶行歌依旧气定神闲,汪藏玄额头上却已经汗水淋漓。 众人对此早有预料,反倒不觉得如何失望,台下的岳啸川舒了口气,缓缓点头道:“神意神王落败只在顷刻,看来终究还是教主技高一筹。” 时媚烟则叹口气道:“神意神王也是为了神教,只盼教主海量宽宏,事后对他从轻发落。” 岳啸川知道时媚烟对樊飞颇有好感,所以才爱屋及乌,但他对汪藏玄毫无认同之意,听到这话便不去附和,只是含糊的唔了一声。 台上众人距离切近,也都看出汪藏玄有败无胜,只听秦傲天讪讪的道:“好了老汪,大家都知道你的心思,做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了,至少我对你心服口服,眼下你还是认输吧,别再让教主为难啦。” 司徒翔跟着清咳一声道:“方才齐药师劝教主亲贤臣、远小人,这所谓小人想必是指在下了,但在下对此不敢苟同,不如咱们寻一处清幽所在,容在下向几位剖白心迹如何?” 他们两人各自诚心劝解,汪藏玄却是充耳不闻,依旧紧绷着脸,全力催动元功,分明毫无示弱之意。 战局胶着之际,倏见叶行歌脸色一变,鼻中闷哼一声,身躯也跟着晃了晃。众人见状正自愕然,场中情势却已经瞬间改变。 汪藏玄蓦地腰杆一直,脸上神光流转,好像突然爆发出无穷的力量,自然而然抢过攻势。 反观叶行歌却面现惊怒之色,额头上汗珠隐现,周身白气蒸腾,显然真力耗损甚巨,可他场面上非但不占上风,竟还被汪藏玄逼退半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6章 魔君屈膝 叶行歌忽然显露颓势,台上台下无论是谁,几乎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两人此刻以内力相搏,堪称已经倾尽所有,根本不能开口说话,所以内情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净宇教创教十二魔王多年相交,对各自的能为都称得上了然于心,这时尤其感到难以置信。 但若说是叶行歌有意相让,也绝不会让到这种地步,况且此战涉及净宇教未来大政,他着实并无相让的余地。 正在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场上形势已经愈发倾斜,汪藏玄继续逼上一步,叶行歌只能沉步后退,脸上更加汗如泉涌,蒸腾的白气也逐渐浓重,几乎将他完全包覆。 众人这时都看出叶行歌情形不对,只听司徒翔峻声道:“敢问紫冥神王,教主是否有可能伤势发作,所以才会如此?” 鲜于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秀眉紧蹙的道:“不无可能,教主如今真气散逸,再不及时撤招,恐有性命之忧。” 司徒翔心下一沉,立刻正声道:“教主伤势发作,此战无法继续,请神意神王先行撤招,切勿伤及教主。” 汪藏玄恍若未闻,依旧全力施为,而随着叶行歌真气散逸加速,双方强弱之势早已有目共睹。 叶行歌不但又被逼退两步,双膝也被压得微弯,全身骨节喀喀作响,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跪倒在地。 可堂堂一教之主,威慑天下的绝代魔君,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膝?所以饶是叶行歌力不从心,却仍在顽强抵抗,一双厉目几欲喷火,牢牢觑定汪藏玄,生似吃了他的心都有。 台下众人看到汪藏玄反败为胜,大多喜出望外,有的甚至已经露出欢欣之色。 毕竟那三条规约太过激进,而如曹樾钟一般与“逆党”结仇者也不在少数,如今既然有机会推翻一切,他们自然衷心支持。 台上众人却是心思各异,司徒翔见汪藏玄不听劝告,直是心急如焚。 可惜他的职司在对方之下,交情也属泛泛,不管软来硬来都没有把握,无奈只能向秦傲天道:“请暴影神王劝阻神意神王,切莫逼人太甚,让教主下不来台。” 秦傲天心念电转,清咳一声道:“好了老汪,教主如今败象尽显,想必不会食言而肥,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他这话意有所指,敢情是在盼望叶行歌认输。 司徒翔登时一滞,立刻反驳道:“教主伤势发作,岂能再论输赢?此战于焉作罢,请诸位神王顾全大局,不可损了神教的威严。” 鲜于曼也忧心忡忡的道:“教主情况不妙,绝不能再拼斗下去,恳请神意神王就此收手,一切事情等教主伤势好转再说。” 他们两人虽然劝得苦口婆心,汪藏玄却毫无妥协之意,神情中反而颇见冷硬。 这时只见秦傲天单膝一跪,径向叶行歌抱拳为礼道:“教主听我一言,眼下情势如此,恐怕真是天意难违。大家都是生死兄弟,难道不比外人可靠?你若是愿意认输,便请眨三下眼,切莫再硬撑了。” 这位杀人魔王对叶行歌的仁政不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司徒翔和鲜于曼听罢各自皱眉,再看叶行歌却是虎目圆睁,分明并未接受秦傲天的提议,倒让两人欣慰之余更生忧虑。 台下的岳啸川同样看得十分揪心,恨不能直接冲上前去,替叶行歌将汪藏玄击退。 说来岳啸川此行原本是为了诛杀叶行歌,如今却期盼他力排众议,进而推行仁政,可见世事无常、实难逆料。 时媚烟则是震惊多于忧心,喃喃自语道:“教主的伤势明明已经好转,怎么会这时候突然发作?而且神意神王并不以武功见长,如今竟能将教主逼迫至此,真让人刮目相看。” 岳啸川念头一转,不由得暗叫糟糕,心忖难道是广灵金丹的毒性恰好发作,这才让叶行歌的情势急转直下? 倘若真是如此,岂不等于自己一手葬送了和平契机,重新将天下苍生推入无底深渊? 岳啸川一念及此,真好似一瓢冷水浇头,只恨先前优柔寡断,未能及早坦诚事实。 此时倏听周遭发出一片惊呼,原来叶行歌终于无法撑持,蓦地双膝跪落,屈服在汪藏玄面前! 这一幕在净宇教众看来,实在不亚于天崩地裂,原来攻无不克的无敌战神,竟也会饮恨吞败、屈膝于人! 即便汪藏玄同样是净宇教的元老,但如此震撼的场景,已经让大多数教众心中的神祗当场坍塌。 台上众人同样惊得目瞪口呆,秦傲天霍地跳起身来,横眉立目的道:“老汪!你奶奶的疯了?还不快给老子住手!” 看来他虽然反对仁政,对叶行歌却是忠心耿耿,所以决不容许任何人如此冒犯天威。 汪藏玄胜券在握,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只要教主认输,接受天神的旨意,山人不但立刻撤招,而且马上束手就擒,此后无论教主如何处置,山人都毫无怨言。” 秦傲天气得发懵,斩钉截铁的道:“放屁!你先撤招,再看教主饶不饶你!” 汪藏玄左手骈指高举向天,玉振金声的道:“教主并非败在山人手下,而是败在天神的旨意之下,神意在前,不得不从。” 秦傲天大大一滞,再看叶行歌虽然接近虚脱,却仍在豁尽全力抵挡汪藏玄的攻势。他咬牙间干脆双手齐出,分别捉向叶行歌和汪藏玄的手腕,想将两人强行分开。 秦傲天内功修为精深,如此虽然有些冒险,但总还有七成把握。 须知叶行歌和汪藏玄拼斗已久,各自都成了强弩之末,倘若趁虚而入,将他们分开并非全无可能。 孰料秦傲天刚想提运真气,便觉丹田中的气息一阵散乱,竟然根本无法凝聚! 如此一来他递出的一招徒具其形,岂能跟叶行歌和汪藏玄抗衡,登时被澎湃的气劲反震出去,踉跄暴退之际喷出一口鲜血! 众人眼见秦傲天甫一出招便惨亏至此,无不骇异莫名。 后面的薛继业眉峰一轩,张臂接住秦傲天的身躯,本来还想运气稳住身形,但瞬间同样觉得真气逆乱,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不曾跌倒。 这下薛继业始料未及,随后只见秦傲天抹了一把嘴角,声音嘶哑的道:“是毒,咱们都中毒了!” 他这句话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但足够台上的所有人听到,司徒翔立刻反应过来,脱口惊叫道:“中毒?这是谋逆!” 此语一出,更是满场皆惊,鲜于曼立刻运气自查,果然发觉自己已经中毒颇深,一时之间只落得瞠目结舌,却又不知是怎么着了人家的道。 司徒翔同样有所觉察,知道情势万分危急,当机立断之下清叱一声,蓦地拔出了悬在腰间的日轮天刀。 霎时金芒耀目、圣华绽放,司徒翔更不迟疑,竭力压下四处奔窜的真气,一刀斩向汪藏玄的手腕。 汪藏玄虽然占尽上风,但叶行歌毕竟还没放弃,所以此时任何一方收回内力,都会被对方趁虚而入。 即便汪藏玄还有一只左手,但血肉之躯岂能与日轮天刀相抗,眼看这下已经难逃断手之厄。 然而正在此时,倏见一道暗影拔步突进,无边死煞之气瞬间笼罩全场,紧接着呼的一声劲风刮过,无匹厉锋由丈许之外纵劈而下,不及霎眼间正中司徒翔的肩膀。 咔嚓一声裂响,登时血光迸现,司徒翔终是当场饮恨,整条右臂都被对方斩飞,剧痛之下闷声惨哼,天刀坠落同时,仰身接连退出数步。 全场目光汇聚之处,唯见断九州沉步上前,大关刀轰然顿地,喉中异常森冷的道:“胜负未分,旁人不得插手,有敢违令者,杀无赦。”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7章 高台叛乱 断九州一直不发一语,此时骤然出刀一击,便将司徒翔当场重创。 台下的净宇教众固然看得目瞪口呆,台上的众人同样心头巨震,还是鲜于曼咬了咬牙,毅然趋上前去,帮助司徒翔料理伤势。 所幸断九州并未干涉,只是矗立在一旁严阵以待。秦傲天则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喷火的道:“老断!你也跟老汪一起反教主?!” 断九州冷冷的道:“教主答应比斗,便该遵循战约,否则何以服众?” 秦傲天看出断九州是在搪塞,激恨之下放声暴喝道:“汪藏玄和断九州谋逆犯上,小的们救驾有功,统统晋升三级!” 满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孰料台下的净宇教众面面相觑,却并无任何一人响应。 秦傲天见状大大一滞,双目圆睁之际只听断九州道:“民意如此,老秦你还有何话说?” 秦傲天胸中怒火炽燃,当下狠呸一声道:“你奶奶的民意!教主何曾亏待过你,如今你居然反他?!” 断九州淡淡的道:“我并没有反教主,只是让教主守约而已,这也是为了神教的未来,想必老秦能够理解。” 秦傲天再也忍耐不住,脚下一蹬疾扑上前,一拳捣向断九州胸口。 断九州的身躯实际是千年异变的傀尸,几乎称得上刀枪不入,而秦傲天此刻真气散乱,要想杀伤这副怪躯,根本无异于白日做梦。 断九州对此心知肚明,索性既不躲闪也不回应,任凭秦傲天随意施为。 秦傲天却早有盘算,敢情这一拳只是虚招,眼见他扑至近前,蓦地攻势一变,双腕之上机括发动,一对钢爪怒射而出,突袭汪藏玄背心! 汪藏玄仍在与叶行歌拼斗,自然无暇因应,而钢爪由机括弹出,无需内力加持,势头便足够猛恶,倘若当真中的,汪藏玄必定当场惨亏。 然而创教十二魔王互相之间何其了解,断九州早已有所防备,觑准时机刀锋一抬,堪堪将两只钢爪撞飞,紧接着巨掌一伸,一记掌刀正中收刹不住的秦傲天右肩。 饶是断九州已经刻意留力,这一下秦傲天还是承受不住,痛嘶声中扑地便倒,肩头剧痛迅速蔓延到全身,即便咬紧牙关也无力再爬起来。 断九州喉中发出一声低哼,隐见不屑的道:“好了老秦,论能为咱们或许半斤八两,但眼下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敌不过,我无意伤你性命,你还是知难而退吧。” 秦傲天吐出一口血痰,嘶声厉叫道:“各位弟兄!教主一向待大家不薄,况且要没有教主的英明领导,神教怎么可能发展到如今这等气象?但凡是有良心的,都给老子站出来,别让反贼的阴谋得逞!” 叶行歌平日恩威并施、礼贤下士,手下的确不乏亲信,此时听了秦傲天的话,有几人终于忍不住越众而出,协力扑向台上。 为首的一人年过花甲、面皮蜡黄,手握一对钢鞭,唤作“浊世天魔”佘险峰。 另一人身材高大、面相粗犷,手持一柄宣花大斧,唤作“血胆豪客”臧冥河。 两人各自下定决心,义无反顾的冲杀上去,这一来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不少忠于叶行歌的教众也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其中。 此时倏见一条清瘦人影电闪风飘般窜入场中,手中判官笔嗤嗤连点,立刻将押着曹樾钟和齐泽霖夫妇的几名守卫点倒,然后随手扯落绑住他们的麻绳,敢情此人正是那位“阴魂书生”卜溪源。 曹樾钟骤脱束缚,俯身拾起先前被缴获的残月刀,二话不说便迎向佘险峰。卜溪源自然也没闲着,提笔对上臧冥河,四人立刻斗在一处。 齐泽霖和蒲静静则双双跃至高台之上,只听齐泽霖宏声道:“各位兄弟稍安勿躁,这几日我们夫妻在大家的饮水中加了一点佐料,但只要大家顺从本心,自然能够化险为夷。” 众人闻言无不失惊,几乎都开始默查自身,却根本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不过齐泽霖言之凿凿,众人对他们夫妻二人的手段又本能的心存敬畏,正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加上齐泽霖声称“顺从本心”,不少教众想起叶行歌那三条规约,原本发热的头脑立刻冷静下来。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公心与私心相比,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人群中的骚动很快便平息下去。 岳啸川运功内视,同样没有感觉中毒,双眉紧锁间径向时媚烟道:“四姑娘是否有什么不妥,那夫妻二人果真下了毒?” 时媚烟摇摇头道:“没有,我看他们纯粹是虚张声势,否则少主肯定会察觉。” 岳啸川暗暗点头,再看台上的鲜于曼已经为司徒翔简单包扎,但司徒翔先中剧毒,后遭重创,此时已无再战之能,只是嘴唇哆嗦着道:“你们如此反叛教主,简直大逆不道,难道当真要自绝于神教?” 断九州巍然傲立,直似幽冥魔神一般,场中任何人都非他之敌。 听罢司徒翔的诘问,断九州冷笑一声道:“是谁自绝于神教,大家都有目共睹,何况教主若不是受了你的蛊惑,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司徒翔登时一滞,满心悲愤间又听断九州道:“好了老司徒,要不是看在你是偃师的师兄,后面可能还有用处,本座方才已经将你斩杀,识相的便乖乖闭嘴,别再自讨苦吃。” 鲜于曼在旁边听得秀眉紧蹙,她名义上虽然晋升为神王,资历辈分却远逊于断九州,再加上如今形格势禁,自然不敢强捋虎须,只能忍气吞声的道:“两位神王占尽优势,却不知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断九州和声道:“紫冥神王不必担心,本座和军师只想拨乱反正,自然不会难为诸位同仁。至于教主我们更加不敢冒犯,无非是想请他认清局势,收回先前所下的荒唐指令。” 鲜于曼暗自苦笑,知道双方都在说“拨乱反正”,意义却是大相径庭。尤其正是她先前进言,才使得断九州在叶行歌面前难堪,却不知是否正是此事促使断九州决定参与反叛。 这时忽见薛继业挺身上前,扬声呼喝道:“薛氏弟子何在?速速相助教主平息叛乱,不得有误!” 长白薛氏的弟子正在台下不远,薛继芳站在头前,后面跟着薛华英和薛华鹏。 听到薛继业的命令,薛继芳略一迟疑,却是抗声道:“大哥莫怪,叶行歌这恶魔死有余辜,他们自己窝里反,咱们正好看热闹,何必非要掺合进去,让自家弟子为魔头卖命?” 薛继业闻言惊怒交集,疾言厉色的道:“四妹切莫糊涂,教主对咱们信任有加,这班反贼却视咱们如眼中钉、肉中刺,倘若教主被他们所害,今日便是长白薛氏的覆灭之日!” 薛继芳听得一愣,神情也有些动摇,此时只听断九州沉声道:“本座在此保证,只要长白薛氏不参与今日之事,之后神教便任由你们自行下山,决不故意为难。” 长白薛氏的弟子以薛继芳为首,早已不想为净宇教效力,听到这话堪称正中下怀。 薛继芳立刻神色一整,朗声回应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儿郎们给我听着,谁都不许出手,违令者斩!” 长白薛氏的弟子满心畅快,立刻轰然应是。薛继业却气得须发皆张,便待冲下台去亲自督促。 断九州见状大关刀霍地一拦,语声沉凛的道:“‘雪翼’神王还是老实待着的好,不要逼本座取你性命。” 薛继业暗自一叹,知道断九州的保证多半靠不住,霎那间把心一横,竟是不管利刃挡路,义无反顾的直冲过去,眼看便要落得身首异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8章 四老护主 薛继业为免长白薛氏遭遇灭顶之灾,情愿以自己一死激起薛氏弟子拼死一搏,台下的薛继芳等人看得目眦欲裂,惊骇之下齐齐惊呼出声,想要救援却哪还来得及? 孰料正在此时,倏见姬承梁斜刺里扑上,一把抱住薛继业,随后指出如风,连点了他几处穴道。 薛继业立刻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满心苦叹不已。 断九州这才收回大关刀,接着一派赞赏的道:“姬护法深明大义,本座十分欣慰。” 姬承梁心思活络,惯于见风使舵,闻言赶紧正声道:“绝灭神王过奖了,属下一心为神教着想,这都是分内之事。” 断九州满意的嗯了一声,姬承梁则暗暗自得,再看薛继芳也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更让他深觉此番选择不错,日后在净宇教中前途无量。 这时曹樾钟和佘险峰、卜溪源和臧冥河的两处战局已经陷入胶着,除此之外再无一人出面解救叶行歌。 岳啸川不由得心生慨叹,转念间试探着道:“教主一心向善,岂能任他枉死,四姑娘意下如何?” 时媚烟一双妙目四下里溜了一圈,却是讷讷的道:“神意神王和绝灭神王有备而来,眼下的局势对教主十分不利,贸然出手只怕是以卵击石。何况少主并未发话,我不敢擅自决定,还请岳先生见谅。” 岳啸川明白鲜于曼的苦衷,毕竟她要为百毒门的生死存亡打算,的确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推己及人,或许叶行歌不乏拥趸,但情势既然如此,又有几人能义无反顾、挺身而出? 台上的汪藏玄看似全力拼斗,实际却早已完全掌控局势,意气风发之下故作姿态的道:“山人绝无反叛之意,只要教主愿意认输,并且遵守诺言、收回成命,之后山人必定负荆请罪,恭请教主发落。” 他这话说得漂亮,但两人的拼斗之势完全失衡,叶行歌如今只能苦苦守御,一旦撤回内力,唯有死路一条,无限愤懑间全身都一阵颤抖,却偏偏奈何汪藏玄不得。 汪藏玄雌伏多年,今日终于占尽上风,睨着眼前的末路王者,唇角微勾之际径以一线传音道:“教主体质特异,向来百毒不侵,也是因此才疏忽大意,却没想到有此一着吧?” 叶行歌心中同样存着疑问,随即又听汪藏玄道:“所谓‘是药三分毒’,正因为教主百毒不侵,所以诸般灵药在你身上也难以起效,致使你重伤之后久未痊愈。” “直到紫冥神王奉上百里兄苦心炼制的广灵金丹,此丹之所以药效立竿见影,固是因为本身汇集无数天材地宝,但更重要的是它能暂时破坏你百毒不侵的体质。” “当日蒲教主夫妇跟山人说起此事,山人多少还有些怀疑,便在你前来游说时特意做了试验,结果的确尽如所料,这才有了今日之局。” 叶行歌听罢汪藏玄这一番话,恍然之余又生疑惑。汪藏玄心知肚明,跟着淡笑道:“酒水一向由教主的亲信严密看管,山人的确不好弄鬼,但这柄法刀上早已淬炼散功剧毒,若非服下解药必定中招。” 叶行歌总算完全明白,一时之间只恨自己太过疏忽,居然全未防备眼前这名狼子野心之徒。 汪藏玄察颜观色,轻轻一叹道:“教主自毁长城,山人若不取之,实乃违背天意,得罪之处万请教主谅解。” 他这厢说得冠冕堂皇,手下也终于不再容情,汹涌内力不断涌向叶行歌,打定主意要将他当场击毙。 眼看叶行歌已经命在顷刻,此时却听嗡的一声震鸣,让场中所有人都心底一颤,精神陡然紧绷起来。 伴着嗡鸣炸响,一支粗如鸭卵的金色巨箭破空疾射而来,直取汪藏玄背心要害! 断九州打眼觑得分明,蓦地虎吼一声,大关刀奋力一劈,生生将那金箭斩做两截。 但箭上蕴含的力道极大,强如断九州也被带得退后两步,正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陡见两条人影窜上高台,各持刀剑前后夹攻汪藏玄,配合之默契堪称妙到毫颠。 这两人都已至花甲之年,同样须发皆白,一身修为几臻化境。 身形高瘦的唤作“狂邪”蓟无伤,略显矮胖的唤作“龙武”扈旌权,这下他们是谋定而后动,联手一击威不可挡。 断九州识得厉害,强行突前一步,大关刀力斩蓟无伤。 汪藏玄同样不敢怠慢,只能撤回压迫叶行歌的右手,飘身闪开扈旌权的神妙剑招。 扈旌权得势不让人,手中长剑光华乱闪,招式如同水银泻地,层层沓沓而连绵不绝,逼得汪藏玄不住退后。 不远处的蓟无伤也豁尽全力,一口九耳八环泼风刀敌住断九州的大关刀,一时之间不落下风。 两大绝顶高手突然入局,场中形势立刻为之丕变,正在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又见一人趁隙扑上高台,一把揽住摇摇欲倒的叶行歌,二话不说便往台下冲去,看来是想夺路而走。 此人一身黑衣,面相极其狰狞,也已经白发苍苍,同样是净宇教中屈指可数的大高手,唤作“灭法”邓海蛟。只不过他修为虽高,却自知并非断九州之敌,所以先以救人为要。 汪藏玄独对扈旌权,一者他跟叶行歌拼斗良久,内力消耗不少,二者本身也不以武功见长,仓促应招更落下风,所以只能勉强自保而已。 反观断九州却是刀法强横、力大无穷,再加上周身如铁、刀枪不入,任凭蓟无伤能为再高,可终究没法与之抗衡,很快便被逼得捉襟见肘,甚至还有几次险些丧命在大关刀下。 但既然已经出手,便没有后悔的余地,蓟无伤只能咬紧牙关,全力鏖战断九州,不让他有余暇追击邓海蛟。 断九州暗骂难缠,霍地提高声音道:“邓老鬼劫持教主,公然背叛神教,给本座将他拿下!” 邓海蛟听断九州颠倒是非,险些气出一口老血,这时却听哄然应和,四条人影冲出人群,一起向他围杀而来。 前边一人面色森戾,使一柄五股钢叉,唤作“血海阎王”步淮征。 后边一人身形枯瘦,使一根鸠头拐杖,唤作“枯骨神君”柯士达。 左边一人恶形恶相,使一杆丈二马槊,唤作“天煞暴君”暴九锡。 右边一人膀大腰圆,使一对八棱紫金锤,唤作“七杀凶神”韦搏虎。 这四人分别是汪藏玄和断九州的麾下,此时见到即将“改朝换代”,自然争先恐后、急欲立功。 若论单打独斗,邓海蛟谁都不惧,可对方一拥而上,他又得分心照顾叶行歌,如此便难免显得力不从心。 眼看邓海蛟即将陷入苦战,蓦地又听嗡鸣过耳,一支金箭势若雷霆,突袭四人之中能为最强的步淮征。 步淮征更不迟疑,五股钢叉奋力一拨,虽然将金箭格飞,却还是被冲得气血狂涌,险些一跤跌倒。 众所瞩目之下,赫见一名金衣人张弓搭箭,扬声暴喝道:“反贼汪藏玄、断九州犯上作乱,凡我神教忠心教众,立刻动手将二贼诛灭!” 这金衣人唤作“皇逆”尔千流,一头白发梳得一丝不乱,颇见高华气质。台上的秦傲天与之颇有私交,当即应和道:“不错,小的们诛灭反贼,教主看到了大家的忠心,自然会体恤下情、顺应民意!” 他这下也把“民意”搬出来造势,虽然有些越俎代庖,但算得上事急从权。 众人眼见蓟无伤等四大高手力保叶行歌,已经有些立场动摇。此时再听到这话,不少人干脆把心一横,奔着“忠心护主”的功业冲杀出来。 场中兵戈四起,呼喝斥骂声不绝于耳,竟成一场惊天变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09章 再战绝灭 原本万众归心的封王庆典,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演变为内乱之局,一边是支持汪藏玄和断九州的反叛势力,另一边则是蓟无伤等四大高手领衔的护驾势力,双方再无余地,当场杀得天愁地惨、血流成河。 此外还有一众势力作壁上观,譬如薛继芳率领的长白薛氏,以及岳啸川和时媚烟率领的百毒门。 岳啸川一门心思关注叶行歌,只见邓海蛟将他负在背上,正在与步淮征和柯士达厮杀。 步淮征和柯士达都使用长兵刃,大校场地势开阔,正方便他们发挥优势。 步淮征的五股钢叉如蛟龙出海,掀起滔天巨浪,攻势异常猛恶。 柯士达的鸠头拐杖似泰山压便抢攻蒲静静,意图当然是解救鲜于曼脱困。 但蒲静静身为五仙教主,又岂是易与之辈?只听她清叱一声,堪堪与时媚烟战在一处。 场中酣战未休,越来越多的净宇教众牵涉其中,没法再保持中立,却不知这场突如其来的变乱,最终将如何收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0章 乱局纷繁 鲜于曼见岳啸川和时媚烟都陷入苦战,心中直是焦急无比,其实她早打算施放那作为杀手锏的五毒烟,将一众叛党制服,只不过秦傲天等人正在左近,她难免担心误伤他们,所以才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但眼下情势危急,鲜于曼终于下定决心,暗中将蜡丸捏在指间,只须稍稍用力,便能将五毒烟放出。 不料齐泽霖早在留意众人的行动,此刻倏地欺上前来,一把攥住鲜于曼的手腕道:“紫冥神王想干什么?” 鲜于曼身中散功之毒,饶是她也精于医毒之术,但毕竟并非百毒不侵。所以眼下她同样气脉阻滞,使不出半点内力,结果被齐泽霖轻易制住,手心里的蜡丸也被当场搜了出来。 齐泽霖号称“百草阎君”,稍一验看便心下了然,忍不住冷笑道:“紫冥神王心肠好狠,莫非你要把大家都毒死,然后自己坐上教主宝座?” 鲜于曼没法反抗,闻言更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呵斥道:“齐药师!你们犯上作乱、谋害教主,如今还倒打一耙、构陷于人,简直无耻之尤!” 齐泽霖一挑眉道:“构陷于人?紫冥神王敢说这不是剧毒之物?” 鲜于曼冷哼道:“即便是剧毒之物,我也只针对无耻逆贼,其他忠贞之士必定给予解药。”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有些心虚,毕竟五毒烟的毒性太过猛烈,能否及时抢救还在未定之天。 齐泽霖倒是信以为真,转念间一指封了鲜于曼的穴道,这才咳声道:“看来是我误会紫冥神王了,可眼下谁是叛贼、谁是忠臣,大家都还各执一词。所以为免你行差踏错,只能先委屈你安静一阵了,相信紫冥神王能够理解。” 鲜于曼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一时之间恨得几欲咬碎银牙,再看薛继业同样穴道被点,秦傲天和司徒翔则有伤在身,况且四人都中了散功之毒,正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好不令人唏嘘。 此时台上的三处战局形势各有不同,时媚烟独对蒲静静,本来她的能为便略逊一筹,再加上白马山庄一战痛失右臂,此刻明显处在下风,只能咬紧牙关硬撑。 扈旌权的能为倒是在汪藏玄之上,可先前他以一敌二,尤其断九州实力超群,所以虽然只斗了十几招,心力和体力的消耗却百倍于平常。这时他只觉身心俱疲,拖住汪藏玄已属艰难,更遑论将其击败。 最凶险的还是岳啸川对战断九州这场,断九州身为非人魔物,体力无穷无尽,而且除后腰之外再无任何破绽,长久拼斗下来优势尽显,分明稳立于不败之地。 反观岳啸川虽然战法得当,但因为受伤之后无暇包扎,肋下不断有鲜血渗流,逐渐侵蚀了他的生命力。这样才斗到百招分野,他便觉得浑身发冷,身形也不及初时灵活,只能凭着过人的武觉勉强自保。 台上的战局对护驾势力不利,台下的情形也差相仿佛,邓海蛟没法突出重围,只能且战且退。 所幸忠于叶行歌的教众也不少,众人拼死护在外围,更有百毒门徒众招来虫蛊助阵,迅速让局面得以稳定。 叶行歌此刻正在盘膝打坐,周身白气冉冉,似乎要强行驱除体内的散功剧毒。 汪藏玄在台上觑得分明,登时心头一紧,原本他以为叶行歌伤毒交加,已然不足为虑,却没想到这位魔君竟还有这等潜力。 情知叶行歌一旦恢复,必将完全扭转局势,汪藏玄立刻向断九州呼喝道:“教主危在旦夕,断兄速去救驾!”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可全不是那个意思。断九州心恨岳啸川伤他要害,打定主意要将之当场斩杀,眼看即将大功告成。 但此刻听到汪藏玄的呼喝,断九州同样心头一凛,霎那间做下决定,便即虚晃一刀跳出战团,随后大步流星的冲向叶行歌。 岳啸川本来已经逼上极限,这下压力骤然消失,精神松弛之下反而全身脱力,仰面一跤跌倒在地。 脑海中一片迷蒙,使得岳啸川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想就此晕去,好好睡上一觉。 正在左近的鲜于曼看得揪心不已,此时却见姬承梁猫着腰走近,显然是想趁人之危。 岳啸川本能的醒觉危险,顿时神志一清,心念电转间将计就计,装作懵然无知,静待姬承梁上钩。 姬承梁先前不慎伤在岳啸川刀下,心中愤恨之余还颇有几分不服,早想一雪前耻。 但他一向处事圆滑,不想轻易得罪岳啸川背后的鲜于曼,所以并未痛下杀手,而是俯下身来,打算去点岳啸川的穴道。 岳啸川隐忍至此,觑准时机横刀一掠,呼的斩向姬承梁左边小腿。 姬承梁再次中计,大骇之下慌忙抽退,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小腿筋脉瞬间齐断,痛叫声中一屁股坐倒在地,手中的软剑也磕飞出去。 岳啸川挺身一跃而起,念及姬承梁方才无意伤人害命,便只是伸脚踢中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那边齐泽霖眼见姬承梁受制,不由得脸色一变,赶紧三指成爪捏住鲜于曼的喉头,接着语声冷厉的道:“岳巡卫切莫轻举妄动,免得紫冥神王遭遇池鱼之殃。” 岳啸川见状暗自一滞,不远处正与蒲静静厮斗的时媚烟则恨声斥骂道:“姓齐的你这杀胚,要真敢伤害少主,我们百毒门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齐泽霖此举实属不得已而为之,眼看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纯粹是为了神教的千秋伟业,只要今日大事可成,我必定会向紫冥神王负荆请罪。” 时媚烟满心激恨,却又无可奈何,岳啸川也心生踟蹰,转目看向鲜于曼。 四目相对之刻,自有默契在心,岳啸川当机立断,直接跃下高台,奋力追击断九州。 齐泽霖见状虽觉意外,但总算松了口气,打眼只见断九州奔行如电,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真好似虎入羊群,看来只须片刻便能突进核心,一举将叶行歌斩杀。 孰料正在此时,又见金箭腾空,径直射向断九州后腰的伤处。 原来是尔千流拼着受了暴九锡的马槊一击,借势脱出合围,紧接着怒箭疾出,欲图阻止断九州。 断九州破绽已显,岂敢掉以轻心,只能回手出刀格挡金箭。 不想尔千流孤注一掷,早已将三支金箭一同射出,其势堪比流星赶月,一箭强似一箭的突击而来。 断九州连挡两箭,饶是傀尸之躯生具怪力,却依旧被撞得脚步踉跄,最后一箭终究没能挡开。 锋利的箭头正中断九州的护心镜,居然生生将之击碎,可惜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并未对他造成实际伤害。 断九州将大关刀往地上一撑,强行稳住身形,尔千流却因为方才那三箭豁尽全力,没能及时分心守御,结果被追上来的韦搏虎一锤正中肩头,俯身仆倒在地。 所幸经过这一延宕,岳啸川已经疾趋而至,琢玉魔刀神芒乍展,再次缠住断九州,决不让他对叶行歌不利。 断九州胸中暴戾横生,终是把心一狠,大关刀绞转如轮,使得泼风也似,定要将岳啸川劈杀。 双方再开战局,凶险只有更甚,岳啸川存了死决之志,反而满心澄明、殊无挂碍,正合佛门武学“空”之真谛。 断九州则魔性尽展,周身弥漫无边死煞阴气,大关刀力可断山开海,血肉之躯势难抗衡。 正在佛魔交冲、生死一瞬之际,倏见暴九锡和韦搏虎悍然逼至,各持兵刃夹攻而来。 暴九锡的马槊突刺岳啸川背心,韦搏虎的金锤砸向岳啸川头顶,断九州的大关刀同时拦腰一斩,终于形成绝杀之势!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1章 净宇天威 净宇教三大高手同时攻到,其中还有一名能为超群的绝灭魔王,天下能够从容应对者堪称屈指可数。 岳啸川自知力有不逮,霎那间冷静分析,早已做下决定。于是只见他挥刀撩向韦搏虎的金锤,暗中使出粘字诀,引着金锤砸向断九州的大关刀。 这一下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其中精微奥妙实难言传,毕竟韦搏虎也是顶尖高手,想牵引他的招式绝非易事。 万幸岳啸川天赋异禀,而且三年苦修进境神速,即便此刻情势危殆,运劲仍是丝丝入扣、恰到好处。 反观韦搏虎急欲立功,出招过分急躁,再加上先前力战尔千流消耗不少,使得这一锤难免略失法度。 这样一来此消彼长,韦搏虎顿觉脚下一虚,不由自主的挥锤砸向断九州。 这两人都是力能扛鼎的凶悍之辈,八棱紫金锤对上大关刀,霎时轰然巨鸣震耳欲聋。 连周围厮斗的净宇教众都难以抵抗,不少当场捂着耳朵滚翻在地,口鼻中已经渗出鲜血。 岳啸川虽然险中求生,但他人在切近,所受冲击更大,脑中只觉嗡的一声,差点被震晕过去。 然而凶险还不止于此,暴九锡的马槊此时正好刺到,毒龙出洞般捅向岳啸川后心,便要将他一击毙命。 岳啸川方才出招时便有判定,这一槊他已经无暇应对,只能竭尽全力侧身一让。 这一让濒临极限,终究稍迟半分,锋锐的马槊自岳啸川背后划过,登时血肉横飞,甚至险些将他的脊骨切断! 岳啸川难以承受重击,惨哼声中踉跄跌翻在地,剧烈的疼痛弥漫周身,让他几乎没法呼吸。 断九州和韦搏虎都被对方的巨力冲得后退不迭,还是暴九锡反应更快,错步扭身一招回马枪,仍是捅向岳啸川后心。 岳啸川再无应对之能,霎那间心中满是悲凉,只余闭目待死而已。 身为人子却要弑杀亲父,孰料事到临头竟义无反顾的为他而死,世间荒唐之事恐怕以此为最。 岳啸川早有觉悟,并不畏惧死亡,只觉愧对先母和恩师,此生使命未尽,唯盼来世弥补。 正在岳啸川万念俱灰之际,身躯却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战栗,似曾相识的奇妙感应再次发生,随即倏见不世雄影飞身疾掠而至,伸出的手掌铁钳一般握住马槊的槊杆,竟让这势在必得的一击戛然而止。 暴九锡好像正在经历人生中最恐怖的事情,蓦地瞪大眼睛,失声惊呼道:“教主?!” 教主!周围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两个字,数百道目光齐齐落在那无敌战神身上,有的心胆俱寒,有的则热泪盈眶。 叶行歌!原本伤毒交加、命悬一线的叶行歌,如今居然浑若无事,而且一出手便截断暴九锡的必杀一击。 槊尖距离岳啸川的后心只有咫尺之遥,却偏偏不能再突进半寸,因为眼前的魔君根本无法撼动。 暴九锡瞬间由脚底冷到顶心,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槊杆上传来一道强横无匹的反震之力,势如破竹般攻入他的丹田,使得他周身气血如沸,当场口溅朱红,仰身踉跄暴退。 叶行歌顺势夺过马槊,反手突刺韦搏虎,韦搏虎回气不及,只能勉力挥锤一格,却终究于事无补。 槊尖只是微微一偏,正中韦搏虎左边肩窝,韦搏虎惨嘶一声,金锤咣当坠地,一时之间痛得面无人色。 叶行歌鼻中冷哼,马槊拔出之际,韦搏虎肩头当即血涌如泉,一跤跌坐在地,显然已经没有再战之能。 叶行歌甫一出手便轻易制服两大高手,众人都看得心潮翻涌,尤其是反叛势力,恍惚间如临末日。 岳啸川同样看到叶行歌的赫赫神威,心中固是五味杂陈,但毕竟还是欢喜居多。 此时只见叶行歌伸出手来,微微一笑道:“还能起来吗?” 岳啸川略一踟蹰,终是伸手与叶行歌相握。结实的手掌上传来独属于亲父的温度,饶是岳啸川性情冷峻,但此情此景之下,他还是险些虎目落泪。 叶行歌留意到岳啸川神情有异,可也并未多想,只是和声道:“少侠相助之恩,本座永志不忘。” 岳啸川喉头如堵,低咳一声道:“教主言重了,属下分所当为。” 叶行歌微一颔首,随后环顾四周,满场教众被他的气势所慑,纷纷停下厮斗,只有汪藏玄等反叛势力的首脑走投无路,仍在拼死搏杀。 叶行歌神情庄肃,最后觑定断九州,语声清冷的道:“十一,连你也反我?” 断九州微微一顿,跟着干巴巴的道:“我没有反教主,只是想请你顺从民意。” 叶行歌无心再争论何为民意,当下一扬眉道:“当初你生具畸形,惨遭无良之辈羞辱,是本座将你救出火坑,又寻来驭傀之术让你修练,这些你都忘了吗?” 断九州仍是不带丝毫感情的道:“教主对我恩同再造,我自然没有忘记,所以才不想让你行差踏错,葬送神教的基业。” 叶行歌摇了摇头,难掩萧索的道:“那你方才持刀逼向本座,又是什么缘故?” 断九州讷讷的道:“我说过,此生只为教主驱策,决不会将刀锋指向教主,所以方才是为了清君侧,请教主切莫误会。” 叶行歌听断九州满口诡辩,竟毫无悔过之意,终于为之震怒。于是只见他脸色一沉,森然冷哂道:“好,你既然承诺此生为本座驱策,那本座命你在此自戕谢罪,你肯是不肯?” 断九州腰杆一挺,闷声回答道:“教主见谅,我无罪,不自戕。” 话说到了这份上,叶行歌也知道无须再多费唇舌,心下喟然一叹,马槊直指向断九州,义正词严的道:“来吧,便让本座看看,你究竟修练到了何种程度?” 叶行歌平日惯用方天画戟,但今日因为参加庆典,他自忖无须动武,所以并未将兵刃带下残风之巅。 所幸马槊与方天画戟差相仿佛,而叶行歌早已达到宗师之境,无论使用何种兵刃,都足以克敌制胜。 断九州面临平生最凶险的一战,本能的提聚起全副心神,大关刀当胸一横,一派渊渟岳滞之象。 净宇教的两大创教魔王,决定叛乱最终走势的一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静待天雷勾动地火。 蓦地只闻一声清叱,叶行歌跨步挺身直进,马槊对着断九州胸前轰然殛落。 招式并不见半分花巧,却深得返璞归真的神髓,勇往无前的一击,正是当者披靡。 断九州根本无从闪避,喉中猛的发出一声狂喝,蓄力已久的一刀带动周身死煞之气,破天劈地般纵贯而下,决意将叶行歌剖成两半,至于那“决不会将刀锋指向教主”的誓言,自然是抛诸九霄云外了。 然而叶行歌是何等逆天修为,觑准时机左臂一抬,生生架住这力逾千斤的绝杀一斩。而他手中的马槊更不容情,噗的一声穿透坚逾金铁的魔躯,无比强大的劲道将断九州冲得离地而起,仰身飞跌出去。 断九州一向以怪力惊人闻名,如今却在叶行歌面前不堪一击,无论攻守都尽落下风。 众人都看得瞠目结舌,岳啸川更是心潮澎湃,甚至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眼前只是一场幻梦,随时都会惊醒。 叶行歌顺手放开马槊,然后倒转夺下来的大关刀,刀锋指向断九州道:“十一,只要你肯认罪,本座便饶你一命。” 断九州伸手拔出马槊,紧接着弹身而起。众人都以为叶行歌网开一面,这位绝灭魔王多半会听命认罪。 孰料断九州却是恼羞成怒,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伴着一声震天虎吼,猛然斩向叶行歌颈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2章 金丹鸩魔 断九州执迷不悟,即便自知不敌,却仍是对叶行歌扬起宝剑。 叶行歌失望透顶,忽然间戾气上涌,大关刀自下而上猛的一撩,当场将断九州执剑的右手斩落。 断九州全无抵挡之能,反而被大关刀上的余劲带得一个趔趄,此时倏见叶行歌欺身直进,一刀搠向断九州腹部。 断九州本能的伸出左臂,欲图尽力一阻刀势。不想叶行歌却是虚晃一刀,脚下暗踩迷踪幻步,闪身绕到断九州身后,接着只见他双掌齐出,一同贯入先前岳啸川用琢玉魔刀在断九州后腰斩出的那道伤口。 断九州始料未及,还想故技重施,借力窜出叶行歌的掌握。 但叶行歌毕竟不是岳啸川,既然已经出手,岂会让断九州逃脱?于是只见他双掌上下一扳,无上神力过处,竟然生生将断九州齐腰撕作两截! 断九州身为愧尸,体内早已没有血液流淌,可即便不见鲜血飞洒,这等惨厉场面依旧震人心魄,几乎所有反叛势力都神为之夺。 汪藏玄首先撤身抽退,缩在高台一角呼呼直喘,目光中尽显绝望和不甘。齐泽霖和蒲静静夫妇也骇得双脚发软,同样退到高台边缘。 扈旌权和时媚烟正好抢上前去,将秦傲天等人挡在身后,防备汪藏玄狗急跳墙,再拿他们做文章。 至于步淮征、柯士达、曹樾钟、卜溪源等反叛悍将,这时也都明白大势已去,虽然个个跳出战团,却还不肯束手就擒,兀自严阵以待。 邓海蛟等护驾功勋胜券在握,便也不去逼战,以免对方困兽犹斗。 叶行歌生裂断九州的躯体,一口戾气泄尽,反而微觉愧疚,低头喃喃自语道:“十一,本座知道你的本体未死,这次权当给你个教训。若是你愿意迷途知返,本座承诺既往不咎,仍旧许你神王之职。” 无头将军的躯体彻底毁灭,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叶行歌叹了口气,这才迈步走向高台。 沿途参与反叛的教众纷纷屈膝跪落,身体抖如筛糠一般,参与护驾的教众则扬眉吐气,已经在憧憬即来的奖赏。 叶行歌登上高台,直视着策划这场反叛的汪藏玄,语声沉凝的道:“老四,你是否承认反我,还是依旧抱定冠冕堂皇的理由,拿所谓的‘民意’做挡箭牌?” 汪藏玄经过这阵调息,已经稍稍稳定情绪,闻言微一苦笑,缓缓摇头道:“山人一心为神教着想,教主的意志与神教的利益抵触,山人只能请教主暂时下野,这理由教主能否接受?” 叶行歌哂然道:“好个‘暂时下野’,你从始至终都打算取本座的性命,以为本座毫无觉察吗?” 汪藏玄轻叹道:“教主多心了,倘若山人真想取你性命,何不直接使用致命毒物?” 叶行歌一扬眉道:“因为你太贪心,不仅要谋夺大位,还妄想名正言顺,所谓得陇望蜀,最后反而落得弄巧成拙。” 汪藏玄暗自一滞,讷讷间又听叶行歌道:“你与老三同为智者,本座都倚为股肱之臣,但老三行事更加专注和务实,不像你这般多谋无度,这便是你最不如他的地方,也是你落到这步田地的主因。” 汪藏玄闻言愈发黯然,片刻方幽幽的道:“教主所言不错,山人排名在石兄之后,的确并非教主偏私。但既然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了,只是不知教主打算如何处置山人?” 叶行歌一正色道:“犯上作乱,不仅论罪当诛,还应夷灭九族。但念在你孑然一身,本座不为己甚,你便自戕谢罪吧。” 汪藏玄并未意外,欠身深施一礼道:“多谢教主宽仁,不过此次违逆教主,众人并非出于私心,而是为神教的未来着想。所以其余部众还请教主从轻发落,让他们戴罪立功,为神教冲锋陷阵。” 叶行歌见汪藏玄死到临头还不忘收买人心,厌恶之余不动声色的道:“是否从轻发落,本座自有判断,无须你再费心。” 汪藏玄微微一顿,皱起眉头道:“那不知教主此后有何打算,是否顺应民意?” 叶行歌挥了挥手,显见不耐的道:“这同样与你无关,还是你依旧心怀异志,妄图煽动其余教众作乱?” 汪藏玄的用心被当场拆穿,不免有些尴尬,目光扫过跟随他起事的众人,却并无哪个上前说情。 甚至汪藏玄最看重的樊飞,此刻也分明面现漠然,好像之前出谋划策、一手推动叛乱的不是这年轻人似的。 汪藏玄自知众叛亲离,继续挣扎徒留笑柄,当下自嘲的一笑,缓缓举起右掌,便要自盖天灵。 岳啸川早已跟着叶行歌登上高台,和鲜于曼聚在一处,两人劫后重逢,正是说不尽的庆幸。 此时眼见汪藏玄穷途末路,鲜于曼忍不住叹息道:“沉迷权欲,至死方休,这又是何必?” 岳啸川深有同感,缓缓点头道:“妄窥神意,反骨背主,合该有此一报。” 两人这厢各自唏嘘,汪藏玄却忽然一顿,看向叶行歌道:“教主容山人最后一问,你究竟是如何解除毒患,甚至更增威能?” 叶行歌淡淡的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四你忘了老六精心炼制的广灵金丹吗?此丹不仅能够疗伤,更有驱毒之功,本座方才连服三颗,毒患尽消自不必说,气力也更胜以往。” 汪藏玄恍然一悟,却已经悔之晚矣。岳啸川心中早有一丝模糊的不安,闻言禁不住面色倏变,失声轻呼道:“广灵金丹?!教主你……方才果真连服三颗?” 叶行歌有些莫名其妙,面现诧异的道:“不错,难道有何不妥?” 他虽然是跟岳啸川说话,目光却转向鲜于曼,鲜于曼见状赶紧施礼道:“教主尽管放心,连续服用并无不妥,只是稍稍浪费了药力。” 叶行歌释然道:“如此无妨,毕竟先以定乱为要,紫冥神王此番再立奇功,本座必定重重有赏。” 鲜于曼俏脸泛红,低头道声不敢。岳啸川却满心担忧,毕竟那金丹蕴含剧毒,连续服用后果殊难预料。 似乎是为了印证岳啸川的担忧,叶行歌蓦地神色一紧,双拳紧握间厉声道:“不对!这丹药……” 话音未落,他双耳和鼻孔中忽然渗出鲜血,血色呈现紫黑,显然身中剧毒。 鲜于曼看得大骇于心,慌忙抢前一步,语声发颤的道:“教主怎么了?快些让我帮你诊治!” 叶行歌退后一步,面色狰狞的道:“退下!你……这广灵金丹为何内藏毒物?” 鲜于曼不明就里,兀自双眼大睁的道:“内藏毒物?这不可能啊!广灵金丹是师父亲手炼制的疗伤圣药,孩儿自己也服用过两颗,倘若当真内藏毒物,孩儿怎会毫无所觉?” 叶行歌还待质问,但金丹中的剧毒是药侠和天蚕夫人联手所下,既然要诛灭这名绝世魔君,毒性自然非同小可。 所以即便叶行歌修为超凡,但他方才全力一战,毒性早已蔓延四肢百骇,再难加以压制。 场中只有岳啸川知晓原委,可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却是迟了。 不及转念间叶行歌的眼角和唇边也都渗出了黑血,正是毒至七窍、药石惘效,性命只在顷刻。 鲜于曼吓得魂不附体,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想帮助叶行歌疏解毒患。 孰料叶行歌意外中毒,对鲜于曼再无半点信任,霎那间戾气发作,竟是一掌当胸打来。 鲜于曼猝不及防,眼看便要重伤在叶行歌掌下,这时陡见岳啸川冲上前去,奋力一掌对上叶行歌。 父子两人双掌交击,岳啸川毕竟能为不及,当场被打得鲜血狂喷,蹬蹬蹬连退三步,才被鲜于曼抱住。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3章 魔君之殇 鲜于曼眼见叶行歌中毒,岳啸川又伤在他掌下,满心惶恐间好似陷身噩梦,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醒来。 这时只见叶行歌身躯剧颤,戟指呵斥道:“你!……曼儿你也反我?为什么?!” 鲜于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含热泪的道:“孩儿的确并未下毒,求教主明鉴!” 叶行歌眼前已经模糊,喘着粗气道:“不是你下毒,那难道是老六要害我?老六为什么要害我?!” 鲜于曼大吃一惊,慌忙辩解道:“家师绝无戕害教主之意,教主请先让孩儿诊治,看能否延缓毒性发作。” 她说罢便欲起身上前,无奈叶行歌毒已入脑,神志昏昧不清,蓦地嘶吼道:“站住!你要反我,老六要反我,老四要反我,十一也要反我,你们……你们都是叛贼,统统死有余辜!” 鲜于曼听得又是惊怕又是委屈,此时倏见叶行歌提起右掌,猛击向她头罢却是看向扈旌权,目光中隐含威逼之意。先前挺身护驾的四老,蓟无伤、尔千流、邓海蛟各自重伤,如今只剩一个扈旌权,只不过看到叶行歌毙命,他早已惊骇无地,脑中乱哄哄的全没了主意。 此刻被汪藏玄冷厉的目光一逼,扈旌权登时一个激灵,心念电转间一咬牙道:“不错,你这妮子毒害教主,合该碎尸万段,凡我神教教众,都与你不共戴天!” 他这下当众表态,等于将矛头从汪藏玄转向了鲜于曼,台下的护驾势力原本颇觉惴惴,闻言却是福至心灵,霎时呼喝怒骂之声不绝于耳,更有人想冲上高台,亲自为叶行歌“报仇”。 汪藏玄冷眼旁观,心中大为快意,鲜于曼却如坠冰窟,美眸中委屈的泪水不住打转,强自忍住才没流出来。 此时忽听岳啸川扬声暴喝道:“你们都给我住口!” 他这下强提真元,功体逼上极限,声音直是震动四野。 众人都听得心底一颤,下意识的听命闭嘴,面面相觑间又听岳啸川正声道:“广灵金丹中的剧毒是我下的,与紫冥神王无关。” 此语一出,正是满场皆惊,汪藏玄也十分意外,颇见玩味的目光盯向鲜于曼,只见她终是落泪道:“岳先生不必为我开脱,今日他们绝不会放过咱们,咱们死则死矣,可不能再替这些叛贼承担罪名。” 岳啸川摇了摇头,讷讷的道:“紫冥神王错了,我并没有说谎,金丹中的剧毒是天蚕夫人所下,然后嘱咐我利用你这层关系把金丹献上,一举鸩杀魔教教主。” 他这话虽然略微隐瞒了一点内情,但大体上正是事实,鲜于曼听罢直似焦雷击顶,片刻才失神的道:“不……不对,不是这样,你一定在说谎。这没有道理,你为什么要勾结他们,这根本没有道理。” 岳啸川已经坦白,索性一正色道:“其实我一开始接近紫冥神王,便存着利用你的心思,许多说辞也纯属违心之语,我的目的非常明确,便是诛杀魔教教主。” 鲜于曼察言观色,只觉岳啸川并非虚言,她心中顿时一阵抽痛,嗓音沙哑的道:“你……你肯定是说谎,若是你当真打算不利于教主,先前为何要拼死助他?” 她这话倒是问出了不少人的疑惑,岳啸川暗自苦笑,缓缓摇头道:“上山之前我的确一心诛杀魔教教主,但这几日见他果真有拨乱反正之意,我的想法也跟着有所改变,只可惜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鲜于曼娇躯一颤,虽然已经信了五六分,却还是竭力辩驳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相信你的人品,你绝不是阴险狡诈的小人,我绝不会看错你,绝不会!” 岳啸川被鲜于曼半是痛心半是痴狂的目光盯得愧疚不已,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闷声道:“紫冥神王又错了,我正是阴险狡诈的小人,甚至一开始便是在欺骗你,因为你师弟郁必谐正是被我所杀。” 鲜于曼脸色倏变,蹬蹬蹬连退三步,难以置信的盯着岳啸川。 时媚烟连忙上前搀住鲜于曼,随后怒目瞪向岳啸川,语声寒飕飕的道:“果然是你杀了郁师兄?” 岳啸川微颔首道:“不错,天地可证。” 时媚烟愈发激怒,尖声厉斥道:“那为何项五会承认杀人,难道……难道你们有勾结?” 岳啸川仍然点头道:“是,当日我与项兄里应外合,目的无非是继续争取紫冥神王的信任。” 时媚烟大大一滞,想到白马山庄一战中殒命的费筠染和阮金莲,霎时恨得几欲咬碎银牙。 这时只见鲜于曼泪湿双颊,雾蒙蒙的眸子盯着岳啸川,一字一顿的道:“你欺骗我,我可以不计较,但有件事情,我要听实话。” 岳啸川隐约猜到鲜于曼要问什么,当下硬着头皮道:“紫冥神王请说,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鲜于曼微微一顿,下定决心的道:“那广灵金丹,可是我师父交给你的?” 岳啸川猜测得证,终是喟然道:“令师并未亲自托付,而他……正是死在我手中。”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4章 刎颈断罪 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揭露出最残酷的事实,鲜于曼耳听岳啸川亲口承认杀死魂殇魔王,霎那间心口如中巨杵,一口怨愤之气堵在喉头,忍不住呛出一大口鲜血。 时媚烟也激愤莫名,一边勉力搀住鲜于曼,一边双目喷火的道:“好狗贼!枉我们那么信任你,少主甚至还对你托付终身,没想到你竟是这种卑鄙无耻之徒!” 岳啸川早已下定决心帮鲜于曼洗脱罪嫌,闻言倒也不以为忤,只是讷讷的道:“魔教教主罪恶滔天,虽然此时杀他有些可惜,但终究不算冤枉,我唯一亏负的只有紫冥神王,在此听凭紫冥神王处置。” 鲜于曼尚未自震惊中恢复过来,半边身子如坠冰窟,另半边却如遭火炙,头晕目眩间又呕出一口鲜血,显然是伤心忧愤到了极处。 岳啸川见状暗自喟然,此时忽听汪藏玄轻轻鼓掌道:“不错,紫冥神王和岳巡卫这出双簧戏唱得妙极,究其目的无非是丢车保帅。呵……岳巡卫愿意为爱人背上滔天罪名,山人可不能如你所愿,被你蒙蔽过去。” 听他这话依旧要将鲜于曼赶尽杀绝,岳啸川正自一滞,却见秦傲天走上前来,眉头紧皱的道:“够了老汪,教主已经归天,紫冥神王也有失察之过,没法再跟你争夺大位,你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汪藏玄精神一振,拱手为礼道:“秦兄一向精明,当知大势所趋,民意不可违。但如今教主不幸丧命,山人若不将凶手绳之以法,岂能让神教上下衷心服膺?” 秦傲天心中暗骂,冷冷盯向岳啸川道:“真凶已经承认罪状,紫冥神王不过是受了他的蛊惑,大家都看得出来。老汪你要是不依不饶,非让药匣子这一支绝后,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汪藏玄略一迟疑,想到如今大局初定,的确不宜多树强敌,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于是清咳一声道:“罢了,既然秦兄为紫冥神王作保,山人便买你的面子,暂时不将她视作真凶。” 秦傲天吁了口气,郑重抱拳道:“老汪仁义,这回我服你,至于以后要怎么干,我也听你调遣。” 他这话等于承认了汪藏玄新任教主的身份,汪藏玄暗自得意,转念间径向鲜于曼道:“紫冥神王虽然无意戕害教主,但正因为你误信奸邪小人,才导致教主不幸惨亡,所以你是否应该做出一点表示?” 鲜于曼眼神空洞,片刻方喑哑的道:“什么表示?你想说什么?” 汪藏玄看鲜于曼的确已经毫无思考之能,只得挑明道:“有功当赏,有罪当罚,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紫冥神王既然犯下大错,难道还要窃据神王之位不成?” 鲜于曼恍然一悟,面现轻鄙的道:“教主不幸亡殁,阴险叛贼上位,我即便无力讨回公道,也绝不会为叛贼效力,汪藏玄啊汪藏玄,你以为我还恋栈权位么?” 汪藏玄心下不豫,勉强隐忍着道:“看来紫冥神王颇有觉悟,那本座在此宣布,剥夺鲜于曼紫冥神王之封号,责其率领所部回归苗疆禁闭思过,今生不得再踏足中原,如有违令,神教人人得而诛之。” 鲜于曼脸上轻鄙之色更甚,分明讥讽的道:“好个神教人人得而诛之,这话应该针对谁,恐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吧?” 汪藏玄闻言脸色一沉,当场便要发作,还是秦傲天抢先截口道:“好了鲜于少主,老汪准你们返回苗疆,已经算法外开恩,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鸡蛋碰石头这种傻事可做不得。” 鲜于曼听秦傲天语重心长,知道他是一片好意,终是微颔首道:“妾身醒得,暴影神王也请保重,切莫让教主的在天之灵失望。” 秦傲天心下暗叹,汪藏玄则冷笑道:“鲜于少主如此尊敬先教主,那如今毒害他的真凶便在眼前,你何不将他杀死,为先教主报仇?” 鲜于曼神情一僵,下意识的避开目光,时媚烟见状心中有气,咬牙间沉哼一声道:“是啊少主,那人不仅害了教主,还害了师尊和郁师兄,连大姐和三姐都可以说是被他害了,咱们怎能不杀他报仇?” 鲜于曼柔肠百转,对岳啸川直是爱恨交缠,又岂是时媚烟能够理解?正在她茫然无措之际,只见岳啸川走近两步,凛然正声道:“四姑娘说得对,我愧对鲜于少主,合该以死谢罪,请鲜于少主动手。” 鲜于曼没法逃避,只能看向岳啸川,声音发颤的道:“你真想求死?” 岳啸川轻叹道:“我已经完成使命,今日唯有一死,与其将大好头颅送予他人,倒不如让鲜于少主报仇雪恨。” 鲜于曼知道岳啸川所言非虚,心里却仍是不愿接受,矛盾之下蓦地尖叱道:“你休想!你以为今天被我杀死,便能抵偿罪业了么?我偏不杀你,让你下了阴曹地府依旧欠我,来世投胎还要再偿还我!” 岳啸川摇了摇头,平静的道:“我从未想过要抵偿罪业,只是想让鲜于少主好受一些,但你既然不愿杀我,我自然不会勉强。倘若来世还能相见,我必定尽己所能,弥补今生之过。” 他说罢径自横刀于颈,庄容正声道:“天道轮回,善恶有报,魔教若是仍旧为非作歹,必将覆灭于旦夕之间。今日我虽然一死,却能含笑九泉,静待尔等魔孽前来,阴间再图一决。” 话音方落,岳啸川把心一横,便要引刀自戕! 生为魔种,锻炼圣功,历尽八苦,终得佛心,于今天命达成,父子同沦无间,至于此生是非功罪,任凭后人论说。 汪藏玄等人眼见岳啸川慷慨赴死,倒也暗赞他是条好汉,时媚烟则满面快意,深觉这佛口蛇心的卑鄙小人罪有应得,只有鲜于曼芳心恸碎,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琢玉魔刀刎颈,正要一腔热血化碧涛,此时倏听一声刺耳尖啸,却是一枚飞石激射而至,不偏不倚正中琢玉魔刀的刀柄。 岳啸川重伤在身,岂能抵挡这道巨力,琢玉魔刀当场脱手,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这一下众人都始料未及,不约而同的循着飞石来路望去,原来竟是樊飞身后的一名中年汉子出手。 这汉子虽然不算高大,身姿却异常挺拔,尤其双眼疾厉如鹰,劈面给人一种压迫感。 汪藏玄见到是自己的部众,着实满心错愕,不由得皱起眉头道:“石老黑你好大的胆子,是谁准许你插手?” 那名唤石老黑的汉子鹰眼一睨,淡淡的道:“如此少年豪杰,吾十分欣赏,自然要救他。” 汪藏玄听石老黑语气中毫无恭敬之意,本能的觉察不妥,忽然戟指呵斥道:“不对!你不是石老黑,究竟是什么人?” “石老黑”眉峰一轩,昂首朗笑道:“吾当然不是石老黑,而是魔教的掘墓人。” 他说罢径自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再看时只见此人年逾不惑,口鼻轮廓直似刀削斧斫,分明透出过人的坚毅和镇定,面相清嶙而肤如莹玉,其中隐约可见神光流转,端的修为不俗。 汪藏玄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瞪大眼睛道:“你是——黄山狄苍穹?!” 原来“石老黑”乃是黄山派创派祖师,人称“没羽黄衫客”的狄苍穹,闻言微颔首道:“不错,正是吾。” 汪藏玄心头巨震,咬牙厉喝道:“好个没羽黄衫客,神教张下天罗地网搜捕你,没想到你居然敢混进神教,哼!飞儿速速将这逆党拿下!” 樊飞听罢却是神色淡然,当下虚一拱手道:“神意神王恕罪,在下不能从命,因为狄前辈不但是在下的朋友,此次也是受在下邀请而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5章 攻略高台 樊飞一语既出,汪藏玄震怒之余陡然警醒,不由得咬牙厉声道:“好……好个樊飞,枉费本座如此信任你,不想你竟也是逆党中的一员!” 樊飞略欠身道:“惭愧,是在下辜负了神意神王,让你也背上失察之罪。无奈正邪不两立,知遇之恩终究没法跟苍生大义相提并论,所以在下今日只能替天行道,与魔教决一死战。” 汪藏玄闻言愈发恼羞成怒,岳啸川却是惊喜交集,鲜于曼同样大出意料,想到自己真心结交的两名男子,居然都是不折不扣的“逆党”,霎那间只觉心灰意懒,神情也显得异常萧索。 至于时媚烟似乎震惊更甚,双眼一眨不眨的盯住樊飞,脑海中一片嗡嗡作响。 方才她还极力劝说鲜于曼格杀岳啸川,但这回轮到她自己,才隐约明白那是何等心境,少女芳心所托非人,的确无可奈何。 汪藏玄定了定神,随后面现冷笑的道:“不错,本座的确一时失察,但凭你们两人便想与神教抗衡,未免有些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了吧?” 樊飞剑眉一轩,悠悠的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在下并非莽撞之辈,自然不会孤身犯险。” 他说罢张手一招,接着只听一片豪笑之声入耳,后面的众人纷纷摘下人皮面具,露出自己原本的容貌。 汪藏玄见状直似挨了当头一棒,万没料到自己的部众都被替换成了“逆党”,这失察之罪当真非同小可。 不过也怪汪藏玄先前太过信任樊飞,下放了太多权力,如今此人突然反水,的确让他焦头烂额。 秦傲天见汪藏玄吃瘪,心中倒生出几分快意,凝目扫视间冷哂道:“五台派掌门黄石,泰山派掌门超海,峨嵋派余孽蔡落霞、陈孤鹜,青城派余孽左韶容,六合堡之主傅声涛,金泉山庄之主秋敬泸。” “呵……本座还以为是什么精锐逆党,原来不过是些手下败将,凭你们这几条丧家之犬,也敢来冒犯神教天威?” 他话音方落,便见一名窈窕少女自樊飞背后闪身出来,扬声娇斥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原先大家是一盘散沙,自然容易被魔教个个击破。但如今大家团结一致,称得上众志成城,消灭魔教必定指日可待。” 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傲人的身姿,容貌堪称秀逸若仙,同时别具英飒之气,尤其是她那双灵动慧黠的丹凤眼,让人一见难忘、再见沉醉。 秦傲天看得目光发直,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才嘿嘿一笑道:“小丫头大言不惭,想必是欠人管教,本座今日一定要捉住你,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他这话虽然暗含调戏之意,可那少女天真未凿,并没有听出来,只是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算了吧杀人魔王,本姑娘有名师指点,不用你胡乱操心,何况你现在身中剧毒,还能捉到本姑娘么?” 秦傲天暗自一滞,这时只听岳啸川讷讷的道:“怡妹你怎会在此,先前为何不联系我?” 敢情那少女正是与岳啸川同在世外玄境学艺的燕怡洁,闻言凉凉的道:“笨蛋……啸川,你还敢说,原本心急火燎的跑出来杀魔教教主,结果这才过了多久,你便弄到要当众自戕的地步,真是丢老和尚的脸。” 岳啸川被燕怡洁贬斥得无言以对,脸上发热之际又听她没好气的道:“至于为什么不联系你,哼……谁让你整天跟鲜于曼形影不离、卿卿我我的,万一你沉迷美色,真的已经投效魔教,那可怎么办?” 她这话很大成分是借题发挥,岳啸川其实听得出来,禁不住面现苦笑。 鲜于曼则秀眉紧锁,看向燕怡洁的目光中颇有妒忌之意,这自然是因为岳啸川的缘故了。 秦傲天看到燕怡洁跟岳啸川熟识,心中同样十分妒忌,当即呵斥道:“好小子,看不出你倒真是有几分女人缘——老汪还等什么,赶快把解药分给大家,先消灭这些逆党再谈其他。” 汪藏玄暗估形势,净宇教虽然强悍,却刚经历了一场内乱,不少高手都遭遇惨亏,眼下的确没法再托大,于是立刻吩咐道:“劳烦蒲教主分发解药,攘外必先安内,万万不可耽搁。” 蒲静静略一迟疑,正待依言而行,狄苍穹却不容她称心如愿,抖手一道没羽箭直取她咽喉要害。 狄苍穹号称“没羽黄衫客”,没羽箭绝技称得上炉火纯青,蒲静静的能为远不及他,眼看便要中招受伤。 此时倏见扈旌权抢上一步,长剑觑准时机奋力一劈,堪堪将那枚没羽箭劈得粉碎。 不料狄苍穹这一下料敌先机,没羽箭掷出时暗藏玄劲,石屑纷飞皆有法度,反而形成漫天花雨之势。 扈旌权大出意料,心念电转间早有取舍,便即横身挡在蒲静静面前。 随即只听噗噗连声,扈旌权身中十几枚碎石,当场被打得气血狂涌,竭力稳住才没有倒下。 蒲静静见状暗自感佩,连忙拿出解药分送众人,此时只听樊飞高呼道:“大家协力攻下高台,万不可让魔教死灰复燃!” 众人轰然应诺,争先恐后的扑向高台。这批武林人士跟净宇教都有毁家灭派之仇,此次应邀深入险地,早已存了拼死一搏的决心,所以根本无需任何动员,便已经燃起无穷斗志。 汪藏玄知道事态紧急,容不得半分犹豫,当下运足真力呼喝道:“所有教众尽速诛灭逆党,奋勇争先者前罪不论,斩敌首级者晋升三级!” 净宇教今日改朝换代,身背“前罪”者不在少数,这时耳听汪藏玄许诺,他们自然毫无保留。 正邪双方势不两立,围绕高台再起大战,战局之激烈更胜于先前。 五台派掌门黄石上人年过四旬,生得方面大耳、宝相庄严,一向以内功精湛称雄武林。 他的对手是“浊世天魔”佘险峰,两人的兵器分别是降魔杵和钢鞭,这一场雄力之决,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泰山派掌门超海道长正值盛年,三十出头便接掌本门尊位,修为之高深堪称有目共睹。 此时他独对“血胆豪客”臧冥河,一柄长剑舞得风雨不透,场面上不仅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有反客为主的势头。 峨嵋派的蔡落霞和陈孤鹜年届不惑,原本是一对师姐弟,之后结为夫妻。 两人患难与共、伉俪情深,双剑合璧更增威能,一套两仪剑阵玄妙无方,稳稳困住“残月刀尊”曹樾钟和“阴魂书生”卜溪源。 六合堡之主傅声涛不到三十岁年纪,面色却异常焦黄,显然是身患重疾。 但他手下丝毫不弱,而且擅使双剑,左手少阳剑至刚,右手少阴剑至柔,对上有伤在身的“天煞暴君”暴九锡,堪称游刃有余。 金泉山庄之主秋敬泸与傅声涛年纪相仿,生得英俊倜傥、风度翩翩。 云阳秋氏一向以暗器见长,秋敬泸同样机变百出,不但将“七杀凶神”韦搏虎逼得捉襟见肘,还偶有余力相助他人,的确潇洒之极。 净宇教的一众悍将都被挡在高台之下,正道群雄趁势杀开一条血路,直逼向台上的秦傲天等人。 狄苍穹和樊飞冲在头里,几乎同时跃上高台,随即分别对上“血海阎王”步淮征和“枯骨神君”柯士达。 狄苍穹号称“笑傲天地间、仗剑不持剑”,便是因为他精于先天无形剑气,此刻剑指纵横擘画,迫得步淮征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樊飞则使用一柄青钢剑,剑势看起来飘忽不定,实际内中却暗藏玄机。 饶是柯士达能为不俗,但即便他使出全力,也占不到樊飞半点便宜。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6章 鏖兵太行 正邪双方酣战未休,台上台下杀声震天,使得整个大校场好似修罗炼狱一般。 净宇教胜在人多势众,又急于抢功抵罪,正道群雄则胜在精锐尽出,个个都以一当十,两边势成拉锯,一时之间难分轩轾。 扈旌权今日连经恶战,方才还硬接了狄苍穹一蓬没羽箭,早已成了强弩之末。不过眼见步淮征敌不住狄苍穹,他只能咬紧牙关上前助战,两名魔头豁尽全力,堪堪与狄苍穹平分秋色。 汪藏玄同样亏耗不少,看到柯士达战不下樊飞,他心中愈发恼怒,索性也要出手夹攻。 此时倏听一声娇斥,原来是燕怡洁杀上高台,二话不说挺剑抢攻汪藏玄。 她那口长剑通体色泽暗沉,乃是东海铁木所制,本身固是坚硬无比,又兼具十分锋锐,舞动之时虽然不见耀目光华,却自有一派沉潜劲道。 汪藏玄不敢怠慢,只能出招应对,原本他以为燕怡洁年纪轻轻,修为必定十分有限,不需几招便能将其制服。 孰料燕怡洁师出大家,武学修为远超同侪,尤其剑法上造诣颇高,反而将汪藏玄逼落下风。 汪藏玄惯以谋士形象示人,向来都不携带兵刃,眼下只能以那柄淬毒法刀对敌。 但那柄法刀长不盈尺,根本没法突破燕怡洁的守御,甚至自保都显得捉襟见肘。 高台上面的三处战局,正道都不落下风,但汪藏玄等人毕竟是绝罢更不迟疑,张臂将鲜于曼震开,暴喝声中执刀力斩秦傲天,便要先让这恶业昭彰的杀人魔王完纳劫数。 鲜于曼踉跄跌出,虽然并未倒地,心中却是怨气冲天,险些又落下泪来。 秦傲天等人中毒已深,即便服下对症之药,但片刻时光依旧不足以解毒。 齐泽霖和蒲静静眼见岳啸川杀到,自然不能坐视,双双抢上前去,使出浑身解数阻挡。 蒲静静罗袖翻舞,掌势变幻无方,尤其掌心中黑气隐隐,显然蕴藏剧毒。 齐泽霖手持药锄,使的是九齿钉耙的路数,招式大开大阖、稳携风雷,武功竟也不弱。 平日岳啸川自然不会将这对夫妻放在眼里,无奈他今日迭遭重创,新伤旧伤一齐发作,能为只余不足五成。 反观齐泽霖和蒲静静自知生死系于一线,已经奋不顾身,无形之中勇力倍增,的确十分难缠。 鲜于曼看到岳啸川被齐泽霖和蒲静静拖住,总算心下稍安,咬牙间默运玄功,加快药力流转,以图尽快入战。 秦傲天等人也是一样的心思,只不过司徒翔伤势沉重,运功之时事倍功半,着实欲振乏力。 正道群雄虽然精锐,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净宇教使出人海战术,逐渐占得上风。群雄尽数被分割包围,陷入苦战之中,死伤也不断增多。 正在情势渐转不利之际,忽听上山方向传来一片喊杀声,竟是大批武林人士攻袭而来。 为首一人年方弱冠,形貌十分英武,手中长剑染满鲜血,显然杀敌无算。 后面两人却不陌生,正是薛华锋和祝湘绮夫妇,他们原本负责守御山口,此时竟然倒戈相向。 如此也难怪这批武林人士能势如破竹,山下的守卫猝不及防,甚至连警讯都未及发出,便已经被全部歼灭。 正道群雄见来了生力军,登时士气高涨,净宇教众却为之胆寒,包围也被冲得七零八落。群雄渐次会合,攻杀愈发猛烈,很快便扳回劣势。 汪藏玄觑出敌方势头凶猛,惊怒之余更生忧虑,燕怡洁打眼觑得分明,当下咯咯娇笑道:“师兄总算来了,今天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要将这些魔头一举消灭。” 敢情那为首的青年名唤乔讷,与燕怡洁同样师出天道明塔,他的剑法比燕怡洁更胜一筹,台下的净宇教众无人能撄其锋,被杀得鬼哭狼嚎。 长白薛氏从始至终一直作壁上观,薛继芳指挥众弟子排成阵势,在一片乱军中足可自保。 可这时眼见薛华锋和祝湘绮两人相助正道群雄,长白薛氏的弟子都禁不住心头震动,一齐看向高台上的薛继业。 薛继业原先育有三子,次子薛华宏和三子薛华荣都被净宇教所杀,如今只剩长子薛华锋。 看到自家子媳一同反水,薛继业着实震惊莫名,瞠目结舌间忽听薛继芳呼喊道:“大哥!咱们索性也反了吧!” 薛继业身躯一震,霎那间一股凉意直透顶心,暗忖自己已经做了降将,岂能再做反复小人? 但先前净宇教内讧,还可以说立场难辨,如今却是正邪对决,长白薛氏若再置身事外,几乎等同自绝于天下。 既然必须作出决断,那究竟要相助净宇教还是正道群雄? 叶行歌已经魂归阴曹,先前一切殷望皆成黄粱一梦,倘若汪藏玄、秦傲天之流掌权,长白薛氏继续效忠他们,岂非助纣为虐? 先前正道一盘散沙,绝难形成如此同舟共济的局面,莫非真是天命有归,魔消道长的转机便在眼前?面对苍生大义,个人荣辱又何须萦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7章 薛氏反水 几番权衡利弊,终于下定决心,薛继业正待开口下令,却听司徒翔疾厉的道:“雪翼神王切莫糊涂!你今日若是叛离神教,自己背上骂名不算,更要将天下苍生重新拖入战火之中,如此你于心何忍?” 薛继业为之一滞,摇头轻叹道:“教主已殁,神教势难走上你我希冀的道路,如今要想救民于水火,唯有以强力镇服魔孽,司徒兄对此想必心知肚明,何必再自欺欺人?” 此语一出,司徒翔固是大失所望,秦傲天更加心生激怒,狠狠瞪着薛继业道:“好一个反复小人,我早劝教主不能太过信任你,只恨教主不听良言,这才酿成今日之祸!” 薛继业已经将个人荣辱抛诸脑后,对秦傲天的斥责充耳不闻,当即扬声道:“薛氏弟子听令,相助正道剿灭魔教,不得有误!” 长白薛氏的弟子隐忍良久,等的便是这道指令,振奋之下立刻轰然应和。 薛继芳尤其欢欣鼓舞,径自吩咐道:“英儿鹏儿你们带着大家跟锋儿回合,我去救大哥。” 她说罢大枪一摆,奋力杀上高台,薛华英和薛华鹏不敢违命,一同率领手下弟子加入战团。 长白薛氏乃是将门之后,沙场征战颇有法度,门下儿郎也操练得十分精熟。 正道群雄本来便占据上风,此时再得强援,堪称如虎添翼。 两方呈现钳铰之势,将中间的净宇教众杀得亡魂皆冒、血肉横飞。 秦傲天见状险些气晕过去,咬牙切齿的道:“叛贼!你们这些叛贼!统统给我死来!” 此人凶悍成性,虽然散功之毒未解,却还是勉力攻向薛继业,显然打算擒贼先擒王。 薛继业同样毒患在身,当下只能采取守势,凭着过人的武觉见招拆招。 须知这两人都是武道宗师,即便暂时没法使用内力,武功招式却依旧惊世骇俗,其间凶险自不待言。 但薛继业并非孤军奋战,只见薛继芳大枪纵横,连续搠倒几名净宇教的巡卫,随即风驰电掣般窜上高台。 看到薛继业遇险,薛继芳更不迟疑,染血的大枪照着秦傲天分心便刺,誓要让这魔头恶贯满盈。 孰料正在此时,倏见金芒暴闪,灿亮光华抹过薛继芳手中的大枪,竟将精钢打制的枪杆当场削断。 薛继芳手中一轻,招式顿失依凭,惊愕之下慌忙错步一退,定睛处不由得柳眉倒竖。 原来方才出手的正是司徒翔,他那柄“天刀”堪称削铁如泥,哪怕以左手使用还稍显不便,但出其不意之下突然发难,还是让薛继芳措手不及,以致于一上来便损了兵刃。 薛继芳义愤填膺,厉声呵斥道:“司徒翔你这糊涂蛋!叶行歌已经死了,难道你要给汪藏玄和秦傲天卖命?!你……气煞我也!” 敢情薛继芳对司徒翔颇有好感,不乏托付终身之意。所以眼见心上人助纣为虐,她当然加倍恼怒,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司徒翔并非不解风情的鲁男子,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他对薛继芳十分爱护,闻言语重心长的道:“大局已定,岂能再贸然挑起战端,还请四姑娘辨明利害,快些劝说薛兄迷途知返。” 薛继芳狠啐一声,分明戾烈的道:“要迷途知返的是你才对,再不老实让开,我自己认得你,我的枪可不认得!” 司徒翔看了看薛继芳手里的半截枪杆,喟然一叹道:“天下苍生何辜,若是战火再起,必将生灵涂炭,万请四姑娘以大局为重,切莫一意孤行。” 薛继芳心知多说无益,索性以棍做枪,猱身抢攻上去。司徒翔看看无法,只好以天刀应战。 论武功司徒翔远胜薛继芳,但此刻因为伤毒交加,却是再无优势可言。 至于薛继芳一者忌惮天刀锋利,二者又对心上人手下留情,如此激战数招,算得上旗鼓相当。 这时正道群雄和薛氏弟子已经会合,薛华锋夫妇加上薛华英姐弟,四杆大枪同出一门,配合自有默契。寒芒吞吐间攻势锐不可当,不知收下多少净宇教众的性命,连前面的枪缨都被染成一片深红颜色。 眼看情势急转直下,忽见一彪人马自山上驰援而来,为首的正是“火眼灵猿”印奇森和“揽月剑客”仲孙洹。 这两人原本负责守卫八荒掌天殿,但遥遥望见大校场上风烟滚滚,他们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侧翼又见一双女将,青冥白虹剑起寒芒,分明杀意凛凛,原来是秦傲天那两位侍妾——南岳衡山派的司空婧和中岳嵩山派的伍致娴。 净宇教众看到来了援军,士气陡然一振,无不全力以赴、拼死搏杀。 不一刻两军接战,薛氏四枪分别对上净宇四将,薛华锋对仲孙洹,薛华鹏对印奇森,薛华英对司空婧,祝湘绮对伍致娴。 四男四女各展毕生绝艺,麾下部众同样浴血奋战,直杀得天愁地惨、日月无光。 场中鏖战半晌,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时分,喊杀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这一场决定武林未来走向的大战,同时决定了万千黎民百姓的祸福安危,无论是谁都不敢轻忽。 乱军中只见乔讷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眼见正道群雄稳占上风,他索性把心一横,挺剑冲上高台,与燕怡洁联手逼杀汪藏玄。 汪藏玄如今自代教主,若是能够将他格杀,必定会让净宇教军心大乱。 乔讷和燕怡洁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决意要一举底定大局。 汪藏玄几招之间便被逼得险象环生,肩臂连中两剑,尤其乔讷的一剑将他右臂经脉重创,那柄淬毒法刀无力把握,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这一下失去兵刃,汪藏玄更落得山穷水尽,陷身在双剑攻势之中,分明已经命在顷刻。 旁边的秦傲天觑得分明,知道汪藏玄不可有失,当下一招逼退薛继业,随后双掌同出,奋起全力猛轰向乔讷背后。 虽然解药服下之后逐渐生效,秦傲天勉强可以驱动内力,但比之平日依旧相差甚远。 乔讷听到背后飒飒风响,不由得暗自冷笑,错步闪身同时回剑当胸便刺,定要将秦傲天一剑穿心。 秦傲天这一招本来变化精妙,自有后手应对敌方的反击,无奈他此时内力运转不畅,变招到一半忽觉丹田一沉,顿时后继乏力。 须知高手相搏,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秦傲天空门乍现,正是劫数难逃。 霎时只听噗的一声,秦傲天胸前血花四溅,乔讷的长剑对穿而过,虽然未能刺破心脏,却还是当场重伤这魔王。 秦傲天虎躯巨震,双眼蓦地睁大,一声喝骂被剧烈的痛楚噎在喉中,嘴角跟着溢出鲜血。 乔讷一脚踹翻秦傲天,顺势拔出长剑,返身再攻汪藏玄。 薛继业见秦傲天仆地不起,喟然之余挺身相助薛继芳,兄妹两人联手对阵司徒翔,立刻占尽优势,看起来只须片刻便能取胜。 “净宇”亡殁,“神意”危殆,“暴影”重伤,“雪翼”反叛,一众首脑分崩离析,眼看这一战结局已经注定。 此时却见鲜于曼银牙一咬,再无任何顾忌,啪的一声捏碎了手中蜡丸。瞬间一股五色毒烟爆散,迅速在高台上蔓延开来。 齐泽霖和蒲静静识得厉害,惊叫声中虚晃一招,不顾一切的跳下高台。 时媚烟也为之色变,趁着跟左韶容对了一掌,借势飞身跃出。 左韶容被反冲之力震退,鼻中吸入一缕毒烟,顿觉头晕目眩、口鼻滞闷,随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薛继业兄妹和司徒翔人在切近,还未及反应便已经吸入毒烟,烟中剧毒何其猛烈,三人各自东倒西歪,一同摔在台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8章 净宇再临 五毒烟霸道非常,激战中的樊飞和柯士达各自心惊,不约而同的闪身飞退。 步淮征和扈旌权本来合战狄苍穹,此刻眼见死劫临身,步淮征竟是恶念陡起,暗里一掌将扈旌权推向狄苍穹,自己借势抽身。 扈旌权今日称得上鞠躬尽瘁,万没料到最后却遭了同伴的暗算,猝不及防之下被狄苍穹一剑刺中右胸,紧接着一掌打落高台,半空中鲜血狂喷,看来即便不死也难逃重伤。 狄苍穹闭住呼吸抢上前去,捞起薛继业兄妹跃下高台,临走时心生怜悯,飞起一脚将司徒翔也踢落下去。 孰料这五毒烟性质奇特,并非单由鼻孔吸入,狄苍穹刚刚落地便觉一阵头晕,禁不住心下猛沉。 一片混乱之中,忽听乔讷惊喝道:“师妹!” 原来鲜于曼心怀怨恨,施放毒烟时对燕怡洁特别关照。燕怡洁剑法虽高,但毕竟年纪尚轻,内功修为不算出色,不及转念间毒已入体,登时倒头晕死过去。 乔讷见燕怡洁中毒昏晕,惊骇之下顾不得再追杀汪藏玄,连忙拦腰抱住燕怡洁的娇躯,飞身跳下高台。 再看燕怡洁已经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上黑气隐隐,鼻中呼吸若有如无,只怕转眼间便要丧命! 乔讷这厢固是恸怒交集,高台上的岳啸川同样忧心如焚,不由得逼上一步,难掩焦切的道:“鲜于少主!快将解药拿来,切莫牵累他人!” 鲜于曼和岳啸川都曾服下紫玉丹,并不畏惧五毒烟中的剧毒。此时只见鲜于曼神情紧绷,语气冷硬的道:“你们进犯神教,害得教主归天,统统死有余辜,何谈什么牵累?” 岳啸川没法用强,无奈正声道:“只要你拿出解药,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决不反悔。” 鲜于曼略一迟疑,紧跟着道:“你们所有人立刻下山,不许再杀害神教教众,你能否做主?” 岳啸川知道众人所中之毒耽搁不得,于是硬着头皮道:“能!我必定尽己所能,不让无谓牺牲继续扩大。” 鲜于曼听出岳啸川并无把握,但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咬牙间径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丢给岳啸川道:“你已经骗了我许多次,希望这次是实话。” 岳啸川虽觉窘迫,但总算松了一口气,道过谢便待下台抢救众人。 孰料此时倏见乔讷冲入毒烟之中,手中长剑飒舞如龙,二话不说突刺鲜于曼胸前。 原来乔讷看到燕怡洁濒死,早已急怒攻心,根本没留意岳啸川和鲜于曼的对话。所以这时他才不顾自身安危,挺剑直取鲜于曼,决意为燕怡洁报仇。 岳啸川不意乔讷突然发难,眼见他来势猛恶,已然无暇喝阻,只能握紧琢玉魔刀,奋起全力横架过去。 乔讷万没想到岳啸川这时候还要维护鲜于曼,以为他果然沉迷女色,愤怒之下剑上威能更增三分。 岳啸川的能为本来不逊于乔讷,但他如今伤疲交加,毕竟落了下乘,当场被剑上的雄力震得气血狂涌,琢玉魔刀险些脱手,整个人也仰身飞跌出去。 乔讷一剑迫退岳啸川,同时举掌猛劈向鲜于曼头顶,这一下若是命中,鲜于曼必定脑浆迸裂、惨遭横死。 面临逼命之刻,鲜于曼脑海中一片空白,本能的举掌迎去,却终究于事无补。 岳啸川勉强拿住身形,见状直是目眦欲裂,脱口恸呼道:“乔大哥不可!” 但一切为时已晚,乔讷已经与鲜于曼双掌交接,排山倒海的掌力奔涌而出,足以将她的五脏六腑尽皆摧毁。 眼看一场悲剧在所难免,此时却见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占尽优势的乔讷倏地面色全白,随即一口鲜血仰天激喷,脚下收刹不住的连连退后,内息暴冲之下再难屏住呼吸,随着毒烟入体,一头栽下高台。 惊变骤然发生,岳啸川直是骇异无地,乔讷的能为他心知肚明,怎么也不敢相信身中散功之毒的鲜于曼能与之抗衡,甚至当场将之重伤到如此地步。 惊骇只是一瞬,岳啸川猛然想起不久前白马山庄后山那一战,孙楚楚同样只用一掌便将阮金莲震毙,但那靠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天尊”暗中助力。 不过乔讷师出天道明塔,自幼修习上乘功诀,内力修为非同小可。能够仅凭凌空助力便将他重伤,对方的修为简直难以想象,究竟是何人从中作梗? 岳啸川脑海中念头连转,忽然一个可怕的猜想涌了上来,此时倏见一条人影大鹏展翅般飞掠而过,抓起鲜于曼的后衣领跃下高台。 端看其轻功高绝,周身一派赫势凌人,正是一代武林霸主的巍然气象。 最不想被验证的猜想,却在错眼一瞬间再无疑义,饶是岳啸川心性坚韧,但被对方那森冷如冰的目光扫过,他依然觉得不寒而栗,因为那目光中不仅有来自无敌战神的重压,更有来自生身之父的威权! 身中剧毒而坠落高台的叶行歌,居然自幽冥地府悍然回归,而且相比之前服下广灵金丹后异乎寻常的亢奋,这一次他显得十分清冷峻拔,那是一种返璞归真后自然而然的强大,足以令任何人胆寒股颤。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霎时心中雪亮,想起自己在梦境试炼中与天机魔王那一战。 同样身中剧毒、回天乏术,唯有一物可以力挽狂澜,正是独属于地冥皇脉的天赋恩赐——九窍心血。 岳啸川虽然有所了悟,其他众人却不明就里,看清居然是叶行歌再现不世魔威,几乎所有人都落得目瞪口呆。 叶行歌飞身而下,张臂扶住鲜于曼,跟着淡淡的道:“曼儿可有大碍?” 不过是区区六个字,鲜于曼听罢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的道:“孩儿……无碍,多谢教主……关心。” 叶行歌微颔首道:“先前是本座一时激怒,多少错怪了曼儿,还得请你见谅。” 鲜于曼心生惶恐,连忙颤声道:“孩儿不敢,是孩儿引狼入室,险些害死教主,孩儿真是百死莫赎。” 叶行歌一扬眉道:“罢了,若说引狼入室,本座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否则岂会酿成今日之祸?” 鲜于曼不敢附和,只能垂首缄默。此时只见乔讷勉力站直身子,狠狠盯着叶行歌道:“好个万恶魔头,果然韧命之极,你究竟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叶行歌睨着乔讷,鼻中轻哂道:“少年人能为不差,但想跟本座对敌,你还差得太远,想知道本座起死回生的秘密,你亲自下阴间去问阎罗王吧。” 乔讷登时一滞,虽然心生不忿,却也知道叶行歌所言非虚。 眼下这魔头自无间地狱爬回,必将再造滔天血祸,今日上山的正道群雄,只怕难逃劫数。 正在乔讷忧心忡忡之际,只见薛继业蹒跚走近,向叶行歌拱手为礼道:“见过……叶教主。” 叶行歌早留意到岳啸川在为众人解毒,却并未出手阻止,此时眉峰一轩,显见鄙弃的道:“薛庄主称呼本座的姓氏,看来是决意背叛神教,不再做反复小人了?” 薛继业暗自苦笑,难掩失落的道:“阴差阳错,造化弄人,薛某辜负叶教主信任,的确无颜再为贵教效力。” 叶行歌冷笑一声,缓缓摇头道:“果然如此,你们这些所谓武林正道,终究不能与本座同心同德。即便本座竭力释出善意,你们依旧将神教视作雠寇,必欲毁之而后快。”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乔讷和樊飞,脸上的神情渐显森寒,接着冷厉的道:“看来先前是本座错了,要想一统天下,只能将逆党彻底剿灭,今日你们既然敢深入虎穴,本座便以你们的性命祭我净宇战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19章 白首含恨 叶行歌起死回生,口出横霸之语,无上内力加持之下,声音直是响彻四野。 场中的净宇教众无不心神激荡,毕竟护驾势力也好,反叛势力也罢,几乎都不赞成所谓的仁政,征伐天下才是他们衷心所向。 这班净宇教众被正道群雄杀得魂飞胆丧,眼看便要遭遇灭罢径自沉步逼上,旁若无人的欺近薛继业,薛继业身中双重剧毒,自然毫无抵抗之能。 乔讷岂能坐视不理,怒喝声中挺剑疾刺叶行歌肋下。而一直默不作声的樊飞也突然出手,身形迅若流星,剑招快如闪电,剑锋所向正是叶行歌喉头。 岳啸川虽然见过樊飞出手,但这一剑拿捏之精准、力道之强劲、势头之迅疾、气势之浩然,都远超他先前所体现出的修为,原来他不过是刻意藏拙,此时才真正展现实力。 叶行歌面对当今年轻一辈中两位顶尖高手的夹攻,脸上的神情足见波澜不惊,觑准时机双掌齐出,竟然牢牢攥住两人的剑身。 乔讷和樊飞顿觉雄浑内力汹涌而来,掌心如遭火炙,却不肯就此松开剑柄。 叶行歌存心立威,食中拇三指暗运巧劲,跟着只听咔嚓脆响,两柄百炼精钢的长剑当场被他拗断。 乔讷和樊飞始料未及,内息运行横遭震荡,立刻伤及脏腑,口角溢血之际踉跄而退。 不过正在叶行歌发力同时,陡见狄苍穹闪身直进,凝聚毕生功力的一道剑气遽然突刺叶行歌胸前,显然是要趁他回气不及,一举击退这名盖世魔君。 这一下出手时机妙到毫颠,得益于狄苍穹和樊飞这对忘年交的过人默契。 可叶行歌毕竟能为惊天,霎那间强提元功,间不容发之刻侧身一让。 狄苍穹志在必得的一剑差之毫厘,只切下叶行歌半只衣纽。叶行歌更不迟疑,趁着狄苍穹全力以赴而无暇回护,骤起一掌打向他肩头。 狄苍穹此刻招已用老,再无因应之能,肩头中掌之下气血狂涌,闷哼声中直接被打得凌空飞出。 乔讷、樊飞再加上狄苍穹,已经称得上正道群雄中的最强战力,孰料三人联手一阻叶行歌,却在呼吸之间大败亏输。 魔君之威,恐怖如斯,着实让人瞠目结舌、心生绝望。 叶行歌逼退三大高手,已然直面薛继业,旁边的薛继芳急得眼睛发红,便要不顾一切的上去拦挡。 只可惜五毒烟的剧毒刚刚解除,薛继芳还未能完全恢复,才踏出一步便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叶行歌无视薛继芳徒劳的挣扎,眨眼间便来到薛继业面前,随即掌出雷霆,便要兑现先前的豪言,当场格杀这名让他失望透顶的雪翼神王。 薛继业自知劫数难逃,轻叹声中双目微阖,静待命运的判决。 不料正自此时,斜刺里忽然冲上一条人影,奋不顾身的挡在薛继业前面,宽厚的胸膛直接迎上叶行歌的索命厉掌! 霎时只听喀喇一声,来人胸骨齐断,口中鲜血狂喷,脏腑同遭摧折,再不存半分生机。 薛继业心头巨震,待看清时更吓得魂不附体,失声恸呼道:“锋儿!” 敢情来人正是薛继业的长子薛华锋,只见他目光中隐现欣慰,还想开口跟薛继业说话,却终究力不从心,双眼瞑合之际当场气绝。 薛继业育有三子,至今全数丧命在净宇教手中,尤其长子薛华锋最为他看重,眼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让这位长白薛氏之主悔恨无及、痛彻心扉? 正在薛继业失魂落魄的当口,祝湘绮也踉跄奔至,手中的大枪当啷坠地,颤抖着扶起薛华锋的身躯,泣不成声的道:“锋郎……锋郎!你怎能丢下我,怎能丢下我啊?!” 正道群雄见状莫不心生恻然,岳啸川想起日前江柔婕恸别项胜宇的情形,恰与今日一般无二,更让他心头如堵,双拳紧握间只恨自己力有不逮,没法阻止叶行歌恣意逞凶。 叶行歌见薛华锋以身代父,结果横死当场,意外之余倒也敬他是名孝子,于是微颔首道:“不错,薛庄主虽然大节有亏,家风却让本座衷心佩服。” 薛继业满脸痛苦,发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叶行歌道:“叶行歌……你这魔头!如此凶狠滥杀,终有一日要恶贯满盈!” 叶行歌眉头一皱,语声转冷的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对抗神教,必杀无赦。” 他说罢再度抬掌,便要将薛继业击毙,此时倏听樊飞厉斥道:“叶教主!你身为绝顶高手,欺压一名身中剧毒之人,本来便令人齿冷。如今未能一击致命,居然打算再度出手,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 叶行歌登时一滞,虽然觉得樊飞有些强词夺理,却偏偏没法反驳,只能冷哼一声道:“此人临阵反水,辜负本座信任,本座杀他天经地义,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大放厥词?” 樊飞毫不示弱,针锋相对的道:“叶教主声称薛庄主最让你失望,未免太过舍本逐末,今日策动叛乱的分明另有其人,你何不首先对他施以重惩?” 叶行歌心下了然,鼻中冷哂道:“本座如何行事,无须你来置喙,老四虽然仓惶逃去,但天下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这便是本座对他的惩罚,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直至在担惊受怕中自行完纳劫数。” 樊飞点点头道:“叶教主的确别出心裁,神意神王的下落你不关注,但若是有更让你关注的事情发生呢?” 叶行歌闻言一怔,双目紧盯着樊飞,却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何意。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0章 残风断情 眼见叶行歌面露迟疑之色,樊飞抬手一指远方的残风之巅道:“如今印护法和仲孙护法擅离职守,倘若八荒掌天殿被我方拿下,叶教主是否在意?” 印奇森和仲孙洹闻言各自心头一凛,叶行歌却分明不以为然,鼻中冷哼一声道:“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在此虚张声势,以为本座会中你这等劣计?” 樊飞剑眉一扬,显见自信的道:“我方今日既然深入虎穴,岂会只做一手准备?正所谓多管齐下、谋定而后动,叶教主如何断定在下是虚张声势?” 叶行歌哂然道:“即便真有逆党登上残风之巅,本座也保证他们没有一个能活着下来,所以你大可不必再枉费心机。” 樊飞摇摇头道:“非也,我方义士早有必死之心,叶教主却未必承担得起损失。” 叶行歌暗自一滞,接着又听樊飞道:“贵教攻占八荒御武寨,已经决定将其建成东方要塞,与西昆仑神皇殿遥相呼应。这些时日叶教主陆续调取不少珍异物资上残风之巅,这一点想必你不会否认吧?” 叶行歌不禁眉头微皱,咬牙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樊飞慢条斯理的道:“神兵宝甲和旷世灵药还可以再去掠夺,各派的武功秘籍叶教主或许也不放在心上,至于金银珠玉、古玩字画更无须多提。” 他这厢好像是在替叶行歌宽心,众人都听得不明就里,叶行歌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厉目盯视间只听樊飞悠悠的道:“不过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会成为终身遗憾,比如洛阳花后舒姑娘那几件遗物。” 叶行歌终于飙怒,语声冷冽的道:“龙有逆鳞,触之者死,惹动本座的怒火,你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话等于承认被拿住了软肋,樊飞听罢淡然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无尽憾恨折磨。” 叶行歌胸中怒火激涌,却没法判定樊飞方才所说是真是假,这时只见樊飞眼前一亮,拊掌大笑道:“‘穷神’得手了,叶教主当知在下所言非虚。” 叶行歌心下猛沉,急忙向残风之巅望去,只见浓烟滚滚、炽焰冲天,声声巨爆遥遥传来,整座八荒掌天殿都陷入火海之中! 平生最为珍视之物危在旦夕,叶行歌终究不能坐视不理,心念电转间厉声道:“仲孙洹!印奇森!杀光这批逆党,斩敌首级者无罪重赏,斩此四人首级者升任总巡!” 他交待完这句,立刻腾身而起,风驰电掣般冲向残风之巅。 仲孙洹和印奇森面面相觑,随后一齐看向被叶行歌点名的四人,正是乔讷、樊飞、狄苍穹和薛继业。 其他净宇教众也目光灼灼,直将这四人当作了进身之阶,必欲杀之而后快。 四人中除了薛继业是毒患未解,其他三人与叶行歌硬拼一招,各自受伤不轻,能为也大打折扣。 叶行歌正是看准他们欲振乏力,这才不屑于继续逼杀,而是留给手下教众处置。 除了仲孙洹和印奇森,步淮征和柯士达等反叛悍将更加急欲脱罪立功,先前他们虽然敌不过樊飞等人,但此时风水轮流转,他们心中着实战意狂燃。 眼见情势急转直下,乔讷当机立断的道:“今日目的已达,众人速速下山,有志者与我一同断后!” 正道群雄见乔讷重伤之下依旧勇武担当,不由得心生钦佩,樊飞首先应和道:“在下与乔兄一起。” 狄苍穹也一正色道:“吾有志一同,且看这颗大好头颅,是谁有胆拿去。” 薛继业虽然自知力有不逮,但看到其他三人出头,他又岂能甘落人后,便待上前加入断后行列。 这时倏见薛华鹏抢上一步,满脸正气的道:“伯父毒伤未愈,切莫勉为其难,还是让侄儿替您上阵吧。” 薛继业闻言十分欣慰,但想到薛华鹏是自家五弟的唯一血脉,绝不能让他犯险,便待出言阻止。 孰料还没等薛继业开口,却见薛华鹏大枪一抬,突刺乔讷后心! 乔讷殊无防备,醒觉之际已经无暇应招,虽然豁尽全力闪身一让,却仍稍迟半步,被薛华鹏一枪正中肩头。 薛华鹏既然出手,早已下了狠心,顺势枪杆一扭,锋锐的枪刃斜劈而下,直接将乔讷的左臂齐肩斩落! 乔讷霎时痛彻心扉,忍不住大叫一声,踉跄跌出之际肩头血如泉涌。 正在一旁的薛华英惊骇莫名,慌忙接住乔讷的身子,首先出指封住他的穴道,然后撕下一幅衣襟为他包扎。 此时薛继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无限恸怒之下厉声暴喝道:“鹏儿!你……怎能如此?!” 薛华鹏未能击杀乔讷,心中暗叫可惜,闻言脖子一梗道:“伯父,教主宇内无敌,神教统一天下指日可待。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怎能再跟这些不自量力之徒厮混,赶紧弃暗投明才是正经啊。” 薛继业万没想到五弟的遗孤竟是这等品性,愤怒之余又羞愧难当,胸中一口浊气上涌,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樊飞同样义愤填膺,但他一向沉着冷静,立刻下令道:“薛庄主和乔兄速退,由我们断后!” 薛继业正自愧恨无地,却见薛华鹏眼珠一转,放声高叫道:“大伙儿都放明白些,依从神教必得荣华富贵,对抗神教难逃死无全尸,大伙儿性命要紧,千万不能糊涂啊。” 薛华鹏大表忠心,仲孙洹登时心中一动,跟着附和道:“不错,只要投降神教,神教保你们一条生路,否则若是一意孤行,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薛继业看到薛华鹏恬不知耻、数典忘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终于眼前一黑,就此晕死过去。 所幸今日上山的正道群雄都是英勇豪义之辈,并无一人跟从薛华鹏反水,反而一片呼喝怒骂声不绝。 仲孙洹微觉失望,与印奇森对视一眼,接着厉声道:“好,既然冥顽不灵,统统必杀无赦,弟兄们给我上!” 一声命令出口,场中再起大战,樊飞当即断喝道:“众人依序撤离,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说话间他已经与柯士达战在一处,狄苍穹也依旧对上步淮征,其他正道高手同样与净宇教悍将捉对厮杀,双方这一场生死相搏,比之先前更显惨烈。 薛华鹏认准了乔讷的便宜,大枪一摆再度攻上,薛华英见状险些气出眼泪,尖声呵斥道:“五弟!你当真如此绝情?!” 薛华鹏脸上的愧色一闪而逝,随即硬着头皮道:“四姐快闪开,我不想伤你。” 话是这么说,薛华鹏的大枪可没留情,照着薛华英的咽喉便刺。 薛华英的能为本来便略逊于薛华鹏,此刻还得分神照顾重伤不支的乔讷,正在忧心如焚之际,倏见岳啸川挺刀迎上,接下薛华鹏的攻势。 薛华英本能的舒了口气,岳啸川则疾声道:“快带薛庄主和乔大哥下山,切莫误了他们的性命!” 薛华英自知情势危殆,实在不敢稍有犹豫,终是眼含热泪的道:“岳少侠千万小心,咱们后会有期。” 这时祝湘绮也强自压下满心不舍,放开薛华锋逐渐冷去的尸身,然后协同薛华英和薛继芳,三员女将大枪开路,护着薛继业和乔讷向山下冲杀而去。 岳啸川伤势不轻,对上薛华鹏并无优势,咬牙苦战之际蓦地瞥见远处的鲜于曼,原来她正在救治秦傲天和扈旌权等人。 遥遥四目相对,各自心生恻然,毕竟两人立场分明,这一场恋情终究埋葬于今朝。 残风之巅火光冲天,大校场上杀声四起,正邪双方鏖战太行,这场失控的封王庆典,必将以血腥收场,却不知天命何归,究竟是谁能得到上苍眷顾?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分卷章 结卷感言 本卷至此完结,可能某些设定比较隐晦,所以在这里补充解释一下: 地藏浮屠并无所谓“天佛涅盘大法”,这一讯息是斩业法王此前装作无意透露给霄霆,以便促成梦境试炼。 试炼的目的有四:其一是通过八苦轮回磨炼霄霆的心性,让他秉持慈悲佛心入世行侠;其二是展露七大魔王的武功手段,以便日后真正对敌时能够得心应手;其三是传授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让霄霆煅炼魔体成就圣功;其四是确认霄霆在知晓自身魔族身份之后,仍能坚定的站在正道一边。 另外还有一个隐喻,涉及贯穿主线的神兵——涤罪天器·镇魔锋,镇魔锋是由地藏天器·镇魔长刀和修罗罪锋·琢玉魔刀合铸而成,镇魔长刀代表的是本书后传,而琢玉魔刀代表的则是本卷。 事实上本书最初的构思只有本卷而已,开始的分类也是短篇小说,无奈短篇编辑组不感兴趣,双更一周没有任何反馈,最后转回武侠编辑组,次日即收到签约站短。 这本书其实最开始已经写到接近四十万字,但行文风格太不适合如今的网络平台,所以本人将其全部删除,相当于镇魔长刀的碎裂。 但对应的行文风格将挪移至本书,故事也接续至本卷之后,正如将镇魔长刀的圣气转移至琢玉魔刀,终成本书。 当然,整个故事中还有一大段空白需要补充,但那都是后续的事了。目前本人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至于毕竟只是梦境中的产物,只适合拿来追梦,后续有余暇再继续写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1章 三英断后 残阳如血,乌云遮天,通往残风之巅的太行山道上,喊杀声依旧震耳欲聋。 正道群雄且战且退,牺牲虽然在所难免,却不见慌乱逃窜之相,人人舍生忘死、奋勇拼杀,让净宇教众死伤枕籍、损失惨重。 岳啸川和薛华鹏捉对厮杀百余招,仍是不分胜负之局。薛华鹏一向自诩能为不俗,眼见岳啸川重伤之下依旧稳守如桓,惊异之余更生妒恨,忍不住冷笑道: “你这内奸好硬的爪子,果然是是跟通展和尚打过的,可为了那些弃你而走的小人拼命,当真值得吗?” 岳啸川担当断后重任,瞥见群雄大半退走,只有满怀欣慰,沉着招架间轻鄙的道:“数典忘祖的叛逆也敢大放厥词,长白薛氏一门忠烈,却被你这无耻之徒抹黑,你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 薛华鹏被骂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的道:“泼贼,今天让你死在我枪下!” 他这厢动了真怒,已然使出浑身解数,非杀岳啸川不可。 须知薛华鹏是薛氏五爷薛继光的独子,薛继业自觉愧对兄弟,因此全力栽培薛华鹏,所有绝艺倾囊相授,薛华鹏尽得真传,能为端的非同小可。 反观岳啸川连经恶战,早已落得伤疲交加,饶是地冥皇脉体质特异,但缺少必要的休息和恢复,他终究没法力战不衰,很快被薛华鹏的大枪逼得捉襟见肘。 左近的净宇教众看到有便宜可占,不约而同的上来夹攻,岳啸川身陷重围,情势愈发岌岌可危。 所幸岳啸川勇武非凡,并不见丝毫胆怯,琢玉魔刀鏖战八方,虽然守多于攻,却仍将几名教众当场斩杀。 当然相比岳啸川,狄苍穹和樊飞遭到更多净宇教众围攻,只因叶行歌有言在先,斩其首级者升任总巡。 担当主战的步淮征和柯士达身怀叛教之罪,尤其心心念念要将功补过,使出吃奶的劲与两人搏杀。 至于重伤不支的乔讷和毒火攻心的薛继业,正道群雄众志成城,全心全意守护,再加上岳啸川等三人力阻敌方悍将,终于使得这两位同样被叶行歌点名的英豪安全撤离。 但如此一来岳啸川等三人愈显势单力孤,外面的净宇教众不断增援,形成层层包围之势。 三人逐渐被堵截到一处,眼看距离山下只剩几百步路程,却再也无力杀出重围。 此时天空中闷雷阵阵,一场秋雨不期而至,雨点大如蚕豆,雨势着实不小。 岳啸川等三人背身各守一面,身上无不浴血如洗,剧烈喘息之际早有觉悟在心。 仲孙洹原本率众追袭薛继业,却终究未能奏功,之后又担心步淮征和柯士达抢走功劳,于是干脆回头围杀岳啸川等三人。 步淮征和柯士达背负重罪,不敢与仲孙洹争执,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稍稍退后。 场中还有佘险峰、臧冥河、卜溪源、韦搏虎等净宇教悍将,都对岳啸川等三人虎视眈眈,只是他们知道困兽犹斗的道理,谁都不想轻易出手,免得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 场中稍一沉寂,只听仲孙洹冷笑道:“你们三人当真勇悍,但一切到此为止,只要你们愿意束手就擒,我保证不会痛下杀手,而是将你们交给教主发落。” 樊飞眉峰一轩,显见轻藐的道:“仲孙护法这话只能欺骗三尺童蒙,倘若我等束手就擒,顷刻间便要身首异处。如此一来你立下大功,恐怕总巡之职都看不上,而要奢望晋升神王了吧?” 仲孙洹的用意被当众拆穿,禁不住脸上发热,这时又听佘险峰阴阳怪气的道:“仲孙护法虽然是教主跟前的红人,但今天效忠教主的可不止你一个,切莫太过贪心啊。” 这位话音方落,旁边的臧冥河也帮腔道:“佘老言之有理,今天我们两人首先出头保卫教主,即便你要吃肉,也应该给我们喝口汤,否则实在太不地道。” 仲孙洹被佘险峰和臧冥河挤兑得一阵尴尬,忍不住冷哼道:“两位未免多心了,你们既然忠于教主,何不继续身先士卒?这三人早已成了强弩之末,两位不必顾虑,尽管放心出手便是。” 佘险峰和臧冥河为之一噎,各自心中暗骂,倒是步淮征钢叉一摆,横眉立目的道:“够了!只要你们发誓不抢功劳,老子一个人便能做掉姓狄的,根本不用你们帮忙。” 柯士达眼珠一转,嘿嘿干笑道:“步阎王勇气可嘉,本人也对姓樊的内奸必欲杀之而后快,但仲孙护法不必担心,之后咱们平分功劳,本人只求脱罪,决不与你抢功。” 他这话半真半假、半虚半实,仲孙洹岂敢随便应承,两边卜溪源和韦搏虎则一言不发,各持兵刃悄然逼近岳啸川等三人,看来是打算趁其不备、先斩后奏。 狄苍穹将群魔的作为尽收眼底,当下沉缓的道:“樊兄弟一向足智多谋,眼下可有脱身之策?” 樊飞微一苦笑道:“让狄大哥失望了,这次咱们恐怕免不了往生极乐。” 狄苍穹并未意外,只是宽慰道:“魔教教主死而复生,的确让人措手不及,但咱们今日未必全得往冥府报到。” 樊飞一怔道:“哦?莫非狄大哥有主意?” 狄苍穹垂下眼帘,讷讷的道:“或许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若是樊兄弟拿吾的首级上缴,不知能否将功补过?” 樊飞为之哑然,顿了顿才咳声道:“多谢狄大哥一番美意,只是这法子对咱们都没用处。” 他说话间目光转向岳啸川,意味深长的道:“因为咱们是魔教教主指定要杀的人,所以无论如何都罪在不赦,反倒是岳兄不在此列,再加上他和鲜于少主的亲密关系,咱们两人的首级对他大有用处。” 狄苍穹心中一动,微颔首道:“不错,如此只盼岳少侠坚守本心,切莫让吾等的牺牲白费。” 岳啸川摇了摇头,面沉似水的道:“两位无须刻意试探,今日咱们同葬此地便罢,在下决不做无义小人。” 薛华鹏正在旁边窥伺,听出岳啸川意有所指,他不由得羞恼交集,扬声大叫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别让这三名泼贼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他说罢大枪一举,照着岳啸川分心便刺,满腔杀意更胜先前。 岳啸川等三人同陷绝境,互相之间同仇敌忾,再无半分猜忌隔阂,只听樊飞朗笑道:“好!今日咱们同葬此地便罢,能与狄大哥和岳兄共赴黄泉,在下今生当无憾矣!” 他说话间已然挺剑接下薛华鹏的攻势,随即剑如游龙、寒光四溢,将薛华鹏逼得手忙脚乱。 薛华鹏大为骇异,百忙间嘶声呼喝道:“大伙儿别愣着呀,提防迟则有变!” 仲孙洹等人虽然作恶多端,但对薛华鹏临阵反水的做法,他们实际也颇为不齿,只打算作壁上观,让这无耻小人再消耗樊飞一阵。 可是听到薛华鹏的呼喝,仲孙洹本能的心头一紧,转念间立刻下令道:“大家一起上,杀了逆党之后平分功劳,谁要敢吃独食,其他人共诛之!” 步淮征等人闻言多少有点失望,但再一想又颇为意动,不约而同的呵斥出口,协力攻杀而来。 岳啸川和狄苍穹背水一战,反而再无顾虑,更激起满腔血气之勇。 岳啸川独斗佘险峰和臧冥河联手,狄苍穹则接下步淮征和韦搏虎,樊飞更是以一敌三,在仲孙洹、柯士达和卜溪源的围攻下苦苦撑持。 薛华鹏从樊飞剑下脱身,却并未加入围攻阵营,只因他赌上了气性,非要将岳啸川格杀。 眼见岳啸川面对佘险峰和臧冥河的夹攻左支右绌,薛华鹏觑准时机,大枪势如毒蛇出洞,猛刺向他的背心要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2章 歧天一剑 薛华鹏突施暗袭,岳啸川自有所觉,只是他此刻被佘险峰和臧冥河绊住,根本无暇格挡还击。 电光石火间把心一横,岳啸川索性效法当日房骐骥对战项胜宇时的招数,蓦地飞起一脚反踢。 这一招是残照魔王独创,看似并不如何出奇,运劲法门却奇诡无比,以致于项胜宇在占尽优势之下依然着了道。 岳啸川当日一见便印象深刻,此后又多加揣摩,对这一招算得上颇有心得。 薛华鹏的能为远不及项胜宇,看到岳啸川忽出奇招,他根本反应不及,只觉一道怪力顺着枪杆传来,霎时将他震得虎口出血,惊叫声中大枪脱手飞出,只落得瞠目结舌。 岳啸川行险击退薛华鹏,分心之下应对稍慢,被臧冥河的大斧扫中左臂,当场带起一抹血雨。 但臧冥河也没讨到便宜,岳啸川忍痛趁隙振腕一击,琢玉魔刀正中他肩头。 虽然这一刀因为力道不足,并未将臧冥河的臂膀卸下,但这位“血胆豪客”仍是剧痛钻心,半边身子一时之间动转不灵,挥动大斧时便颇多掣肘,攻势也不如先前凶猛。 岳啸川身上压力骤减,却因为伤上加伤、血流不止,情势并没有明显好转。 佘险峰年过花甲,反倒老而弥坚,手中两条钢鞭攻守相济、力大无穷,较之臧冥河更加难缠。 岳啸川这边落在下风,狄苍穹和樊飞同样败象尽呈。狄苍穹的无形剑气极耗内力,连番激战下来已经力不从心,反观步淮征和韦搏虎急欲脱罪,正是毫无保留,场面上完全将狄苍穹压制。 樊飞那边以一敌三,愈发险象环生。仲孙洹深得叶行歌器重,剑法上面造诣不俗,柯士达和卜溪源一个远战一个近战,堪称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不同战法配合相得益彰,着实威力倍增。 樊飞自知没法力敌,只能在三人的间隙之中游走牵动,化解消卸来自各方的攻势。 但这般智斗尤其消耗心力,稍有不慎便反受其害,饶是樊飞心思机敏,可疲累之下仍然有几次险些中招。 正在岳啸川等三人命悬一线之际,倏见山口外人影窜动,一彪人马迅速掩杀过来,当先者为一僧一道,原来是五台派掌门黄石上人和泰山派掌门超海道长。 后面则跟着四位女将,一位是天道明塔的燕怡洁,一位是长白薛氏的祝湘绮,还有一位身着重孝,竟是八荒御武寨的江柔婕。 除去她们三位之外,第四位女将却是面生。但见她身着嫣红劲装,体态窈窕矫健,手握一口三尺长脸,剑柄上饰有一只紫色凤凰。 秀发梳作分肖髻,气质别见飒爽利落,一张鹅蛋脸莹润如玉,瑶鼻挺翘,星眸含英,端的是明丽绰约,艳光夺人。 四位女将率领一众白衣剑士,个个披蓑戴笠,脸上隐现决绝之色,不由分说便与外围的净宇教众战在一处。 黄石上人和超海道长同样大开杀戒,势如破竹般辟开一条血路,显然打算解救岳啸川等三人。 仲孙洹打眼觑得分明,不由得脸色一变,脱口沉哼道:“江南剑盟余孽,居然也来送死?” 原来那第四位女将正是江南剑盟的总护法,江湖人称“歧天一剑”的凤明瑶。 江南剑盟由“楚狂”凤楚潇创立,而他也是八荒御武寨的三当家,武林中人因此又称之为凤三郎。 只可惜凤楚潇昔年与净宇教创教魔王“殛空”上官铎决战,结果落得同归于尽,江南剑盟也逐渐式微。 凤楚潇生前十分器重义妹凤明瑶,不仅将一身绝艺倾囊相授,而且还力排众议,将她封为总护法。 凤明瑶并未辜负凤楚潇的信任,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力保江南剑盟全身而退,没有被净宇教彻底剿灭。 项胜宇夫妇先前离开八荒御武寨,便是受命南下联络江南剑盟余部,虽然未能及时回援,保住总寨的基业,但以眼下的情形来看,想必他们并非白跑一趟。 岳啸川等人看到来了强援,登时精神一振,咬紧牙关继续奋力拼杀。 净宇教的一众悍将不想陷入缠战,同样使出浑身解数,打定主意先将岳啸川等人格毙。 凤明瑶此次带来的都是江南剑盟的精英剑士,面对净宇教的疲兵优势尽显,四位女将身先士卒,不一刻便冲到近前。 只听燕怡洁清叱一声,锋锐长剑乌光一闪,堪堪接下佘险峰的双鞭,与他斗在一处。 岳啸川独对臧冥河,顿时游刃有余,觑目间关切的道:“怡妹无恙否,毒患是否痊愈了?” 燕怡洁一面沉着应招,一面嗔声道:“笨蛋啸川,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 岳啸川看出燕怡洁不落下风,总算稍稍放心。此时凤明瑶已经对上柯士达,别看这位江南剑盟总护法年纪尚轻,剑法却远超同龄,柯士达连经恶战,难免后继乏力,瞬间竟被杀得手忙脚乱、冷汗直流。 祝湘绮则挑上了卜溪源,她刚刚经历丧夫之痛,满腔悲憾都化作无穷战意,錾金红缨枪尽展平生所学,逼得卜溪源疲于应付。 樊飞身上压力大减,松气之余呼喊道:“大家切莫恋战,先以脱身为要!” 仲孙洹趁势连续进招,同时冷笑道:“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话音方落,陡见两点寒芒激射而至,突袭仲孙洹双目。 仲孙洹吃了一惊,赶忙挥剑拨打,孰料那两点寒芒突然方向一转,又打向他咽喉。 亏得仲孙洹能为不俗,电光石火间生生一缩脖,险之又险的避过咽喉要害。两支梅花针擦着他颔下划过,一股腥气扑鼻而至,让他禁不住一阵眩晕,显然针上淬有剧毒。 仲孙洹虽然逃过一劫,其他人可没有如此好运,霎时只听韦搏虎痛哼一声,一跤跌翻在地,看起来应该是膝盖上中了针。 仲孙洹惊怒交集,放声喝骂道:“姓江的贼婆娘,你居然也在暗器上淬毒?!” 江柔婕一面连发毒针,一面寒声厉斥道:“你们这些魔党,统统死有余辜!我今日以牙还牙,不算违背师命!” 江柔婕暗器手法高超,着实令人防不胜防,一众魔党立刻遭到压制,被迫纷纷狼狈闪避。 韦搏虎听说梅花针上淬有剧毒,心知保命要紧,一咬牙金锤脱手飞掷,当场将一名白衣剑士砸得脑浆迸裂,随后抢过他的佩剑,一剑斩下自己中针的左腿。 狄苍穹趁着韦搏虎自顾不暇,奋起余力连发无形剑气,再加上江柔婕从旁协助,终于将步淮征的攻势压下。 众人先后脱出战团,顺着黄石上人和超海道长杀开的血路,渐次向着山下退却。 仲孙洹等一众悍将岂能甘心功劳化作泡影,仍然在后面穷追不舍,双方的死伤都不断增多,但毕竟还是净宇教人多势众,站稳脚跟之后逐渐形成绞杀之势。 凤明瑶带来的剑士已然折损过半,余众也都在咬牙苦撑,倒是她自己一剑刺中柯士达的肩头,让这位“枯骨神君”无力再来追杀。 不过祝湘绮因为过度悲愤,结果疏于防范,也被卜溪源的判官笔所伤。 双方鏖战至太行山口,强弱之势渐趋分明,仲孙洹存心驱羊逐虎,靠着牺牲手下的净宇教众施展疲敌之计。 燕怡洁服下解药不久,毒患尚未完全消除,渐渐呈现出不支之象,全靠岳啸川保护才没挂彩。 黄石上人和超海道长今日舍生忘死,都拼得气空力尽,面对不断增援的净宇教众,两人都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各自落得受伤非轻。 江南剑盟的剑士不断倒下,凤明瑶虽然自保无虞,见状却是满心激恸,唯见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莫非苍天无眼,要让正义沦亡?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3章 狂浪滔天 眼看正道群雄情势危殆,即将遭遇灭顶之灾,此时忽听空中闷雷连轰,闪电劈破天穹,雨势也瞬间大到极处,浇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八方山河同受激荡,大地都为之颤动,霎时嗡鸣惊世、震耳欲聋。 自然造化尽显乾坤之威,众人无不心颤神摇,随即只见远方洪涛滚滚,原来是大河决堤,滔天巨浪挟裹吞噬万物之力,如一头无敌巨兽一般汹涌狂啸而来。 三晋大地号称表里山河,太行山中不乏黄河支流,数十日来连绵阴雨,黄河水位不断上涨,今日恰好又赶上这场豪雨,终于脱离堤坝束缚,沿着古老的河道奔涌向山中。 俗语云水火无情,面对暴怒的炎黄之母,人力已经显得太过渺小。 众人不由得面色惨变,再也顾不上继续争斗,只听仲孙洹声嘶力竭的道:“退回山上!快退回山上!” 说话间他已经运起身法,不顾一切的回头逃去,余下的净宇教众岂敢怠慢,自然紧随其后,足见狼奔豕突之态。 正道群雄意外死里逃生,危机却依旧没有解除,甚至还面临全军覆没之危。 这时只听江柔婕疾呼道:“大家快跟我走,去那边的亢龙顶!”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有一座高峻山峰巍峨矗立,只不过观其陡峭形势,恐怕无法轻易攀登。 江柔婕明白众人的顾虑,立刻解释道:“那是八荒御武寨的一处绝密暗哨,我知道有条捷径可以登顶,山顶洞中备有米粮饮水,足够大家避过这场洪灾。” 众人闻言直是喜出望外,赶忙跟着江柔婕前往亢龙顶,背后只听山呼水啸,冽浪洪涛已然逼命而来。 许多净宇教众逃避不及,早被洪水卷入其中,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绝望的嚎叫,便注定做了浪底波臣。 江柔婕久居八荒御武寨,对周遭地势烂熟于心,带领众人尽量往高处落脚,一时还不至于被洪水追上。 只不过众人方经大战,心力体力都消耗殆尽,始终没法甩开后面的洪峰,着实让江柔婕心急如焚。 樊飞对眼下的情势心知肚明,咬牙间扬声呼叫道:“江夫人切莫耽搁脚程,行有余力的同道速速跟上,免得大家一同殒命于此!” 江柔婕心底一颤,虽然明知樊飞所言非虚,但她怎能轻易抛下众人?正在满心矛盾之际,又听凤明瑶沉喝道:“咱们都是江南子弟,自幼熟习水性,五嫂不必顾虑,尽快带其他人脱身!” 江柔婕被凤明瑶拿话一逼,终于把心一横,甩开步伐直奔山顶。 岳啸川身为地冥皇脉,堪称天赋异禀,体力恢复之速远超常人。 此时他左手牵着燕怡洁,右手伸向樊飞,难掩急切的道:“樊兄快走!” 樊飞却将有伤在身的祝湘绮推给岳啸川,随即大声道:“在下幼居海岛,自有保命之法,请岳兄千万护住祝夫人!” 岳啸川本能的捉住祝湘绮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樊飞便在他背后猛推了一记。 岳啸川身不由己的跃出丈余,想到燕怡洁和祝湘绮的两条性命都着落在他身上,毕竟不能意气用事,只好强行压下满心担忧,跟着江柔婕继续往山顶疾驰。 头上雨如瓢泼,身后白浪汹涌,岳啸川根本无暇再思考,只是牢牢攥住两女的手腕,紧紧盯住前面那抹白影,豁尽全力发足飞奔。 燕怡洁和祝湘绮一毒一伤,都已经失去自主之力,若非靠着岳啸川牵引,她们早已束手待毙。 岳啸川将功体逼上极限,凭一己之力与死神赛跑,一旦他不支倒下,失去的便将是三条性命! 几番跌跌撞撞,几番险死还生,万幸天可怜见,一行人终于甩开洪水的追赶,登上高耸的亢龙顶。 岳啸川这才放开燕怡洁和祝湘绮,三人不约而同的跌坐在地,各自胸腔欲裂,急剧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岳啸川全身脱力,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见江柔婕返身走近,同样气喘吁吁的道:“好了……到这里……便没事了,你们……快跟我……进洞里去。” 岳啸川摇了摇头,转脸向山下望去,却再也看不到哪怕一条人影。 江柔婕明白岳啸川的心思,难掩愧疚的道:“大家……体力不支,只能……听天由命,咱们既然……侥幸逃生,可别……辜负他们。” 岳啸川知道江柔婕说得不错,但一时之间仍是难以接受,目光逡巡间忽然精神一振,只见一条红影矫捷纵跃,在滚滚浪涛的围堵下攀上山来,正是“歧天一剑”凤明瑶。 其他三女也觑得分明,立刻挥动手臂示意,凤明瑶得到指引,愈发抖擞精神,须臾终于攀上山顶,却也累得汗如雨下、跌足坐倒。 江柔婕连忙上前抱住凤明瑶,喜极而泣的道:“万幸……真是万幸,倘若小瑶你遭遇不测,九泉之下让我如何跟楚疯子交代?” 凤明瑶喘了口气,颇见黯然的道:“是我太过没用,连累五嫂担心了。” 江柔婕摇摇头道:“这是哪里话,你身上可有大碍,千万不要硬撑。” 凤明瑶愈见伤感,低眉涩声道:“无妨,可是大家都没跟上,只怕已经……唉……” 江柔婕早有预料,闻言叹口气道:“生死有命,总归是我害了你们,小瑶要怪便怪我吧。” 凤明瑶神色一整,语声庄重的道:“大家都是自愿随我前来,早有为正义牺牲性命的觉悟,五嫂切莫自责。” 江柔婕仍是自愧于心,此时只听岳啸川哑声道:“敢问这位姑娘,樊兄和那三位掌门呢?” 凤明瑶秀眉紧蹙,讷讷的道:“那位青衫公子和三位掌门似乎攀上大树躲避洪水,具体位置我却不记得了。” 岳啸川今日与樊飞和狄苍穹并肩死战,再加上先前与樊飞的一番交谊,早将他视作挚友。 如今听闻樊飞等人退而求其次,恐怕仍是凶多吉少,岳啸川胸中如堵,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倒头晕死过去。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岳啸川终于逐渐清醒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眼,只见火光摇曳闪动,温暖的气浪早将身上的湿冷驱尽。 岳啸川目光转动,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石室之中,而且正躺在一张木榻之上。 整间石室似乎是在山中开凿而成,里面的陈设虽然略显简陋,但诸般器具预备得还算齐全,足够维持日常起居。 鼻端闻到熟悉的体香,顿时让岳啸川心生安宁,起身之际果然见到燕怡洁正坐在榻边,兀自还在打盹。 岳啸川暗自苦笑,轻轻拍了拍燕怡洁的肩膀,燕怡洁一个激灵,定睛处脱口道:“霄霆你醒啦!” 话才刚说完,她却又吐吐舌尖,羞笑着道:“不对,爹嘱咐我以后叫你‘岳啸川’,不许再提原来的名字,你不会怪我吧?” 岳啸川摇摇头道:“不妨事,只要没有外人在场,想怎么叫都随你喜欢。” 燕怡洁心下稍安,仔细审视间欣然道:“你睡了这一觉,气色马上便好多了,伤势应该也没大碍了吧?” 岳啸川内视片刻,轻咳一声道:“还好,至少不会影响行动。” 燕怡洁嗯声道:“爹没有说错,你的确天赋异禀,一般人受了你这么重的伤,不休养个把月绝对好不了。” 岳啸川暗自怅然,顿了顿才含糊的道:“或许是上天眷顾吧,其他人还好吗?” 燕怡洁点点头道:“大家的伤都不算重,而且那位江南剑盟的凤姐姐精于医道,三下五除二便料理妥当,我中的毒也都驱尽了。” 岳啸川心中一动,恍然顿悟道:“是了,小瑶……凤姐姐,看来她便是剑盟凤座,有这名医剑双绝的高手坐镇,的确无须担心。”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4章 怒涛余生 燕怡洁对凤明瑶显然十分推崇,满脸艳羡的道:“没错,凤姐姐不但医术好,剑法也不比我差,这‘医剑双绝’正是实至名归。” 岳啸川微颔首道:“此次多亏她及时来援,否则我们必定凶多吉少。” 燕怡洁小嘴一撇,隐见不忿的道:“听说江南剑盟有几个老顽固,坚决反对凤姐姐带人北上,最后凤姐姐实在没办法,才领着一批忠于她的剑士跑出来。” 岳啸川了然的道:“原来如此,方今道消魔长,一些老成持重之人明哲保身,倒也无可厚非。” 燕怡洁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霄霆你怎么帮那些老顽固说话,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岳啸川为之一滞,只好咳声道:“罢了,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可有其他同道上来山她已经带人北上,我才下定决心过来帮忙。” 岳啸川知晓原委,不禁赞许的道:“范兄弟少年老成,处事颇有法度,有他料理一切,江夫人日后必定能省下许多烦忧。” 江柔婕微颔首道:“岳少侠说得不错,小梅有子如此,应该能含笑九泉了。” 岳啸川闻言一怔,暗忖江柔婕口中的“小梅”指的应该便是“傲雪桀锋”范鲲鹏,可一时之间又想不通这两个名称究竟有何关联。 此时只见燕怡洁摸摸肚皮,不好意思的道:“大家饿了吗,昨天跟净宇教斗了半晌,最后又跟洪水赛跑,我可真有些扛不住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5章 秘洞会餐 燕怡洁不说还罢,这一说众人都觉得腹中饥饿,毕竟昨日面对洪水死里逃生,众人无不筋疲力尽,稍作打理便沾枕昏睡。 此时已经是次日晌午,众人虽然疲乏大减,消耗却是不少,必须犒劳胃国公了。 江柔婕首先站起身来道:“后洞备有米粮饮水,我去拿一些回来做饭。” 凤明瑶跟着起身道:“我陪五嫂去吧,多少能帮些忙。” 江柔婕点了点头,两女一同往后洞而去。燕怡洁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对了祝姐姐,你们家四姑娘有没有心上人?” 祝湘绮一怔道:“芳师姑么?这我倒没听说。” 祝湘绮拜师薛继业,论起来还是薛华锋的师姐,所以要称呼薛继芳师姑。 燕怡洁听罢却是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小四姑娘。” 祝湘绮恍然道:“原来妹妹说的是华英,据我所知她应该也没心上人。” 燕怡洁松了口气,跟着吐舌一笑道:“那便好了,这样小四姑娘可以尽心照顾我师兄,不用担心谁吃飞醋。” 祝湘绮心中一动,低眉咳声道:“乔少侠义薄云天,的确是难得的好汉子,这次是我们薛家对不起他,华英照顾他是应该的。” 燕怡洁浅笑道:“祝姐姐放心,我师兄一向恩怨分明,不会迁怒旁人。对了,你出来的时候跟他们约好了吗,脱险之后在哪里会合?” 祝湘绮沉吟着道:“附近有一座大关庄,我跟芳师姑说过,若是最后侥幸不死,便去那里找他们会合。” 岳啸川听到大关庄,想起当日在火场中与鲜于曼同生共死的经历,不由得黯然神伤。 燕怡洁打眼觑得分明,面现疑惑的道:“怎么了啸川,你也去过大关庄?” 岳啸川唔了一声,显然不想多谈,燕怡洁见状倒勾起了好奇心,当下试探着道:“是跟鲜于曼有关吧,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岳啸川愈发局促,片刻方轻叹一声道:“无论如何,总之是我辜负了她。” 燕怡洁猜测得证,忍不住小嘴一撇道:“鲜于曼身上血债累累,你非要去撩拨她,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哼……色胆包天。” 岳啸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所幸祝湘绮及时解围道:“岳少侠深入虎穴,为图大事忍辱负重,虚与委蛇也无可厚非,妹妹还是别太苛责他了吧。” 燕怡洁闻言面色稍霁,却还是横了岳啸川一眼道:“我其实不想苛责,但敌对归敌对,欺骗人家的感情可不地道。尤其骗了人家之后还藕断丝连的,这份拿得起、放不下的劲头,才真是让人小瞧呢。” 岳啸川被燕怡洁数落得惭愧不已,只能讷讷的道:“怡妹言之有理,是我行事太过荒唐,但鲜于少主良心未泯,日后若能改邪归正,倒真是一件幸事。” 燕怡洁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算了吧,你这么欺骗她,只要她不疯狂报复,咱们便烧高香了,哪还能指望她改邪归正?” 岳啸川想起鲜于曼刻意针对燕怡洁之事,顿时心生忧虑,神情也颇见落寞。 燕怡洁瞧在眼里,正待再敲打几句,此时江柔婕和凤明瑶自后洞回转,两女双手都提着布袋,看起来内中物事不少。 岳啸川立刻起身上前接过布袋,祝湘绮也想帮忙,却被燕怡洁按住,随后关切的道:“祝姐姐好好休息吧,你现在怀着身孕,可不能太过劳累。” 祝湘绮摇头一笑道:“多谢妹妹关心,才个把月而已,不碍事的。” 燕怡洁仍是不放心,陪着祝湘绮走上去。只见岳啸川从一只布袋里拿出锅盘碗筷、刀勺案板,另一只里面则是白米腊肉、瓜薯菌菇,还有一点葱姜油盐之类的调料。 江柔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微汗,难掩沮丧的道:“这处暗哨荒废已久,时鲜菜蔬都已经腐坏了,只剩下这些简陋食物,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燕怡洁抿嘴一笑道:“江大姐这是哪里话,如今咱们困在这里,有的吃便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挑挑拣拣。” 江柔婕看了祝湘绮一眼,隐见担忧的道:“咱们捱上几日或许无妨,但祝家妹子身怀有孕,万一对她的胎儿不好,那便糟糕了。” 祝湘绮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当即正声道:“我没那么娇贵,大家别把我当成病患,照常对待便是。” 凤明瑶也轻笑道:“不错,祝夫人先前忧愤于心、伤了肺气,但自从知晓怀孕,情绪已经大为好转,再加上身子强健,的确没什么大碍了。” 凤明瑶精于医道,她这番话一说,众人总算放下心来。 祝湘绮为了证明无碍,自告奋勇的道:“有什么活尽管给我分派,别看我是个妇道人家,气力可不比须眉男子差。” 长白薛氏本为将门之后,外家功夫一向独步武林,祝湘绮那柄錾金红缨枪重达三十斤,虽然昨日逃生时忍痛丢弃,但她气力过人,这一点倒是有目共睹。 众人闻言为之莞尔,只听燕怡洁嘻嘻一笑道:“祝姐姐别着急,有啸川这个须眉男子杵着,哪能让你干那些重活?你要真想露一手,不妨拿出烧菜的功夫,让咱们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祝湘绮脸上一红,面现尴尬的道:“这个……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虽然已经嫁做人妇,那‘洗手作羹汤’的活计却不擅长,所以妹妹还是别为难我啦,让我做些粗活重活便是了。” 燕怡洁颇为意外,只能讪讪的道:“没事,是我失言了,咳……江大姐贤良淑德,应该精于烹饪吧,不然请你给大家露上一手?” 江柔婕见燕怡洁眼巴巴的看过来,自己直是局促不已。须知她出身富豪之家,自幼锦衣玉食,又有父兄疼爱,称得上十指不沾阳春水。 此后结缡项胜宇,夫郎又对她百般呵护,从没干过半点累活,所以这烹饪之道于她而言,根本是扁担吹火——一窍不通。 燕怡洁看江柔婕哑口无言,不禁扶额道:“完了完了,我和啸川的师父都是出家人,成天到晚粗茶淡饭,所以我们两个也都不会做饭。平常全靠师兄给我们开小灶,但如今师兄也不在,这可怎么办?”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忽听凤明瑶咳声道:“还是我来吧,只是我做得不好,请大家多担待。” 燕怡洁喜出望外,拉住凤明瑶的玉手,一脸兴奋的道:“真的?凤姐姐还会做饭?真是多才多艺呀。” 凤明瑶赧然道:“无非是勉为其难罢了,但我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还得请大家帮忙。” 众人自然满口应承,当下凤明瑶便安排岳啸川劈柴加火,江柔婕淘米洗菜,祝湘绮斩肉切瓜,燕怡洁削葱剥蒜。 不一刻铁锅架上篝火,锅里煮着南瓜米粥,篦上顺带蒸了一盘白饭。 凤明瑶抖擞精神,像模像样的挽起袖子、扎好围裙,左手木铲、右手汤匙,开始紧锣密鼓的烹制菜肴。 一时之间但见玉手翻飞,诸般动作异常熟练,爆香的葱蒜配上各种食材,在火焰灼炙的炒锅中欢快起舞。 岳啸川等人看得大为倾倒,尤其鼻中香飘阵阵,更惹得馋虫蠢动。 也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四盘菜肴便端上饭桌,原来是豆干炒腊肉、炝拌萝卜丝、蒜泥三鲜鲞和葱爆野山菌。 篝火中又扒出几个烤好的土豆,去皮之后细白绵软,撒上精盐和胡椒,味道之美出乎意料。 众人早已按捺不住,即刻开锅端出白饭,各自又盛好米粥,配上美味佳肴,好一番大快朵颐。 外间洪水滔天、大雨倾盆,洞中却是温暖亲和、其乐融融,岳啸川身处四美之间,心中也足感久违的安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6章 潇瑶兄妹 众人饱餐一顿,已然十分餍足,凤明瑶正待起身收拾碗筷,却听燕怡洁招呼道:“凤姐姐别急,放着我来吧,你都帮大家做过饭了,我也不能太差劲。” 凤明瑶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那便有劳燕姑娘了,其实不必如此客气,顺其自然便好。” 燕怡洁吐舌一笑道:“当然顺其自然,这里数我吃得最多,不干活怎么行?” 众人闻言各自失笑,只听江柔婕和声道:“燕小妹年纪尚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理所当然。小瑶你也别总是糊弄自己,三口两口跟喂金鱼似的,看着让人心疼。” 燕怡洁早留意到凤明瑶食量甚小,趁机帮腔道:“是呀凤姐姐,你身材这么匀称,用不着太过讲究。不然你看我,虽然比不上你苗条,但总算还行吧?” 凤明瑶下意识的往燕怡洁胸前瞟了一眼,随即玉靥泛红的道:“燕姑娘玩笑了,我真的食欲不佳,并非刻意为之。” 燕怡洁一怔道:“食欲不佳?这可不是好事,凤姐姐精于医道,不能自己调理吗?” 凤明瑶目光中隐现萧索,低眉涩声道:“医者不自医,渡人不渡己,毕竟无可奈何。” 燕怡洁不明就里,疑惑间又听江柔婕轻叹道:“小小年纪便伤春悲秋的,将来可怎么办,你这孩子真是……唉。” 凤明瑶听罢沉默不语,燕怡洁却心中一动,眨眨眼道:“对了凤姐姐,你今年多大?” 凤明瑶略显局促,讷讷的道:“我是癸未年生人,已经十七了。” 燕怡洁蓦地双眼圆睁,失声轻呼道:“十七?!……凤姐姐今年才十七岁?” 凤明瑶掠了掠耳边的鬓发,期艾着道:“不像吗?是不是我比旁人显老?” 燕怡洁翟然一醒,赶紧补救道:“不是不是,是你身上有一种特别成熟的气质,让我一不留神便误会了。” 祝湘绮清咳一声道:“凤座执掌江南剑盟,免不了劳心劳力,自然比一般女子显得成熟了。” 凤明瑶暗自叹息,勉强一笑道:“义兄打拼多年留下的基业,绝不能弃之不顾,我只求尽一份心力罢了。” 燕怡洁点了点头,稍一犹豫才红着脸道:“那你是几月生人?” 凤明瑶沉吟着道:“义兄从长江里把我捞起来的时候,襁褓上写明我是八月初八生人。” 燕怡洁心里咯噔一下,垂首歉然道:“是我冒失了,没想到你是被父母……总之真的对不住。” 凤明瑶怅然道:“燕姑娘别误会,我不是弃婴,只是爹娘乘坐的船只被盗匪劫掠,万般无奈才偷偷放我下水。” 燕怡洁登时一滞,局促间又听凤明瑶道:“动手的是臭名昭著的铁鳌帮,只可惜义兄当时限于年齿,剑法并未大成,没法以寡敌众。” “不过仅仅三年之后,义兄便单人独剑挑了铁鳌帮的总舵,将寨主‘铁头忽律’游广禄剖心祭奠我爹娘。” 这一番话说罢,凤明瑶眼中光彩熠熠,想必是回忆起了深刻在脑海中的那一抹绝世身影。 众人都感觉到凤明瑶情绪的变化,多少明白她对已故剑盟之主凤楚潇的深情厚谊,其中尤其以江柔婕最为感慨。 凤明瑶沉默片刻,幽幽的道:“义兄对我恩同再造,我自打记事便舍去原本姓氏,随他改姓为凤。义兄特别喜欢一首曲子,叫做《凤鸣榣山》,所以我连名字都改了,还用心学了这支琴曲弹给他听。” “我跟着义兄练剑学武、读书习文,只做他督促我做的事情,但后来我发觉不够,于是又学了医道,学了书画,学了金石,学了烹饪,只想着能帮到义兄,每次他夸我有长进,便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义兄建立江南剑盟,每日都要应对许多杂务,他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久了难免感觉厌烦。所以我主动请缨,帮他处置往来事宜,别人如何盛赞我早慧伶俐,都比不上义兄一句‘辛苦’让我振奋。” 众人听凤明瑶娓娓道来,愈发心生感触,均想她如此投入全副身心,对凤楚潇恐怕绝非单纯的兄妹情谊,果然接着便听凤明瑶语声低喑,几不可闻的道: “我早已暗中下定决心,等到及笄之日,便恳请义兄娶我为妻,然后用我的一切侍奉他、辅佐他、成就他。可当我十五岁生辰那晚,预备好一切等他回来,等来的却是噩耗,义兄……他居然已经……” 她说着香肩剧烈颤抖,声音也完全哽咽,终于埋下头去啜泣起来。 众人见状无不心生怜惜,江柔婕一把将凤明瑶拥入怀中,柔声劝慰道:“好了小瑶,哭出来便好多了。” “这两年你受了多少苦,咱们知根知底的人都心中有数,再那样故作坚强,迟早要出大毛病。古人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这两样都占全了,以后可怎么才好?” 凤明瑶难得有机会宣泄,一时之间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江柔婕触动伤怀,也不禁眼角带泪,轻抚着凤明瑶柔细的发丝,只盼她能将胸中积郁尽情释放。 岳啸川久闻剑盟凤座杀伐果决、灵慧无双,但这时听她诉说心事,反倒觉得这少女纤柔羸弱、惹人爱怜,踟蹰片刻方咳声道:“凤总盟主壮烈捐躯,我们衷心钦佩,只盼剿灭净宇教,祭奠先烈英灵。” 燕怡洁同样泪湿双颊,闻言却瞪了岳啸川一眼,没好气的道:“啸川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人家凤妹妹已经够伤心了,你干嘛还在伤口上撒盐?” 岳啸川顿时被呛得无话可说,须臾凤明瑶渐渐止住哭泣,一面取出绢帕拭去眼泪,一面强自镇定的道:“方才是我失态了,没来由的便谈起这些,求大家别笑话我才好。” 燕怡洁凑近过去,揽住凤明瑶的肩膀,一脸疼爱的道:“凤妹妹这是哪里话,刚刚你才像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嘛,先前那么老气横秋的,害我不知道叫了你多少声姐姐,这亏可真是吃大了。” 凤明瑶玉颊生晕,低头嗫嚅着道:“我……我是习惯了,还请燕姑娘见谅。” 燕怡洁叹口气道:“是啊,整日对着那些老顽固,不习惯也得习惯,所幸如今出来了,凤妹妹还是多一些畅所欲言的好。” 凤明瑶脸上更红,难掩羞赧的道:“燕姑娘别笑我啦,我是想到这次出来损兵折将,辜负了义兄的栽培,愧疚之下才情绪失控,以后……以后不会了。” 江柔婕对凤明瑶最为了解,闻言暗道果然是这个缘故。燕怡洁听凤明瑶言必称义兄,却是暗自扶额,转念间轻笑道:“别这样嘛凤妹妹,你义兄虽然去了,可还有更多人疼你呀,不如咱们结拜如何?” 凤明瑶一怔道:“结拜?咳……多谢燕姑娘一片美意,我只怕高攀不起。” 燕怡洁摆摆手道:“什么高攀低就的,咱们在这儿遇上,便是天赐的缘分,除非你看不起我,不想跟我拜姐妹。” 凤明瑶实际颇喜燕怡洁清朗殊丽,终是点头一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燕姐姐青睐。” 燕怡洁欣然道:“这才像话,我也是癸未年生人,但生在二月十二,比你要大半年。” 凤明瑶嗯声道:“先前害得燕姐姐误会,今后我一定尊你敬你,决不再让你吃亏。” 燕怡洁哧的一笑道:“好啦,我以后也疼你爱你,让你懂得不是只有义兄才靠得住。” 凤明瑶知道燕怡洁一片热心,却只能暗自苦笑,毕竟是自幼托付深情的义兄,岂是旦夕之间能够看淡? 燕怡洁多少心中有数,索性清咳一声道:“我一个人只怕不中用,江大姐和祝姐姐也来结拜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7章 三女结义 江柔婕听燕怡洁想把她也拉上,不禁莞尔道:“我还是别掺和了吧,毕竟已经一把年纪,可不好意思跟你们小姑娘称姐道妹,所以你们三个来一出‘桃园结义’便好了。” 燕怡洁翟然一醒,拍拍脑门道:“是我糊涂了,江大姐是凤妹妹的嫂子,的确用不着多此一举,那祝姐姐你呢?” 祝湘绮赧然道:“我也二十二了,按照江大姐的说法,可不好意思跟你们称姐道妹。” 燕怡洁赶紧道:“话不是这样说,只要祝姐姐愿意,咱们从此便是金兰姐妹,以后你的孩儿也能多两个阿姨疼他,这样多好。” 祝湘绮盛情难却,终是点头道:“那我便高攀了,多谢两位妹妹青睐。” 燕怡洁嘻嘻一笑,挽着凤明瑶和祝湘绮一同撮土为香、祭告天地,就此义结金兰。 随后三人起身,只听凤明瑶恭声道:“小妹年纪最轻,合该敬奉两位姐姐,这张帕子先请祝姐姐收下吧。” 她说罢径自怀中取出绢帕,双手递给祝湘绮,祝湘绮接过之后促狭一笑道:“多谢凤妹妹,这上面沾了你的泪水,我可得好好留着。” 凤明瑶脸上一红,又摘下剑柄上的穗子递给燕怡洁道:“燕姐姐也用剑,这枚剑穗是我亲手编的,送给你做个纪念。” 那剑穗形如凤凰,以七彩丝线缚结而成,使用的工艺极其繁复,足见灵巧慧心,燕怡洁一见便心生喜欢,笑眯眯的接过来道:“多谢凤妹妹,我这便系起来。” 说话间将彩凤缚丝穗系在自己剑柄上,接着只听燕怡洁轻笑道:“下面轮到我了,这对玉环请祝姐姐和凤妹妹收下。” 祝湘绮和凤明瑶闻言一愕,只见燕怡洁将一对碧玉环托在掌中,玉质晶莹细润,隐见流光溢彩,上面雕龙刻凤,手法妙到毫颠,的确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凤明瑶首先回过神来,难掩局促的道:“这东西太贵重了,我真的不敢收,请燕姐姐见谅。” 祝湘绮也红着脸道:“凤妹妹说的不错,燕妹妹这种大手笔,待会儿轮到我可真没法处置了。” 燕怡洁嘴角带笑,摆摆手道:“两位姐妹别客气啦,左不过是个玩物,我想你们绝不会拿去典当换银子。所以既然如此,贵不贵重又有什么区别,你们尽管收下便是了。” 祝湘绮和凤明瑶仍然推辞,但禁不住燕怡洁软磨硬泡,最后终是祝湘绮取了雕龙环,凤明瑶取了刻凤环。 燕怡洁志得意满,故意调笑道:“可惜凤妹妹没怀孕,不然眼下龙凤呈祥,正好结个娃娃亲。” 凤明瑶仍是白璧处子,羞窘之余绷起粉脸道:“燕姐姐还请口下留德,否则这玉环我只好退还给你了。” 燕怡洁心忖来日方长,便也一笑置之。祝湘绮略一沉吟,自腰间取出一把匕首,递给燕怡洁道:“我身上没什么贵重物事,这把匕首一向用来防身,送给燕妹妹聊作不时之需吧。” 燕怡洁双手接过,笑吟吟的道:“祝姐姐放心,以后有我们两个妹子保护你,这把匕首其实不用也罢。” 祝湘绮为之莞尔,又取出自己的绣帕递给凤明瑶道:“别的我的确没有了,干脆跟凤妹妹做个手帕交,只盼你别看不起我。” 凤明瑶连称不敢,打眼只见那帕子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却也只能含羞接过。 三女互换信物,至此结拜礼成,燕怡洁意犹未尽,眼珠一转又道:“好像应该喝点酒庆祝一下,不知道后洞有酒吗?” 江柔婕微笑道:“有是有,但不晓得你们几个的酒量,万一喝醉了可难免误事。” 凤明瑶也轻咳一声道:“不错,酒能乱性,少饮为妙,不饮最佳。” 燕怡洁看看无法,只好怏怏作罢,随后三女一同起身收拾碗筷,互相之间足见亲厚。 岳啸川充当了一阵没嘴的葫芦,但眼见众女气氛融洽,他心中也颇为欣慰,此时只听江柔婕咳声道:“岳少侠伤势不轻,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若有要事再找你一同商议。” 岳啸川有意避嫌,便即起身告辞回房,之后上榻运功,以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疗复内伤。 外间虽然有四美争艳,但岳啸川心中全无觊觎,只是秉持心地澄明,不一刻便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此后数日大雨连绵,山下依旧洪水泛滥,众人困于秘洞之中,反倒多出不少谈心遣怀的时光。 四女之间固是交情愈深,岳啸川也逐渐融入,尤其与凤明瑶和江柔婕谈论武学心得,不知不觉都受益匪浅。 这一日距离众人上山接近一旬,岳啸川披着蓑衣往洞外查看,只见雨势较之初时已经大为减弱,估计数日之内便将停止,到时积水逐渐流渗排散,众人便无须再坐困愁城。 岳啸川正自暗暗点头,便听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同样身披蓑衣的江柔婕走近过来,语带欣然的道:“雨马上要停了,原本我还担心吃的不够,看来却是杞人忧天了。” 岳啸川抱拳见礼,跟着附和道:“总之是苍天庇佑,咱们命不该绝。” 江柔婕敛衽还礼,抿嘴轻笑道:“这几日我都看在眼里,你和小瑶是在刻意节省食粮,果然最懂事的还是你们两个。” 岳啸川脸上发热,讷讷的道:“江夫人过奖了,在下身为男子,自然应当照顾你们几位。” 江柔婕微颔首道:“你不必过谦,我虽然称不上人情练达,但也算阅人多矣。” “之前在白马山庄匆匆分别,我对你并没有多少了解,但这几日相处下来,我看你处世端方、言辞得体、进退有据、顾全大局,的确是一位至诚君子。” 岳啸川愈发局促,当下期艾着道:“这都是分所当为,在下不敢居功。” 江柔婕摆摆手道:“我极少夸人,方才也绝非客套,洞中居所并无门户,但你对我们这些女眷毫无越礼之处,委实难能可贵。” 岳啸川不意江柔婕如此盛赞于他,疑惑间硬着头皮道:“这更加不值一提,江夫人尽管放心,在下并非孟浪之辈。” 江柔婕微笑道:“我当然相信,似你这般英伟男子,才值得托付终身。” 岳啸川登时一滞,下意识的退后两步,面红耳赤间涩声道:“在下……愧不敢当,江夫人一片……赞赏,恕在下心领了。” 江柔婕闻言一怔,转念间忽然醒过味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你这小子,不会以为我在自荐吧?哼……且不说五哥日前刚刚过世,我也并非水性杨花的女子,此生必定要为五哥守节到老,又岂会向你献这殷勤?” 岳啸川松了口气,尴尬之余郑重抱拳道:“是在下自作多情,冒犯之处万请江夫人海涵。” 江柔婕摇头苦笑道:“算了,也怪我方才说得有些糊涂,结果害你生出误会。” 她说话间脸上隐现红晕,但随即便一正色道:“既然开了话头,那我干脆挑明了吧,你对小瑶的观感如何?” 岳啸川明知江柔婕意有所指,可又不能不答,只好斟酌着道:“凤座年纪虽轻,却是兰心蕙质、文武双全,堪称世间奇女子,在下衷心钦佩。” 江柔婕并未意外,缓缓点头道:“很好,小瑶对你的评价也极高,算得上惺惺相惜吧。” 岳啸川低咳一声道:“在下惭愧,毕竟不及凤座。” 江柔婕心中一动,故作冷淡的道:“男子大多自视甚高,见不得女子比他强,你也是这等想法吧?” 岳啸川立刻摇头道:“江夫人切莫误会,巾帼未必弱于须眉,在下绝非狭隘之辈。” 江柔婕秀眉一挑,紧接着道:“那若是小瑶嫁你为妻,你可愿意?”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8章 八荒豪杰 岳啸川虽然早已猜到江柔婕有意撮合,但乍听之下仍然觉得措手不及,心念电转间讷讷的道:“江夫人如此关心,在下足感盛情,只是在下与凤座尚属初识,相互之间欠缺了解,谈婚论嫁恐怕不妥。” 江柔婕鼻中一哼,不以为然的道:“先前见到你们谈论武学十分投契,这怎么能叫尚属初识?何况患难之交不比平常,最能辨出性情如何,你方才不也满口称赞小瑶吗?” 岳啸川暗自苦笑,耐心解释道:“武学归武学,不能跟婚事混为一谈,江夫人请恕我一问,凤座是否知道你替她撮合?” 江柔婕微觉尴尬,低头咳声道:“这种事情应该你们男子主动,所以我先探你的口风。” 岳啸川了然的道:“看来凤座不知道了,我想以她的性情,也不会轻易接受其他男子,毕竟她心中仍然满是凤总盟主的影子,根本没法排解。” 一抹愁绪爬上江柔婕的眉梢,只听她轻叹道:“可是楚疯子已经没了,留下那些影子有什么用?小瑶如今才十七岁,便已经心丧若死,再加上食少事繁,只怕真要早夭。” 岳啸川对此倒是颇有同感,也明白江柔婕对凤明瑶的关切之情,略一思忖才咳声道:“凤座年纪尚轻,日后有何际遇还未可知,所以倒无须过早担忧。” 江柔婕摇摇头道:“看来你也十分清楚,指望她自己打开心境,恐怕没那么容易。但际遇这种事情,的确任谁都说不准,我只想尽己所能,不让小瑶走到那一步。” 岳啸川诚恳的道:“在下明白,只是如果药不对症,必定事倍功半,反而更让凤座难堪。” 江柔婕微微一顿,睨着岳啸川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八成也有影子。” 岳啸川登时一震,脑海中闪过那抹晨曦之下无比凄艳的残红,虽然明知云朵朵只存在于梦境之中,但那般刻骨铭心的爱恋,又岂是单纯用理智能够压下? 江柔婕察颜观色,语重心长的道:“鲜于曼毕竟是魔教的人,听说日前还被叶行歌收为义女,你们注定走不到一起,所以何必再为她伤神?人总要向前看,你说是不是?” 岳啸川听江柔婕会错了意,着实有些啼笑皆非,他对鲜于曼应该说是三分欣赏、五分愧疚,谈到爱意最多只有两分,只不过眼下他无心解释,索性含糊的道:“总之是我问心有愧,还请江夫人见谅。” 江柔婕看看无法,只能感慨的道:“罢了,你们这些少男少女,偏爱自己跟自己较劲。唉……这次算我病急乱投医,但你也别急着置身事外,或许过些时候便能想通呢。” 岳啸川不好太过拂逆,终是一抱拳道:“在下明白,倘若真能帮上凤座,在下义不容辞。” 江柔婕欣然道:“有你这句话便够了,咳……还有一件事情,这本秘籍你收下,或许能从中得到些许启发。” 她说罢便自袖中取出一本绢书,隔着雨幕递给岳啸川。岳啸川双手接过,只见封皮上写五个大字,笔迹异常遒劲,足见盖世雄风,名曰“狂刀八锋斩”。 岳啸川瞬间明白过来,抬头看向江柔婕,面现惊异的道:“这是项兄手抄的刀法秘籍?江夫人愿意送给我?” 江柔婕怅然道:“不管我是否接受,五哥毕竟去了,与其让秘籍蒙尘,倒不如给你参研。” 岳啸川满怀感佩,当即单膝跪地,庄容正声道:“先前是在下行事有差,才连累项兄不幸殒身,江夫人非但不计前嫌,亲自赶来救援,如今又以秘籍相赠,在下委实受之有愧,但求日后能有所补报。” 江柔婕扶起岳啸川,眼圈泛红的道:“先前之事我已经跟你讲明,绝不会怪罪你,若是五哥在天有灵,想必也希望他的绝学后继有人,为我们寨中死难的弟兄报仇雪恨。” 岳啸川郑重点头道:“江夫人尽管放心,魔教教主如今一意孤行,已经与正道势不两立。在下身负天命,必将矢志不渝覆灭魔教,祭奠群英在天之灵。” 江柔婕擦了擦眼泪,强作欢颜的道:“那便拜托你了,虽说我对所谓‘正道’一向没什么好感,可眼下毕竟是同仇敌忾,所以只要能铲除魔教,我自然会跟着出一份力。” 岳啸川心下了然,低眉沉吟着道:“八荒御武寨立身黑道,的确与各大门派有些隔阂,但我听闻贵寨心怀忠义,一向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在民间的风评也极佳。” 江柔婕眼中隐见光彩,下意识的一挺胸道:“那是自然,老大当初建立八荒御武寨,便立志打破那些伪君子的假面具,为天下冤屈困苦之人讨回公道。” “五哥他们兄弟八人志同道合,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岂是所谓‘正道’能够比肩?哼……更不说有些‘正道’本身便在欺压百姓,打得还是冠冕堂皇的旗号,咱们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类伪君子。” 岳啸川想起梦境试炼中残照魔王给他看过的那幅卷轴,两相印证之下应该并无疑义,只是太行山一战正道群雄舍生忘死,他实在没法加以苛责,只能摇摇头道:“害群之马总是难免,的确令人齿冷。” 江柔婕嗯了一声,回忆着道:“老大名叫谷君航,号称‘御武荒神’,大嫂名叫羽缥缈,号称‘凌云仙子’,我平生从未见过那样出色的人杰,更难得他们还结为夫妇,当真是珠联璧合、惹人艳羡。” “二哥名叫萧玉麒,号称‘笑傲乾坤’,这家伙鬼点子最多,经常让人把自己卖了,最后还要帮他数钱。哼……当初连我都被他摆了一道,差点给他占了便宜,这死白脸奸,总之算是个狗头军师吧。” “四哥名叫虞墨卿,号称‘笔扫千军’,一向最有才情,尤其书画双绝。他摹的《雪山萧寺图》还被当作范宽真迹送进皇宫,趁机狠狠敲了知府老爷一笔,哈……这个虞美人,我反正对他心服口服。” 岳啸川听江柔婕娓娓道来,同样心向往之,于是缓缓点头道:“英雄豪杰啸聚山林,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贵寨堪比宋时的水泊梁山,当得起绿林楷模。” 江柔婕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只恨净宇教那班魔孽趁虚而入,老大、二哥、四哥他们以三敌七,终究还是无力回天。唉……我之前从未想过,像老大那样的天人也会遭遇不幸,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她说着禁不住泪光莹然,瘦削的香肩轻微颤动,别见柔弱之态。 岳啸川心生怜惜,霎那间竟想揽住江柔婕的肩膀,所幸他及时警醒,暗骂自己混账,接着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着实不敢稍有异动。 江柔婕并未留意,顿了顿才又道:“我家虽然富庶,但哥哥无心经营,少年时便出门游历,遍访名山大川,终于机缘巧合觅得良师,修成了一身绝艺。” “当日哥哥带着五哥来我家做客,或许只是第一眼,我便认定此生非五哥不嫁,哪怕爹娘都反对也不成。结果大闹一场,还是爹娘疼我,放我跟着哥哥和五哥一同出门。” “说起来是我和哥哥愧对爹娘,还连累他们被魔教盯上,最后惨遭灭门之祸。唉……爹娘的仇、哥哥的仇、老大他们的仇,现在又加上了五哥的仇,我今生若不能见到魔教灰飞烟灭,必定死不瞑目。” 岳啸川听得心下恻然,尤其联想到自家的灭门之恨,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浮上心头,当下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道:“不错,在下今生同样以覆灭魔教为己任,魔教一日不灭,在下决不懈怠!”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29章 红娘柔婕 江柔婕见岳啸川信誓旦旦,欣慰之余轻咳一声道:“剿灭魔教自然责无旁贷,但也用不着搞‘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那一套,缘分到了若不主动抓住,过后可要追悔莫及了。” 岳啸川听江柔婕还是心心念念要撮合他跟凤明瑶,虽然暗自扶额不已,面上却还是附和道:“在下明白,不敢劳江夫人费心。” 江柔婕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我哥哥便是这样,当初在秦淮河上跟嫂子结缘,过后却又担心嫂子的出身过不了爹娘那关,结果平白蹉跎了三年,再回去的时候嫂子已经含恨离世,只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笙儿,唉……真是作孽。” 岳啸川想起梦境试炼中王秀才和茜伊的悲惨遭遇,不由得心头一凛,斟酌片刻才讷讷的道:“令兄也有他的考量,无须过分责难,所幸笙儿小姑娘福泽深厚,将来承接令兄遗志,必定会有不凡成就。” 江柔婕怅然道:“但愿如此吧,那孩子平安便好。咳……刚才说到我哥哥,剩下的七哥和八哥,便是‘水火无情’慕子峪和‘傲雪桀锋’范鲲鹏,我一向叫他们小慕和小梅。” “小慕兼修阴阳双极内力,自创的冰炎双绝掌堪称独步武林,而且又擅使水火流星锤,所以得了个‘水火无情’的雅号。可惜他去年前往岭南办事,不久便没了音讯,大家多方查探,估计凶多吉少。” “小梅用的则是奇门兵刃,唤作五行剑,形状与五瓣腊梅差相仿佛。他还自创了一套‘暴雪十七式’剑法,招数大异常理、奇诡绝伦,除了老大和五哥,便数他的手段高明。” 岳啸川这下终于明白范鲲鹏为何被称为“小梅”,原本还猜测江柔婕是引用“傲雪寒梅”的典故,不料由头却是他所用的兵器。 江柔婕似乎回忆起什么趣事,当下微微一笑道:“小慕和小梅在他们兄弟八人里面排行最末,但比我还是要大一点,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他们武功既高,卖相也不差,算是‘梅’清‘慕’秀,可偏偏不往那方面使劲,摆明了要当老光棍。” “我当初可是操碎了心,帮他们物色了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结果小慕也还罢了,小梅却招架不住,最后偷偷告诉我他早已成亲,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岳啸川听罢为之莞尔,心忖江柔婕这充当红娘的习惯果然由来已久,难怪如今“重操旧业”。 江柔婕察颜观色,禁不住秀眉一扬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是一片好意,你可别在背地里笑我。” 岳啸川神色一整,抱拳正声道:“是在下失礼了,万请江夫人见谅。” 江柔婕轻哼一声,接着又道:“原本我还不信,以为小梅是在搪塞,最后他实在没办法,才带我和五哥去见了他的妻子和小扬。” “小梅的妻子十分聪明,尤其善解人意,往往对方还没开口,便已经被她了如指掌。不过还是那句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前年她得了重病,虽然小梅遍访名医,但还是回天乏术,最终撒手人寰。” 岳啸川沉吟着道:“原来如此,有这样一位母亲,范兄弟那么少年老成便不奇怪了。” 江柔婕微颔首道:“的确如此,只盼小扬顺应天道,切莫重蹈覆辙。” 岳啸川正待附和,却听江柔婕自言自语道:“索性把笙儿配给小扬,日后让他们开枝散叶,传续八荒御武寨的薪火。” 岳啸川顿时啼笑皆非,江柔婕似有所觉,隐见局促的道:“是我糊涂了,絮絮叨叨跟你说了这些,想必你也不感兴趣。” 岳啸川咳声道:“江夫人言重了,在下绝无厌倦之意。” 江柔婕摇了摇头,感慨的道:“或许我真的老了,最近总在回想从前的事情。” “若不是还得照顾笙儿他们,我恐怕早随五哥去了。” 岳啸川心头一凛,当下郑重其事的道:“江夫人切莫短视,项兄在天有灵,绝不会希望你为他殉情。” 江柔婕眼帘低垂,讷讷的道:“我明白,但毕竟世事难料,倘若哪天我遭遇不测,可否请你代为照顾笙儿他们?” 岳啸川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可以,但前提是江夫人自己保重,不可自寻短见。” 江柔婕展颜一笑,轻快的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击掌为誓。” 岳啸川自然应允,两人伸掌三击,之后才见江柔婕莞尔道:“我已经拜托过小瑶了,现在你也乖乖上钩,以后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岳啸川不意被江柔婕摆了一道,脸上发热之际直是作声不得。 江柔婕则是志得意满,抿嘴轻笑道:“好了,你用心参研五哥的秘籍,我再去跟小瑶敲敲边鼓,不信没法把你们两个撮合到一起,哈……” 岳啸川看着江柔婕扬长而去,苦笑之余翻开《狂刀八锋斩》的秘籍,仔细研读起来。 这《狂刀八锋斩》虽然只有八招,却是项胜宇毕生修为所聚,其中精微奥妙之处实难言传,岳啸川很快便沉浸其中。 如此又过去数日,雨已经完全停了,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山下的积水也不断减少。 岳啸川晨起往洞外练刀,只觉近日收益颇丰,《狂刀八锋斩》好似画龙点睛,与他自身的刀招相合,堪称威力倍增。 正在岳啸川人刀合一、恣意挥洒之际,忽听一个清润声音传来道:“岳少侠好功夫,难怪当日有独闯魔窟的勇气。” 岳啸川收刀肃立,看清是凤明瑶含笑走近,立刻抱拳见礼。 凤明瑶敛衽还礼,跟着微笑道:“不瞒岳少侠,近日与你和五嫂交流心得,我自觉颇有进益,所以可否请你不吝赐教,咱们两人比上一场,以便印证所学?” 岳啸川不确定凤明瑶是否知晓江柔婕有意撮合之事,但眼见她落落大方,一派殷勤之态,倒也不好扫她的兴,于是清咳一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还望凤座手下留情。” 凤明瑶欣然道:“多谢岳少侠,咱们点到为止,不伤和气为要。” 说罢但见她皓腕一扬,龙吟声中长剑出鞘,清光熠熠夺人二目,剑柄上的紫色凤凰振翅欲飞,端的气势不凡。 岳啸川横刀于胸,只听凤明瑶道:“此剑名曰‘凤影天罗’,是义兄亲手赠予,请岳少侠小心了。” 岳啸川微颔首道:“此刀名曰‘琢玉’,乃是恩师所赐,凤座也请留意。” 两人礼数已到,各自以目示意,终是凤明瑶清叱一声,挺剑率先攻上。 岳啸川不敢冒进,琢玉魔刀暂取守势,一面沉着见招拆招,一面用心观察凤明瑶的剑路,以期寻得破绽。 凤明瑶剑招轻灵,出手从容不迫,尤其招式之间严丝合缝,往往前招未绝、后招又至,称得上虚实相间、玄妙无伦。 饶是岳啸川也为当世武道奇才,一时之间竟寻不到半分可趁之机,很快被逼落下风。 自知一味守御恐怕难有作为,岳啸川当机立断,使出九转修罗刀法中的连环杀招,欲图反守为攻、扭转局势。 凤明瑶只觉压力陡增,却并无丝毫慌乱,剑招依旧进退有据、毫无破绽,稳稳敌住岳啸川。 岳啸川连续进手,刷刷刷三刀快斩,结果都被凤明瑶使出巧劲消卸。 随后只见剑光缭绕,凤明瑶抵隙反击过来,绵密剑风层叠绞转,迫得回气不及的岳啸川只能尽力闪身抽退。 岳啸川早知凤明瑶剑法超群,但此时真正对上,才明白她强在何处。 那口“凤影天罗”好像织成一张无懈可击的剑网,不仅让对手的攻势被化消于无形,闪展腾挪的余地也逐渐被压缩,直至一网成擒。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0章 刀镇天罗 岳啸川和凤明瑶酣战未休,此时其他三女也走出洞来,祝湘绮见状心生纳罕,不禁迟疑着道:“岳少侠怎么跟凤妹妹打起来了,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江柔婕摇头一笑道:“祝家妹子不必紧张,是我撺掇小瑶跟岳少侠切磋一番,让他们都能更上一层楼。” 祝湘绮松了口气,拍拍心口道:“还好还好,我早说岳少侠人品端方,想必不会冒犯凤妹妹。” 燕怡洁则紧盯着场中的战局,喃喃自语道:“凤妹妹居然这么厉害,啸川在她面前都占不到半点便宜,唉……我连啸川都打不过,对上凤妹妹更加别提了。” 江柔婕看到燕怡洁一脸沮丧,温言安慰道:“燕小妹切莫灰心丧气,你的剑法意境极高,只是眼下限于年齿,还未能完全领悟,日后只要勤加修练,成就未必会在小瑶之下。” 燕怡洁兀自怏怏不快,低眉涩声道:“可是不止武功,凤妹妹其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我跟她比起来简直像个三朝未满的婴儿,唉……总之我惭愧得紧。” 江柔婕多少明白燕怡洁的心境,索性揽住她的肩膀,继续鼓励道:“见贤思齐才能进步,总好过坐井观天,小瑶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燕小妹天姿不比她差,千万别妄自菲薄。” 燕怡洁心中一暖,郑重点头道:“江大姐说的是,我今后一定奋起直追,不敢说超过凤妹妹,尽力望其项背吧。” 江柔婕莞尔道:“这才像话,可小瑶是因为他义兄才那么拼命,燕小妹有心上人吗?” 燕怡洁脸上一红,撇撇嘴道:“我年纪还小,要什么心上人,江大姐别取笑我了。” 江柔婕了然的道:“也好,今后我帮你多多留心,尽早觅个如意郎君。” 眼看这位红娘又起了热心,燕怡洁却窘得无地自容,免不了要撒娇弄痴一番。 且不说三女这边如何调笑,岳啸川和凤明瑶之战已然渐入佳境,只见岳啸川刀出如风、劲贯雷霆,逐渐拉回五五分平之势。 凤明瑶觉出岳啸川的刀招有些熟悉,却又似是而非、无迹可寻,惊异之余不敢怠慢,全神贯注攻拒拆挡。 无奈女子先天力弱,双方激战百余招,凤明瑶面对水银泻地般的攻势,消卸之时已经渐感吃力。 岳啸川并未急躁冒进,仍然冷静观察凤明瑶的剑路,只见她虽然力有不逮,却还是谨守法度,出招丝毫不乱。 那张无形的剑网即便不如初时绵密,可依旧不存半点破绽,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凤影无双,天罗地网,岳啸川心中暗赞,转念间再不迟疑,趁着凤明瑶一剑走空,蓦地扬声暴喝,琢玉魔刀当胸推出,蕴含天佛圣威,正是喝杀·不动明王。 这一招源自狂刀八锋斩,又与岳啸川修练的佛门内功相合,所以他一向最有体悟,此时骤然使出,威力着实非同小可。 凤明瑶先吃了岳啸川一喝,随即又见到狂刀八锋斩中的招数,由不得她心神震颤。 正是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完美无瑕的剑网终于露出了破绽,凤明瑶全力横剑一架,却只消去七成刀威,虎口发麻之际胸中气血激涌,脚下也因此慢了半拍。 岳啸川早已蓄势待发,自然不会错过良机,琢玉魔刀顺着“凤影天罗”斜斜一斩,看似毫无花巧的一招,却暗合因势利导的精奥法门,正是断杀·江山易手。 凤明瑶若不弃剑,手腕必将被刀锋削断,但这位凤座端的精明果敢,电光石火间早已算到岳啸川这一招。 于是不等岳啸川刀招成型,凤明瑶早已自行弃剑,趁着错身之际剑指一骈,反刺他的胁下要害。 这招“有凤来仪”潇洒出尘,瞬间转守为攻,尤其置之死地而后生,称得上妙到毫巅。 所幸岳啸川从未掉以轻心,危殆之刻灵觉自生,吸气收腹拧腰转背,琢玉魔刀猛然反手一撩,正是逆杀·回龙斩。 双方都已经逼上极限,最后的一招义无反顾,端看是谁先将对手制服。 江柔婕等三女看得心头巨震,禁不住齐齐惊呼出声,只怕岳啸川和凤明瑶收刹不住,结果落得两败俱伤。 万幸悲剧毕竟没有发生,尘埃落定之际,只见凤明瑶的剑指对准岳啸川胁下的章门穴,岳啸川的琢玉魔刀则横在凤明瑶颈间,只差毫厘便要将那天鹅一般洁白柔细的颈子斩断。 场中略一沉默,终听凤明瑶轻叹道:“是我输了,多谢岳少侠手下留情。” 岳啸川收回琢玉魔刀,随即一正色道:“承让,凤座剑法通神,在下衷心钦佩。” 凤明瑶也收回剑指,玉颊生晕之际缓缓摇头道:“不,是我应该佩服岳少侠,五嫂说的没错,我这些年未逢敌手,确实有些妄自尊大,今后还须勤学苦练。” 她说罢深深敛衽为礼,脸上不但毫无羞恼之色,反而足见钦佩与欣然。 岳啸川暗呼侥幸,其实他方才不过是快了一瞬,但两人如果真是生死相搏,这一瞬便足以分出阴阳双途。 眼见凤明瑶豁达恭谨,岳啸川也不敢怠慢,立刻抱拳还礼。 江柔婕见状暗暗心喜,走上前来笑眯眯的道:“好啦,看你们这‘相敬如宾’的劲头,大家都是患难之交,不必太过客套,自然些便是了。” 岳啸川和凤明瑶同时一滞,凤明瑶愈发腮染红霞,难掩窘迫的道:“五嫂,那‘相敬如宾’不是你想的意思,切莫给人家误会。” 江柔婕眨了眨眼,故作糊涂的道:“不是什么意思?谁要误会什么?” 凤明瑶暗自扶额,此时只听燕怡洁忍俊不禁的道:“好我的江大姐,‘相敬如宾’是指夫妻两人,所以不能乱用啦。” 江柔婕眨了眨眼,兀自不信的道:“是这样吗?咳——我读书少,你们别哄我。” 燕怡洁吃吃笑道:“怎么可能哄你嘛,除了‘相敬如宾’,还有‘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连枝共冢’这些,都是指的夫妻,江大姐以后可不能乱用呀。” 江柔婕“恍然顿悟”道:“原来如此,还是燕小妹有学识,我便只会说些‘白头偕老’‘比翼双飞’‘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之类,哈……真是丢人了。” 她们二位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祝福的吉祥话一套连着一套,岳啸川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紧岔开话题道:“山下的积水退得差不多了,最迟后天便能下山,我先去探路,待会儿大家再商议行程。” 他说罢便收刀入鞘,堂而皇之的遁去。江柔婕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能捉住凤明瑶,意有所指的道:“怎么样小瑶,眼光还是得放宽一些,总是盯着方寸之地,小觑了天下英雄,可难免要吃亏。” 凤明瑶点了点头,惭愧的道:“岳少侠的确神技惊人,我往日坐井观天,合该有此一败。尤其方才那最后一招,我根本无须留力,他却要顾及我的性命,如此依旧胜我一筹,委实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这时燕怡洁和祝湘绮也走近过来,只听燕怡洁嬉笑道:“凤妹妹别灰心,我在啸川手下连一百招都撑不过,如今他不知又从哪里学了厉害武功,你一时之间没有防备,输了也不丢人,下次再努力吧。” 凤明瑶嗯声道:“比武切磋有胜有负,我并未太过萦怀,只不过岳少侠方才所用的刀招……似乎是五哥所创的狂刀八锋斩?” 江柔婕微微一笑,清咳一声道:“不错,是我将秘籍交给岳少侠,毕竟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但凡岳少侠用五哥的刀法多斩杀一名魔孽,都能稍慰五哥的在天之灵,所以何乐而不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1章 玉笛灵音 江柔婕一番话说罢,众人直是肃然起敬,只见凤明瑶缓缓点头道:“五嫂胸怀宽广,不囿于门户之见,实在让人衷心钦佩。岳少侠的确堪当英雄之名,狂刀八锋斩能为他所用,想来绝不会辱没五哥。” 燕怡洁则不无嫉妒的道:“这个啸川,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以后我更打不过他了,只能看着他耀武扬威。” 祝湘绮莞尔道:“燕妹妹不必老想着压倒岳少侠,女孩子太过强势,反而要令人疏远了。” 她毕竟是过来人,稍一转念便明白江柔婕的用意,所以明着是说燕怡洁,实际却是在暗示凤明瑶。 燕怡洁不明就里,兀自咕哝着道:“我哪里强势了嘛,向来只有啸川欺负我的份,我可从没赢过他。” 祝湘绮不由得哈哈一笑,江柔婕则凑近凤明瑶,咬着耳朵道:“小瑶别怕,过几天我把哥哥的剑法教给你,《飞瀑怒潮一十八剑》与《狂刀八锋斩》相生相克,日后你学通了,便不怕岳少侠欺负你。” 凤明瑶恭声道:“多谢五嫂青睐,但岳少侠正气凛然,我也并非小肚鸡肠之辈,这一战的胜负想必不会让我们之间生出嫌隙,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他欺负我。” 江柔婕闻言暗自苦笑,这些天她屡次旁敲侧击,如今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没想到凤明瑶还是榆木疙瘩不开窍,压根不往那方面想,看来“义兄”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生生把一个聪明人变作了傻瓜。 脑中念头数转,江柔婕清咳一声道:“马上能下山了,今晚咱们好好吃一顿,权当庆祝这次劫后余生,各位姐妹意下如何?” 凤明瑶点头附和,燕怡洁却吐吐舌尖,羞笑着道:“其实平时也吃得挺好,凤妹妹变着花样给咱们改善伙食,我不知不觉又吃胖了。” 祝湘绮不禁扶额道:“好我的妹妹,你这也叫吃胖,那我不成饭桶了?” 燕怡洁连忙道:“祝姐姐不一样,毕竟你现在怀着身孕,照理应该吃两个人的份。” 祝湘绮摇头一笑道:“总之被凤妹妹这么养下去,哪怕我没怀孕,也要被人误会怀孕了。” 众女见祝湘绮揉着肚皮,各自忍俊不禁,只听凤明瑶赧然道:“祝姐姐、燕妹妹你们过奖了,如今条件有限,只能处处将就,大家不嫌我烧的菜难以下咽,我便谢天谢地了。” 祝湘绮和燕怡洁自然连称不敢,江柔婕则含笑道:“老是麻烦小瑶,咱们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可都过意不去。所以今晚便让小瑶休息,咱们自己动手,让她也坐享其成一回。” 凤明瑶轻啊一声,赶紧摆摆手道:“五嫂言重了,这原本便是我的分内之事,大家千万别过意不去。” 江柔婕不以为然的道:“你可以这么想,我们却不能心安理得,祝家妹子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祝湘绮嗯声道:“江大姐言之有理,我们几个同样有手有脚,哪能一味躲懒,光使唤凤妹妹一个人?” 燕怡洁附和道:“是呀,哪怕我们厨艺不怎么成,心意却不能差,只求凤妹妹别笑话我们便好。” 凤明瑶粉颊晕红,微颔首道:“好吧,既然大家一片盛情,那我却之不恭了,总之心意到了便皆大欢喜,也不必太过勉为其难。” 江柔婕轻笑道:“小瑶放心,我们有自知之明,保证不会糟蹋粮食。” 她说罢便拉着祝湘绮和燕怡洁,躲到一边好一阵嘀嘀咕咕,两女很快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神情也由忐忑转为自信。 凤明瑶谨守本分,并未运功偷听,只待稍后谜底自行揭晓。 到了晚间,秘洞之中照例篝火熊熊,上面架着一只大铁锅,内中沸水滚滚,煮着牛油香叶、葱蒜花椒,旁边散置碗碟,盛放腊肉薄片、菌菇拼盘、豆皮干笋、白薯倭瓜诸物,更难得还有两条现杀活鱼。 敢情江柔婕等三女还真是讨巧,这火锅只须配好底料,剩下的便是自给自足,全凭食客自行掌握火候,于厨艺倒没多少要求。 众人围着篝火落坐,吃得额头见汗、其乐融融,气氛之热烈着实胜于平常。 岳啸川和凤明瑶知道脱难在即,况且同样被气氛感染,所以放开食量,不再刻意俭省。 众人大快朵颐、尽兴一餐,相顾莞尔之际,只听江柔婕咳声道:“今晚大家都有兴致,小瑶不妨给咱们助助兴?” 凤明瑶一怔道:“助兴?五嫂的意思是……?” 江柔婕一脸怀念的道:“上次听你弹琴已经是两年前,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再听你弹一曲?” 凤明瑶唔了一声,略显不自在的道:“五嫂见谅,眼下并无古琴在侧,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恕我没法答应。” 江柔婕秀眉一挑,淡淡的道:“早知道你会推脱,没古琴也不打紧,我这里正好有支笛子,可别告诉我你不会吹。” 她说罢便自怀中取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笛,托在掌心递给凤明瑶,凤明瑶见状踟蹰着道:“五嫂你知道,我一向只给——” 江柔婕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以前毕竟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懂不懂?” 凤明瑶垂下螓首,幽幽的道:“不管过去多久,有些事情都不会改变,正像五嫂对五哥那样,不是么?” 江柔婕暗自一叹,放软了声调道:“那算我代替五哥求你,我们都想再听一次,你答不答应?” 凤明瑶本来还在犹豫,但看到江柔婕哀婉中带着期盼的眼神,她不由得心头一痛,同病相怜的感情驱使之下,终是讷讷的道:“好吧……为了五哥和五嫂,我便厚颜献丑了。” 江柔婕看着凤明瑶接过短笛,总算松了口气,岳啸川等人则满怀期待,要见识这位多才多艺的凤座的乐律造诣。 凤明瑶将短笛放在唇边,先试了几个音符,接着便闭目凝神,沉思间吹奏出悦耳的曲调。 曲调初起时悠扬平缓,恰似叮咚泉水流过山涧,逐渐汇集于涧底清潭。 清潭周围林木葱郁,隐约可闻鸟语虫鸣,静谧幽深中似乎有一条沉睡的精灵,蕴藏着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随着曲调缓慢扬起,那火焰般的生命力也逐渐迸发,终于来到最高点。 便似一只金色凤凰浴火而生,全身翎羽炽如烈焰,耀目光华遍照群山,清冽凤鸣响彻天际,正是万灵共谒、百鸟朝凤之辉煌气象。 曲调维持高涨,金凤由雏鸟开始蜕变,逐渐长成弥天巨翼,连高挂苍穹的太阳,都要在它面前失色。 凤舞长空,神凰耀世,金色焰影舞出最华丽的身姿,齐天凤鸣唱出最优美的,让所有生灵仰望。 蓦地庄重恢弘的曲调转为紧促,一种压迫感陡然形成,好似大片黑云将天光完全遮蔽,其中分明可见电闪雷鸣。 黑云之中一条巨龙张牙舞爪,暴戾龙吟声嘶力竭,山河都为之变色,直如末日天罚降临。 亿万生灵噤若寒蝉之际,倏闻惊天凤鸣撕裂阴霾,金色焰影不存丝毫畏惧,展动巨翼冲向黑云中的巨龙。 那勇往直前的轨迹,将天空都割出了一道伤痕,那震惊百里的凤鸣,正是桀骜无双、所向披靡。 曲调紧促到极致,金凤终于冲破一切阻碍,与黑云中的巨龙战在一处,霎时火翼冰鳞交相辉映,龙吼凤鸣震耳欲聋。 金凤燃烧全部的生命力,绽放出最耀眼的华彩,只为将巨龙降伏,守护天下的安宁。 曲调不断拔高,最后在顶点寂然回落,火焰焚灭了黑云,巨龙也消散无踪。 天光重临大地,唯见点点金芒飘摇降落,沉入涧底清潭之中。 曲调幽咽低徊,直至几不可闻,正如凤凰涅槃,浴火方得重生。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2章 凤鸣榣山 凤明瑶一曲吹罢,轻轻放下玉笛,美眸中已然饱含泪水,霎那间情难自抑,终于掩面痛泣、泪落如雨。 江柔婕暗自叹息,让凤明瑶伏在自己怀里,柔声安慰道:“是我错了,不该让小瑶勾起伤心事。” 凤明瑶缓缓摇头,仍是泣不成声,这时只听岳啸川讷讷的道:“这应该便是那曲《凤鸣榣山》了吧?” 江柔婕微颔首道:“不错,据说楚疯子当年游历巫山,听仙人弹过这首曲子,之后便记下来了。” 岳啸川一怔道:“巫山?既然是在巫山所得,此曲为何叫做《凤鸣榣山》?” 江柔婕沉吟着道:“曲名是仙人所赐,或许那位仙人与榣山关系匪浅,只是最后退隐巫山了吧。” 岳啸川听罢若有所思,燕怡洁则附和道:“早听闻巫山上有剑仙,只是一向可遇而不可求,没想到凤妹妹的义兄有这仙缘,不但遇见仙人,还能听他弹琴。” 江柔婕嗯声道:“楚疯子的确运气不错,从巫山回来以后便茅塞顿开,创出《无瑕明剑诀》这等绝学,十五岁剑法小成,十八岁横扫江南无敌手,二十岁建立江南剑盟,放眼天下并无几人能强过他。” 岳啸川闭目回想,隐见感慨的道:“天生凤种,不同凡响,少年得志,天下共仰。可惜天妒英才,英雄难得白首,终与邪恶殊死一搏,轰轰烈烈万古流芳。” “这首《凤鸣榣山》一曲成谶,正是凤总盟主一生的写照,很多事情或许是天意使然,端看能否及时明悟,免得最后徒留遗憾。” 凤明瑶此时止住饮泣,抬起头来看向岳啸川,半是欣喜半是伤感的道:“岳少侠能听出这一层涵义,已经称得上知音难觅。唉……其实义兄也并非不懂,只不过他一向心高气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终应了杀劫、不幸殒身。” 岳啸川了然的道:“所以凤总盟主当年决战‘殛空’上官铎之前,已经预料到恐有杀身之祸?” 凤明瑶点了点头,幽幽的道:“义兄跟我说过,那位弹琴的仙人对他有过告诫,倘若不想遭遇横死,须得避开三事齐聚。”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低眉涩声道:“岳少侠方才听曲听得仔细,不知能否猜出是哪三样物事?” 岳啸川略一思忖,轻咳一声道:“以在下方才的观感,金凤决战邪恶,对手之意象近似于司雨黑龙。” “所以据此推断,这三事倒不难猜,正是雨水、雷电和黑龙。” 此语一出,燕怡洁首先不以为然的道:“啸川你真是够了,人都说龙凤呈祥,凭什么金凤决战的是黑龙?我听着倒像是卷沙的黑风怪。” 祝湘绮也皱起眉头道:“曲子我承认听不太懂,可龙毕竟是传说之物,跟凤总盟主之死多半没关系,咳……江大姐你怎么看?” 江柔婕以手托腮,回忆着道:“‘殛空’那厮的绝技名叫‘殛空毁剑式’,不但专克各路剑法,据说还能激雷引电,致使对手肢体麻痹。” “所以由此来看,‘雷电’这一点应该靠谱,至于‘雨水’……莫非决战当天下了大雨?” 凤明瑶自打岳啸川猜罢,便显得有些失神,这时听到江柔婕问话,她才低沉的道:“是,当天采石矶大雨倾盆,雨势不弱于半月前那次,我也是生平仅见。” 江柔婕暗暗点头,接着又道:“至于最后的‘黑龙’,我也算粗通音律,之前只觉中间那一段情势紧张,确属生死相搏,但具体什么意象可听不出来,所以还得小瑶解惑了。” 凤明瑶美眸中隐见光彩,径向岳啸川深施一礼道:“岳少侠不愧为知音,曲调中的意象是黑龙没错,这厮原本是榣山清潭中的水虺,修练得道之后作乱世间,最终为黄帝之女魃降伏,成了她的坐骑。” 这等渊源其他四人都闻所未闻,只听燕怡洁疑惑的道:“真是这样么?凤妹妹不会是担心啸川下不来台,才故意顺着他说吧?” 凤明瑶一正色道:“这段渊源是仙人亲口讲述,然后义兄转述给我的。” 燕怡洁知道凤明瑶对她的义兄十分崇拜,绝不会信口雌黄,当下只能咕哝着道:“好吧,算啸川蒙对了,哼……又给他比下去一次,以后在我面前,他恐怕更要趾高气扬了。” 岳啸川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听祝湘绮讷讷的道:“竟然真是黑龙,岳少侠的音律造诣的确不凡,可是黑龙怎么影响战局,总不会长江里面真的有龙吧?” 凤明瑶轻叹道:“我当时生了重病,没法跟义兄去采石矶,只是后来听应总座说了经过。” “‘殛空’上官铎擅使双手飞锥,不料在决战之前,他的兵器无缘无故粉碎化灰。” “上官铎自觉兆头不好,于是去找‘天机’石万通占卜,结果的确占得大凶。但石万通有神鬼莫测之能,提出一法能助上官铎解厄,然后亲手为他重铸了一对飞锥,而这对飞锥,正是名曰‘黑龙’。” 众人听罢恍然一悟,尤其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已经对相关事件有所了解,此时正好补全拼图。 凤明瑶的语调更见低沉,眼圈发红的道:“之后石万通推算天相,将约战定在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之日。” “义兄当日发觉天相异变,本来便有些嘀咕,等到上官铎说出他手中‘黑龙’锥的来历,义兄更觉凶多吉少。无奈他太过自信,不屑于向天命低头,最终……最终……唉……” 岳啸川见凤明瑶黯然神伤,自己也触动伤怀,面现萧索的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是狂人狂语罢了,与天抗争谈何容易,最后兜兜转转,终将回归天命,令人徒呼奈何。” 敢情他是想起了先前在太行山上发生的事情,什么拨乱反正,什么父子天伦,最终都只是幻梦一场。 金丹鸩杀功败垂成,唯有仇恨越深、势不两立,父子相残的天命再难更改。 凤明瑶发觉岳啸川满怀伤感,同病相怜之下不由得芳心悸动,江柔婕冷眼旁观,着实喜不自胜,心念电转间清咳一声道:“小瑶已经献过艺了,既然岳少侠同样精通音律,那也给咱们吹奏一曲如何?” 岳啸川正自犹豫,便听燕怡洁撺掇着道:“对嘛啸川,千万别被凤妹妹比下去,否则你还算是七尺男儿吗?” 岳啸川没法推却,只好自凤明瑶手中接过短笛,想了想才轻叹道:“先母往日经常吹奏一首《凤凰台上忆吹箫》,在下耳濡目染,也算谙熟于心,今日在此献丑,权当追忆先母吧。” 四女登时心头一凛,下意识的正襟危坐,静听岳啸川吹奏。 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源自易安居士的词作,曲调凄冷,别见幽思,正是听者神伤,闻者落泪。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 “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明朝,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更数,几段新愁。” 这一曲吹罢,非但岳啸川自己悲从中来,四女也都眼眶泛红。 江柔婕和祝湘绮固是想起了阴阳两隔的夫郎,凤明瑶同样不能忘怀义兄,至于燕怡洁一是被其他三女的情绪感染,二也对岳啸川横生同情。 场中静得落针可闻,只余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半晌才见江柔婕擦了擦眼泪,语带哽咽的道:“本来是庆祝大家能够下山,结果却被你们弄得这么伤感,哼……不成,今天你们别想跑,都得给我受罚。”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3章 共饮汾清 听到江柔婕要罚,岳啸川和凤明瑶各自一滞,还是凤明瑶整理心绪,低眉涩声道:“是我不该勾起大家的愁思,五嫂要罚便罚我好了,不关岳少侠的事。” 岳啸川闻言一正色道:“凤座此言差矣,是在下的笛曲太过伤感,所以该由在下受罚才对。” 凤明瑶还待再说,江柔婕已经摆摆手道:“好了,瞎谦让什么?我说了谁都别想跑,你们两个全得受罚。” 她说罢微微一顿,跟着咳声道:“当然你们用不着在底下埋怨我,总归是我提议小瑶吹曲,才惹出这些事情来,所以我也得跟着受罚,这才算公平公正。” 岳啸川和凤明瑶听江柔婕如此坦荡,倒也无话可说,此时只听祝湘绮和声道:“江大姐果然大气,那不知你要怎么罚?” 江柔婕一笑道:“当然是罚酒了,后洞有上好的杏花村汾酒,不喝可要浪费。” 祝湘绮恍然一悟,哧的一笑道:“原来如此,说得我都想‘受罚’了。” 燕怡洁也嘻嘻笑道:“前些天我便说喝酒来着,当时江大姐还拦着,不过眼下咱们马上要走,不喝的确浪费,正好畅饮一番。” 眼看这是又来了个主动“受罚”的,江柔婕莞尔之余看向凤明瑶道:“怎么样小瑶,这回你可躲不掉了,至少给我喝上三杯谢罪。” 凤明瑶玉颊泛红,讷讷的道:“五嫂你知道的,我一向不能喝酒。” 江柔婕一挑眉道:“少来,你还一向只给楚疯子奏曲呢,今晚既然破了例,干脆放开胸怀又何如?” 凤明瑶脸上更红,苦笑着道:“那不一样,我是真的不能喝酒,否则肯定会误事。” 江柔婕不以为然的道:“放心,有我们帮你分担,哪会误什么事?即便你真的当场醉倒,只要好好休息一夜,便没什么大碍了,最多咱们明天晚走会儿。” 祝湘绮附和道:“江大姐言之有理,凤妹妹大可放心,咱们总不会害你吧?” 凤明瑶赶紧摇头道:“大家当然不会害我,只是我酒量极浅,平生也只此一点不能让义兄满意,只怕会给大家带来困扰。” 燕怡洁勾住凤明瑶的肩膀,笑眯眯的道:“酒量是可以练出来的嘛,我原先也不喝酒,后来见师兄和江湖上的朋友们喝得痛快,便跟着尝试了一番,从此欲罢不能,酒量自然见长了。” 她这厢现身说法,凤明瑶却仍是满心忐忑,转念间望向岳啸川道:“岳少侠你呢?佛家戒食荤酒,你是否滴酒不沾?” 岳啸川踟躇着道:“在下并非出家人,因此并未受戒,但若说到饮酒,的确……” 燕怡洁刮刮脸颊,坏笑着道:“是呀,堂堂七尺男儿,又蓄了这么一副大胡子,看起来倒像个江湖豪客,没成想喝酒却跟个小娘子似的,我都替你脸红。” 岳啸川难掩尴尬,江柔婕可早有定案,当下悠悠的道:“那敢情好,否则怎么叫‘受罚’呢?哈……燕小妹跟我去拿酒,咱们今天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眼看两女翩然而去,岳啸川和凤明瑶只有相对苦笑,祝湘绮见状鼓励道:“喝酒而已,不必太过担心,尤其岳少侠又是男子,日后闯荡江湖,不会喝酒可不像话,须得尽早锻炼起来。” 岳啸川暗自一叹,拱拱手道:“祝夫人教训的是,在下尽力而为。” 祝湘绮满意的道:“尽力而为自不必说,待会儿凤妹妹若是不成,你还得帮他一把,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做派。” 岳啸川颔首称是,凤明瑶则局促的道:“那怎么成,既然是我的责任,自然应该由我来承担,绝不能连累他人。” 祝湘绮正自好笑,江柔婕和燕怡洁已经各自提着一只酒坛回返,顺便还携来五副酒盏。 凤明瑶看到那硕大的酒盏,顿时一阵头大,心中打鼓之际只见燕怡洁拍开封泥,小巧的瑶鼻吸了吸,随即兴奋的道:“真是好酒!难怪师兄总说天下白酒出汾酒,我今天才算领略了。” 江柔婕得意的道:“那是,咱们河东一境历史悠久,酿酒的手艺堪称独步天下,来来来,大家都满上。” 她说罢便抱起酒坛,为祝湘绮和燕怡洁各自斟了满盏,这两女都是巾帼酒将,少不得连连称赞。 之后轮到凤明瑶,眼见酒盏中的液面不断升高,她终是伸手托住江柔婕的皓腕,跟着软语恳求道:“好了五嫂,这么多已经足够了,不然我怕真会误事。” 江柔婕一挣竟没挣动,不由得扬起秀眉道:“哪里够了?说好三杯便是三杯,否则算什么谢罪?” 凤明瑶暗自一滞,嗫嚅着道:“我以为是南方那种小杯,哪知道北方的酒盏这么大。” 江柔婕忍着笑道:“那得怪小瑶你自己孤陋寡闻了,赶快把手拿开,我还等着给岳少侠倒酒呢。” 凤明瑶看看无法,只好听命收回手来,江柔婕老实不客气的斟了满盏,接着对岳啸川自然也如法炮制。 最后又为自己满上一盏,江柔婕清清嗓子,微笑着道:“好了各位,为了庆祝明天下山,大家先满饮此杯。谁若是杯底不干,或是暗中作弊,惩罚加倍。” 祝湘绮和燕怡洁相顾莞尔,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一边一个看向岳啸川和凤明瑶,似乎在提防他们作弊。 岳啸川早有觉悟,硬着头皮举盏就唇,一横心仰脖儿灌下,端的是干脆利落。 汾酒性属清香、入口绵和,岳啸川只觉喉中一热,虽然禁不住咳了两声,却并无明显不适。 燕怡洁见状摇头叹笑道:“啸川你真是暴殄天物,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哪能品得出美味?” 岳啸川心忖不品也罢,此时江柔婕也满饮一杯,亮出杯底同时睨着凤明瑶道:“怎么样小瑶,现在只剩你一个没喝了,别让人家看你们江南剑盟的笑话。” 凤明瑶脸上微红,举手端起酒盏,作势欲饮之际,径以一线传音向岳啸川道:“岳少侠如何,可还受用?” 岳啸川轻咳一声,同样传音道:“尚好,不及预想中辛辣,勉强可以接受。” 凤明瑶胆气一壮,索性有样学样,酒浆不沾芳唇,正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之概。 只不过凤明瑶酒量更浅,喉中火辣辣的灼烧感,使得她连连呛咳,脸上红扑扑的好像海棠盛开,别见娇艳妩媚的动人气质。 祝湘绮一面帮凤明瑶拍背顺气,一面赞许的道:“凤妹妹好气魄,当真不输须眉男子。” 燕怡洁也一挑大拇指道:“祝姐姐说得对,凤妹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再多品品才更好。” 凤明瑶的呼吸略显局促,摇头苦笑道:“燕姐姐饶了我吧,我只求能挺过五嫂的惩罚,至于品酒还是免了。” 燕怡洁嘻嘻一笑,拿过酒坛又帮凤明瑶斟了满盏,江柔婕招呼众人重新倒酒,跟着含笑道:“不错,你们两个都不怯场,咱们接着来。” 岳啸川如今已有自信,继续将“猪八戒吃人参果”践行到底,打眼却见凤明瑶粉面潮红,举着酒盏迟迟不动。 心中陡生怜惜,又想到祝湘绮先前的提醒,岳啸川索性咳声道:“凤座若是不便,这一盏在下替你饮了吧。” 凤明瑶轻啊一声,终是咬咬牙道:“多谢岳少侠解围,但我不能连累你,还是自己饮吧。” 她说罢更不迟疑,仍是一“倾”而进,祝湘绮和燕怡洁齐声叫好,江柔婕也暗自莞尔,心忖这男女两人“夫唱妇随”,岂不正是天作之合? 只不过汾酒入口绵软,后劲却是极大,岳啸川和凤明瑶这般牛饮,后续等到酒劲上涌,免不了头晕目眩,都落得神智皆失,如此……甚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4章 十数行令 江柔婕早有谋划,眼见岳啸川和凤明瑶喝得干脆,便即鼓掌道:“不错,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们,不过只是喝酒难免乏味,咱们再来点助兴的节目好了。” 凤明瑶喉中火,一时之间不得开口,还是岳啸川抱拳正声道:“江夫人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江柔婕轻笑道:“喝酒不离行令,咱们行飞花令如何?” 岳啸川和凤明瑶对视一眼,只见凤明瑶点点头道:“可以,请五嫂出题。” 江柔婕尚未答话,祝湘绮已经连连摆手道:“我还是算了吧,平读书不多,要论诗词可真不行。” 江柔婕哧的一笑道:“祝家妹子别担心,我也不是个读书的,只是以前见虞美人他们玩过,这才想附庸风雅一番。总之诗词不说也罢,还请三个小家伙照顾我们两个老嫂子,把诗词换成掌故可好?” 其实江柔婕不过花信年华,燕怡洁听罢吃吃笑道:“江大姐哪里老了,不过我们的确应该尊敬你,掌故便掌故吧,但题目具体是什么呢?” 江柔婕略一沉吟,拊掌笑道:“便以数字往上叠加,每人说一个武林人物,姓名也好、绰号也好、所属帮派也好,只要沾上即可,如何?” 这题目听起来倒不难,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江柔婕暗自得意,当下一挑眉道:“若是有谁说不出来,便得自罚一杯,谁都不许借故推脱。”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为之莞尔,接着只听江柔婕道:“既然是我提议,便从我开始吧,嗯……要说到‘一’,眼前便是咱们的‘歧天一剑’凤座大人,小瑶你可帮我的忙了。” 凤明瑶闻言啼笑皆非,粉颊泛红的道:“五嫂别笑我啦,我这点微薄名声也值得说道么?” 江柔婕笑眯眯的道:“堂堂凤座天下闻名,当然值得说道,下面便轮到小瑶你了,这个‘二’字有何掌故?” 凤明瑶暗叫一声苦也,无奈硬着头皮道:“这个‘二’字我的确想不出,但不久前会过净宇教的魔头‘阳艳煞’角双羚,不知这个‘双’字能否替代?” 江柔婕一挥手道:“不行,‘二’字便是‘二’字,跟‘双’字毕竟是两码事,况且咱们今晚是煮酒论英雄,净宇教的妖魔恶事做尽,都不能拿来充数。” 凤明瑶顿时哑口无言,燕怡洁则嘀咕着道:“原来不能说净宇教的魔头,我刚想起之前会过一个叫‘金环二郎’桓昕炜的,看来是没法帮凤妹妹解围了。” 江柔婕微颔首道:“姓桓的魔头的确手段不差,可助纣为虐之徒不值一提,小瑶你还有其他答案吗?” 凤明瑶看看无法,只能赧然道:“罢了,愿赌服输,我自罚一杯便是。” 江柔婕满意的道:“很好,不过这一杯得另算,别忘了你还欠着一杯呢。” 凤明瑶把心一横,郑重点头道:“自然没忘,那我先干为敬。” 她自以为找到了“窍门”,再度满盏一饮而尽,不免又激起一阵呛咳。 江柔婕暗自好笑,趁势安抚道:“小瑶别急,那一杯待会儿再来,咳……下面是‘三’了,谁要接令?” 祝湘绮赶紧道:“我来吧,‘楚狂’凤三郎,算不算?” 江柔婕干脆的道:“不算,否则‘笔扫千军’虞四郎、‘水火无’慕七郎都来充数,那咱们这酒令还有什么意思?” 祝湘绮登时噎住,冥思苦想间忽听燕怡洁以一线传音道:“祝姐姐别慌,可以说三绝庄主。” 祝湘绮翟然一醒,立刻依言道:“宝鸡府三绝庄之主牛牧疆,这个应该可以吧?” 江柔婕先是一怔,想了想才撇撇嘴道:“行吧,姓牛的虽然贪财好色,面对净宇教却没屈服,称得上大节不亏。看在祝家妹子怀有孕的份上,这次算你过关了,下不为例。” 祝湘绮自然称谢,江柔婕又转向燕怡洁,似笑非笑的道:“燕小妹看来颇有见识,下面轮到你了。” 燕怡洁清咳一声道:“多谢江大姐夸奖,说到‘四’字当然首推丐帮帮主,‘四海丐王’管千里。” 江柔婕嗯声道:“不错,老丐头虽然脾气臭,为人又尖酸刻薄,但他跟净宇教势不两立,至今还在南边拼死抵抗,的确算个英雄。” 燕怡洁得意一笑道:“承让承让,下面到啸川了,赶紧说‘五’。” 岳啸川一正色道:“前五台派掌门黄石上人仗义回援,在下衷心感激不尽,只盼他和樊兄等人都安然无恙,后相见之时再当面致谢。” 江柔婕同样神色一敛,缓缓点头道:“黄石上人不仅慈悲为怀,尤其并无门户之见,河东武林道上只有他对八荒御武寨一视同仁,祈盼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能躲过灭罢径将目光转向燕怡洁,燕怡洁毫不怯场,气定神闲的道:“‘九’字更容易了,昆仑派的九玉真人白飞升,此事天下尽知,只盼他老人家再履红尘,扫世间妖邪,重新打出一个清平世道。” 江柔婕忍不住笑骂道:“小妮子真是讨巧,这等古人也能作数?” 燕怡洁一本正经的道:“江大姐此言差矣,人家九玉真人是飞升,又不是作古,当然能算‘当世’英雄了。” 江柔婕自知难不住燕怡洁,无奈摇摇头道:“罢了,燕小妹见识广博,过关不在话下。只可惜九玉真人的徒子徒孙太不成器,如今都做了缩壳龟,不知道躲在哪里瑟瑟发抖。” 这时只剩岳啸川了,众女注目之下,却听他讷讷的道:“‘十’字在下想不出来,愿自罚一杯。” 众女大出意料,燕怡洁不由得埋怨道:“不是吧啸川,可以说十方法尊呀,正法浮屠那个老和尚。前不久他还跑来跟你师父问道,待了三天之后大彻大悟,这件事你忘了么?” 岳啸川脸上发,隐见局促的道:“抱歉,一时没想起来。” 燕怡洁叹口气道:“笨蛋啸川,关键时刻撑不住场面,连我都跟着你丢人。” 岳啸川为之默然,凤明瑶却心知肚明,想他八成是故作无知,免得她独自难堪。 江柔婕冷眼旁观,发觉凤明瑶似羞似喜,得意之余朗笑道:“好了,愿赌服输,赶紧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岳啸川和凤明瑶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受罚,这一番酒劲上头,终究难免一场醉生梦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5章 泅渡关山 洞中难辨日夜,不知时辰几何,岳啸川才悠悠醒转,只是脑中酒劲未去,仍然颇觉昏蒙,一片混沌中又觉手触绵软,鼻端也闻到阵阵甜香。 岳啸川心生讶异,定睛处不由得猛吃一惊,敢情一名女子正偎在他怀里,纤细的腰身被他有力的臂膀揽住,一双玉腿并拢在一起,细密的乌发微显蓬乱,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尤见挺秀之姿。 虽然因为低垂着头而看不清容貌,但从那一身嫣红劲装判断,这女子正是“歧天一剑”凤明瑶。 岳啸川登时一阵心慌,委实不知她怎会与自己躺在一处,不过两人衣衫齐整,想必未及于乱,当真万幸。 酒能乱性,果然并非虚言,岳啸川定了定神,游目四顾间只见不远处燕怡洁也蜷在祝湘绮怀里,两女面前酒坛翻倒,看来昨晚都喝了不少。 发现祝湘绮和燕怡洁好梦正酣,岳啸川总算略略放心,但紧接着他又暗叫苦也,原来场中并无江柔婕的身影,想必这番窘态早被她看去了。 岳啸川并非懵懂之辈,稍一思索便明白这都是江柔婕的安排,看来这位“红娘”当真尽职尽责,非要将他和凤明瑶撮合到一起。 看着怀里恬静安睡的凤明瑶,岳啸川不禁微微意动,心里浮上一条倩影。 虽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欢爱,可那缠绵滋味依旧萦绕心头,岳啸川怀恋之余又生警醒,还好此番并未坏了凤明瑶的清白,否则良心何安? 拂去脑中的一丝绮念,岳啸川缓缓收回揽着凤明瑶的臂膀,然后极尽轻柔的扶着她自行躺好。 所幸凤明瑶宿醉未醒,并无丝毫觉察,秀美的面庞上红晕隐现,想必是酒劲所致。 岳啸川不敢多瞧,起身悄然离开,出洞之后赫见天光大亮,已经是巳牌时分。 江柔婕正悠闲的坐在一块大石上,见到岳啸川微微一笑道:“醒了?” 岳啸川一抱拳道:“惭愧,昨夜醉酒,多谢照顾。” 江柔婕笑意更甚,摆摆手道:“分内之事,无须言谢,只是你这下占了小瑶的便宜,不负责可说不过去。” 岳啸川暗自扶额,勉强正声道:“凤座纯洁无瑕,还请江夫人守口如瓶,别让她生出困扰。” 江柔婕叹笑道:“燕小妹真没骂错,你这小子看似聪明,实际却是个笨蛋。” 岳啸川一怔道:“哦?……江夫人何出此言?” 江柔婕摇摇头道:“小瑶醒得比你早,一切尽收眼底,哪用我守口如瓶?” 岳啸川为之错愕,讷讷间只听江柔婕笑道:“所以你说,她不主动挣开,是不是对你也有意思?” 岳啸川心念电转,却是咳声道:“江夫人想多了,凤座恐怕是担心让在下察觉,才故意等在下主动。” 江柔婕莞尔道:“说得好,那你以后便主动些,别总等着我这红娘牵线。我毕竟是过来人,小瑶对你印象不错,过了这村可真没这店了。” 她说罢也不容岳啸川分辩,已然点足跃下大石,跟着粲然一笑道:“好了,估计小瑶已经在给大家煮醒酒汤了,傍晚咱们便下山,先往大关庄查探,看有没有薛家的人接应。” 岳啸川沉吟着道:“的确应该如此,净宇教的人或许已经下山搜寻,咱们趁夜离开太行山地界,路上掩蔽行藏,最好不与他们正面冲突。” 江柔婕颔首称是,两人相偕返回洞中,凤明瑶果然已经起身,神态之中并无丝毫忸怩,只是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红晕。 岳啸川不知底细,唯有谨遵礼数,江柔婕则暗暗欣慰,笃定自己的眼光绝无错漏。 等到傍晚时分,五人带齐干粮饮水,轻装离开亢龙擒贼先擒王,可毕竟欲速则不达。剿灭净宇教任重道远,日后只要大家能互相扶持,我坚信必定邪不压正。” 岳啸川正声道:“凤座说得好,对抗魔教必须有这等信心,眼下道消魔长、正义倾颓,但不乏世外高人暗中擘画,早已为净宇教掘好了墓坑,只待风起云涌、天下归心。” 凤明瑶心中一动,眨眨眼道:“听岳少侠这话,难道你知晓内情?或者令师便是那位世外高人?” 岳啸川略一迟疑,轻咳一声道:“在下格于信诺,无法告知内情,凤座只须继续坚信,未来必定邪不压正,净宇教唯有覆灭一途。” 凤明瑶知晓分寸,于是不再探问,两人又闲聊片刻,岳啸川言及师门修练刻苦,凤明瑶也谈到义兄督促严厉。 正说得投机之际,却听岳啸川轻咦一声,跟着拿手一指道:“凤座你看,那是不是炊烟?”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6章 残月凶魔 凤明瑶听岳啸川说到炊烟,连忙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话,先疗复内伤才是正经。” 乔讷翟然一醒,讪讪的道:“那便劳烦岳兄弟了,师妹跟你在一起吗?” 岳啸川扶着乔讷坐好,掌抵背心同时咳声道:“怡妹安然无恙,请乔大哥澄思凝虑,一切等运功完毕再说。” 乔讷只能从命,岳啸川也澄定心神,缓缓将精纯真气渡入,相助乔讷导正经脉、化消淤阻。 乔讷的内伤委实不轻,再加上精神异常虚弱,更加难以处置。 所幸岳啸川修为卓拔,佛魔同体之功罕世难逢,也不过用了数刻工夫,便将乔讷的经脉导正。 乔讷气血渐通,压抑许久的疲惫感跟着蔓延全身,就此昏睡过去。 岳啸川又功行一周天,这才收回内力,抹了一把汗水道:“好了,应该没大碍了,乔大哥再好好休息几日便能复原。” 薛华英总算舒了一口气,深深裣衽为礼道:“多谢岳少侠相助,小女子衷心感激不尽。” 岳啸川先是一怔,随即了然的道:“四小姐言重了,在下与乔大哥同处学艺,理应出手相助。” 薛华英脸上一红,垂下螓首讷讷的道:“是小女子失言了,请岳少侠勿怪。对了,大嫂先前执意回援,不知她可还安好?” 岳啸川点头道:“祝夫人无恙,四小姐尽可放心。” 薛华英十分欣喜,泛着泪光道:“天可怜见,大嫂没事便好了,她是跟岳少侠一起来的吗?” 岳啸川嗯声道:“祝夫人正在山下不远,四小姐和乔大哥留在庄上,便是为了接应她吧?” 薛华英面现愧色,嗫嚅着道:“姑姑担心大伯的安危,便带着大家先行撤离了,还好乔大哥愿意留下来陪我接应大嫂。唉……只可惜我们没等来大嫂,反而是姓曹的恶魔循迹追上,差点将我们捉住。” 岳啸川沉哼一声道:“曹樾钟此次参与叛乱,急欲将功折罪,当然不肯放过乔大哥,那你们之后是如何脱险的?” 薛华英苦笑道:“多亏有位邹铁匠和他女儿帮我们打掩护,我和乔大哥才逃过一劫。” “没想到当天竟然发了洪水,又是他们父女两人带着我们走小路逃上大关山,否则我和乔大哥免不了灭顶之灾。” 岳啸川听到是邹铁匠父女相助,不禁心生感慨,当日善因种得善果,这便是因果循环。 但转念间又生出不祥的预感,只见岳啸川皱起眉头道:“那邹铁匠父女呢?为何不见他们?” 薛华英神色一戚,喑哑的道:“可恨那姓曹的恶魔也逃到山上,邹铁匠未及防备,被他一刀斩去了头颅。” “我和乔大哥联手才将姓曹的恶魔逼退,但要杀他却是难上加难,以后这些日子只能着意提防,免得他再出手伤人。” 岳啸川心下一沉,摇头轻叹道:“邹铁匠死得冤枉,曹樾钟那厮的确可恨之极。” 薛华英眼含热泪,语带哽咽的道:“这些天虽然过得辛苦,但姓曹的恶魔敌不过我和乔大哥联手,双方倒也相安无事。而且那位敏儿小姑娘善于捕鱼,再配上些野草树叶,我们三人总还不至于饿死。” 岳啸川想到三人这些时日里的困苦,不由得大为同情,当下温言安慰道:“能保住性命便好,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我看曹樾钟精神健旺,莫非他也有捕食之道?” 薛华英娇躯一颤,咬牙切齿的道:“不……那恶魔哪有什么捕食之道,他之所以精神健旺,是因为……是因为他将邹铁匠吃了!” 岳啸川霎那间竟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才悚然动容道:“什么?!你说曹樾钟将邹铁匠……吃了?!” 薛华英双目喷火,伸手一指远处道:“是,姓曹的恶魔丧心病狂,竟然拿邹铁匠的尸身果腹!敏儿小姑娘见到之后惊骇无地,当场晕死过去,乔大哥也义愤填膺,这才不顾伤势出手。” 岳啸川循着薛华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摊篝火余烬上架着一段黑红色的烤肉,形状果然像是半条人腿——原来世间真有食人恶魔,此等凶徒罪不容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7章 绝杀刀尊 岳啸川听到曹樾钟泯灭人性,居然吞食同类果腹,不由得怒火万丈,霍地站起身来道:“恶魔!可杀!——有劳四小姐看护乔大哥,在下这便去杀掉那恶魔,告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薛华英点点头道:“岳少侠千万小心,凤姑娘这么久还没回来,想必那恶魔的确不好对付。” 岳啸川心头一凛,更多出几分焦虑,当即沉声道:“在下醒得,先走一步。” 他说罢便顺着先前凤明瑶离去的方向追下,奔行间想到曹樾钟凶残如斯,忍不住大为担心。 毕竟凤明瑶强煞也是个女子,让她独自追凶实在不妥,倘若她当真折在曹樾钟手里,岳啸川真要愧悔无及了。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凤明瑶的一颦一笑,岳啸川蓦地醒悟过来,敢情这位斯文秀美、多才多艺,又兼心细如发、颇识大体的凤座,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倩影,虽然还不及云朵朵深刻,却胜在明媚与鲜活。 既然有此觉悟,岳啸川更加咬紧牙关,使出全力急速奔行。 所幸沿途并未见到打斗迹象,只有刀剑披荆斩棘留下的残痕,看来曹樾钟无心与凤明瑶缠战,仍是以脱身为要。 岳啸川略略放心,如此又追了片刻,已然下到对面的山脚。 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岳啸川霎时心头猛震,只见岸边泊着两只竹筏,附近脚印杂沓,约摸有十数人登陆的模样。 岳啸川暗叫糟糕,想必这批人也是看到了山顶的炊烟,这才循迹前来。 而能够预先准备竹筏,绝非仓促可就,方圆数百里都是净宇教的地盘,莫非正是净宇教派出的巡卫? 倘若果真如此,凤明瑶以寡敌众,恐怕早已危如累卵。 岳啸川止不住心急如焚,立刻顺着脚印继续追下,这一回痕迹十分明显,的确是多人激斗的模样,凤明瑶纤细的脚印几乎被淹没,可见众寡悬殊。 岳啸川心头怦怦乱跳,生怕下一刻便见到令人悲憾的结局,无奈怕什么偏偏来什么,才追出几十步光景,他眼前便赫然出现一具倒卧的尸身。 岳啸川强抑惊骇,定睛处只见那尸身服色漆黑,的确是净宇教的爪牙,脖颈处鲜血长流,原来是被一剑封喉而死,不问可知是凤明瑶的杰作。 岳啸川猜测得证,愈发精神紧绷,咬牙间继续发足飞奔。 沿途又见到两名净宇教众的尸身,皆是一剑正中要害,手法干脆利落。 可见凤明瑶虽然且战且退,却并未慌乱失策,此等胆识不愧为巾帼女杰。 岳啸川暗自欣慰,忽然耳边听到叮叮当当的金刃交击之声,他顿时精神一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冲过去。 掠过一片高大的林木,地势陡然变得开阔起来,十几条人影映入眼帘,堪堪正在激战之中。 一身红衣的凤明瑶被围在垓心,染血的“凤影天罗”独对两人合力猛攻。 其中一人正是“残月刀尊”曹樾钟,另一人则身形佝偻、瘦小枯干,尤其双眼呈现异常的火红色,原来是“火眼灵猿”印奇森。 印奇森使的是一对铁牌,牌面之上铸有倒刺,堪称攻守兼备。出招之际每每双牌相击,发出的声音异常刺耳,看来也是一种干扰敌方的手段。 曹樾钟来了强援,自然不必再示弱,一口弯刀使得泼风也似,口中同时连声呼喝,足见狂野之性。狠厉的目光直似饿狼,全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意,只欲将凤明瑶当场斩杀。 外围还有十几名净宇教众夹攻,手中各持刀枪剑戟,互相之间配合默契,自成玄妙阵势。 岳啸川打眼一扫便心中有数,这正是梦境试炼中天机魔王排演的“梦入神机”阵法,先前他在曲沃城也曾会过。 凤明瑶身陷重围,虽然应对沉着,但久战之下体能消耗甚巨,难免力不从心。 只见她左肩衣衫割裂,上面血迹殷然,右腿裤脚残破,行动略显迟缓,额头上汗水淋漓,胸口也急剧起伏,体力已近极限。 印奇森看出便宜,桀桀怪笑道:“弟兄们都给我加把劲,今天捉住这小娘皮,大家都在她身上乐一乐,再送她上西天。” 外围的净宇教众闻言精神一振,眼中都放射出野兽般的光芒。 凤明瑶羞怒交集,狠啐一声道:“魔教恶徒,痴心妄想,纳命来!” 说话间但见她腰身一拧,如雪皓腕振剑连刺,剑锋洒出万点银星,好似落星飞雨,尽数向印奇森袭去。 印奇森不敢怠慢,使出灵龟抱缩式,一对铁牌紧守门户,挡得风雨不透。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凤明瑶的能为,蓦地只听一声清叱,“凤影天罗”觑准时机,于间不容发之刻抵隙切入,直刺印奇森心口。 印奇森发觉寒芒透体,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但他毕竟是守卫八荒掌天殿的大将之一,能为自有过人之处,百忙间竭力侧身一让。 只是毫厘之差,凤明瑶这一剑虽然划过印奇森的胸膛,却并未一剑穿心。 印奇森先见到一抹血雨漾起,随后才觉出胸前剧痛,恼怒之下激起了狠劲,铁牌猛的用力一合,正好将“凤影天罗”夹住。 凤明瑶志在必得的一剑功败垂成,究其源头仍是体力不济。此时她又被印奇森夹住佩剑,终是禁不住心生慌乱。 曹樾钟见到机会难得,狞笑声中弯刀横掠,狠劈向凤明瑶的纤腰。 刀势之中蕴含阴劲,及至近处才发出破风之声,凤明瑶一时不查,已然无暇应对。 眼见这位惊才绝艳的剑盟凤座便要饮恨当场,惨遭腰斩之刑,此时陡听一声震天雄喝惊破乾坤,琢玉魔刀携裹佛魔共济之威,斜刺里轰然怒斩向曹樾钟的脖颈,正是绝杀·亢龙有悔。 蓄力已久的爆发,一往无前的勇悍,妙到毫巅的时机,拯救佳人的决心,交织成最无解的狂刀八锋第一斩! 曹樾钟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求生的本能逼得他强行变招,回刀奋力迎向岳啸川的修罗罪锋。 双刀交击之刻,正是强弱立判,应了邪不压正的天命。 霎时只听喀嚓一声巨响,琢玉魔刀斩断残月弯刀,无锋之锋斜肩带背,生生将曹樾钟劈作两爿,鲜血暴散如雨,周遭所有人都被淋了个满头满脸。 战局变生不测,“残月刀尊”曹樾钟重伤濒死,岳啸川血染衣袍,浑似来自黄泉地狱的杀神。 印奇森和外围的净宇教众无不骇得目瞪口呆,两股战战之际冷汗直流,似乎所有斗志和勇气都被瞬间抽干。 凤明瑶死里逃生,回头见到岳啸川的盖世雄威,不由得芳心巨震。 脑海中一阵恍惚,仿佛多年前傲立江岸的那条人影再现,逐渐与眼前的英侠重合,使得凤明瑶伤感之余更生喜慰,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岳啸川并未留意凤明瑶的婉转心思,杀意纵横之际戾烈的道:“并肩杀敌,切勿逞强!” 凤明瑶翟然一醒,趁着印奇森心胆俱寒,全力拔回长剑,随即一剑向他咽喉刺去。 印奇森怪叫一声,仰身滚倒在地,蹿起同时厉声嘶叫道:“弟兄们给我上!拦住他们!” 外围的净宇教众虽然还满心恐惧,却终究不敢违背命令,只能各举兵器一哄而上。 无奈他们军心已乱,早已不成阵势,岳啸川和凤明瑶岂会将这等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当即刀剑同出、大开杀戒。 顿时血雨飞洒、惨叫连连,原本身为猎杀者的净宇教众,彻底沦为俎上之肉、任人宰割。 也不过用了片刻工夫,十几名净宇教众便完纳劫数、无间觅途,只有印奇森一人落荒而逃。 岳啸川和凤明瑶遍身染血,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之中,对视的目光却渐趋柔和,些许隔膜也悄然消弭于无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8章 西行吕梁 微妙的气氛之中,自有一缕脉脉温情油然而生,还是凤明瑶首先回过神来,玉颊微红之际裣衽为礼道:“多谢岳少侠救命之恩,今日若非你及时出手,我必定难逃劫数。”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凤座言重了,是在下思虑不周,才致使你身陷重围,如此岂敢居功?这般净宇教的恶徒心狠手辣,不知你可有大碍?” 凤明瑶摇摇头道:“无妨,都是些皮肉之伤,只不过那红眼凶徒趁机逃走,难保他不会召集同伙再来逼杀,咱们须得尽快跟五嫂她们会和,免得她们不查之下遭了暗算。” 岳啸川暗道有理,便即正声道:“山罢便发觉不妥,只因他如今仅存一臂,编织草绳委实不便。 凤明瑶显然也想到此点,但话语中并未言及,只以劳累作为托词。 乔讷听罢既是惭愧又是感激,缓缓点头道:“好吧,有劳凤座了。” 薛华英看着凤明瑶白皙细腻的玉手,颇有些不信的道:“凤姑娘还会编草绳?你看起来不像贫家出身啊。” 凤明瑶掠了掠耳边的鬓发,微微一笑道:“发觉有趣,随手学了,不想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薛华英登时噎住,岳啸川则暗自感慨,或许这便是所谓的“艺多不压身”了。 既然计议已定,四人说干便干,很快将竹筏加固,之后乘筏下水。 凤明瑶长在水乡,撑篙实属擅长,自然还是得偏劳她了。 不一刻回到陆上,差幸江柔婕等人平安无事,想必净宇教也是刚刚派出巡卫,印奇森短时间内难以召集人手,只好暂作隐遁,不敢轻易进犯。 祝湘绮和薛华英姑嫂重逢,着实满心欢喜,乔讷和燕怡洁师兄妹也颇觉快慰。 众人稍作商议,还是凤明瑶拍板定案,先前往吕梁山地界,与江南剑盟的剑士会合再论后续。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众人就此结伴西行,路上加心在意防备净宇教的追捕。 虽然偶有遭遇,但众人皆非庸手,再加上凤明瑶运筹帷幄,总算能化险为夷,一路顺利前行。 只是沿途水患残迹犹在,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情形委实凄惨无比,不乏卖儿鬻女的人间悲剧。 其时少帝轻狂、朝纲不振,以致于上梁不正下梁歪,官府赈灾往往雷声大而雨点小,中饱私囊者不知凡几。 岳啸川等一行人怜悯百姓凄苦,竭尽所能加以援助,只可惜杯水车薪,无非是求个心安罢了。 这一日终于进入吕梁山地界,时间已经是傍晚,凤明瑶安排众人往林间扎营休整,之后又亲自为敏儿看诊。 敏儿虽然早已醒转,神智却并未恢复,一路行来始终痴痴呆呆,必须有人就近看护才行。 想必是当日见到亲父遭人烤食,对她的刺激过大,乃至伤到心魂,无法自行恢复。凤明瑶多次施以药石,称得上殚精竭虑,结果却收效甚微。 今日又为敏儿探过脉象,依旧没有太大起色,凤明瑶不由得秀眉紧蹙,只觉向来自诩医术过人,如今却对这离魂症束手无策,的确惭愧之至。 正在凤明瑶暗暗自责之际,岳啸川缓步走近,温言安慰道:“敏儿小姑娘病症奇特,想必不是朝夕可复,凤座无须太过忧心,或许机缘来到、福至心灵,便能迎刃而解。” 凤明瑶叹口气道:“多谢岳少侠开解,但终究是我见识浅薄、孤陋寡闻,不能因地制宜、触类旁通,日后还须着意精进,免得再贻笑大方。” 岳啸川对凤明瑶的脾气已经了如指掌,知道劝说也于事无补,干脆岔开话题道:“对了,前日接到飞鸽传书,贵盟的剑士正在此地附近,想必明日便能与他们会合了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39章 义探奇阵 凤明瑶面色稍霁,微颔首道:“不错,明日大家原地待命,我入山去接应他们,之后再共同商议下一步计划。” 岳啸川略一迟疑,自告奋勇的道:“还是在下与凤座同去吧,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凤明瑶唔了一声,隐见局促的道:“多谢岳少侠一片好意,但敝盟自有规条,不便偕同盟外之人参与接应。” 岳啸川明白江湖帮派多有隐秘,的确不宜泄露,只好咳声道:“也罢,那凤座自己小心。” 凤明瑶暗叫惭愧,顿了顿才又道:“眼下敝盟内部意见相左,并非全部赞同对抗净宇教,这批剑士都是义兄当初的死忠麾下,对义兄奉若神明,因此才会爱屋及乌,甘愿北上驰援,随我抗击净宇教。” 岳啸川心中一动,了然的道:“在下醒得,凤座对凤总盟主一往情深,也难怪这批剑士会爱屋及乌。” 凤明瑶愈显局促,期期艾艾的道:“此番并肩作战,等岳少侠与他们熟悉了,自然能毫无隔阂。” 岳啸川察言观色,不禁暗自喜慰,当下诚恳的道:“凤总盟主一世英雄,在下见贤思齐,定会承续他的遗志,尽己所能与净宇教对抗到底。” 两人虽然都未把话挑明,但意思尽在不言中,凤明瑶玉颊霞烧,低咳一声道:“对了岳少侠,不知你可曾学过剑法?” 岳啸川似是一滞,摇头苦笑道:“惭愧,在下并未习练剑法。” 凤明瑶眨眨眼道:“无妨,岳少侠天赋异禀,于武道触类旁通,若是学剑必定一日千里。” 岳啸川多少知晓凤明瑶的心思,于是一抱拳道:“凤座谬赞了,倘若你愿意拨冗指导,在下学剑也无不可。” 凤明瑶欣然道:“指导不敢当,义兄留下的剑诀博大精深,我一人实在难以参透,若是有岳少侠互为印证,于你我二人皆有裨益。” 岳啸川颔首称是,此时只见乔讷走近过来,看着敏儿忧心忡忡的道:“还是不成吗?” 凤明瑶垂首涩声道:“是……辜负了乔少侠的信任,我的确无法推脱。” 乔讷叹口气道:“不关凤座的事,都是净宇教那般魔党做的孽,我自己也难辞其咎,后续只能恳求恩师了。” 凤明瑶心下黯然,顿了顿才又道:“我先往附近探查一番,请乔少侠代为照顾敏儿。” 乔讷自然应允,岳啸川则咳声道:“我与凤座同去,劳乔大哥和怡妹准备饭食了。” 乔讷神色略缓,点点头道:“师妹于烹饪一道颇有天赋,今日猎到那只山鸡正好交给她处置,你们尽管放心,稍后一同回来用饭。” 岳啸川和凤明瑶别过乔讷,便即动身出发,侦测周遭环境可有异常。 两人同行一路,不免谈谈说说,眼见红日西沉、天光渐隐,凤明瑶忽然目光一注,盯着前方的一处山丘道:“怪了,前面的山丘天然藏风纳气,隐约有龙虎之象,莫不是一处阵势?” 岳啸川于奇门数术也有涉猎,凝目端详间沉吟着道:“不错,凤座果然目光如炬,那里的木石排布依托天然,同时又有人为设置,堪称画龙点睛,多半是一名高手所布。” 凤明瑶吁口气道:“看来并非我杞人忧天,只不知这是何人所布,对方又是敌是友。咳……岳少侠有何看法,咱们是否要稍作查探?” 岳啸川迟疑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下觉得不宜冒进。” 凤明瑶嗯了一声,干脆的道:“那便依岳少侠,只是今晚得多加留意,防备敌人侵害。” 两人计议已定,便待相偕离去,此时却见岳啸川眉头一皱,侧耳细听之际沉声道:“似乎有呵斥声,凤座听到了么?” 凤明瑶也面现凝重,紧跟着道:“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看来已经有人陷入阵中。” 岳啸川略一思忖,终是正声道:“倘若是同道中人受困,咱们不能坐视不理。” 凤明瑶了然的道:“反之若是一场误会,到时候咱们诚恳解释便罢,想必布阵之人能够谅解。” 两人心有灵犀,无须再多加言语,相视一笑便并肩而行,向那处山丘而去。 早知山丘上的阵势非同小可,岳啸川和凤明瑶不敢掉以轻心,顺着呵斥声传来的方向,一路仔细搜寻过去。 眼前所见虽然只是寻常木石,排布却暗合乾坤玄理,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委实轻忽不得。 所幸岳啸川和凤明瑶的数术造诣都极出色,相互照应之下更加如虎添翼,堪堪走了一炷香工夫,呵斥声已经清晰可闻,听起来还是一位女子。 凤明瑶向岳啸川比了个手势,两人分头绕过一片山石,随后一同跃出。 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只见一位身穿天蓝色道袍的女冠,正手持一口长剑,奋力劈砍一条高耸的石柱。 石柱固然被砍得灰屑纷飞,长剑却也被崩得满是缺口,已经不堪再用。 岳啸川发觉那女冠的服色颇为眼熟,正与先前被擒上太行山的百珑相同,看来她也出自北岳恒山派。 至于她此刻行为失常,多半是被奇门阵势迷失了心智,以致于将面前的石柱当做了敌人。 岳啸川和凤明瑶明白缘由,相对以目示意,随即岳啸川一跃而下,踏中宫欺身直进,举手便擒向那女冠的右腕。 那女冠发觉有人攻来,本能的长剑一撩,剑招辛辣纯熟,威力着实不俗。 岳啸川并不以硬碰硬,顺势抽身一退。那女冠得势不让人,飞起一脚踢中石柱,借势一跃而起,厉叱声中挺剑疾刺岳啸川胸口。 岳啸川眉峰一轩,琢玉魔刀骤然脱鞘,正好架住那女冠的长剑,同时刀上暗运粘字诀,将长剑牢牢吸住。 那女冠本待收剑再攻,一挣却没能挣脱,错愕之下激起了蛮性,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往回抢夺。 孰料正在此时,凤明瑶悄然逼近过来,觑准时机纤指一点,指风直透那女冠背后的灵台穴。 那女冠神智被迷,警觉远不及平常,这一下毫无因应,中指之际闷哼一声,就此软倒在地。 岳啸川和凤明瑶联手制服那女冠,此时才看清她的容貌,只见她三十五六岁年纪,生得一张瓜子脸,下巴十分尖俏,目光森严凌厉,薄薄的红菱唇间兀自喃喃自语道:“狗杀才!白面奸!死有余辜!” 凤明瑶将手指搭在那女冠的腕脉之上,稍作诊断便点头道:“心火上涌,迷失神智,短时间内虽然没法恢复,但只要休息一阵便没大碍了。” 岳啸川推测也是如此,仔细听那女冠的话语,翻来覆去都只是那一句,无奈点了她的昏睡穴,跟着皱起眉头道:“这位道长口中的‘白面奸’指的是谁,凤座可有眉目?” 凤明瑶低头思索片刻,这才凝声道:“北岳恒山派当日是被神意魔王剿灭,听闻神意魔王心狠手辣,将俘虏的恒山派弟子全部坑杀,双方就此结下不解之仇,而神意魔王也精通数术,莫非指的是他?” 岳啸川微颔首道:“凤座这推测不无道理,之前神意魔王叛乱失败,只能亡命天涯,如今正邪双方都容不得他。恒山派之人多半存了痛打落水狗的心思,不料神意魔王困兽犹斗,以此阵法倒打一耙。” 凤明瑶正待附和,蓦地却秀眉一颦,扬声清叱道:“是谁暗中窥视?——出来!” 岳啸川同样发觉异动,两人目光齐聚之处,果然见到一条婀娜人影自山石后面现出身形。 来人的服色与先前那名女冠相同,敢情也是北岳恒山派之人,只见她敛衽深施一礼,同时正声道:“北岳恒山派百晓,见过两位侠士,你们推测得不错,敌人正是‘神意’汪藏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0章 百谷掌门 这位百晓道长大约三十岁出头,生得肤如莹玉、相貌端庄,颇有道门修士的高洁气质。头上的道髻梳得一丝不乱,修眉杏眼、鼻如葱管、红唇若樱、贝齿排玉,端的是一位清丽佳人。 岳啸川和凤明瑶对视一眼,随后向百晓抱拳为礼道:“幸会,在下岳啸川,出自佛门。这位则是江南剑盟总护法,人称‘歧天一剑’的凤明瑶姑娘。” 百晓轻咦一声,面现惊喜的道:“原来阁下便是岳少侠?之前听百珑师姐提起,正是岳少侠仗义出手相救,她才逃脱开膛剜心之厄,岳少侠如此高义,敝派全体没齿不忘。”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百晓道长言重了,敢问你们为何与神意魔王相争?” 百晓看向凤明瑶道:“岳少侠和凤座心思机敏,猜测八九不离十,我们正是与汪藏玄那魔头仇深似海,这才衔尾追杀于他。” “不料那魔头老奸巨猾,预先布下阵势,之后诈败逃遁,将我们引入阵中。贫道对奇门数术有些涉猎,追入不久便发觉异常,原本还想招呼几位同门小心,只可惜为时已晚,大家都被阵势分割开来。” 岳啸川大略知晓原委,顺着探问道:“贵派有几人出动追杀神意魔王?百珑道长可在其中?” 百晓黯然道:“当日本派年轻一辈弟子几乎都被汪藏玄坑杀,只有百谷师姐带着我们几个师妹侥幸脱身。” “百珑师姐先前受伤不轻,这次便没让她同行,而是留下照顾那些从太行山上带下来的孤女。百谷师姐则带着百泓、百灵两位师姐,再加上贫道,四人一同追杀汪藏玄。” “大家在阵中失散之后,贫道担心被各个击破,便循着声音向这边找来。万幸百泓师姐已经被岳少侠和凤座制住,否则她的能为在贫道之上,贫道一时之间也束手无策。” 凤明瑶听罢微颔首道:“所以百谷掌门和百灵道长尚有危机,那我和岳少侠继续追下,百晓道长请先将百泓道长带出阵外,以免节外生枝。” 百晓满心感激,深施一礼道:“岳少侠和凤座义薄云天,贫道衷心感激不尽,眼下的确不能不管百泓师姐,只能拜托两位,途中千万小心。” 岳啸川和凤明瑶道声晓得,就此别过百晓,继续深入阵中。 又走了盏茶时光,赫见前方地上倒卧着一条人影,岳啸川和凤明瑶不由得心下一沉,谨慎戒备间上前查看。 只见那人所着同样是北岳恒山派的服色,年纪与百泓差相仿佛。 她的容貌较之百晓更胜一筹,唯憾面部轮廓有些过分硬挺,欠缺了女子独有的柔媚风韵。 再加上她此刻已经昏迷,面色苍白如纸,更显得生气全无,不复应有的飒爽英姿。 岳啸川心念电转,肯定的道:“这位应该是百灵道长,请凤座速速诊治。” 凤明瑶无须吩咐,早已开始查看百灵的伤势,只见她后腰有一处极深的伤口,胸前肋骨折断,伤势委实不轻,只怕命在顷刻。 此外百灵的佩剑跌在手边,剑锋上面血迹未干,看来她的对手也受了伤。 凤明瑶心下雪亮,秀眉紧蹙的道:“百灵道长被人偷袭,重伤之下仍然转身刺伤对手,却又被对手击中胸口,情势十分凶险。” 岳啸川咬牙道:“好个卑鄙无耻的汪藏玄——那百灵道长可还有救?” 凤明瑶为难的道:“若是马上施治,还有五六成把握,但百谷掌门生死未卜,咱们必须有所决断。” 岳啸川一正色道:“请凤座马上施救,我独自去寻找百谷掌门。” 凤明瑶知道耽搁不得,只能点头道:“汪藏玄狡猾多诈,岳少侠千万小心,切莫重蹈几位道长的覆辙。” 岳啸川更不多话,立刻起身继续追下,这时他势单力孤,愈发不能掉以轻心,琢玉魔刀紧握在手中,一面暗自计算关窍,一面逼近阵势核心。 堪堪转过一堆乱石,岳啸川蓦地心生警惕,随即只听锐啸过耳,一道凛冽寒芒携裹无边肃杀之意,猛刺向他的后心要害。 万幸岳啸川早有醒觉,千钧一发之际反手横刀一格,险之又险的荡开索命寒锋。 对方一招失手,并未知难而退,反而顺势锋芒斜斩,劈向岳啸川的后腰。 这一招连消带打,堪称招法奇绝,岳啸川心头一凛,脚下猛的一蹬,打算先跃出战团再回头反击。 孰料对方早已下了狠心,根本不容岳啸川脱身,寒芒势如附骨之蛆,始终叮住他的背心,立意要将他刺杀。 岳啸川连换身法,竭力在寒芒追踪下闪转腾挪,却是收效甚微。 正在心生骇异之际,岳啸川脑海中蓦地灵光一现,北岳恒山派的万花剑法之中正好有一招“暗花噬月”,便是善于追踪敌手,莫非身后的杀神并非汪藏玄,而是百谷掌门? 先前百泓神智被迷,将石柱当做对手,若是百谷掌门同样中招,将岳啸川当做对手也不稀奇。 岳啸川一念及此,暗叫一声苦也,百忙间瞥见左近两堆乱石距离切近,便即一个“鲤鱼倒穿波”钻入其中。 对方被地势阻碍,追击终究慢了半拍,岳啸川趁机拧腰转背,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只见对方道服肃穆、宝相庄严,虽然已经年逾不惑,却依旧风姿拔俗,手中长剑霞光幻化、展若银龙,端的气势逼人。 无须再多揣测,眼前正是北岳恒山派的百谷掌门,她称得上北岳恒山派数代以来的头号武学奇才,年纪轻轻便接任掌门之位,代师传授几位师妹的武艺,其能为不言自明。 尤其此刻百谷掌门占了先手,攻势层层沓沓、绵绵不绝,好似水银泻地一般,花影旋澜、飞花幽影、云蕾花开、乱剑覆花等杀招连环递出,打定主意要将岳啸川当场格杀。 岳啸川被逼得捉襟见肘,又看出百谷掌门双目无神,只余纯粹的杀意,无奈之下把心一横,蓦地催动内力、暴喝出声,喝声堪比暮鼓晨钟,正是佛门绝技“金刚狮子吼”。 百谷掌门被禅音震撼,攻势稍稍一缓,岳啸川等的便是这稍纵即逝的良机,跟着又是一声暴喝,琢玉魔刀架开百谷掌门的长剑,一指点向她的肩井穴,想先将她制住再说。 百谷掌门神智混沌,能为却半点未减,发觉危机临身,左掌蓦地聚起玄功,一式莲净掌法中的绝杀“风火雷殛万莲忏”,蕴含无上玄门盛威,毫不留情的劈向岳啸川胸前。 岳啸川不意百谷掌门如此强悍,掌力尚未攻到切近,他已经感觉巨力临身,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不过眼下势成骑虎,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岳啸川毕竟占了先机,索性孤注一掷,指端更增三分疾厉。 电光石火间胜负分野,岳啸川终究还是快了一瞬,强横的指力正中百谷掌门肩头。 百谷掌门气脉阻滞,这一击的威力削弱大半,却依旧不可小觑。岳啸川胸前中掌,五脏六腑同受振荡,顿时口溅朱红。 正在两败俱伤之际,倏见一条白影斜刺里闪身出来,手中短匕破风突刺,猛袭向岳啸川的后心。 端看那身熟悉的装束,正是“神意”汪藏玄。他这下出手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岳啸川受伤不轻,再加上回气未及,根本无法因应,眼看便要在那柄法刀下饮恨。 汪藏玄则满心快意,盖因他以一己之力覆灭对方五名高手,这等绝地反击堪称精彩。 图穷匕见,悲剧将生,此时陡闻一声清叱,直如昆山玉碎、响遏行云。 方才被岳啸川点中肩井穴的百谷掌门,秋水神目之中遽现清澈光芒,手中长剑气凝寒霜,一式“血剑狂花”直刺向汪藏玄的肋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1章 神摧意毁 百谷掌门神智骤复,万花剑法最上式绝杀一击,正是威不可挡、志在必得。 汪藏玄始料未及,再加上招已用老,死神的恐惧笼罩之下,虽然竭尽全力偏身一让,却终究难逃厄运,依旧被长剑洞穿小腹。 岳啸川耳听噗的一声闷响,却并非自己被汪藏玄的短匕刺中,霎那间招在意先,仍是学自房骐骥的那招“蝎子摆尾”,弹腿向后狠狠一踢,正中汪藏玄的胯部。 汪藏玄短时间内连遭重创,护身元功全被打散,身子不由自主的后仰跌出,随即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腹间的剑创同样血流如注,蹬蹬蹬连退七八步,背脊正好撞中一堆乱石,最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岳啸川死里逃生,立刻回头看去,只见汪藏玄全身抖如筛糠,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腹间血如泉涌,却已经连抬手点穴的气力都没有了,看来只余等死而已。 岳啸川松了口气,这才转头抱拳为礼道:“在下岳啸川,多谢百谷掌门救命之恩。” 百谷掌门目光一凝,欠身还礼道:“原来阁下便是岳居士,日前承蒙岳居士搭救敝师妹百珑,贫道在此衷心谢过。” 岳啸川讷讷的道:“百珑道长自有福缘,并非在下一人之功,贵派不必放在心上。” 百谷掌门轻咳一声道:“岳居士过谦了,此次若非你施以佛门咒音,贫道绝难恢复神智,所以救命之恩不提也罢。” 两人互有谦冲,对视间各自释然,随后只听岳啸川正声道:“贵派百泓、百晓两位道长都安然无恙,百灵道长有伤在身,江南剑盟总护法凤姑娘正在施救,料想以她的岐黄圣手,必定能够化险为夷。” 百谷掌门由衷的道:“苍天庇佑,无事便好,我们几人报仇心切,结果误入汪贼的圈套,险些全军覆没。贫道身为掌门,委实难辞其咎,日后必当引以为戒。” 岳啸川微颔首道:“汪藏玄老奸巨猾,的确令人防不胜防,百谷掌门无须太过自责。” 百谷掌门轻轻一叹,凤目瞥向汪藏玄,语声清冷的道:“汪贼,当日你屠灭我恒山派,可曾想到今日遭此报应。” 汪藏玄小腹洞穿,虽然一时不得便死,但也已经奄奄一息,闻言哑着嗓子道:“天意如此,夫复何言,当日山人曾得仙家指点,这一世的死劫应在山间水流。” “山人牢记在心,终生躲避此等地势,孰料这‘山间’实乃谷地,应了百‘谷’之号,这‘水流’代指河川,应了啸‘川’之名。唉……天机不可泄露,命运岂能自主,山人妄窥神意,却是痴愚了。” 百谷掌门听罢冷哂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你多行不义、自招祸患,岂能归咎于所谓命运?” 岳啸川则沉声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有神佛庇佑,即便殒身也可往生极乐,命运又有何惧?” 汪藏玄面现苦笑,有气无力的道:“何为善,何为恶,谁又能够辩得清楚?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满手血腥?所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山人总之问心无愧,任凭后人论说。” 百谷掌门摇摇头道:“冥顽不灵,多言无益,你这奸贼恶事做尽,合该为本派死难的弟子偿命。” 她说罢移步逼近过去,剑锋直指汪藏玄,便要结果他的性命。 汪藏玄自知无幸,面色灰败的道:“当日教主放山人脱身,恐怕早已料到今日之局,咳……要杀山人可以,但百谷掌门可否先回答山人一个问题?” 百谷掌门略一迟疑,终是冷然道:“好,你问吧。” 汪藏玄吸了口气,缓缓的道:“百琇还好吗?” 百谷掌门蓦地神情紧绷,银牙紧咬间生硬的道:“不关你事。” 汪藏玄轻叹道:“山人与百琇有合体之缘,怎能说不关我事?” 百谷掌门愈发恼恨,当即断喝道:“够了!你可还有其他问题?” 汪藏玄眼帘低垂,喃喃自语道:“其实难怪百谷掌门生气,最器重的小师妹以身事贼,无论是谁都难接受。” “当日我们两人在后山禁地贪欢,实乃山人平生最为快意的经历,尤其日后攻伐贵派,神教正是由后山密道潜入,才杀得贵派措手不及,最终一败涂地,此恨之深不言自明。” 岳啸川听闻秘辛,着实有些意外,再看百谷掌门面色铁青,语声森寒的道:“汪贼,你是担心死得不够快吗?” 汪藏玄淡淡的道:“非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山人只想百琇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百谷掌门冷厉的道:“不必故作姿态,你无非是想激起我的愤恨,再对小师妹痛下杀手。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事情已经结束,小师妹有她自己的人生,不须你这奸贼操心。” 汪藏玄似是一滞,顿了顿才皱眉道:“自己的人生?莫非她嫁人了?” 百谷掌门沉声道:“做回平凡女子,用心相夫教子,有何不可?” 汪藏玄微微一笑,一派欣慰的道:“原来如此,那山人真要祝福她了,但山人记得她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不知她所教之子的亲父为谁?” 百谷掌门身躯一震,显然始料未及,心念电转间凛然道:“死到临头还不忘挑拨离间,当真是豺狼心性,如此你也不必再问什么,尽早下无间地狱忏悔去吧。” 她说罢长剑疾出,毫不留情的刺向汪藏玄胸前。汪藏玄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已经来不及出口,锐利的剑锋噗的透胸而过,随即顺势一旋,直接将他的心脏绞碎。 汪藏玄惨哼一声,瞳孔蓦地散大,双拳紧握之后又无力的松开,口中溢出浑浊的血沫,终于脖子一歪,就此魂归离恨天。 堂堂净宇教军师,算无遗策的智者,如今众叛亲离、死于非命,当真报应不爽。 百谷掌门抽回长剑,在汪藏玄衣服上拭净血迹,随后双手结印,闭目默默祝祷,想必是在告慰北岳恒山派死难的弟子。 岳啸川被庄严肃穆的气氛感染,收刀之际默念《往生净土神咒》,超度牺牲英灵。 须臾百谷掌门还剑入鞘,低咳一声道:“汪贼既已毙命,贫道总算了却一桩心愿,至于方才提到百琇师妹之事,还请岳居士体恤下情,日后守口如瓶,以免带来无谓的困扰。” 岳啸川正声道:“在下醒得,绝不会将此事泄露于他人,让百琇道长蒙羞。” 百谷掌门微颔首道:“多谢,那咱们这便出阵吧。” 岳啸川看了看汪藏玄的尸身,语带征询的道:“死者为大,还是先将他埋葬如何?” 百谷掌门稍一犹豫,终是点头道:“也罢,虽然仇深似海,但人死万事空,也算积一件功德吧。” 两人商议已定,合力掘出一个浅坑,将汪藏玄的尸身埋入。随后岳啸川推倒两堆乱石,将埋尸之处完全覆盖,勉强形成一座坟包的模样。 一切料理妥当,岳啸川和百谷掌门便即循着路径脱离奇阵。 此时太阳几近落山,天边红云如血,凤明瑶刚为百灵疗伤完毕,起身之际恰好见到岳啸川的身影,无限喜慰之下脱口道:“岳少侠回来了。” 岳啸川温然道:“略微耽搁了一阵,让凤座悬心了,咳……这位便是百谷掌门。” 凤明瑶连忙见礼,百谷掌门也欠身还礼,此时只见百晓趋近过来,喜极而泣的道:“万幸师姐无恙,真是托天庇佑。” 百谷掌门和蔼的道:“天佑善人,不必多说,更要感谢岳居士和凤座的大恩。” 凤明瑶赧然道:“不敢当,大家同仇敌忾,理应互帮互助。贵派的百泓和百灵两位道长已无大碍,百谷掌门尽可放心。”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2章 掘坟之恨 百谷掌门听闻两位师妹安然无恙,总算彻底放下心来,敛衽深施一礼道:“大恩不言谢,凤座仁心仁术,的确名不虚传,让贫道衷心钦佩。” 凤明瑶连称不敢,百晓跟着施礼道谢,随后满脸关切的道:“对了师姐,汪藏玄那奸贼可曾伏法?” 百谷掌门微颔首道:“多亏岳居士及时出手相助,汪贼已经完纳劫数,本派的大仇总算报了。” 百晓愈发泪眼盈盈,语带哽咽的道:“追踪那奸贼多日,还好功德圆满,唉……只可惜死难的弟子再难活转,思来依旧让人心痛如捣。” 百谷掌门黯然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百珑师妹先前带回来的那批童女,正好作为本派复兴的基石,咱们今后必须勤加教导,万不可让北岳恒山派数百年基业就此断绝。” 百晓缓缓点头道:“师姐说得不错,那批童女中颇有资质上佳者,堪当可造之材,只要勤学苦练,想必能够承接衣钵。” 岳啸川略一迟疑,讷讷的道:“敢问两位道长,那批童女没有与家人团聚么?” 百谷掌门咳声道:“百珑师妹下山之后不久便与我们会合,本来我们是想让那批童女与家人团聚,不料大关庄中的居民早已四散离去,只有一位敏儿小姑娘与其父团聚,剩余童女只能由我们照顾了。” 岳啸川听罢暗生感慨,本来父女团聚、共享天伦,敏儿算是一众童女中最幸运的。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如今父女两人非但阴阳永隔,敏儿还因为惊吓患上了离魂症,所谓福兮祸之所伏,委实令人唏嘘。 凤明瑶也心有所感,当下和声道:“总之是不幸中的万幸,贵派东山再起大有可期,不知几位道长今后有何打算?” 百谷掌门沉吟着道:“方今道消魔长,虽说邪不压正,但短时间内正道难占上风。” “敝派都是妇道人家,又带了几十名无知童女,实在不宜正面对抗魔教。所以贫道打算暂作隐遁,等到时机成熟,再助正道一臂之力。” 凤明瑶虽然微觉遗憾,却能理解百谷掌门的决定,于是诚恳的道:“百谷掌门对正道仍有信心,已经难能可贵,那便期待未来并肩作战,共同扫清魔教妖氛。” 百谷掌门和声道:“毕竟形格势禁,我等不得不选择明哲保身,岳居士和凤座还请千万保重,切莫以有用之身行玉碎之举,未来咱们必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岳啸川郑重点头道:“我们明白,多谢百谷掌门提醒,附近还有几位朋友,百谷掌门可愿一见?” 百谷掌门面现为难之色,低眉轻声道:“百珑师妹独自一人,贫道有些放心不下,便不多耽搁了吧。” 岳啸川心下了然,抱拳为礼道:“那等日后再为百谷掌门引荐,几位善自珍重,咱们后会有期。” 双方立场分明,就此依依惜别,百谷掌门抱起百灵,百晓则将百泓背上,四名女冠乘着夜色一同离去。 岳啸川先前中了百谷掌门一招“风火雷殛万莲忏”,内伤委实不轻,可因为担心百谷掌门自责,他一直强自隐忍。 这时眼见四名女冠的背影消失,岳啸川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阵呛咳,面色也苍白了许多。 凤明瑶早发觉岳啸川情形不对,赶忙将备好的愈伤灵丹喂他服下,随即关怀的道:“岳少侠可有大碍?是被误伤的吗?” 岳啸川竭力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沙哑的道:“先回去吧,别让其他人悬心。” 凤明瑶轻轻一叹,扶着岳啸川返回驻扎的营地。众人早已等得心焦,见到岳啸川和凤明瑶归返,总算如释重负。 江柔婕三步并作两步趋上前来,语带嗔怪的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发生了变故?” 岳啸川服下凤明瑶给的灵丹,伤势已经大为好转,面色也恢复如常,闻言不温不火的道:“无妨,途中遇上北岳恒山派的朋友围杀汪藏玄那魔头,便顺手助了她们一臂之力。” 这时众人都围拢过来,只听乔讷沉声道:“居然是汪老贼,那你们是否将他格杀?” 岳啸川点点头道:“汪藏玄已经恶贯满盈,北岳恒山派的朋友了却夙愿,随后便告辞了。” 乔讷面现欣慰之色,鼻中冷哂道:“汪老贼已成丧家之犬,终究难逃一死,今日适逢其会,辛苦岳兄弟和凤座了。” 凤明瑶微笑道:“还是岳少侠居功至伟,我却并未出手。” 旁边的燕怡洁眼珠一转,嬉笑着道:“好啦,你们两个形影不离,用得着分彼此么?原先我还以为你们聊得投机,结果忘了时间,凤妹妹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 凤明瑶粉颊生晕,想解释又怕太过着相,还是岳啸川清咳一声道:“凤座太谦虚了,不如咱们先用饭,中间我再将具体情形说给大家。” 众人自然应允,燕怡洁则兴冲冲的道:“对,咱们先吃饭,师兄教我做了叫花鸡,大家都尝尝好不好吃。” 众人看着燕怡洁那副献宝的表情,不由得相顾莞尔。之后岳啸川趁着会餐说过前情,只是隐去了百谷掌门误伤他和事关百琇的一段。 众人听罢各自唏嘘不已,凤明瑶尤其喟然道:“命中注定的结局,无论如何都没法逃避,唉……天意。” 岳啸川知道凤明瑶想起了凤楚潇,怜惜之余也颇觉无奈,众人又聊了一阵,自行安顿就寝不提。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岳啸川悄然起身,来到林子外面,只见一条婀娜倩影正在等候。 对方察觉岳啸川到来,便向他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不远,皎洁的月光下觑得分明,原来那人竟是江柔婕。 岳啸川看看四下无人,终是讷讷的道:“江夫人以一线传音约在下出来,不知有何要事,不能向大家言说?” 江柔婕干脆的道:“不必多问,带我去找汪藏玄那魔头的坟墓。” 岳啸川一怔道:“汪藏玄的坟墓?江夫人意欲何为?” 江柔婕忿忿的道:“将他挖出来,鞭尸三百,挫骨扬灰!” 岳啸川暗自一滞,无奈叹口气道:“毁伤尸身并非君子所为,还请江夫人宽宏大量。” 江柔婕一挑眉道:“我又不是君子,是黑道上的魔女,你只说带不带我去?” 岳啸川颇感为难,但还是坚持道:“我佛慈悲为怀,在下不能为此不义之事,还请江夫人见谅。” 江柔婕不意岳啸川如此固执,忍不住顿足道:“你!枉你先前还说什么任凭差遣,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肯随我?” 岳啸川凛然道:“江夫人若是问心无愧,何必深夜召唤在下?” 江柔婕登时噎住,片刻方垂下眼帘,哽咽着道:“我承认做这种事情不太地道,但你可知汪藏玄先前有多丧心病狂?” 岳啸川迟疑着道:“在下听闻谷寨主身殁之后惨遭挫骨扬灰,江夫人是指此事?” 江柔婕摇摇头道:“大哥的仇要向叶行歌去讨,我岂会迁怒汪藏玄?我先前跟你说过,我家是地方上的富户,祖辈的坟茔都在庄子里。” “当日汪藏玄为了对付我哥哥,放出风声要掘我家的祖坟,我哥哥不能数典忘祖,便带着几名兄弟连夜奔袭。结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不仅祖坟没保住,我哥哥还中了埋伏。” “我哥哥虽然拼死杀出重围,却逃不过汪藏玄的连环毒计,路上又经历多场苦战,最后在大关庄遇上断九州,气空力尽之下应了杀劫。”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跟汪藏玄不仅仇深似海,更有毁家掘坟之恨,称得上不共戴天!如今要将他挫骨扬灰,无非是以牙还牙,你凭良心说,究竟有何不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3章 亡者为大 眼见江柔婕情绪激动,岳啸川虽然也对汪藏玄的卑劣行径十足愤慨,却仍是耐心劝解道:“以牙还牙并无不妥,但行事必须有底线,倘若江夫人当真效仿汪藏玄,那不只是羞辱他,更是羞辱你自己。” 江柔婕见岳啸川油盐不进,不由得红了眼圈,悲愤之下哑声道:“好,那我再跟你说件事情,你可还记得虞美人?” 岳啸川点头道:“贵寨的四当家,‘笔扫千军’虞墨卿。” 江柔婕嗯声道:“不错,虞美人非但相貌出尘,才情也是极高,堪称翩翩浊世佳公子。可他的妻子只是一位寻常的农家女,既称不上美貌,更不懂琴棋书画。” 岳啸川沉吟着道:“人之相交,贵在知心,若是两情相悦,其他皆可视作浮云。” 江柔婕面色稍霁,睨着岳啸川道:“这话不错,四嫂的确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心人,对寨子里的兄弟姐妹都关怀备至。” “尤其她还烧得一手好菜,我便经常开虞美人的玩笑,说他是被四嫂的厨艺俘获了。虞美人便揭我的短,埋汰我不会烧菜做饭,光是傻漂亮,实际除了打架,根本百无一用。” 想到昔日的诸般趣事,江柔婕的神色更显柔和,岳啸川也暗自莞尔,当下轻咳一声道:“各人有各人的好处,想必在项兄心里,江夫人自然是最值得珍重的。” 江柔婕微微回神,摇头叹息道:“我虽然命苦,但比起四嫂还算幸运。他们夫妻早先育有一女,后来四嫂又怀了身孕,本来是一件喜事。不想汪藏玄卑鄙无耻,掳劫四嫂作为人质,威逼虞美人就范。” “四嫂深明大义,知道虞美人一旦束手就擒,必定难逃一死。于是趁着守卫一时疏忽,她奋力跳下高台自戕,与未出世的胎儿一起摔作一团,简直惨绝人寰!” 江柔婕说到这儿,禁不住泪落如雨,岳啸川也悚然动容,想到梦境试炼中汪藏玄戕害茜伊一家之事,原来这名道貌岸然的魔头果然恶事做尽,称得上死有余辜。 江柔婕强抑悲痛,接着又道:“从此虞美人跟汪藏玄结下死仇,而汪藏玄善于玩弄人心,借此将虞美人诱入绝地,最终跌落万丈悬崖。” “总之汪藏玄死不足惜,依旧难消我心头之恨,岳兄弟,这次算我求你,便带我去吧。” 岳啸川见江柔婕满脸恳求之色,着实惹人怜惜,喟然之余终是闷声道:“罢了,江夫人既然愤恨难平,在下便替你将汪藏玄枭首戮尸。” “日后不管有任何果报,下阿鼻地狱也好,上刀山剑林也罢,在下情愿承担,决不牵累你。” 江柔婕闻言一怔,擦擦眼泪道:“你不必如此为难,何况是我要泄愤,岂能假你之手?” 岳啸川正声道:“在下愧对江夫人,早已下定决心为你赴汤蹈火,世间业报绝非危言耸听,断不可等闲视之。” 江柔婕暗生局促,垂下螓首道:“多谢你一片好意,但若是由你代劳,我却良心难安。” 岳啸川暗暗点头,跟着慨然道:“无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在下早已身在无间,多一桩罪业又有何惧?” 他说罢便一抱拳,随后转身大步离去,一派毅然决然之姿。 江柔婕内心挣扎,终是幽幽一叹,出声招呼道:“算了,此事到此为止,岳兄弟不必勉为其难,便留汪藏玄个全尸,让他来生再赎罪业吧。” 岳啸川此举本来便是半真半假,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回头欣然道:“江夫人能放下心结,既是宽恕了汪藏玄,也是宽恕了你自己,在下衷心钦佩、乐见其成。” 江柔婕察言观色,面现苦笑的道:“嘴上说得好听,毕竟还是我着了你的道,咳……先不说这个,你跟小瑶进展如何,可曾把话挑明?” 岳啸川脸上一热,低眉咳声道:“在下与凤座之间的确有些默契,但眼下便论及鸳盟,的确为时尚早,还是等互相之间更多了解,循序渐进才合乎交往之道。” 江柔婕白了岳啸川一眼,没好气的道:“文绉绉的说了一堆,还不是怂兮兮的不敢表白?哼……明天小瑶去跟剑盟的人会合,你也跟在旁边照护,不许推脱。” 岳啸川愈发尴尬,无奈摇头道:“在下确有此意,但被凤座婉言谢绝,或许是有她的考量吧。” 江柔婕不禁扶额道:“小瑶是个慢性子,你又这样畏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事,唉……真让人头疼。” 岳啸川迟疑着道:“在下认为应该尊重凤座的意思,眼下剑盟形势复杂,她的决定必有道理。” 江柔婕鼻中一哂道:“我不要你认为,我要我认为,总之明天你必须跟去,怎么说服小瑶自己想办法。” 岳啸川大感为难,还待再加解释,江柔婕已经摆摆手道:“好了,今晚先回去,明天看你的表现。” 她说罢便扬长而去,岳啸川见状暗自哑然,虽然知道江柔婕是一片热心,但如何行事还得费些思量。 时近正午,艳阳高照,岳啸川独立石上、极目远眺,只见群山耸峙、满眼枫红,远天碧空如洗、闲云朵朵。 一行大雁向南飞去,预示着秋日将尽、凛冬将来,却不知未来正道能否扛过霜冻、绝地反击。 正在岳啸川心生感慨之际,燕怡洁快步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霄霆你是不是得罪江大姐了,是的话赶紧去道歉,免得人家恨乌及屋,连我都跟着吃排头。” 岳啸川暗自苦笑,只能宽慰道:“没什么,等凤座回来便好了。” 燕怡洁并非懵懂,稍一转念便醒过味来,当下抿嘴轻笑道:“其实也是,你既然喜欢凤妹妹,便该跟去保护她,这时候怎么能躲懒?” 岳啸川摇摇头道:“并非躲懒,是给凤座留下自我调整的空间,她心中依旧放不下凤总盟主,我不能让她为难。” 燕怡洁眨了眨眼,不以为然的道:“既然喜欢便要勇敢争取,何必顾忌一个死人呢?” 岳啸川若有所思的道:“人的感情便是如此奇妙,有时亡者的影响远比生者为大,怡妹尚未经历过生死考验,还不能理解其中的关窍,或许日后你便能明白。” 燕怡洁听得似懂非懂,嘟起小嘴道:“说得这么老气横秋,好像你经历过很多似的,别忘了咱们是一起下山,我才不信比你经历的少。” 岳啸川无心争辩,于是岔开话题道:“对了,前辈如今身在何处,怡妹你知道么?” 燕怡洁似是一滞,跟着闷闷不乐的道:“爹总把我当成小孩子,只会让我听师兄的话,哪有可能告诉我他的行踪?” 岳啸川了然的道:“如今乱局纷繁,前辈处事谨慎也在情理之中,怡妹无须不满。” 燕怡洁轻哼一声,咕哝着道:“爹这么不信任我,我非要做出一番事业,到时候把丰功伟绩拿出来,看他怎么说。” 岳啸川眉头一皱,斟酌着道:“怡妹切莫意气用事,还是听从乔大哥的安排,否则出了纰漏便难办了。” 燕怡洁登时一滞,忍不住翻翻白眼道:“连你都小瞧我,我有那么差劲么,哼……杞人忧天。” 岳啸川温然道:“我们都是关心你,倘若当真世道清平、武林和睦,你怎样随心所欲都没问题。但如今正道倾颓、邪恶横行,你一个女孩子闯荡江湖,稍有不慎便容易招来祸患,所以万万不可轻忽。” 燕怡洁显然有些不服,秀眉一挑道:“凤妹妹也是女孩子,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行动?我承认武功不如她,江湖阅历也不如她,但总得给我历练的机会呀,像这样不信任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4章 摩云山主 岳啸川听出燕怡洁满腹牢骚,正待继续劝说,这时只见乔讷走近过来,扬声招呼道:“师妹,岳兄弟,凤座已经带着江南剑盟的义士前来,你们跟我去见礼。” 岳啸川闻言暗自欣慰,看来此番接应还算顺利,燕怡洁也一扫不快,三人便即结伴返回林中。 凤明瑶和手下的剑士刚刚到来,总共有三十余人,个个白衣如雪、英姿勃发,不愧为雄踞江南的武林豪杰。 双方寒暄一番,互相道过名姓,一众白衣剑士为首者名唤隗焕炤,约摸年近而立,生得剑眉星目、仪表不俗。 凤明瑶特别为他和岳啸川引荐,隗焕炤微微动容,当下一抱拳道:“原来阁下便是岳少侠,岳少侠独自深入虎穴,险些将魔教教主格杀,义烈之名传遍天下,隗某衷心佩服。” 岳啸川还礼道:“隗兄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若非凤座及时来援,在下必定难逃一死。” 隗焕炤一挥手道:“岳少侠无须客气,大家同仇敌忾,自当守望相助。总护法此番力排众议,北上抗击魔教,我等情愿誓死追随,决不让先盟主的侠名蒙羞。” 岳啸川颔首称是,凤明瑶也赞许的道:“隗教习深明大义,此次前来又立奇功,本座十分欣慰。日后本盟发扬光大,少不得还要仰仗各位,请各位千万珍重。” 隗焕炤和手下剑士齐声应和,人人意态决绝,分明斗志昂扬,随即只听这位教习沉凛的道:“将魔教的爪牙带上来。” 话音方落,两名剑士挟着一人走上前来。端看此人四五十岁年纪,身材异常肥胖,尤其大腹便便、浑若孕妇,少说也得有三百来斤。 一张四喜脸白净肥腻,头上寸草不生,五官透着福相,乍一看倒似个庙里的弥勒佛。 江柔婕看得暗暗称奇,随口问道:“这胖子是魔教的爪牙?他究竟是什么人?” 凤明瑶轻咳一声道:“五嫂切莫小瞧这厮,他名叫全保实,号称‘摩云山主’,一向在闽北为盗,日前才投了净宇教。” 江柔婕了然的道:“原来是南方黑道上的人物,难怪我不认得。” 凤明瑶尚未答话,全保实倒是两眼一眯,谄媚的道:“这位是江夫人吧,咱们都在绿林道上,总有一份香火之情,还请多多提携呀。” 江柔婕差点气乐了,睨着全保实道:“好个‘都在绿林道上’,我们八荒御武寨一向锄强扶弱、匡济苍生,你这厮做的又是什么勾当?” 全保实想拱手施礼,无奈此刻他被五花大绑,只能讪讪的道:“敝寨同样劫富济贫、周济百姓,江夫人大可以去闽北摩云山打听打听,看谁不夸敝寨是义盗?” 江柔婕微觉意外,转眸向凤明瑶看去,只听她不以为然的道:“好了全寨主,是不是义盗你自己心中有数,何况你投了净宇教,便是江南剑盟的死敌,再多解释也纯属多余。” 全保实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凤座说得对,我是投了神……净宇教,可那终究是被逼无奈呀。若是我不乖乖投效,摩云寨一定会被夷为平地,到时候我手底下的几百弟兄都得没命,你于心何忍啊?” 凤明瑶秀眉一顰,鼻中冷哂道:“全寨主不必故意卖惨,本座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你是收了净宇教的重礼,这才心甘情愿投入麾下、助纣为虐,你且老实交代,是也不是?” 全保实登时一滞,随即一脸无辜的道:“凤座这可冤枉我了,我一向最老实不过,刚才说的也都是实话,不知是哪个杀胚恶意诋毁我?” 凤明瑶淡淡的道:“证据确凿,狡辩无用,你这次北上效命,无非是求功心切,本座可有说错?” 全保实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信誓旦旦的道:“没有没有,我纯粹是迫于无奈,这才带人北上的。” “否则待在山上吃香喝辣,不强似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尤其最后还被贵盟的英雄截杀,手下的兄弟个个没命,我自己也做了阶下囚,这又是何苦来哉?” 凤明瑶听罢嗤之以鼻,江柔婕则好笑的道:“我算是听出来了,这胖子嘴里恐怕没一句真话,可见他这名字取得有问题,不应该叫全保‘实’,应该叫全保‘虚’才更合适。” 众人都听得忍俊不禁,隗焕炤则爽朗一笑道:“江夫人这话说得贴切,姓全的一向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之这次能捉住他,算是运气使然,权当见面礼了。” 凤明瑶莞尔道:“隗教习太谦虚了,这厮武功不弱,心机同样过人,你们能兵不血刃将他擒住,必定作了周密的谋划,绝非全凭运气。” 隗焕炤咳声道:“承蒙总护法抬爱,属下实在汗颜,不知总护法打算如何处置这厮?” 凤明瑶略一沉吟,终是峻声道:“为虎作伥,死不足惜,索性取了他的性命,祭奠在太行山一役中死难的同袍。” 隗焕炤正有此意,立刻昂首应是,随即锵的一声拔出佩剑,指向全保实道:“姓全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日合该你献祭,乖乖纳命来吧。” 他说罢长剑一摆,便要刺向全保实的咽喉。全保实吓得脸都绿了,慌忙叫道:“且慢!——我还有话说,你们肯定感兴趣!” 隗焕炤微微一顿,以目光向凤明瑶征询,凤明瑶心中有数,故作淡漠的道:“是吗?那便说来听听,若你还是信口雌黄,隗教习随时会取你性命。” 全保实惊魂甫定,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下面说的保证全是实话,绝没有半句虚言。” 旁边的燕怡洁撇了撇嘴,凉凉的道:“所以江大姐没冤枉你,你先前说的那些全不是实话,对不对?” 全保实脸上一红,吱唔着道:“这位女侠言重了,先前说的也都是实话,只是稍微美化了一点。” 众人听全保实还在狡辩,直是气笑不得,隗焕炤沉哼一声,霍地将长剑横在全保实颈边,一字一顿的道:“说吧,最后是生是死,全看你所说的话是虚是实。” 全保实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的道:“凤座方才说的没错,我这次北上是求功心切,但要从源头上讲,还是上峰下了手谕,征调敝寨一同协助行动。” 凤明瑶微颔首道:“是谁下的手谕,协助什么行动?” 全保实沉吟着道:“具体参与什么行动,手谕里没有说,只让到了地头听候差遣。至于下手谕的人,各位英雄绝对猜不到,我当时都大吃一惊。” 隗焕炤眉头一皱,侧过剑脊拍了拍全保实的脖颈道:“少在这儿故弄玄虚,有话照直说来。” 全保实冷汗直流,赶紧回答道:“是是是,下手谕的不是别人,正是残照神王。”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心头一震,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全保实眼珠连转,嘿嘿干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各位英雄绝对猜不到,是不是?” 凤明瑶秀眉紧锁,迟疑着道:“辛老魔尚在南方围剿三大门派,即便真是他下的手谕,又岂会征调你北上协助行动?” 全保实摇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因为还没到地头,各位英雄便将我捉了。” 隗焕炤面沉似水,盯着全保实道:“此事根本不合常理,我看你纯粹是胡言乱语,宁死都不说实话。” 全保实大呼冤枉,赌咒发誓的道:“隗英雄不能冤枉我呀,我要真的说谎,会故意露出破绽吗?” 隗焕炤一时默然,跟着只听凤明瑶道:“手谕上要你往哪里会合,听候上峰差遣?” 全保实一正色道:“正是这吕梁山,西麓鬼崽岭。”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5章 定计潜行 听到净宇教会合之处正在吕梁山,众人更是吃惊不小,凤明瑶使个眼色,带领众人走开一段距离,随后压低声音道:“大家觉得全保实方才所说有几分可信?” 乔讷沉吟着道:“毕竟生死攸关,他应该不敢胡乱应付,此事多半是真,只不过细节方面还需要仔细推敲。” 江柔婕附和道:“我也觉得是这样,那胖子十分怕死,估计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岳啸川略一迟疑,轻咳一声道:“此人貌似肥蠢,咱们却不能掉以轻心,万一他处心积虑将咱们引入彀中,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凤明瑶微颔首道:“我也在担心这一层,隗教习可曾发觉任何异常?” 隗焕炤明白凤明瑶的意思,当下一皱眉道:“当日将这厮擒住,的确比预想中容易,但总护法也知道他的脾性,若说他是故意被擒,冒着性命之危来算计咱们,属下觉得不太可能。” 凤明瑶了然的道:“隗教习说的也有道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说的话咱们暂且相信七成,不知大家有何想法?” 乔讷面现忧色,若有所思的道:“倘若残照老魔当真北上,恐怕与南方局势有关。” 岳啸川心中一动,紧接着道:“乔大哥是说少林、武当、丐帮三大门派可能也已经北上,所以残照老魔才衔尾追来?” 乔讷点点头道:“不无可能,而且能让残照老魔亲自出手,对方绝非寻常人物。” 江柔婕秀眉一颦,似哂非哂的道:“哦?难道是那三位掌门抛下其他弟子,躲到北边来做缩头乌龟了?呵……不愧是正道栋梁,深谙死道友免死贫道的道理。” 凤明瑶暗自苦笑,柔声劝慰道:“当日三大门派坐山观虎斗,或许是囿于门户之见,但如今大家同仇敌忾,还请五嫂宽宏大量,一切以武林清平的愿景为上。” 江柔婕轻哼一声道:“大道理我都懂,只是气不顺罢了,总之这次的阵仗八成不小,小瑶你可有什么计划?” 凤明瑶一正色道:“兹事体大,咱们不能坐视不理,依我看还是得前往鬼崽岭探查一番。” 岳啸川立刻附和道:“凤座言之有理,倘若任由残照老魔得逞,恐怕会对正道造成极大打击。毕竟眼下道消魔长,三大门派代表的不只是他们自己,更是天下所有侠义之士的信心。” 凤明瑶十分欣慰,向岳啸川微一颔首,此时只听隗焕炤咳声道:“总护法打算去鬼崽岭探查,此行想必十分凶险,具体细节还得从长计议。” 凤明瑶一扬眉道:“对了隗教习,先前你们格杀的摩云寨匪徒,埋尸之处距此地多远?” 隗焕炤瞬间明白过来,脱口反问道:“总护法莫非想利用那帮匪徒的服色混进鬼崽岭?” 凤明瑶并未否认,干脆的道:“这是最简单的法子,好在全保实已经被咱们控制,只要大家约束言行,应该不会轻易暴露。” 隗焕炤略一思忖,终是点点头道:“总护法此计甚妙,咱们大可堂而皇之的混进敌营,那帮匪徒的埋尸之处不远,而且如果要去鬼崽岭,绕路也不算多,现在大家出发,明日中午便能到达了。” 燕怡洁听了满耳,这时才抿嘴轻笑道:“好啦,那剩下唯一的问题,便是怎么保证那胖子不敢作怪了,凤妹妹你有主意吗?” 凤明瑶微微一笑,领着众人走回去,一双明眸觑定全保实,却是一言不发。 全保实被凤明瑶盯得心里发毛,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方才说的全是实话,保证一句假话都没有,凤座千万明察啊。” 凤明瑶清咳一声,居高临下的道:“是否全是实话,稍后我们会自行验证,但为了让全寨主表现诚意,有件事情还得请你配合。” 全保实如释重负,迫不及待的道:“什么事情凤座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明瑶并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道:“这件事情全寨主一定做得到,便是让我们充作你的手下,咱们一同往鬼崽岭走一遭。” 全保实登时一滞,面现难色的道:“这个……凤座恕我直言,你们毕竟人手不够,根本没法跟净宇教的大军抗衡,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办?我纯粹是为你们着想,请凤座三思而后行,千万别意气用事呀。” 燕怡洁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此刻听到全保实推三阻四,忍不住敲了敲他的秃头道:“有什么凶险我们清楚,现在只问你配不配合,配合的话一切好说,不配合我们便换一种问法。” 全保实打了个哆嗦,吭吭哧哧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凤明瑶见状秀眉一挑道:“全寨主是在担心被净宇教追责吧?净宇教法度森严,你答应配合便形同叛教,必定会遭到上峰的严惩。” 全保实吁了口气,极尽谄媚的道:“凤座真是善解人意,不愧为兰心蕙质。我自己一死不打紧,可不能连累手底下的弟兄们啊,所以请凤座体恤下情,开恩收回成命吧。” 凤明瑶淡淡的道:“全寨主果然义薄云天,宁愿自己一死,也不愿连累他人。也罢,既然你不肯配合,对我们而言便再没用处,本座索性成全了你,咳……请隗教习送全寨主上路。” 隗焕炤答应一声,横剑走上前来,睨着全保实道:“姓全的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听说你在山上养了十几个小妾,死后遗产准备怎么分配,不妨先说清楚,免得她们打成一锅粥。” 全保实早已心惊胆战,闻言更觉割舍不下,终是苦着脸道:“是我糊涂了,不该跟凤座打马虎眼,唉……配合便配合吧,只求几位饶我性命,切莫赶尽杀绝。” 江柔婕听到全保实养了十几个小妾,不由得心生鄙薄,当下冷冷一哂道:“刚刚说得好听,什么为了手底下的弟兄们死不足惜,结果却还是怕死,哼……简直无耻之尤。” 全保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着实无言以对,此时只听凤明瑶道:“全寨主愿意配合,那自然再好也不过,但为了大家能够互相信任,还得请你配合一件事情。” 全保实暗自心惊,双眼圆睁的道:“还有一件事情?到底是……” 话才说到一半,倏见凤明瑶疾趋上前,随手捏开全保实的嘴巴,将一粒绿色的丹丸丢了进去。 全保实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丹丸已经落入腹中,这下可由不得他心神巨震,脱口惊呼道:“这是——什么东西?!” 凤明瑶轻描淡写的道:“千尸万蛊丹。” 全保实光听这名字便觉得一阵恶寒,骇异间又听凤明瑶道:“全寨主不必紧张,只要你乖乖配合,事后本座自然会赐予解药。但奉劝你别想自行解毒,此丹的配方只有本座知晓,旁人绝对束手无策。” 全保实处处受制,没奈何垂头丧气的道:“凤座手段高明,我岂敢痴心妄想,但凭各位差遣吧。” 凤明瑶唇角微勾,示意两名剑士将全保实带下,随后和声道:“那咱们便分作两拨,一拨扮作摩云寨的人混进鬼崽岭,一拨稍稍拖后作为接应。” “第一拨由我和隗教习带领本盟剑士,有劳岳少侠跟随协助,其他人在第二拨,大家可有异议?” 燕怡洁上前一步,粉脸紧绷的道:“有,我也要在第一拨,你们谁劝都不行。” 凤明瑶微觉意外,转眸看向乔讷,只听他郑重其事的道:“师妹斗志昂扬,便请凤座和岳兄弟多多照顾了。” 凤明瑶正自踟蹰,又听江柔婕正声道:“多一人便多一份力量,我跟你们同去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6章 无妄头陀 燕怡洁和江柔婕自告奋勇,祝湘绮和薛华英看起来也有跟从之意,凤明瑶虽然心中感激,却还是温言劝解道:“深入虎穴固然危险,随后接应也职责甚重,请各位姐妹顾全大局,听从我的安排可好?” 燕怡洁脖子一梗,坚定的道:“我说过了,你们谁劝都不行,即便凤妹妹不让我在第一拨,我自己也会跟去。” 凤明瑶不意燕怡洁如此固执,而乔讷也帮她说话,这样却要如何劝解? 岳啸川看出凤明瑶处境尴尬,当下眉峰一轩道:“怡妹,凤座叱咤风云,江湖经验远胜你我,她如此安排自有道理,你岂能任性妄为?” 燕怡洁听岳啸川语气严厉,不由得眼圈一红,扭过娇躯赌气的道:“我是任性妄为,那又怎样?反正我非跟你们去不可,你们看着办。” 她这厢已经有些哽咽起来,岳啸川顿时心软如绵,讷讷间只听凤明瑶柔声道:“好啦,既然燕姐姐这么坚持,那咱们一起行动吧。” 燕怡洁闻言诧喜,回过头来道:“真的?凤妹妹不是在搪塞我吧?” 凤明瑶微笑道:“燕姐姐去可以,但一切都得听我指挥,绝对不许擅自行事,不知你能否答应?” 燕怡洁赶紧点头道:“答应答应,我保证听凤妹妹的,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不撵鸡。” 凤明瑶听得忍俊不禁,燕怡洁也志得意满,江柔婕见状正待开口,凤明瑶已经抢先道:“五嫂深明大义,还请留下协助乔少侠,否则他们势单力孤,若是遭遇强敌,恐怕难以应付。” 江柔婕看到凤明瑶目光中的恳求之意,终是叹口气道:“罢了,那你们几个千万小心,倘若实在抗不过,还是以自保为上,千万别为了和尚道士老乞丐拼命。” 凤明瑶道声晓得,之后迅速分派妥当,留下八名剑士归乔讷和江柔婕调遣,其他剑士编入第一拨。 众人用过午饭,便即分别动身,前后相随去往西麓的鬼崽岭。 凤明瑶一行人连夜赶路,次日晌午便到了地头,只见周围山高林密、奇峰耸峙,声声鸦啼传入耳中,更显得环境阴气森森,这鬼崽岭的“鬼”字的确名不虚传。 全保实向来养尊处优,如今一夜未睡,难免精神倦怠,止不住的呵欠连连。无奈他身为人质,根本不由自主,只能强打精神在前面开路。 沿着山道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忽听一声暴喝自林中传来道:“什么人!速速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燕怡洁心头一凛,正待寻找声音来处,却听凤明瑶以一线传音道:“燕姐姐低头,切莫暴露修为。” 燕怡洁暗道好险,连忙跟着众人低下头去,还是全保实干咳一声道:“是神教的弟兄吧?我乃闽北摩云寨之主全保实,奉残照神王手谕前来听差,还请放行。” 林中微微一顿,随即又听那声音道:“净平天下,涤荡寰宇。” 全保实双手结印,恭恭敬敬的道:“残阳神晖,照破山河。” 凤明瑶知道双方是在核对口令,担心全保实故意弄鬼,精神立刻紧绷起来。 所幸一切如常,紧接着便听一声朗笑传来道:“老全你总算来了,老子还以为你半路上发了癔症,跌进池塘做了活王八。” 说话间一行四人走出密林,方才发话的正是其中领头之人。但见这来人身着僧衣,却并未剃度受戒,头上戴着一顶金箍,长发随意披散而下,原来是个头陀。 观其形貌异常突兀,正是吊眉环眼、狮鼻阔口,唇间龅牙突出,笑声洪亮好似雷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全保实大出意料,脱口惊咦道:“是你老弘?你什么时候也投效神教了?” 敢情此人名唤弘震东,号称“无妄头陀”,是江湖上有名的凶人,称得上作恶多端。 听到全保实问话,弘震东得意一笑道:“辛老礼贤下士,几次派人厚礼相请,老子实在盛情难却,这才答应加入神教,一起开创盛世。” 全保实唔了一声,讪讪的道:“那可真是巧了,距离咱们上次见面有两年了吧,如今既然同殿为臣,还得互相扶持呀。” 弘震东打个哈哈道:“这个自然,不过两年不见,老全你的手下换了不少啊。” 全保实心里咯噔一下,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没办法,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嘛。” 弘震东一挑大拇指道:“说得好,你这有山头的是不一样,不像老子光棍一条,一切全得靠自己。” 全保实恭维着道:“是是是,毕竟还是你老弘本事大,不然咱们稍后再叙旧,我先参见残照神王?” 弘震东大手一挥道:“不急,反正你也迟了,残照神王昨天已经领兵出征,你先歇会儿再动身吧。” 全保实暗叫苦也,满怀忐忑的道:“我这次误了时辰,残照神王没生气吧?” 弘震东悠悠的道:“放心,这次神教军容壮盛,不差你这一支。可你怎么现在才到,又一副没精打采的德性,难道说……” 他说话间脸上露出暧昧的神情,凑近过来低声道:“莫不是你路上遇到了美貌女娃儿,在温柔乡里耽搁了?哈……你这三四百斤的一堆五花肉,压在嫩得出水的小女娃儿身上,真不怕把人家压死了?” 全保实心底发虚,尴尬的笑了两声,站在他身后的燕怡洁却忍不住羞红了脸,心中暗骂这厮无耻透顶。 所幸燕怡洁已经由隗焕炤易过容,绝顶姿色敛去七分,这时又低垂着头,倒不至于被人看破底细。 不过饶是如此,全保实仍然感觉两道锋利如刀的目光盯在他背上,紧张之下面红耳赤的道:“老弘别开玩笑,咱们还是赶快动身吧,否则万一残照神王动怒,我可真的吃罪不起呀。” 弘震东笑骂道:“知道吃罪不起还敢误事,果然色胆包天,罢了,反正只差你一个,那便动身吧。” 他说罢当先领路,全保实带着众人随后跟上。凤明瑶心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径向全保实传音道:“问清楚净宇教来了多少人,这次行动究竟有何目的?” 全保实不敢怠慢,装作随口问道:“对了老弘,这次神教来了几位当家,我这阵仗算得上有排面吗?” 弘震东哂然道:“有个屁的排面,这次残照神王征调了十几家豪杰,光是魑魅谷的‘辰山老魅’漆雕涿便带来一百多人,幻魔宫的‘千幻魔婆’谯丽姣也带来八十名女娃儿,你这二三十号人算什么?” 全保实暗暗心惊,试探着道:“这样算下来总共有好几百人了吧,到底是什么厉害对头,值得残照神王这么重视?” 弘震东得意的道:“当然是大人物,只要这次一切顺利,神教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凤明瑶闻言心下一沉,再次传音道:“问他是不是三大门派的首脑。” 全保实唔了一声,眨眨眼道:“残照神王一直在南边围剿三派逆党,难道是那些和尚道士臭乞丐跑到北边了?” 弘震东哈哈笑道:“老全的确聪明,真是一点即透,先前残照神王捉了通明老秃的师弟通法,用尽手段才问出三派余孽逃去了青藏境。” “不过残照神王机警过人,此后又仔细查证,才确定那只是假消息,三派余孽实际逃到了北方。哈……枉费通法老秃一番布计,还想混淆视听,结果却功亏一篑,白受了许多酷刑。” 凤明瑶等人听罢各自释疑,更加担心三大门派的安危,岳啸川想起封王庆典上秦傲天也提到过通法大师被擒之事,只可惜苦心孤诣最终徒劳无功,此番正道危殆,能否觅得一线生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7章 连夜行军 一行人沿路走了半天,眼看薄西山、夜幕将临,前方山道上忽然闪出一彪人马。 当先者形异常瘦小,脸色赤如丹砂,腰间挂着一只火红葫芦,横眉立目的道:“什么人?口令!” 弘震东眉头一皱,翻翻白眼道:“得了吧小车子,老子你都不认得,要什么口令?” 那瘦小人物沉着脸道:“再不报上口令,以细论处。” 弘震东颇为无奈,只能咳声道:“覆灭三派,神教千秋。” 那瘦小人物这才缓和了神色,斜眼睨着全保实道:“他是什么人?” 弘震东摇摇头道:“还要明知故问,这位便是‘摩云山主’全保实,咳……老全也来认识认识,这位兄弟是‘火云魔童’子车烊。” 全保实抱拳为礼,一派络的道:“久仰大名,见过子兄弟。” 子车烊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是吗?你在哪里听过我的大名?” 全保实暗自一滞,心忖这厮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所幸弘震东及时解围,径以一线传音道:“这侏儒是‘朱砂异叟’万宽来的弟子,他们灵火教盘踞在点苍山,势力着实不小。” “另外他复姓子车,你叫他‘子兄弟’可露怯了,也难怪他拿话呛你。” 全保实暗骂你不早说,心念电转间打个哈哈道:“子车兄弟可是万老英雄最器重的弟子,全某当然久闻大名。” 他故意将那个“车”字说得含混不清,子车烊倒以为是自己方才听漏了,于是点点头道:“好说,全寨主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神教规条森严,延误军机要受严惩吗?” 全保实心下苦笑,毕竟他这叛教之罪比延误军机严重多了,当下只能讪讪的道:“全某计划不周,路上多耽搁了些时光,等见到残照神王自会请罪。” 子车烊唔了一声,弘震东趁机探问道:“对了小车子,残照神王找到逆党的行踪了吗,你这是留下来断后的?” 子车烊点点头道:“先前得到的消息没错,三派逆党的确在吕梁山,今天下午已经押回一批抓到的乞丐,其中有个叫史宏烈的职司不低,是丐帮的南路长老。” 弘震东精神一振,纵声豪笑道:“很好,残照神王神机妙算,看来这次多半能一举剿灭三派逆党,天下从此尽归神教。” 凤明瑶等人则忧心忡忡,心知敌众我寡,此番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即便如此,凤明瑶还是心思持定,径向全保实传音道:“今晚连夜赶路,尽快追上残照老魔。” 全保实暗暗叫苦,无奈他此刻命悬人手,只好硬着头皮道:“残照神王亲自冲锋陷阵,全某岂能坐享其成,今晚不必休息,尽快追上大军才是正经。” 子车烊微觉意外,随即了然的道:“全寨主想将功补过,的确得快马加鞭,毕竟军如火,容不得你迟疑。” 全保实点头附和,弘震东则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老子受命接应,不用将功补过,今晚可得睡他一觉,明天再启程。老全你要不认得路,这四名亲兵留给你,他们都门儿清。” 全保实自然称谢,就此别过弘震东和子车烊,一行人越过隘口连夜行进。 路过时只见山坡上帐篷林立,虽然知道其中关押着正道义士,但事有轻重缓急,凤明瑶等人只有硬起心肠,仍以驰援前方为要。 及至东方天际现出鱼肚白,众人经历连续两夜行军,都落得疲惫不堪,尤其全保实两眼发黑,直倒头昏睡过去。 凤明瑶清楚速则不达的道理,便命全保实吩咐众人暂作休整,用罢早饭再继续赶路。 那四名亲兵见全保实如此卖力,以为他真是急于将功补过,为首的一人趁机劝慰道:“全寨主无须过分担心,听说那三派逆党的首脑藏匿极深,咱们还是养精蓄锐、擒贼擒王,去得早不如去得巧啊。” 全保实深以为然,强打精神的道:“几位兄弟言之有理,我看你们也累得够呛,咱们先休息,待会儿再出发。” 这几位旁若无人,蒙头自行睡去,隗焕炤看着有气,眼下却没法发作,只能向凤明瑶道:“总护法也休息一会儿吧,我命人埋锅做饭,好了再叫你。” 凤明瑶摇摇头道:“我还好,可以担当警戒,岳少侠和燕姐姐先休息吧。” 燕怡洁虽然困倦,闻言却摆摆手道:“不用,我才没那么贵,凤妹妹先休息,我帮你们警戒。” 岳啸川则一正色道:“在下往在佛门苦修,连夜不眠是家常便饭,你们自去休息,由我警戒便是。” 三人互相谦让,谁都不肯休息,最后还是岳啸川态度强硬,再加上隗焕炤从旁劝说,凤明瑶和燕怡洁只能先行休整,由岳啸川负责警戒。 隗焕炤又安排手下的剑士轮班休息,之后趁着煮饭的当口,低声向岳啸川道:“岳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隗某有事相询。” 岳啸川自然应,两人走开一段距离,隗焕炤也不多做试探,开门见山的道:“这段时多谢岳少侠照顾总护法,倘若隗某没看走眼,你们两人之间似乎别有愫?” 岳啸川没想到隗焕炤如此精明,局促之下讷讷的道:“隗教习切莫多心,在下与凤座互有欣赏,却并无私。” 隗焕炤了然的道:“岳少侠顾及总护法的令名,隗某心里明白,恐怕这也是总护法自己的意思吧?” 岳啸川不好承认,只能默不作声,隗焕炤见状微微一笑道:“说句不敬的话,总护法是隗某看着长大的,虽然她文才武功不逊于须眉男子,却不乏小儿女的心思。隗某是过来人,这些只可意会的东西,自然看得出来。” 岳啸川见隗焕炤意态和蔼,似乎并无不悦,但凤明瑶有言在先,他倒不好承认,依旧含糊其辞的道:“隗教习或有觉察,在下却不知所以,万请隗教习见谅。” 隗焕炤摇摇头道:“岳少侠不承认也无妨,须知总护法一向刚毅果决,下定决心之事断无更改。方才她却听了你的劝说,同意先行休息,足见对你另眼相看。” 岳啸川心头一凛,期艾着道:“在下与凤座曾患难与共,她对在下的确信任有加,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 隗焕炤莞尔道:“岳少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隗某并不反对你们两人相交,此心天可鉴。” 岳啸川暗自汗颜,不住脸上发,隗焕炤觑得分明,隐见感慨的道:“不瞒岳少侠,敝盟是有不少剑士崇拜先盟主,甚至至今都坚信他尚在人间,而先盟主与总护法交谊深厚,当几近喜结连理。” “无奈天妒英才,先盟主不幸亡殁,总护法伤痛绝,自此断弃,颇有守节终之意。” 这些岳啸川都听凤明瑶说过,本能的点点头道:“在下衷心敬仰凤总盟主,痴恋成空委实令人扼腕叹息。” 隗焕炤微颔首道:“总护法光明磊落,自然不会欺瞒岳少侠,看来她是顾及某些剑士的感,才不想过早坦诚其事。” 岳啸川无言以对,忐忑间又听隗焕炤道:“总护法能够敞开心扉,追寻自己的幸福,隗某实在满心欢喜。而岳少侠义薄云天、正气凛然,堪称当世豪杰,隗某相信总护法的眼光,绝对不会明珠暗投。” 岳啸川听隗焕炤言出肺腑,终是郑重点头道:“隗教习尽可放心,只要凤座不弃,在下一定全心全意护她周全,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隗焕炤欣慰的道:“如此甚好,此行凶险异常,隗某一直心神不宁。岳少侠既然做下承诺,总护法今后便请你费心呵护,盼望你们两人早缔鸳盟、白头偕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8章 千幻魔婆 岳啸川觉出隗焕炤言语中有些悲观,却又不好明说,只能点头应是。 须臾粥饭尽熟,众人匆匆填饱肚子,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之后继续马不停蹄的追赶下去。 随着深入山间,地势逐渐变得险峻,沿途也屡屡发现倒毙在地之人。有的是丐帮弟子,有的是玄门修士,更多的则是各路江湖人物,显然双方的激战异常惨烈。 凤明瑶等人眼见同道殉难,无不感到心沉重,全保实则双腿发软,正打算抽空跟凤明瑶商议暂缓前行,此时却听隗焕炤轻咦一声,拿手一指道:“启禀寨主,西北方有打斗声,咱们可要探查一番?” 全保实心里打了个突,面现踟蹰的道:“这个……莫非已经追上残照神王,那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这话明着是跟那四名亲兵说,实际却是在请示凤明瑶。凤明瑶也听到了声响,心念电转间传音道:“过去瞧瞧,但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必定让你横死当场。” 全保实暗自苦笑,接着只听那四名亲兵为首者恭声道:“查看沿路的记号,的确已经离残照神王的大军不远了,全寨主请自行决断,我们跟从便是。” 全保实清清嗓子道:“那便过去看看,万一真是神教的朋友,咱们正好助他们一阵。” 他说罢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当先拔步行去,凤明瑶等人随后跟上。 越过一座低矮的山丘,眼前的景象倏地开阔起来,众人打眼觑得分明,不由得齐齐一震。 场中的确有人打斗,只是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一边只有两名玄门修士,再加上三名丐帮弟子,正被对方二十余人围在垓心。 合围之人个个彩衣飘飘、香风袅袅,无一例外都是女子。其中一名白发老妪年届六旬,行动却毫无迟滞,手持一对奇门兵刃挎虎篮,近短打异常矫捷。 与她对战的那名丐帮弟子四十出头、形貌伟岸,手握一根青竹杖,劈扫之际虎虎生风,看起来颇具气势。 但两人的实力毕竟有所差距,中年乞丐上已然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出招也显得力不从心,只余强撑而已。 反观白发老妪则越战越勇,一对挎虎篮刺、啄、勾、抹连环递进,杀得对方几乎难以招架。 其他女子大约在十几二十岁,所用的兵刃也都是挎虎篮,看来应该是白发老妪的门人。 她们的能为虽然不及白发老妪,但胜在人多势众、配合默契,七八人合攻一人,稳稳占据上风。 蓦地只听一声痛嘶,一名玄门修士腰间被挎虎篮的尖锋刺中,剧痛之下登时一个趔趄。 其他女子怎会错过良机,叱声中一拥而上,顿时锋透腹、刃过颈项,那名玄门修士迭遇重创,当场壮烈牺牲! 凤明瑶等人见状恸怒交集,尤其此消彼长,余下一道三丐势更加危急,只怕转眼间便要步上后尘。 众人明知惨事将生,岂能坐视不理?凤明瑶当机立断,径向全保实传音道:“下去帮忙!” 全保实哪敢不从,即刻招呼众人冲向场中。 那白发老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觉全保实等人近,诧异之下闪跃出战团,随即语声尖利的道:“什么人?给老娘站下!” 那中年乞丐觅得喘息之机,连忙抱元守一、严阵以待,暗中压制伤势。 那些女子看到有人插手,也纷纷停下攻杀,但依旧势成合围,脸上都露出警惕之色。 其他两名丐帮弟子年纪都不算大,激战之下已经累得几近虚脱,口鼻中拉风箱似的呼呼直喘。 硕果仅存的那位玄门修士却是一位女冠,玄色道袍上面血迹浸染,却不见衣衫破裂,原来都是敌人的鲜血。 这女冠正值双十年华,虽然称不上惊艳,但容貌清雅端丽,颇有出尘之姿,令人一见难忘。 她附近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彩衣女子的尸,应该都是被她所杀,再看她气态沉凝、呼吸均匀,修为着实不俗。 不过饶是如此,终究寡非众敌,那女冠额头上已然沁出细密的汗珠,握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剑之上遍布大小缺口,可见奋战之惨烈。 那四名亲兵为首者听到白发老妪问话,赶紧上前施礼道:“见过谯太君,这位是神教同仁,闽北摩云寨的全保实寨主。咳……全寨主请,这位便是幻魔宫之主,江湖人称‘千幻魔婆’的谯丽姣前辈。” 全保实自然跟着见礼,却听谯丽姣漫声道:“哦?原来是那位误了时辰的全寨主,怎么着,你是来抢功的?” 全保实讪讪的道:“哪里哪里,晚辈是看前辈跟逆党战得难解难分,所以特地来帮忙的。” 谯丽姣心中不以为然,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全保实言语客气,她只能和缓了颜色道:“全寨主有心了,老自信应付得来,你大可以往别处追击逆党。” 全保实正在发愁如何虎口夺食,便听隗焕炤陪着笑道:“前辈能为通神,咱们自然信得过,只是江湖规矩、见者有份,万请前辈体谅寨主的难处,稍稍通融一番,敝寨一定感恩戴德,后自有回报。” 谯丽姣哼了一声,心念电转间一挥手道:“罢了,这两名丐帮的五代弟子便留给全寨主吧,地下斩杀的人头也可以分给你三成,但崔化子和小道姑老要定了,绝没有通融的可能。” 全保实心中一动,看向那中年乞丐道:“崔化子?莫非便是丐帮的北路长老崔冀显?” 谯丽姣眉毛一挑道:“不错,漆雕老鬼昨天捉了丐帮的南路长老史化子,老可不能输给他。” 全保实醒得所谓“漆雕老鬼”便是“辰山老魅”漆雕涿,这两名老魔此次都带来不少门人,如今势成竞争,想从他们手里抢人殊为不易。 隗焕炤同样心知肚明,当下轻咳一声道:“前辈言之有理,这化子由您处置便是,至于这小道姑又是什么人,还请前辈赐告。” 谯丽姣眼神一冷,桀桀怪笑道:“这小道姑也不简单,正是太玄老杂毛最疼的徒弟虚珩,只要将她捏在手里,即便不能让太玄老杂毛就范,至少能让他心神大乱,再对付他便轻而易举了。” 岳啸川想起秦傲天也提到过这位虚珩小道长,而且还颇有染指之意,听闻她武学天赋超凡拔俗,年纪轻轻便技冠群伦,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堪称巾帼奇英。 谯丽姣这厢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乱响,不料虚珩却是冷冷的道:“阁下无须痴心妄想,倘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贫道定会自行了断,决不让你等魔孽得逞。” 谯丽姣闻言似是一滞,凤明瑶则暗赞虚珩坚贞明理,心知要让谯丽姣放手难如登天,她索暗中向隗焕炤比了个手势,示意先下手为强。 隗焕炤自然心领神会,同样将手背在后面发出指令,一众剑士蓄势待发之际,但见岳啸川和凤明瑶对视一眼,两人并不呵斥,蓦地刀剑齐出,遽然攻向谯丽姣。 琢玉魔刀,凤影天罗,左运狂刀八锋斩,右使无瑕明剑诀,心心相印的一式合击,妙到毫巅的顶尖杀招,瞬间开启地狱之门,虽然不闻杀声,却足以绝命断魂。 谯丽姣年老成精,并未放下戒心,但她提防的只是全保实,却没料到岳啸川和凤明瑶会突然发难,而且攻势竟如此威不可挡,无限骇异之下挎虎篮全力封出,只盼能够截下这场杀劫。 但岳啸川和凤明瑶立意擒贼擒王,都已经使出十成功力,霎时刀光碎影、剑芒裂空,无匹锋刃斩破阻碍,齐齐没入谯丽姣干瘪的膛,随后透背而出,溅出两朵猩红刺目的艳丽血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49章 瑶珩剑决 岳啸川和凤明瑶刀剑合璧,当场重创“千幻魔婆”谯丽姣,其余幻魔宫弟子惊骇莫名,齐齐惊呼出声。 此时陡闻隗焕炤一声清叱,剑盟剑士立刻掩杀而上,眨眼间便刺倒七八名猝不及防的幻魔宫弟子。 变生不测之际,虚珩瞬间有所决断,同样剑杀向敌人。 那中年乞丐崔冀显略一愣怔,随后才精神一振,扬声招呼道:“是朋友,大家同仇敌忾!” 两名五袋弟子绝处逢生,顿时鼓起余勇,跟着崔冀显发起反击。 场中形势就此逆转,原本稳占上风的幻魔宫弟子被杀得节节败退,很快便死伤枕籍。 那四名亲兵再没料到会出此奇变,各自直落得瞠目结舌,还是为首者结结巴巴的道:“全……全寨主切莫糊涂啊,误了时辰并非大罪,但为了抢功杀同道,后若是追究起来,你必定承担不起呀。” 全保实已经骑虎难下,索干咳一声道:“多谢这位兄弟提醒,我这便让他们停手。” 他说罢抬手作势,那为首者才松了一口气,却倏见蒲扇般的巨掌劈面而来,正中他的额头。 全保实虽然私德不修、贪生怕死,能为却着实不弱,他这一记开山掌饱提功力,直接将那为首者打得天灵尽碎、脑浆迸裂,惨叫声中仆地死于非命。 其他三名亲兵见状吓得三魂出窍,发一声喊便夺路而逃。但全保实既然出手,岂会留下隐患,别看他形肥硕,脚下可半点不慢,一言不发的赶上前去,一掌一个将三名亲兵了账,手段着实干脆利落。 谯丽姣惨被刀剑贯体,外伤倒还在其次,只是五脏六腑同遭震,内伤才真正致命。 此时只见她白发飘舞,嘴角溢出鲜血,哑声嘶嚎道:“你们!卑鄙无耻……暗算老娘……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岳啸川和凤明瑶微觉惭愧,本来可以再补一招结果谯丽姣的命,但眼看这老妪偌大年纪,而且重伤至此,两人一时心软,不约而同的拔出刀剑,只待对方伤势发作、自行毙命。 谯丽姣仰跌坐在地,前背后的血水汩汩涌出,兀自面露狰狞,尖声怪叫道:“两个……无知小辈,凭你们……想杀老娘,纯属……白做梦!” 岳啸川和凤明瑶心头一紧,两人无须招呼,再次刀剑同出。 岳啸川力斩谯丽姣的脖颈,凤明瑶则直刺她的心口,决意让这名“千幻魔婆”恶贯满盈。 眼看谯丽姣便要完纳劫数,孰料正在此时,倏听砰的一声炸响,一团五彩烟雾爆裂开来,将她完全包裹在其中。 岳啸川和凤明瑶心生警惕,招式随着稍稍一缓,刀剑划过同时点足飞退,避开烟雾笼罩。 五彩烟雾腾空而起,再看时竟已然没了谯丽姣的踪影,只留下一片白发苍苍的带血头皮,显然是被琢玉魔刀削下。 凤明瑶暗叫可惜,秀眉紧蹙的道:“此老号称‘千幻魔婆’,果然有些保命的幻术,这次是咱们大意了。” 岳啸川安慰道:“这魔头的伤势极重,必须马上觅地疗伤,否则命难保,咱们眼下不必管她,先将剩余魔孽尽皆剿灭再说。” 凤明瑶点了点头,两人即刻入战,那些幻魔宫的弟子群龙无首,顿时胆寒股颤、军心大乱。 群侠乘胜追击,形成摧枯拉朽之势,不过片刻工夫便将敌方赶尽杀绝,并未走脱一个。 绝处逢生之余又反败为胜,丐帮北路长老崔冀显直是百感交集,但转念间他又心生嘀咕,暗自戒备间径向全保实道:“多谢这位全寨主解围,不知你真是朋友,还是打算抢功?” 全保实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崔长老客气了,鄙人全凭剑盟凤座调遣,你有话还是跟她说吧。” 崔冀显闻言一怔,接着只见凤明瑶抹去易容,裣衽为礼道:“江南剑盟总护法凤明瑶,见过崔长老。” 崔冀显眼前一亮,仔细辨认间沉吟着道:“果然是凤座吗?三年前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女大十八变,凤座愈发英姿飒爽了。” 凤明瑶微微一笑道:“崔长老谬赞了,我们此次正是助力而来。” 崔冀显一抱拳道:“承承,辛老魔老巨猾,居然识破了通法大师的计策。唉……如今大军压境,势已经危如累卵,咱们只能拼死一搏了。” 凤明瑶轻叹道:“道消魔长,侠义之士理应同舟共济,只是不知三派掌门如今在何处、可有危险?” 崔冀显正待答话,却听虚珩抢先道:“前辈且慢,须知防人之心不可无。” 崔冀显翟然一醒,却又面现迟疑的道:“凤座侠名素著,今又相助咱们格杀众多魔党,应该值得信任吧?” 虚珩一正色道:“非常时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若非先前太过大意,又岂有今之祸?” 虚珩年纪虽轻,却自有一派高峻气度,崔冀显登时噎住,看向凤明瑶等人的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 凤明瑶心下有谱,深施一礼道:“虚珩道长请了,小女子久闻大名,今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虚珩立刻还礼道:“不敢当,凤座侠名远播,贫道神交已久,今又蒙你搭救,贫道衷心感激不尽。” 凤明瑶欣然道:“惭愧,虚珩道长似乎对小女子还有些怀疑,莫非在担心我们是净宇教的爪牙?” 虚珩不卑不亢的道:“兹事体大,贫道唯有慎重,通法大师的苦计才被识破,怎知辛老魔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 凤明瑶嗯声道:“虚珩道长有疑虑并不奇怪,然则军如火,实在耽搁不得。” 虚珩的确忧心如焚,银牙暗咬间冷然道:“江南剑盟与净宇教不共戴天,阁下若能自证份,贫道便相信你。” 凤明瑶微颔首道:“可以,只是不知虚珩道长需要怎样的证明?” 虚珩略一迟疑,终是一扬眉道:“听闻凤座的剑意圆转无瑕,不知可否验证?” 凤明瑶谦逊的道:“传言未免失实,先盟主的剑意才称得上圆转无瑕,但小女子可以勉力施为,过后由虚珩道长评断。” 虚珩沉声道:“无妨,贫道自有定见,如此恕我得罪了。” 她说罢长剑平举,默默积蓄功力,神也变得异常凝重。 凤明瑶知道对方的攻势必定非同小可,当下同样凝聚心神,横剑当之际严阵以待。 两女都是年轻一辈中的顶尖剑客,互相早已有意一较高下,如今执剑对垒,正是风云际会。 旁观的众人都紧张起来,只见燕怡洁柳眉轻颦,低声咕哝着道:“这位小道长真固执,咱们都帮她杀了这么多净宇教的人,她居然还要疑心。现在弄得同室戈,万一凤妹妹一时不慎,伤在她的手下可怎么办?” 岳啸川同样精神紧绷,目不转睛的道:“怡妹稍安勿躁,咱们应该相信凤座,否则若是僵持下去,最后贻误战机便万事皆休了。” 燕怡洁暗忖你说得好听,可还不是比我更紧张?正在此时,倏听虚珩一声清叱,长剑之上青虹暴涨,一圈银芒耀眼生花,剑势浑似烈阳旷照,卷起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正是太极十三剑之“太和耀天”。 凤明瑶早有准备,“凤影天罗”顺势振腕击出,气势虽然不见如何惊人,内中精奥却是难以言传。 尤其她这一剑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却又攻守合一、无懈可击,剑意远超凡俗。 瞬间双剑交击,太极剑劲与无瑕剑诀直接较量,两女同受震撼,各自因势利导、连消带打。 双剑被无形的力量粘在一处,内中进退攻拒连续转易,随即只听咔嚓一声,一剑当场断裂,胜负也就此分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0章 朱砂异叟 “凤影天罗”剑威浩,虚珩那口千疮百孔的长剑毕竟无法抵挡,直接被玄劲震断。 凤明瑶长驱直入,剑锋直指向虚珩的心口,随后淡淡的道:“承让。” 虚珩面不改色,顿了顿才点头道:“不错,凤座的剑意正合传闻,贫道甘拜下风。” 凤明瑶还剑入鞘,一派诚恳的道:“虚珩道长方经恶战,小女子难免趁人之危,况且你兵刃已毁,胜负做不得数。” 虚珩轻叹一声,隐见落寞的道:“话虽如此,但贫道年长你许多,若是同龄相较,贫道更加非你敌手。” 凤明瑶温然道:“虚珩道长过谦了,如今可否告知内,以便咱们谋定后动,尽力扭转颓势?” 虚珩定了定神,转向崔冀显道:“贫道须得略作调息,请前辈向凤座明言。” 崔冀显答应一声,郑重其事的道:“敝帮的管帮主和少林武当两派掌门,如今的确在吕梁山中,闭关修炼一门厉害功夫。” “这门功夫名唤‘三教同心功’,若是能够练成,三人同心协力,必可击杀‘残照’辛老魔。到时这班魔孽群龙无首,正道便能觅得喘息之机,以后集结力量,彻底消灭魔教。” 凤明瑶沉吟着道:“三教同心,那是佛门、道门和墨教了,墨子曰‘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丐帮一向急公好义,为天下穷苦之士出头,堪当墨门传承。” 崔冀显咳声道:“正是如此,本帮上代帮主黔黎公便是墨门巨子,而这门‘三教同心功’则出自黔黎公的手札。据说这门功夫威力极强,漫说是辛老魔,即便是魔教教主叶行歌,都未必能与之抗衡。” 凤明瑶微颔首道:“倘若果真如此,的确是正道之幸,但如今辛老魔亲临,三位掌门尚未出关,只怕有功亏一篑之忧。” 崔冀显一拍大腿道:“谁说不是,所以大家才被迫出动,阻挡辛老魔的进。” “可辛老魔这次志在必得,着实召集了不少人手,即便大家拼得舍生忘死,却还是寡不敌众,昨天我那史兄弟都被漆雕老鬼生擒,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说话间难掩忧色,凤明瑶见状安慰道:“崔长老稍安勿躁,我们来时已经探听清楚,被抓的正道同仁由‘火云魔童’子车烊看押,暂时并无命之忧。” 崔冀显舒了口气,由衷的道:“那还好,只要活着便有希望,那咱们赶快去雾音谷,哪怕拼上命,也要拖住辛老魔一阵。” 凤明瑶了然的道:“原来三派掌门在雾音谷闭关,那有劳崔长老带路了。” 崔冀显自然应承,此时忽听全保实讪讪的道:“凤座明鉴,我方才亲手杀死残照魔王的四名亲兵,已经跟魔教势不两立,所以能不能请你法外开恩,将那千尸万蛊丹的毒解了?” 凤明瑶欣然道:“全寨主愿意弃暗投明,本座衷心喜慰,但如今大局未定,还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再委屈全寨主一阵,只要此战之后咱们全而退,本座保证会马上帮你解毒。” 全保实看看无法,只好怏怏应是,这时虚珩已经调息完毕,径直来到方才牺牲的那位玄门修士尸前面,郑重施礼道:“太甫师叔见谅,眼下无暇为您收埋,还须借取佩剑一用,后弟子必定归还。” 她说罢拾起那位太甫道长的长剑,随后向凤明瑶微一颔首,众人即刻启程前往雾音谷。 燕怡洁看虚珩一言不发的冲在前面,忍不住轻哼道:“这小道姑真没劲,比武输了便不理人,哼……小肚鸡肠。” 凤明瑶压低声音道:“燕姐姐慎言,虚珩道长应该是悬心三派掌门的安危,绝非刻意疏远咱们。” 燕怡洁撇了撇嘴,不无艳羡的道:“还是凤妹妹厉害,不但武功好、医术高,连用毒都是行家里手。” 凤明瑶低眉浅笑道:“我只会解毒,从来都不用毒,那所谓‘千尸万蛊丹’实际是碧蚕醒神丹,燕姐姐可别说出去。” 燕怡洁登时哑口无言,看来凤明瑶不但武功好、医术高,连耍人都是行家里手啊。 虚珩对附近的地势了如指掌,众人抄近路急速奔行,不一刻便来到一处险关前面。 打眼只见硝烟四起,场中血流成河,无数尸横竖倒卧,着实触目惊心。 尤其惹眼的是一具僧人尸,但见他着褐色袈裟,半边子惨遭烈火焚烧,赫然露出焦黑的骨架,虽然因为背靠山石而并未倒下,头颅却已经不翼而飞。 岳啸川想起先前谯丽姣所说斩下人头分成论功之事,再看场中倒卧的僧道无一例外都横遭枭首,不由得激起满腔义愤,对净宇教的残忍行径恨得咬牙切齿。 虚珩更加恸怒交集,声音发颤的道:“我们沿路布下三道防线,这便是其中的第一道,由少林派通智大师全权负责。但如今防线失守,通智大师也遭遇不幸,这……势危矣。” 凤明瑶顺着虚珩的目光望去,看来那位半遭遇火炙的僧人正是通智大师,她忽然心中一动,肯定的道:“如此残毒手段,想必是灵火教主‘朱砂异叟’万宽来,大家千万留意,对上此人尤须谨慎。” 话音方落,便听头顶传来一声尖笑道:“不错,凤丫头还记得老朽的大名,算你有见识。” 众人悚然一惊,抬头循声观望,只见一名红衣老者正站在峰上。 此老虽然年近古稀,精神却依旧矍铄,不仅脸色呈现异样的深红,连头发都是红白相间。 他右手握着一根粗如儿臂的钢杖,腰间还挂着一只火红色的葫芦,正是灵火教主万宽来。 而随着万宽来现,周遭同时闪出几十名着红衣的灵火教弟子,各自占据有利地形,手中的火红葫芦对准众人。只须万宽来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发动攻势,再造一座赤焰炼狱。 凤明瑶勉强镇定心神,面不改色的道:“万教主居然在此守株待兔,难道不想继续深入,争夺头等功劳?” 万宽来嘿然道:“老朽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与其争得头破血流,倒不如将实利抓在手里。” “何况守株待兔有什么不好,且让老朽看看,江南剑盟的凤丫头,武当太玄的徒儿虚珩,嗯……这胖子是谁?” 全保实尚未答话,凤明瑶已经抢先道:“摩云寨的全寨主弃暗投明,万教主何不跟从?” 万宽来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掀髯大笑道:“凤丫头,你难道还没认清局势?如今你们的命都在老朽掌握之中,要说弃暗投明也是你们吧?” 凤明瑶摇了摇头,义正词严的道:“万教主错了,邪恶虽然盛极一时,结果却难逃覆灭。你既然懂得知足常乐,眼下便请适可而止,免得招来杀之祸。” 万宽来听凤明瑶说得煞有介事,倒有些嘀咕起来,游目四顾间哼声道:“凤丫头不必故弄玄虚,老朽惜你的人才,只要你弃剑受缚,老朽保证不伤你命,你意下如何?” 凤明瑶哂然道:“万教主自以为掌控了局面,但本座又岂是懵懂之辈?如此显而易见的陷阱,你当真以为本座毫无防范?” 万宽来看不透凤明瑶的底细,心念电转间冷笑道:“哦?那老朽倒想看看,你凤丫头究竟有什么手段。哼……孩儿们动手,将这班逆党统统烧成焦炭。” 话音方落,陡听一声清叱震耳,锐利长剑破空袭至,突刺万宽来的背心,出手之人赫然是燕怡洁。 原来凤明瑶发觉周遭地势险要,早已暗中吩咐燕怡洁潜行查探。燕怡洁蓄势已久,这一剑堪称毕生修为之所聚,决意要一举底定大局,将万宽来当场格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1章 慑服灵火 燕怡洁绝杀一击,正是义无反顾,但万宽来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大小战役经历无数,千钧一发之刻灵觉自生,手中钢杖霍地反腕一击,堪堪格向长剑中央。 随即只听锵的一声震响,燕怡洁这一剑竟是功败垂成,锐利的剑锋被巨力荡开,只在万宽来肩头斩出一道血痕。 燕怡洁只觉虎口剧痛,险些把握不住长剑。但想到众人此刻身陷包围,性命都系在她的身上,燕怡洁蓦地银牙一咬,顺势一掌猛劈向万宽来脑后的玉枕穴。 万宽来方才死里逃生,着实惊出一身冷汗。这时他岂敢怠慢,弯腰闪让同时钢杖贴地横扫,反打燕怡洁的脚踝。 这一下若是打中,燕怡洁必定踝骨碎裂,但她师出名门,一身能为岂是易与,电光石火间拔足一跃,半空中振剑力斩万宽来的脖颈。 万宽来不意燕怡洁非但武功高强,应变更加神速,此刻他招已用老,再无反制之能,万般无奈之下老腰一塌,使一招“恶狗抢屎”,不顾体面的扑倒在地。 燕怡洁大出意料,终究一剑走空,落地之际强提真气,挺剑再度刺向万宽来。 万宽来恼羞成怒,钢杖撑地斜斜弹起,借势拧腰转背,同时伸手拍向挂在腰间的那只火红葫芦。 这葫芦名曰“老君葫”,内中灌满提纯的西域火油,并且暗藏机关消息。 万宽来此时孤注一掷,霎时但见火龙腾空,由“老君葫”中喷薄而出,呼的一声袭向燕怡洁的面门。 世间生灵莫不畏惧火焰,燕怡洁身为女子,与生俱来三分柔怯,如今眼见火魔肆虐,她惊骇之下哪敢强撄其锋,随着口中一声尖叫,本能的点足抽身飞退。 这一下连环攻势中断,万宽来趁机站稳脚跟,燕怡洁心知单打独斗未必敌得过这老魔,正在满心愧悔之际,却倏听万宽来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她扑跌过来。 燕怡洁见状诧喜莫名,虽然不知对方为何失招,但现成的便宜岂能不占,心念电转间早已打定主意,只见她电闪风飘般疾趋上前,挺剑直刺万宽来的心口。 万宽来方才以烈火逼退燕怡洁,才刚松了一口气,孰料正在他暗呼侥幸之际,一枚飞石却毫无征兆的攻到背后。 这枚飞石劲力极强,顿时将万宽来的护身元功打散,更迫得他身不由主,狼狈扑跌出去。 眼见锐利剑锋逼命而至,万宽来恰似泰山之巅失脚、扬子江心覆舟,再没有哪怕半分因应之能,无限惊恐之下正自瞑目待死,却忽听凤明瑶扬声清叱道:“燕姐姐留活口!” 燕怡洁听到指令,急忙剑锋一偏,随即只听噗的一声,长剑洞穿万宽来的肩头,立刻鲜血飞溅。 万宽来闷哼一声,还未及出招抵挡,燕怡洁早已骈指点出,正中他的膻中穴。 万宽来要穴受制,登时动弹不得,燕怡洁更不迟疑,飞起一脚将他踹下高峰去。 岳啸川不待凤明瑶吩咐,抢上几步张臂接住万宽来,卸力同时将他挟在掌下,琢玉魔刀脱鞘而出,堪堪横在他脖颈前面。 这番变故说来话长,实际却是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接。 周围的灵火教弟子眼见自家教主被擒,哪敢轻举妄动,惶惑间只听万宽来破口大骂道:“天杀的狄小儿,只会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方落,倏见一条挺拔人影现身在对面,指尖无形剑气迸发,当场击杀两名灵火教弟子。 两人的尸身跌落峰下,恰好触动了“老君葫”的机关,霎时一团烈焰将尸身包裹,正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那挺拔人影一身黄衣,足见剑道宗师气概,竟是黄山派掌门狄苍穹。听到万宽来的喝骂,他不由得眉峰一轩,语声沉痛的道:“吾迟来一步,未能阻止生灵涂炭,但能让魔头伏法,吾何惜些许名声?” 凤明瑶接口道:“狄掌门说得好,多谢你适时援手,否则我们未必能抓住这魔头。” 狄苍穹轻轻一叹,飘然跃下峰来,岳啸川初见他现身便精神一振,此时连忙欠身施礼道:“狄掌门请了,万幸你平安无事,不知樊兄和黄石上人、超海道长他们情形如何?” 狄苍穹点点头道:“多亏樊兄弟运筹帷幄,我等都成功逃过水患,日前受邀前来吕梁山,保护三派掌门闭关修练。” 岳啸川胸中一块大石落地,此时只听虚珩讷讷的道:“原来你们与樊少侠是旧识,他应该在第二道防线协助守御,咱们快去帮忙。” 狄苍穹面色严峻的道:“震位防御已经崩溃,太泽道长壮烈牺牲,吾担忧辛老魔趁虚而入、突袭后方,那第二道防线必定危如累卵。” 虚珩闻言悲从中来,饶是她秉性坚韧,可也禁不住红了眼圈。 此时燕怡洁跃下峰来,指着已经沦为阶下囚的万宽来道:“凤妹妹,这魔头怎么处置?” 凤明瑶尚未答话,却听万宽来厉吼道:“孩儿们听着,这班逆党要敢动我半根汗毛,便立刻将他们烧成灰烬!” 燕怡洁听得有气,随手一剑削下万宽来一撮红色的头发,跟着冷哂道:“好啊,我已经动了,让他们出手吧。” 万宽来大大一滞,吹胡子瞪眼的道:“你!……无知女娃儿,老朽岂会与你一般见识!” 众人虽然心情沉重,但眼见万宽来被燕怡洁整治得发作不得,各自都为之一快。 虚珩悬心后面两道防线的安危,当即峻声道:“不必与这魔头多话,杀了他为众人报仇吧。” 凤明瑶暗估形势,虽说本方众人武功高强,但灵火教的弟子火器厉害,再加上他们如今占据有利地形,倘若当真拼个鱼死网破,只怕双方都会有不少伤亡。 万宽来色厉内荏,实际并非悍不畏死之辈,眼见凤明瑶沉吟不语,他忐忑之下横眉作色道:“凤丫头切莫意气用事,我们灵火教称雄天南,一向恩怨分明。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盼你好自为之。” 他这话软中带硬,凤明瑶听罢心中一动,缓缓点头道:“日前听说不少正道同仁都被净宇教关押,主事的正是令徒‘火云魔童’子车烊,倘若能以万教主的性命换取诸位同仁的自由,当然最好不过。” 万宽来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半点不露,反而冷笑道:“我徒儿虽然尊师重道,可并非软弱无能,你们想对他予取予求,最好先搞清楚自己够不够分量。” 凤明瑶眼神一凛道:“我们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并且相信万教主有足够的分量,咳……那便有劳燕姐姐和隗教习将万教主押回,配合后队接应便宜行事。” 燕怡洁吃了一惊,双眼圆睁的道:“什么?现在么?” 凤明瑶肯定的道:“对,现在,马上。” 燕怡洁立刻摇头道:“那怎么成,咱们本来便势单力孤,哪有余力分头行事,还是先去雾音谷才对啊。” 凤明瑶脸色一沉,语声清冷的道:“燕姐姐莫非忘了,在咱们动身之前,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燕怡洁登时噎住,低眉咕哝着道:“一切都得听你指挥,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不撵鸡。” 凤明瑶威严的道:“很好,那便听我指挥,跟隗教习一同返回行事。” 燕怡洁心下不服,张张嘴还待再说,凤明瑶却已经截口道:“军情如火,令行禁止,我无暇跟你多费唇舌,不听令便军法从事。” 她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面现不屑的道:“何况你能为不济,跟着我们只会误事,方才若非狄掌门援手,你岂能将万教主擒住?所以与其在此充当累赘,倒不如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免得最后误人误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2章 至交重逢 凤明瑶一番重话说罢,当真是斥责中带着讥讽,尤其目光里显见鄙弃,根本没有给燕怡洁留面子的意思。 燕怡洁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蓦地喉头哽咽,险些落下泪来。 岳啸川见状暗自一叹,跟着劝说道:“怡妹回去吧,乔大哥他们人手不够,有你帮忙才能成事。总之都是为了正道,与其在此耽搁,不如早些动身。” 燕怡洁低垂螓首,却是相应不理,这时只听凤明瑶沉声道:“隗教习挑选十名精干剑士,立刻听令返回,途中灵火教之人若敢妄动,便让万教主以命抵偿。” 隗焕炤神情复杂,终是正声道:“遵总护法命,只盼苍天有眼、侠道不灭,咱们还有机会临江共饮。” 凤明瑶坚定的道:“隗教习放心,一定有机会的。” 那边全保实心念电转,讪讪的道:“那个……凤座对我有何安排,还请示下。” 凤明瑶一扬眉道:“全寨主当然继续前进,难道你不想解毒了么?” 全保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凤明瑶则转向虚珩道:“走吧,咱们去第二道防线。” 虚珩答应一声,当先疾奔而去。凤明瑶正待跟上,却听燕怡洁哽咽着道:“凤妹妹故意那样说我,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跟你们继续深入险境。” “我……我的武功是不如你,你不想让我跟着,我便听你的话,但你们千万要保重啊。” 凤明瑶并未答话,头也不回的飞身掠去。燕怡洁愈发落寞,樱唇紧咬间只听岳啸川温然道:“怡妹你也保重,凡事多听隗教习的意见,切莫由着性子来。” 燕怡洁幽幽一叹,低沉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是好是歹还分得清,啸川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凤妹妹,否则我决不饶你。” 岳啸川正声道:“怡妹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说罢又向隗焕炤抱拳施礼,随后偕同狄苍穹和崔冀显,率领一干剑士追上虚珩和凤明瑶。 隗焕炤和燕怡洁也不耽搁,带着万宽来原路返回,一路小心防备,避免再遇敌情。 凤明瑶一行人马不停蹄,沿路所见不是硝烟弥漫,便是血泊横尸。 死难者有僧有道、有俗有丐,其中更不乏净宇教的爪牙,战况之惨烈实难言传,即便众人已经见惯了江湖仇杀,却依旧觉得阵阵反胃。 途中还有小股净宇教众打扫战场,割取正道人士的头颅充作功绩,众人见状义愤填膺,出手自然毫不容情。 此类净宇教众能为皆属下乘,岂能与凤明瑶等人抗衡,往往三招两式便败阵授首、完纳劫数。 众人浴血奔行,须臾终于抵达第二道防线,虚珩早有不祥的预感,只因耳边不闻搏杀呵斥之声,恐怕大战早已终了。 及至近前觑得分明,众人无不心头巨震,瞬间悲愤满胸。 原本坚石垒就的屏障,却被剧烈的爆炸撕开一条裂口,裂口后面赫见一座高达丈许的巨型尸山,粗略看来都是由无头尸身叠成,第二道防线果然已经失守。 全保实本来便心惊胆寒,此刻又见到这座尸山,不由得双腿发软,嘴里喃喃自语道:“不能再往前走了,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这么多人都挡不住残照神王,咱们又能济什么事,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凤明瑶懒得理会全保实,秀眉紧锁间沉声道:“第二道防线由谁负责,可曾见到人么?” 崔冀显立刻道:“是本帮的东路长老年辟邪,他老人家……啊!” 他说话间蓦地惊叫一声,抢步上前跃上尸山,自山罢正待出手,却见崔冀显横身一拦,满面不豫的道:“狄掌门且慢,那是我丐帮的兄弟,你岂能厚此薄彼?” 狄苍穹长眉一轩,不以为然的道:“吾与樊兄弟推心置腹,自然相信他的立场,请崔长老明辨是非,切莫因私废公。” 崔冀显心中有气,鼻中沉哼一声道:“那位兄弟名唤柴翊琨,正是年长老最器重的弟子,年长老的衣钵还得由他来传承,难道他的立场不值得相信?” 狄苍穹摇摇头道:“吾只相信可信之人,请崔长老让开。” 崔冀显愈发着恼,索性脖子一梗,摆明了寸步不让。 凤明瑶眼见两人生出龃龉,赶紧劝解道:“崔长老息怒,狄掌门也请稍安勿躁,是非曲直弄清之前,切不可妄下定论。” 崔冀显一扬眉道:“还是凤座明理,是非曲直还没弄清,狄掌门岂能预设立场?” 狄苍穹正待发作,转念间却忍了下来,径向凤明瑶道:“凤座并无偏私,便由你公断吧。” 凤明瑶微一颔首,转眸示意岳啸川,岳啸川心领神会,两人同时拔步上前。 凤明瑶执剑封住柴翊琨的攻势,岳啸川则挥刀挡下樊飞的剑招,战局瞬间被割裂,再难继续下去。 樊飞早留意到岳啸川等人现身,此刻成功脱出战团,感激之下一抱拳道:“多谢岳兄和凤座解围,万幸你们都平安无事,如此看来祝夫人她们也无恙吧?” 岳啸川点点头道:“樊兄放心,大家都逃过了水患,之后听说残照老魔围剿三派之事,这才前来相助。” 樊飞似是一滞,此时只听柴翊琨怒喝道:“我呸!原来你们是这内奸的同党,统统纳命来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3章 醒醉之辩 柴翊琨语出惊人,直斥樊飞为内奸,众人闻言神色各异,狄苍穹首先长眉一轩,不忿的道:“不辨是非,血口喷人,这便是中原第一大帮的做派?” 他方才与崔冀显生出不快,这时忍不住一齐发作,把整个丐帮都骂了进去。 柴翊琨愈发飚怒,戟指呵斥道:“混账!我早说不该相信你们这些外人,一定是你们暗中勾结辛老魔,我们才会一败涂地!” 狄苍穹面现冷笑,径向樊飞道:“听到了吗樊兄弟,咱们一片好心,却被某些人当做驴肝肺,世间凉薄之徒以此为最。” 樊飞苦笑一声,摇摇头道:“狄大哥稍安勿躁,大家都是同道,切莫自乱阵脚,如此反而遂了魔教的愿。” 狄苍穹正自不以为然,便听柴翊琨喝骂道:“狗贼!谁跟你是同道?你们都让开,我要让这狗贼为师父他老人家偿命!”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为之动容,只听崔冀显惊叫道:“什么?!你说樊少侠杀了年长老?” 柴翊琨狠呸一声道:“什么樊少侠,是樊狗贼!要不是他点了我的穴道,我岂能坐视师父被辛老魔杀害?”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却又难免心生疑惑,齐齐把目光向樊飞投去,樊飞见状轻叹一声道:“魔教势如雷霆,根本无法阻挡,与其以卵击石,倒不如保存实力、徐图后计。” 众人都有些出乎意料,只见岳啸川皱起眉头,讷讷的道:“日前咱们三人以寡敌众,掩护正道群雄撤退,当时樊兄分明义无反顾,今日却为何如此悲观,乃至怯敌畏战?” 他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众所瞩目之下,樊飞却是面色坦然,语声沉凝的道:“我的立场从来不曾改变,只愿正道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未来才有可能与魔教抗衡。” “先前我便向通本大师和太政道长提出建言,分兵把守不仅难以集中力量,容易造成各自为战,而且一旦暴露行踪,被魔教顺藤摸瓜,通法大师的一番谋划便全告白费。” “可惜大师和道长固执己见,不肯收缩严防,如今担忧变为现实,残照魔王带领大军来犯,全力冲击雾音谷。三派的力量却形同散沙,即便浴血奋战,也难以改变局面。” 凤明瑶等人听樊飞说罢原委,大多觉得他所言不无道理,柴翊琨却是满面怒容,一派戾烈的道:“你们都听见了吧,这内奸一来便指手画脚,之后又不停唱衰、扰乱军心,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还说是我们暴露行踪,我看纯粹是他跟辛老魔告的密!可怜我师父年过古稀、不得善终,若是公平厮杀也还罢了,但若是被内奸连累,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啊!” 众人见柴翊琨虎目含泪,着实恸怒莫名,各自也是心下恻然,这时只听狄苍穹冷哼道:“樊兄弟是为大局考虑,你们自己不纳忠言,之后还要倒打一耙,岂不令人齿冷?” 柴翊琨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道:“姓狄的!你们黄山派那点破烂家底,算什么武林正统,以为我们稀罕吗?你们这些外人都滚,今天我们三派共存亡,哪怕战到最后一口气,也决不屈服魔教!” 凤明瑶听双方越说越僵,忧心之下挺身上前道:“各位千万暂息雷霆,如今内忧外患,合该同舟共济,岂能囿于门户之见,使得亲者痛、仇者快?” 狄苍穹和柴翊琨被凤明瑶的沉凛气势所慑,都稍稍冷静下来,崔冀显趁机劝说道:“凤座言之有理,年长老的仇自然要报,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护三派掌门,万一三派掌门有失,那便万事皆休了。” 岳啸川跟着点头道:“不错,樊兄是否心怀异志,双方各执一词,难以轻易论断,仓促定罪实属不妥。如今两道防线失守,三派掌门情势危殆,咱们必须尽快驰援雾音谷,其他一切事情都暂时押后。” 柴翊琨虽然悲愤填膺,却并非不知轻重之辈,当下强自压抑情绪,瞪着双目道:“好,我便再信你们一次,咱们走。” 众人正待动身,却听樊飞疾声道:“各位且慢,此去十死无生,何必徒增伤亡?” 众人闻言同时一滞,柴翊琨尤其怒上眉山,凤明瑶不等他发作,已经抢先道:“樊少侠莫非认定此次正道必败,三派掌门难逃劫数?” 樊飞黯然道:“敌方实力远非我方能够抗衡,而雾音谷三面环山、并无退路,如今死局已成,终究徒劳无益。” 凤明瑶凝声道:“古有韩信背水一战,以万余汉军击破二十万赵军,我等身为奇兵,难道不可一战?” 樊飞耐心的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确不无可能,但在下自忖并无韩王的胆略,岂敢奢求比肩先圣?倘若绝地反击如此容易,又岂能流芳千古?” 凤明瑶心下暗叹,摇摇头道:“樊少侠有你的立场,我们也有我们的坚持,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便就此别过。倘若今日当真天不佑我,那匡扶正义、靖平武林的大任,便交予樊少侠等后来人吧。” 樊飞看出凤明瑶心意已决,无奈转向狄苍穹道:“狄大哥还请慎重,切莫以有用之躯行无用之事,徒惹至亲伤心。” 狄苍穹略一迟疑,郑重抱拳道:“吾虽然对三派之人颇多不满,但如今大义在前,断无贪生怕死之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日后吾妻与吾儿还请樊兄弟费心照料,如此吾纵入九泉亦可瞑目矣。” 樊飞神色数变,最后看向岳啸川道:“岳兄志存高远,绝不甘心就此陨落,天下苍生还需要你的护持,无数邪魔还需要你去斩杀,万请你以长远考量,切莫一意孤行啊。” 岳啸川眼神一凛,斩钉截铁的道:“樊兄目光长远,懂得审时度势,在下衷心钦佩。但孟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今日你我在此别过,敬祝你长命百岁。” 他这话隐含讽刺,又夹带激将之意,饶是樊飞问心无愧,却依旧听得脸上发烧,目光转动间涩声道:“诸位竟然并无一人愿意明哲保身,以一时屈辱换取未来逆转之机?” 众人面面相觑,果然无人响应,柴翊琨见状大为快意,盯着樊飞冷笑道:“不管是不是内奸,你这厮终究是个怂货,怕死便滚你的蛋吧,我们戮力同心,不缺你这一个。” 樊飞遭到斥责,却并未着恼,只是喟然道:“众人皆醉我独醒,果然十分寂寞,难道真的是天意?” 虚珩心生不忍,垂首细声道:“樊少侠走吧,倘若之后证明你才是对的,便请你为大家……唉……” 樊飞面现苦笑,摇头轻叹道:“在下早已说过,只愿正道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所以哪怕诸位只有一人愿意随同撤离,在下都会感到庆幸。” “不料各位义烈至此,宁死不向邪恶低头,着实令在下感慨不已。罢了,时也运也命也,今日咱们轰轰烈烈斗上一场,博他个青史留名吧。” 狄苍穹精神一振,抚须大笑道:“好!江湖儿女理应轻生死、重义气,樊兄弟大可放下忧虑,咱们大家同心协力,即便去了阴曹地府也能做个伴。” 岳啸川也欣然道:“太行山上一同断后,今日再度联手杀敌,只盼苍天庇佑,不使正义沦亡,来日咱们共饮庆功酒,以残照老魔的头颅击鼓放歌。” 樊飞听罢岳啸川一语,不由得豪气顿生,当即朗笑道:“李太白曰:‘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武林千载侠义不灭,正是因为有这许多不计生死的‘醉’徒,那便期待痛饮黄龙之日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4章 激战吕梁 樊飞慨然加入,众人再无分歧,立刻动身驰往雾音谷。 这雾音谷正如樊飞所说,三面环山而并无退路,谷外的地形则好像一只倒过来的葫芦。 第一道防线是葫芦底,第二道防线是葫芦中腰,第三道防线正是葫芦嘴。 三道防线都设在地形收窄之处,尤其第三道防线依托山势而建,几乎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随着逐渐深入腹地,净宇教的教众也逐渐增多,其中不乏一流好手。 众人奋勇冲杀,牺牲在所难免,四名剑士壮烈捐躯。虚珩也因为连续苦战,接近气空力尽,疏神之下右肩中刀,只能换用左手执剑。 沿途的净宇教众发觉不是敌手,早已发信示警,正在众人逼近第三道防线之际,前方迎面冲来一彪人马。 当先者共有两人,一人儒服纶巾、风度翩翩,手握一把铁骨折扇。另一人高大威猛、形貌突兀,手握一柄鬼头刀。 那做儒生打扮之人见到凤明瑶,顿时心下了然,眉头一皱呵斥道:“好个剑盟凤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日便将性命交待在这儿吧。” 凤明瑶认得此人是皖南武林道上的大豪,江湖人称“万邪书生”的郎旭恒,当下振声清叱道:“是谁留命还不一定,助纣为虐者难逃公道!” 说话间两人已然战在一处,那握着鬼头刀的高大汉子见状纵声豪笑道:“他奶奶的,老子不跟小娘儿们动手,来个带把儿的大战三百回合。” 这汉子言语粗俗,着实令人反感,原来是甘凉道上的巨寇“五鬼天王”归志鹏。 岳啸川更不怠慢,横刀迎上同时沉喝道:“休得猖狂,我来会你!” 归志鹏出刀一架,竟然力屈半分,不由得脱口赞道:“好小子,果然本事不差,那便看看咱们谁的刀更利。” 岳啸川无心作口舌之争,琢玉魔刀连环快攻,立刻将归志鹏压在下风,决意速杀这名凶人。 孰料归志鹏看似粗豪,实际却非鲁莽之辈,发觉自己讨不了好,马上龟缩守御。 他这厢使出夜战八方藏刀式,当真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虽然体力消耗极快,一时之间倒也无懈可击,稳立不败之地。 再看凤明瑶独对郎旭恒,他们两人往日虽有交锋,但皆非生死相搏,局势约摸五五分平。然而今日立场分明,正是不死不休,两人都拿出压箱底的本领,绝不敢掉以轻心。 凤明瑶胜在剑法精奥,攻守之间毫无破绽,深得无瑕明剑之要诀。 郎旭恒则胜在内力深厚,铁骨折扇化用点穴橛的路数,招式奇诡绝伦。 两人各有所长,又善于取长补短,场面上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狄苍穹等人无意夹攻,纷纷接下同来净宇教众的攻势,霎时刀快剑疾、杀声四起,进而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江南剑盟的剑士虽有必死之心,却并非盲目硬拼,分进合击十分默契,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净宇教众一路势如破竹,初时多少有些托大,以至于被杀得节节败退,但他们很快便认清局势,凭着日常演练纯熟的“梦入神机”阵法站稳了脚跟。 双方激战数刻,岳啸川终于觅得良机,趁着归志鹏一招用老,琢玉魔刀一式疾杀·离刀斩抵隙切入。 霎那间刀芒暴涨,泛出雪亮杀光,携带天佛盛威,直取归志鹏的脖颈。 眼见归志鹏便要含恨授首,孰料这位“五鬼天王”早有谋划,左手迎风一晃,掌心中忽然张开一面圆盾,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岳啸川的绝杀一击。 这圆盾制作精巧,原本只有巴掌大小,迎风一展却瞬间大如牛头,上面绘着一张狰狞的鬼脸,骤然显现之下直是骇人心魄。 而且不止如此,那鬼脸口中突然射出一蓬乌光,带着刺鼻腥风疾攻向岳啸川。 岳啸川没料到有此一变,两人的距离又太过切近,他出刀之后无暇回护,只能竭力闪让。 饶是岳啸川灵觉过人,反应也快到极致,但这下依旧稍慢半拍,被乌光边缘扫中左耳,感觉像是蚊子叮了一口。 瞬间一股麻痒之感由耳垂蔓延开来,那乌光原来是一蓬毒砂,毒性端的非同小可。 岳啸川正自心下一凉,却陡觉一股暖流在血液中油然而生,仿佛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立刻将麻痒之感扼阻在外。 醒得是先前服下的紫玉丹颇有祛毒神效,岳啸川不由得百感交集,没想到自己辜负了鲜于曼的一片痴心,如今却又一次受到了她的庇佑,这份亏欠当真不知何时才能弥补。 归志鹏眼见岳啸川中招,哪知道他是有惊无险,自得之下厉笑道:“小子刀法不差,可惜终究难逃一死,乖乖纳命来吧!” 紫玉丹虽有避毒之功,但因为并非对症,岳啸川一时之间仍然有些动转不灵。 归志鹏趁势刀盾并举,连续进招抢攻,那圆盾边缘密布利齿,同样极具杀伤之能,而且鬼脸中不知是否还有毒砂,委实不能不防。 岳啸川耐住性子,一面见招拆招,一面运功祛毒,场面上则落在下风。 凤明瑶虽然没看到岳啸川中招的经过,但瞥见他忽然由攻势转为守势,心知他多半是遭了暗算,连忙呼叫道:“岳少侠速速退下,请狄掌门相助!” 狄苍穹这阵以寡敌众,仍然游刃有余,指尖精纯剑气固是无坚不摧,暗器没羽箭更加神出鬼没。围攻他的净宇教众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没法将他压制,反而落得死伤惨重。 听到凤明瑶的呼喝,狄苍穹登时心头一凛,便要拔步上前接下归志鹏,让岳啸川觅得喘息之机。 不料正在此时,陡听喊杀声震耳,净宇教援兵又至。 当先者仍是两人,一人年近花甲,气态雍容沉凝,双手各执长短剑,乃是号称“七色剑祖”的后景珲。 另一人正值盛年,面色黑如锅底,手握一根裹着白幡的哭丧棒,却是湘西的“催心使者”万俟武。 眼见场中战局胶着,万俟武心生不屑,嘿嘿冷笑道:“老归你不行啊,压箱底的龟壳子都拿出来了,居然还没收拾了这毛头小子,我都替你脸红。” 归志鹏难掩尴尬之色,骂骂咧咧的道:“你奶奶的哭丧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替老子接下姓狄的,看老子十招之内砍下这毛头小子的狗头。” 万俟武看到正冲杀过来的狄苍穹,不由得心下一怵,讪讪间只见后景珲挺身上前,朗声一喝道:“原来狄掌门在此,本座早想领教高招,今日风云际会,正好一偿宿愿。” 狄苍穹鹰眼疾厉,逼近之际沉声道:“要战便战,不必废话!” 两人同为当世的用剑高手,不由分说便战在一处,无形剑气对上参差双剑,顿时火星四溅,再开生死之局。 万俟武游目四顾,蓦地眼前一亮,满脸兴奋的道:“哦?武当派的虚珩小道姑,我先前还在奇怪怎么没见到你,原来是在这儿。哈……来来来,让我指点你几招,包你从此眼界大开,终身受用不尽。” 虚珩左手运剑,毕竟不及右手方便,在净宇教众的围攻下只能勉强自保。 耳听万俟武语带调戏,她禁不住羞恼交集,咬牙厉斥道:“魔孽!休要逞口舌之利,速来受死!” 万俟武邪笑道:“我正有此意,那便如你所愿,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他说罢正待上前,却忽见一条挺拔人影横身一档,俊逸无双的面容温润如玉,口中却斩钉截铁的道:“与其厚颜欺侮女流,何不放胆与樊某一战?” 说话间寒锋遽出,直取万俟武的咽喉,万俟武识得厉害,连忙甩出哭丧棒应战,径与樊飞斗作一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5章 联袂破敌 樊飞挺身接下“摧心使者”万俟武,染血的宝剑势若游龙,剑光有如匹练绕体,立刻将万俟武杀得手忙脚乱,连声怪叫道:“好小子!爪子够硬,当真想杀了你爷爷我?” 樊飞全不理会,只是攻势更加劲急,他的剑法灵动飘逸,剑意高妙深远,颇有谪仙之姿。如今既然起了杀心,剑招之中更增辛辣,堪比疾风骤雨、电闪雷轰,剑律隐含龙吟虎啸,激荡出太古神皇之威。 万俟武纵横湘西,一向以难缠闻名,但面对樊飞如此势不可挡的连环攻杀,他终究还是相形见绌,不过数招之间便被一剑划过肋下,登时鲜血飞溅。 万俟武暗叫苦也,只能强忍疼痛,使出毕生所学与樊飞周旋。他的哭丧棒混杂枪棒招式,上面挂着的白幡都以银丝为骨,兼有软鞭的打法,正是刚柔并济,别见奇诡路数。 樊飞并不与万俟武多做纠缠,长剑始终针对他周身要害,逼得他捉襟见肘、疲于奔命,很快又添上两道伤口。 尤其万俟武左臂中剑后动转不灵,招式威能凭空削减三成,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樊飞这边稳操胜券,那边归志鹏同样成竹在胸,觑得空隙嘲讽道:“哭丧鬼刚才还敢笑我,如今吃了现世报吧?” 万俟武心中暗骂,却已经无暇反唇相讥,便似浊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岳啸川功行周天,再由紫玉丹助力,早已将余毒祛除殆尽。但他并未形之于色,而是暗中积蓄功力,场面上依旧落在下风,实际却在寻觅克敌良机。 凤明瑶不明就里,只道岳啸川情势危急,她不免关心则乱,能为也打了折扣。 郎旭恒趁机进手抢攻,铁骨折扇倏分倏合,扇缘堪比飞薄利刃,配合无比精熟的打穴招式,足称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凤明瑶一个不慎,险些被郎旭恒打中肩井穴,差幸她及时出剑反击,将郎旭恒迫退数步。 郎旭恒看出凤明瑶心有挂碍,不禁冷笑道:“凤座年岁渐长,心思也活泛了,这是想琵琶别抱,另寻郎君吗?” 凤明瑶心生羞怒,再看这阵又有三名剑士倒下,她痛心之余骤下决断,虚晃一招跃出战团,随后挺剑刺向归志鹏。 郎旭恒岂容凤明瑶脱身,立刻如影随形般追上,铁骨折扇振腕点出,直取她后脑要害。 如此一来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岳啸川见凤明瑶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既是感激又是欣慰,霎那间豪气激涌,澎湃真力灌注琢玉魔刀,蓄势已久的一刀已然发动在即。 电光石火间眼神交汇,顿时互有默契在心,凤明瑶不再理会郎旭恒,“凤影天罗”孤注一掷,剑锋之上华芒绽放,金凤炽翼携带燎原天火,清唳剑啸之中突刺归志鹏额角。 归志鹏陡觉剑威弥天,相隔丈许便让他不寒而栗,惊骇之下一刀逼退岳啸川,同时故技重施,鬼面圆盾迎风一张,想挡住凤明瑶这志在必得的一剑。 凤明瑶神与意合、气与力合、身与剑合,无瑕剑意铸就绝顶锋锐,正是无坚不摧。 霎时只听噗的一声,“凤影天罗”生生将异常坚韧的鬼面圆盾刺穿,依旧猛袭向归志鹏。 归志鹏大吃一惊,生死交关之刻握紧圆盾用力一扳,“凤影天罗”仍然被圆盾箍住,剑锋也随着稍稍一偏,虽然未能刺中归志鹏的眉心要害,却将他的右眼眼珠直接划破。 血水飞洒之刻,脑中也轰然一震,归志鹏剧痛钻心,忍不住大叫一声,放开圆盾滚倒在地,鬼头刀顺势连环快斩,不求杀伤敌人,但求对方不能乘胜追击,进而取他性命。 实则凤明瑶这一剑已经勉为其难,漫说再无余力追杀归志鹏,便是自保也力有不逮。 身后的郎旭恒觑出破绽,拇指按动扇柄上的机关,折扇前端陡然弹出一截锋利的尖刺,毫不留情的刺向凤明瑶后心。 眼见凤明瑶无力应对,便要难逃香消玉殒,此时只听岳啸川沉声一喝,双足蹬地弹身而起,恰与凤明瑶擦身而过,琢玉魔刀后发先至,一式冲杀·寂灭一刹猛攻向郎旭恒。 郎旭恒满以为岳啸川中了归志鹏圆盾中的毒砂,早已沦为强弩之末,却怎能料到他还有如此神威?无限骇异之下连忙转攻为守,铁骨折扇倏地打开,全力向琢玉魔刀迎去。 不及霎眼间刀中扇面,郎旭恒顿觉巨力临身,迫得他气血狂涌,险些口溅朱红。 但这位“万邪书生”称雄皖南,的确并非浪得虚名,即便是仓促应招,依旧及时导正气脉,调动浑厚内力与岳啸川抗衡。 如此一来双方以硬碰硬,本来岳啸川限于年齿,内功修为不及年届知命的郎旭恒。但他出身地冥皇脉,又有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加持,此消彼长之下反而占得上风,逼得郎旭恒连连后退。 郎旭恒只觉岳啸川的内力如大江奔涌,不断自琢玉魔刀上撞击过来,正是一浪高过一浪,根本无法抵挡。 终于只听哇的一声,郎旭恒口喷鲜血,踉跄跌翻在地,雄浑刀劲贯入五脏六腑,当场将他重伤。 岳啸川和凤明瑶联袂一击,重创郎旭恒和归志鹏两名好手,不远处的“七色剑祖”后景珲见状心头猛震,脱口厉喝道:“快保护朗巡查和归护法!” 左近的净宇教众不敢怠慢,撇下江南剑盟的剑士,回头围攻岳啸川和凤明瑶。 归志鹏趁着两人无暇追击,忍痛一跃而起,顺手搀住郎旭恒,跌跌撞撞的向雾音谷方向遁去。 岳啸川对破解“梦入神机”阵法堪称轻车熟路,刀光闪烁间劈翻三名净宇教众,凤明瑶跟着挥剑攒刺,又送两名净宇教众归西,阵法就此完全瓦解。 万俟武在樊飞剑下早已险象环生,此时眼见郎旭恒和归志鹏败退,其他净宇教众也不堪一击,他顿时心胆俱裂,咬牙间一声怪吼,哭丧棒上的白幡四散飞射,好像一条条银蛇,张开利口咬向周围众人。 樊飞剑眉一轩,觑到虚珩步伐迟滞,当机立断闪身在她前面,手中长剑绞转如轮,内中暗含玄妙粘劲,碰到的白幡都被吸附在上面,并无一条漏网。 其他白幡去势未减,尖细的银丝透体而入,将一名剑盟剑士和四名净宇教众射倒。 那银丝性质奇特,自行钻入血脉,五人顿觉奇痒难忍,禁不住着地翻滚,连连嘶吼不已。 虚珩见到五人的惨状,直是心有余悸,径向樊飞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樊飞微一颔首,再看万俟武竟背转过身,毫不犹豫的亡命而去。此人的武功虽然不算上乘,轻功倒着实不差,眨眼间便去得远了。 樊飞心忖穷寇莫追,招呼虚珩会合岳啸川和凤明瑶,四人戮力同心,将余下的净宇教众杀得七零八落。 崔冀显和柴翊琨脱出重围,更憋足了劲穷追猛打,战局至此彻底倾斜,净宇教一方再也无能逆转。 后景珲眼见兵败如山倒,自己也被狄苍穹压在下风,心念电转间竭力跃出战团,随后双剑交叉护于胸前,扬声厉喝道:“且慢动手,听本座一言!” 狄苍穹一扬眉道:“怎么?你要认输?” 后景珲暗自一滞,面上却哂然道:“你们要去残照神王面前送死,本座乐见其成,今日之战到此为止,倘若狄掌门还有命在,本座于七色峰等你来喝腊八粥。” 他这话冠冕堂皇,示弱之余又豪言约战,面子上好歹能过得去。 狄苍穹满心鄙夷,当即冷斥道:“枉你学得一身精妙剑法,却偏要助纣为虐,今日你穷途末路,居然还想苟且偷生,当真是无耻之尤!”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6章 残照魔王 后景珲被狄苍穹斥责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时岳啸川等人都围拢过来,各自紧握兵刃,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真正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后景珲不由得冷汗直流,虽然强自镇定,声音却还是颤抖着道:“你们……你们自诩正道侠客,岂能以多欺少?” “本座若是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寡不敌众、含恨而终,便是魂归阴曹也绝难心服。” 柴翊琨怒目喷火,狠呸一声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谁管你心服不心服?先前你杀了我们多少兄弟,今天要不宰了你,那些兄弟在阴间岂能瞑目?” 后景珲眉头一皱,鼻中冷哼道:“想杀本座便自己动手,不要仰赖他人,本座并非夸口,只要是单打独斗,你能支撑三十招不败,本座当场自尽。” 他这话意在激将,柴翊琨不是听不出来,但激怒之下仍是脱口道:“好!用不了三十招,便要你恶贯满盈,为兄弟们偿命!” 眼看两人便要开战,狄苍穹担心柴翊琨有失,连忙伸臂一挡道:“且慢!” 柴翊琨登时一滞,没好气的道:“怎么?你难道怕我不是这厮的对手?” 狄苍穹肃然道:“你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倘若被他擒住,徒惹无谓困扰。” 柴翊琨胀红了脸,咬牙切齿的道:“好你姓狄的,居然敢小觑我,让开!看我三十招之内打杀这厮!” 后景珲暗暗得意,趁机帮腔道:“狄掌门与本座无冤无仇,何必强出头呢,你还是作壁上观吧。” 狄苍穹正自为难,此时只见凤明瑶走上前来,面沉似水的道:“后先生系出名门,的确剑法超群,我们并无任何人敢打包票,公平对决胜得了你。” 后景珲微颔首道:“还是凤座心明眼亮,那你意下如何?” 凤明瑶冷然道:“以多欺少我们不屑为之,单打独斗又耽搁不起,所以倒不如暂息干戈,只要后先生答应置身事外,今日之战便到此为止。” 柴翊琨闻言大怒,瞪着凤明瑶道:“你!要放这厮活命?” 凤明瑶峻声道:“三派掌门的安危为重,柴先生若还在意丐帮的存亡,便请稍安勿躁。” 柴翊琨登时噎住,后景珲则暗呼侥幸,缓和了神色道:“要本座从此以后置身事外,未免有些强人所能,但本座可以保证不再参与此战,任凭你们去残照神王面前送死。” 凤明瑶干脆的道:“好,那便如此讲定,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只盼后先生好自为之,尽早改邪归正。” 后景珲唔了一声,对着众人虚一拱手,随后暗自戒备着腾身而去。 柴翊琨满心郁闷,悻悻的道:“今天放虎归山,以后再想杀这厮便难了,哼……妇人之仁。” 凤明瑶无心辩驳,看着身边仅剩的约摸十名剑士,庄容正声道:“邪魔当道,以剑斩之,大家可有觉悟?” 那名被银丝侵入血脉的剑士本来已经命悬一线,多亏凤明瑶及时救治,他才能死里逃生,这时毫不犹豫的道:“追随凤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余下的剑士同样视死如归,跟着高喝道:“追随凤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明瑶眼眶湿润,长剑向前一指道:“既然已有觉悟,即刻驰援雾音谷,与魔教决一死战,不负我江南子弟盖世英风。” 岳啸川等人心有所感,愈发将生死置之度外,众人踏血而行,义无反顾的冲向雾音谷。 眼见第三道防线赫然在望,众人同时心下一沉,只因前方硝烟弥漫、烈火熊熊,原本坚不可摧的关隘已经被炸开。 场中乱石崩摧、伏尸无算,万幸净宇教还未攻入,数百人在关前拼命厮杀。 一方有僧有道,兼有丐者,自然是正道三派的弟子。另一方人数明显占优,将正道三派分割包围,毫无疑问是净宇教的徒众。 关口处的壁垒被火器炸塌,残破的石堆上正在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关键之战,但见一僧一道一丐联手对敌,将一名黑衣人围在垓心,全力与他厮斗。 那僧人年过五旬,着一身褐色袈裟,颈上挂着三十六颗念珠的沉香木珠串。他的面相森严威重,不似一般佛者慈和,正是少林达摩院首座通本大师。 通本大师精研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伏魔铲法,所用的兵器正是一柄方便铲,他的招式大开大阖、虎虎生风,在精纯内力加持之下,更显得神威惊人。 那道士年近花甲、须发皆白,玄色道袍上血迹斑斑,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他外貌清矍、面色沉肃,身形略显佝偻,正是武当玉虚殿掌殿太政道长。 太政道长左手握着一柄白玉拂尘,右手握着一口松纹古剑,施展的是平生最为得意的两仪剑法。拂尘与长剑攻守兼备,招式融合阴阳两仪圆转互易之要诀,颇见至道玄妙。 那乞丐年纪最大,看起来已经接近古稀,乱蓬蓬的白发有如鸦巣,身上的衣衫也十分残破。他的脸上满布风霜,再加上左目已渺,尤其显得衰老,原来是丐帮的西路长老,江湖人称“穷神”的路不平。 这位路长老虽然看似衰朽,能为却丝毫不逊于壮年,手中一根青竹杖灵动至极,将丐帮的镇帮绝学还月杖法使得出神入化,修为直追其授业恩师——前任丐帮帮主墨黔黎。 少林、武当和丐帮,乃是中原武林历史最为悠久,实力也最为强悍的三大门派。而通本大师、太政道长和“穷神”路不平,堪称三大门派的顶尖高手,放眼当今武林,能独对他们三人围攻者屈指可数。 被围在垓心之人一身黑衣,头上白发苍苍,似乎是一名老者。他的兵刃只是一根再平常也不过的枣木拐杖,出招并不如何迅捷,却胜在力道沉浑,面对三派高手的围攻,依旧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立刻认出这黑衣老者正是梦境试炼中的残照魔王。此人名唤辛泣血,幼时因父母照顾不力染上肺痨,以后多年疾病缠身,以致于衰老速度远超常人。 孰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人武学天赋超凡拔俗,年纪轻轻便纵横西漠无敌手,三年前参与创建净宇教,一向被许为教主叶行歌之下的第一高手,正道群雄虽然人才济济,却并无能够与他比肩之人。 凤明瑶眼见第三道防线尚未失守,不由得大感欣慰,当即振臂一呼道:“存亡只在今朝,大家跟魔教拼了!” 江南剑盟的剑士齐声应和,纷纷挺剑上前厮杀,狄苍穹等人身先士卒,转眼间便身陷重围。 先前郎旭恒和归志鹏败在岳啸川和凤明瑶手下,败阵脱逃之后早已发出讯号示警。 辛泣血瞥见正道来了援军,倒也并未意外,只是沉笑一声道:“原来是剑盟余孽,正好一并诛除,不必再南下清剿。” 太政道长白眉一竖,进招同时凛然清叱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魔教妄造杀孽,早已埋下覆灭之祸,贫道今日便是气空力尽、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你这魔头得逞!” 辛泣血眼神一狠,语声冷厉的道:“臭牛鼻子大言不惭,今日本座便拿你开刀!” 说罢但见辛泣血身法一变,瞬间竟似化影三分,枣木拐杖疾风骤雨般砸出一片深红残光。 太政道长等三人好像各自面对一个辛泣血,霎那间压力陡增,当下不求伤敌、先求自保。 通本大师和路不平用的都是长大兵刃,铆足气力不落下风。太政道长的长剑不够坚韧,只能运转太极要诀借力卸力。 一片叮当碎响之中,蓦地只听辛泣血振声厉喝,枣木拐杖轰然劈出,怒砸向太政道长头顶!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7章 轮战残照 辛泣血绝杀一击,尽显盖世魔威,太政道长心头巨震,横剑格挡同时掌运玄劲,一同迎向当头砸来的枣木拐杖。 孰料正在此时,陡见辛泣血猱身直进,迅如鬼魅般扑至,一记重拳猛击向太政道长胸前。 太政道长招已用老,根本无暇因应,霎那间拳中心口,磅礴巨力直摧心脉,进而迅速蔓延开来。 太政道长顿时肋骨齐断,五脏六腑皆伤,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脑中一片嗡嗡震响,身上再没半分力气。 通本大师和路不平见状大惊失色,呼喝声中急忙联手攻上。只可惜他们还是慢了半拍,辛泣血的枣木拐杖势如破竹,啪的一声正中太政道长头罢正待上前结果通本大师的性命,此时却听一声清叱传来道:“辛老魔休得猖狂,樊某来会你!” 辛泣血微觉意外,定睛处只见一条青衫俊影飞身纵跃而来,敢情正是樊飞。 眼见樊飞年方弱冠,辛泣血暗自哂然,分明不屑的道:“少年人当真大言不惭,凭你也配跟本座动手?” 樊飞衣衫上面血迹斑斑,止步之际一扬眉道:“樊某既然能来到阁下面前,自然有挑战阁下的资格,奉劝阁下收起自大之心,免得含恨而终。” 辛泣血似是一滞,缓缓点头道:“不错,少年人志气可嘉,本事也有过人之处,你究竟是何人门下?” 樊飞沉声道:“阁下见多识广,动手一试便知。” 辛泣血鼻中冷哼,盯着樊飞道:“少年人急于求死,本座便成全你,报上名来。” 樊飞凛然正声道:“蓬莱樊飞,恭请指教。” 辛泣血一怔道:“樊飞?你便是卧底神教,还搅乱封王庆典的樊飞?” 樊飞点点头道:“不错,只可惜功亏一篑,尔等魔孽依旧猖狂,樊某唯有继续奋战,才能告慰烈士英魂。” 辛泣血神色数变,终是狞笑道:“好小子,当日骐骥孩儿向本座说起你的事迹,本座便隐约觉察你路数不对,原来果真是逆党的同路人。哼……教主早已传令,非要取你性命不可,你乖乖纳命来吧。” 樊飞长剑一横,玉振金声的道:“是谁纳命还在未定之天,樊某相信邪不压正、道义长存。” 辛泣血仰天打个哈哈,随即厉笑道:“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本座这便送你和你的‘道义’去见阎罗王。” 他说罢腾身扑上,枣木拐杖势如钢枪,直戳向樊飞的咽喉。 樊飞虽然早有准备,却依旧失惊于辛泣血攻势之疾厉,当下强自镇定心神,全力见招拆招。 辛泣血的武功出神入化,本来并未将樊飞放在眼里,满拟数招之内便能将他击杀。 孰料樊飞不但守御严谨,对辛泣血的招式也颇为熟稔,往往能够料敌先机,数次避过精妙杀招。 辛泣血暗暗称奇,心念电转间忽有所悟,咬牙喝问道:“小子老实交代,当初骐骥孩儿失落的秘籍,是否被你所得?” 樊飞知道没法抵赖,百忙间疾声道:“令徒自愿献上秘籍,樊某当然却之不恭。” 辛泣血怒意蒸腾,尖声厉斥道:“好啊!本座早已猜到是你这内奸搞鬼,才害得骐骥孩儿英年早逝,今日若不杀你,本座枉自为人!” 这位残照魔王动了真怒,决意为爱徒报仇,出招愈发凶狠无情。 樊飞当日从房骐骥手中骗得秘籍,虽然对四病杖法和疯魔杖法都有过钻研,但首次实战便遇上辛泣血这等顶尖高手,此刻只觉力不从心。 辛泣血既然明白底细,便不再拘泥于招式,枣木拐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任意挥洒自成妙招。 樊飞捉襟见肘、处处受制,被逼得连连后退不迭,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正在樊飞险象环生之际,又见两条人影杀出重围,并肩冲上石垒,正是岳啸川和凤明瑶。 两人看出樊飞命在顷刻,岂能再囿于江湖规矩,二话不说便挺身入战,合力杀向辛泣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8章 四病邪威 岳啸川和凤明瑶刀剑合璧,强势相助樊飞抵挡辛泣血,樊飞终于稳住阵脚,这才发觉周身已经是汗出如浸。 三人都使出毕生所学,双剑一刀尽展锋芒,强如辛泣血都感到颇为棘手,一时之间难求速胜。 不过辛泣血内力深厚,枣木拐杖每一击都有千钧神威,岳啸川等三人毕竟年纪尚轻,内功修为远远不及,虽然凭借精妙招式闪转卸力,但总归没法久持,很快便虎口出血、臂膀发麻,战局也开始倾斜。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已经领教过辛泣血的霸道功力,若非他因误服药物而旧疾发作,那一战的胜负必将逆转。 但如今辛泣血神气充沛,不见丝毫病态,能为较之梦中更胜数筹,这样如何才能反败为胜? 岳啸川心念电转,只觉辛泣血一路攻杀过来,称得上身先士卒。尤其他方才独对三派高手,无论体力还是心力,消耗想必都非同小可。 此魔的病体绝非作假,岂能连续激战之后还不露疲态?莫非他只是表面上若无其事,内中却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上若是失去斗志,结局唯有一败涂地。 岳啸川自知情势危殆,索性放声疾喝道:“辛老魔已经发病,咱们无须畏惧,全力与他拼了!” 他这话意在恫吓,赌辛泣血是在强撑。辛泣血听罢心头一震,险些形之于色。 原来岳啸川并未猜错,辛泣血的确是在强压病体,只因他不曾料到对方三人如此难缠,本打算灭此朝食,却偏偏陷入苦战,以致于无暇取药服用,弥补真气亏耗。 樊飞和凤明瑶虽然不明就里,但耳听岳啸川言之凿凿,他们也不由得心下大定,出招之际愈发沉着冷静,打定主意与辛泣血周旋到底。 辛泣血心中暗骂,恼怒之下厉喝道:“三个小辈不知死活,本座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只不过本座爱惜人才,所以开恩饶你们一命,识相的便乖乖退下,否则休怪本座辣手无情!” 岳啸川等三人闻言精神一振,樊飞尤其心下雪亮,毕竟他与辛泣血有“杀徒之仇”,这老魔断无轻易放过的道理,由此可见他的确力有不逮,所以才会虚与委蛇,谋求喘息之机。 果然辛泣血色厉内荏,虽说枣木拐杖依旧使得虎虎生风,威力却已经不及先前霸道。 这种微妙的感觉若有若无,岳啸川等三人都能隐约觉察,当下更加信心陡增,渐渐转守为攻。 辛泣血鼻中呼气连连,颊上露出异样的暗红色彩,衬着已然十分苍老的面容,愈发显得衰朽颓丧。枣木拐杖神力不减,招式却不及初时迅猛,拨打之际偶有迟滞,颇见力不从心。 岳啸川等三人觑得破绽,咬紧牙关协力发动猛攻,双剑一刀牢牢锁定辛泣血的周身要害。 凤明瑶以“凤影天罗”结成剑网,正面拖住辛泣血的攻势,岳啸川和樊飞则刀剑并举,两翼分袭辛泣血的软肋。 三人此前从未联手对敌,但各自都是武道奇才,此刻配合得天衣无缝。 三道锋芒寒光暴闪,势如浮云奔浪、海天潮涌,浩然正气充塞周遭丈许方圆,风雷激荡之威直是所向披靡。 三人同心,其利断金,辛泣血竟被迫得应接不暇、连连后退,百忙间扬声呼啸道:“点子扎手,速来助我!” 须知辛泣血自视甚高,战阵之上一向不许旁人插手,此时他居然出声求助,实乃平生仅见。 左近的净宇教众听得分明,立刻有两人向石垒上直冲过来。其中一人身高体阔、目若铜铃,乃是“八极武皇”成效锟,另一人身形瘦长、容貌丑陋,是人称“鬼面菩萨”的元宪。 岳啸川等三人同时心下一沉,知道若是以三敌三,己方必定尽落下风,多半有败无胜。 辛泣血却松了口气,枣木拐杖当胸一拦,恰似铁索横江,将对面三人的攻势尽数挡在外面。 樊飞明白不能让辛泣血守住阵脚,瞥见他变招之际微露破绽,剑招早已发在意先,清冽龙吟中长剑笔直刺出,直取辛泣血的小腹要害。 这一剑迅若雷霆,角度刁钻奇绝,堪称樊飞剑上修为之精髓,决意一招重创敌酋。 眼看辛泣血猝不及防,便要伤在樊飞剑下,此时却听他冷哼一声,枣木拐杖竟是后发先至,重重砸在樊飞的长剑之上。 这一招蓄势已久,正是志在必得。樊飞蓦地醒悟过来,敢情辛泣血先前一味示弱,只是为了麻痹他们三人,方才又故意露出破绽,更是诱敌深入之计! 虽然想通了关窍,可毕竟为时已晚,樊飞陡觉一道无比雄浑的内力透过剑身,高山雪崩般轰然撞来,猛然摧入他的气脉。 生死一线之刻,樊飞别无他法,只能调动残存内力抵挡。 但辛泣血早有定计,岂是轻易能够挡下?枣木拐杖瞬间聚力三震,融合方才那道横霸内力,作、任、止、灭四病同出,正是无坚不摧。 樊飞本来便是勉为其难,仓促构筑的防线根本无法阻遏四病玄劲,不及转念间早被摧枯拉朽,四道内力接踵而来,一道强似一道,轰击四肢百骸,将他震得五脏移位、六腑皆伤。 随即只听喀的一声脆响,樊飞手中的长剑被生生震断,他也同时口角溢血,蹬蹬蹬仰身暴退。 岳啸川和凤明瑶见状大惊失色,辛泣血却是面现狞笑,枣木拐杖顺势转劈为刺,互不留情的戳向樊飞胸前。 岳啸川脑海里好像有一道闪电划过,醒得这正是在梦境试炼中将他重伤的那招,他对这一招心有余悸,过后多所揣摩,此刻本能的横刀一架,正中枣木拐杖内劲承转的关键所在。 辛泣血大出意料,掌心中猛地一滑,枣木拐杖险些脱手飞出,亏得他能为惊天,及时加力才重新握紧。 不过如此一来招式威力大打折扣,枣木拐杖并未戳中樊飞的心口,只是重重点在他左边肩头之上。 樊飞虽然死里逃生,可还是被巨大的力道撞飞,脚下骤失依凭,直接从石垒上坠落下去。 岳啸川和凤明瑶同声惊呼,只见樊飞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就此寂然不动,多半已遭不测。 两人恸怒交集,尤其岳啸川双目喷火,牢牢觑定辛泣血,直欲将他食肉寝皮。 此时“八极武皇”成效锟和“鬼面菩萨”元宪已然攀上石垒,两人势成犄角,截断岳啸川和凤明瑶的退路,各自严阵以待。 辛泣血同样紧盯着岳啸川,面现森厉的道:“小子有些门道,看来你便是岳啸川吧?” 岳啸川牙关紧咬,一字一顿的道:“老魔,岳某今日必杀你!” 辛泣血沉哼一声,摇摇头道:“凭你想杀本座,简直不自量力,本座听说你将鲜于丫头迷得神魂颠倒,那等于是给骐骥孩儿戴了绿帽,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本座才非杀你不可。” 岳啸川震声暴喝道:“好!生死之决,这便动手吧!” 辛泣血先前虽然是故意示弱,此刻却真觉得内息紊乱,忍不住想呛咳出声。尤其岳啸川方才那一刀精妙绝伦,着实让他心生忌惮,不敢等闲视之。 正在辛泣血犹豫不决之际,只听成效锟恭声道:“残照神王地位超然,想必不屑跟这毛头小子动手,倒不如将他交给属下,属下保证取他人头复命。” 话音方落,元宪紧跟着道:“不错,三派贼头正在雾音谷中,残照神王当取首功,至于这两名后生晚辈,实在不值得您亲自动手,还是留给我们吧。” 辛泣血听罢正中下怀,俨然赞许的道:“成护法和元护法斗志可嘉,这两名小辈便交给你们料理,日后论功行赏,本座绝不会忘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59章 浴血无悔 辛泣血打发了成效锟和元宪一同阻挡岳啸川,随后转身驰往雾音谷,同时袖中滑出一粒补气灵丹,不着痕迹的送入口中,只消片刻时光便能压下病征。 岳啸川岂容辛泣血走得这般轻松,便待衔尾紧追而上,成效锟和元宪却横身一挡,只听成效锟冷笑道:“小子别急着跑,先把人头留下给我们献功。” 这位“八极武皇”出身平凉崆峒派,号称已经将“红魔”陆界平所创的八极神通修练至炉火纯青,艺成之后便自立门户。此时他长剑在手,一派意气风发,分明将岳啸川视作俎上之肉,任他随意宰割。 那位“鬼面菩萨”元宪则是白教喇嘛,擅长密宗大手印,只见他双手各持一只金钹,皱眉阴声道:“成施主听我一言,这小子能让残照神王重视,绝非无能之辈,咱们可得全力以赴,万万不能大意。” 成效锟心头一凛,随即却哂然道:“方才残照神王以一敌六,当然稍显吃力,但眼下这些逆党已经死得七零八落,还有什么好怕的?” 岳啸川闻言愈发悲愤,咬牙切齿的道:“不必废话,都纳命来!” 凤明瑶同样满心凄凉,上前肃然道:“不可掉以轻心,我来助你。” 岳啸川沉声道:“不必,你速去援救樊兄他们,即便回天乏术,也不能让他们的遗体遭戮。” 凤明瑶略一迟疑,岳啸川早已暴喝一声,横刀抢攻而上。 成效锟和元宪识得厉害,连忙各执兵刃迎击,三人立刻战在一处。 刀光剑影中又闻金钹震响,周遭拳风掌气纵横,三人并不多做试探,唯有生死一决。 凤明瑶看出岳啸川一时之间不落下风,石垒下的战局却万分危急,崔冀显和柴翊琨拼死护住路不平,虚珩和狄苍穹则挡下多名净宇教众围攻,不让他们逼近尚且生死不知的樊飞。 凤明瑶无暇犹豫,银牙一咬跃下石垒,一面相助虚珩杀退一干净宇教众,一面扬声呼叫道:“大家据险而守,切莫被敌人各个击破!” 崔冀显和柴翊琨听到这话,竭尽全力杀开一条血路,带路不平向这边靠拢过来。 凤明瑶指挥最后几名剑士结成剑阵,自己则身先士卒,“凤影天罗”左右冲杀,终于破开阻挡,与崔冀显和柴翊琨会合。 群侠且战且退,背靠石垒协力守御,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无不将生死置之度外。 围攻的净宇教众死伤惨重,尤其凤明瑶面前伏尸枕籍,凶悍之辈贪图首功,结果却做了剑底游魂。 无奈双方众寡悬殊,全然不成比例,凤明瑶强煞也是个女子,气力总不及男子,渐渐已经力不从心。 蓦地只见一条彪形大汉冲上前来,手中的狼牙棒抽冷子猛砸向凤明瑶头顶,赫赫威势着实令人侧目。 凤明瑶刚刺倒一名净宇教众,宝剑还插在对方身上,急切间勉力拔剑迎击,虽然运劲化纳巨力,却还是吃了仓促应招的亏。本已受伤的虎口再遭重创,终于再也拿捏不住剑柄,“凤影天罗”脱手飞出。 凤明瑶不由得惊呼一声,那彪形大汉却得势不让人,狼牙棒横里一扫,便要将她拦腰砸飞出去。 万幸旁边的崔冀显眼疾手快,使出还月杖法中的震字诀,青竹杖在狼牙棒上重重一磕,堪堪将棒身撞开。 不过这一棒力道极强,崔冀显被反震之力撞得一个趔趄,险些屈膝跪倒。 这时才看清那彪形大汉的容貌,活脱脱一张长形马脸,身高八尺而膀大腰圆,原来是西川一境的大盗——“马面阎罗”弓利奎。 弓利奎原本打算一鼓作气扑杀凤明瑶,如今两招未竟全功,倒惹得他凶心陡起,狼牙棒连环怒砸,卷起漫天狂飙。 凤明瑶手中无剑,能为顿时削弱不少,即便有崔冀显从旁相助,却还是落得险象环生。 石垒上的岳啸川独对成效锟和元宪两名高手,成效锟使出崆峒派八极神通中的神威诀,剑意着实恢弘大气。 元宪的一双金钹则攻守兼备,尤其双钹交击时的密宗震音别具降魔之功,让岳啸川颇觉不适。 激战中瞥见凤明瑶情势危急,岳啸川终是把心一横,琢玉魔刀觑准时机当胸一斩,便要将元宪抹做两截。 但元宪又岂是易与之辈,双钹立刻上下一合,堪堪将琢玉魔刀夹在中间。 成效锟看到岳啸川失招被制,怎会错过如此良机,长剑顺势猛然刺出,直取他的后颈。 这一剑成效锟志在必得,笃定岳啸川无暇因应,即便他弃刀闪躲,后续也会有连环剑招接踵而至,让他避无可避。 成效锟这厢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乱响,却不料岳啸川天赋异禀,内力之强远超他的估计,方才出刀受制更是刻意为之。 发觉成效锟上钩,岳啸川不再隐忍,佛魔同体之功遽然爆发。接着只听嗡的一声,琢玉魔刀强行自双钹之间脱出,反手一招“逆杀·回龙斩”削向成效锟的手腕。 成效锟太过托大,根本不曾防备有此一变,岳啸川却是谋定后动,这一刀奇峰突出,端的迅猛无伦。 双方此消彼长,正是高下立判,成效锟只觉眼前一花,随即腕上剧痛钻心,血花飞溅中右手已经被琢玉魔刀削断。 成效锟一身修为都在剑上,这一下遭遇重创,由不得他心胆俱裂,啊呀一声踉跄暴退。 岳啸川却不容成效锟轻易脱身,先飞起一脚踢向元宪,借着他双钹封架的反弹之力,蓦地鱼跃而起,恰似一支离弦箭般猛冲向成效锟。 错影双分之刻,但见刀芒耀眼,紧接着飙起一蓬血雨。“八极武皇”成效锟空有一身绝学,却因为一时大意死劫难逃,落得身首异处。 “鬼面菩萨”元宪眼见成效锟授首,顿时心下猛沉,直是暗骂这厮妄自尊大,平白送了一条性命。 岳啸川奋力斩杀成效锟,单臂撑地站稳身形,琢玉魔刀直指元宪,脸上尽显凶厉之色,浑似冥府杀神。 元宪看得心惊胆战,自忖单打独斗不是岳啸川的对手,若是勉为其难,必将步上成效锟的后尘。 这喇嘛倒也乖觉,连句场面话都不交待,立刻跃下石垒,杂在潮水般的净宇教众里面,向着雾音谷冲去。 岳啸川松了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再看无数净宇教众已经攻进雾音谷,让他不由得暗自喟然。 毕竟樊飞说得不错,这一战正道有败无胜,三派掌门和各家秘籍珍品都难保全,终将彻底沦陷于此。 心知大势已去,岳啸川当机立断,顺手抄起成效锟遗下的那口宝剑,跳下石垒相助群侠。 弓利奎本来气势逼人,孰料眼前的凤明瑶忽然换成了岳啸川,琢玉魔刀神芒乍展,堪堪敌住那支沉重的狼牙棒。 凤明瑶趁隙站稳阵脚,随即只听岳啸川沉喝道:“接剑!” 喝声中一柄长剑迎面送来,凤明瑶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这柄长剑名曰“真极”,乃是平凉崆峒派世传名兵,凤明瑶抖擞精神,立刻挺身入战。 天边残阳如血,净宇教众兵分两路,绝大多数杀入雾音谷,剩下的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却依旧紧紧围住群侠,打定主意要拿他们献功。 终于最后一名江南剑盟的剑士力尽倒下,崔冀显和柴翊琨也各自重伤不支,全靠狄苍穹拼力回护。 虚珩非但身上伤痕累累,脸上也被一刀划过,留下一条眉尖到鼻翼的狭长伤口,看起来着实触目惊心。 岳啸川和凤明瑶虽然竭力撑持,但都也已经濒临极限,两人心中早有觉悟,此番既然决定深入虎穴,便是不成功、则成仁。 唯愿苍天睁眼,不使侠道灭绝,青冢白骨能有后来人洒泪祭拜,则此心足矣。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0章 三教同心 正在群侠山穷水尽之际,倏听一声悠长啸吟传入耳中道:“道,法,乾,坤,生,万,物。” 这声啸吟来自雾音谷方向,其中饱含内力,激在众人脑海中,修为端的非同小可。 七个字方才吟罢,紧接着又听一个慈和声音遥遥传来道:“佛,心,救,世,渡,苍,生。” 这一句同样内力宏大,距离比方才更加切近,显然发声之人正向雾音谷外疾驰而来。 众人各自心头震颤,惊异间再听一个浑厚声音高声吟道:“墨,徒,侠,名,传,千,古。” 音调金声玉振,直若钟鼓齐鸣,听起来已经近谷口,内力之强不逊于先前那两人。 三声吟诵,响彻群山,十方万灵共谒,终听破云清啸道:“三,教,同,心,天,地,行。” 一个“行”字出口,陡听轰然巨爆,连绵不断的爆炸声震耳聋,乱石崩摧间火光冲天,笼罩整个雾音谷。 众人眼见生出巨变,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前方乱石崩落如雨,即将封死谷口之际,却有四条人影风驰电掣般疾掠而出。 当先一人着玄色道袍,腰悬真武神剑,形貌一派清冷沉肃,颇有不怒自威之概。 紧随其后之人着杏黄袈裟,手持九环锡杖,面相庄严慈和,尤显悲悯众生之态。 再后面一人鹑衣百结,乱发有如鸦巣,眉宇间傲气人,掌中横握绿玉杖,别见飞扬不羁之姿。 最后一人玄衣如墨,面上蒙着黑巾,形异常拔,堪比临风玉树。 他手中的宝剑精光闪烁,显然并非凡物,整个人上都透出无比凛冽的剑意,便如传世名兵,无法掩藏锋锐。 虽然只是区区四人,气势却不逊于千军万马,除去那玄衣人难辨真容,其他三人正是当今武林正道的绝顶巨擘——武当掌门太玄道长,少林掌门通明大师,以及丐帮帮主管千里。 四人奔行如飞,眨眼间便来到近前,太玄道长锵的一声拔出真武神剑,一式“极光轮斩”惊起漫天剑岚,瞬间斩杀围攻虚珩的七名净宇教众,眼前唯见怒血狂飙、人头滚滚,太极十三剑之威名不虚传。 通明大师口中高颂佛号,九环锡杖使出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伏魔杖法,浩瀚佛威震动杖头九环,发出金刚伏魔禅音,周遭的净宇教众挡者披靡,都落得骨断筋折,惨叫哀嚎毙命。 管千里号称“四海丐王”,一向嫉恶如仇,此时同样大开杀戒,手中的绿玉杖出招如风,俨然将面前的净宇教众当做祸世恶犬,三十六式还月杖法使得出神入化,收下无数亡魂。 围攻群侠的净宇教众看到雾音谷烈火燎天,知道己方中了埋伏,进入其中的同伴想必凶多吉少。 他们本来已经心惊胆战,再遇上三派掌门这等顶尖高手,伤亡惨重之下愈发军心涣散,正是兵败如山倒。 战局逆转之际,但见最后那名玄衣人疾掠而至,手中长剑乍展,照着“马面阎罗”弓利奎分心便刺。 弓利奎赶忙抖擞精神迎战,孰料玄衣人剑法通神,刷刷两剑快似流星飞坠,磅礴剑气直斩碎虚空。 弓利奎感受到前所未见的超绝杀意,瞬间冷汗瀑下,常年征战练就的灵觉让他做出本能的反应,放开狼牙棒抽暴退。 玄衣人岂容弓利奎退走,剑招势如行云流水,剑锋漾出三点银星,直取对手前。 弓利奎回气不及,再也无能因应,两边肩窝堪堪被长剑刺中,登时鲜血长流。 最后一剑却是点到为止,剑气透衣而过,点中弓利奎口的膻中,让他形一僵,当场动弹不得。 弓利奎为这批净宇教众的主脑,结果甫一照面便失招被擒,场面至此彻底失衡,群侠纷纷鼓起余勇,杀得残余的净宇教众节节败退。 玄衣人剑随走,眨眼间斩杀数人,随即剑锋一掠,将先前被弓利奎磕飞的“凤影天罗”挑向凤明瑶。 凤明瑶初见玄衣人便没来由的心跳加速,看他施展剑法之后更加绪激,接剑同时颤声呼唤道:“你——阁下究竟是何人?” 玄衣人并不回答,兀自挥剑劈杀负隅顽抗的净宇教众,潇洒之姿正合那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凤明瑶虽然满腹疑问,但她毕竟知道轻重,当下强自镇定心神,与群侠一同肃清残敌。 只不过用了约摸一炷香的时光,场中的净宇教众或是被杀、或是被擒,并无一人侥幸漏网。 大局底定之际,岳啸川等人都累得精疲力尽,此时只听狄苍穹难掩焦切的道:“请凤座速来查看樊兄弟的伤势,他似乎已经……唉!” 凤明瑶翟然一醒,三步并作两步趋上前去,打眼只见樊飞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若有若无,已然处于弥留之态。 凤明瑶心下一沉,手搭腕脉略作探诊,终是哑着嗓子道:“对不住狄掌门,樊少侠伤势太重,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狄苍穹其实早有预料,闻言却依旧悲从中来,旁边的岳啸川同样满心哀戚,双拳紧握间虎目圆睁,瞬间已经有了决断。 虚珩对樊飞颇有好感,听到他命在顷刻,躯不由得摇摇倒。 太玄道长见状伸手搀住虚珩,面现疼惜的道:“吾徒受苦了,万幸此次计谋得成,辛贼难逃劫数,正道有望矣。” 虚珩神萧索,垂首幽幽的道:“徒儿受师尊教养之恩,理应效死以报,但师尊和两位掌门既有这等布计,为何不与大家明言,乃至造成如此牺牲?” 太玄道长摇摇头道:“辛贼狡猾多疑,若不付出相当代价,岂能令他贪功冒进?毕竟此战关乎正道兴衰,我等三人不得不慎之又慎。” 虚珩为之默然,这时又听通明大师轻叹道:“雾音谷中迷雾重重,我等事先布置好巨量火器,静等一举覆灭强敌。而为绝杀辛贼等一干魔党,方才数十名义士甘愿同葬谷中,英烈事迹当真可歌可泣。” 狄苍穹早已心生不忿,闻言长眉一轩道:“好个可歌可泣,大家为保护你们抛头颅、洒血,你们却把大家当猴儿耍,这便是所谓正道领袖的做派?” 通明大师神讷讷,看起来言又止,倒是管千里冷笑一声道:“听狄掌门这话,是后悔出力了不成?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后我等继续对抗魔教,狄掌门便带着妻儿,回青鸾峰颐养天年去吧。” 狄苍穹听管千里语带讥讽,当场便要发作,所幸玄衣人及时制止道:“狄掌门稍安勿躁,此次三派牺牲甚大,有所取舍也在理之中。各位的付出必将被所有人铭记,只待剿灭魔教,青史万古流芳。” 狄苍穹微微一顿,摇头喟然道:“牺牲并无不可,吾只是不想遭人蒙蔽,可叹樊兄弟早已算到此行凶多吉少,却还是没能逃过命中注定的一劫。” 凤明瑶心中一动,低眉涩声道:“是我一意孤行,才连累了樊少侠,实在惭愧之至。” 说话间崔冀显和柴翊琨扶着路不平走近,先前重伤的通本大师也缓步上前,正在众人唏嘘之际,忽听“轰”的一声巨响,雾音谷口顿时硝烟弥漫。 三派布下的火器早已爆炸殆尽,谷中唯余烈火延烧,所以如今这声巨响尤其显得突兀。 一片石屑纷飞之中,赫见一条怪异人影冲出谷口,形若双头四臂,目中恨火冲天,手握枣木拐杖,直似狂魔降临。 本来应该已经完纳劫数的辛泣血,居然自地狱边缘爬回人间,粤东神机门的霹雳子炸开生路,血红的双眼扫视着场中众人,只听枭啼般尖利的嘶叫道:“三派余孽,无耻透顶!本座杖下,必杀不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分卷章 结卷感言 本卷《罪锋镇魔》至此完结,正文共分四十章,合计十万零四千字。 可能某些设定比较隐晦,所以在这里补充解释一下: 地藏浮屠并无所谓“天佛涅盘大法”,这一讯息是斩业法王此前装作无意透露给霄霆,以便促成梦境试炼。 试炼的目的有四:其一是通过八苦轮回磨炼霄霆的心性,让他秉持慈悲佛心入世行侠;其二是展露七大魔王的武功手段,以便日后真正对敌时能够得心应手;其三是传授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让霄霆煅炼魔体成就圣功;其四是确认霄霆在知晓自身魔族身份之后,仍能坚定的站在正道一边。 另外还有一个隐喻,涉及贯穿主线的神兵——涤罪天器·镇魔锋,镇魔锋是由地藏天器·镇魔长刀和修罗罪锋·琢玉魔刀合铸而成,镇魔长刀代表的是本书后传《神州镇魔录》,而琢玉魔刀代表的则是本卷《罪锋镇魔》。 事实上本书最初的构思只有本卷而已,开始的分类也是短篇小说,无奈短篇编辑组不感兴趣,双更一周没有任何反馈,最后转回武侠编辑组,次日即收到签约站短。 《神州镇魔录》这本书其实最开始已经写到接近四十万字,但行文风格太不适合如今的网络平台,所以本人将其全部删除,相当于镇魔长刀的碎裂。 但对应的行文风格将挪移至本书,故事也接续至本卷《罪锋镇魔》之后,正如将镇魔长刀的圣气转移至琢玉魔刀,终成本书《罪锋镇魔行》。 当然,整个故事中还有一大段空白需要补充,之后成为创作《神州镇魔录》的坚实基础。 本书预计百万字完本,之后的情节会如何发展,敬请关注下卷《狭路狂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1章 围杀残照 一番苦心绸缪,付出巨大牺牲,雾音谷中炽焰弥天,只为诛灭残照魔王及其党羽。 孰料大功告成之际,祸首竟然死里逃生,着实让群侠心头巨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惊骇只是一瞬,随即觑得分明,并非辛泣血生出双头四臂,而是他被另一人驮在肩上。 下面之人也不陌生,正是那位“鬼面菩萨”元宪,原来辛泣血的双腿已经被火器炸断,所以如今只能以元宪代步。 看到辛泣血遭受重创,群侠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只见太玄道长眉峰一轩,冷冷的道:“好个大言不惭的辛贼,本来未曾亲眼见到你授首,贫道便有些心神不宁,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合该完纳劫数。” 辛泣血狠呸一声道:“道貌岸然的臭牛鼻子,别以为本座眼下没了双腿,便会任凭你们宰割,今日哪怕本座真要下地狱,也得拉着你们这三个无耻之徒陪葬!” 管千里嘿嘿一笑,面现不屑的道:“拉我们三个陪葬?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来来来,本帮主先会会你,看你能撑几招。” 辛泣血双目喷火,满含戾烈的道:“不必麻烦,你们三个一起上,本座送你们同赴阴曹!” 管千里暗自一滞,这时只听通明大师沉声道:“管帮主切勿掉以轻心,魔教尚有残党,恐怕正在赶来,须得尽快将辛贼诛杀,以免夜长梦多。” 管千里本想独占功劳,闻言却是翟然一醒,毕竟辛泣血能为通神,即便双腿已失,依旧堪称劲敌。 心中念头连转,管千里终是咳声道:“老和尚言之有理,老道你怎么看?” 太玄道长面沉似水,缓缓的道:“辛贼既然豪言挑战,我等便遂了他的心愿,免得他再生出怨叹。” 管千里心道你这老牛鼻子果真道貌岸然,以多欺少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通明大师同样面色严峻,当下单掌一竖道:“阿弥陀佛,多行不义必自毙,辛施主恕我等得罪了。” 他说罢更不迟疑,九环锡杖哗楞一声,照辛泣血头顶砸去。 太玄道长和管千里岂能甘落人后,真武剑再展太极神威,绿玉杖则使出还月杖法,双双挺身入战。 正道三大派的掌门联手对敌,攻势之强端的令人侧目,决意一举诛杀魔王。 辛泣血目中血红之色更甚,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随后驾着元宪悍然迎上,堪堪与三派掌门战在一处。 三派掌门一体同心,出手都是各自最为得意的杀招,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天下能够抵挡者屈指可数。 太玄道长身融太极、剑化阴阳,攻守之间严丝合缝,正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剑法已得至道神髓。 通明大师现出明王怒相,九环锡杖震响伏魔禅音,招式中满蕴救世宏愿,每一杖都有开山裂石之威。 管千里身为丐帮帮主,身负还月杖法和斩蛟七重掌两大绝学,还月杖法灵动迅捷、精妙无双,斩蛟七重掌恢弘大气、刚猛无伦,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功,在管千里手中却是相得益彰,足见他的惊人修为。 辛泣血的双腿都被炸断,进退趋避唯有依靠元宪,所幸元宪武功不弱,勉强能够应对三方攻势,当然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再想出手协助辛泣血,却是难如登天。 辛泣血知道自己的行动能力大不如前,于是背靠山壁守住身后要害,枣木拐杖依旧势大力沉,出招更加毫不容情,三派掌门不敢强撄其锋,只能耐心徐徐图之。 群侠眼见辛泣血重伤之后还如此强悍,不由得暗暗惊佩,难怪三派掌门要定下计策引他入彀,这魔王的确有通天彻地之能,若是单打独斗,又有谁能胜得过他? 那玄衣人眉头紧皱,正在思忖是否上前助阵,此时只听旁边传来低涩的声音道:“阁下可否告知姓名,小女子凤明瑶感激不尽。” 玄衣人似是一滞,摇头闷声道:“抱歉,姓名早已忘却,不提也罢。” 凤明瑶碰了个钉子,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脸上露出萧索哀戚之色。 玄衣人见状心生不忍,顿了顿才又道:“小姑娘不必委屈,我早已身堕无间,追问我的来历并无任何意义,一切向前看才是正经。” 凤明瑶眼前一亮,紧跟着道:“所以……你是他吗?我并不奢求什么,只想知道事情真相,你能告诉我吗?” 玄衣人避开凤明瑶恳切的目光,语气转冷的道:“言尽于此,我只希望小姑娘好自为之。” 凤明瑶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之间竟似痴了,玄衣人暗自一叹,转目重新向场中望去。 只是说这两句话的工夫,战局已经发生变化,三派掌门虽然使尽浑身解数,战况却是急转直下,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辛泣血仿佛魔神附体,虽然以一敌三、消耗甚巨,内力却不见丝毫削弱,反而愈显澎湃浩荡。 三派掌门原本已经将包围压到辛泣血周身三尺,这时却又被推出七尺开外,攻势近乎萎靡,只余勉强自保。 玄衣人觑得分明,眼中露出惊诧之色,喃喃自语道:“不对,辛老魔即便再厉害,也绝无完全压制三派掌门的能为,这究竟是何缘故?” 一旁的通本大师心有余悸,缓缓摇头道:“这魔头的能为称得上惊世骇俗,若是他先前一战当真使出全力,贫僧等三人必定有死无生。” 玄衣人双眉紧锁,仔细观望间沉吟着道:“辛老魔已经孤注一掷,或许不能以常理忖度,我看他目色赤红、别见妖异,莫非有何蹊跷?” 通本大师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魔道武学一向十分凶悍,相传有种天魔解体大法,能够迅速激发人身潜力,从而获得强大助益。” 玄衣人正是作如此想,这时只听路不平哑声道:“不管是什么大法,总之他们三个情况不妙,反正已经以多欺少,咱们并肩子上,先将这魔头击毙才是正经。” 通本大师点头附和,狄苍穹却摇摇头道:“辛老魔已经残废,即便以多欺少,也得有其底线,你们要动手便动手,吾却不能落井下石。” 路不平为之一滞,不由得面现讪讪之色,通本大师也脸上发热,勉强正声道:“狄掌门高风亮节,是否动手听凭尊意,至于这位……高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玄衣人略一迟疑,郑重其事的道:“辛老魔多半已经启动秘术,若是不明底细便贸然出手,恐怕难以扭转战局,诸位还请稍安勿躁,等时机成熟再出手不迟。” 通本大师正自不以为然,此时忽听一个温和声音传来道:“阁下言之有理,的确不能贸然出手,所幸在下知晓辛老魔的底细,可以说与阁下,权作参考之用。” 群侠循声望去,瞬间目瞪口呆,但见发话之人一袭青衫,容貌俊逸绝伦,赫然竟是樊飞! 樊飞先前身受重伤,连凤明瑶都断定他回天乏术,孰料他不仅活转过来,而且还神采奕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虚珩首先回过神来,喜极而泣的道:“啊!……樊少侠大难不死,真是天可怜见,这……真的太好了。” 狄苍穹也满面欣喜,大步流星走近过来,拍着樊飞的肩膀道:“好兄弟,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樊飞微微一笑道:“原因稍后再说,眼下还须以诛魔为要。” 狄苍穹心道有理,于是不再追问,凤明瑶同样欲言又止,转念间看向岳啸川,却见他脸色苍白,似乎精神极差。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由,但凤明瑶还是觉察到个中关窍,樊飞之所以起死回生,应该与岳啸川脱不了关系。难道这位岳少侠深藏不露,或者身怀绝世灵药,所以才能妙手回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2章 剑灭五残 凤明瑶兀自满心犹疑,此时只听樊飞凝声道:“先前在下机缘巧合,自辛老魔之徒房骐骥手中得到一部《五残神功》秘籍,这部秘籍中有一门‘天残’,便是能够在短期内提升功力、突破极限。” 玄衣人微颔首道:“果然如此,那樊少侠可知这门‘天残’有何特异之处?” 樊飞沉吟着道:“施展‘天残’必须自残肢体,所以不能轻易使用,但辛老魔双腿俱断,反而促成他孤注一掷。” 通本大师恍然一悟,忧心忡忡的道:“难怪这魔头不肯龟缩待援,却非要强势出头,挑战三位掌门。他原本便能为过人,眼下又有邪术助益,这可如何是好?” 樊飞轻咳一声道:“大师不必太过忧虑,在下仔细研读过那本《五残神功》,对‘天残’尤其记忆深刻,此法不管伤残何种肢体,必定会留下对应罩门,只要击破这一罩门,便能令其作法自毙。” 通本大师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道:“如此甚好,请樊少侠明言。” 樊飞略一迟疑,讷讷的道:“以在下对‘天残’的了解,若是伤残双腿,其罩门大致不脱三处道,便是意舍、灵墟和水分。” 玄衣人眉峰一轩,缓缓点头道:“意舍在背,灵墟在,水分在腹,依樊少侠之见,哪一处是罩门的可能最大?” 樊飞眨眨眼道:“在下方才说出三处道的顺序,便代表作为罩门可能的大小。” 玄衣人听罢沉吟不语,还是通本大师接口道:“既然知道三处罩门,那何不告知三位掌门,让他们各自针对一处?” 话音方落,便听路不平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小和尚糊涂了,若是打草惊蛇,让魔头有了防备,那便弄巧成拙了。” 通本大师年过五旬,但在路不平面前仍是晚辈,这声“小和尚”着实叫得他有些尴尬。 尤其路不平言之有理,通本大师无言以对,讷讷间只听玄衣人道:“为今之计必须出其不意,再遣三人同时突袭那三处罩门,我自然当仁不让,各位之中还有谁愿意出手?” 凤明瑶立刻道:“我愿意,必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玄衣人点点头道:“凤座的确有此能为,那剩下的第三人呢?” 他说话间看向狄苍穹,显然意有所指。狄苍穹见状一扬眉道:“吾说过了,决不趁人之危,阁下另请高明吧。” 玄衣人似是一滞,此时只听樊飞咳声道:“狄大哥既有坚持,便让在下替他出手吧。” 玄衣人心念电转,丐帮路不平等三人都受重伤,少林通本和武当虚珩也早成了强弩之末,余下只有岳啸川和樊飞,不知两人谁更可靠? 凤明瑶看到玄衣人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当下关切的道:“樊少侠大伤初愈,自觉能够出手么?” 樊飞一正色道:“凤座请放心,在下清楚自的状态,绝不会勉为其难。” 凤明瑶不着痕迹的看了岳啸川一眼,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于是欠施礼道:“那拜托樊少侠了,咱们今三剑同出,力求诛杀魔王。” 玄衣人也向樊飞施了一礼,樊飞跟着郑重还礼,通本大师见状低宣一声佛号,随后以目示意道:“三位掌门势不妙,各位既然主意已定,便请速速出手吧。” 玄衣人紧盯战局,却是摇摇头道:“时机未至,大师切莫心急。” 通本大师登时一愕,这时只听路不平道:“意舍在背,眼下难以攻到,只能等待时机出现。” 通本大师翟然一醒,再看三派掌门已经难以抵挡辛泣血的攻势,招架起来颇见吃力,只能凭借过人的修为与敌周旋,勉强守住合围之阵。 场中飞沙走石,四人呼喝连声,这等绝顶高手的生死对决,寻常人一生都难以亲见。 群侠都看得心神激,尤其虚珩等年轻一辈更加叹为观止,从中受益匪浅。 辛泣血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逐渐压得三派掌门节节败退,他心中恨火如炽,决意取三派掌门的命复仇,于是不再紧靠山壁,而是悍然上,打算一鼓作气终结此战。 玄衣人等的正是这一刻,便即向凤明瑶和樊飞递了个眼色,三人各自移步换位,牢牢锁定自己针对的罩门。 辛泣血全神与三派掌门厮杀,并未觉察潜在的危险。只见他将枣木拐杖使动如风,一连十余杖猛砸向太玄道长。 极致的力量与速度完美融合,强如太玄道长也被得捉襟见肘,虽然竭力横剑挡下,却已经气血狂涌、难以为继。 通明大师和管千里见势不妙,连忙奋不顾的出招协力抵御,如此一来三人都被辛泣血拘在一处,再难分进合击,战局也愈发风雨飘摇。 正在三派掌门败相尽呈之际,玄衣人蓦地低喝一声,凤明瑶和樊飞心领神会,两人同时飞掠出,瞬间剑啸如狂、青虹耀目,两道寒锋毫不留的攻向辛泣血。 辛泣血大出意料,霎时直恨得咬碎钢牙,电光石火间一杖退三派掌门,同时单掌疾出,生生将刺向他小腹水分的“凤影天罗”擒住。 凤明瑶心头猛震,只觉辛泣血掌中力大无穷,好像转眼间便要夺下“凤影天罗”。 所幸樊飞的长剑及时攻到,直取辛泣血前的灵墟。辛泣血识得厉害,百忙间运劲震退凤明瑶,跟着仰一个铁板桥避开樊飞的剑锋。 樊飞差之毫厘未能奏功,反而因为这一剑已然孤注一掷,再无余力及时变招。 辛泣血暗自冷笑,顺势一掌打向樊飞口,他与樊飞有杀徒之仇,先前笃定这少年人必将伤重不治,却不料事与愿违,所以眼下不敢托大,这一掌饱提内力,誓要一击毙敌。 眼看樊飞劫数难逃,此时辛泣血却陡然感觉到一阵彻骨凉意,平生从未体验过的死亡威胁,让这位残照魔王不住浑战栗,下意识的背脊一拱,毕生苦修的护体真气汇聚意舍,图豁尽全力一挡。 然而一切终归徒劳,那背后的剑锋仿佛是从九天之顶降下的流星,携裹无边炽焰,穿透一切阻碍,带着响彻云霄的清唳,留下划破长空的轨迹,最终辉煌绽放。 炽烈剑气击破意舍之刻,辛泣血的“天残”立时告破,强大的反噬之力轰击脏腑,将他迫得五内如焚、痛苦难当,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即整张脸都变得苍白如纸。 这样一来辛泣血攻势顿挫,樊飞趁机闪避过,早已蓄势的左手骈指点出,正中辛泣血前的灵墟。 凤明瑶不敢怠慢,清叱声中剑疾出,堪堪刺中辛泣血小腹的水分。 辛泣血连遭重创,功体终于彻底崩毁,七窍中都溢出紫色的污血,原本血红色的眼珠却变得完全透明,其中满蕴激恨,看起来诡异之极。 玄衣人和凤明瑶心有灵犀,同时拔出剑来,顿时血如泉涌。 辛泣血大叫一声,仰自元宪肩上跌落,口中又连续溢出污血,显然已经回天乏术,命只在顷刻。 群侠眼见大局底定,总算松了口气,纷纷聚拢过来。 三派掌门则是惊喜参半,各自脸上的神变幻不定,口犹在急剧起伏,想必这一战全力以赴、亏耗不小。 辛泣血自知十死无生,脸上尽显怨毒之色,断断续续的道:“无耻之徒……以多欺少……偷施暗算!本座……败在你们手里,当真是苍天无眼……苍天无眼!” 群侠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听辛泣血又厉声道:“你们……想杀本座,纯属……白做梦,本座……即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你们这些小人……称心如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3章 拂衣归去 辛泣血满怀怨愤,说罢竟是把心一狠,骤起一掌猛击向自己的天灵。 这一掌用尽残余之力,登时只听噗的一声,辛泣血当场天灵尽碎、脑浆迸裂,就此恶贯满盈、命丧黄泉。 身躯软倒之际,目中犹带不甘,这名险些将三大门派追歼到山穷水尽的绝代凶人,终于落得大意失荆州,寡不敌众之下以鲜血偿还罪业。 群侠眼见辛泣血自盖天灵,虽然依旧深恨其穷凶极恶,却不能不佩服这份傲骨。只见玄衣人收剑肃立,欠身为礼道:“阁下的确能为通神,我等尽皆不及,此战胜之不武。” 或许是最后的执念由此消解,辛泣血缓缓阖上双目,一缕幽魂自往无间地狱报到。 这时只见“鬼面菩萨”元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道:“各位大侠饶我性命,都是残照……魔王逼我的呀。” 凤明瑶轻哼一声,随手点了元宪的穴道,玄衣人顺势接住辛泣血的尸身,摇头叹息道:“原本惊才绝艳,奈何误入歧途,当真可惜了。” 管千里眉毛一挑,淡淡的道:“不错,这么厉害的魔头,却被你一剑重创,足够你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玄衣人放下辛泣血,随后哂然道:“我不过是个鬼影,绝不会与诸位抢功,管帮主多虑了。” 管千里为之一滞,倒是通明大师郑重合十为礼道:“阁下玩笑了,方才我们三人情势危急,多亏你们及时出手才力挽狂澜。如今辛贼伏诛,魔教遭遇惨亏,实乃正道之幸。” 玄衣人听通明大师言辞谦和,便也缓和了语气道:“大师言重了,若非你们三位身先士卒,我们岂有机会一举重创辛老魔?此外还要感谢樊少侠指出关窍,方能一击奏功。” 樊飞道声不敢,此时只见太玄道长还剑入鞘,跟着清咳一声道:“无论此战首功为谁,总算不曾辜负三派义士的牺牲,至于阁下先前对我们做出的承诺,是否应该兑现了?” 玄衣人微颔首道:“当然可以,燕先生保证对各位的典籍珍宝秋毫无犯,只是要等到盟约缔结之日,再将一切所得奉还。” 太玄道长沉哼一声道:“好个‘燕先生’,如此逼迫缔盟,岂是君子所为?” 玄衣人不动声色的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后未必与各位再有交集,各位有任何不满,来日尽可向燕先生质询,想必他会给出一个让各位都心悦诚服的交代。” 太玄道长拿玄衣人没法,只能暗暗运气,玄衣人则愈见淡然的道:“此役各位虽得惨胜,但三派牺牲众多,称得上元气大伤,若不与其他正道同仁兵合一处,只怕前途堪忧,所以缔盟正是最佳选择。” 三派掌门面面相觑,终听管千里闷声道:“罢了,到时候我们一定赴约,只盼那位‘燕先生’真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够一举覆灭魔教。” 玄衣人朗然道:“如此甚好,在下职责已了,就此别过各位。眼下辛老魔的嫡系虽然损失殆尽,但魔教还有不少散兵游勇,诸如‘辰山老魅’漆雕涿之类尤其难缠,各位请善自珍重,切莫乐极生悲。” 通明大师和声道:“多谢阁下提醒,我等早已料到有此局面,绝不会跟魔教以硬碰硬。” 玄衣人点了点头,又向樊飞等人一抱拳道:“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时,各位也请保重,正道尚须你们出力。” 樊飞等人纷纷还礼,只见凤明瑶神情忐忑,期期艾艾的道:“你……阁下可否容我相随,我有许多问题想跟阁下请教。” 玄衣人摇摇头道:“抱歉,恕我不能答应。” 凤明瑶神情一黯,显见委屈的道:“为什么?你难道以为我……我真的别无他求,只想知道真相,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玄衣人依旧摇头道:“我只是个鬼影,并不知道你所说的真相,言尽于此,告辞。” 他说罢更不迟疑,转身扬长而去,凤明瑶见状心头猛震,下意识的紧跟了上去。 玄衣人步伐一停,语声清冷的道:“我已经说过,言尽于此,切莫恣意纠缠。” 凤明瑶被玄衣人的沉潜气势所慑,泫然欲泣的道:“你……当真这么绝情?” 玄衣人凛然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何来绝情之说?你或许是认错了人,迷途知返才是正经。” 凤明瑶娇躯轻颤,终是哽咽着道:“好……我一向听你的话,你既然不让我跟,我便不跟着你。但你哪天若是愿意跟我说,便来江南剑盟找我,这样好不好?” 玄衣人微微一顿,却是一言不发的拔步离去,凤明瑶痴痴的盯着他的背影,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太玄道长冷眼旁观,多少心中有数,当下轻咳一声道:“此次多谢仗义相助,不知各位后续有何打算?” 岳啸川见凤明瑶神思不属,只能代为回答道:“日前我们见到不少同道被净宇教关押,如今既然擒住了敌方爪牙,应该能够谋求换俘。” 太玄道长转目一瞥“马面阎罗”弓利奎和“鬼面菩萨”元宪,缓缓点头道:“此议可行,佛友和管帮主意下如何?” 通明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人命为大,老衲附议。” 管千里正在迟疑,却听崔冀显急切的道:“帮主明鉴,史长老先前被魔教捉了,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管千里眼神一凛,终是点头道:“罢了,那便换俘吧。” 太玄道长跟着道:“换俘固然有其必要,但大家不必全部前往,便由贫道随各位同道走一程,佛友和管帮主则保护伤者按原定计划撤离,一月之后再往那处所在会合缔盟。” 通明大师和管千里对视一眼,还是通明大师郑重其事的道:“那道友和诸位同道千万保重,毕竟来日方长,不可勉为其难。” 太玄道长颔首称是,当下群侠便分作两拨,依依惜别之后各自按计划行事。 太玄道长带着虚珩,偕同岳啸川等人一行,路上随机应变,遇上小股净宇教众便顺手斩杀,发现不可力敌则避其锋芒。 所幸雾音谷惊变既生,净宇教残兵人心惶惶,行动再无统一号令,已然不足为惧。 堪堪行至第一道防线左近,忽见前方正有数十人拼力厮杀,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人群中一名玄衣少女以寡敌众,依旧稳占上风,敢情正是燕怡洁,隗焕炤和手下剑士也在奋勇鏖战,其中还有全保实。 至于先前失招被擒的灵火教主“朱砂异叟”万宽来,此刻正全身僵直的仰躺在地上,只剩眼珠还在咕溜溜乱转,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正在慢慢滑动,转眼间便要遁入林中。 太玄道长也将场中情形尽收眼底,当下长眉一轩道:“劳烦各位相助肃清顽敌,贫道且看是何人弄鬼。” 他说罢便闪身钻进林中,岳啸川等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加入激战。 净宇教众原本便落在下风,如此一来更是兵败如山倒,不过片刻便被全数歼灭。 燕怡洁初见岳啸川便欣喜若狂,这时喘了口大气,由衷喜慰的道:“霄……川你没事,凤姐姐也没事,这真是太好了。” 岳啸川和声道:“让怡妹担心了,此次三派掌门于雾音谷设伏,成功诛杀残照魔王,这才真是正道之幸。” 燕怡洁闻言愈发欢喜,又向凤明瑶道:“凤姐姐别怪我,我实在担心你们,这才折回来的。” 凤明瑶对燕怡洁的脾性了如指掌,无奈摇了摇头,转向隗焕炤道:“隗教习可曾见到一位……奇特之人?”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隗焕炤莫名其妙,只能讷讷的道:“请总护法明示,究竟如何奇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4章 心血还命 凤明瑶见隗焕炤懵然无觉,知道玄衣人并未与他打过照面,心中只觉怅然不已。 这时却见全保实凑上前来,一脸谄媚的道:“原来残照老头已经伏法,各位英雄当真厉害。” “眼下既然大局已定,凤座还是将那‘千尸万蛊丹’的解药赐给我吧,我保证跟各位英雄同心同德,绝不会再攀附魔教。” 凤明瑶无心纠缠,当下摇摇头道:“解药在凤妹妹那里,全寨主找我无用。” 全保实登时一滞,燕怡洁则笑眯眯的道:“怎么样全寨主,我早说只要听我的话,解药以后一定会给你,心急吃不着热豆腐,懂不懂?” 全保实心下苦叹,却又无法可想,只能唯唯应是。 此时只见太玄道长提着一人自林中走出,随手将他掷在地上,跟着清咳一声道:“老鼠抓住了,各位有谁认得这是何人?” 众人一齐望去,但见那“老鼠”穿一身锦缎长衣,头戴镶玉金冠,腰围金缕玉带,十根手指都戴着硕大的金戒,上面嵌着珠宝翡翠,整个人看起来珠光宝气,颇有公明之相。 然而再往脸上看去,众人却都有些忍俊不禁,敢情此人生得一张三角脸,细眉下面一双黑豆眼,怎么看都觉得贼兮兮的,再配上两撇鼠须,活脱脱一只老鼠的模样,难怪太玄道长要称之为“老鼠”了。 全保实觑得分明,赶紧抢答道:“启禀道爷,此人名叫东郭窃月,号称‘锦衣夜枭’,是个梁上君子,据说跟灵火教万教主有些私交。” 太玄道长了然的道:“难怪这位东郭先生浑水摸鱼,想趁乱救走万宽来,如今双双落网,也算成全这番‘义气’了。” 那位“锦衣夜枭”东郭窃月满脸郁闷,咬牙切齿的道:“老牛鼻子别猖狂,论本事我是略逊你一筹,可你敢跟残照神王放对吗?” 太玄道长一扬眉道:“辛贼已然毙命,贫道无须与他相争。” 东郭窃月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残照神王真的魂归极乐了?这怎么可能?不是你们虚张声势?” 太玄道长拿手一指道:“雾音谷烈焰焚天,魔孽死伤殆尽,辛贼也陈尸谷外,我等何必虚张声势?” 东郭窃月心下震骇,一时之间作声不得,万宽来同样面如死灰,神情中颇见颓丧。 太玄道长也不多话,招呼众人继续赶路,途中又歼灭几股净宇教残兵,会合十几名三派弟子,众人的声势也壮大起来。 眼看天已擦黑,众人经历激战,侥幸死里逃生,难免人困马乏,太玄道长便安排就近扎营,休息一夜再继续前进。 众人各司其职,简单用过饭便轮流休整,岳啸川等好手自告奋勇,仍然担起警戒之职。 岳啸川和樊飞负责守上半夜,晚间气候湿冷,两人都紧裹大氅,犹觉寒意侵体。 眼见更深夜静,樊飞踟蹰半晌,终是讷讷的道:“今日多谢岳兄相救,否则在下难逃死劫。” 岳啸川一正色道:“樊兄客气了,当日在大关庄,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如今不过是投桃报李,我又岂敢居功?” 樊飞眨眨眼道:“既然是生死之交,可否请岳兄直言相告,你究竟是如何救我性命?” 岳啸川沉吟着道:“在下身怀师门所赐灵丹,功可祛病化瘀、起死回生,此次物尽其用,正是天意使然。” 樊飞略一沉默,摇摇头道:“岳兄恕我直言,我的伤势自己清楚,世间恐怕并无灵丹可救。” 岳啸川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的道:“樊兄这话太武断了,正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在下的灵丹来自天竺,并非中土所传。” 樊飞察言观色,紧跟着道:“那么岳兄是否还保有其他灵丹,可以容我品鉴一番?” 岳啸川想起时媚烟曾经说过,樊飞对医药也颇有涉猎,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道:“樊兄见谅,只此一枚,再无保留。” 樊飞唔了一声,拱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岳兄肯以保命灵丹相赠,在下衷心感激不尽。日后你我情同兄弟,但凡你有任何需要效劳之处,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啸川看出樊飞犹疑未去,忐忑之余郑重抱拳道:“樊兄言重了,总之你我足可互托生死,共同为正道出力。” 樊飞颔首称是,岳啸川则暗自苦笑,地冥皇脉,九窍心血,这等救命之法毕竟承认不得。 等到中夜时分,凤明瑶和隗焕炤前来换班,岳啸川和樊飞自行休整。 次日天刚放亮,众人便重新启程,途中加急赶路,晌午时分抵达先前遇上“火云魔童”子车烊的荒石岗。 孰料眼前只见荒山乱石,原本的遍地营帐早已撤除一空,只留下焚烧过粮秣的痕迹。 众人见状满心惊讶,正在瞠目结舌之际,忽见一行人转出山口,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太玄道长眼神一凛,正要吩咐众人备战,此时只听凤明瑶扬声道:“大家不必紧张,是自己人。” 敢情来人正是乔讷和江柔婕一行,两边劫后重逢,正是衷心喜慰,相互略作寒暄,还是凤明瑶探问道:“五嫂你们是何时到达,可知驻扎在岗上的人哪里去了?” 江柔婕咳声道:“我们一直小心跟随,大约昨晚在这儿发现魔教的踪迹,本来想趁夜闹他一场,却又担心敌众我寡,所以决定先从长计议。” “没想到天快亮的时候,魔教突然开始拔营撤离,领头的除了一个小侏儒,还有一名白须白发的老者。乔少侠认得那老者,叫做‘辰山老魅’漆雕涿,我们自忖不是敌手,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 江柔婕话音方落,乔讷迫不及待的道:“魔教突然撤军,想必是遭遇了重大挫折,如今太玄道长也安然无恙,看来正道大获全胜了吧?” 燕怡洁眉飞色舞的道:“那当然,连残照老魔都被杀了,魔教这次真的损失惨重,谅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嚣张。” 乔讷闻言喜出望外,随后岳啸川将前事简略说过,乔讷听得连连点头,颇见感慨的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残照老魔死有余辜,看来如今魔消道长,是天下正义之士反攻的时候了。” 岳啸川附和道:“乔大哥言之有理,祈盼诸事顺利,另外那玄衣人提到的‘燕先生’,莫非便是前辈?” 乔讷沉吟着道:“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师尊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一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岳啸川微觉失望,太玄道长则动容道:“哦?原来各位便是燕先生的门徒?” 乔讷欠身为礼道:“太玄道长尽可放心,家师怜悯天下苍生,矢志不渝剿灭魔教,大家都是正道同仁,我们绝不会私吞那些典籍珍宝。” 太玄道长点点头道:“事已至此,贫道也愿意相信燕先生的为人,至于被魔教擒走的三派弟子,还须寻找机会解救。” 乔讷嗯声道:“敌强我弱,不可力敌,所幸咱们也有战俘在手,不缺转圜余地。” 正在此时,忽听远空之处传来几声悠长的鹰唳,狄苍穹精神一振,脱口欣然道:“是吾饲养的神鹰阿岩,看来燕先生有进一步消息了。” 乔讷同样面露喜色,须臾只见一头巨鹰俯冲下来,稳稳停在狄苍穹面前。 端看这巨鹰身长六尺、翼展逾丈、金目睥睨、喙如钢构、爪似利刃,体型委实大到离谱,想必并非中土物种,而是由外域引进。 狄苍穹自巨鹰翅膀下取出一只密封的竹筒,双手递给乔讷,乔讷郑重接过,查验无误后才开启封漆,倒出内中的一卷帛书。 朝阳映照之下,正是字字清晰,上面唯见一语道:“庐山会盟,天下归心。”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5章 惜别太平 秋去来,寒暑交替,正值清明时节,空中细雨纷纷,滋润世间万物,别寄故人哀思。 巴蜀道中的嘉定府,城外乐山上建有一尊大佛,形制之巨冠绝下,出城往西三百里则是峨眉山,同样闻名遐迩。 嘉定府左近的太平镇,镇中最大的流花客栈,午后之时堪称高朋满座、少长咸集。 燕怡洁唔了一声,低头咕哝着道:“武林正义盟已经有五位盟主,如果再加上昆仑派的掌门苑昆仑,一只手都要数不过来了,唉……盟主变白菜,挥泪大甩卖。” 岳啸川摇头一笑道:“隐忍不发,静待时变,未必不是睿智之举。前辈总领武林正义盟,许多事必须通盘考虑,咱们只须依照交待行事,不必过分追根究底。” 燕怡洁闻言一怔道:“许以盟主之位?昆仑派最先被净宇教伐灭,余下的人却没半点血,甘愿去当缩头乌龟,爹也是才打听到他们可能躲在青藏,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让他们当盟主恐怕不合适吧?” 岳啸川若有所思的道:“当年九玉真人率领中原正道弥平四方魔祸,一举奠定昆仑派在武林中的超然地位,所以前辈早有交待,若是他们愿意入盟,愿许以盟主之位。” 燕怡洁抿嘴轻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是老和尚多此一举,咳……那不耽误你的事了,祝你这次一切顺利,能把龟缩在青藏境的昆仑派挖出来,跟咱们共襄盛举。” 岳啸川一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尊绝不是故意吓唬怡妹,何况前辈能为通神,怡妹有此名师指点,岂会贪图别家秘籍,师尊若真是信不过你,便不会拜托你了。” 燕怡洁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过老和尚纯属杞人忧,即便他不吓唬我,我也不会拿过来自己练的。” 岳啸川将绢册收入怀中,随后抱拳为礼道:“多谢怡妹相助传艺,我一定会用心修练。” 燕怡洁附和道:“没错,老和尚这部刀法虽然只有三招,威力却非同可,远胜你先前所学的修罗刀法。而且这部‘明王诛鬼刀’太过刚猛,不适合女子修练,我若是勉为其难,反而会伤及自。” 岳啸川接过一瞧,只见封面书写五个大字,正是“明王诛鬼刀”,当下沉吟着道:“不动明王为如来佛祖怒相,看来这部刀法应该极尽刚猛。” 她罢径自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绢册,郑重交给岳啸川。 燕怡洁嗯声道:“这话不错,到时候咱们去喝师兄的喜酒,好好闹他一场。啊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这次从世外玄境出来,老和尚托我给你带一本刀谱,你仔细收好了。” 岳啸川愈发好笑,随口劝解道:“乔大哥和薛四姐投意合,自然舍不得轻易分开,此次薛盟主若能歼灭‘北鸮’羊舌巍,关外武林的局面必定会焕然一新。” 燕怡洁嘴一撇道:“总之亲疏有别,那些人怎么能跟你们相比?霄霆你还算不错,走之前能想起来跟我道别,师兄可真没良心,二话不便跟着薛盟主去了关外,哼——见色忘义,一辈子鄙视他。” 岳啸川温然道:“怎么是孤军奋战,去年庐山之会上成立武林正义盟,如今加入的同道越来越多,堪比雨后笋,单最近投诚的点苍派,便带来不少人马吧?” 燕怡洁摇头轻叹道:“是呀,你也要去青藏联络昆仑派,只丢下我在这儿孤军奋战。” 岳啸川咳声道:“樊兄受命前往岭南联络正道同仁,短时间内只怕回不来,怡妹想跟他切磋,必须等上一阵了。” 燕怡洁眼珠一转,顺着话意道:“起‘神龙见首不见尾’,樊少侠最近得了个‘非凡神龙’的雅号,不知他是从哪儿挖出那柄‘龙渊’神剑,有机会我可得跟他切磋一场,看看谁更胜一筹。” 岳啸川由衷的道:“药侠前辈神乎其技,当真有起死回生之能,只可惜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否则必定有更多同道能够得救。” 燕怡洁哧的一笑道:“已经大好了,那馋猫整零嘴不离手,养得又白又胖,谁能看出她受过重伤。” 岳啸川欣然道:“范兄弟堪称英雄出少年,将来必定大有可为,还有笙儿姑娘的体可好?” 燕怡洁点点头道:“江大姐如今照顾着好几个孩子,还好范弟懂事,能帮她分担不少,可总归有些累人。” 岳啸川干咳一声道:“江夫饶确有心了,她如今还好吧?” 燕怡洁松了口气,趁机劝道:“总之你还得再主动一些,半个月前我刚见过江大姐,她对你们的事上心得很,还要是实在不行,便让她再出山,帮你们合合。” 岳啸川哑然失笑,当下和声道:“怡妹放心,你我同兄妹,我岂会痴心妄想?” 燕怡洁看岳啸川不答,蓦地有所警醒,局促之下红着脸道:“霄霆你可别乱想,我只是打个比方,没自己要嫁你。” 岳啸川不愿勉强凤明瑶,只能耐心等待,其中的曲折不也罢。 凤明瑶对她这位义兄一往深,心中既有犹疑,自然难以释怀,对待岳啸川的态度便朦胧了许多。 虽然凤明瑶并未明,但由她的态度判断,那玄衣人多半正是江南剑盟总盟主——凤楚潇。 岳啸川暗自苦笑,知道燕怡洁会错了意,来剑媚掣肘还在其次,真正的症结却是那名剑法通神的玄衣人。 燕怡洁察言观色,撇撇嘴道:“又是剑盟那些老顽固在掣肘吧?哼……换了我才不管呢,想嫁立刻便嫁。” 岳啸川似是一滞,面现踟蹰的道:“谈婚论嫁恐怕言之尚早,有些事凤座还须仔细思量。” 燕怡洁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哎,你们两个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打算谈婚论嫁?” 岳啸川心下有谱,轻咳一声道:“也罢,怡妹自行决断便是,这一阵凤座经常提起你,对你着实想念的很。” 燕怡洁叹口气道:“话是这么没错,但我毕竟让凤妹妹失望了,下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岳啸川摇摇头道:“当凤座斥责怡妹,本意还是激你早些离开是非之地,怡妹并非不知,何必放在心上?” 燕怡洁吐吐舌尖,羞笑着道:“还好啦,谁让我先前那么不济事,结果挨了凤妹妹的数落。如今重出江湖,我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到时候才有脸去见凤妹妹。” 岳啸川莞尔道:“訾洪宇在《镇魔录》中名列第六十五位,本领必定不弱,怡妹单枪匹马斩杀这名魔头,堪称技惊四座,看来这段时闭关修练之后,你的确大有精进。” 雨虽然一直在下,气氛却十分融洽,只见燕怡洁眉飞色舞,一脸得意的道:“起那‘尸魔君’訾洪宇,名号听着很厉害,实际本领却稀松得很,最后被我一剑封喉。” 那女子则着玄色劲装,姿婀娜拔,容颜清丽若仙,正当二九年华,原来是燕怡洁。 那男子一白衣,面上蓄着髡须,看起来年方弱冠,背负一口宝刀,正是岳啸川。 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上,但见一对品貌出尘的男女正在相对饮食,人群中尤其显得惹眼。 岳啸川忍俊不的道:“怡妹这话有些过了,前辈听到或许无伤大雅,但若是被那三派的弟子听到,恐怕又会生出诸多不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慎言,慎言。” 燕怡洁翟然一醒,只能点头称是,须臾两人饮食已毕,会过账便离开流花客栈。 岳啸川与燕怡洁依依惜别,然后紧了紧上的蓑衣,在细雨朦胧中径往镇外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6章 梦山小筑 独自离开太平镇,岳啸川并未踏上去往青藏境的官道,而是转头向南,进入醉花谷地界。 此时暖花开,山间一片欣欣向荣,岳啸川轻车熟路,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处地势隐秘的清幽所在。 打眼只见花木扶疏,周围清澈泉水环绕,中间搭着一片竹楼,正屋上面高悬竹匾,上面的字迹清秀绝伦,正是“梦山筑”。 孙楚楚眼珠一转,摆摆手道:“下次还不一定等到什么时候呢,正好我眼下没什么事,干脆跟岳大哥一起去吧,路上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岳大哥你觉得呢?” 岳啸川为之哑然,顿了顿才含糊的道:“这么也没错,不过有聚自然有散,我马上要启程前往青藏境,看来只能等下次再聊了。” 孙楚楚抿嘴轻笑道:“谁不是,用你们中原饶话,这应该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岳啸川咳声道:“楚楚有心了,今在此相逢,你我当真有缘。” 孙楚楚附和道:“岳大哥得对,这些我都仔细洒扫,屋里窗明几净,权当报答收容之恩了。” 岳啸川暗暗点头,轻叹一声道:“簇环境清幽,想必那对母女淡泊宽仁,不会怪罪咱们擅自闯入。” 孙楚楚了然的道:“原来如此,我是三前进山采药,结果遇上大雨,隐约看到这边有间屋子,便赶过来打算先避雨。没想到这是一座空屋,主人已经过世了,我想反正没人住,这里的环境又不错,便多盘桓了两。” 岳啸川摇摇头道:“不算认得,只是偶然听人起,在附近见过仙子下凡,我一时兴起便寻来簇,却没想到斯人已逝,只余青冢长伴芳魂。” 孙楚楚这才回嗔作喜,志得意满的道:“这还差不多,咳……岳大哥认识这里的主人吗?” 岳啸川不意竟会惹出孙楚楚这番怨怼,啼笑皆非之下只能改口道:“的确是我疏忽了,请孙……楚楚莫怪。” 孙楚楚嘴一嘟,委屈的道:“岳大哥还呢,上次咱们分别的时候,你明明答应叫我‘楚楚’,怎么现在还是一口一个‘孙姑娘’?哼……不但这么生分,还跟审犯人似的,你真没良心。” 岳啸川赶紧解释道:“孙姑娘别误会,我只是随口一问,绝无诘责之意。” 孙楚楚眨眨眼道:“怎么?岳大哥是在怪我鸠占鹊巢?” 岳啸川知道不能之过急,于是微颔首道:“看来尊已经有下一步计划,那倒也勉强不得,对了,孙姑娘怎会来到这座梦山筑,还住在原先主饶房间里?” 孙楚楚嗯声道:“尊有尊的考量,后面或许会加入吧,总之志同道合便是了。” 岳啸川欣然道:“如此甚好,令师和尊能为超群,若是愿意加入武林正义盟,共同对抗净宇教,实乃正道之幸。” 孙楚楚走近过来,笑嘻嘻的道:“师父和尊中的毒已经解了,大师也能勉强下走动了,有劳岳大哥关心。” 心下暗赞一声,岳啸川抱拳为礼道:“孙姑娘久见了,不知令师和尊他们如今可好?” 尤其半年不见,她的量拔高不少,体态凸凹有致,更见女子魅力。 岳啸川依言转,顿时眼前一亮,只见孙楚楚着嫩绿衣裙,两条乌黑发辫搭在肩头,气质而不邪、媚而不妖,赌是清纯可人。 须臾整备完毕,孙楚楚步履轻快的走出梦山筑,看到岳啸川背负手而立,心中既是好笑又是感激,当下扬声呼唤道:“好啦岳大哥,我都梳妆完了,你转过来吧。” 他罢径直出门而去,孙楚楚见状似羞似喜,喃喃低语道:“岳大哥果然是个君子,哼……这次可一定不能再放跑他。” 岳啸川连忙背转过,清咳一声道:“孙姑娘请先穿衣梳妆,我在外面等你。” 她这一下起得太急,上的被子滑了下去,香肩玉臂瞬间都露了出来。 定睛处看清是岳啸川,孙楚楚着实喜出望外,呀的一声轻呼,立刻坐起来道:“岳大哥?我不是做梦吧?竟然在这儿遇上你。” 敢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蚕夫人之徒,苗女孙楚楚。 岳啸川并未奢望遇见云朵朵,却真没想到那女子是位故人,思绪瞬间被带回到当的白马山庄,脱口惊咦一声道:“孙姑娘?你怎会在这里?”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只见那女子年方及笄,生得妩媚秀逸、娆可人,正如晓芙玉露、豆蔻含香。尤其她此刻沉睡方醒,别见慵之态,娉婷少女风姿,委实惹人遐思。 孰料正在此时,忽听嘤咛一声吟,那躺在上的女子翻了个,睁开惺忪的睡眼,嘴里咕哝着道:“唔……吵死了,是谁敢打扰本姑娘午睡,真是胆大包。” 想到这下算是私闯闺房,岳啸川登时脸上一,赶忙屏住呼吸,便要悄然离开,以免惊扰女眷。 岳啸川几前来过几次,当时并未发现人迹,可如今竟然在梦山筑发现一名女子,着实让他意外不已。 上正有人拥被高卧,只不过因为她是背相向,所以看不到容貌如何,只见一头细密的黑发。 岳啸川还没来得及惊奇,便已经找到了答案,原来靠近角落摆着一张竹,下放着一双新绿色的绣鞋。 出乎意料之外,照理久无人居的竹楼,内中居然十分洁净,不见丝毫灰尘,更无蛛网缠绕,看来必定有人在近期内洒扫过。 四声叩罢没有任何回应,岳啸川略一迟疑,终是推开虚掩的房门,走进这座之前从未涉足过的竹楼。 刚要推开房门,岳啸川又觉得有些唐突,于是举手轻轻叩击。 虽然明知即便有人进入,也绝不会是云朵朵,但岳啸川还是不住心跳加速,鬼使神差般走上几步,来到梦山筑正门前面。 原本久无人居的梦山筑,竹梯上却隐约留下新鲜的痕迹,莫非最近有人进入其中? 如此静立凭吊数刻,岳啸川举步离开墓冢,来到竹楼前面之时,忽然觉察到一丝异样。 岳啸川脑海里思潮翻涌,想起梦境试炼中发生的种种故事,不由得既是伤感又是甜蜜,倘若世间真有云朵朵,那是何等幸运? 这条纽带甚至跨越了生死的界限,使得真实和虚幻难以分清,所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心托杜鹃”,簇名曰“梦山筑”,或许冥冥之中合该有此因缘。 看着那座痕迹斑驳的石碑,岳啸川一时之间只觉怅然若失,坟墓中那位名叫上官朵朵的女子,在娑婆世界与他并无任何交集,但斩业法王的一场梦境试炼,却让素未谋面的两人之间产生了神奇的纽带。 岳啸川一个月前机缘巧合寻到这处所在,此后又经多方印证,终于确认这便是“殛空”上官铎妻女的墓,至于“鄙夫石某”,自然是“机”石万通的自谦了。 岳啸川默默来到竹楼后面,眼前赫见一座坟茔孤立在细雨中,坟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字迹沉凝精悍,写的是——“故人妻从氏,故人女朵朵之墓——鄙夫石某敬立。” 岳啸川颇觉意外,面现踟蹰的道:“这……边地苦寒,此行恐怕难免艰险,楚楚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次你还是留在中原,不必勉为其难。” 孙楚楚秀眉一挑,不以为然的道:“正是因为艰险,我才要陪着岳大哥,否则算什么朋友?” “岳大哥别看我,我跟着师父采药炼丹,也去过青藏的大雪山,肯定不用你分心照顾。另外我还能帮你洗衣做饭,你子不舒服的话帮你诊治,这还不好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7章 义结金兰 孙楚楚卖力自荐,着实一派恳切,岳啸川足感盛情,但心中仍有顾虑,于是耐心劝解道:“我自己照顾自己足矣,不敢劳动楚楚大驾,何况远行青藏并非儿戏,若不预先告知令师,难保她不会挂念。” 孙楚楚摇摇头道:“没关系,这次我跟师父报备过了,她已经答应让我独自历练一番,不管要去哪里,都由我自己决定,所以岳大哥别推辞啦,痛痛快快让我跟着你吧。” 岳啸川登时噎住,无奈硬着头皮道:“楚楚见谅,孤男寡女同行一路多有不便,所以为你的名节着想,我只能谢绝美意。” 孙楚楚小嘴一撇,咕哝着道:“中原人规矩真多,我们苗疆才不管这些呢。” 岳啸川苦笑道:“入乡随俗,总之须得避嫌。” 孙楚楚略一迟疑,忽然问道:“听说岳大哥跟剑盟凤座很熟,这是不是真的?” 岳啸川脸上一热,微颔首道:“我与凤座患难与共,算得上生死之交。” 孙楚楚察言观色,紧接着道:“只是生死之交?岳大哥难道不喜欢她吗?” 岳啸川没想到孙楚楚问得这么直白,难掩局促的道:“这个……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的确对凤座颇有好感。” 孙楚楚眸中闪过一丝晦暗,闷闷不乐的道:“原来是真的,岳大哥真的喜欢凤座,唉……那我是不是不能喜欢你了?” 岳啸川愈发招架不住,面孔发烫间咳声道:“多谢楚楚青睐,我实在愧不敢当,你毕竟年岁尚轻,人才又如此出色,必定有更好的归宿。” 孙楚楚唔了一声,强作欢颜的道:“岳大哥别怪我不知廉耻,我们苗疆女子一向直白,不兴藏着掖着。” 岳啸川一抱拳道:“我明白,非但不敢怪罪,反而满怀愧疚,万请楚楚谅解。” 孙楚楚眼珠一转,顺着话意道:“既然满怀愧疚,那岳大哥别再拒绝让我跟着,好不好?” 岳啸川为之一滞,正待继续劝说,孙楚楚却抢先道:“反正岳大哥已经心有所属,那又何必担心旁人说三道四?我想凤座对你也十分信任,绝不会误以为你跟我这小丫头有什么私情,岳大哥觉得呢?” 岳啸川颇觉棘手,当下斟酌着道:“楚楚切莫误会,我并非担心自己如何,而是害怕你因此产生困扰。” 孙楚楚秀眉一挑道:“我自己都不害怕,岳大哥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中原人不是经常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么?难道岳大哥还担心自己把持不住,最后移情别恋?” 岳啸川听罢直是哭笑不得,勉强和声道:“我们中原人还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问心无愧尚且不够,唯有谨言慎行才能杜绝悠悠众口。” 孙楚楚看岳啸川油盐不进,蓦地眼圈一红,背转过身哽咽着道:“岳大哥若是讨厌我,直接跟我说便是了,何必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虽然是苗疆女子,可不是全没自尊,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以后再没脸面见你了。” 岳啸川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正在讷讷无语之际,孙楚楚又一顿足道:“好!岳大哥既然真的讨厌我,我哪能再自讨没趣,今天权当是我厚颜高攀了,咱们从此后会无期!” 她说罢便掩面疾奔而去,岳啸川见状十分内疚,连忙呼喊道:“楚楚且慢!我何曾说过讨厌你,你实在有些偏激了。” 孙楚楚顿住脚步,抽泣着道:“除非你答应带我一起去青藏,否则还是讨厌我。” 岳啸川头痛不已,知道孙楚楚已经钻了牛角尖,想劝服她绝非易事,思忖片刻才叹口气道:“罢了,既然楚楚这么坚持,我可以带你一起去青藏,但你必须依我一件事。” 孙楚楚精神一振,回过头来擦擦眼泪道:“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岳啸川一正色道:“楚楚若是不弃,便与我结成异姓兄妹,如此有了名分,自然能免去不少尴尬。” 孙楚楚登时一滞,心念电转间挤出个笑容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结成异姓兄妹也不错啊,以后有岳大哥疼爱,我求之不得呢。” 岳啸川松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我是庚辰年七月生人,楚楚你呢?” 孙楚楚眨眨眼道:“我是丙戌年十月,比岳大哥小六岁还多。” 岳啸川莞尔道:“那咱们便不必说什么‘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只盼今后一切平安顺遂吧。” 孙楚楚忍不住扑哧一笑,原本的满腔怨怼一时尽消,两人便即撮土为香,三拜礼成之后结为异姓兄妹。 孙楚楚嘴上祝祷,心里却在不住盘算,中原人经常说“欲速则不达”,看来这次只能曲线救国了。 须臾两人站起身来,只听孙楚楚娇声道:“既然已经拜了兄妹,称呼便得更亲近些,不如把‘岳大哥’换成‘啸哥哥’吧?” 岳啸川此刻满心释然,微微一笑道:“称呼随你喜欢,我仍旧叫你楚楚。” 孙楚楚自然没有异议,两人又稍作盘桓,之后结伴离开梦山小筑,花费一天时光到达峨眉山下。 山上的净宇教众已经被全数歼灭,两人在山下的市集歇息了一晚,次日采买齐备,然后启程前往青藏境。 孙楚楚先前并非信口开河,虽然年纪轻轻,却不怵高原苦寒,一路上将食宿安排得井井有条,着实让岳啸川刮目相看。 尤其有这样一位娇俏可人的义妹谈谈说说,旅途之中也不觉苦闷,的确是件幸事。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岳啸川和孙楚楚走了十几日,已经进入青藏境腹地。 雪域风情与中原大不相同,堪称天高云淡、山明水净,纵马奔驰在骄阳之下,恍惚好似身临仙境,从内到外都觉得清澈自在。 青藏境地广人稀,边民的营帐往往相隔几百里地,所幸当地民风淳朴,尤其豪爽好客。 岳啸川和孙楚楚不仅受到款待,还获得不少有用的讯息,能从中推断昆仑派的行踪。 这天傍晚时分,两人照例扎营用饭,孙楚楚煮了一锅菌子汤,上面的笼屉蒸上干粮,又将从边民手里买来的羊肉烤了,不一刻便鲜味四溢,阵阵肉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放怀饱餐,饶是岳啸川并不耽于口腹之欲,却还是吃得赞不绝口。 孙楚楚满心欢喜,笑眯眯的道:“这边不少野菌都很美味,但随便乱吃容易中毒,还得仔细挑拣。” “另外因为气候特异,水烧开了都不太热,蒸煮食物时难免欠缺火候。等咱们回到中原,我再给啸哥哥用心烹调,肯定比现在要好得多。” 岳啸川微颔首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实在荣幸之至。” 孙楚楚暗忖暂时抓不住你的心,抓住你的胃也是好的,得意之下顺口道:“另外说到烤羊肉,还是这边的藏羊肉质更加鲜美,中原绝对找不到,咱们回去时最好带一点。” 岳啸川沉吟着道:“各地风土不同,物产也各有千秋,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不亲身经历,的确难有体会。” 孙楚楚附和道:“谁说不是,但这边除了牛羊,其他生灵最好别拿来果腹。” “像今天咱们碰上的那两个小孩儿,居然抓了旱獭打算尝鲜,旱獭身上经常携带疫病,一旦发作九死一生,还好被我及时制止,否则真要闹起瘟疫,他们全族都要遭殃。” 岳啸川摇摇头道:“年少无知,胆大妄为,惹出事端便悔之晚矣,楚楚今日功德无量,日后必有福报。” 孙楚楚俏脸微红,迟疑间讷讷的道:“对了啸哥哥,我和凤座的手艺,你觉得谁更胜一筹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8章 同帐而卧 岳啸川被孙楚楚问得一愣,倘若实话实说,凤明瑶虽然厨艺上佳,但多少有些过分雕琢的痕迹,比起孙楚楚的自然真味,或许的确略逊一筹。 不过岳啸川对凤明瑶既有好感,自然不能在旁人面前说她的不是,于是含糊其辞的道:“总之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等我再用心品味一段时日,才能辨别出谁更胜一筹。” 孙楚楚可是个七窍玲珑心,稍一转念便猜出岳啸川的真实心思,一时之间又是欢喜又是惆怅,无奈小嘴一撇道:“啸哥哥真够滑头,两边都不得罪,光想着继续吃白食。” 岳啸川讪讪一笑,果然开始埋头大快朵颐,孙楚楚拿他没法,只余暗自苦笑。 不一刻饮食停当,岳啸川涮洗了炊具,抬头观望间沉吟着道:“今晚估计会起大风,帐篷尤其得扎牢些,不可掉以轻心。” 孙楚楚随口应道:“我晓得,楔子比平时钉得都深,绝对没问题。” 岳啸川摇摇头道:“女子毕竟力弱,我帮你再加固一次。” 孙楚楚一正色道:“不要,我说过不用啸哥哥分心照顾,得说到做到。” 岳啸川看孙楚楚意态坚决,只好怏怏作罢,却还不忘嘱咐道:“那你自己再加固一次,另外生火的时候也得留意,别被烟气闷在帐篷里面。” 孙楚楚啼笑皆非,索性推着岳啸川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些事情还用吩咐么?啸哥哥尽管去睡,我肯定不会搞砸的。” 岳啸川生生被孙楚楚推进帐篷,最后只能依了她的意思,须臾夜幕降临,两人各自安寝。 岳啸川拿出《明王诛鬼刀》刀谱,就着火光仔细研读了一番,自觉颇有心得,及至戌末时分,才闭眼沉睡过去。 晚间果然起了大风,挟裹着来自雪山的严霜,不断呼啸而过。 帐篷被吹得猎猎作响,隐约听到外面鬼哭狼嚎似的,岳啸川早已被风声惊醒,左右是睡不着,于是默默回想所悟的刀招,很快便沉浸其中。 这部《明王诛鬼刀》十分精炼,内中只含三式刀招,一式“鬼泣山河”,二式“鬼唳天幕”,三式“鬼渡轮回”。 招式本身并不繁杂,威力却是奇大无比,以岳啸川现时的修为,自忖未必能完全驾驭。 正在苦思关窍、接近物我两忘之际,忽听外面哗啦一声巨响,隐约还传来一声尖叫。 岳啸川蓦地心头一紧,下意识的翻身坐起,抓过衣袍往身上一裹,随即拔步冲出帐篷。 外间风沙弥漫,霜寒之气砭骨入髓,岳啸川只瞧了一眼便暗叫糟糕,原来面前分明是一堆几近熄灭的篝火,原本搭在外面的帐篷却没了踪影。 岳啸川一面借着残余的火光向下风方向搜寻,一面焦急的呼喊道:“楚楚!楚楚你在哪里?赶快回答我!” 话音方落,便听孙楚楚细微的声音自前方不远处传来道:“啸哥哥……我在……追帐篷……” 岳啸川精神一振,稳住身形疾步追下,终于辨出前方那条纤秀人影。 心中暗呼侥幸,岳啸川径直上前拉住孙楚楚的胳膊,在她耳边喝道:“风太大了,先跟我回去再说。” 孙楚楚却不听话,兀自带着哭腔道:“不行啊,帐篷刚被吹走,多半还能追回来,啸哥哥快放开我,我不用你分心照顾。” 岳啸川不意孙楚楚如此执拗,这时又无暇劝说,干脆强行拉着她顺原路返回。 孙楚楚跌跌撞撞的被岳啸川拉回帐篷,岳啸川用力封好帐门,这才回过头来关切的道:“楚楚你没事吧,刚才可有受伤?” 孙楚楚秀发披散,身上只穿一袭单衣,早已冻得瑟瑟发抖,闻言哭丧着脸道:“啸哥哥干嘛拉我,这下帐篷肯定丢了,以后我怎么休息呀?” 岳啸川轻叹道:“以后再说以后,今晚这么大的风,又赶上黑灯瞎火,要找回帐篷谈何容易,一个不慎把自己冻病,愈发得不偿失了。” 孙楚楚没法反驳,垂下螓首嗫嚅着道:“是我……是我太过没用,最后还得啸哥哥照顾,呜……早知道便听你的话,把楔子再加固一次,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啸哥哥你骂我吧,我真是丢死人了。” 岳啸川摇了摇头,温和的道:“楚楚不必自责,说到底是我疏忽,应该帮你却没出手。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你先靠着火堆暖暖身子,别落下病来。” 孙楚楚惭愧之余更生感激,依言挪到火堆旁边坐下,岳啸川为她披上一件皮袍,又沏好一杯酥油茶喂她服下。 孙楚楚身上很快回暖,随着连打了几个喷嚏,将残余的寒气驱出体外,想必已经没大碍了。 岳啸川略略放心,指着尚带余温的被褥道:“今晚楚楚你在这儿休息,我去外面帮你守夜。” 孙楚楚一怔道:“守夜?外面风那么大,不用多此一举吧?啸哥哥还是待在帐篷里,咱们一起休息好了。” 岳啸川摆摆手道:“这不合适,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传扬出去于你名节有损。” 孙楚楚似是一滞,嘟起小嘴道:“啸哥哥真像个老学究似的,行事太迂腐了,反正只有咱们两个,怎么会传扬出去嘛。” 岳啸川一正色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君子理应不欺暗室,否则何以立身于天地之间?” 孙楚楚眨眨眼道:“对呀,既然举头三尺有神明,啸哥哥又是不欺暗室的君子,咱们住一个帐篷有什么打紧?” 这话说得振振有词,岳啸川登时噎住,讷讷间又听孙楚楚道:“先前啸哥哥说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我才答应咱们两人结为异姓兄妹,可如今你还是前怕狼、后怕虎的,那咱们这场结拜还有意义么?” 岳啸川愈发词穷,想了想才咳声道:“楚楚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并不明白,我纯粹是为了你好,你……” 孙楚楚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我也是为了啸哥哥好,万一你把自己冻病,那又是何苦呢?” 她这才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岳啸川暗自扶额,无奈皱起眉头道:“好了,总之听我的话,今晚安心在这儿休息,眼下离天亮最多两个时辰,我稍微捱一捱便过去了。” 孙楚楚轻哼一声,不甘示弱的道:“根本没必要的事情,干嘛非得‘捱一捱’呢?啸哥哥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连我都相信你是个柳下惠,你自己难道不信么?” 岳啸川心头一凛,仍是冷峻的道:“不必再说了,正所谓长兄如父,你得听我的话,现在便休息吧。” 孙楚楚鼓起香腮道:“不要,啸哥哥如果非要出去,那我也陪你出去,咱们谁都别想好好休息。” 岳啸川见孙楚楚软硬不吃,着实对这位义妹无可奈何。孙楚楚心中有数,自顾自将被褥分开,相隔三尺铺成两张卧榻,然后招呼道:“好了啸哥哥,赶紧休息才是正经,别再纠结你那些条条框框啦。” 岳啸川自知辩不过孙楚楚,终是苦笑一声,依言在一张卧榻上就寝。 孙楚楚钻进旁边的被窝,偷眼观望过去,只见岳啸川正襟危“躺”,好笑之余娇声道:“啸哥哥睡不着么,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岳啸川闻言直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好个小丫头,你都多大年纪了,睡前还要听故事?” 孙楚楚狡黠的道:“啸哥哥刚才说我‘年纪还小’,怎么现在又改口了,身为兄长可不能出尔反尔哟。” 岳啸川大见无奈,顿了顿才叹口气道:“罢了,既然你非要听,我便勉为其难,给你讲述一番吧。咳……这故事的起因是一门秘术,叫做‘天佛涅槃大法’……”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69章 欢喜法王 岳啸川本来打算用一两个故事哄孙楚楚入睡,不料孙楚楚听得入了迷,缠着他将生、老、病、死、怨憎会、别离、求不得、五炽盛的故事都讲了出来,一直到天光大亮才终于讲完。 这些故事都是岳啸川“亲经历”,讲述之时自然饱含感,孙楚楚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眼圈几度泛红。尤其听到云朵朵投炉铸刀的一段,她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悲伤之溢于言表。 岳啸川同样满心恻然,最后隐去了浮屠梦醒的一段,让“霄霆”和“魔君”就此同沦无间。 岳啸川举起琢玉魔刀,刀锋指向续纵涛前,同时默运明王诛鬼刀要诀。 续纵涛暗暗松了口气,皮笑不笑的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本座念在你我同出佛门,这次便不取你命,先容你递上一招,试试本座的手段。” 岳啸川傲然道:“那我今便放你离开,等下次遇上,再取你命。” 续纵涛虽然心生戒惧,听罢却忍不住冷哼道:“好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倘若你一招杀不了本座又如何?” 岳啸川淡淡的道:“不错,‘风老怪’牟宝途名列《镇魔录》第三十九位,你却列在第六十三位,我当杀他尚且只用十招,如今杀你一招足矣。” 黄衣人眼前一亮,张张嘴却是言又止,续纵涛则脸色一变,面现凝重的道:“岳啸川?便是你混进太行山刺杀教主,之后又杀了‘残月刀尊’曹樾钟、‘八极武皇’成效锟和‘风老怪’牟宝途?” 续纵涛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孙楚楚却扑哧一笑道:“哪会有人取名叫‘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即便倭国也没这么长的名字吧,你少在这儿捣乱,我啸哥哥名叫岳啸川,江湖上谁不知道他的威名?” 岳啸川尚未答话,却听黄衣人凉凉的道:“你这贼真是莫名其妙,刚才不还叫他‘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吗,怎么转眼便忘了,还要再问他一次?” 续纵涛被岳啸川骂了个狗血淋头,恼羞成怒之下咬牙切齿的道:“好小子!你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吧,我呸!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快从实招来?” 岳啸川了然的道:“难怪见你面相邪、神态轻浮,原来是尊奉所谓‘欢喜禅’的续某人,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异端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今既然被我遇上,正好送你去跟佛祖忏悔。” 红袍人略一迟疑,拍拍脯道:“本座‘欢喜法王’续纵涛,担任净宇神教护法之职,小子可曾听过本座的威名?” 岳啸川面沉似水,不答反问道:“阁下又是何人,还请不吝赐教。” 黄衣人鼻中闷哼,却是没法反驳,这时只听红袍人干咳一声道:“好了,少在本座面前打骂俏——兀那新来的小子,你是哪条道上的,赶紧报上姓名,本座金轮之下不死无名之鬼。” 孙楚楚不以为然的道:“死鸭子还嘴硬,以为我看不出你黔驴技穷了么?哼……什么蹩脚‘巨侠’,光会胡吹大气,快上一边待着去,看我啸哥哥怎么教训贼。” 那黄衣人十五六岁年纪,还是个毛头小伙,闻言登时一滞,没好气的道:“小丫头别胡说八道,本巨侠怎会打不过这贼?” 孙楚楚满面欣喜,眉飞色舞的道:“啸哥哥来得真及时,否则要再迟一会儿,这穿黄衣服的小子便死定了。” 瞬间人影双分,岳啸川稳稳落在场中,琢玉魔刀当一横,将孙楚楚和黄衣人挡在后,一派渊渟岳峙之姿,赫赫雄威令人侧目。 但红袍人也非易与之辈,百忙间脚步挪移,将千钧巨力引入地下,同时金轮向外一封,自己趁机飞退出去。 岳啸川居高临下,势如泰山压顶,刀轮交击之刻,红袍人顿觉臂膀发麻,金轮险些脱手飞出。 红袍人本来占尽上风,但岳啸川这一刀来势凶猛,让他不由得心底生寒,顺势一掌退与他对战的黄衣人,紧接着金轮奋力一架,堪堪迎上琢玉魔刀。 岳啸川剑眉一轩,觑准时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琢玉魔刀脱鞘而出,当头力斩那红袍人。 孙楚楚站得稍远一些,见到岳啸川赶来,她连忙放声尖叫道:“啸哥哥!快帮忙打跑那个穿红衣服的死贼!” 只见营地前面有两条人影正在厮斗,其中一人着红袍、手持金轮,另一人则着黄衣、赤手空拳,观其量应该是两名男子。 不过是几里地的路程,岳啸川骑的又是宝马良驹,所以很快便来到切近。 岳啸川心头一震,知道这是孙楚楚的求助信号,连忙撇下帐篷,驱马向营地飞奔。 岳啸川心下有谱,取出麻绳将帐篷扎好,刚要捆在马上带回,却忽听砰的一声炸响,营地方向腾起一朵火红色的烟花。 岳啸川暗呼侥幸,下马上前仔细查看,帐篷上面难免破损,但修补一番还能使用。 岳啸川道声无妨,出帐牵来马匹,按计划原路返回。所幸事还算顺利,才寻出不过几里地,便见一顶帐篷散在道旁。 孙楚楚自知帮不上忙,只能嗫嚅着道:“劳烦啸哥哥了,我煮好饭等你回来。” 岳啸川打定主意,转返回帐篷,径向孙楚楚道:“楚楚你先安心待着,我去附近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找回一些物资。” 倘若纵马原路返回,或许能够有所斩获,至少要将帐篷找到,否则男女同居一室,无论如何都难以心安理得。 岳啸川手搭凉棚,顺着下风方向极目远眺,漫说寻常衣食器物,便是那顶帐篷都不见踪影。 昨晚刮了大半夜的风,如今风势虽然小了不少,但原先孙楚楚扎营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白地。 孙楚楚脸上一红,下意识的缩了缩子,岳啸川见状微微一笑,打开帐门走出帐篷。 岳啸川站起来道:“还是我出去吧,你的衣裳不全,万一着凉便不好了。” 孙楚楚唔了一声,侧耳细听间沉吟着道:“外面的风好像小多了,咱们出去看看吧。” 岳啸川点点头道:“各人观念不同,但义之所至、虽死无悔,这便是佛者慈悲、侠者怀。” 孙楚楚听得似懂非懂,低头幽幽一叹道:“轮回转生虚无缥缈,换成我便只求今世圆满,来世再说来世。” 岳啸川怅然道:“六道轮回不灭,只要不曾化为荒魂,终究还有重逢之。即便那时已经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命运的羁绊依旧存在,这便是缘法了。” 孙楚楚擦擦眼泪,闷闷不乐的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伤心得很,编这故事的人真冷酷,不能给霄霆和朵朵留一条生路么,非要赶尽杀绝?” 岳啸川缓缓摇头道:“众生皆苦,不如意事常**,好结局实际凤毛麟角。何况霄霆求仁得仁,以一己牺牲换取大众福祉,这岂不正是最好的结局?” 孙楚楚听罢泪落如雨,缩在被中哽咽着道:“真是太可怜了,为什么会这样,故事不都应该有个好结局吗?” 瞬间清圣之气充斥四肢百骸,无上佛威直殛破九霄,森冷目光锁定“欢喜法王”,只听岳啸川语声沉凛的道:“凭你也配自称佛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必再妄想脱出生天,今你唯有死路一条。” 续纵涛神为之夺,只觉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琢玉刀锋,当下索把心一横,咬牙间振声暴喝道:“小子少在这儿夸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话音未落,续纵涛早已抢攻上来,手中金轮嗡的一声飞斩而出,打定主意先声夺人,将岳啸川当场格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0章 鬼渡轮回 面对续纵涛的搏命一击,岳啸川丝毫不惧,蓄势已久的一刀应手而发,正是明王诛鬼刀最上式——“鬼渡轮回”。 霎时风雷共作、天降神罚,明王之怒灭破万邪,斩业刀芒所向披靡,乾坤都为之变色。 两人各自上极限,正是一招判定生死,错影双分之刻,但见一蓬怒血狂飙,随即当啷一声金轮坠地。 岳啸川微微一笑,自己心知肚明,此番一招击杀续纵涛,固然是因为明王诛鬼刀威力惊人,但更重要的是《镇魔录》中已经记载净宇教群魔的弱点,如此只须有的放矢,自然事半功倍。 皇甫鹰扬干笑道:“我家老头也提起过岳老哥,你才是武艺超群,又兼高风亮节,堪为我辈表率。之前我多少还有些不服气,但这次亲眼见到你一招杀死续纵涛,真是不服都不行了。” 孙楚楚抿嘴一笑,岳啸川则沉吟着道:“当我曾与狄前辈并肩作战,令尊武艺超群,又兼高风亮节,实在令人钦佩。” 皇甫鹰扬挠挠头道:“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反正听二老的吩咐便是了。” 孙楚楚恍然道:“原来你是从母,那狄前辈是入赘的吗?” 皇甫鹰扬叹口气道:“算了,每次都要跟人解释一遍,我娘有个雅号,叫做‘雪箫碧玉姬’,她便是复姓皇甫,名讳则是一个‘瑛’字。” 孙楚楚惑然道:“老头?……是指你爹吗?可狄前辈姓狄,你为什么姓皇甫呢?” 皇甫鹰扬嗯声道:“不错,那便是我家老头了。” 岳啸川和孙楚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黄山派掌门狄前辈?” 皇甫鹰扬点点头道:“小丫头别急,马上便要说了,咳……我家老头人称‘没羽黄衫客’,你们听过吧?” 孙楚楚俏脸微红,轻哼一声道:“少趁机调戏本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来历,现在能说了吧?” 岳啸川和孙楚楚看得啼笑皆非,少顷将续纵涛入土为安,三人又一同用过午饭,只见皇甫鹰扬摸着肚皮,一脸赞许的道:“小丫头的厨艺硬是要得,将来谁娶了你,那可真有口福了。” 他说罢径直上前,先捡起续纵涛的金轮,仔细审视间自言自语道:“好像是纯金的,应该能小赚一笔。” 皇甫鹰扬干咳一声道:“算了,小丫头说的也有道理,人是我引过来的,当然应该由我收埋。” 岳啸川摆摆手道:“不敢劳烦皇甫兄弟,续纵涛由我收埋便是。” 孙楚楚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小子只会蹭吃蹭喝,哼——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你先给我把姓续的贼埋了。” 皇甫鹰扬讪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毕竟民以食为天,吃饭可耽搁不得。” 岳啸川歉然道:“是我们失礼了,干脆一起用饭,咱们边吃边谈。” 皇甫鹰扬微微一顿,面现迟疑的道:“这个……眼下我有点口渴,能不能先喝点水,然后再仔细说?” 岳啸川心中一动,顺着话意道:“看来净宇教对皇甫兄弟的亲族有所忌惮,不知你是何人门下?” 皇甫鹰扬不扶额道:“好了好了,现在的小丫头真要不得,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咳……这贼其实不是针对我,八成是想拿我当人质。” 孙楚楚眼珠一转,了然的道:“哦……敢那贼有龙阳之癖,连男人都不放过。” 皇甫鹰扬苦笑一声道:“我去他的,小丫头别信口开河,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绝对如假包换。” 孙楚楚也疑惑的道:“对呀,你这小子虽然长得不错,可毕竟是个男人,那贼干嘛追你,难不成你是女扮男装?” 岳啸川微颔首道:“原来如此,那不知续纵涛为何追踪皇甫兄弟?” 皇甫鹰扬摸了摸鼻子,吃瘪的道:“不瞒岳老哥,是我带的水喝完了,恰好看到这里有。 皇甫鹰扬当然不知道岳啸川这些心思,想了想才又道:“对了,岳老哥和小丫头跑来青藏这边,应该不是为游山玩水吧,难道是专门来打净宇教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1章 再逢黄衫 听到皇甫鹰扬问话,孙楚楚刚要回答,却听岳啸川咳声道:“自然不是游山玩水,稍后等见到令尊和令堂,咱们再详细说明如何?” 皇甫鹰扬稍一转念便醒过味来,当下一挑大拇指道:“好!岳老哥果然精明,毕竟我是一面之词,未必能够采信,你如果有机密要事,的确不应该太早透露。” 岳啸川见皇甫鹰扬挑明,索性一抱拳道:“兹事体大,还请皇甫兄弟见谅。” 皇甫鹰扬讪笑道:“哪里话,换做我可没法想得这么周到,岳老哥不愧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老头教训的是,我应该见贤思齐,不能再妄自尊大了。” 岳啸川道声不敢,孙楚楚则嬉笑道:“行啦,你这小子拍马屁倒是一把好手,有这工夫不如带我们去见你爹娘,大家兵合一处,办起事来也方便些。” 皇甫鹰扬似是一滞,连连摇头道:“小丫头真是没大没小,老是‘小子小子’的像什么话?我好歹要大你一两岁,赶紧叫声‘皇甫大哥’听听。” 孙楚楚小嘴一撇道:“想得美,你怎么知道比我大?” 皇甫鹰扬眉毛一挑道:“我是乙酉年生人,小丫头你呢?” 孙楚楚微微一顿,吃瘪的道:“好吧,我是比你小一岁,那以后叫你‘皇甫少侠’好了。” 皇甫鹰扬沉吟着道:“小一岁应该属狗,咳……正所谓‘鸡犬不宁’,难怪小丫头一个劲的呛我,真是遇人不淑啊。” 孙楚楚哭笑不得,颦眉哼声道:“知道惹不起,以后便少惹我,否则要你好看。” 岳啸川见两小斗嘴,直是暗自莞尔,转念间和声道:“楚楚方才言之有理,皇甫兄弟若是方便,还请带我们一会令尊和令堂,大家一起叙叙旧如何?” 皇甫鹰扬眼看蒙混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道:“不瞒岳老哥,我这次是溜出来的,暂时不想见老头他们,所以叙旧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岳啸川一怔道:“溜出来的?皇甫兄弟究竟为何要独自离开?” 皇甫鹰扬颇见碍口,正在吱唔之际,忽然脸色一变,脱口惊声道:“糟糕!是阿岩找过来了,我的马还在外面!” 他说罢便弹身而起,急慌慌的冲出帐篷,岳啸川和孙楚楚心生纳罕,也跟着走了出去。 其时正值晌午,外间天高云淡,远空之处传来声声鹰唳,十分空灵清越。 皇甫鹰扬正在解开马匹的缰绳,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的道:“多谢岳老哥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岳啸川不好勉强,无奈咳声道:“也罢,皇甫兄弟保重,咱们稍后再会。” 皇甫鹰扬胡乱应了一声,跃上马背疾驰而去,孙楚楚看得有气,忍不住咕哝着道:“这家伙屁股着火似的,赶着去投胎么?” 岳啸川摇摇头道:“无妨,稍后便能重逢,咱们回去等吧。” 孙楚楚讶然道:“啸哥哥这么肯定?可他走得那么急,真会回来吗?” 岳啸川微微一笑,拿手一指空中道:“楚楚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孙楚楚顺着方向望去,瞬间瞪大眼睛,失声惊呼道:“那是一只鹰?可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鹰?等等……鹰背上居然还有个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岳啸川淡淡的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凡人见识有限,倒也用不着大惊小怪。” 孙楚楚看着空中的巨鹰疾掠而过,蓦地福至心灵,迟疑间试探着道:“难道那便是狄前辈?他驾鹰来追皇甫鹰扬?” 岳啸川微颔首道:“想必是如此没错,所以咱们回去等着便是,相信以狄前辈的眼力,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孙楚楚嗯了一声,两人径自返回帐篷,过了约摸顿饭工夫,便听外面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岳啸川和孙楚楚相视一笑,重新起身走出帐篷,打眼只见皇甫鹰扬的坐骑正飞奔而来,他本人却是横躺在马背上,万幸那匹坐骑奔行平稳,倒不曾将主人掀翻下来。 转眼间马匹奔到帐篷前面,跟着自动停下脚步,唏律律的喷着粗气。 岳啸川和孙楚楚走上前去,孙楚楚看着僵卧不动的皇甫鹰扬,忍俊不禁的道:“皇甫少侠这么快便回来啦,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皇甫鹰扬面红耳赤,难掩困窘的道:“死老头真可恶,害我在小丫头面前出丑,唉……我的形象啊……” 孙楚楚愈发笑得合不拢嘴,此时又听鹰唳长空,一道迅影从天上俯冲下来,稳稳落在丈许之外。 鹰背上跃下一名黄衣汉子,英武之姿不曾稍变,正是黄山派掌门,“没羽黄衫客”狄苍穹。 岳啸川举步上前见礼,狄苍穹抱拳还礼,同时朗笑道:“果然是岳少侠,吾方才便看出是你,真是久见了。” 岳啸川微笑道:“见过狄前辈,这位是在下的义妹,孙楚楚姑娘。” 孙楚楚规规矩矩的裣衽为礼道:“狄前辈好,小女子出身苗疆,家师天蚕夫人。” 狄苍穹点头道:“原来是炼制金丹鸩杀魔教教主的天蚕夫人之徒,小姑娘系出名门,前途不可限量。” 孙楚楚赧然一笑,接着只听岳啸川道:“狄前辈一家怎会来到青藏境,莫非是为了对抗净宇教?” 狄苍穹沉吟着道:“对抗净宇教还在其次,毕竟魔孽并未刻意经营青藏境,此地勉强算得上一方净土。这次吾之所以前来,其实是为搜寻灵药,医治拙荆的旧疾。” 岳啸川了然的道:“原来如此,那前辈可曾寻到灵药?” 狄苍穹叹口气道:“惭愧,那雪山圣莲千年一现,正是可遇而不可求,看来机缘未至,多半得另寻他法。” 岳啸川心下暗叹,只能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令正福泽绵长,必定能够如愿痊愈。” 狄苍穹咳声道:“承岳少侠吉言,不知你来此地是为何事?” 岳啸川正待答话,却听皇甫鹰扬闷声道:“好了老头,要叙旧也先把我放下来行不行?我这虎腰被马鞍硌得生疼,万一落下病根,你还怎么抱孙子?” 狄苍穹抬手在皇甫鹰扬脑瓜上扇了一记,跟着呵斥道:“小混蛋还敢叫苦,要不是你不告而别,你娘怎会急得乱了方寸,乃至旧疾发作、当场晕厥?” 皇甫鹰扬脸色一变,脱口惶声道:“娘又晕过去了?!那她眼下怎么样?醒过来了吗?老头你快说啊!” 狄苍穹见状总算面色稍霁,却仍是沉凛的道:“算你小混蛋好狗运,倘若你娘真有个三长两短,吾方才一见面便劈了你。” 皇甫鹰扬松了口气,颇见讪讪的道:“其实娘也是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再加上有你们教的厉害武功,能出什么大事?” 狄苍穹气往上撞,又扇了皇甫鹰扬一记,疾言厉色的道:“还敢数落你娘,凭你这风风火火的炮筒子脾气,谁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总之纯属欠揍。” 皇甫鹰扬哭丧着脸不敢再说,倒是孙楚楚眼珠一转,娇声呖呖的道:“敢问狄前辈,令郎究竟为什么出走呀?” 皇甫鹰扬登时一滞,连忙叫道:“老头别说!这么丢脸的事情,传扬出去我还怎么混?” 狄苍穹有心杀杀皇甫鹰扬的气焰,索性一挑眉道:“吾一家三口暂居西边的图雅部族,结果这小混蛋色胆包天,当众调戏族长之子的妻子,被人家教训之后还炸了毛,趁夜不告而别,简直不可理喻。” 皇甫鹰扬哀叹一声,自知这回算是丢脸丢到家了,岳啸川和孙楚楚则颇为惊奇,正在面面相觑之际,忽见狄苍穹精神一振,面现欣然的道:“拙荆也来了,吾夫妻二人各有神鹰为驾,正是珠联璧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2章 雪箫碧玉 岳啸川和孙楚楚顺着狄苍穹的目光望去,果然又有一只巨鹰从远处飞来,伴着高亢的唳鸣俯冲而下,先前狄苍穹乘坐的那只巨鹰也发出应和的清唳,展翅飞向空中。 两只巨鹰会合之后并排飞下,一条窈窕丽影跟着现场中,但见她着碧绿衫裙,外罩紫貂绒披风,腰悬一管白玉箫,生得雍容端丽、秀雅无方,看年纪似乎只有二十出头,倒像皇甫鹰扬的姐姐似的。 狄苍穹早已迎上前去,面现关切的道:“子还好吧,那小混蛋已经捉到了,你不必心急。” 绿衣女郎微颔首道:“我无妨,扬儿安然无恙便好了。” 狄苍穹哼声道:“那小混蛋运气不差,倒没缺胳膊少腿,咳……这便是拙荆,容吾为你们引荐。” 岳啸川和孙楚楚这才确定,眼前这位丽人正是“雪箫碧玉姬”皇甫瑛,双方通过姓名,只听皇甫瑛道:“原来阁下便是岳少侠,岳少侠急公好义、武技超群,妾久闻大名,今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岳啸川欠为礼道:“皇甫夫人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皇甫瑛浅笑道:“岳少侠不必过谦,当今年轻一辈以你为尊,未来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必定大有可为。” 岳啸川正自赧然,皇甫瑛又转向孙楚楚,由衷赞赏的道:“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岳少侠收义妹的眼光如此毒辣,假以时少不了鸾凤和鸣,成就金玉良缘。”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岳啸川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一时之间僵在当场,颇见手足无措。 孙楚楚却是羞喜于心,抿嘴笑道:“前辈别笑我啦,您才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要不是狄前辈亲口说出,我可不信您有这么大的儿子了,看着明明跟我差不多年纪嘛,说咱们是姐妹都合适。” 皇甫瑛莞尔道:“孙姑娘说笑了,我只是平甚少心,所以比旁人衰老更慢些而已。” 孙楚楚凑趣的道:“是呀,有狄前辈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少心理所当然,不知道我将来有没有这种福气。” 皇甫瑛但笑不语,狄苍穹则一正色道:“既然结发为伴,自当尽心呵护,只是这小混蛋太过顽劣,屡屡惹出事端,连累拙荆平白心,哼……总之着实令人恼火。” 皇甫鹰扬依旧横躺在马背上,闻言苦兮兮的道:“老头教训的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二老大发慈悲,先把我放下来再叙旧行不行?” 皇甫瑛脸上露出心疼之色,径向狄苍穹道:“我看扬儿已经知错了,你便将他放下来吧。” 狄苍穹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罢了,既然是你娘求,这次便不再追究,小混蛋记住下不为例。” 他说罢随手解开皇甫鹰扬的道,皇甫鹰扬立刻一腰跃下马来,伸手扶住皇甫瑛道:“娘先前又晕过去了?唉……那的确是我的不是了,娘千万别为我担心啊。” 皇甫瑛轻轻拍了拍皇甫鹰扬的手背,慈的道:“晕过去也不打紧,反正是老毛病了,另外娘已经跟艾莉探问清楚,那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回去好好解释便是。” 皇甫鹰扬似是一滞,梗着脖子道:“我不能回去,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回去便要三刀六洞。哼……误会归误会,但荒唐事已经做了,只好老死不相往来。” 狄苍穹见皇甫鹰扬还敢,皇甫瑛已经抢先道:“孙姑娘一片盛,妾铭感五内,只是你与岳少侠结伴远赴青藏,想必有要事待办,我们怎好意思耽搁?” 孙楚楚脸上微红,期艾着道:“方才听狄前辈说起,你们寻找雪山圣莲并不顺利,左右也是碰运气,那能不能请你们帮啸哥哥一回,咱们一同行动?” 皇甫瑛听罢轻唔一声,皇甫鹰扬则哂然道:“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上心,敢是想拉着我们帮忙啊,这叫什么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即盗。” 孙楚楚垂下螓首,咕哝着道:“干嘛说得那么难听,这明明是强强联手、各取所需嘛,我保证一定会尽力帮前辈调理,绝不是借题发挥、虚应故事。” 岳啸川见孙楚楚难堪,连忙接过话头道:“楚楚年纪尚轻,行事想当然了,狄前辈若有其他计划,我们自然不会强求,还应以皇甫前辈的病为要。” 狄苍穹抚须一笑道:“岳少侠言重了,正如小姑娘方才所说,吾等眼下的确进退两难,只是不知你们此来所为何事,若是吾等力所能及,未尝不可相助一臂之力。” 岳啸川略一迟疑,终是一抱拳道:“如此足感盛,我们此来是为寻访昆仑派的行踪,以图兵合一处、共襄盛举。” 狄苍穹和皇甫瑛对视一眼,各自露出惊喜之色,还是皇甫瑛轻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昆仑派的行踪我们正好知晓一二。” 岳啸川和孙楚楚同样为之诧喜,只听孙楚楚急切的道:“真的吗?那他们眼下在哪里?” 皇甫瑛和声道:“倘若消息不错,应该是雪域无垢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3章 慈母探媳 岳啸川和孙楚楚听皇甫瑛提到雪域无垢城,顿时精神一振,孙楚楚难掩欣喜的道:“看来我们打探到的消息也不是捕风捉影,昆仑派的人的确在西陲冰川出现过,听说雪域无垢城正是建在冰川里吧?” 皇甫瑛微颔首道:“的确如此,只不过雪域无垢城一向神秘,具体位置还须查证。” 岳啸川沉吟着道:“不知前辈是从何处得知这一讯息,可有亲眼见过昆仑派弟子?” 皇甫瑛轻咳一声道:“昆仑派掌门苑昆仑有一名亲传弟子,名唤常万里,他的义妹艾莉嫁予当地图雅部族首领之子,而我们先前正是暂居图雅部族,因此见过常少侠。” 孙楚楚听罢愈发欢喜,眉飞色舞的道:“那想必是常少侠亲口说的了,这样的话还有疑问么?” 皇甫瑛淡淡的道:“是常少侠亲口说的没错,但当时他已经喝得烂醉,所以是否可信,还在未定之天。” 岳啸川和孙楚楚登时哑然,此时只听皇甫鹰扬干笑道:“是啊,前些天族里过节,常老哥回来跟艾莉大姐团聚,没想到他是好饮无量,喝醉了便乱说一气,醒过来又抵死不认,我们只能姑妄听之了。” 岳啸川略一思忖,终是抱拳为礼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何况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在下认为值得据此追查一番,总之多谢前辈提供讯息,我们兄妹二人感激不尽。” 皇甫瑛欠身还礼道:“岳少侠言重了,既然相逢便是有缘,方才孙姑娘盛情相邀,我们实在却之不恭,便随你们往雪域无垢城走一遭吧。” 岳啸川闻言诧喜,孙楚楚更是满心得意,顺手勾住皇甫瑛的小臂,甜甜一笑道:“前辈真是体恤下情,我一向相信好人有好报,说不定那雪山圣莲正在雪域无垢城呢。” 皇甫瑛抿嘴轻笑道:“承孙姑娘吉言,以后便烦劳你多多关照了。” 孙楚楚自然满口答应,狄苍穹和皇甫鹰扬都唯皇甫瑛马首是瞻,断无任何异议,众人就此结伴而行。 孙楚楚并非虚应故事,路上担负起烹饪食物之责,对皇甫瑛尤其关怀备至,稍有空闲便仔细探问病情。 皇甫瑛被照顾得十分熨帖,对孙楚楚愈发喜爱,两女往往同宿一帐,倒把狄苍穹挤兑成孤家寡人。 所幸狄苍穹不以为忤,正好借机与岳啸川谈论武学心得,兴之所至便比武切磋一番,两人都颇有进益,皇甫鹰扬耳濡目染,同样受益匪浅。 这样走了十余日,一行五人终于进入帝国西陲的大冰川,再往西便是天竺佛国,也即如来佛祖的故乡。 五人心知寻找雪域无垢城并非易事,途中向牧人购置了不少物资,保守估计至少能撑持一月时光。 如此在冰川扎营,五人每日轮流外出搜寻,三日无果则拔营易地而居,自北向南仔细排查。 不知不觉半个月已经过去,雪域无垢城依旧不知所踪,五人多少都有些沮丧。 这天狄苍穹父子照例外出搜索,岳啸川和孙楚楚陪伴皇甫瑛留守营地。 西陲苦寒砭骨侵髓,皇甫瑛又有宿疾缠身,本来难以禁忍恶劣气候。 幸好孙楚楚师出名门,又随天蚕夫人游历过青藏雪域,颇通调理之道。 皇甫瑛服下秘制灵丹,再辅以生姜和胡椒煮制的酥油茶,通身上下百脉俱开,热乎乎的好不舒泰。 眼看时近正午,孙楚楚开始张罗饭食,岳啸川从旁协助,但只能做些劈柴打水的力气活罢了。 皇甫瑛裹着羊毛被,闲闲的倚在榻上,看着孙楚楚正在手脚麻利的切萝卜,真是越看越爱,忍不住探问道:“楚楚你说实话,跟岳少侠究竟是什么关系?” 孙楚楚脸上一红,偷偷瞟了一眼在帐篷外面劈柴的岳啸川,低眉细声道:“我跟啸哥哥是义兄妹啊,前辈干嘛这样问?” 皇甫瑛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凭咱们两人的交情,你用不着藏着掖着,我毕竟是过来人,像你这样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岂能瞒得过我?” 孙楚楚一阵心虚,期期艾艾的道:“前辈真的误会了,我……我没有暗恋啸哥哥,而且您不知道,啸哥哥喜欢的是江南剑盟总护法,人称‘歧天一剑’的凤明瑶,他们才是天作之合,哪有我什么事。” 皇甫瑛先是一怔,随即欣然道:“居然还有这层关系,那真是——咳……或许真是我看走了眼,不过既然如此,楚楚不妨跟我明说,你觉得扬儿如何?” 孙楚楚心头一跳,讷讷的道:“皇甫少侠?……他很好啊,既孝顺前辈,又豪爽仗义,身手还十分出色,能生下这样优秀的孩儿,前辈真是有福之人。” 皇甫瑛满心喜慰,连连点头道:“扬儿是很好,我看你们两人也聊得来,所以别怪我这做娘亲的冒昧,倘若你跟岳少侠并无私情,那是否能考虑扬儿?” 孙楚楚心道果然是这话,窘迫之余低咳一声道:“多谢前辈青睐,可我年纪还小,这些事情暂时不想考虑。还是先找到雪域无垢城,然后帮您调理好身子,等事情都圆满解决,咱们再说这些好不好?” 皇甫瑛碰了个软钉子,倒也并未意外,只是和蔼的道:“罢了,眼下的确言之尚早,但楚楚你记着,我只认你这个儿媳妇,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便来黄山派找我认门。” 孙楚楚没想到皇甫瑛说得这么直白,霎时羞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道:“前辈……前辈别取笑我,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皇甫瑛微笑道:“不急,但最好在我归天之前,免得我最后死不瞑目。” 孙楚楚心头一凛,赶紧正声道:“前辈千万别灰心丧气,您的病我已经心中有数,等回中原问过我师父,多半会有解方。” 皇甫瑛点头道:“我不会自暴自弃,至少要看到扬儿成婚,阖家其乐融融。” 孙楚楚被皇甫瑛的灼灼目光盯得招架不住,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忽听岳啸川的声音传来道:“楚楚你看看,这些柴够不够用?” 孙楚楚如蒙大赦,告个罪慌忙走出帐篷。皇甫瑛看着她纤秀的背影,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此番因缘际会,正是上天垂怜,这样近乎完美的儿媳妇,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溜了。 岳啸川谨守礼法,并未偷听皇甫瑛和孙楚楚说话,此刻眼见孙楚楚三步并作两步疾走过来,不禁诧异的道:“楚楚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慌里慌张的?” 孙楚楚依旧面红似火,吱吱唔唔的道:“没……没事啦,啸哥哥你别管这么多,柴都劈好了吗?” 岳啸川察言观色,知道孙楚楚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当下一皱眉道:“究竟怎么了,别跟我打马虎眼。” 孙楚楚被岳啸川威严的目光一逼,更加心慌不已,急中生智之下硬着头皮道:“好啦,是人家刚才切菜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指,实在太丢脸了,所以不想给你知道嘛。” 岳啸川闻言一愣,将信将疑的道:“当真?手指给我看看。” 孙楚楚暗自苦笑,无奈撇撇嘴道:“都说了不想给你知道,啸哥哥干嘛还要追着看,难道怕我骗你不成?” 岳啸川微微一顿,缓和了语气道:“好吧,你若真的不想给我知道,那我不问便是。但小伤也别掉以轻心,毕竟此地气候恶劣,万一伤势恶化,我们几个都不懂医道,要想救你只能尽速返回中原了。” 孙楚楚松了口气,心中更生感激,垂下螓首涩声道:“多谢啸哥哥关怀,这点小伤我随手便能料理,保证不会恶化,这次咱们一定要找到昆仑派的人,否则决不回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4章 黑衣青年 岳啸川主动让步,孙楚楚总算蒙混过关,两人忙碌片刻,忽听远方传来清越鹰唳,想必是狄苍穹父子按时归返。 岳啸川和孙楚楚循声望去,须臾只见一只巨鹰由空中平稳降落,背上果然驮着两条人影。 皇甫鹰扬虽然是狄苍穹和皇甫瑛之子,这驾鹰翱翔的本事却尚未学会,所以外出时一向是父子同乘一鹰,为此还被孙楚楚当面调侃过几回。 这时孙楚楚举步迎上,觑目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语带挖苦的道:“好我的皇甫少侠,前几次好歹还能站得住,这次怎么直接被狄前辈抱回来了,难道是被吓得腿软么?我看……嗯?这是……” 话说一半便觉出不对,终是戛然而止,孙楚楚再仔细观瞧,只见狄苍穹抱在怀里之人一黑衣,装束与皇甫鹰扬并不相同,量也比他高出一头,看来应该是认错人了。 果然随即便听狄苍穹峻声道:“这少年昏倒在冰川中,伤势着实不轻,我佛慈悲为怀,请小姑娘快些施治,先保住他的命。” 孙楚楚不敢怠慢,帮着狄苍穹将黑衣青年送入帐篷,然后立刻开始诊断。 岳啸川跟着走进帐篷,只见那黑衣青年约摸二十出头,相貌虽然并不出众,却颇见正直刚毅,即便此刻昏迷未醒,依旧显露出与众不同的硬朗气质,应该并非寻常村氓。 孙楚楚切过脉象,又翻开黑衣青年的眼皮观察了片刻,接着径自取出一黑一红两颗灵丹,吩咐岳啸川捏开黑衣青年的口唇,和水喂了下去。 狄苍穹见状略略放心,趁隙探问道:“如何?这少年可还有救?” 孙楚楚微颔首道:“多亏前辈及时将他送来,否则稍迟片刻都回天乏术,不过单是服药还嫌不够,请前辈按我的指点帮他推血过宫。” 岳啸川闻言自告奋勇的道:“前辈奔波半,想必已经乏了,不如让我来吧。” 孙楚楚一正色道:“这人伤势太重,啸哥哥的内功修为不及前辈,我看还是稳妥些好。” 岳啸川登时噎住,只听狄苍穹咳声道:“小姑娘言之有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吾当仁不让。” 岳啸川看看无法,只好点头道:“那偏劳前辈了,在下帮您护法。” 狄苍穹道声多谢,扶着黑衣青年坐直子,自己则盘膝坐在他后,依照孙楚楚的指点运功施为。 不一刻精纯内力遍行全,黑衣青年服下的灵丹也开始起效,他的脸色渐显红润,同时周汗出如浆。 岳啸川看出黑衣青年已经从鬼门关前挣扎回来,终于舒了口气,此时后脚步声响起,皇甫瑛由对面帐篷走过来,打眼一扫便心中有数,缓缓点头道:“难怪不见扬儿,原来是为救人,况如何了?” 岳啸川大略说过原委,皇甫瑛听罢了然的道:“既然有救便好,岳少侠先在这里护持,我去接扬儿回来。” 岳啸川心忖这位雪箫碧玉姬果真十分惜子,眼看她裹紧衣裘驾鹰而去,心中竟生出几分艳羡。 少时狄苍穹运功完毕,收回贴在黑衣青年背心的手掌,黑衣青年的体力消耗着实不少,疲累之下仍旧昏昏睡去,看起来一时半刻难以醒转。 孙楚楚细心的帮黑衣青年掖好被子,跟着吁口气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他受的伤真奇怪,体内一一阳、一寒一两道余劲不断交冲,武林中谁有这种手段?” 狄苍穹一皱眉道:“能将阳相冲的内力练为一体,的确十分不易,但这少年或许是伤在两人手下,各自内力分属阳,这便好解释了。” 孙楚楚翟然一醒,连连点头道:“前辈言之有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总之伤他的人内力十分强悍,出招时还有所保留,否则他必定早已魂归离恨天。” 狄苍穹沉吟着道:“小姑娘的看法与吾不谋而合,至于其中的具体原委,只能等这少年醒过来再问了。” 孙楚楚颔首称是,须臾皇甫瑛带着皇甫鹰扬回返,众人一同用过午饭,看天色已经是未初时分。 因为发生黑衣青年之事,狄苍穹父子午后并未继续外出,直至头偏西、红云照天,黑衣青年才终于醒转,只是他的精神还极度虚弱,半晌才完全清醒。 众人早已闻讯一同前来,黑衣青年发现自己处环伺之下,顿时露出警惕之色,还是狄苍穹清咳一声道:“少年人不必紧张,你昏倒在冰川中,是吾等救了你的命。” 黑衣青年将信将疑,目光转动间瞥见孙楚楚,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被她的美貌所摄。 皇甫鹰扬觑得分明,忍不住讥讽道:“喂,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有那么好看吗?” 黑衣青年骤然警醒,脸上发之际别过头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皇甫鹰扬不明所以,兀自狐疑的道:“啊?什么意思?你这是饿了还是渴了,有话直说行不行?” 黑衣青年似是一滞,无奈又用手比划了两下,皇甫鹰扬愈发云里雾里,这时只听皇甫瑛温和的道:“这位少侠莫非不良于言?” 黑衣青年如释重负,缓缓点了点头,众人恍然一悟,随即却又颇觉棘手。 场中略一沉默,只见孙楚楚吐吐舌尖,讪讪的道:“这下可糟糕了,有谁懂得这位少侠的手势么?” 狄苍穹父子面面相觑,各自哑口无言,岳啸川也摇了摇头,讷讷的道:“惭愧,我对此并无涉猎。” 皇甫瑛见众人一筹莫展,却是微微一笑道:“我虽然也不懂手势,但之前学过唇语,可以尝试和这位少侠沟通。” 众人喜出望外,皇甫鹰扬尤其惊喜的道:“娘居然还懂唇语,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皇甫瑛含笑道:“只是雕虫小技罢了,有什么好显摆的,扬儿若是想学,得空儿我教你便是。” 皇甫鹰扬赶紧点头道:“想学想学,只要别跟驾鹰似的那么难,我一定学得会。” 孙楚楚闻言好笑的道:“是吗?我可听说唇语十分难学,皇甫少侠今后得多多努力才是,另外前辈得空儿也教教我,我保证绝不畏难。” 皇甫瑛嗯声道:“想学自然有机会,但眼下还不行,咱们先跟这位少侠问清原委吧。” 黑衣青年听了这一阵,心中自有判断,当下一面比划,一面说了句什么。 皇甫瑛觑得分明,顺口“翻译”道:“这位少侠说他名叫徐文靖,几天前跟他师妹外出采买物资,结果回来途中遇上了歹人。” 黑衣青年徐文靖听皇甫瑛“翻译”得丝毫不差,总算放下心来,他毕竟体力未复,索不再比划,只靠口型说明经过。 皇甫瑛一直紧盯着徐文靖,一边“听”一边说道:“为首的歹人共有两名,看年纪都是武林前辈,却厚颜无耻,以大欺小。” “徐少侠和他师妹不是对手,只能丢下物资逃走,不料两名歹人穷追不舍,最后不仅抓了徐少侠的师妹,还将他打成重伤。” 岳啸川等人都听得义愤填膺,皇甫瑛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不失时机的探问道:“徐少侠可知那两名歹人为何针对你们,另外他们究竟是何来历,徐少侠可有相关线索?” 徐文靖略一迟疑,自行“说”道:“那两名歹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红发碧眼,内功炽烈霸道,女的白发童颜,内功冷冰寒。他们两人似乎是夫妻,言语中对家师十分不敬,抓走师妹想必是作人质。” 皇甫瑛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不知徐少侠是何人门下,可否告知我们?” 徐文靖咬了咬牙,终是下定决心的道:“家师姓苑,名讳上昆下仑,正是昆仑派掌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5章 雪域圣城 听到徐文靖正巧出身昆仑派,众人直是惊喜莫名,心忖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皇甫瑛定了定神,微笑着道:“多谢徐少侠坦诚,敢问令师可是暂居雪域无垢城?” 徐文靖闻言一愣,面现诧异之色,皇甫瑛见状和声道:“徐少侠无须紧张,我们都是正道同仁,此番正是为寻访贵派而来。” 她说罢便为众人引荐,徐文靖知晓原委,总算松了口气,勉力施礼“道”:“见过各位朋友,家师与无垢城主交情匪浅,这段时日的确是借住在雪域无垢城。” 岳啸川欣然道:“如此甚好,眼下对抗魔教正值紧要关头,贵派若能加入,正道必将如虎添翼。” 徐文靖唔了一声,讷讷的道:“这种大事还得请师父定夺,如今师妹被歹人掳走,把她救回来才是当务之急,所以能否劳烦各位将我送回雪域无垢城,尽快通知师父?” 皇甫瑛微颔首道:“徐少侠客气了,你毕竟伤势不轻,我们理应效劳。” 徐文靖十分感激,转念间又问道:“对了,我昏迷之后不知过了多久,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皇甫瑛沉吟着道:“倘若我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四月十五。” 徐文靖脸色一变,难掩惶急的道:“糟糕,那师妹被掳走已经三天了,咱们得快些启程,免得夜长梦多。” 众人自然应允,当下立刻拔营起身,循着徐文靖的指点向雪域无垢城进发。 夜间风雪甚大,实在不便赶路,众人只能原地休息一晚,次日一早继续出发,一路马不停蹄。 徐文靖的伤势还没痊愈,难免精神倦怠,途中几次昏睡过去。所幸他指路无碍,众人于茫茫无际的冰川中穿行,许多转折之处十分隐秘,若非有人指点,绝难顺利前进。 大约傍晚时分,风雪又大了起来,远方高耸的冰川掩隐之下,终于现出一座城池的轮廓。 众人精神一振,赶紧打马奔行,毕竟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为免再耽搁一夜,只能加快行程了。 残阳如血、天光暗淡,众人顶住风雪阻挡,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之前来到地头。 只见眼前的城池巍峨高峻,四处穹隆尖顶矗立,建筑形制大异于中土,倒像是天竺佛国的风格。 城头上的卫兵早已留意到岳啸川这一行人,此刻探出头来,扯着嗓子叫道:“尔等何许人也,速速报上姓名,否则格杀勿论!” 这位仁兄的汉话说得十分蹩脚,言辞却颇为正式,听起来尤其显得怪异。 狄苍穹长眉一轩,运足真气宏声应和道:“吾乃黄山派掌门狄某,此次受徐文靖少侠之托,护送其回返贵处,祈盼城主赐见。” 这时孙楚楚搀着徐文靖走上前来,那卫兵觑得分明,立刻缓和了语气道:“果然是徐少侠,各位请稍等片刻。” 狄苍穹见那卫兵退下,知道他多半是去通报,于是招呼众人暂作休整。 过了约摸顿饭工夫,城头上又现出一人,遥遥招手道:“是四师弟吗?还请四师弟上前。” 徐文靖仍是由孙楚楚搀着走上前去,面向城头郑重施了个礼,城头上那人精神一振,难掩欣喜的道:“万幸四师弟无恙!快快开城迎接!” 少顷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两条人影步履匆匆的迎了出来,其中一人身着玄色道袍,约摸二十岁出头,相貌甚是斯文。 另一人身着绯红衣裙,大约十八九岁,生得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别具异域风情。 两人并肩来至近前,只听那青年修士彬彬有礼的道:“这位便是黄山派的狄掌门吧?晚辈道号端阳,乃是昆仑派弟子,在此见过狄掌门。” 狄苍穹欠身还礼,双方互相引荐一番,原来那红衣女子名唤朱玑,是雪域无垢城之主雪玉观音座下首徒。 端阳子听闻狄苍穹一行人救了徐文靖,自然衷心感激,徐文靖则满怀忧虑,难掩急切的比划道:“师兄快带我去见师父,我有要事禀告。” 端阳子苦笑一声,缓缓摇头道:“师弟是想禀告小师妹被掳走之事吧?” 徐文靖吃了一惊,瞠目结舌间只听端阳子叹口气道:“今早有人来到城外挑衅,将一封血书用箭射上城头,上面提到小师妹落在他们手上,让师父和城主亲自去南方百里之外的圣母峰赎人。” 徐文靖大为愧疚,垂头丧气的道:“是我本事太差,没能保护好小师妹,唉……我真是死有余辜。” 端阳子温然道:“师弟无须太过自责,对方的修为远非你能比拟。” “原本我们还担心你已经遭遇不测,可如今见你性命无碍,总算能松口气了。” 徐文靖依旧惭愧不已,期期艾艾的道:“那师父和城主去圣母峰了吗?只盼小师妹安然无恙,否则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端阳子点点头道:“毕竟父女连心,师父岂能坐视不理,接信之后立刻决定动身,大师兄和五师弟也跟着帮忙。至于城主那边同样义不容辞,碧璇姑娘和青鸾姑娘跟随护持,他们六人午后便出发了。” 徐文靖咬了咬牙,毅然决然的道:“不成,这件事情我难辞其咎,绝不能置身事外,这便往圣母峰去帮师父。” 端阳子连忙拉住徐文靖道:“师弟稍安勿躁,此事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何况我看你伤势不轻,即便去了也难有作为,眼下不如先回城中,容我将原委细细道来。” 徐文靖正自踟蹰,便听朱玑附和道:“端阳道长言之有理,徐公子请先回城中,一切从长计议。” 她的汉话字正腔圆,比先前那卫兵强出甚多,徐文靖听到内有蹊跷,只好点头答应。 当下端阳子和朱玑便将众人让进城中,前往正殿接风洗尘,此前早有卫兵入内通报,行至正殿时又见两人举步迎出,还是一名青年修士和一名异族少女。 那青年修士浓眉大眼、面如重枣,颇见忠义之相,原来是徐文靖的三师兄赤阳子。 那少女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紫衣鲜亮夺目,正是雪玉观音的幼徒紫凤。 正殿中已经备好酒水饮食,较之中原菜肴虽然有所不及,但依旧称得上丰盛华美。 岳啸川等人稍作辞让,终是依序落座,毕竟来此途中急于赶路,饮食一切从简,此刻面对满桌佳肴,众人都难免意动。 徐文靖却是忧心忡忡,全没半点食欲,迫不及待的比划道:“二师兄刚才说事情并不简单,那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还请快些告诉我吧。” 端阳子一正色道:“请师弟先告诉我,袭击你和小师妹的可是一对夫妻,两人的内力一者炽烈、一者阴寒?” 徐文靖赶紧点头道:“不错,正是这对夫妻,二师兄知道他们的来历?” 端阳子了然的道:“那应该没错了,这两人男的名叫阳九功,是西域业火红城的后人,女的名叫阴凝霜,正是出自雪域无垢城,而且还是城主的师姐。” 徐文靖大出意料,双眼圆睁的道:“什么?!既然是城主的师姐,她干嘛为难咱们?” 端阳子正觉碍口,便听朱玑淡淡的道:“徐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师伯因为行止不端,早已被师祖逐出门墙。” “没想到她非但不思悔改,还妄图夺占雪域无垢城,此次掳劫苑姑娘,无非是因为师尊和苑掌门交厚,她想拿苑姑娘逼师尊就范,将城主之位让给她。” 徐文靖恍然一悟,敢情这回是遭了池鱼之殃,他忍不住面露苦笑,讷讷的道:“小师妹落在歹人手里,师父和城主的确投鼠忌器,但城主经营雪域无垢城多年,即便当真让位,那阴凝霜又岂能服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6章 无垢密辛 徐文靖心直“手”快,朱玑“听”罢缓缓摇头道:“城中汉人与天竺人杂居,师尊虽然一视同仁,许多汉人却依旧心存芥蒂,其中不乏支持凝霜者,倘若城主印绶旁落,后续如何发展便不好说了。” 徐文靖登时噎住,这时又听赤阳子道:“此次师父和城主一同外出,为防敌人趁虚而入,城中的守备已然大大加强,驻扎城头的卫兵也都调换过,只盼不要生出变故。” 徐文靖心下暗叹,想了想才又“道”:“师父和城主他们总共才去六个人,万一对方以多欺少,那可怎么办?” 端阳子苦笑道:“这是那封书信中的交待,若是贸然兴师动众,只怕小师妹有所闪失。” 徐文靖愈发郁闷,岳啸川等人原本还打算自告奋勇,此时却只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朱玑看到气氛沉闷,强作欢颜的道:“大家不必太过担忧,相信师尊和苑掌门必定有应对之法。” “尤其是各位远来的客人,请恕敝处招待不周,粗劣饭食多少用上一些,否则等师尊回来,一定会责罚我们。” 岳啸川等人盛难却,于是放怀饱餐一顿,异邦酒菜别具新奇滋味,众人也都吃得尽兴。 端阳子人如其名,脾端方敦厚,言辞恭谨有礼,倒是赤阳子颇有城府,虽然并不多话,但每开口必有所指。 好在众人正大光明,全然不惧露出马脚,赤阳子几番试探,自觉并无不妥,总算放下心来。 孙楚楚和紫凤两人年纪相仿,言谈间叙过八字,刚好是同年同月同生,果真无巧不成书。 两人原本便一见如故,这下更加亲厚无比,俨然嫡亲姐妹一般,约定晚间同榻抵足而眠,畅叙一番闺中谊。 朱玑为雪玉观音座下首徒,城中事务都由她代为处置,此刻眼看宾主尽欢,她心中也十分欣慰,宴后又亲自安排岳啸川等人住宿,行事堪称滴水不漏。 雪域无垢城虽然是建造于冰川之中,但城中物资储备丰富,房内常年生有炭火,一样暖意融融。 众人来时急于赶路,的确颇觉疲乏,沾枕之后很快睡去,正是一夜无话。 次一早天刚蒙蒙亮,岳啸川便起演练武艺,如今他不仅将修罗刀法和狂刀八锋斩融会贯通,而且已经独创一格、另辟蹊径,威力远超初出茅庐之时。 但明王诛鬼刀博大精深,岳啸川尚未完全参透,尤其上次斩杀“欢喜法王”续纵涛之时,那种近乎失控的残狠绪,着实让岳啸川心有余悸,不敢再轻易动用这部刀法。 所幸眼下并无旁人在场,岳啸川又自觉心神安宁,转念间默运明王诛鬼刀诀,瞬间周真气鼓如沸,一种抑制不住的杀充斥脑海。 岳啸川对此早有预料,心中默念往生净土神咒,竭力与杀意抗衡。 这样一来慈悲之念与嗜杀之心形同拉锯,于岳啸川而言委实是一种煎熬,但也正是这种煎熬,才最能磨练心,否则招式能发而不能收,终究落于下乘,绝难窥其堂奥。 岳啸川在极度煎熬中调动起全副心神,对明王诛鬼刀的精深之处自然体察入微,但如此心力消耗也数倍于平常。终于他自知濒临极限,随着一声震天虎吼,一式“鬼泣山河”应手而发,当真所向披靡。 刀锋未至,刀芒已达,无上神威过处,竟然将前方丈许之外的一株古松当场摧毁。 霎时只听咔嚓巨响,合抱粗的古松齐中折断,半截树吱呀倒落,留下一片哗啦碎响。 岳啸川中杀意狂燃,赶忙自行以佛门咒音压下,再看那古松断折之处木屑纷飞,从里到外都化为齑粉,这部明王诛鬼刀威力之强,端的令人瞠目结舌。 正在岳啸川皱眉凝思之际,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尖也有道理,等我下次见到新奇物事,一定会想着带给你。” 孙楚楚心里甜丝丝的,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昨晚我打听到不少事,咱们回屋里说吧。” 岳啸川暗赞孙楚楚心细,两人相偕回到客房,孙楚楚一面帮岳啸川沏茶,一面神秘兮兮的道:“啸哥哥不知道吧,这里的城主雪玉观音来头可真不小,是天竺佛国湿婆教的圣女呢。” 岳啸川讶然道:“竟有此事?湿婆与梵天、吡湿奴同为天竺三大主神,乃是生灭一体的大神。这湿婆教我也听过,是天竺佛国流传极广的一个教派,信众超过百万,委实非同小可。” 孙楚楚附和道:“正是,雪玉观音受命来到中土,便是为了寻访所谓‘修罗六器’,即波玡剑、勾旬刀、阎罗杵、自在矛、六轮和七珠,据说六器之中藏有一个绝大的秘密,关乎湿婆教的运数。” 岳啸川心中一动,想起梦境试炼中听过佛衍禅那大师的生平经历,他便曾将修罗六器搜集完全,想借此压制魔。 只可惜事与愿违,佛衍禅那大师终究难逃劫数,修罗六器也被他的三魂化体分别携走。 至于那负业罪修罗、慈悲梵莲尊者和般若无垢菩萨,武林中从未听过他们的名号,甚至连事本都虚实难辨。 岳啸川不敢妄言,只能含糊的道:“原来如此,那不知眼下可有修罗六器已经找到?” 孙楚楚沉吟着道:“紫凤妹妹没有明说,不过雪玉观音来到中土多年,想必早已有所斩获,只是秘而不宣罢了。” 岳啸川暗暗点头,跟着问道:“那凝霜是雪玉观音的师姐,莫非她也出湿婆教?” 孙楚楚摇摇头道:“不是,当初雪玉观音刚刚来到中土,便遭到他们教中的反对势力截杀,多亏前任城主相救,她才侥幸保住命。雪玉观音感念恩德,于是拜前任城主为师,也跟凝霜成了同门。” 岳啸川微颔首道:“以外压内,以幼夺长,难怪凝霜心有不甘,却不知那所谓‘行止不端’是指何事。” 孙楚楚游目四顾,愈发低低的道:“这便要提到凝霜的丈夫,那位业火红城的阳九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7章 昆仑掌门 岳啸川听说凝霜“行止不端”与阳九功有关,已然大略猜到原委,果然接着便听孙楚楚道:“原本凝霜的确是内定的城主,雪玉观音也没有相争的意思。” “谁想天定的孽缘没处逃,当年阳九功被仇人追杀,正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凝霜恰好救了他的命,又把他带回雪域无垢城养伤,两人朝夕相对、耳鬓厮磨,一来二去投意合,最后干脆私定终。” “可业火红城毕竟是邪派,即便如今早已江河下,但依旧正邪不两立。前任城主知道之后当场震怒,着凝霜杀掉阳九功,结果凝霜不忍对人下手,两人趁夜逃出城去,从此以后再没音讯。” “前任城主发现徒私逃,着实气得不轻,乃至旧病复发,缠绵病榻两个月,最后还是回天乏术,临终前把雪域无垢城托付给雪玉观音,还嘱咐她清理门户。” “雪玉观音本来不敢接受,但前任城主十分坚持,还说否则她便死不瞑目。所以雪玉观音虽然自觉名不正、言不顺,可终究还是接下了这副重担,只是前任城主那‘清理门户’的遗命并未认真执行。” “可惜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雪玉观音网开一面,凝霜和阳九功却还不死心,这才卷土重来,谋夺城主之位,尤其这掳人为质的路数,实在下作得很。” 岳啸川知道了来龙去脉,感慨之余摇摇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看来这件事咱们没有插手的余地,只盼雪玉观音和苑掌门处置妥当,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孙楚楚颔首称是,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有仆役来请往前厅用饭,到达之时狄苍穹一家三口已经在等待,还有端阳子和紫凤作陪。 众人用过早饭,仆役又送来香茗细点,滋味略逊于中原,但也差强人意。 端阳子斟酌片刻,终是轻咳一声道道:“对了岳少侠,昨你说到有意请本派入盟,共同对抗净宇教,却不知贵盟如今实力几何,又有几分把握歼灭净宇教?” 岳啸川一正色道:“端阳道长无须多虑,武林正义盟眼下如中天,原本不少被迫归附净宇教的门派,这段时间都拨乱反正。截至我进入青藏前夕,已经有三十七家门派入盟,盟员也超过万人之数。” 端阳子唔了一声,讪讪的道:“看来贵盟的确深得人心,有志之士纷纷景从,不过贫道听闻净宇教势力庞大,教众逾三十万,以一敌三十,只怕胜算堪忧啊。” 岳啸川皱起眉头道:“端阳道长未免太悲观了,净宇教极盛之时有三十八万教众不假,但其中不乏招降纳叛、藏污纳垢,真正实力远不及表面上展示的可怕。” “武林正义盟成立至今不过半年,净宇教便已经遭遇重创,教众锐减两万余名,其中列名《镇魔录》的头目有十三人伏诛,这正是此消彼长,趋势不言自明。” 端阳子听罢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倘若岳少侠所言非虚,这确实是武林正道崛起的契机,但贫道毕竟做不了主,还得等家师归来再做定夺。” 岳啸川了然的道:“无妨,相信苑掌门深明大义,一定会为天下苍生的福祉而出。” 端阳子嗯声道:“家师深谋远虑,自然会做出最合理的选择,岳少侠若有兴致,可否再跟贫道说说中原战事?” 岳啸川自然应,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端阳子听得一时振奋一时唏嘘,一时又击节叫好。 紫凤同样心向往之,缠着孙楚楚问东问西,别见亲密之态。 不知不觉已到晌午时分,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赤阳子匆匆迈入正厅,难掩激动的道:“师父和城主他们回来了,咱们快去迎接。” 众人闻言诧喜,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只听端阳子急切的道:“此话当真?师父他们境况如何?没出什么意外吧?” 赤阳子摇摇头道:“看烟花信号应该一切顺利,想必没出意外。” 端阳子如释重负,便即招呼众人前往城门口,须臾登上城头,恰好见到一行七骑疾驰而来。 端阳子手搭凉棚仔细辨认,片刻之后终于欣喜的道:“是师父他们没错,快快开城迎接。” 城头上的卫兵不敢怠慢,立刻听令打开城门,一行七骑畅通无阻,径直驰入城中。 端阳子早已领着众人等在道旁迎候,这时三步并作两步趋上前去,毕恭毕敬的道:“徒儿参见师父,见过城主法驾。” 一行七骑纷纷勒住马缰,当先一人年逾不惑,一衣履潇白如雪,形拔伟岸,堪比临风玉树。 再往脸上看去,正是雄姿英发,相貌俊朗绝伦,再加上中年男子独特的成熟气质,更加令人一见倾心。 目光在众人上疾快的扫了一圈,只听中年男子清咳一声道:“无须多礼,为师与城主外出这一,城中可曾发生变故?” 端阳子依旧恭声道:“托师父和城主的福,城中秩序井然,并无任何变故。” “至于这几位是从中原来的正道同仁,有要事恳请师父裁夺,四师弟正是被他们所救,如今总算命无碍。” 中年男子——苑昆仑舒了口气,抱拳为礼道:“多谢各位救助小徒,苑某衷心感激不尽。” 岳啸川等人各自还礼,此时只见另一人拨马上前,清润声音淡淡的道:“皇甫居士久见了,当年相救之恩,本座没齿难忘。” 敢这位便是雪域无垢城之主雪玉观音,她同样一白衣,姿窈窕婀娜。 可惜这位城主脸上挂着一幅厚厚的面纱,只露出额心的一点朱砂痣,黛眉之下的一双妙目透出暗灰色的奇异光彩,至于真容如何,便全靠想象了。 听到雪玉观音的话,皇甫瑛登时一怔,面现疑惑的道:“相救之恩?城主何出此言?” 雪玉观音温然道:“一曲箫逐退狼群,本座方得侥幸逃生,皇甫居士莫非忘了琼玛雪山?” 皇甫瑛恍然一悟,颇见讶异的道:“琼玛雪山?难道你是耶输丽娅公主?” 雪玉观音点头道:“不错,你我一别十载,皇甫居士依旧青靓丽,仿佛时光凝滞,是以本座一眼认出。” 皇甫瑛掠了掠耳边的鬓发,嫣然一笑道:“城主过奖了,但我如今应该叫你城主还是公主,抑或圣女更加妥当?” 雪玉观音不温不火的道:“如何称呼并不打紧,随皇甫居士之意。” 皇甫瑛眼珠一转,悠悠的道:“那还是叫公主吧,毕竟这个份最高贵,咳……这是外子狄苍穹,江湖人称‘没羽黄衫客’,乃是黄山派掌门。” 雪玉观音裣衽为礼,狄苍穹也抱拳还礼,正在寒暄之际,又见朱玑和徐文靖结伴赶来。 徐文靖眼下伤势未愈,见到苑昆仑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跟着连连叩首,惶恐之状溢于言表。 苑昆仑知道徐文靖的心思,当下提高声音道:“靖儿不必如此,敌方的能为远胜于你,能保住命便是万幸,何况珍儿已经平安归来,总算称得上有惊无险。” 他话音方落,便见一名黄衣少女甩镫下马,径自上前扶起徐文靖,面现疼惜的道:“四师兄无须自责,我如今毫发无伤,你却有重伤在,一定要善自珍重。” 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生得端庄秀丽、颖慧可人,尤其她上有一种特别的亲和气质,让人如沐风,原来正是苑昆仑的女,闺名唤作苑如珍。 徐文靖虽然满心惭愧,但又不好拂逆苑如珍,只能讪讪的站起来。 众人一面叙话,一面结伴前往正厅,朱玑早已吩咐备下宴席,只待接风洗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8章 雪玉观音 时值午后,雪域无垢城正厅之中,堪称高朋满座、少长咸集。 苑昆仑座下首徒名唤聂擎天,形魁伟硬朗,相貌英武非凡,尤其气质冷峻,颇有不怒自威之概。 至于那位好酒无量的常万里,在同门之中排行第五,同样形颀伟,举止却比聂擎天随和得多。 皇甫鹰扬和常万里早已相熟,免不了称兄道弟,自有一番亲近。 至于雪玉观音之徒碧璇和青鸾,两人都在十七八岁年纪,而且同为汉人。 看来雪玉观音在收徒之时自有考量,并不偏袒天竺人和汉人任何一方,足见煞费苦心。 须臾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端阳子终是难抑好奇,踟蹰间斟酌着道:“此次小师妹能够平安归来,想必是师父和城主神功盖世,已经击败阳九功和凝霜,让他们不敢再造次了吧?” 场中微一沉默,只听雪玉观音轻咳一声道:“也罢,趁着大家都在场,本座索就此宣布了吧。咳……明本座将卸任雪域无垢城之主,由师姐凝霜执掌门户,将基业归还于她。” 此语一出,真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端阳子首先瞠目结舌,赤阳子等人也大出意料,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 一片寂静之中,终听苑如珍嗫嚅着道:“都怪我本事不济,结果被敌人擒住,城主因为投鼠忌器,只好忍气吞声,任敌人予取予求,被迫让出尊位。” 众人其实早有推测,靖阳子尤其羞愧难当,此时只听雪玉观音和声道:“珍儿言重了,城主之位本来便该传给师姐,所以这些年我始终觉得受之有愧。如今师姐自外域归来,我正好卸下这副重担,实乃天从人愿,堪称皆大欢喜。” 苑如珍依旧神郁郁,旁边的朱玑暗自一叹,小心翼翼的道:“敢问师父,已经将城主印绶交给凝霜了么?” 雪玉观音坦然道:“既然决定退位让贤,便该拿出诚意,城主印绶的确已经完璧归赵。” 朱玑登时默然,倒是紫凤小嘴一撇,忿忿的道:“师父太仁慈了,凭什么说城主是凝霜的?反正苑小姐已经救回来了,咱们再没有顾忌,干脆跟他们拼了。” 雪玉观音秀眉一扬,沉声呵斥道:“紫儿休得胡言,正所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为师已经诺,岂能出尔反尔?总之此事就此定案,切莫再生出非分之想。” 紫凤虽然不服,却不敢当面顶撞,只能低头暗暗运气。 雪玉观音毕竟疼幼徒,于是缓和了语气道:“紫儿不必委屈,等你年纪再大些,便能理解为师的心境,眼下只管听命便是。” 紫凤唔了一声,咕哝着道:“好吧,我听师父的,大不了以后再把城主之位抢回来。” 雪玉观音闻言直是哭笑不得,顿了顿才咳声道:“明午时正式交接,朱玑你负责宣示全城,请大家前来观礼。” 朱玑点头应是,雪玉观音轻轻一叹,跟着补充道:“若有愿意追随本座的部众,本座必定不会遗弃,否则若是愿意定居城中,本座也绝无怨恨,只盼众人安居乐业,一世福寿安康。” 紫凤站起来,郑重其事的道:“别人我不管,反正我跟定了师父,您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朱玑等三女也一同起宣誓效忠,雪玉观音见状足感欣慰,毕竟自己收徒的眼光不差,并无忘恩负义之辈。 岳啸川早有腹案,趁势起抱拳为礼道:“城主高风亮节,在下衷心钦佩,如今中原魔教肆虐,百姓流离失所,实在苦不堪言,城主慈悲为怀,不知能否相助正道,共同抗击魔教?” 雪玉观音沉吟着道:“魔教的劣迹本座确有耳闻,苑掌门便是遭到魔教迫害,才被迫率众隐居于此,至于说对抗魔教……不知苑掌门有何见解?” 苑昆仑面沉似水,不疾不徐的道:“魔教势力庞大,不宜以卵击石,除非有合适的契机,否则不如积蓄力量,以求未来星火燎原。” 岳啸川一正色道:“苑掌门久居边陲,对中原形势或许缺乏了解。” “在下已经将相关事宜告知令徒端阳道长,还请苑掌门详加察纳,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苑昆仑微颔首道:“也罢,距离交接尚有一时光,容本座和城主商议一番再定行止。” 岳啸川知道不能之过急,于是嗯声道:“那在下静等苑掌门决断,相信以您的宽广怀,必定不会让人失望。” 苑昆仑不为所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少顷用罢午宴,众人寒暄作别,随后分头行事。 岳啸川独自回到客房,照例盘膝打坐、抱元守一,默运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稳固佛魔同体之功。 不觉红西垂,须臾夜幕降临,岳啸川行功完毕,又用了一些茶点,便已经是掌灯时分。 心忖今晚估计不会等来回复,岳啸川正待宽衣就寝,此时忽听笃笃的敲门声传来,竟是有人夤夜拜访。 岳啸川心中一动,起打开房门,定睛处微微一怔,敢来客并非昆仑派中人,而是狄苍穹夫妇。 狄苍穹看出岳啸川颇为意外,当下朗笑一声道:“岳少侠是在等待苑掌门的回复吧,倘若尚未打算休息,可否容吾等叨扰片刻?” 岳啸川一抱拳道:“贤伉俪拨冗来访,在下荣幸之至,请进来叙话。” 说话间三人进屋围桌落座,只见皇甫瑛嫣然一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索开门见山吧,岳少侠认为苑掌门有几成可能答应相助正道?” 岳啸川低咳一声道:“恕在下直言,苑掌门老成持重,要说动他铤而走险,原本并非易事。但如今雪域无垢城易主,或许正是天意使然,苑掌门若无其他去处,想必大有可能投正道,共襄镇魔盛举。” 皇甫瑛莞尔道:“岳少侠言之有理,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难移,万一苑掌门明哲保,你又打算如何?” 岳啸川登时噎住,片刻方讷讷的道:“倘若真是如此,在下也不能勉强,只好返回复命。” 皇甫瑛摇摇头道:“远赴青藏,盘桓数月,最后却无功而返,岳少侠岂能甘心?” 岳啸川苦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眼下或许时机未至,只能静待时变了。” 皇甫瑛叹笑道:“岳少侠倒是深得‘顺其自然’的心境,但凡事都应该尽力而为,否则难免留下遗憾,不是么?” 岳啸川迟疑着道:“前辈的意思是指……在下应该亲自前往劝说?” 皇甫瑛见岳啸川钻了牛角尖,索挑明道:“这么说吧,苑掌门的决定跟雪玉观音的意思息息相关,岳少侠何不双管齐下,如此方能事半功倍。” 岳啸川恍然一悟,面现感激的道:“是在下思虑不周,多谢前辈提醒,只不过今夜时辰已晚,等明再求见城主吧。” 皇甫瑛清咳一声道:“岳少侠明白便好,其实我们夫妻二人刚与雪玉观音聊过。” 岳啸川稍一转念便心下了然,缓缓点头道:“前辈对城主有救命之恩,想必她会买您的面子,在下真是坐享其成了。” 皇甫瑛淡淡的道:“当时只是举手之劳,并未料到种下善果。” “想她一名异邦公主,千辛万苦来到中土,倘若遭遇不幸,实在有些可惜。所以我逐退狼群之后又暗中保护,直至她被一名武功高强的白衣女子收留,现在看来那便是前任城主了。” 岳啸川抱拳正声道:“前辈一片仁心,施恩而不望报,实在令人钦佩。今前辈为在下出面说项,在下足感盛,若有机会定当效力。” 皇甫瑛浅浅一笑道:“总之志同道合,岳少侠不必过分客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79章 雪山圣莲 皇甫瑛虽然轻描淡写,岳啸川却颇觉过意不去,愈见诚恳的道:“此次青藏之行一切顺遂,贤伉俪功不可没,所以但凡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还请贤伉俪明言。” 皇甫瑛和狄苍穹对视一眼,还是皇甫瑛轻咳一声道:“既然岳少侠这么说,便容我冒昧一问了,你与孙姑娘之间是否别有隐情?” 岳啸川一怔道:“何谓别有隐情?前辈何出此言?” 皇甫瑛察言观色,讪讪一笑道:“我是看出孙姑娘对岳少侠十分依恋,不知她是否少女怀春,与你互生情愫?” 岳啸川脸上一热,赶忙正声道:“前辈多心了,在下与楚楚分属兄妹,绝无男女之私。” 皇甫瑛舒了口气,狄苍穹则抚须一笑道:“吾早说你是多心了,如今徒惹尴尬,这又是何苦来哉?” 皇甫瑛甩给狄苍穹一记白眼,不以为然的道:“总要先问清楚才好,否则惹出更大的尴尬怎么办?” 狄苍穹登时噎住,岳啸川倒有些莫名其妙,不禁讷讷的道:“前辈旁敲侧击,不知具体用意为何?” 皇甫瑛和颜悦色的道:“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我们两人都对孙姑娘十分满意,想将她聘为儿媳。” 岳啸川恍然顿悟,缓缓点头道:“楚楚和皇甫兄弟年貌相当,这段时日又相处融洽,未尝不是一对佳偶,贤伉俪既有此心,在下同样乐见其成。” 狄苍穹欣然道:“如此甚好,吾儿虽然稍显顽劣,但究其原因无非是年少轻狂,日后他年岁渐长,必能担起,多少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恐怕只是故老相传的仪程。 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与其让雪山圣莲空置,倒不如取之医病救人。 不过话又说回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一那五莲池下当真封印邪祟,一旦觉醒便要作乱世间,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置? 人命并无贵贱之分,若为一己私利而贻害大众,实在良心难安。 再者那黑影并未现出真容,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是皇甫瑛,倘若是心怀叵测之徒觊觎雪山圣莲,只靠朱玑一人绝难应付,一旦稍有疏忽便难免误事。 但如果此事与皇甫瑛无关,那便是雪域无垢城内部之事,眼下正值权力交接的当口,身为外人实在不宜插手,否则徒然惹来一身是非,万一处置不当而陷入泥潭,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岳啸川思前想后,委实难以决断,一忽儿打算去质问皇甫瑛和狄苍穹,一忽儿又打算再去五莲池探查一番,这样辗转反侧,整夜都难以入眠,直至东方现出鱼肚白,才终于沉沉睡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0章 朱玑之死 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岳啸川悠悠醒转,却依旧颇觉倦怠。 借着洗嗽略略回复精神,岳啸川不由得暗自苦笑,虽说自己勇武过人,但一旦论及杀伐果决,却连身为女子的凤明瑶都不如,实在有些汗颜。 遇事不决,优柔寡断,确非大丈夫当为,日后尤须着力精进,否则岂不辜负这昂藏七尺之躯? 岳啸川自省一番,已然做下决定,便待找到狄苍穹夫妇,道出所有疑虑,好歹求个心安。 孰料还没来得及出门,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岳啸川蓦地心头一紧,打开房门之际,赫见一条紫影映入眼帘,原来是雪玉观音的幼徒紫凤。 岳啸川十分意外,正待开口招呼,紫凤却是双目喷火,不由分说便掣出双刀,照着他胸前狠狠砍来。 紫凤年级虽轻,武功却着实不弱,双刀前后交错,刀势异常凌厉,其中满含杀意。 岳啸川不明就里,再加上手无寸铁,只好抽身暂避锋芒,同时疾声呼喝道:“紫凤姑娘且慢!为何痛下杀手?” 紫凤充耳不闻,只是愈发加紧攻势,双刀舞得雪片一般,强如岳啸川都被逼得捉襟见肘。 不过岳啸川终究是用刀的大行家,能为凌驾紫凤之上,此刻沉下心来闪展腾挪,堪堪避过一轮快攻。 随后他又觑准时机,使出空手入白刃的高明手段,食中拇三指势如铁钳,牢牢擒住紫凤的左手弯刀。 紫凤自知不及岳啸川力大,索性放开左手弯刀,右手弯刀趁势搠向岳啸川腹间,攻势劲急无匹,决意将他破腹开膛。 岳啸川眉头一皱,夺下的弯刀随手一格,紫凤顿时虎口发麻,弯刀险些被磕飞出去。 岳啸川无意乘胜追击,反而主动退后两步,随即正声道:“紫凤姑娘稍安勿躁,你为何不问青红皂白便刺杀在下?” 紫凤娇躯剧颤,尖声呵斥道:“恶贼!你为什么杀了我大师姐?” 岳啸川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惊呼道:“什么?朱玑姑娘遭遇不幸?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紫凤依旧戾烈的道:“还敢装傻充愣,你老实交代,昨天晚上有没有去过五莲池?” 岳啸川登时一滞,无奈点头道:“不错,在下昨晚追踪一名可疑之人,跟着他去过五莲池。” 紫凤冷哼道:“你肯承认便好,不必再拿大师姐的手札验证,可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下毒手?” 岳啸川暗呼冤枉,正待耐心解释,这时只见一条绿衣倩影冲进院中,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紫凤妹妹……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千万别……意气用事……” 敢情来人正是孙楚楚,紫凤瞥了她一眼,嫩脸紧绷的道:“还有什么没弄清楚的,这家伙鬼鬼祟祟去到五莲池,被撞破后都不能自圆其说,再加上铁证如山,大师姐肯定是他杀的。” 岳啸川眉头紧皱的道:“紫凤姑娘切莫胡乱揣测,在下是去过五莲池,却根本没跟朱玑姑娘动过手,更遑论将她杀害。” 紫凤嗤之以鼻,孙楚楚则喘息着道:“啸哥哥,我送给你那柄金刀是否还在?” 岳啸川一怔道:“在我包袱里,怎么了?” 孙楚楚定了定神,却还是语声发颤的道:“既然金刀还在,拿给我看看好不好?” 岳啸川为之哑然,只好取出包袱检视,孰料事与愿违,金刀竟然不翼而飞! 岳啸川暗自心惊,这才发觉自己陷入了圈套之中,孙楚楚见他僵在当场,顿时心下猛沉,一咬牙从袖中取出一柄金刀,嗓音沙哑的道:“啸哥哥,这是在现场找到的,你……难道真的杀了朱玑姑娘?” 岳啸川立刻摇头道:“没有,我发誓不曾杀害朱玑姑娘,一定是贼人趁我外出追踪之时盗走金刀,目的便是嫁祸于我,让我来做他的替罪羔羊。” 孙楚楚这阵已然六神无主,闻言却是精神一振,双目放光的道:“是有这种可能!啸哥哥说昨晚追踪过一名可疑之人,那对方的身份可有眉目?” 岳啸川颇觉碍口,毕竟若是道出皇甫瑛的姓名,一者失于臆断,二者又太过不义,这等行径岂是大丈夫当为? 紫凤冷眼旁观,忍不住沉哼一声道:“鬼话连篇,纯属狡辩,我看你还是干脆认罪了吧。” 岳啸川知道紫凤成见已深,便也不再勉力解释,心念电转间径向孙楚楚道:“知道用金刀来陷害我,对方实际已经露出破绽,楚楚你快仔细回想,究竟还有谁知道你赠我金刀之事?” 孙楚楚心道有理,正在颦眉思忖之际,又听一阵步履杂沓,呼啦啦一干人涌入院中。 当先两人正是苑昆仑和雪玉观音,后面则跟着昆仑派和雪域无垢城的一众弟子,人人面色严峻,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紫凤见到雪玉观音,三步并作两步趋上前去,随后戟指岳啸川道:“师父,这家伙已经承认去过五莲池,而且那把金刀也是他的,看来大师姐正是被他所杀。” 雪玉观音依旧蒙着面纱,目光之中难掩悲恸,闻言缓缓点头道:“为师知道了,紫儿稍安勿躁,暂且退下吧。” 紫凤又狠狠瞪了岳啸川一眼,这才退到后面,与碧璇和青鸾并肩而立。 雪玉观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岳啸川道:“事情的原委想必阁下已经清楚,本座只想知道,朱儿可是死在你手中?” 岳啸川喟然一叹道:“恳请城主明鉴,朱玑姑娘之死令人扼腕,但凶手实非在下。” 雪玉观音目光转冷,紧跟着道:“然则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阁下,阁下作何解释?” 岳啸川一正色道:“这是有心人蓄意陷害,请城主给在下时间自证清白。” 雪玉观音摇摇头道:“阁下杀人夺物,动机昭然若揭,此刻居然还要狡辩,实在令人齿冷。” 岳啸川听得一愕,不禁狐疑的道:“城主这话是从何说起,在下夺了何物,又有何动机称得上昭然若揭?” 雪玉观音沉凛的道:“昨日本座与狄掌门夫妇畅谈,言及雪山圣莲有助于医治皇甫居士的宿疾,无奈此物事关重大,所以即便皇甫居士对本座有救命之恩,本座依旧不能慷慨赠与。” “狄掌门夫妇彼时虽然难免遗憾,却并未强人所难,可若是本座消息无误,他们二人随后便去拜访了阁下。阁下与他们二人交情匪浅,想必是言谈中得知此事,所以才起意谋夺雪山圣莲,可是如此?” 岳啸川听雪玉观音分析得头头是道,愈发心生滞闷,当即正声道:“城主切莫想当然耳,狄掌门夫妇并未告知在下雪山圣莲之事,在下是因为追踪一名可疑之人,恰巧去到五莲池,才得知其中渊源。” 雪玉观音不以为然的道:“好个可疑之人,居然恰巧被阁下遇到,又恰巧去到五莲池,这未免太过恰巧了吧?” 岳啸川百口莫辩,转念间沉声道:“城主认定在下是为狄掌门夫妇盗取雪山圣莲,那何不将他们二人请来对质,在下问心无愧,不惧任何调查。” 雪玉观音秀眉一挑,咬牙冷哼道:“本座刚去找过他们夫妻二人,但客房早已人去楼空,连他们的公子都不见踪影。毕竟他们饲有一对神鹰,即便城墙高峻,仍是来去自如,又有谁能够阻挡?” 岳啸川听罢大吃一惊,霎那间由头顶冷到脚底,万没料到狄苍穹一家三口竟然不告而别,莫非真是他们夺了雪山圣莲,最后还处心积虑移祸江东? 雪玉观音察颜观色,心中愈发笃定,睨视间冷厉的道:“阁下并未一同逃匿,看来是敢作敢当,既然如此又何必巧言诡辩,妄图逃脱应受制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1章 身陷囹圄 面对雪玉观音的诘问,岳啸川虽然满心愤郁,却偏偏无从解释。 尤其想到狄苍穹夫妇表面上一派诚恳,实际却大有可能让他做了替罪羔羊,岳啸川更觉得心寒如冰,咬牙间双拳紧握,半晌说不出话来。 雪玉观音见岳啸川“理屈词穷”,心中愈发下了定论,转念间勉强缓和了语气道:“少年人血气方刚,难免行差踏错,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阁下只要说出狄掌门一家的去向,本座可以从轻发落。” 岳啸川暗自喟然,当下缓缓摇头道:“在下并未杀人,也不曾参与劫夺雪山圣莲,城主一味针对在下,反而正中真凶下怀,如此岂能追回失物?” 雪玉观音似是一滞,顿了顿才又道:“雪山圣莲非同小可,如今虽然只失落了一朵,但封印已经有所松动,一旦五莲池下的邪神苏醒,必定会造成生灵涂炭,还请阁下以大局为重,切莫再一意孤行。” 岳啸川听雪玉观音说得郑重,对那邪神之说毕竟信了几分,可他眼下实在莫能助,只是讷讷的道:“在下的确不是凶手,也不知道狄掌门夫妇的去向,还请城主明鉴。” 雪玉观音显然十分失望,此时只听紫凤恨声道:“这家伙只会狡辩,根本冥顽不灵,干脆先把他抓住,再严刑拷打一番,到时候不怕他不招供。” 雪玉观音点了点头,深邃的双目盯向岳啸川道:“阁下拒不认罪,敝处只好动用强硬手段了,还请阁下认清局势,休要负隅顽抗。” 岳啸川环视全场,自知冤屈难以伸张,无限愤懑之下义正词严的道:“在下怀坦,并未杀人夺物,自然不会认罪。城主若想屈打成招,在下这一副铮铮铁骨,不惧世间任何刑罚。” 紫凤听罢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等你试过我们的手段,再说这大话也不迟!” 岳啸川凛然傲立,自有一派盖世英风,雪玉观音见状心有所感,终是咳声道:“也罢,城主之位交接在即,眼下先以此事为要,至于后面如何审讯,大家再一同商议吧。” 紫凤虽然不服,却不敢拂逆雪玉观音,此时只听苑昆仑沉声道:“城主言之有理,雪山圣莲关乎阖城安危,应该与凝霜夫妇共同决断,以免落人话柄,再起无谓争端。” 雪玉观音和苑昆仑这两大首脑达成一致,余下一众弟子自然听命,但见聂擎天上前,面凝寒霜的道:“阁下是打算束手就擒,还是不自量力,想与我等再争斗一番?” 岳啸川明白双方战力悬殊,一味硬拼毫无胜算,反而自取其辱,无奈咬牙闷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相残杀只会使得亲痛仇快。在下束手就擒并无不可,只盼诸位明察秋毫,尽早揪出真凶。” 聂擎天冷哼一声,紧握着剑柄走上前来,显然还没放下戒心。 岳啸川索负手而立,任凭聂擎天点了他三处大,一元功也就此闭锁。 雪玉观音见岳啸川果真并不反抗,暗自舒了口气,跟着吩咐道:“将此人押入地牢,加派人手严加看管,至于这位孙姑娘……将她一并押下去吧。” 孙楚楚心头一紧,忍不住抗声道:“凭什么把我也关起来,你们未免太过霸道了吧?” 雪玉观音摇摇头道:“你们二人同手足,为免节外生枝,只好暂时委屈孙姑娘了。” 孙楚楚还待据理力争,却听紫凤脆快的道:“姐姐放心,我会让他们对你客客气气的,等事结束便放你出来。” 孙楚楚念头一转,清咳一声道:“要关我可以,但我得跟啸哥哥关在一起,你们答不答应?” 雪玉观音自有盘算,居高临下的道:“可以,我等已经仁至义尽,还请两位约束言行,切莫再生出事端。” 孙楚楚和岳啸川对视一眼,终是点头道:“多谢城主通融,啸哥哥一定是冤枉的,我们不怕任何调查。” 雪玉观音闻言不置可否,还是紫凤上前点了孙楚楚的道,然后安排将两人一同送进地牢关押。 说是关在一起,但两间牢房还有一墙之隔,岳啸川和孙楚楚互相看不到对方,只能靠近牢门对谈,所幸负责看守的卫兵并不干涉,却不知是否源自上峰授意。 岳啸川将昨夜的经历一五一十告知孙楚楚,孙楚楚听罢满心疑惑,喃喃自语道:“啸哥哥看见那神秘人潜入五莲池,朱玑姑娘却说什么都没看到,难道说那神秘人会五遁之术,转眼间便能隐藏形迹?” 岳啸川皱起眉头道:“朱玑姑娘言之凿凿,看起来并非信口雌黄,虽然不知道那神秘人当时如何隐藏形迹,但朱玑姑娘之死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很可能正是他动的手。” 孙楚楚若有所思的道:“的确如此,啸哥哥你觉得那神秘人可能是谁,会是……会是狄掌门么?” 岳啸川在孙楚楚面前倒是毋需讳言,略一迟疑便讷讷的道:“那人形纤巧,可以肯定是一名女子,其实我当时便有猜测,那人恐怕正是皇甫前辈。” 孙楚楚唔了一声,幽幽的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他们一家貌似和蔼可亲,实际却处心积虑陷害啸哥哥。” “唉……枉我还把他们当成自家人,这些天绞尽脑汁思谋医治之法,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岳啸川摇摇头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次的确是我太过优柔寡断。” “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眼下没有任何实证,所以还不能断定凶手便是皇甫前辈。而且我先前曾与狄前辈并肩死战,相信他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绝不会如此险卑鄙。” 孙楚楚苦笑一声道:“如果不是他们做的,他们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即便狄前辈真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皇甫前辈却未必夫唱妇随,毕竟命攸关,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岳啸川没法反驳,转念间咳声道:“对了楚楚,你送我金刀之事,究竟还告诉过谁?” 孙楚楚心里打了个突,期期艾艾的道:“没告诉过谁,只是昨天皇甫前辈问起那柄银刀的来历,我便告诉她了。” 岳啸川并未意外,顿了顿才叹口气道:“种种巧合都指向皇甫前辈,若说是旁人布局,的确有些难以置信。” 孙楚楚垂下螓首,愧疚的道:“是我不好,不该多此一举,结果害得啸哥哥被别人冤枉。” 岳啸川摇了摇头,温言宽慰道:“楚楚别这么说,即便你没有送我金刀,对方仍然会想其他办法构陷于我。” 孙楚楚满面通红,嗫嚅着道:“不是……是我痴心妄想,以为这样便能让啸哥哥上我。” 岳啸川登时一滞,错愕间只听孙楚楚涩声道:“紫凤妹妹告诉过我,这对腰刀是上古时候传下来的,原主人是一双侣,他们在这对腰刀上留下祝福,只要男女二人分持,便能心心相印、白头偕老。” 岳啸川知晓原委,一时之间直是啼笑皆非,孙楚楚听不到他的回应,愈发满心惶恐,语带哽咽的道:“总之……总之是我不好,啸哥哥你骂我吧,这样我还能好受一点。” 岳啸川定了定神,诚恳的道:“多谢楚楚青睐,但咱们已经义结金兰,不宜再有男女之私,此事相信我已经解释清楚。但赠刀之事只是巧合,你大可不必为此愧疚,我依旧十分感激,断无苛责之意。” 孙楚楚闻言愈发失落,忍不住掉下泪来,强自忍住才没哭泣出声。 岳啸川又安慰了孙楚楚几句,之后便盘膝打坐运功,尝试以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冲破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2章 圣城易主 地牢之中不辨夜,约摸过去两个时辰,算来已经是晌午时分。 岳啸川潜运神功,却始终没法冲开被点的道,虽然行动无碍,但内息运行受阻,能为至少打了七成折扣。 自知昆仑派的点手法不同凡响,聂擎天的修为更加远超同侪,岳啸川只能作罢,起来到牢门左近,向着隔壁呼唤道:“楚楚,你境况如何?” 孙楚楚走近过来,意态怏怏的道:“我还好,啸哥哥你呢?” 岳啸川略略放心,正打算说些鼓励的话,此时卫兵带着食水前来,径自放在牢门外面,着怪异的语调道:“尔等速速用饭,不得有误。” 岳啸川看出这卫兵是天竺人,当下随口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城主交接仪式完成了吗?” 天竺卫兵反应了一下,这才哼声道:“不关你事,休要罗唣,否则皮鞭伺候。” 岳啸川碰了个钉子,倒也不以为忤,孙楚楚却看不过眼,索讥讽道:“哦?皮鞭伺候?那你不妨试试,看看隔着牢门能不能抽到我和啸哥哥?” 天竺卫兵登时一滞,颇见不悦的道:“尔等阶下之囚,不须一般见识,速速用饭,不得有误。” 孙楚楚看着天竺卫兵转离去,好笑之余凉凉的道:“鹦鹉学舌,东施效颦,自己也不嫌别扭,哈……” 天竺卫兵充耳不闻,岳啸川则摇摇头道:“楚楚不必如此刻薄,这位兄台出异邦,能够将汉话运用到这等地步,已经堪称难能可贵了。” 孙楚楚小嘴一撇,干哼一声道:“好啦,算我说错了话,但听说城里的汉人和天竺人之间矛盾不小,这次雪域无垢城易主,为汉人的凝霜掌权,他们这些天竺人的子估计不好过了。” 岳啸川对两族的矛盾多少也有了解,心忖一朝天子一朝臣,为普通臣民,命运的确不由自主。 唏嘘间取过食水聊作果腹,岳啸川和孙楚楚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便听一阵轰隆隆的响声遥遥传来。 响声连绵不绝,即便相隔甚远,依旧清晰可闻,似乎是号炮鸣放,中间还夹杂着鼓声和号角声。 那天竺卫兵显然也听到了,一面来回踱步,一面喃喃自语道:“城主当真让位,汉人掌权,如何是好?” 岳啸川和孙楚楚心下有谱,想必交接仪式已经完成,却不知新官上任的凝霜将如何处置他们两人。 这样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地牢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行十几人昂首阔步,旁若无人的直闯进来。 守卫地牢的将官同样是天竺人,见状连忙拦挡,同时义正词严的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地牢?” 来者无一例外都是汉人,当先一名将官眉毛一挑,居高临下的道:“蛮夷土狗,还敢在这儿狂吠,城中已经没有你们的位置了,限你们今晚离开雪域无垢城,否则若是胆敢逗留,统统格杀勿论。” 天竺将官气得不轻,声音发抖的道:“凭什么?你们休要欺人太甚!” 汉人将官冷笑一声,自袖中拽出一纸令谕,霍地贴到天竺将官眼前道:“城主已经正式下令,识字的便自己看,料想你们这些蛮夷土狗,未必能够领会上邦文字精义,总之看完便滚,免得死于非命。” 天竺将官愈发恼怒,定睛处却瞠目结舌,片刻方喃喃自语道:“是城主印玺没错,所以新任城主……当真容不下吾等?” 汉人将官一脸快意的道:“不错,城主顺应民意,正是要驱逐你们这些蛮夷。” 天竺将官面若死灰,终是喟然一叹道:“也罢,吾等继续追随原城主便是,如此才不负忠义之名。” 汉人将官嗤之以鼻的道:“忠不忠义是你们的事,地牢现在由我们接管,你们留下钥匙马上滚蛋。” 天竺将官别无他法,只好听命完成交接,之后带着其余天竺卫兵黯然离去。 汉人将官则分派手下卫兵各司其职,整个过程只用了顿饭工夫,称得上一切顺利。 岳啸川和孙楚楚冷眼旁观,不心生感慨,新任城主凝霜如此雷厉风行,看来倒真是个杀伐果决的厉害人物。 孙楚楚心生好奇,趁着那汉人将官路过巡视,扬声招呼道:“这位军爷稍等,可否容小女子问个问题?” 那汉人将官斜眼一睨,缓缓点头道:“小姑娘人才出众,看来你们便是偷盗雪山圣莲,还将五莲池守卫杀死的那对兄妹吧?” 孙楚楚面现苦笑,摇摇头道:“军爷明鉴,我们早已说过,是被别人栽赃陷害的。” 汉人将官唔了一声,摆摆手道:“是不是陷害,城主自有判断,万幸失落的圣莲已经被城主夺回,不怕邪神作乱。” 孙楚楚闻言诧喜,岳啸川也如释重负,脱口探问道:“此话当真?贵城主是从何处夺回雪山圣莲?” 汉人将官肯定的道:“便是那对驾鹰飞翔的夫妇,他们逃遁途中被城主截住,败阵之后落荒而逃。” 岳啸川心中一动,暗道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孙楚楚也发觉蹊跷,当下眨眨眼道:“听说那对夫妇是连夜逃走,难道贵城主能未卜先知,预测到是他们偷走了雪山圣莲?” 汉人将官咳声道:“城主虽然神通广大,却不能未卜先知,只是昨夜她驻跸城外,恰好见到那对夫妇驾鹰出城。因为他们形迹可疑,城主才不辞辛劳追踪百里,最终天神庇佑,成功将那对夫妇截住。” 这话倒也言之成理,岳啸川和孙楚楚听说果然是狄苍穹夫妇盗走雪山圣莲,心中颇觉失落,还是孙楚楚讷讷的道:“多谢军爷告知详,如今完璧归赵,总算免去了一桩祸患,看来的确是天神庇佑。” 汉人将官得意一笑,由衷欣慰的道:“蛮夷窃据城主之位,惹得天怒人怨,如今城主夺回尊位,正是顺天应人。倘若你们真有冤屈,相信城主明察秋毫,会还你们公道。” 孙楚楚敛衽深施一礼道:“承军爷吉言,这样说来城里所有的天竺人都得限期搬迁,包括原城主在内了?” 汉人将官点点头道:“不错,城主慈悲为怀,放这些蛮夷一条生路,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孙楚楚沉吟着道:“可是天竺人在城里同样经营多年,很多东西都没法轻易割舍,难道他们不曾反抗吗?” 汉人将官冷哼一声道:“城主权威至高无上,反抗便是找死。” “当然总有些不开眼的蛮夷,当众跳出来打算闹事,不过好在原城主还算识时务,将他们都弹压了下去。咳……原城主毕竟也是天竺人,对蛮夷难免太过优容,那便让他们抱成一团,自生自灭去吧。” 孙楚楚出苗疆,实际并非汉人,听到那“蛮夷”二字,总觉得有些刺耳。 此刻那汉人将官振振有词,孙楚楚却是暗自慨叹,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然放之四海而皆准,当真令人徒呼奈何。 岳啸川隐约觉察到孙楚楚的沮丧,转念间轻咳一声道:“听说城主的夫婿阳九功出自业火红城,而业火红城曾为西域大朔国教,如此说来阳九功不也是所谓‘蛮夷’么?” 汉人将官微觉尴尬,顿了顿才沉声道:“你这话不对,大朔早已并入我大梁版图,城主夫婿便是我大梁子民,岂能与天竺蛮夷混为一谈?哼……以后切莫给我听到这等胡言乱语,否则小心皮鞭伺候。” 他说罢便转扬长而去,岳啸川和孙楚楚却是哭笑不得,看来不管是天竺人还是汉人,这“皮鞭伺候”的仪程总归少不了。 如今雪域无垢城正式易主,五莲池疑案也大致侦破,却不知后续还有何变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3章 疑案真相 原本以为当天便能见到新任城主阴凝霜,孰料直到深夜时分,依旧没人理会岳啸川和孙楚楚。 两人猜测雪域无垢城刚刚易主,许多事情急须处理,阴凝霜或许无暇旁顾,这才暂时将盗莲疑犯抛诸脑后。 既然无法可想,岳啸川和孙楚楚索性抱定随遇而安的心思,当晚安心在牢房中休息了一夜。 不过事情显然并不像两人预想的那么简单,接下来足足三天,始终无人探视,好像整件事情完全被忘记一样。 虽然地牢中的饮食起居勉强还过得去,卫兵也没刻意为难岳啸川和孙楚楚,但两人毕竟是戴罪之身,如此不明不白的被关押下去,免不了心生焦躁,只盼能早日有个结果。 直到第四天一早,岳啸川和孙楚楚用过饭后正自百无聊赖,便见那汉人将官匆匆走近,面色严峻的道:“你们两个都精神一点,有人前来探视。” 其实无须吩咐,岳啸川和孙楚楚早已精神一振,双双起身来到牢门前,还是孙楚楚眨眨眼道:“敢问军爷,是城主派来的人吗?” 汉人将官点头道:“不错,是城主身边的红人,带着城主金令前来。” 岳啸川暗暗点头,心忖来人应该是为了调查盗莲之事,他已经准备好说辞,亟待澄清一番。 孙楚楚也作此想,当下翘首以盼,只听一阵沉稳雄阔的脚步声传来,随即赫见一条身着玄衣的人影映入眼帘。 来人身高体壮,颔下挂着一部钢髯,面相极其粗犷,颇见凶桀之态。 尤其他那双褐色厉眼,透出十足的压迫感,孙楚楚只是一瞥,便觉得一阵恶寒,仿佛自己没穿衣服一样,赤条条的暴露在对方面前。 来人见到孙楚楚的无双丽色,顿时眼前一亮,掀髯大笑道:“不错,小丫头果然漂亮得很,不枉本座亲自前来一会,哈……这次真是艳福不浅。” 孙楚楚听对方说得如此露骨,不由得羞怒交集,杏眼圆睁的道:“你!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到底是什么路数?” 来人嘿嘿一笑,睨着岳啸川道:“本座是什么人,你义兄最清楚,是不是啊岳少侠?” 岳啸川兀自满心震惊,闻言略略回神,眉头紧皱的道:“杀人魔王秦傲天?你怎么会在雪域无垢城,还成了阴凝霜身边的红人?” 敢情来人正是“暴影”秦傲天,只见他满脸得意之色,优哉游哉的道:“当日太行山一战,本座大难不死,之后又因祸得福,荣升神教副教主。呵……至于本座为什么在雪域无垢城,自然是遵从教主谕旨,协助业火红城的后人夺回基业了。” 岳啸川翟然一醒,想起当日太行山的宴会之上,叶行歌的确有笼络业火红城之意,没想到净宇教神通广大,果然搭上了阳九功这条线,进而顺藤摸瓜,将雪域无垢城夺占。 秦傲天看出岳啸川面现忧色,愈发得意的道:“本座非但平步青云,情场上也春风得意,眼下已经讨了十七房小妾,你小子虽然女人缘不错,但比起本座仍旧差得太远。” 岳啸川冷哼一声道:“小人得志,何必猖狂?魔教注定覆灭,你身上血债累累,必将恶贯满盈!” 秦傲天打个哈哈,语带讥讽的道:“说本座是小人?那小子你自己呢?” “当日你蒙骗鲜于少主,利用她的信任大做文章,还险些将她害死,这算不算小人行径?” 岳啸川登时一滞,着实无言以对,倒是孙楚楚抗声道:“鲜于曼恶事做尽,纯属罪有应得,啸哥哥即便利用了她,也用不着太过愧疚。” 岳啸川听罢暗自汗颜,秦傲天则干笑道:“小丫头说得好风凉话,敢情受骗的不是你。” “不过本座真该谢谢这小子,若不是他伤了鲜于少主的心,本座岂有机会趁虚而入?哈……前段时日本座重伤不起,全靠鲜于少主悉心照料,一来二去混得熟了,想必不久之后便能让她成为小十八。” 岳啸川心头一紧,理智上虽然觉得秦傲天是信口雌黄,鲜于曼不可能如此自暴自弃,可是也不知怎地,他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落寞。 孙楚楚对鲜于曼殊无好感,这时反而颇觉快意,面现轻鄙的道:“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有什么好得意的?苗疆出了百毒门这一支败类,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可正所谓天道好循环,将来迟早要收了这班恶棍。” 秦傲天看出孙楚楚对鲜于曼的敌意,瞬间便醒过味来,不无妒忌的道:“好小子,女人缘果然不错,可眼下你已经沦为阶下囚,任凭本座宰割,左右也是凶多吉少,你倒不妨猜猜本座将如何炮制你?” 岳啸川一正色道:“趁人之危,无耻下流,想你也是一代巨枭,倘若还自诩英雄好汉,便解开我的禁制,咱们来一场公平决斗,生死各安天命。” 秦傲天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本座用计将你擒住,正是斗智不斗力,何谈趁人之危?难道小子还没弄清状况,如此迟钝怎能担当重任呢?” 岳啸川心头一震,紧盯着秦傲天道:“你用计将我擒住?这话从何说起?” 秦傲天奸谋得逞,委实不吐不快,索性自袖中取出金令,跟着清清嗓子道:“本座要单独审讯要犯,其他人都去外面候着。” 那汉人将官不敢怠慢,立刻带着手下卫兵退出地牢,场中只余岳啸川等三人,秦傲天这才冷笑道:“小子当真懵懂,难道你还以为雪山圣莲是狄苍穹他们偷走的?” 岳啸川愈发震惊,瞠目间又听秦傲天道:“老实告诉你吧,那天晚上你追踪之人,根本不是皇甫瑛,只是身形与她肖似罢了,本座如此安排,目的便是引你入彀。” 岳啸川恍然顿悟,脱口惊声道:“原来狄前辈夫妇也遭到了陷害,莫非他们失踪正是你搞的鬼?” 秦傲天嘿然道:“不错,小子还不算太笨,既然要陷害你们,当然得做足功夫,这便叫做一网打尽。” 岳啸川暗骂秦傲天阴险狡诈,咬牙间峻声道:“那么狄前辈夫妇境况如何?他们是否还在城中?” 秦傲天漫不经心的道:“这个便不劳你操心了,你眼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何必再牵挂他人?” 岳啸川碰了个大钉子,忧愤之余沉声道:“既然并非狄前辈夫妇盗走雪山圣莲,那阴凝霜夺回圣莲之事更加纯属子虚乌有,想必你们是自导自演,真相无非贼喊捉贼吧?” 秦傲天眉毛一挑道:“这当然再明显也不过,城主甫一回归便立下大功,愈发显得天命所归,至于你们这些替罪羔羊,只能懵懵懂懂的挨宰了。” 岳啸川缓缓摇头道:“阴凝霜立下大功固然不假,但更重要的是离间我们和雪玉观音,进而破坏正义盟和昆仑派联手。这一计一石二鸟,的确阴狠残毒,令人防不胜防。” 秦傲天哈哈一笑道:“本座对你小子的脾气了如指掌,早料到你不会轻易揭穿‘皇甫瑛’,不过即便你当晚去找他们,也只会扑一个空,最后无非是让事情更早揭穿,而你这名‘共犯’依旧跑不了。” 岳啸川心知肚明,自从他当晚去到五莲池,便已经落入秦傲天彀中,再难洗脱嫌疑。 愤懑之下又生疑惑,岳啸川面皮紧绷,凛然盯向秦傲天道:“看来城中早有你们的内应,否则你不可能从容布计。” 秦傲天微颔首道:“这一点倒不难猜,只是小子后知后觉,已经于事无补。如今苑昆仑和雪玉观音都被驱逐,后面还有神教的‘大餐’等着他们,你这次青藏之行劳而无功,反而要将性命留下来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4章 挟势逼婚 秦傲天胜券在握,坦然道出一番谋,岳啸川暗悔先前太过大意,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着实莫可奈何,只能横下一条心,昂然无惧的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我一死无妨,来你等魔孽自会同往曹报到。” 秦傲天点了点头,俨然赞许的道:“小子当真勇悍,不愧为七尺男儿,但本座并非不能网开一面,只看你识不识时务了。” 岳啸川冷哂道:“不必白费心机,想让我摇尾乞怜,任你们予取予求,纯属白做梦。” 秦傲天悠悠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岂是摇尾乞怜?何况本座又没龙阳之癖,犯得着对你‘予取予求’吗?” 岳啸川登时一滞,怒目圆睁之际,又听秦傲天邪笑道:“小子应该庆幸,你有一个貌美如花的义妹,本座一向衷猎艳,只要你答应把她嫁给本座,本座便开恩饶你一命,如何?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他说话间看向孙楚楚,目光里尽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孙楚楚羞恼交加,尖声厉斥道:“你!——无耻!” 岳啸川同样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道:“好个魔头,原来你是在打这种主意,当真无耻之尤!” 秦傲天吞了一口馋涎,一本正经的道:“本座虽然好色,可从不恃强迫,所有女人都是明媒正娶。小子能当本座的大舅哥,那是你的福气,否则若是鱼死网破,兄妹两人一起丧命,岂不大煞风景?” 岳啸川气得浑发抖,作色厉斥道:“够了!你以为我是司空图、伍致远之流么?漫说楚楚还有恩师健在,婚事并不由我做主,即便她真是我的嫡亲胞妹,我也绝不会拿她的终生幸福换取苟活机会!” 秦傲天并不如何意外,冷笑间转向孙楚楚道:“怎么样小丫头,你这义兄冥顽不灵,对你倒真是关备至,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为你丧命?这岂非太过绝?” 孙楚楚尚未答话,岳啸川已经断喝道:“楚楚不必理会这魔头!他这一番巧言令色,目的无非是迫你就范,你万万不可让他得逞,否则我死了都没法瞑目。” 孙楚楚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秦傲天见状干咳一声道:“小丫头可别糊涂,你若是不肯答应,这小子唯有一死,他倒是死得瞑目,但你良心何安?” 孙楚楚闻言一震,下意识的道:“啸哥哥若是为我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们……生不同衾死同。” 岳啸川听孙楚楚如此义烈,不由得为之动容,秦傲天则一拍大腿道:“着啊,明明能够同生,何必非要共死?本座看小丫头是个知识趣的,以后咱们成了一家人,本座自然不会再为难大舅哥,大家一起为神教出力,统一天下指可待。” 秦傲天已经年届不惑,非但娶年方及笄的孙楚楚,更把弱冠之年的岳啸川叫做大舅哥,如此居然脸都不红一红,果然嗜色如命,实在令人鄙弃。 岳啸川正自嗤之以鼻,却听孙楚楚嗫嚅着道:“你……若是我答应嫁给你,你真能保证不伤害啸哥哥?” 秦傲天一听有门,立刻拍着脯道:“那是当然,本座言出必行,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岳啸川顿觉一阵屈辱,连忙呵斥道:“楚楚不可!这魔头凶狡猾,与他交易实属与虎谋皮,何况即便他所说是真,我也不能让你为我牺牲,否则我何以立天地之间?” 孙楚楚满怀凄苦,当下勉强整理心绪,嗓音沙哑的道:“啸哥哥这么护我,我做小妹的应该投桃报李,啸哥哥你是干大事的人,千万要保住有用之,至于我……今生与你无缘,那便听天由命吧。” 岳啸川听出孙楚楚隐约有自暴自弃之意,却偏偏没法对症下药,愧疚之余还待再劝,秦傲天已经志得意满的道:“本座没有看错,小丫头果然懂事,哈……看来你才是小十八,鲜于少主得往后排了。” 孙楚楚鼻子一酸,强自忍住才没落下泪来,岳啸川却是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到前面,震声厉喝道:“秦傲天!你这万恶杀胚!要真敢玷污楚楚,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秦傲天鼻中一哂,隔着牢门上下打量着岳啸川,皮笑不笑的道:“行了吧大舅哥,看你这副狼狈德,岂能奈何得了本座?” 他说罢又将目光转向孙楚楚,嘿嘿一笑道:“另外本座是明媒正娶,哪有‘玷污’的说法?倒是你以后得对小十八规规矩矩的,否则要敢给本座戴绿帽,本座绝不会客气,一定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位暴影魔王计得逞,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宣示主权,孙楚楚听罢固是羞恨满,岳啸川更气得几吐血,唯憾自己要被封,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坐视秦傲天嚣张。 秦傲天看出岳啸川愤怒已极,心中颇觉快意,当下好整以暇的道:“罢了,捡不如撞,今便是吉,本座马上安排下去,晚上便将小十八娶过门,好好乐上一场。” “至于大舅哥你嘛,还是待在牢里委屈一夜,免得发起兴来搅扰婚礼。放心,喜酒少不了你的,而且不只小十八,鲜于少主的喜酒也有你的份,到时候可要记得捧场啊。” 岳啸川双手紧抓粗如儿臂的铁栅,怒目狠盯着秦傲天,一字一顿的道:“魔头!——我必杀你!” 秦傲天充耳不闻,转走出地牢,须臾又折返回来,取出钥匙打开孙楚楚那间牢房,跟着涎脸一笑道:“走吧小十八,今天可是你的好子,尽快打扮起来,等着做新娘吧。” 孙楚楚满心厌恶,却又无法可想,只能磨磨蹭蹭的走出来。 秦傲天一把捉住孙楚楚的玉手,也不管她如何挣扎,只是淡淡的道:“本座听说小十八会使一些毒蛊手段,但鲜于少主已经传给本座不少玄妙法门,所以奉劝你不要班门弄斧。若是你不自量力,被本座抓到现行,那大舅哥便有苦头吃了。” 孙楚楚心里打了个突,银牙紧咬间闷声道:“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中土汉人,但也懂得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的道理,所以既然答应了嫁你,便不会中途反悔,除非你先食言而肥,背地里为难啸哥哥。” 岳啸川和孙楚楚之间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这还是几天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的影,无限痛惜之下还待劝说,却偏偏不知该从何说起,霎那间只恨自己无能,徒令佳人蒙羞。 孙楚楚对岳啸川的心十分了解,想到自己为他牺牲至此,酸楚之余又生出一丝释然,秀眸凝视间柔声道:“啸哥哥千万保重,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独活。” 岳啸川满心慨叹,自忖何德何能,居然得到孙楚楚如此青睐。这一番同生共死的深,无奈却是所托非人,如今还连累她自我牺牲,当真愧煞这七尺之躯,简直百死莫赎。 秦傲天冷眼旁观,显见不耐的道:“行了小十八,你这义兄聪明得很,哪怕是为了你,他也不会自寻短见。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这便出去吧,早做准备才是正经。” 他这厢不由分说,拉着孙楚楚向地牢外面走去,孙楚楚兀自满心不舍,频频回头观望,直至被沉重的铁门阻断最后的视线,一缕幽就此戛然而止,只留下一袭离愁别绪。 哗楞楞的锁链声传来,整座地牢已经从外面封锁,只留下岳啸川一人独尝苦果。 脸上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岳啸川立刻盘膝坐定,竭尽全力运功冲,只盼苍天有眼,不使佳人蒙尘,如此纵死亦无憾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5章 九尾玉狐 雪域无垢城分为内城与外城,内城是城主及其扈从的居所,外城则散居臣属平民。 三日前新任城主阴凝霜颁下谕令,数以千计的天竺军民横遭驱逐,名下产业也被瓜分,最终的结果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时值午后,内城东边的一间闺房之中,正有两名婢女伺候孙楚楚梳妆打扮。 只见孙楚楚着一身大红喜服,削肩披着霞帔,秀发云鬟雾鬓,脸上薄施脂粉,别见端庄娉婷。 鸳盟永缔,鸾凤和鸣,原本是一件喜事,只可惜孙楚楚出嫁纯属被迫,心中哪有半点喜悦,反而怅惘之中又生怨愤,恨不能将秦傲天食肉寝皮,让这魔头永世不得超生。 那两名婢女原本还不停夸赞孙楚楚貌美,但眼见她紧绷粉脸相应不理,便知趣的闭上了嘴,只管做好自己的活计。 须臾一切料理妥当,一名婢女拿起桌上的凤冠,恭恭敬敬的道:“请姑娘试试吧,看大小轻重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咱们再换。” 孙楚楚秀眸一睨,冷冷的道:“不用试了,你们都出去,我想静静。” 两名婢女对视一眼,另一名婢女施礼道:“求姑娘体恤下情,万一要是不合适,秦先生肯定饶不了我们。” 孙楚楚微微一顿,终是轻叹道:“算了,你们只是办事的,我犯不上跟你置气,那劳什子拿过来吧。” 两名婢女如释重负,先那名婢女小心翼翼的帮孙楚楚戴上凤冠,仔细观望间微颔首道:“大小正合适,轻重姑娘还满意吗?” 孙楚楚漫不经心的道:“可以,我在苗疆时戴的银冠,比这个要重多了。” 那婢女轻咦一声道:“苗疆?原来姑娘不是汉人?” 孙楚楚暗自一滞,重新绷起粉脸道:“怎么?不是汉人便活该受欺负?” 那婢女赶紧摆了摆手,红着脸道:“没有没有,我从来没看不起外族人。” 孙楚楚察言观色,不以为然的道:“是吗?那我真要谢谢你了,这么看得起我们外族人。” 那婢女听出孙楚楚话里带刺,愈发慌乱的道:“是真的,我不敢欺瞒姑娘,其实……唔……” 她说话间欲言又止,显然有所顾虑,倒是另一名婢女年岁略长,处事也更加老道,清楚孙楚楚跟秦傲天等人不是一路,当下压低声音道:“其实城里仇视外族人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汉人都很宽容。” “原先的城主一视同仁,大家和睦相处,极少发生大的冲突。没想到新城主不仅逼走外族人,连跟他们通婚的汉人都受到牵连,别看不少人拍手叫好,但同情外族人的实际更多,只是不敢发声罢了。” 先那名婢女立刻附和道:“没错,我有个表哥便是娶了天竺姑娘,结果一家人都被赶到城外,唉……可怜我那表嫂还怀着身孕,外面天寒地冻的,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孙楚楚看到那婢女珠泪盈睫,顿时心生同情,于是缓和了语气道:“是我多心了,其实汉人也好,外族人也罢,只要同心同德,又何必强行分开?唉……但愿你那表嫂吉人自有天相,最后母子平安。” 那婢女擦了擦眼泪,低眉涩声道:“承姑娘吉言,祝你心想事成,嫁得如意郎君。” 孙楚楚暗自苦笑,缓缓摇头道:“多谢,可惜我终究命苦,所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的,只能盼望来世再实现了。” 两名婢女心知肚明,又好心劝了孙楚楚几句,之后便一同告退。 孙楚楚独坐闺房之中,想到今生姻缘毁于一旦,胸中直是如堵巨石,再加上担心岳啸川,愈发坐立不安,着实颇受煎熬。 正在孙楚楚神思不属之际,忽听门扉轻启,一条窈窕丽影款款步入。 但见她着一身玫瑰红色的衫裙,秀发呈现棕色,肌肤异常白皙,身姿挺拔匀称,好似琼枝玉树一般。 再往脸上看去,正是瑶鼻高翘,芳唇若樱,秀眉堪比远山含黛,星目之中脉脉含情,仿佛罩着一层朦胧薄纱,自有一派天然的风流气韵,令人怦然心动,瞬间沉醉其中。 这位美人约摸正值花信年华,不仅容颜超尘,而且五官长相不似寻常中土女子,隐约可见西域佳丽的过人风姿。 孙楚楚虽然貌美无双,但毕竟年齿尚稚,欠缺几分风情,顿时相形见绌。 互相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个通透,还是来人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道:“好一个瓷娃娃似的小可人儿,难怪那人心急火燎,甚至连一天都等不得,非要今晚将你娶过门。” 孙楚楚轻哼一声,面现警惕的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不敲门便闯进来?” 来人抿嘴轻笑道:“是我唐突了,但妹妹不必紧张,咱们是一家人,自然用不着太过客气。” 孙楚楚不明就里,当下没好气的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别乱套近乎。” 来人摇了摇头,悠悠的道:“你马上便要嫁给那人,咱们两人共事一夫,还不是一家人吗?” 孙楚楚恍然一悟,睨着来人道:“原来你是秦傲天的小妾,哼……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被迫的,那魔头休想我真心嫁他。” 来人眨了眨眼,不温不火的道:“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结果没什么不同。” 孙楚楚登时一滞,正在满心郁闷之际,又听来人淡淡的道:“我叫容小媗,年初才嫁给那人,如今妹妹来了,我总算不是最小的了。” 孙楚楚脑海中灵光一现,脱口惊声道:“‘九尾玉狐’容小媗?” 容小媗点点头道:“承蒙那位燕先生看得起,将我排在《镇魔录》里面,妹妹是否因为‘九尾玉狐’这名号,便将我想象成了烟视媚行、不知廉耻、人尽可夫的荡妇?” 孙楚楚定了定神,小嘴一撇道:“那倒不至于,可你多半不是什么好女子,否则怎会加入魔教,助纣为虐?” 容小媗叹口气道:“我们自称神教,你却称我们魔教,毕竟立场相左,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古语有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了那人,以后咱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注定要跟神教共存亡。所以妹妹最好有所觉悟,免得最后首鼠两端,反而害人害己。” 孙楚楚心中一动,试探着道:“你既然已经嫁了,怎么还称呼秦傲天‘那人’,听着这么生分,难道你也不是自愿嫁他?” 容小媗并不讳言,直截了当的道:“不错,我是遵从父亲遗命,仅此而已。” 孙楚楚唔了一声,讷讷的道:“原来如此,那你爹又是什么人?” 容小媗轻叹道:“父亲是中土剑客,少年时游历天下,在幽罗婆洲与我母亲相爱,然后便生下了我。” 孙楚楚一怔道:“幽罗婆洲?那是什么地方?比西域汗国还要远吗?” 容小媗微颔首道:“是的,幽罗婆洲在极西之地,虽然地域不及中土广大,却建立了不少国家,我母亲便是义脱利王国的贵族。” 孙楚楚还是首次听说这一片地域,好奇之下紧跟着道:“义脱利王国?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名字倒是不错。” 容小媗莞尔道:“这是我父亲根据读音取的意译,他和我母亲还去过不少地方。” “比如北方毗邻的制恶门王国,还有西北面的伏狼士王国,这三国原本便是一体,只是后来被国王分给了三个子孙。” 孙楚楚若有所思的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看来哪里都一样啊。” 容小媗隐见感慨的道:“的确,幽罗婆洲征战之剧,其实并不逊于中土,而且多年以来一直蒙昧晦暗,直到最近一百年才稍有复兴,但文艺物产依旧远不及中土丰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6章 玉蝎天女 孙楚楚听容小媗说到幽罗婆洲不及中土富饶,心中自感骄傲,当下胸脯一挺道:“中土汉人并非没有被异族人征服甚至奴役过,但中土文化十分包容,往往能将异族同化,自身也因此得到不断传承。” 容小媗嗯声道:“是这样没错,当初大梁皇帝派遣船队远赴四海八荒,将威名传遍天下,我父亲便是随行人员。之前父亲总跟我讲中土文化如何璀璨,但只有当我身临其境,才真正感受到那种震撼。” 孙楚楚展颜一笑道:“谁说不是,我最初去到洛阳、长安这些大城邑,从没见过的繁华,差一点让我惊掉下巴,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双眼睛,不管到哪儿都觉得看不够。” 容小媗同样含笑道:“漫说是洛阳、长安,便是一般的道府官署大城,都比义脱利王国的首都罗马城繁华得多。” 孙楚楚不禁愕然道:“骡马城?指的是驾车的骡马?” 容小媗摇头一笑道:“这也是音译,曾经有一个几乎统治幽罗婆全境的大帝国,将广阔的海洋都变作自己的湖泊,这一帝国便叫做罗马帝国,而她的都城正是罗马城。” 孙楚楚了然的道:“还是那句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再大的帝国也有风流云散的时候,唯有文化传承不断,最后才能再造统一盛世。” 容小媗点头附和道:“妹妹年纪虽轻,见识却是不凡,看来令师也是有识之士。” 孙楚楚脸上一红,垂下螓首道:“这些都是啸哥哥跟我说的,师父也说过一点,可能我没记在心上,这时才算通透。” 容小媗微微一顿,轻咳一声道:“原来如此,总之兼容并包方为国士胸怀,盲目排外终究有失格调,那位阴城主的作为我实在看不过眼,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神教目前还要笼络她,只能随她闹了。” 孙楚楚跟容小媗说了这一阵,不知不觉隔阂尽去,心生亲近之下探问道:“你不像毫无主见的庸人,难道只凭父母之命,便将终身托付给了那魔头?” 容小媗耸了耸肩,淡淡的道:“那人对父亲有救命之恩,对我又百依百顺,我虽然并不如何喜欢他,但为免父亲死不瞑目,这桩婚事应了也无所谓。” 孙楚楚为之哑然,想了想才又道:“可是魔教作恶多端,你肯定心知肚明,难道没想过弃恶从善吗?” 容小媗不以为然的道:“父亲即便病入膏肓,依旧全力支持教主,我相信父亲的选择绝不会错。” 孙楚楚暗自一叹,知道容小媗对亡父太过信任,甚至已经将之奉若神明,连终身大事都能委曲求全,其他事情自然更不必说。 容小媗发觉孙楚楚有些沮丧,趁机劝慰道:“好了我的妹妹,既然事已至此,再纠结只是自寻烦恼,倒不如放开胸怀,尝试接纳那人,或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孙楚楚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道:“不可能,我只喜欢啸哥哥一个,要我接纳那魔头,还不如一刀将我杀了。” 容小媗是过来人,明白不能操之过急,索性一笑置之。 孙楚楚目光凝注,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颦起秀眉道:“对了,我开始便隐约有些觉察,现在越看越觉得你跟一个人的身形很像,难道你……” 容小媗掠了掠耳边的鬓发,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我假冒皇甫瑛,陷害了你那位啸哥哥。” 孙楚楚猜测得证,对容小媗的好感立刻消失殆尽,面凝寒霜的道:“果然是你,那朱玑也是你杀的了?” 容小媗淡笑道:“是我杀的,父亲传授过我扶桑忍术,要避过朱玑和你那位啸哥哥并非难事。” 孙楚楚义愤填膺,心念电转间沉声道:“你们偷了金刀嫁祸啸哥哥,所以你肯定还有同党,究竟是谁?” 容小媗正自迟疑,便听门外传来一声朗笑道:“小妹子挺爱追根究底,这同党正是我韶春茜。” 话音方落,一名身着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迈步走入,但见她长身玉立、肩宽背挺,体格较之许多男子都不落下风,一张白净清爽的鹅蛋脸,容貌虽然并不如何出众,却胜在锐气逼人,别见醇冽锋芒。 容小媗见到来人,低眉裣衽为礼道:“见过姐姐,姐姐怎么也来了?” 敢情来人也是列名《镇魔录》的魔头,湘西绿林道的大魁“玉蝎天女”韶春茜。 见到容小媗施礼,韶春茜摆摆手道:“妹妹不必客套,那死鬼要讨新堂客,我自然要来见见,看到底是什么天姿国色的美人儿,让那死鬼又动心了。” 容小媗淡淡一笑,慢条斯理的道:“这位妹妹的确天姿国色,连我都自愧不如,姐姐你怎么看?” 韶春茜上下打量着孙楚楚,缓缓点头道:“不错,除了年纪还小,简直无可挑剔,那死鬼有些眼光。” 孙楚楚初时被韶春茜的气势所慑,这时略微镇定心神,便即质问道:“‘玉蝎天女’韶春茜,果然是你偷了啸哥哥那柄金刀,借以诬陷他杀了朱玑?” 韶春茜眉毛一挑道:“是我拿的,敢作敢当,怪只怪小妹子太过招摇,给我们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孙楚楚紧抿樱唇,顿了顿才又道:“我根本没有招摇,至少据我所知,这件事情没多少人知道。” “而且你们能够混进城里,肯定早有内应,多半是内应探听到了消息,然后定下这偷刀嫁祸的毒计。” 韶春茜似是一滞,语气转冷的道:“好个小妹子,还没过门便敢呛声,你是想蹬鼻子上脸不成?” 孙楚楚心下有谱,不卑不亢的道:“我才没兴趣跟你们勾心斗角、呷醋争宠,反正你们已经大功告成,用得着再藏着掖着吗?” 韶春茜皱起眉头,冷笑一声道:“毕竟是小丫头,我看你纯属欠教训。” 这位“玉蝎天女”统领湘西绿林道,向来颐指气使、杀伐果决,此刻既然动怒,立刻出手擒向孙楚楚。 孙楚楚虽然想躲,无奈能为远逊于韶春茜,还没来得及动作,双肩便被对方压住,瞬间痛入骨髓。 韶春茜掌下加力,同时沉哼一声道:“小丫头不懂规矩,我来教你什么是规矩,识相的便跟我求饶,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 孙楚楚咬紧牙关,偏偏一声不吭,倔强的目光瞪着韶春茜,毫无示弱之意。 韶春茜愈发恼怒,正待强行压倒孙楚楚,让她跪地求饶,此时却听容小媗轻咳一声道:“好了姐姐,等这位妹妹过了门,你再教她规矩也不迟,这时候要弄伤了她,那人可难免生气。” 韶春茜鼻中冷哼,斜睨着容小媗道:“哦?妹妹倒真会做好人,可我偏不信这个邪,今天非教训这小丫头不可。” 她说罢骤然加劲,孙楚楚横遭巨力压迫,周身骨节喀喀作响,却仍是强撑着不肯跪倒。 容小媗暗暗佩服,索性伸手架住韶春茜的臂膀,不动声色的道:“姐姐还请稍安勿躁,这位妹妹的脾气我了解,正是吃软不吃硬,等我再跟她交待几句,她一定会心甘情愿向你赔罪。” 韶春茜对容小媗的能为颇有些忌惮,知道这位“九尾玉狐”身世奇特,兼具多家之长,虽然在《镇魔录》中的排名不及她,可实际对阵根本不落下风。 但韶春茜性情刚硬,岂能轻易服软,心念电转间寒声道:“她吃软不吃硬,我便吃硬不吃软吗?妹妹别管闲事,我自有我的办法,让这小丫头服气。” 容小媗心生不豫,正待继续劝解,此时却听喀的一声,韶春茜腕上探出一对三刃点钢爪,中间的爪钩尤其尖锐,上面寒光闪烁,直逼向孙楚楚的玉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7章 玉人争锋 韶春茜有意立威,锋锐的爪尖几乎已经碰到孙楚楚的肌肤,同时居高临下的道:“这么一个吹弹可破的小丫头,倘若当真毁容,那可是一生的遗憾,所以孰重孰轻,你自己应该清楚。” 孙楚楚把心一横,毅然决然的道:“毁容又怎样,想让我跟你服软,根本是白日做梦。” 韶春茜心中暗骂,蓦地戾气上涌,便要不管不顾的辣手摧花。 所幸容小媗及时阻止,跟着沉声道:“姐姐切莫糊涂,这位妹妹本来便不想嫁给那人,倘若你毁了她的容,她倒是称心如愿,你却没法跟那人交待。” 韶春茜心头一凛,勉强压下火气,语声冷厉的道:“好个小丫头,心机可真是不浅,我竟险些着了她的道。咳……多谢妹妹提醒,我一定记在心上,将来不会亏待你。” 她这厢就坡下驴,自行收回手来,容小媗也撤招退后,不温不火的道:“姐姐言重了,我实在愧不敢当。” 韶春茜眼珠一转,盯着孙楚楚道:“小丫头别太得意,等你真的过了门,我再来教你规矩。” 孙楚楚心下郁闷,一面揉着酸痛的肩膀,一面讥讽道:“你是正妻吗,既然不是正妻,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 韶春茜大大一滞,因为孙楚楚的确说到了她的心病,让她顿时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道:“好……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今天谁说话都不好使,我非教训你不可!” 这位“玉蝎天女”动了真怒,双爪呼的一声齐齐探出,猛然抓向孙楚楚。 孙楚楚这次有了防备,连忙移形换位、竭力闪躲,但双方的能为相去甚远,这一下依旧避之不及,一缕青丝堪堪被利刃斩落,差之毫厘便要划破眼珠。 孙楚楚心生恐惧,应对更显慌乱,韶春茜乘胜追击,又是一爪劈向她胸前。 容小媗见状当机立断,袖中滑出一对三叉铁刺,不及霎眼间正好架住钢爪。 韶春茜志在必得的一击功败垂成,忿然转向容小媗道:“好啊,你今天打定主意要跟我作对了?” 容小媗耐心的道:“姐姐稍安勿躁,气大了伤身。” 韶春茜怒火中烧,狠啐一声道:“还敢说风凉话,我看你是想拉着这小丫头一起对付我吧?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今天干脆分个高下!” 她这厢心有定见,不由分说便猛攻向容小媗,出招毫不容情,简直已经将对方视作死敌。 容小媗被迫应战,根本无暇解释,孙楚楚倒成了看客,避在角落里坐山观虎斗。 韶春茜存心压服容小媗,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三刃点钢爪好似一对凶螯,劈、剪、抓、刺迅猛无伦,而她整个人也像是一只巨蝎,不断悍然进逼,场面上完全占据上风。 容小媗无意激怒韶春茜,出招之际颇多忍让,这位“九尾玉狐”非但轻功高妙,身姿更加美不胜收,激战中着意避敌锋芒,只有避无可避之时,才用三叉铁刺卸力格挡。 闺房中本来空间狭小,韶春茜的招式又大开大阖,逐渐将容小媗逼得捉襟见肘。 容小媗几次险些挂彩,终于激起一腔不忿,百忙间清叱道:“姐姐还请适可而止,否则休怪我得罪了。” 韶春茜一面全力抢攻,一面扬眉冷哂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免得以后埋怨我欺负你。” 容小媗心忖这可是你说的,出招终于不再隐忍,三叉铁刺瞬间锋芒毕露,足见杀意纵横。 韶春茜身上压力陡增,赶紧全神贯注应战,无奈她虽然势大力沉,容小媗却不与她以硬碰硬。 那对三叉铁刺灵动如蛇,配合容小媗奇诡绝伦的身法,实在令人防不胜防,深得扶桑忍法阴潜暗戾之神髓。 韶春茜暗叫果然厉害,但她此刻骑虎难下,断无轻易示弱的可能,只得使出浑身解数。三刃点钢爪厉啸如狂,嘶嘶破风之声尽显威凌霸道,倘若中招必定皮开肉绽,甚至落得性命不保。 容小媗不敢强撄其锋,闪避招架之际冷笑道:“姐姐倒是跟那人学了不少本事,怪不得急着跟我一较高下。” 韶春茜已经站稳阵脚,得意之余修眉一扬道:“今天是你非要惹我,可不是我找你的茬。” 容小媗哂然道:“姐姐自己借题发挥,还要给我扣上一到底是你多管闲事,这时候居然倒打一耙,别以为那死鬼宠你,你便能颠倒黑白、为所欲为,我反正绝不心服。” 容小媗冷笑一声道:“好,你既然不服,我今天便将你打服,免得你再借机挑事,处处针对我。” 孙楚楚看了这一阵,已经心下有谱,敢情这是二女争宠的戏码,只是韶春茜蛮横霸道,委实令人气愤。 韶春茜知道今日势难善了,严阵以待间沉声道:“来吧,倭人的手段已经使尽,现在要换黄毛鬼的路数了吗?” 容小媗长剑当胸一划,随后剑锋笔直向天,庄容正声道:“王道天下,所向披靡,杀!” 一个“杀”字出口,容小媗立刻挺剑逼上,须知西洋长剑与中土长剑大异其趣,剑身极其细窄,招式以攒刺为主,往往依靠迅捷克敌,一击致人死命。 韶春茜虽然会过不少用剑高手,包括秦傲天本人正是用剑的大行家,但像这等独特的西洋剑术,她还是首次对垒,招架起来十分别扭,顿时落在下风。 尤其容小媗身兼多家之长,武学招式另辟蹊径,并非一般西洋剑术。此时她尽展绝学,再无丝毫保留,不过片刻工夫,便将韶春茜迫得毫无还手之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8章 玉碎瓦全 容小媗长剑纵横,完全压制韶茜,激战中倏听哧喇一声,锐利的剑锋划破韶茜前的衣衫,只差毫厘便要入见血。 韶茜心头震骇,出招渐显慌乱,很快破绽百出,连孙楚楚都看出她必败无疑。 容小媗有成竹,出手愈发游刃有余,熠熠剑光十步生辉,晃得韶茜眼花缭乱,一双三刃点钢爪虽然尽力拨打,无奈却是力不从心,再难扭转颓势。 容小媗好似灵猫戏鼠,逐渐将韶茜到角落,韶茜处处受制,终于败相尽显。 霎时只听连声哧喇裂帛,韶茜上的劲装被容小媗用长剑割得碎缕纷飞,肩臂腰腿尽皆袒露,看起来着实狼狈不堪。 韶茜羞恨死,蓦地发出一声尖叱,不顾一切的双爪同出,一招“饿虎扑羊”冲向容小媗。 容小媗冷笑一声,再度使出迅如鬼魅的法,轻轻巧巧的闪过韶茜这一扑,随即反手一剑削向她的腰带。 韶茜一招落空,忽觉两股生寒,无限惊骇之下着地一滚,还没来得及整理衣裤,锋锐的长剑已经递到她面前。 森寒的剑气直透眉心,让韶茜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时之间双目圆睁,不敢轻举妄动。 容小媗居高临下的看着韶茜,语声沉缓的道:“你方才划破我的衣衫,我现在十倍奉还,你应该庆幸并未真正伤到我,否则是什么下场,你自己应该清楚。” 韶茜面孔火烫,恼羞成怒之下厉声道:“你少卖狂,有种便将我杀了!” 容小媗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我从来没打算与你相争,纯粹是你人太甚,倘若真的想死,何不自己撞上剑锋?” 韶茜登时一滞,想到此番一败涂地,今后在容小媗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霎时满心凄凉,便要当场自行了断。 不过韶茜在江湖中打滚多年,终究是一方豪强,转念间强自整理绪,横眉立目的道:“这次是你赢了,但我并不理亏,你要不敢杀我,咱们后再一决雌雄。” 容小媗看韶茜冥顽不灵,直是暗自扶额,索冷哼一声道:“好言相劝不听,便休怪我先下手为强,在你脸上留个记号。” 韶茜脸色一变,声音发颤的道:“你!你要毁我的容?!” 容小媗秀眉一挑,满含讥刺的道:“像你这等平庸姿色,毁容相当于美容,岂不是好?” 韶茜将容小媗视作大敌,正是因为两人的姿色相差甚远,委实让她自惭形秽。 此刻听到容小媗直言不讳,韶茜差点气晕过去,尤其那“毁容相当于美容”之语,更是极尽恶毒,换了谁都难以忍受。 容小媗却还意犹未尽,觑目间轻哂道:“你当真以为那人看得上你?他看上的只是你所掌握的兵马,若是刨去这些,你即便厚颜倒贴,他都不会要。” 韶茜心里咯噔一下,死死盯着容小媗道:“你……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 容小媗悠悠的道:“需要他跟我说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好歹是一方魁首,难道没有自知之明?” 韶茜为之默然,神颇见苦涩,容小媗见状倒有些心软,当下叹口气道:“即便你真想上位,也不必刻意针对我,他家里还有十五房妾室,再加上这位楚楚妹妹,你能斗得过来吗?” 韶茜愈发落寞,正自失神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干咳,随即一条沉雄人影迈步走入,先打眼在场中溜了一圈,然后讪讪的道:“都是自家人,别太伤和气,小十七看我的面子,先放了小十六吧。” 敢来人正是“暴影”秦傲天,容小媗似乎并未意外,依言收回长剑,锵的一声还剑入鞘,跟着欠施礼道:“方才是我太过冒犯,还请姐姐见谅。” 话虽然是好话,但语气全然不对,韶茜愈显沮丧,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秦傲天看出韶茜不便起,索大踏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韶茜惊羞交集,满脸通红的道:“你干什么,当着她们的面,也不怕丑么?” 秦傲天嘿嘿一笑道:“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要怕什么丑?走走走,让我好好慰劳慰劳小十六,免得你又乱呷干醋。” 韶茜脸上更红,难掩局促的道:“你少浑说,我什么时候呷醋了,这次我是想帮你治治新来的小妹子,可你家小十七非要向着她,这才打起来的。” 秦傲天点了点头,故作糊涂的道:“原来如此,也罢,具体由咱们回房再说,保证不会委屈我的小十六。” 韶茜心下窃喜,径向容小媗甩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却没看到秦傲天也在同时使了个眼色。 容小媗暗自好笑,慢条斯理的道:“的确是我僭越了,稍后静等姐姐责罚。” 韶茜哼了一声,示威似的往秦傲天怀里贴了贴,只听他一本正经的道:“好了,那小十七再劝劝小十八,权当将功补过。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只要破了瓜,必定受用不尽,哈……” 秦傲天说罢哈哈大笑,抱着韶茜扬长而去,容小媗不由得红晕上脸,神也有些怪异。 孙楚楚冷眼旁观,满含嘲讽的道:“好一出二女争夫、醋海生波的闹大戏,嫁给这种贪花好色的大魔头,还要跟那种心狭窄的悍妇斗智斗勇,你如今可后悔了么?” 容小媗定了定神,清咳一声道:“不必说风凉话,今晚过后你也要步上我的后尘,至于斗不斗得过那些悍妇,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孙楚楚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即便我真的难逃劫数,也不会跟那魔头一条心,有机会一定决绝而去,最多跑到庙里作姑子。倒是你明明过得不开心,干嘛还要傍着那魔头,难道从没想过离开他?” 容小媗心头一凛,随即哼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必须履行对父亲的承诺,否则便是对骑士精神的玷污。” 孙楚楚眼珠一转,缓缓点头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但骑士精神又是什么东西?” 容小媗一正色道:“谦逊,怜悯,诚实,公正,英勇,牺牲,灵魂,荣誉,这便是骑士精神,我已经承诺父亲,并且宣誓效忠神教,倘若背叛誓言,必定会遭到上帝惩罚,即便死去都没法升入天堂。” 孙楚楚听得似懂非懂,但明白容小媗多半不会弃暗投明,无奈叹口气道:“好吧,你有你的坚持,我没资格干涉,方才多谢你帮我解围,否则那悍妇一定会要我好看。” 容小媗微颔首道:“不必客气,怜悯弱小正是骑士精神,这与你们中土的侠客精神不谋而合。” 孙楚楚唔了一声,眨眨眼道:“可魔教一贯欺凌弱小,害苦不少无辜百姓,这不是跟骑士精神相悖么?” 容小媗似是一滞,绷起粉脸道:“我并未亲眼见过神教欺凌弱小,最多只是与所谓正道争夺江湖霸权,但如果神教的作为的确有悖骑士精神,我宁肯玉碎、决不瓦全。” 孙楚楚察言观色,摇头一笑道:“你这人倒真有些呆气,不过你的武功很好,路数也跟中土大相径庭,若是换做我跟你动手,只怕连十招都撑不住。” 容小媗嘴角微扬,轻描淡写的道:“父亲博学多才,我只学到他的一点皮毛罢了,他生前拜访过不少幽罗婆洲的剑术大师,足迹远到思拜恩王国和博睿腾王国,最后将心得融会贯通,一并传给了我。” 孙楚楚听得悠然神往,忍不住探问起幽罗婆洲的风土人,容小媗乐得答疑解惑,两女谈谈说说,关系更加亲密,连现实中的烦恼都忘到了九霄云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89章 城主伉俪 夜幕降临,朗月高挂,洒下遍地清辉。雪域无垢城内城中的鸾仪阁,此刻正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准备迎来一场婚宴。 因为只是纳妾,并非迎娶正妻,所以场面并不如何盛大,但宾客都非寻常之辈。 鸾仪阁的庭院中一共排开两桌,就坐的都是净宇教的精兵悍将,除了为秦傲天妾室的韶茜和容小媗之外,还有四名列在《镇魔录》中的魔头。 其中一人并不陌生,正是在太行山一役中力保叶行歌的四老之一,号称“皇逆”的尔千流。 此老擅使弓箭,术十分了得,如今虽然须发皆白,但精神健旺不逊于少年,在《镇魔录》中高居第十一位。 左边一人年届四旬,生得吊眉环眼、狮鼻阔口,额头异常宽广,颔下挂着一部钢髯,形貌看起来十分凶悍。 此人乃是漠北巨寇,名唤暴九锡,江湖人称“天煞暴君”,在《镇魔录》中名列第二十三位。 右边一人年过花甲,已经腰弓背驼,一张橘皮脸皱皱巴巴,看起来衰朽不堪,一双三角眼却亮如墨玉,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此人名唤冀寅丘,江湖人称“太行驼叟”,在《镇魔录》中名列第五十一位。 最后一人高近丈,生得雄阔粗壮、膀大腰圆,他的发型尤其特异,发丝几乎全部剃光,只在脑后留下一条小辫。 此人来自关外,名唤颛孙劲,江湖人称“大力鬼王”,在《镇魔录》中名列第七十位。 四名魔头坐在一桌,陪坐的还有六名心腹手下,另一桌坐的则是秦傲天和他的两位妾室,再加上几名得力部属,两边寒暄已过,闲聊间静待开宴。 “天煞暴君”暴九锡一面嗑着瓜子,一面满腹牢的道:“他的阳九功凝霜,这对贼夫妻本事不大,架子倒不是一般的大,居然让咱们在这儿等着他们,哼……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啊。” “太行驼叟”冀寅丘眼珠一转,似笑非笑的道:“谁让教主看重他们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们找出来,又不遗余力的帮他们夺回基业。这夫妻二人行看涨,自然趾高气扬,少不得要显摆一番。” 暴九锡呸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什么红城后人,烈阳真宗嫡传子孙,即便他祖上家大业大,如今却只是个光杆老帅,真不知道教主干嘛那么看重他,还让咱们帮着冲锋陷阵,总之老子是气不顺。” “皇逆”尔千流闻言眼神一凛,沉声低斥道:“贤侄慎言,切莫妄议教主的作为,以免落人话柄。” 暴九锡翟然一醒,干咳一声道:“多谢世伯提醒,不过桌上的都是生死弟兄,想必不会出卖小侄。” “大力鬼王”颛孙劲随声附和道:“老暴说得对,自己人何必那么提防?我也看阳九功那龟蛋不顺眼,教主要真把他提到高位,别的且不说,之前拼死卖命的弟兄该怎么想?” 暴九锡得到声援,忍不住点头道:“史书上怎么说来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是干得好不如生得好,最后寒了弟兄们的心,那便糟糕了。” 尔千流听暴九锡和颛孙劲说得起劲,直是暗自苦笑,所幸冀寅丘及时岔开话题,一脸钦佩的道:“要说干得好,正是功高莫过于救主,尔老理应得到重用,可见教主仍是英明神武,绝不会亏待功臣。” 颛孙劲一拍大腿,咧嘴笑道:“这话在理,尔老的确是劳苦功高,这次来到青藏,又一箭落狄苍穹那厮养的扁毛畜牲,这等本事有谁比得上?” 尔千流暗自得意,面上却丝毫不露的道:“过奖过奖,说到底还得靠暴影神王神机妙算,老夫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只可惜那次围杀功败垂成,让狄小儿一家三口脱出生天。” 冀寅丘摇摇头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毕竟谁都没想到姓狄的那么能打,尤其为了救儿子,那两夫妻都好像变了个人,简直杀神附体一般,老朽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暴九锡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能打又怎样,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这叫斗智不斗力。姓狄的伤得那么重,已经不足为患,要不是扁毛畜牲搅局,咱们早取了他的人头。” 颛孙劲嘬了嘬牙花子,压低声音道:“不光是扁毛畜牲搅局,要不是暴影神王看上了狄苍穹那厮的老婆,对她太过手软,他们一家哪能跑得了。” 众人闻言都露出一副暧昧表,冀寅丘偷眼一看不远处着喜服的秦傲天,嘿嘿干笑道:“暴影神王一向怜香惜玉,那小娘子又长得天仙下凡也似,难怪暴影神王会动心了。” 暴九锡眯缝着眼,若有所思的道:“不错,那皇甫婆娘虽然嫁了人,连儿子都那么大了,看起来却还迷人得很。即便老子不好色,可要能跟她颠鸾倒凤一番,也是人生乐事。” 冀寅丘和颛孙劲对视一眼,各自笑得更加暧昧,倒是尔千流神色一整,摆摆手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可不是开玩笑的,眼下神教还没统一天下,各位千万别坏在色字上面。” 暴九锡暗自警醒,冀寅丘则自嘲的道:“尔老放心,老朽年纪大了,那个不说也罢。” 颛孙劲嘿嘿一笑,一挑大拇指道:“老驼子倒是坦率,可真要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尔老应该劝暴影神王才对呀。” 尔千流登时噎住,无奈轻叹道:“罢了,今天是暴影神王的好子,咱们不触霉头,喝酒吧。” 众人纷纷应和,也不等喜宴开始,径自排开封泥,享用起藏地特有的青稞酒来。 秦傲天觑得分明,倒也不以为忤,反而哈哈一笑道:“弟兄们走着,别跟本座客气,最好都喝个烂醉,免得到时候来闹洞房,让本座没法尽兴。” 众人凑趣的一阵大笑,觥筹交错间好不欢畅,须知青稞酒属绵和,不及中原白酒淳冽,这些净宇教的干将都是酒国豪士,一碗接一碗好似喝凉水一般,不一刻便喝干整整一坛,看样子却还意犹未尽。 正在众人打算再开一坛之际,忽听一个高亢声音传来道:“城主夫妇驾到,庆贺秦先生大喜。” 众人精神一振,随着秦傲天站起来,齐齐向庭院门口注目。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十名带刀卫士首先走进院内,在道路两侧依次排开,跟着一名锦衣侍从悠然步入,站到一旁躬作势道:“恭请城主夫妇入席道贺。” 暴九锡等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此时只见一双人影并肩走入,昂然气势好似帝王出巡,配合前呼后拥的排场,的确无愧超然份。 左边一人约摸四十上下年纪,头发和胡须都色呈暗黄,外形卷曲虬结,再加上双目闪烁碧绿光芒,一看便知并非中土人士,而是来自西域的胡人。 此人高体阔,穿着火红色的外袍,手持一根铁杖,腰间还挂着一口弯刀,正是业火红城后裔,也是烈阳真宗阳氏一脉的嫡传子孙,名唤阳九功。 右边一人则三十五六岁模样,穿一雪白衣裙,秀发梳作堆螺宫髻,足蹬蟒鳞靴,腰围玉环绶,上悬一柄镶金嵌玉的长剑,别见雍容华贵的气象。 再往脸上看去,正是面如满月,雪肤堪比凝脂,容貌生得十分端丽,只可惜神淡漠,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敢这位冰山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新任雪域无垢城之主,也是阳九功的妻子,名唤凝霜。 眼见阳九功和凝霜一同现,秦傲天拔步走上前去,朗笑一声道:“阳兄弟夫妇大驾光临,本座十分欢喜,既然宾客到齐,咱们这便开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0章 勇闯婚宴 看到秦傲天迫不及待要开宴,阳九功不哈哈大笑道:“秦老哥这么急着入洞房吗?放心,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即便真的飞了,凭尔老的神箭也能下来。” 秦傲天掀髯一笑道:“尔老的神箭虽然厉害,但本座要的是活鸭子,可不能磕着碰着。俗话说一刻值千金,为免小十八等得心焦,咱们马上走仪程吧。” 这位仁兄倒是毫不掩饰,阳九功听罢笑得愈发欢畅,凝霜则秀眉微蹙,淡淡的道:“看来暴影神王早已等得心焦,那是我们夫妻二人来迟了,还请暴影神王宽宏恕罪。” 秦傲天摆摆手道:“城主见外了,这次借贵宝地办事,短短半天时光便筹备妥当,足见城主已经尽心安排,本座着实感激不尽,恭请两位入席。” 寒暄间阳九功和凝霜坐了主位,婚宴就此正式开始,美酒佳肴流水一般摆上桌来,众人少不得大快朵颐一番,真好似滚汤泼雪、风卷残云,吃得不亦乐乎。 正在气氛火朝天之际,两名婢女搀扶着孙楚楚由后进出来,孙楚楚罢直接张手一抄,将孙楚楚小的子打横抱在怀里,孙楚楚不由得惊呼出声,倒惹来旁人一阵大笑。 秦傲天趁机在孙楚楚纤腰上面捏了一把,随即赞叹道:“小十八子真软,本座艳福不浅。” 孙楚楚羞得满脸通红,却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秦傲天正待将她抱走一逞兽,此时忽听外面传来打斗呵斥之声。 众人为之一愕,面面相觑间只听凝霜沉声道:“怎么回事,出去看看是谁在闹事。” 那名锦衣侍从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庭院,定睛处心头一震,忙不迭的又跑回来,语声发颤的道:“启禀城主,是一名白衣刀客,贲将军刚刚被他一刀杀了!” 凝霜面色一变,霍地站起来,阳九功跟着起,鼻中冷哼道:“难道又是效忠那天竺女人的残党,娘子不必忧虑,我这便打发了那厮。” 凝霜摇了摇头,径向那锦衣侍从道:“对方只有一人?” 那名锦衣侍从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没错,只有一人。” 话音未落,打斗声已经来到切近,众人这下可坐不住了,一同起望向门口。 随着连声惨叫入耳,但见一条白影悍然现,持刀闯入庭院之中。 一白衣血迹斑斑,琢玉魔刀上同样血浸如洗,原本便不怒自威的相貌,此刻更加尽显霸戾。 全上下杀气腾腾,浑似冥府魔神降临,敢不是别人,正是脱狱而出的岳啸川。 众人面对盖世雄威,不由得心头一凛,尤其秦傲天和尔千流见过岳啸川,晓得此人悍勇异常,各自顿时神紧绷。 孙楚楚还顶着盖头,兀自半醉半醒,但她心中本能的有所感应,一咬牙便将盖头扯下。 四目相对之际,孙楚楚瞬间欣喜若狂,脱口呼叫道:“啸哥哥!你怎会来到这儿?” 岳啸川看到孙楚楚暂时无恙,终于略略放心,当即扬声道:“楚楚莫慌,我来带你离开。” 孙楚楚不住喜极而泣,紧接着又心头一紧,难掩惶急的道:“啸哥哥快走,你打不过他们这许多人,别为我白白牺牲啊!” 岳啸川早将场中形尽收眼底,闻言剑眉一轩道:“我既然敢来,便有不得不来的理由,你已经为我牺牲至此,倘若我一走了之,今后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孙楚楚泪水纷披,哽咽着道:“啸哥哥快走吧,我绝对不会怪你,只盼你从此平安喜乐。” 秦傲天冷眼旁观,心中早已满不是味,此时沉哼一声道:“想走?有那么容易吗?这才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小子既然不识好歹,本座便送你去见阎罗王!” 孙楚楚心头巨震,连忙尖叫道:“不许为难啸哥哥!否则我立刻自尽!” 秦傲天登时一滞,恼怒间只听岳啸川鄙夷的道:“秦傲天,你自称从不恃强迫,可眼下又怎么说?” “楚楚明明不想嫁给你,你却用卑鄙手段胁迫她,这便是堂堂净宇教副教主的做派?” 秦傲天恨得牙根发痒,狠狠盯着岳啸川道:“好小子,你究竟是怎么从牢里跑出来的?” 岳啸川一挥手道:“这与你无关,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肯不肯放了楚楚?” 秦傲天狠呸一声道:“小子少做清秋大梦,你妹子已经嫁给本座,这里所有人都是见证,你红口白牙一说,便让本座放人?” 岳啸川毫不示弱,义正词严的道:“大礼未成,名分未定,所谓见证又有何用?你若是有胆量,便与我单打独斗一场,我若输了任你处置,可你若输了,便不能再娶楚楚。” 秦傲天眼中凶光连闪,语声冷厉的道:“好小子,不过半天没见,你居然突破界限,修为更上一层楼。但如此揠苗助长,已经走上魔道,未来后患无穷,你自己可有觉悟吗?” 岳啸川心下喟然,知道秦傲天所言非虚,但他早已义无反顾,索一挑眉道:“是否走上魔道,同样与你无关,你只须回答我,战,抑或不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1章 决战暴影 岳啸川强势挑战,秦傲天虽然并不畏惧,但多少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对方已经突破界限,早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何况本方人多势众,逞匹夫之勇实属不智,万一失手败下阵来,到时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阳九功见秦傲天沉吟不语,心中颇不以为然,索性大剌剌的道:“秦老哥是我们夫妻的贵客,又帮我们夺回雪域无垢城,俗话说打狗还得——咳……总之你这小子想挑战秦老哥,先打过我们夫妻吧。” 这位仁兄心直口快,秦傲天听罢直是哭笑不得,阴凝霜暗自埋怨丈夫莽撞,转念间轻咳一声道:“地主之谊的确该尽,但这少年挑战的是暴影神王,我们夫妻不敢越俎代庖,听凭暴影神王决断便是。” 秦傲天点点头道:“城主言之有理,其实这小子本座之前会过,武功只能说差强人意,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所以贤伉俪无须出手,作壁上观即可。” 阴凝霜正中下怀,敛衽为礼道:“暴影神王谬赞了,我们夫妻身为主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暴影神王有任何需求尽管开口,不必与我们夫妻客套。” 暴九锡早看阳九功和阴凝霜不顺眼,此时冷冷一哂道:“客套自然不必,只怕城主的手下太不中用,居然让这小子从地牢杀到婚宴,如入无人之境,这等守备岂不形同虚设?” 阴凝霜为之一滞,偏偏又没法反驳,所幸尔千流及时解围道:“城主刚接管雪域无垢城,正是百业待举、百废待兴,不分昼夜处置政事,稍有疏忽也属正常,贤侄切莫苛责。” 暴九锡哼了一声,挺身上前道:“在下请命接战这小子,请暴影神王允准。” 秦傲天略一踟蹰,终是摇头道:“暴兄弟斗志可嘉,但此战本座决意亲自出手,以免落人话柄。” 阳九功还记着暴九锡讥讽阴凝霜的仇,趁机凉凉的道:“秦老哥说的是,暴老弟名号里虽然也有个‘暴’字,但假李鬼毕竟及不上真李逵,若是非要强出头,只怕凶多吉少。” 暴九锡眉峰一轩,当场便要发作,还是尔千流打着圆场道:“两位稍安勿躁,眼下理应一致对外才是,何况两位名字里都有个‘九’字,称得上缘分匪浅,何必一味争闹呢?” 阳九功咧嘴一笑,挑起大拇指道:“尔老这话说得有水准,只要暴老弟对我娘子尊重一点,咱们自然用不着争闹。” 暴九锡看到尔千流连使眼色,只能忍气吞声,岳啸川见群魔生出龃龉,不禁哂然道:“休要夹缠不清,究竟敢否应战?” 秦傲天冷笑一声,面现不屑的道:“好小子,给你三分颜色,便想开染坊了?今天本座非把你打得心服口服,让你知道什么叫高山仰止。” 他说罢眼神一凛,扬声清叱道:“取本座的刀剑来。” 同桌的两名净宇教众齐声应和,起身自不远处的几案上取回一对刀剑,这对刀剑分量不轻,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寻常人恐怕当真难以使用。 秦傲天随手点了孙楚楚的穴道,将她交给容小媗道:“看好小十八,等我制住这不开眼的小子,再入洞房也不迟。” 容小媗接住娇躯瘫软的孙楚楚,语带关切的道:“你要小心,此人看来并非易与。” 秦傲天微一颔首,拔出两名部下捧上的刀剑,只见刀身平直,类似隋唐时的环首刀,剑身却略有弧度,好像一支短柄蛇矛,形制与一般刀剑颇有不同,想必招式也大异其趣,不能以惯常路数与之对垒。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击败过秦傲天一次,但当时双方境况悬殊,他之所以能够取胜,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玄之又玄的天佛涅槃大法加持,实际却并无多少把握。 之后在祭奠“魂殇”百里独孤的宴席上,双方又有过一次交锋,可岳啸川情急救人,被秦傲天抓住软肋,以机括射出的钢爪击伤,若非鲜于曼出面力保,他只怕已经遭遇不测。 两次接战都处在下风,岳啸川本来没有挑战秦傲天的底气,但自从孙楚楚被他掳走,这半天时光岳啸川孤注一掷,在修练明王诛鬼刀时彻底释放魔性,最终不仅成功冲破禁制,修为也的确更上一层楼。 只不过正如秦傲天所说,如此急功近利,毕竟并非正途。岳啸川由地牢脱困之后,便觉满腔杀意难以抑制,一路格毙雪域无垢城卫兵数十人,手段异常残狠,令对方还没来得及示警,便已经横死当场。 直至闯入婚宴,看到孙楚楚尚未遭到玷污,岳啸川才逐渐冷静下来,刺鼻的血腥味不再让他生出莫名的兴奋,但昂扬的斗志半点未减,琢玉刀锋直指秦傲天,玉振金声的道:“来吧,生死各安天命。” 秦傲天面露狞笑,刀剑交叉擘分阴阳,一字一顿的道:“小子,本座保证你会后悔。” 说罢只听呼的一声,秦傲天脚下猛的一蹬,刀剑双锋利啸刺耳,毫不留情的攻向岳啸川。 岳啸川蓄势已久,眼见秦傲天来势猛恶,他自己却是以不变应万变,明王诛鬼刀第一式“鬼泣山河”应手而发。 瞬间磅礴刀劲携裹无边杀气,惊起万千恶鬼厉嚎,以天河倒悬、泰山压顶之势猛劈而出。 地藏浮屠斩业之刀,佛魔共济弥天之威,强如秦傲天都骇然变色,当下不求伤敌、但求自保,刀剑双锋绞转如轮,化作一面无懈可击的光盾,全力迎上岳啸川志在必得的一刀。 甫一交锋便是强招对撼,根本不存半分花巧,只不过秦傲天是被迫接招,气势上终究输了半分。 旁观的尔千流等人都是武学大家,自然能感觉出这一阵是何等凶险,霎那间冷汗直流,险些惊叫出声来。 锋刃尚未交接,卷起的气流已然猛撞在一起,呜呜的嗡鸣声大到极处,更像地狱之中万鬼哭嚎。 不及霎眼间双刀一剑轰然交击,铿锵巨响直是震耳欲聋,令人不由得神为之夺。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曾经一刀劈断秦傲天这对刀剑,但如今回到现实,结果却没那么尽如人意。 秦傲天心中有数,并不以硬碰硬,接招同时运劲卸力,早将无上刀威引入地下。登时只听喀喀连响,他脚下的青石方砖难以承受巨力,当场塌陷碎裂。 虽然引走至少五成威力,剩下五成却依旧难以消受,秦傲天只觉胸中气血狂涌,用尽全力才勉强压下,没有在众人面前口溅朱红。 岳啸川遭到反震,五脏六腑如临火炙,但他已经决定以力破巧,当下强提十成真元,蓦地点足一跃而起,半空中刀芒乍展,化作漫天光幕,劈头盖脸罩向秦傲天,正是明王诛鬼刀第二式“鬼唳天幕”。 本来像明王诛鬼刀这等霸戾绝学,施展之时对自身的消耗极大,根本无法连续使用。 但岳啸川天赋异禀,又刚刚突破界限,精气神都处于巅峰状态,所以才能勉为其难,誓将秦傲天斩于琢玉魔刀之下。 秦傲天回气未及,再逢死劫临身,心中顿时充满骇异。可这魔头毕竟也是武道奇才,一身修为出神入化,电光石火间同样逼上极限,手中刀剑运转如风,快得让人目不暇接,不断拨打琢玉魔刀的刀身。 这正是秦傲天的聪明之处,倘若他孤注一掷,一旦力有不逮,便难逃器毁人亡的下场。但如今他化整为零,渐次抵消琢玉魔刀上的雄力,同时脚下挪移,以纵深换取喘息之机。 绝顶高手斗智斗勇,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叮叮当当炒豆般的脆响声中,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是不知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最终将会鹿死谁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2章 义释魔王 婚宴之上双雄决斗,正应了那句“狭路相逢勇者胜”,岳啸川连续使出明王诛鬼刀中的两招绝杀,秦傲天也赌上毕生修为,双刀一剑叮当交击,撞得火花四,周遭亮如白昼。 旁观众人直是叹为观止,暗忖若是自己陷战局之中,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而韶茜、容小媗和孙楚楚三女更加满心焦切,手心里全是冷汗,生怕出现不测。 终于伴着一声震天雄喝,琢玉魔刀势如盘古开天,生生在那对刀剑之间斩出一道裂隙,无上刀威好似从虚空之中奔涌而出,发出幽冥巨兽般的怒吼,势不可挡的猛劈向秦傲天。 旁观众人大骇失色,不少已然惊呼出声,但明王诛鬼刀是何等盖世绝学,场中又有谁能够抵挡? 不及霎眼间只听哗啦巨响,秦傲天左近的青砖地面彻底崩碎,激起一片飞沙走石,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尘埃落定之际,众人急忙定睛观瞧,只见琢玉魔刀差之毫厘,并未劈落在秦傲天上,只是将他旁边丈许之内的青砖地面完全斩碎,这位暴影魔王好像在曹地府门前打了个来回,势当真险之又险。 岳啸川早已收刀肃立,口剧烈起伏,鼻中呼吸散乱,显然方才两刀几乎耗尽他的精力,此刻他正处在最虚弱的阶段。 秦傲天虽然面色苍白,双手也在微微颤抖,但全上下并无伤痕,仍有一战之力。 孙楚楚觑得分明,登时如坠冰窟,知道岳啸川功败垂成,此番多半难以如愿。 其余众人则松了口气,只是奇怪秦傲天为何不趁隙反击,毕竟岳啸川能为惊人,倘若让他缓过劲来,再要取胜便不容易了。 几十道灼灼目光注视之下,却见秦傲天垂下刀剑,瓮声瓮气的道:“你赢了,本座愿赌服输,带着你妹子离开吧。” 此语一出,正是举座皆惊,孙楚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圆睁之际失声道:“什么?!——你说啸哥哥赢了?!” 这话倒真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秦傲天面沉似水,缓缓点头道:“不错,方才若非这小子留了一手,本座即便不死也要重伤,本座心知肚明,这一阵是他赢了。” 孙楚楚得到秦傲天的确认,霎那间欣喜若狂,全没料到命运竟是如此奇妙,绝处逢生的喜悦实在难以言传。 其余众人神色各异,韶茜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容小媗则暗自释然,心忖如此了结倒也不错。 岳啸川听到秦傲天亲口认输,总算如释重负,当下抱拳为礼道:“承让,阁下虽然作恶多端,却不失枭雄大气,岳某承了。” 秦傲天皱起眉头,冷哼一声道:“不必皮里阳秋,本座行事自有底线。” “你方才所用的刀法惊世骇俗,本座一时不察,败阵心服口服。但下次再与本座对上,你未必有这样的运气,好好保住项上人头,等着本座跟你算这笔账。” 岳啸川微颔首道:“魔教未灭,岳某不会轻言牺牲,今就此别过,希望阁下遵守约定,勿再蓄意刁难。” 秦傲天一挥手道:“去吧,只要你们不惹本座,本座便放你们一马,回到中原再一决雌雄。” 他说罢向容小媗以目示意,容小媗拍开孙楚楚的道,跟着柔声道:“能自己走动吗?” 孙楚楚饮酒过多,神志虽然还算清醒,体却是不听使唤,只能红着脸道:“还是不成,将我交给啸哥哥吧。” 容小媗心下有谱,款款移步上前,将孙楚楚送到岳啸川怀里。 岳啸川闻到孙楚楚上浓重的酒气,稍一联想便知原委,低头审视间难掩疼惜的道:“楚楚受委屈了,今后我保证不会再让你为我牺牲。” 孙楚楚满心羞喜,难为的嗯了一声,然后将螓首埋了下去。 秦傲天看着这千百媚的佳人琵琶别抱,难免有些不舍,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索来个眼不见为净,背转过满含不豫的道:“去吧去吧,少在本座面前打骂俏,哼……小子艳福不浅,还假装什么兄妹,早些娶了她才是正经。” 孙楚楚愈发羞涩,岳啸川也脸上一,无奈咳声道:“阁下切莫胡言乱语,凭空污人清白,咳……总之言尽于此,正如阁下方才所说,回到中原再一决雌雄。” 他说罢抱紧孙楚楚的躯,大踏步走出鸾仪阁,转眼间便去得远了。 阳九功和凝霜面面相觑,还是阳九功迟疑着道:“秦老哥真要放了那小子?正所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可有点下软蛋了呀。” 凝霜心中埋怨丈夫不会说话,赶紧补救道:“外子的意思是那小子杀了城中许多卫兵,我们不能放他干休,这便集结兵将追捕如何?” 秦傲天转过来,不以为然的道:“算了,今晚还有大鱼要抓,这两条小鱼放了也不打紧,不必太过挂心。” 凝霜一怔道:“还有大鱼要抓?暴影神王此言何意?” 秦傲天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道:“城主尽管放心,本座交给你那张布防图,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凝霜疑心未去,当下讷讷的道:“全部按照暴影神王的吩咐,只是地牢的防御有些薄弱,结果让那小子脱出生天。” 秦傲天摆摆手道:“无妨,这是本座的疏忽,看来天意如此,只能抓大放小了。” 凝霜唔了一声,低眉轻叹道:“此番折损不少将士,理应好生安葬,从厚加以抚恤。” 秦傲天眉峰一轩,淡淡的道:“今晚还有大战,难免血流成河,所以安葬也好、抚恤也罢,到时一并进行吧。” 岳啸川抱着孙楚楚,大步流星离开内城,沿途幸存的卫兵早已见识过他的凶狠暴戾,哪还敢出头横加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孙楚楚蜷在岳啸川怀里,眼见他神威盖世,骄傲之余试探着道:“啸哥哥,方才那一战,你真能杀死那魔头吗?” 岳啸川摇摇头道:“重伤他并非难事,要杀他却不容易,我只有三成把握。” 孙楚楚心下了然,微颔首道:“所以啸哥哥将计就计,故意放他一马,那魔头虽然凶狠,但毕竟承了你的,结果不能不投桃报李。” 岳啸川嗯声道:“不错,否则若是我痛下杀手,难免两败俱伤,其他魔头必定不会放过咱们。” 孙楚楚面现崇拜之色,柔声细语的道:“啸哥哥智勇双全,从龙潭虎里把我救出来,这份恩我毕生不忘,一定会报答你。” 岳啸川低咳一声,讷讷的道:“楚楚言重了,你我已经结拜为兄妹,我理应全心全意照顾你。何况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救你出来纯属分内之事,更加不敢居功。” 孙楚楚抿嘴轻笑道:“我不管,反正要报答啸哥哥,你不许推辞。” 岳啸川一阵心慌,勉强正声道:“秦傲天胡言乱语,楚楚切莫信以为真,以致生出无谓困扰。” 孙楚楚俏脸泛红,白了岳啸川一眼道:“啸哥哥想什么呢,我说要以相许了吗?” 岳啸川暗叫苦也,无奈硬着头皮道:“是我多心了,楚楚别放在心上。” 孙楚楚垂下螓首,声如蚊蚋的道:“没关系,是我说话没头没脑,啸哥哥别怪我。” 岳啸川愈发局促,怀里的躯好像火炭一般烫手,正在茫然无措之际,又听孙楚楚细声道:“啸哥哥,以后我便跟着你,服侍你的饮食起居,你愿不愿意?” 岳啸川略一踟蹰,终是咳声道:“不敢当,我自己足够照顾自己,岂能让你屈尊服侍?” 孙楚楚摇了摇头,坚定的道:“没什么屈尊不屈尊,总之我心甘愿,啸哥哥你答应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3章 圣城启战 孙楚楚以退为进,用意不言自明,岳啸川心中有数,岂敢轻易答应,当下一正色道:“兹事体大,不如等回到中原,你再找令师参详一番,毕竟一为师、终为父,兄妹之无法与师恩相提并论。” 孙楚楚登时噎住,转念间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回去先问过师父,若是她不反对,啸哥哥答应吗?” 岳啸川咳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必预设立场,楚楚你觉得呢?” 孙楚楚心下埋怨岳啸川滑头,但也知道不能得他太紧,无奈怏怏的道:“啸哥哥说得不错,总之你明白我这片心便好。” 岳啸川松了口气,继续大步前行,离开内城后一路穿街过巷,直奔外城城门。 时近申末戌初,城中多数人家已经就寝,路上极其冷清,与中原城镇夜间的繁华大不相同。 孙楚楚上的嫁衣略显单薄,免不了手脚发冷,岳啸川也不避嫌,索抱紧她的躯,尽力给予她一袭温暖。 眼看城门已近,忽听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岳啸川心头一凛,转凝目望去,只见两匹骏马正风驰电掣般疾奔过来,一匹马背上面端坐一条倩影,另一匹则驮着大件物事。 看到对方只有一人,应该并非净宇教的追兵,岳啸川总算稍稍放心。 眨眼间两骑来到近前,只听孙楚楚轻咦一声,面现讶异的道:“容小媗?你怎么来了?” 马上骑士着轻甲,依旧掩不住玲珑段,生得一张中西合璧的绝美面庞,敢正是“九尾玉狐”容小媗。 岳啸川方才见过容小媗,只知道她是秦傲天的侍妾,此时心中同感诧异,不明白她为何前来。 容小媗勒住马缰,看着蜷在岳啸川怀里的孙楚楚,微微一笑道:“虽然没能作成姐妹,但我认你这个朋友,送别岂非分内之事?” 孙楚楚唔了一声,点头致意道:“多谢青睐,这份谊我不会忘记。” 岳啸川愈发奇怪,眼下却又不好探问缘由,讷讷间只听容小媗道:“你们走得匆忙,物资想必有所欠缺,马上驮着帐篷衣物,还有些许饮水米粮,应该足够你们支撑几天。” 孙楚楚心下感激,轻咳一声道:“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原本还打算去客栈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换到一些物资,现在倒省了这些麻烦。” 容小媗莞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准备妥当便动吧。” “雪域无垢城已成是非之地,逗留城中后果殊难预料,你们两人好自为之。” 孙楚楚嗯声道:“我们明白,多谢提醒。” 容小媗微一颔首,翩然跃下地来,将两匹马的马缰都交给岳啸川,跟着正声道:“楚楚妹妹对你十分亲厚,你将来可不能负了她,今言尽于此,咱们后会有期。” 她说罢便转扬长而去,全不给岳啸川辩解的机会,姿态当真潇洒之极。 孙楚楚芳心窃喜,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容小媗胡言乱语,啸哥哥切莫信以为真,以致生出无谓困扰。” 她这话以彼之道、还施彼,岳啸川暗自扶额,无奈岔开话题道:“此女修为不俗,似乎并非中土人士,楚楚你怎会跟她结交?” 孙楚楚抿嘴轻笑道:“这可说来话长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岳啸川自然应,抱着孙楚楚上马前行,赶在城门关闭前离开雪域无垢城。 路上孙楚楚将前事道出,岳啸川听罢双眉紧锁,鼻中冷哼道:“原来正是那‘九尾玉狐’容小媗陷害我,早知道便不会让她走得那么轻松。” 孙楚楚心中有数,低眉涩声道:“她虽然陷害了啸哥哥,但说到底都是秦傲天的授意,她自己其实本不坏,所以我才故意隐瞒,免得啸哥哥跟她起冲突。” 岳啸川摇摇头道:“罢了,倘若她怙恶不悛,后总有一决雌雄的机会。” 孙楚楚暗自一叹,想了想才又道:“对了啸哥哥,你来青藏是为了联络昆仑派,可他们误会你是杀人凶手,咱们要不要找到他们,把事解释清楚?” 岳啸川沉吟着道:“空口无凭,如何解释得请?我眼下最担心的是狄前辈,不知他们一家三口境况如何,倘若找到他们,整件事必定能水落石出。” 孙楚楚颔首称是,说话间两人已经离开雪域无垢城数里之遥,进入外围冰川之中。 岳啸川见天色已完,于是就地扎下营帐,简单烹煮了些饭食,与孙楚楚一起胡乱填饱肚子。 孙楚楚出了一汗,酒气已经散去大半,勉强恢复行动能力。 但容小媗只送来一顶帐篷,两人唯有同帐而居,所幸此事已有先例,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尴尬。 躺下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阵,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子时,孙楚楚这一天绪大起大落,难免有些疲惫,不住哈欠连天,两人互道晚安,就此熄灯就寝。 岳啸川今强行突破界限,又经历了与秦傲天的一场激战,体力心力都消耗不少,饶是他天赋异禀,韧尤其惊人,却依旧心俱疲,沾枕不久便沉沉睡去。 正在神游物外、问道周公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串沉闷的爆炸声,岳啸川蓦地清醒过来,睁眼同时翻坐起,侧耳细听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敢正是数里之外的雪域无垢城。 孙楚楚也被爆炸声惊醒,骇异间声音发颤的道:“怎么回事,地牛翻么?” 岳啸川点亮灯烛,温言安慰道:“楚楚你先安心躺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孙楚楚点了点头,岳啸川略作整备,提着琢玉魔刀走出帐篷,打眼只见雪域无垢城的城头之上火光冲天,夜色中尤其炽红夺目,隐约还传来浓重的硝烟气味。 岳啸川心头一震,手搭凉棚仔细观望,雪域无垢城的大门已经敞开,阵阵喊杀声遥遥传入耳中,似乎有大批人马杀入城内,却不知究竟是哪方势力趁夜突袭。 皱眉思忖片刻,岳啸川正自有所猜测,此时孙楚楚也走出帐篷,看着城头烈火延烧,掩口轻呼道:“有人攻打雪域无垢城?啸哥哥你说,会不会是雪玉观音和昆仑派的人?” 岳啸川暗赞孙楚楚机敏,当下缓缓点头道:“应该不离十,阳九功和凝霜倒行逆施,为求死灰复燃投靠净宇教,正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倘若雪玉观音顺天应人,的确应该夺回雪域无垢城。” 孙楚楚心中一动,随声附和道:“不错,其实城中不少汉人都支持雪玉观音,只是在凝霜的威下敢怒而不敢言,如果雪玉观音振臂一呼,他们多半会倒戈相向,将凝霜和净宇教的人都赶出去。” 岳啸川深有同感,摇头轻叹道:“只是此番大战已起,双方必定血流成河,不管是谁笑到最后,终究难免生灵涂炭。唉……城中百姓何辜,竟然遭此大难,实乃人间惨剧。” 孙楚楚面现戚然,幽幽的道:“本来大家同在屋檐下,即便偶然有些摩擦,总归还算安居乐业。如今却因为凝霜一意孤行、盲目排外,弄成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唉……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岳啸川略一沉吟,随即坚定的道:“不行,我不能袖手旁观,任凭无辜百姓受苦。” 孙楚楚连忙拉住岳啸川的衣袖,秀眉紧蹙的道:“啸哥哥别去,如今他们双方都把你当成敌人,你去了太过危险。” 岳啸川似是一滞,心念电转间凝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救一个便算一个,我尽量不与他们正面冲突。” 孙楚楚哪里肯依,毅然决然的道:“不成,啸哥哥若是非要去,我便死在你面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4章 无垢兵燹 岳啸川见孙楚楚坚决反对他前往雪域无垢城,一时之间颇觉棘手,正做没理会处之际,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鹰唳。 两人齐齐一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见一道巨影疾速飞来,观其轮廓异常熟悉。 月光下虽然看得不甚分明,但岳啸川和孙楚楚自有定见,岳啸川转进入帐篷,拿出一根带火的木柴,向着空中用力挥舞。 空中的巨影立刻有所觉察,蓦地折转方向俯冲下来,声声鹰唳同时盈耳不绝。 意料之外的重逢,意料之中的人影,看清鹰背上面正是狄苍穹和皇甫鹰扬父子,岳啸川和孙楚楚直是欣喜莫名,不约而同的迎上前去。 狄苍穹和皇甫鹰扬早已认出是岳啸川和孙楚楚,落地之后迫不及待的跳下鹰背,只听狄苍穹宏声道:“岳少侠和孙姑娘别来无恙?可曾碰上净宇教的魔孽?” 岳啸川抱拳为礼道:“多谢前辈关心,我们确实遇到秦傲天和他的党羽,所幸托天庇佑,最后有惊无险。” 狄苍穹吁口气道:“果然如此,我们一家先前中了恶计,遭到净宇教围杀,险些全军覆没。” 岳啸川皱起眉头道:“净宇教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不知前辈当晚遭遇何事,为何不告而别?” 狄苍穹摆摆手道:“这些事再说不迟,岳少侠可知是何人正在攻城?” 岳啸川迟疑着道:“在下无法确定,不过多半是雪玉观音和昆仑派的人。” 狄苍穹面色凝重,斩钉截铁的道:“我们循着踪迹追来,推测正是昆仑派的人。” “可他们之中尚有内潜伏,倘若不能及时清除,恐怕后患无穷。” 岳啸川心头一震,脱口惊问道:“果然有内,是谁?” 狄苍穹尚未答话,皇甫鹰扬已经哼声道:“还有谁,正是紫凤那小妞儿。” 孙楚楚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道:“紫凤妹妹?怎么会是她?你没弄错吗?” 皇甫鹰扬悻悻的道:“怎么会弄错,那小妞儿给我塞纸条,约我晚上去找她,结果我刚到地头便挨了闷棍,哼……下作!” 孙楚楚登时哑然,狄苍穹则长眉一轩,语声冷厉的道:“臭小子住口!要不是你自命风流,送上门去给人掳走,吾和你娘怎会中计?” 皇甫鹰扬登时噎住,岳啸川则恍然道:“原来前辈夫妇是为救皇甫兄弟,这才连夜离开雪域无垢城,但你们为何不向城主预先说明况,结果让她误以为你们是畏罪潜逃?” 狄苍穹听得一愣,莫名其妙的道:“畏罪潜逃?吾有何罪?此事从何说起?” 孙楚楚接口道:“当晚一株雪山圣莲失窃,朱玑姑娘也被杀害,城主因为前辈一家不告而别,所以把账算在了你们头上。” 狄苍穹大大一滞,难掩恚怒的道:“岂有此理!当时势太过紧迫,吾等实在无暇报备,便只留下一封书信,其中简单说明原委,难道他们并未看到书信?” 孙楚楚心念电转,讷讷的道:“如果真有内,提前取走书信不是什么难事,当时是紫凤妹妹首先发现朱玑姑娘被害,也是她主动把那对弯刀送给我,难道内真的是她?” 皇甫鹰扬一拍大腿道:“肯定没跑了,正是这妞儿没错,一定要尽快让雪玉观音和昆仑派的人知道。” 岳啸川双眉紧锁,迟疑着道:“紫凤毕竟是天竺人,怎会倒向凝霜那边,此事恐怕还有蹊跷。” 孙楚楚立刻附和道:“不错,我也觉得不能随便下结论,或许还有内没被咱们发现。” 狄苍穹摇摇头道:“不管内是谁,都要提醒他们,他们能不仁,吾却不能不义。” 岳啸川一正色道:“在下方才正要入城搭救百姓,如今更加义不容辞,愿与贤乔梓同行。” 狄苍穹一挥手道:“好!赴汤蹈火、拯救苍生,这才是侠义气概,咱们同去。” 孙楚楚知道劝阻无用,忽然间心中一动,面现关切的道:“对了前辈,怎么不见皇甫前辈,难道她……?” 狄苍穹和皇甫鹰扬同时沉默,还是狄苍穹轻叹道:“先前吾受重伤,全靠拙荆消耗命元相救,才勉强恢复五六成。但拙荆本来便体弱多病,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短期内只怕难以行动。” 孙楚楚心下戚然,赶紧劝慰道:“前辈放心,皇甫前辈吉人自有天相,只要这次渡过大难,咱们顺利回到中原,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她医治。” 狄苍穹点了定神,微颔首道:“多谢孙姑娘,总之事有轻重缓急,咱们这便前往城中吧。” 四人计议已定,不顾势单力孤,便即动去往雪域无垢城。不一刻来到城门前,只见烈火雄燃、硝烟弥漫,十几具尸横竖倒卧,其中既有汉人也有天竺人。 岳啸川心下一沉,知道先前的猜测多半不错,正是被凝霜驱逐的那批军民卷土重来。 狄苍穹神目如电,略一扫视便肯定的道:“这是里应外合的计策,有人趁乱打开城门,将外面的大军放了进来。” 孙楚楚一怔道:“原来凝霜这边也有内?莫非是雪玉观音留了一手?” 狄苍穹沉声道:“真是如此倒还罢了,只怕净宇教和凝霜是擒故纵,打算来个关门打狗,将敌对势力出来一举歼灭。” 孙楚楚悚然一惊,岳啸川也为之变色,当机立断的道:“咱们快些进城,希望还来得及。” 四人更不迟疑,便即冲入城中,眼前只见火光四起,不少屋舎都被点燃,硝烟味中间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狄苍穹眉头紧皱,显见不忿的道:“这都是平民的家宅,即便要夺回城池,又何必滥杀无辜?” 岳啸川同样愤怒于心,奔行间疾声道:“天竺人先前被欺压狠了,一旦得势便大开杀戒,如果的确是雪玉观音领军,她难逃约束不严之过。” 狄苍穹沉哼一声,愈发加快脚步,片刻之后前面传来喊杀声和哭号声,显然血腥的杀戮正在上演。 狄苍穹一马当先,奋力直冲过去,恰见三名士兵正在行凶。 一名男子躲闪不及,伴着一声惨叫仆倒在血泊中,另一名女子惊骇无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怀中还抱着一名婴儿,兀自啼哭不止。 当先一名士兵杀红了眼,挥刀向那抱着孩子的少妇砍去,眼见母子两人命在顷刻,狄苍穹直是气炸心肺,一道无形剑气应手而发,正中那名士兵持刀的手腕。 那名士兵痛叫一声,手中的弯刀当啷坠地,狄苍穹赶上前去,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又一掌将另一名士兵打得仆地不起。 打眼之间觑得分明,两名士兵形貌特异,正是天竺人。第三名士兵大吃一惊,扬声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是凝霜的党羽?” 狄苍穹怒目横视,咬牙切齿的道:“连平民都不放过,你等与禽兽何异?吾若真是凝霜的党羽,你等而今焉有命在?” 那士兵的汉话字正腔圆,竟是一名汉人,闻言满含戾烈的道:“平民又如何?我妻子也是平民,只因为是天竺人,便被凝霜赶出雪域无垢城!可怜她正怀六甲,结果耐不住劳顿,落得一尸两命!” 狄苍穹为之一滞,正有些无言以对之际,岳啸川等人也都赶了上来,只听孙楚楚涩声道:“对不住,请你节哀顺变,不知你可有一位表妹在内城中作侍婢?” 那士兵微觉意外,面现狐疑的道:“不错,你怎么会知道?” 孙楚楚心忖这才叫无巧不成书,转念间轻叹道:“害你妻子的是凝霜,不是你方才砍杀的这些平民,冤有头债有主,你怎能迁怒无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5章 铁闸断龙 虽然孙楚楚并未疾言厉色,但话中依然充满诘责之意,那士兵听得一怔,随即却脖子一梗道:“这些人既然追随阴凝霜,便都是她的党羽,统统死有余辜!” 岳啸川眉峰一轩,冷冷的道:“这厮被仇恨蒙蔽心智,不必与他多讲道理,眼下先将他制服,后续再论罪惩处。” 孙楚楚心下叹息,盯着那士兵道:“是雪玉观音领着你们,回来夺取雪域无垢城吗?” 那士兵干脆的道:“不错,雪玉城主宽厚大度,对臣民一视同仁,之前自觉愧对阴凝霜,才百般忍让于她。没想到阴凝霜勾结魔教,根本罪不容诛,雪玉城主这才下定决心,夺回雪域无垢城的基业。” 岳啸川暗暗点头,紧跟着道:“昆仑派的人可还在,他们也入城了吗?” 那士兵忽然有所警醒,沉下脸色道:“你们还没回答我,究竟是什么人,来到城中又有什么企图?” 岳啸川见那士兵满含敌意,无奈摇头道:“事情大半已经清楚,咱们先以驰援为要。” 其余三人各自点头,狄苍穹随手一指点倒那士兵,四人继续如飞奔行,径直冲向内城。 随着越接近内城,景象也越惨烈,除了少数平民,更多仓促应战的士兵尸横就地,显然无法阻挡对方的攻势。 岳啸川等四人却并不乐观,只因如此松散的防御,难脱刻意为之的嫌疑,更像是诱敌深入。 不一刻内城已然在望,赫见城门外落下一道铁闸,牢牢阻断内外交通,城下黑压压数十人严阵以待。 借着熊熊火光觑得分明,其中为首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行驼叟”冀寅丘和“大力鬼王”颛孙劲。 内城中隐约传来喊杀声,显然正在展开一场大战,但净宇教既然阻断退路,可见狄苍穹先前的推测不无道理,此番大有可能是关门打狗,攻入城中的雪玉观音等人凶多吉少。 见到岳啸川和孙楚楚去而复返,冀寅丘和颛孙劲颇觉意外,再看狄苍穹父子一同前来,他们愈发神情凝重,不约而同的取出兵刃,随后势成犄角、严阵以待。 冀寅丘的兵刃是一条榉木哨棒,看起来足有鹅卵粗细,吃他一下免不了骨断筋折。 颛孙劲手擎一对生铁板斧,雪亮的斧刃寒光闪烁,不知已经砍下多少头颅。 岳啸川等四人奔至近前,只听颛孙劲怒喝道:“好小子,暴影神王饶你一命,你居然不知好歹,又跑回来送死?” 岳啸川面沉似水,语声冷厉的道:“连秦傲天都险些死在我刀下,你如今还敢阻拦?” 颛孙劲狠呸一声,横眉立目的道:“小子少来卖狂,爷爷我成名的时候,你还在玩儿过家家呢,快些纳命来吧!” 岳啸川凛然无惧,锵的一声拔出琢玉魔刀,斩钉截铁的道:“正有此意,生死自负。” 眼看两人便要拼死一搏,冀寅丘却张手一拦道:“且慢!岳小子你要不要脸?先前明说回到中原再一决雌雄,暴影神王才放你一马,眼下你却食言而肥,非要管这桩闲事?” 岳啸川暗自一滞,眉头紧皱的道:“时过境迁,夫复何言?净宇教设下毒计,要将雪玉观音和昆仑派赶尽杀绝,岳某既然适逢其会,便不能任由你们得逞。” 冀寅丘鼻中一哂,不以为然的道:“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厚颜无耻,况且只凭你们区区四人,要与我们几十人抗衡,根本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最后唯有一死而已。” 狄苍穹隐忍良久,这时忍不住厉斥道:“老贼休要猖狂!日前你等设伏偷袭,险些令吾命丧当场,今日既然在此遭遇,吾定要报仇雪恨,送你往阴曹报到!” 冀寅丘面色微变,缓缓点头道:“好个没羽黄衫客,之前伤得那么重,居然短短几天便恢复至此。嗯……听闻你老婆身怀转命秘术,莫非是她牺牲自己,才保住你的性命?” 狄苍穹心中激痛,咬牙暴喝道:“不必多说!手底下见真章吧!” 冀寅丘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暗自戒备间冷笑道:“靠牺牲老婆才保住性命,你应该珍惜才对,何必为不相干的人拼命呢?” 狄苍穹无心争辩,指尖精纯剑气迸发,照着冀寅丘的咽喉便刺。 冀寅丘叫声来得好,哨棒势如毒蛇出洞,蓄势已久的一招奋力迎上,威势之强端的令人侧目。 两人的招式都攻重于守,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霎时只听噼啪闷响,狄苍穹和冀寅丘各退一步,场面上正是平分秋色。 若论实际能为,狄苍穹要胜冀寅丘一筹,但他眼下大伤初愈,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冀寅丘试出狄苍穹并未复原,顿时信心大增,一支哨棒舞得风雷激荡,连环杀招不断袭向对手。 狄苍穹岂能甘心示弱,咬牙间再催无形剑气,剑锋之利更胜金铁,飒飒剑风席卷周遭,堪堪敌住冀寅丘。 岳啸川见到狄苍穹出手,胸中同样斗志昂扬,琢玉魔刀漾起一片残影,二话不说便攻向颛孙劲。 颛孙劲一时疏神,眼前只见刀光寒凛,背后禁不住冷汗瀑下。可这位“大力鬼王”毕竟不是浪得虚名,百忙间双斧一交,生生架住琢玉魔刀。 岳啸川只觉一阵巨力自刀身上袭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情知对手力大无穷,他索性继续以快取胜,不给颛孙劲喘息之机。 颛孙劲空有一身横勇,却因为失了先机,被岳啸川杀得节节败退,一时之间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急得他哇哇大叫,一对生铁板斧旋风一般挥舞,却难以挽回颓势。 其余净宇教众无须吩咐,立刻掩杀上来,这批教众平日训练有素,颇通分进合击之道,绝非乌合之众。 狄苍穹和岳啸川腹背受敌,战局也随着急转直下,冀寅丘和颛孙劲趁机站稳脚跟,迅速抢过攻势。 皇甫鹰扬和孙楚楚本来还想帮忙,却被十几名净宇教众包围,根本没法脱身。两人只能互相扶持,尽力与敌方周旋,只不过敌众我寡,情势异常凶险。 皇甫鹰扬年纪尚轻,并未练成无形剑气,此时他手握一柄青钢剑,使出黄山派的苍松剑法,剑意苍劲古朴、空明幽远,攻守进退合宜,足见大家气度。 孙楚楚则掣出一对环刃,刃口色呈淡金,隐约透出一股腥甜气味,原来上面淬有金蚕蛊毒。 周遭的净宇教众稍一闻到便头晕目眩,骇异之下只能避其锋芒,所以孙楚楚的武功虽然最弱,处境却最安全。 双方激战片刻,场中倒下十几具净宇教众的尸身,但这点牺牲根本无关宏旨。 孙楚楚小臂中了一刀,伤口深达寸许,皇甫鹰扬肩头中了一剑,万幸差之毫厘,并未伤到筋骨。 岳啸川和狄苍穹虽然还没挂彩,但眼见自家义妹和爱子险象环生,他们直是心急如焚。 狄苍穹把心一横,觑准时机射出一蓬没羽箭,皇甫鹰扬背后的几名净宇教众应声仆倒,哼都没哼一声便完纳劫数。 但狄苍穹分心旁骛,自己不免露出破绽,冀寅丘眼疾手快,呼的一杖猛劈向他腰间。 狄苍穹惊觉来招猛恶,竭尽全力缩身一让,可惜终究避之不及,榉木哨棒扫过黄衫,布帛碎裂同时,早已力透肌理。 狄苍穹疼得浑身一颤,腰间立刻渗出粘稠的鲜血,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扑翻在地。 冀寅丘乘胜追击,一棒紧似一棒,口中呼喝连声,决意将狄苍穹当场击毙。 正所谓父子连心,皇甫鹰扬看到狄苍穹遇险,瞬间急得双眼通红,惊叱声中疾扑上去,手中连发没羽箭,逼退沿途的净宇教众,最后点足一跃而起,挺剑直刺向冀寅丘胸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6章 擎天至玄 皇甫鹰扬横下一条心,奋不顾身的扑向“太行驼叟”冀寅丘,但如此一来他自顾不暇,已然露出空门。 左近的两名净宇教众看出便宜,长枪大戟雷霆刺出,都攻向皇甫鹰扬的软肋,势要将他一举钉杀。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呜呜锐响,两团金光划破夜空,带着强烈的旋转,猛击向那两名净宇教众。 两名净宇教众猝不及防,手中的长大兵刃又不好变招,这一下哪还能躲得开? 霎时只听噗噗两声,一名净宇教众被金光嵌入胸膛,惨叫声中仰身便倒,显见是不活了。 另一名教众更不走运,直接被削下半个脑袋,鲜血混着脑浆喷溅开来,身躯无力的晃了晃,最后颓然仆倒在地。 敢情这是孙楚楚孤注一掷,将手中的环刃一齐旋出。皇甫鹰扬死里逃生,剑招势不可挡,冀寅丘不得不暂避锋芒。 狄苍穹趁机稍作喘息,父子两人兵合一处,正应了那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不过孙楚楚非但丢了兵刃,还落得势单力孤,情势瞬间危如累卵。 万幸这批净宇教众知道秦傲天觊觎孙楚楚,所以早想将她生擒活捉,并未真正痛下杀手,否则即便她身法再灵活,这一阵也难逃劫数。 岳啸川见孙楚楚情势危殆,禁不住心急如焚,可“大力鬼王”颛孙劲实非易与,不仅一身怪力惊世骇俗,还深谙以力破巧之道,正与岳啸川先前击败秦傲天的策略不谋而合。 岳啸川的体力和心力尚未恢复,十成能为最多能发挥出七成,再加上许多净宇教众从旁夹攻,更让他捉襟见肘、疲于应付,根本无暇分身救护孙楚楚。 虽然早知此行凶险难料,但还没见到雪玉观音和昆仑派的人,便落得濒临绝境。岳啸川等四人背水一战,身上很快再添新伤,但他们都已经义无反顾,咬牙间唯有拼命搏杀。 正在浴血如洗、生死一瞬之际,倏听一阵喊杀声自后面传来,二十余人呈扇面包抄之势,不由分说便猛攻向净宇教众。 这一下此消彼长,战局立刻发生改变,正是胶着难解。 突来的这批援兵大多是天竺人,为首的两人却是汉人。 其中一人身形伟岸、相貌堂堂,手持一柄玄铁重剑,正是昆仑首徒聂擎天。 另一人娇小玲珑、端丽可人,同样长剑在手,正是苑昆仑之女苑如珍。 聂擎天那柄玄铁重剑名曰“天玄”,曾为一代武圣九玉真人的佩剑。 昆仑玄铁锋锐无双,但重量远超凡铁,通常只用于兵刃开锋。这柄“天玄”却完全由玄铁打造,若非天赋异禀,绝难使用如此重器。 七十年前九玉真人乘天光羽化登仙,此后便再无人能使动“天玄”,直至苑昆仑收聂擎天为徒,这柄圣剑才终于焕发新生。 聂擎天非但雄力无双,武学天赋更加远超凡俗,在年轻一辈中堪称顶尖修为。此时只见他抡动天玄圣剑,剑锋过处筋断骨碎、血肉横飞,正是摧枯拉朽、挡者披靡。 苑如珍的能为虽然不及聂擎天,但他们两人配合默契,攻守进退相得益彰,双剑珠联璧合,不过片刻便杀敌逾十。 主将勇猛如斯,其他士兵也争先恐后,净宇教这边原本占尽上风,可骤然面对如狼似虎的敌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杀得阵脚大乱。初时还能凭借人数优势勉强抵挡,但随着死伤加剧,逐渐已经溃不成军。 颛孙劲眼看兵败如山倒,明白眼下只能擒贼先擒王,闪念间虚晃一招逼退岳啸川,然后脚下猛的一蹬,弹身直扑向聂擎天,半空中一对板斧轰然殛落,便要将他的双臂卸下。 聂擎天警觉危机临身,一剑劈翻与他对敌的净宇教众,跟着顺势转身横剑封出,千钧一发之刻堪堪架住颛孙劲的双斧。 天玄圣剑何等锋锐,只听嚓的一声轻响,颛孙劲的双斧齐柄而断,斧头当啷坠地。 颛孙劲顿觉掌中一轻,运出的雄力骤失着落,反而将双臂抻得生疼。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在瞠目结舌之际,聂擎天早已挥剑削来,直取他咽喉要害。 颛孙劲忍不住发出一声怪叫,竭力使个铁板桥,毫厘之间险险避过断喉之厄。 不过一个照面便落得如此狼狈,颛孙劲着实心胆俱寒,岂敢再招惹聂擎天,当下脚步一错,便要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聂擎天看到颛孙劲有意逃跑,冷笑声中拔步赶上,天玄圣剑嗡的一声纵贯而下,其势堪比陨星飞坠,浩然剑威端的令人侧目。 颛孙劲避无可避,蓦地把心一横,拧腰转背双掌一合,正好夹住天玄圣剑。 当今武林中最以力量著称的两大高手,终究在此一决高下,天玄圣剑猛的一顿,一时之间无法斩落。 场面上虽然形成僵持,两人的状态却是大相径庭。 聂擎天面沉似水,目光中尽显坚毅,握剑的右臂稳如磐石,脚下同样坚定不移,无匹巨力好似泰山压顶,不断涌向颛孙劲。 反观颛孙劲却是面色赤红,鬓边落下黄豆大的汗珠,显然已经耗尽全身气力。 双雄角力,强弱立判,霎时只听嗡鸣过耳,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啸叫,天玄圣剑寒光暴闪,从上至下生生将颛孙劲剖成两半! 这位“大力鬼王”力屈三分,终于在此恶贯满盈,真正去阴曹地府做了鬼魂。 余下的净宇教众眼见聂擎天劈杀颛孙劲,登时骇得胆寒股颤,苑如珍趁机剑舞连环,又收下三条亡魂。 岳啸川暗赞聂擎天勇猛,趁着颛孙劲这名大敌毙命,挥刀杀开一条血路,终于和孙楚楚聚在一处。 战局至此完全倾斜,变成单方面的绞杀,冀寅丘知道大势已去,眼下该以保命为要,于是哨棒点地,借势一跃而起,便要夺路而逃。 别看此老年过花甲,身手却依旧灵活,几个起落间便奔出十丈开外。 狄苍穹日前遭到冀寅丘暗算,对他直是恨之入骨,此刻缓过劲来,一道没羽剑脱手便射,直取对方后心要害。 冀寅丘听到风声劲急,丝毫不敢托大,哨棒向后奋力一击,噼啪碎响中激起一片乱石如雨。 狄苍穹功败垂成,正在心生懊恼之际,便听空中传来一阵鹰唳,巨鹰阿岩陡然俯冲下来,钢钩般的利爪猛抓向冀寅丘头顶。 冀寅丘暗骂难缠,挥动哨棒望空一砸,阿岩却似识得厉害,展翅又飞向空中。 冀寅丘一棒落空,脱口喝骂道:“扁毛畜牲恁地奸猾,爷爷没空陪你做耍!” 他说罢正待继续奔逃,不料阿岩去而复返,再次双爪齐出,依旧抓向这位“太行驼叟”的头顶。 冀寅丘大为光火,却偏偏摆脱不了阿岩的纠缠,正在举步维艰之际,狄苍穹父子两人已然追了上来。 狄苍穹嘬唇发出一声清啸,阿岩立刻心领神会,一双巨翼疾速扇动,顿时飞沙漫天,席卷向冀寅丘。 冀寅丘被砂石拍得睁不开眼,惊骇之下哨棒连挥,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狄苍穹鹰眼凝注,趁着冀寅丘方寸大乱,无形剑气冲破沙幕,正中他那拱驼背。 这一招狄苍穹堪称豁尽全力,剑气透背而入,又自胸口穿出,直接将冀寅丘的心脏击碎。 耳听冀寅丘放声惨叫,皇甫鹰扬还怕他不死,青钢剑疾刺而出,同样没入那拱驼背。 冀寅丘连遭重创,便是十条命也当场交待了,枯瘦的身躯剧烈一颤,接着俯身仆倒在地。 皇甫鹰扬顺势撤剑,眼前陡见黑雾弥漫,鼻中更觉腥臭难闻。原来冀寅丘的驼背里隐藏机关,被刺破之后喷出大股漆黑的毒水。 皇甫鹰扬始料未及,想躲闪都力不从心,眼看便要被毒水喷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7章 箭雨阻路 眼见皇甫鹰扬遇险,狄苍穹登时心头巨震,下意识的长臂一伸,堪堪够到爱子背心的衣衫,随即奋力向后一拉。 巨鹰阿岩的反应也不慢,尖唳声中双翅猛扇,一道劲风拍向那蓬黑水,将之向侧方卷去。 一人一鹰豁尽全力,这下总算应对及时,那蓬黑水擦着皇甫鹰扬的衣袖飞出,跟着只听嘶嘶异响,条石铺就的路面上黑烟升腾,眨眼间便被腐蚀出一个大坑。 狄苍穹见状直是心有余悸,端看这黑水的毒性如此猛烈,倘若方才稍有偏差,皇甫鹰扬只怕已经遭遇不测。 皇甫鹰扬更加惊出一身冷汗,喉咙里一阵发干,挠着头讪笑道:“好险,多谢老头救命啊。” 狄苍穹冷哼一声道:“臭小子还是死不悔改,以后再敢这样莽撞,十条命都不够你丢!” 皇甫鹰扬没法反驳,唯有乖乖挨训,狄苍穹摇了摇头,转向阿岩道:“还得多谢老伙计,要不是你帮忙,这老贼必定跑了。” 阿岩似乎懂得人语,嘎嘎叫了两声,翅膀也扇了扇。 狄苍穹眉头一皱,俯身查探间忧心忡忡的道:“果然是箭伤复发,万万不可再勉为其难。” 阿岩又是嘎嘎两声,这次却无力再扇动翅膀,只能听命伏下休息。 狄苍穹略略放心,带着皇甫鹰扬疾奔回去,此时两名主脑伏法,余下的净宇教众军心涣散,再难组织起有效攻势,很快便被全数歼灭。 聂擎天和苑如珍带来的士兵死伤泰半,两人喘息片刻,还是聂擎天定了定神,紧盯着狄苍穹道:“你们几人怎会在此?雪箫碧玉姬呢?” 狄苍穹心下喟然,缓缓摇头道:“吾夫妻二人遭遇不白之冤,还连累岳少侠身陷囹圄,此番是为相助你等而来,你等无须刻意戒备。” 聂擎天听得一怔,心念电转间沉声道:“不管如何,眼下总归是同仇敌忾,其他事情再说不迟。” 岳啸川清咳一声道:“聂兄深明大义,如此再好不过,我们推测贵方内部有净宇教的奸细,此次正是诱敌深入,打算将贵方一举歼灭。” 聂擎天心里咯噔一下,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入城之前雪玉城主三令五申,不得侵扰无辜百姓。不料有心人蓄意挑拨,还是造成无谓杀戮,我正是因为受命阻止乱兵,才稍稍落后于师父他们。” 苑如珍双眼圆睁,难掩惊异的道:“我们里面有净宇教的奸细?究竟是谁?” 皇甫鹰扬接口道:“据我们推测,多半是紫凤那小妞儿。” 苑如珍闻言更惊,随即只听聂擎天斩钉截铁的道:“无论谁是奸细,咱们必定已经中计,眼下须得尽快与师父会合,告知他有所防备。” 苑如珍点头称是,这时孙楚楚已经拾回那对环刃,走近之际轻喘着道:“铁闸已经降下,城墙又这么高,咱们怎样才能进去?” 皇甫鹰扬正待开口,却陡然心生顾虑,狄苍穹明白原委,当下讷讷的道:“吾饲养的神鹰本来可以相助一臂之力,但它日前被老魔尔千流重创,方才又勉力参战,导致旧伤复发,只怕是力不从心了。” 苑如珍微颔首道:“狄掌门不必忧虑,区区铁闸而已,难不住大师兄。” 狄苍穹翟然一醒,看向聂擎天道:“不错,聂少侠手中正是天玄圣剑,据说此剑切金如腐,堪称无坚不摧,多半能毁掉这道厚重铁闸。” 聂擎天点了点头,举步来到铁闸前面,沛然雄力不断集聚运化,尽数落在天玄圣剑之上。 终于只听一声暴喝,聂擎天双手紧握剑柄,无匹锋锐纵贯而下,带着所向披靡的绝顶剑威,轰然斩向那道铁闸。 昆仑派世传神器,一代武圣九玉真人的佩剑,毕竟不是浪得虚名,剑锋过处轰然震响,厚达尺余的铁闸难挡锋锐,当场被劈出一道裂口。 众人见状大为叹服,那些天竺士兵性情豪放,更忍不住放声欢呼。 聂擎天鼓起余勇,天玄圣剑再展神威,很快便将那道铁闸摧毁。 众人不敢掉以轻心,暗自戒备着冲入内城,再看天色已经是中夜时分。 才走出不到百步,倏听嗖嗖连声,一排羽箭直射过来。 两名天竺士兵猝不及防,立刻被射翻在地,其余众人奋力拨打,才勉强守住阵脚。 但敌方显然准备充足,羽箭一排连着一排,中间几乎毫无间隙,转眼间又有三名士兵被射倒。 众人抵挡不住,被迫撤出内城,尤其苑如珍右臂中箭,战力已然大打折扣。 聂擎天又是心疼又是窝火,忍不住放声怒喝道:“魔教妖人,卑鄙无耻,有胆便出来一决雌雄!” 敌方都藏在隐秘之处,只听一个苍劲声音传来道:“黄口小儿,大放厥词,老夫岂会与你一般见识?” 狄苍穹听出这正是尔千流的声音,新仇旧恨一齐发作,咬牙厉声道:“尔老贼!今日吾必杀你!” 对面微微一顿,随后才听尔千流道:“原来是狄小儿,果然命大得很,难怪冀老弟和颛孙劲会失守。” 狄苍穹冷哼一声道:“岂止失守,那两名魔头已经完纳劫数,正等着你这老贼同往阎罗殿报到。” 尔千流早有预料,语声沉凛的道:“两位同仁壮烈捐躯,神教绝不会亏待他们,必定要让你们陪葬。” 聂擎天满心忧虑,紧跟着道:“我师父和雪玉城主现在何处?今晚果然是你们欲擒故纵?” 尔千流打个哈哈道:“暴影神王神机妙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今夜你们注定全军覆没,从此再无昆仑派。” 聂擎天心下一凉,眉头紧皱的道:“看来秦傲天早知城中还有不少军民支持雪玉城主,这才请君入瓮,诱杀所有反对势力。同时他们又煽动乱兵滥杀无辜,破坏雪玉城主的威信,用心当真歹毒之极。” 狄苍穹微颔首道:“聂少侠说得不错,净宇教已经占尽先机,吾等若想力挽狂澜,必须拼上性命了。” 聂擎天同作此想,看了看剩下的不到十名士兵,终是剑眉一扬道:“只要格杀尔老贼,剩余魔党便不足为惧,我自愿担当先锋,你们看准时机接应。” 苑如珍面现忧色,期艾着道:“大师兄不可莽撞,敌方人多势众,独闯太过危险。” 聂擎天毅然决然的道:“既然逼上绝境,眼下唯有背水一战,师妹不必为我担心。我自幼拜入昆仑派,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即便今日当真遭到不测,我也无怨无悔。” 苑如珍神情凄楚,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此时只听岳啸川峻声道:“我与聂兄一起去吧,方才尔千流说话之时,我已经觑准他的位置,哪怕敌方箭势凶猛,我也有把握突进过去,将这老魔一举格杀。” 聂擎天并未推辞,当下一正色道:“岳兄一直辩称含冤莫白,方才我见你奋勇对抗群魔,应该并非作伪。此番咱们并肩作战,还望你不计前嫌,一切以诛杀魔头为要。” 岳啸川郑重点头道:“聂兄大可放心,在下绝非心胸狭窄之辈,否则今夜岂会甘冒矢石,前来向雪玉城主和苑掌门示警?” 聂擎天心道有理,便即慨然道:“好,岳兄豪气干云,是我不该恶意揣测。” 岳啸川道声不敢,此时又听狄苍穹振声道:“两名少年人不计生死,吾又岂能畏缩不前,咱们三人同去,跟尔老贼拼了。” 皇甫鹰扬心头一紧,自告奋勇的道:“那我也要去,不能让老头自己拼命。” 狄苍穹鹰眼一瞪,疾言厉色的道:“臭小子住口!凭你这点三脚猫的本事,勉强出手只是自寻死路。老老实实给吾待在原处,否则要敢擅自行动,吾便打断你两条腿!”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8章 绝杀皇逆 皇甫鹰扬挨了狄苍穹的呵斥,心中颇为不服,只是不敢当面,只能等来世再报答教主的知遇之恩了。” 聂擎天闻言一愕,紧接着只听狄苍穹疾声道:“不好!尔老贼要自尽!” 说时迟,那时快,尔千流把心一横,一口咬下自己的舌头,噗的一声喷向岳啸川。 岳啸川闪身避开,再看尔千流身躯一挺,喉中嗬嗬连声,终于脖子一歪,往阴间报到去了。 岳啸川等三人各自哑然,片刻才见狄苍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尔老贼虽然作恶多端,这一身傲骨却值得称赞,今日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不必再毁伤他的尸身了。” 岳啸川和聂擎天并无异议,聂擎天提起尔千流的尸身,三人一同走出箭楼遮挡的范围。 狄苍穹不等对方射出箭来,当即扬声道:“尔老贼已死,你等群龙无首,何必再负隅顽抗,徒然步上他的后尘?” 本以为主将亡殁,敌方必定军心动摇,孰料事与愿违,回答狄苍穹的竟是一大蓬箭雨。 狄苍穹暗骂难缠,此时忽听后面喊杀声响起,原来是苑如珍等人听到尔千流毙命,索性孤注一掷,一同掩杀过来。 两边重开战局,再无半点转圜,净宇教这边虽然并未妥协,但主将之死毕竟非同小可,他们的攻势已然大打折扣,箭支不再像先前那般密如疾雨,防守自然也露出空门。 岳啸川等三人面对尔千流尚且不惧,应付这等阵仗更加游刃有余,众人结成铁桶阵,互相守望扶持,只用了半个时辰便突破封锁,进入内城核心,途中虽然见到不少死难同袍,一时之间却无暇收埋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199章 义救碧璇 空中乌云掩月,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内城中方经大战,到处死尸枕藉,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众人鏖战半夜,大多疲累不堪,有的还身上带伤,已经难以为继。 聂擎天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于是寻到一处偏僻庙宇,收拢众人暂作休整,由孙楚楚动手医治伤患。 苑如珍的右臂先前中箭,所幸伤势不重,孙楚楚起出箭头,敷药之后再细心包扎,总算没有大碍。 聂擎天见状稍稍放心,苑如珍则涩声道:“是我太过没用,先前被恶人掳劫,现在又拖了大家的后腿。唉……大战似乎已经结束,不知道爹和雪玉城主他们可还安好?” 聂擎天暗自一叹,和声劝慰道:“师妹切莫自责,魔教妖人太过阴险狡诈,咱们的确防不胜防。师父和雪玉城主他们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邪不压正,必定还有转机。” 苑如珍神情哀苦,怏怏的唔了一声,聂擎天又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把岳啸川和狄苍穹请到一边,郑重抱拳为礼道:“两位义薄云天,令人衷心感佩,此次若能死里逃生,日后我但凭差遣、绝无二话。” 狄苍穹轻咳一声道:“聂少侠太客气了,日后之事再说不迟,眼下却不知你有何打算?” 聂擎天黯然道:“城中不闻杀声,多半木已成舟,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全力以赴,能多救一人便算一人。” 岳啸川闻言心中一动,只觉这话十分耳熟,赞许之余正声道:“聂兄言之有理,咱们既然已经拼到此处,便不能半途而废。” 狄苍穹颔首称是,三人一体同心,于此各抒己见,拟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说话间忽听苑如珍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聂擎天霍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到近前,难掩焦切的道:“师妹怎么了?!” 苑如珍声音发颤,结结巴巴的道:“大师兄,有人……抓住了我的……脚踝。” 聂擎天凝足目力望去,果然见到苑如珍脚下趴伏着一条人影,只是此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聂擎天不敢掉以轻心,暗自戒备间捉住那人的手臂,只觉他的身体余温尚在,看来多半是昏过去了。 聂擎天心生诧异,稍一用力便将那人的手掌从苑如珍脚踝上拽起。 苑如珍如蒙大赦,慌忙站起身来,定了定神才颤声道:“大师兄,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躲在这儿?” 众人担心暴露行踪,所以并未燃起灯烛,借着稀微的月光望去,只见那人大半身子还在后进,只是伸出一条手臂而已。 苑如珍靠着供桌休息,双脚伸在前后进交界的帘幕下面,这才被那人抓了个正着。 此时众人都围拢过来,只听皇甫鹰扬讪讪的道:“对不住苑姑娘,方才是我搜查得不够仔细,没发现后面藏着人,让你受惊了。” 苑如珍还没开口,狄苍穹已经在皇甫鹰扬头得不错,敌方显然早有准备,挖好陷阱等我们跳。除了那对贼夫妻和暴影魔王,还有一名‘九尾玉狐’容小媗,她的武功也十分厉害,师父他们寡不敌众,只能且战且退。” 苑如珍愈发心头揪紧,难掩急切的道:“我爹和雪玉城主他们究竟退往何处,碧璇姑娘知道么?” 碧璇微一迟疑,低头闷声道:“我的确有一点头绪,但只能告诉苑小姐一人,其他人还请暂作回避。”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0章 五莲疑踪 众人听碧璇只愿意对苑如珍一人坦诚,多少有些意外,但转念间便明白过来。 碧璇刚刚遭遇惨亏,难免对所有人生出戒心,而苑如珍是苑昆仑的亲生女儿,必定不会谋害生父,所以她的确最值得信任。 苑如珍略一踟蹰,随后满含诚恳的道:“碧璇姑娘不必多心,这里所有人都是舍生忘死的义士,否则便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城中相助我爹他们了。” 碧璇摇了摇头,颇见执拗的道:“苑小姐愿意信任谁,我自问无权干涉,但我如今只信任你一人,绝不能因为我的疏忽,将师父他们置于险境之中。” 苑如珍看看无法,只好叹口气道:“也罢,依碧璇姑娘便是。” 当下便由苑如珍和孙楚楚半扶半抱,将碧璇送往后进,之后孙楚楚独自出来,对着众人无奈的摊了摊手。 众人为了避嫌,特意离开一段距离,孙楚楚来到岳啸川身边,踮起脚尖咬着耳朵道:“啸哥哥你说她是不是多此一举,待会儿等苑姑娘出来,肯定会一五一十都告诉咱们,这所谓保密还有什么意义?” 岳啸川沉吟着道:“碧璇姑娘说的也有道理,苑姑娘是否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多少,都由她来决定,远比公之于众更加稳妥。” 孙楚楚唔了一声,眨眨眼道:“或许如此吧,但我相信苑姑娘会坦白。” 众人枯等片刻,终于见到苑如珍从后进出来,聂擎天立刻迎上前去,面现关切的道:“如何?师妹可有打算?” 苑如珍若有所思,顿了顿才下定决心的道:“大家跟我走吧,找到爹和城主他们再说。” 众人精神一振,聂擎天也松了口气,转目看向后进道:“好,碧璇姑娘可要留下人手照顾?” 苑如珍摇摇头道:“不必,碧璇姑娘嘱咐我以大局为重,她能照顾自己。” 聂擎天微一颔首,提高声音道:“如今情势凶险,若是有人退出,我们绝不会苛责。但只要跟随师妹同去,之后便再无任何退路,大家听清楚了吗?” 众人同仇敌忾,早已视死如归,包括剩余的几名天竺士兵在内,并无任何一人退出。 聂擎天暗自欣慰,振臂一挥道:“既然如此,咱们这便出发,不论最终结局如何,大家众志成城,但求无怨无悔。” 众人受到鼓舞,愈发心潮澎湃,全不见丝毫畏怯。于是由苑如珍在前面领路,聂擎天负责断后,一行人乘着夜色,专捡偏僻小道,向着西南方向挺进。 经过一阵耽搁,天边已经现出鱼肚白,大路上不断有护城兵将经过,有的在搜捕敌方残余,有的在运送阵亡遗体。 众人知道一旦天亮,必定更加寸步难行,全神戒备间加快脚步,只盼尽早到达目的地。 岳啸川一路行来,只觉周遭景物异常熟悉,好像走过这段路程似的。 脑海中蓦地灵光一现,岳啸川终于反应过来,此行的去向昭然若揭,正是五莲池。 上次跟随“九尾玉狐”容小媗来到五莲池,结果惹出一身麻烦,险些连累了孙楚楚。岳啸川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只是此番骑虎难下,唯有勇往直前。 不一刻果然来到内城西南角的那间院落,此地原本由雪玉观音的四名弟子轮值看守,阴凝霜执掌雪域无垢城之后,改派手下兵将接管防务。但昨夜城中鏖战,此地守军大半被调走,眼下只剩二十余人。 众人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暂时隐藏形迹,聂擎天早已满心疑惑,索性来到苑如珍身边,低声探问道:“师妹为何要来五莲池,难道师父他们在这里?” 苑如珍微颔首道:“倘若碧璇姑娘没有骗我,爹和雪玉城主他们的确最有可能躲在这里。” 聂擎天暗暗称奇,勉力回忆着道:“我记得院中十分空旷,并无可供藏身之处,这样如何能避过敌方耳目?” 苑如珍游目四顾,压低声音道:“先前碧璇姑娘告诉我,这座院落看似简陋,实际别有洞天,地下修筑了藏身之所,贮藏的物资足够十人半月之用。” 聂擎天恍然一悟,若有所思的道:“此事当属绝密,连你我都不知道,雪玉城主还有这样的准备。” 苑如珍嗯声道:“毕竟是万不得已才会启用的避难所,据碧璇姑娘所说,只有她们师徒五人知晓。” 聂擎天观望片刻,皱起眉头道:“此地守军不足为虑,但要不惊动他们潜入院中,只怕并非易事。” 苑如珍附和道:“大师兄说得不错,若是夜间也还罢了,但眼下天光放亮,咱们很难不暴露行踪。” 聂擎天心念电转,蓦地一咬牙道:“看来只能引蛇出洞,然后趁虚而入。” 苑如珍轻叹一声,讷讷的道:“那要由谁来引开敌人?大师兄可有决断?” 聂擎天略一沉默,终是斩钉截铁的道:“战场难免丢卒保帅,这罪孽由我来承担吧。” 他说罢便退回去,依次附耳向众人吩咐,剩下的几名天竺士兵听罢神情立肃,各自抬手放在心口,一派决绝之态。 聂擎天既是愧疚又是伤感,最后向那几名天竺士兵深施一礼,那几名天竺士兵更不迟疑,转身直奔大道,故意哀叫着仓皇奔逃,一副慌不择路的模样。 守卫五莲池的将官没有机会立功,心中早已郁闷不已,此时见到那几名天竺士兵,顿时两眼放光,脱口呼喝道:“弟兄们抄家伙,做了这几个蛮子,咱们也论功受赏!” 守军自然欢欣鼓舞,生怕功劳没有自己的份,都挥舞着刀枪冲向那几名天竺士兵。 苑如珍等人抓住时机,各自运起轻功,飞速遁入院中。聂擎天仍然断后,越墙而入之际觑得分明,两边已经战在一处。 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但那几名天竺士兵以寡敌众,想必凶多吉少。 聂擎天霎时眼眶湿润,险些虎目落泪,只盼众人的牺牲并未白费,此番真能找到雪玉观音等人。 苑如珍带着众人冲进院落,直奔东北角的一株枯树,知道片刻耽搁不得,她直接转到枯树背后,将手伸进一只毫不起眼的树洞,用力一扳其中的机扩。 碧璇的指点并无任何差错,随着树洞中咔哒一声轻响,枯树靠近墙根的位置现出一个方形入口。 苑如珍见状如释重负,当先跳进入口之中,余下众人紧随其后,赶在守军返回之前,全部进入地底暗道。 苑如珍扳动暗道中的机扩,重新封上外面的入口,这时忽听步履匆匆,一条娇小人影直冲过来,手里还擎着一支火把,借着火光看去,原来正是紫凤。 紫凤见到苑如珍,霎时脸色巨变,清叱声中弯刀出鞘,猛搠向她胸前。 苑如珍岂敢怠慢,连忙举剑格挡,同时愤然道:“看来内奸果然是你,你为何要背叛雪玉城主?” 紫凤尚未答话,忽然闷哼一声,掌中弯刀当啷坠地,原来是狄苍穹眼疾手快,一道无形剑气正中她的手腕。 苑如珍愤恨已极,招式毫不收敛,雪亮剑锋直刺紫凤的心口。 眼见紫凤便要完纳劫数,此时倏见岳啸川挺身上前,一刀猛击在苑如珍剑上。 苑如珍始料未及,长剑登时一偏,噗的一声扎透紫凤的右胸,却终究未能将她的心脏刺穿。 苑如珍惊叫一声,踉跄退后之际惊讶的道:“岳少侠为何阻止我铲除内奸?难道你是她的同党?” 岳啸川面沉似水,语声沉凛的道:“真相尚未分明,不可草率行事。” 聂擎天挺身护住苑如珍,咬牙沉喝道:“事情已经十分清楚,还要怎样分明?” 岳啸川正待解释,紫凤已然断断续续的道:“我不是……内奸,真正的内奸——是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分卷章 结卷感言 本卷《罪锋镇魔》至此完结,正文共分四十章,合计十万零四千字。 可能某些设定比较隐晦,所以在这里补充解释一下: 地藏浮屠并无所谓“天佛涅盘大法”,这一讯息是斩业法王此前装作无意透露给霄霆,以便促成梦境试炼。 试炼的目的有四:其一是通过八苦轮回磨炼霄霆的心性,让他秉持慈悲佛心入世行侠;其二是展露七大魔王的武功手段,以便日后真正对敌时能够得心应手;其三是传授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让霄霆煅炼魔体成就圣功;其四是确认霄霆在知晓自身魔族身份之后,仍能坚定的站在正道一边。 另外还有一个隐喻,涉及贯穿主线的神兵——涤罪天器·镇魔锋,镇魔锋是由地藏天器·镇魔长刀和修罗罪锋·琢玉魔刀合铸而成,镇魔长刀代表的是本书后传《神州镇魔录》,而琢玉魔刀代表的则是本卷《罪锋镇魔》。 事实上本书最初的构思只有本卷而已,开始的分类也是短篇小说,无奈短篇编辑组不感兴趣,双更一周没有任何反馈,最后转回武侠编辑组,次日即收到签约站短。 《神州镇魔录》这本书其实最开始已经写到接近四十万字,但行文风格太不适合如今的网络平台,所以本人将其全部删除,相当于镇魔长刀的碎裂。 但对应的行文风格将挪移至本书,故事也接续至本卷《罪锋镇魔》之后,正如将镇魔长刀的圣气转移至琢玉魔刀,终成本书《罪锋镇魔行》。 当然,整个故事中还有一大段空白需要补充,之后成为创作《神州镇魔录》的坚实基础。 本书预计百万字完本,之后的情节会如何发展,敬请关注下卷《狭路狂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1章 忠奸之辨 紫凤身受重伤,兀自勉强撑持,直指旁人才是内奸,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赫见对面竟是苑如珍! 苑如珍登时一滞,咬牙厉斥道:“混账,我怎会勾结净宇教,谋害生身之父,你分明是血口喷人!” 众人心道有理,皇甫鹰扬尤其愤慨,挺身上前道:“苑姑娘说得不错,你这小妞儿纯粹是狗急跳墙乱咬人,方才你八成是想溜出去告密吧?还好老天有眼,被我们撞破你的奸谋,让你难逃天理公道。” 紫凤还想争辩,却陡觉一阵剧痛钻心,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沫,整个人也摇摇欲倒。 孙楚楚毕竟跟紫凤有过一段交情,又见岳啸川方才出手维护她,转念间终是趋上前去,取出秘制伤药,为她料理伤势。 苑如珍冷眼旁观,面现不豫的道:“看来贤兄妹是在怀疑我了,也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两位尽可自便,我先入内参见爹和雪玉城主。” 岳啸川眼神一凛,抱拳为礼道:“方才多有冒犯,在此向苑姑娘赔罪,但眼下尚未辨明原委,还请苑姑娘稍安勿躁,与紫凤姑娘当面对质。” 苑如珍脸色一沉,强自隐忍着道:“岳先生仗义出手,小女子衷心感激,可正是你们声称紫凤是内奸,如今为何出尔反尔,一味纠缠不清?” 皇甫鹰扬早已看不过眼,趁机帮腔道:“是啊,这小妞儿设计暗算我,事情铁证如山,她不是内奸谁是内奸?” 紫凤已经缓过一口气,闻言激动的道:“我没……暗算你,那张纸条……是她给我的!” 皇甫鹰扬听得一愕,下意识的向苑如珍看去,苑如珍则秀眉微蹙,不明所以的道:“什么纸条?我从来没给过她纸条,这究竟是从何说起?” 皇甫鹰扬松了口气,睨着紫凤道:“我还没具体说怎么暗算,你便把纸条的事情扯了出来,这岂非不打自招?哼……最后还想嫁祸苑姑娘,以为我们是傻子不成?” 紫凤不由得胀红了脸,刚敷好药的伤口又溢出鲜血,孙楚楚见状心生不忍,低声劝慰道:“你别太过激动,眼下先把性命保住才是正经,否则想赎罪都没机会了。” 紫凤听孙楚楚也认定她是内奸,更加气得娇躯剧颤,咬牙切齿的道:“我没有……说谎,那张纸条……是她给我的,这些天……我越想……越不对,许多事情……印证下来,肯定是她……勾结敌人!” 苑如珍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情,但我自忖问心无愧,爹和雪玉城主到现在还没露面,我实在放心不下,这便要继续往内中查探。” 紫凤骇然色变,嘶声尖叫道:“不行!——师父和苑掌门……正在疗伤,不能被……任何人打扰,你们一定……得阻止她,否则……大家的牺牲……都要白费了!” 聂擎天心头一紧,脱口喝问道:“你说什么?难道师弟他们都已经遭遇不测?” 紫凤喘息着道:“大家为了……师父和苑掌门,自愿分散……引开追兵,师父……怜惜我年幼,才将我……带在身边。” 这倒与先前碧璇所说不谋而合,聂擎天总算心下稍安,苑如珍则鄙夷的道:“雪玉城主一片慈心,不料却养了一只中山狼,至于你说的未必是真,我得亲眼证实。” 紫凤忽然福至心灵,盯着苑如珍道:“我如果……真是内奸,必定趁机……对师父他们……不利,除你之外……其他人进去……一看便知。” 苑如珍双手合十,由衷喜慰的道:“天可怜见,看来爹和雪玉城主尚未遇害,这样我便放心了。” 其余众人暗暗点头,只听皇甫鹰扬哂然道:“两位前辈安然无恙自然最好,但这也不能证明什么,或许是你这小妞儿正要下毒手,我们便恰好赶过来,让你措手不及,最后奸谋败露。” 这话说来不无道理,紫凤一时之间没法辩驳,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苑如珍向皇甫鹰扬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清清嗓子道:“大家随我入内吧,岳少侠和孙姑娘可以稍稍延后。” 紫凤神色凄厉,用尽最后的气力叫道:“你们千万……别糊涂!冤枉我……并不打紧,可一定不能……让她进去,害了师父……和苑掌门!” 她毕竟伤势不轻,勉强说了这一阵,终于再难撑持,脑海中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当场晕死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苑如珍轻咳一声道:“罢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大家愿意信她还是信我?” 聂擎天眉峰一轩,毫不犹豫的道:“师妹的为人我最清楚,她怎会与魔教沆瀣一气?此事根本没有争论的必要,大可不必在意内奸的挑拨。” 皇甫鹰扬立刻附和道:“我也相信苑姑娘,理由不必多说,紫凤这小妞儿肯定有问题,摆明了是倒打一耙,岳老哥千万别妇人之仁,被她这番花言巧语给蛊惑了。” 岳啸川略一迟疑,讷讷的道:“眼下确实没有怀疑苑姑娘的理由,但紫凤姑娘也是雪玉城主的爱徒,岂会无端勾结外敌、背叛恩师,所以在下认为应当谨慎行事。” 聂擎天满心不豫,冷冷的道:“岳兄嘴上说得振振有词,实际还是在怀疑我师妹了?难道只因为内奸的恶意中伤,便不许我师妹去见生父?” 岳啸川似是一滞,无奈轻叹道:“在下是为令师和雪玉城主着想,既然存有疑点,便该仔细求证,否则若是莽撞行事,最后恐怕追悔莫及。” 聂擎天一挥手道:“不必!我愿意为师妹担保,岳兄若是执意干涉,你我只好一决雌雄了。” 岳啸川颇觉棘手,此时只听狄苍穹峻声道:“两位稍安勿躁,切莫自己争闹起来,反而遂了内奸的心愿。” 苑如珍翟然一醒,难掩焦虑的道:“狄前辈言之有理,紫凤也早知道这处避难所,而且多半已经告知魔教贼党。她故意混淆视听,恐怕正是为了拖延时间,一旦秦傲天等人赶来,咱们便满盘皆输了!” 众人听罢各自心惊,孙楚楚连忙向岳啸川道:“是呀啸哥哥,现在没时间纠结了,你不也说没理由怀疑苑姑娘么,毕竟人家可是父女连心,咱们怎么能过分干涉?” 岳啸川看看无法,终是摇摇头道:“好吧,或许是我多心了,请苑姑娘莫怪。” 苑如珍虚施一礼道:“岳少侠言重了,既然已经没有疑虑,咱们这便继续入内吧。” 岳啸川颔首称是,只见苑如珍捡起紫凤掉落的火把,接着郑重其事的道:“途中还有几道防御机关,大家紧跟我的脚步,切莫自行其是,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自然应允,岳啸川心忖留下紫凤一人恐有不妥,于是将她打横抱起。 苑如珍见状秀眉一蹙,却终究没说什么,径自当先行去,众人也打起精神,随后紧紧跟上。 这条暗道并不太长,但地形十分曲折,约摸走了盏茶工夫,前方才隐约现出昏黄的光亮。 苑如珍舒了口气,本能的加快脚步,须臾总算走出甬道,面前是一间相对宽敞的大厅,周围还修筑了八间石室。 八间石室的门户全部紧闭,似乎是按八卦方位修筑,石室中央摆着一座造型古朴的丹炉,内中正有炉火熊熊燃烧,使得整座大厅温暖如春,将众人身上的寒意驱散。 苑如珍游目四顾,肯定的道:“碧璇姑娘跟我说过,这八间石室各有用处,乾位的石室正是用来修练内功。爹和雪玉城主既然是在运功疗伤,多半会选择这间石室,劳烦大师兄跟我一同进入察看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2章 罗网困龙 聂擎天悬心恩师的安危,听到苑如珍相邀,立刻点头答应。 两人相偕来到乾位石室门前,聂擎天伸臂一推,石门却是纹丝不动,显然已经从里面锁死。 聂擎天微觉失望,但转念间便释然道:“师父和雪玉城主正在运功疗伤,理应隔绝任何干扰,锁上门户正在情理之中。” 苑如珍叹口气道:“大师兄说得不错,看来眼下着急无用,唯有耐心等待了。” 这时众人都走近过来,只听狄苍穹忧心的道:“魔教贼党恐怕转眼即至,两位可有办法破开石门,先寻一处真正安全之所,再让苑掌门和城主疗伤?” 苑如珍为难的道:“碧璇姑娘并未告知我开门之法,倘若必须入内禀报,只能请大师兄动用天玄圣剑了。” 聂擎天大见踟蹰,皱起眉头道:“破开石门不难,我只怕惊扰到师父他们,结果适得其反。” 众人同样有此顾虑,一时之间颇觉棘手,半晌才见苑如珍银牙一咬,毅然决然的道:“大师兄动手吧,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狄前辈他们今夜舍生忘死,咱们不能为了稳妥,便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 聂擎天心头一凛,狄苍穹则一正色道:“吾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担心坐困愁城,难免变数太多,至于如何取舍,但凭两位决断。” 岳啸川微一颔首,诚恳的道:“我们今夜参与此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聂兄和苑姑娘不必有所顾虑。另外紫凤是否将这处避难所泄露给秦傲天,眼下还没法确定,两位决断之时不可不察。” 聂擎天沉吟片刻,终是缓缓点头道:“罢了,眼下不可再按部就班,便依师妹的意思,先见到师父再说。”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只见苑如珍舒了口气,细心叮嘱道:“大师兄请留意,尽量别惊扰到爹和雪玉城主。” 聂擎天道声晓得,随后掣出天玄圣剑,锐利的剑锋抵住两扇石门中间的空隙,接着微微加力,逐渐切入缝隙之中。 天玄圣剑切金如腐,那石门虽然厚重,却终究难以抵挡。 聂擎天运剑平稳如桓,剑锋过处不见丝毫石屑,场中简直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见状无不心生钦许,以聂擎天这等惊人修为,未来必将大放异彩。 随着天玄圣剑自上而下贯通石门,只见聂擎天深吸了一口气,还剑入鞘之后双臂凝力推出,缓缓将两扇石门推开。 众人不敢打扰,遥遥站定观望,门户洞开之际,里面果然现出两条正相对而坐的人影。 两人盘膝坐在一张榻上,各自伸出双手相抵,周身白气氤氲,显然正在运功。 虽然密室之中光线昏暗,一时之间看不清相貌,但以两人的服色判断,正是昆仑派掌门苑昆仑和雪域无垢城之主雪玉观音。 聂擎天和苑如珍见状如释重负,只见苑如珍快步走上前去,难掩欣喜的道:“爹和城主果然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一切顺利,应该只须片刻时光,便能功行圆满了。” 聂擎天同样十分欣慰,当下微颔首道:“不错,眼下不宜惊动师父和城主,倘若魔教贼党果真前来,咱们拼上性命也要抵挡。” 苑如珍嗯了一声,回头向孙楚楚道:“劳烦孙姑娘扳动那座丹炉的左耳,打开下面的暗格,取出灵丹分给大家,少时恐怕还有一场激战,咱们必须打起精神。” 孙楚楚点头一笑道:“我早闻到这药香不同凡响,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啦。” 她说罢依言扳动那座丹炉的左耳,随即只听咔哒一声,内中机关已然启动。 可是丹炉下面并未弹出什么暗格,反而是头顶哗啦一声,猛的罩下来一张黑漆漆的大网! 岳啸川等人猝不及防,想抽身却偏偏慢了一步,当场被那张大网罩在其中。 那张大网好像有生命似的,触地之后立刻自行收紧,岳啸川等人无法立足,身不由主的跌翻在地,做一处被捆成一只大粽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聂擎天直看得瞠目结舌,随即倏觉金刃破风,一道锐芒猛袭向他后腰。 这一招阴损奇绝,若是换做旁人,必定难以应对,但聂擎天是何等修为,危急之际蓦地劈手一抓。 结实的手掌堪堪擒住如雪皓腕,定睛处却骇得面色全变,聂擎天双眼大睁,失声惊呼道:“师妹?!你为何暗算我?!” 苑如珍脸上露出一丝诡笑,衣衫中陡然探出一只手来,突袭聂擎天的丹田重穴! 聂擎天制住苑如珍的腕脉,本来料定她没法轻举妄动,谁想竟然有此一着。 那只手虽然小如幼儿,势头却异常凶猛,聂擎天惊骇未定,又遇上这等诡异攻势,反应终究慢了半拍,丹田重穴被打个正着。 习武之人修练内功,皆以丹田为贮气之所,其重要程度不言自明。 这一掌非但力道强横,还满蕴阴煞之气,聂擎天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五脏六腑同受震荡,一口鲜血噗的喷出,随即仰面栽倒在地。 苑如珍一掌重伤聂擎天,那只小手立刻缩了回去,接着只听她叹口气道:“大师兄千万别怪我心狠,谁让你武功既高,又掌握天玄圣剑。若不将你除掉,我这番谋划便颇多掣肘,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聂擎天又喷出两口鲜血,一时之间没法出言回应,岳啸川等人觑得分明,直是惊怒交集,皇甫鹰扬尤其激愤,厉声喝问道:“苑如珍!没想到你才是内奸!这究竟是为什么?你居然连亲爹都要背叛?” 苑如珍秀眸一睨,不温不火的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我已经是暴影神王的人了,自然要听从夫家的话。至于爹和雪玉城主,既然执意对抗神教,我只好大义灭亲,拿他们的性命当做投名状了。”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各自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苑如珍说出来的话。 聂擎天更加面色煞白,声音颤抖着道:“什么?师妹你竟被秦傲天那万恶禽兽玷污了?” 苑如珍眨眨眼道:“很奇怪吗?我被掳走三天三夜,你们没有一个人来救我,我一个柔弱女子,岂能反抗暴影神王?” 她说罢微微一顿,低眉咳声道:“不过等我将身体献给暴影神王,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事情,暴影神王的盖世雄风,简直让我如痴如醉。今生能够在他身下侍奉,是我最大的幸运,所以除他之外,任何人我都不再放在心上。” 聂擎天听罢又是愤怒又是痛心,虎目含泪的道:“师妹,没能及时将你救出虎口,的确是我们的过失,但你不能因为失身于魔头,便彻底背弃人伦!” 苑如珍轻叹道:“大师兄,你对我的心思,我一向心知肚明,只可惜咱们两人有缘无分,我只能辜负你的深情了。至于‘背弃人伦’,爹背弃娘到处留情,逼得她含恨而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聂擎天听苑如珍还振振有词,更加气得几欲晕去,这时只听岳啸川语声冷厉的道:“既然你才是内奸,紫凤姑娘纯属冤枉,那之前盗走我的金刀,又藏起狄前辈留下的书信,这些想必都是你做的了?” 苑如珍悠悠的道:“岳少侠猜得不错,可惜你醒悟得太晚了。狄前辈也不必再白费力气,这张困龙网是用雪域七彩蛛的蛛丝织成,水火不侵、刀剑难伤,恐怕除了天玄圣剑,任何手段都奈何不了它。” 狄苍穹知道苑如珍所言非虚,无限愤懑之下怒喝道:“好个不知廉耻的混账丫头!你如此倒行逆施,难逃天理公道!” 苑如珍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道:“天理公道且不说,眼下我可要取投名状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3章 绝灭现形 苑如珍一语说罢,转身走向苑昆仑和雪玉观音,两人运功正值紧要关头,稍有惊扰便难逃走火入魔,甚至横死当场。 狄苍穹急怒攻心,一道没羽箭脱手便射,只可惜他仍被网缚,这一下着实太过勉强。 苑如珍闪身避过,跟着秀眉一蹙道:“狄前辈还请适可而止,那样你们至少能多活一段时日,不至于当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狄苍穹大大一滞,霎时气得须发皆张,皇甫鹰扬也为之飚怒,破口大骂道:“臭丫头!连生你养你的父亲都要戕害,你究竟有没有人性?!” 苑如珍耸了耸肩,懒得多加理会,这时忽听聂擎天喘息着道:“不对,你根本不是师妹,师妹一向善良纯孝,岂会对师父痛下杀手?” 苑如珍微微一顿,不以为然的道:“是吗?可当时你们旁敲侧击,几次试探于我,不是已经确定我并非假冒了吗?” 聂擎天重伤在身,气血被阴寒之气所侵,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是喃喃自语道:“不错,你的确没露出丝毫破绽,但方才你打伤我那一掌,那一掌……根本不是你的手,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苑如珍尚未答话,岳啸川脑中却好像有一道电光闪过,脱口惊声道:“你是绝灭!” 梦境试炼中的一幕瞬间无比清晰,那来自背后的阴毒一掌,正是侵占小九身体的绝灭魔王发出的必杀一击! 眼下的情形差相仿佛,岳啸川蓦地醒悟,这才张口道破。 苑如珍显然吃了一惊,其他众人却都不明所以,只听狄苍穹疑惑的道:“绝灭魔王断九州?这魔头当日被叶行歌生裂击杀,吾等皆是亲眼所见,岳少侠何出此言?” 岳啸川暗自喟然,只因燕行天有过交待,不可将相关密辛公之于众。所以在江湖大众看来,绝灭魔王早已完纳劫数,连《镇魔录》中都不再将他列入。 然而此魔精通驭傀之术,被叶行歌生裂的不过是一具傀尸,其本体依旧苟延残喘,乃至酿成今日之祸。 此事委实太过诡异,岳啸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苑如珍却已经镇定心神,当下缓缓点头道:“岳少侠果然敏锐,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但你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 这话等于承认她正是绝灭魔王,其余众人大为惊愕,看着眼前明珠美玉般的少女,怎么都没法将她跟恐怖的无头将军联系在一起。 岳啸川冷哼一声,单刀直入的道:“区区驭傀之术,岂能瞒得过我?你侵占苑姑娘的身体和意识,让她不知不觉沦为你的提线木偶,真是歹毒之极!” “苑如珍”,或者应该叫“她”断九州了,闻言愈发心生诧异,紧盯着岳啸川道:“好小子,看来你是调查过本座的底细,居然连这些都一清二楚。” 岳啸川存心拖延时间,同样直视着断九州,义正词严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仅修习邪术,炼制傀尸冲锋陷阵,还醉心采阴补阳,坑害无数良家女子,如此恶业昭彰,必将遭到天谴!” 断九州面沉似水,冷冷的道:“天谴?那等虚无缥缈之物,本座岂会放在心上?如今本座只求戴罪立功,重新获得教主的信任,等到神教一统天下,将你们这些碍事的蝼蚁统统铲除,那才称心如愿。” 岳啸川早已想到这一层,此时只听聂擎天嘶声道:“炼制傀尸?恶魔!难道师妹已经被你杀害?!” 断九州低头看了看,不温不火的道:“这等灵气充盈的身体,过早淬炼未免可惜,本座可舍不得。” 他说罢邪邪一笑,得意的道:“小子不知道吧,你师妹虽然被老秦拔了头筹,但以后这些天都是本座在她身上采补,等吸干了她的灵气,便是将她炼成傀尸之时。” 聂擎天听到苑如珍遭遇这等惨事,险些恸得肝肠寸断,虎目之中几欲喷火,却偏偏奈何断九州不得。 断九州笑意不减,又看向岳啸川道:“小子不必再白费心机,本座这便动手,送苑昆仑往生极乐。” 这魔王看似优哉游哉,实际一直在留意苑昆仑和雪玉观音的情状,这时浑不理会众人的呼喝斥骂,径直来到榻上相对而坐的两人身边,难掩兴奋的道: “雪玉观音身上的灵气更加丰沛,本座早已垂涎三尺,这次便留她一命吧。哈……苑昆仑,今日你便是本座的投名状,日后本座飞黄腾达,绝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说话间把心一狠,断九州更不迟疑,霍地提起右掌,猛击向苑昆仑的顶心。 苑昆仑和雪玉观音兀自双目瞑合,显然尚未功行圆满,此番面对厉掌,当真是在劫难逃。 聂擎天眼见恩师即将蒙难,不由得目眦欲裂,其余众人同样满心悲愤,只是苦于无法阻止。 千钧一发之际,倏见苑昆仑右臂瞬动,陡然化掌为指,疾点断九州胁下。 这一指堪称苑昆仑毕生修为之所聚,乃是昆仑派绝学“穿云破石”,专克内家罡气。 断九州始料未及,终究棋差一招,中指之际全身真气都被打散,胁下如遭火炙,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最后仰身跌倒。 局势瞬间逆转,众人正自欣喜若狂,此时却见雪玉观音身形一晃,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即无力的软倒下去。 苑昆仑连忙揽住雪玉观音的纤腰,恸声哀呼道:“耶输丽娅!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啊!” 众人见状立刻明白过来,想必苑昆仑和雪玉观音方才正在以合修之法疗伤,此法阴进阳退、阴退阳进,双方必须同时将内力收回,否则先收回的一方必定遭到反噬。 苑昆仑和雪玉观音早已觉察众人进入石室,但直到断九州重伤聂擎天,他们才醒得危机临身,之后虽然尽力加快收功,却仍是缓不济急。最终雪玉观音把心一横,强行收回内力,才让苑昆仑得以解脱。 不过如此一来,雪玉观音却遭到反噬,她原本便受伤不轻,这时伤上加伤,功体几乎完全崩毁,口中又喷出几口鲜血,断断续续的道:“不……为了你,我情愿……牺牲一切,只盼你……平安无事。” 苑昆仑愧悔莫名,紧拥着雪玉观音的娇躯,却没法阻止她的生命力飞速流失。 此时只见断九州勉力爬起,跌跌撞撞的逃向来时的甬道,狄苍穹心下猛沉,连忙呼喊道:“苑掌门!快些拦下绝灭魔王!” 苑昆仑虽然伤痛难抑,可他毕竟是一派主脑,深知事有轻重缓急,当下万分不舍的放开雪玉观音的娇躯,起身跃下床榻,弯腰拾起聂擎天遗下的天玄圣剑,拔步疾走向被那张困龙网缚住的岳啸川等人。 天玄圣剑异常沉重,苑昆仑虽然没法持之对敌,但勉强使用自然不在话下。 绝顶锋锐过处,困龙网立刻瓦解,岳啸川等人骤脱牢笼,急切间也顾不上寒暄,赶忙与苑昆仑兵合一处,顺着那条甬道追下。 杂乱的脚步声回响在狭窄的甬道中,岳啸川一马当先,已经感觉到前面断九州粗重的呼吸。 心中对这名绝灭魔王愤恨已极,岳啸川强提一身真元,琢玉魔刀循着方位脱手掷出,正是“疾杀·离刀斩”。 黑暗中只听断九州闷哼一声,浓重的血腥味清晰可辨,但他自有一股狠劲,再加上并非本体受创,仍是豁尽全力向前疾奔。 岳啸川接住飞旋回来的琢玉魔刀,眼前忽见天光降下,密室出口已经被打开。 断九州手脚并用,从出口攀上地面,岳啸川穷追不舍,紧随其后钻出。 天光已然放亮,岳啸川打眼一扫,瞬间如坠冰窟,满目所见兵强马壮,为首一人正是秦傲天!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4章 魔心险恶 眼见四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岳啸川心中自有觉悟,明白此番凶多吉少。 此时苑昆仑等人也自出口跃上地面,身陷这等山穷水尽的境地,饶是众人胆气豪勇,却依旧心底发凉,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 断九州正匍匐在秦傲天脚下,背后有一道极深的创口,还在汩汩流出鲜血,正是方才被岳啸川所伤。 秦傲天只是一瞥便心中有数,当下摇摇头道:“好小子,居然下这种狠手,难道不懂怜香惜玉吗?” 说话间只见身着轻甲的容小媗走上前去,扶起几乎脱力的断九州,为他敷上秘制金创药。 苑昆仑明知面前已经不是自己的爱女,但看到他的伤口迅速止血,还是不由得舒了口气,镇定心神间沉冷的道: “秦傲天,昆仑派已经避居边陲,不再牵涉武林纷争,你们却还要赶尽杀绝,甚至使出这等卑鄙无耻的下流手段,真是逼人太甚!” 秦傲天眉毛一挑,打个哈哈道:“丈人这可怪不得我,本来你要做缩头乌龟,我们也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怪只怪你跟雪玉观音纠缠不清,挡了阳兄弟他们夫妻二人的路,这便是咎由自取了。” 苑昆仑被秦傲天这声“丈人”叫得恸怒交集,秦傲天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游目四顾间迟疑着道:“嗯?怎么不见雪玉观音?昨夜乱兵杀了不少无辜百姓,我们还需要她的人头,给幸存者一个交待呢。” 苑昆仑闻言更加飚怒,咬牙切齿的道:“狗贼!这分明都是你们的设计!如今还要倒打一耙,简直无耻之尤!” 秦傲天优哉游哉的道:“随你怎么猜吧,眼下木已成舟,雪域无垢城这才算真正易主。” 苑昆仑知道秦傲天所言非虚,只恨己方太过大意,步步都落在对方彀中。 阳九功和阴凝霜分立秦傲天左右,这时只见阳九功一挑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秦老哥神机妙算,我今天真是心服口服。” 阴凝霜难得露出一丝笑颜,裣衽为礼道:“暴影神王算无遗策,我们夫妻二人衷心服膺,日后但凭神教差遣。” 秦傲天摆摆手道:“分内之事罢了,咳……老断你说吧,雪玉观音可是已经被你杀了?” 断九州勉强站直身子,有气无力的道:“虽不中,亦不远矣,那婆娘为了让她姘头活命,自己落得走火入魔,眼下多半是没命了。” 秦傲天微觉遗憾,嘿嘿一笑道:“真是可惜了,否则若是将她生擒活捉,咱们大可以像对付苑小姐一样,来个一床三好,等将她享用够了,再押下斩首示众。” 断九州舔了舔嘴唇,一脸暧昧的道:“的确可惜了,那婆娘一身灵气何等精纯,比苑小姐强出十倍有余,倘若真能将她吸干,于我必定大有助益。” 两名魔王臭味相投,当众大放厥词,岳啸川等人无不怒形于色,苑昆仑更听得心头滴血。 断九州说罢忽然眉头一皱,叹口气道:“这次多亏老秦你来得及时,否则我只怕难逃劫数,唉……见笑见笑。” 秦傲天打个哈哈道:“老断客气了,要不是你沿途留下记号,我又岂能轻易找到这里?” 断九州眨了眨眼,斟酌着道:“总之我是功败垂成,日后在教主面前,还得老秦多美言几句。” 秦傲天慨然道:“老断尽管放心,这次你居首功,就此拍板定案。” 两人这厢已经开始论功行赏,岳啸川等人听了满耳,险些气炸心肺。 皇甫鹰扬首先忍耐不住,厉声暴喝道:“两个淫贼别太猖狂,本巨侠今天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狄苍穹又是欣慰又是伤感,索性横下一条心,毅然决然的道:“吾儿有此血勇,不负七尺须眉之躯,今日死则死矣,吾等父子同心,杀个痛快便是。” 岳啸川早已视死如归,只是自觉愧对孙楚楚,可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孙楚楚正声道:“啸哥哥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是我自己非要跟你来的,今天咱们兄妹同心,黄泉之下正好作伴。” 岳啸川不由得心潮翻涌,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后只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孙楚楚嫣然一笑,别见过人风姿,此时只听苑昆仑疾声道:“好!大家背水一战,最多拼个鱼死网破!” 眼看众人便要不顾一切的冲杀上来,秦傲天眼神一凛,扬声震喝道:“且慢!你们看那是何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士兵分列散开,后面赫然跪着六条人影。 晨曦之下觑得分明,那正是端阳子、赤阳子、徐文靖、常万里,以及雪玉观音之徒碧璇和青鸾。 六人显然都被点了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目光异常决绝,颇见威武不屈之姿。 “天煞暴君”暴九锡和“玉蝎天女”韶春茜站在后面,暴九锡的手掌按在端阳子头顶,韶春茜的爪钩抵在青鸾背心,两人只须劲力一吐,端阳子和青鸾便难逃死劫。 众人见状大大一滞,胸中满怀激愤,只听秦傲天淡淡的道:“本座言出必行,只要你们胆敢出手,他们立刻横死当场,但只要你们束手就缚,他们便能死里逃生。” 他说罢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道:“总之一命换一命,银货两讫,童叟无欺,至于是否答应交易,便看你们的选择了。” 众人万没料到秦傲天会使出这等毒计,即便明知是陷阱,却怎能坐视同袍蒙难? 岳啸川尤其愤慨,只因这情景与梦境试炼中差相仿佛,只不过舍得禅院的众僧换成了端阳子等人。 割肉饲鹰足见佛者慈悲,但秦傲天这等罪大恶极之人,根本毫无向善之心,与他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场中僵持片刻,只听苑昆仑颤声道:“恶魔!如此玩弄人心,岂是英雄好汉当为?有胆便与我等放手一搏,生死各安天命,不必再用这些小人步数!” 秦傲天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道:“战场之上兵不厌诈,何必强分君子小人?你们既然自诩正道,便拿出正道的牺牲精神,贪生怕死可要惹人耻笑。” 这话以牙还牙,苑昆仑登时语塞,秦傲天俨然智珠在握,不疾不徐的道:“本座耐心有限,你们最好快些决断,否则等到阴阳永隔,再后悔便迟了。” 话音方落,只见秦傲天向韶春茜招手示意,韶春茜心领神会,右手爪钩仍旧抵住青鸾的背心,左手爪钩则落在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面现狞笑的道:“真是一位小美人啊,只可惜这张脸保不住了呢。” 这位“玉蝎天女”因为姿色并不出众,一向对年轻貌美的女子心怀嫉妒,这时正好借题发挥,爪钩在青鸾脸上缓缓划落,随着鲜血激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青鸾惨遭毁容,直是痛彻心扉,但她依旧咬紧牙关,决不发出半点声音。 韶春茜见状倒有些佩服,转头看向旁边的碧璇,语声冷冽的道:“很好,现在轮到你了。” 碧璇先前还不知“苑如珍”是内奸,结果向她和盘托出,之后很快便被擒住。此时她心中愧悔莫名,只想以死谢罪,自然不会惧怕韶春茜的威胁,反而盼望多受苦楚,稍微弥补罪过。 韶春茜看到碧璇一脸决绝,明白这也是个硬茬,一般手段全无效用,霎那间把心一狠,爪钩利刃左右瞬闪,生生将碧璇的双耳切落,登时血如泉涌,其状惨不忍睹。 碧璇原本便受伤不轻,这一下雪上加霜,险些疼晕过去,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呼。 众人见状直是怒火冲天,只听苑昆仑震声暴喝道:“恶魔无所不用其极,今日一切罪过在我,大家跟他们拼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5章 莲华圣影 众人见到韶春茜凌虐青鸾和碧璇,早已按捺不住,这时听到苑昆仑喝令,立刻群起响应,奋力杀向面前的一众敌人。 秦傲天见状不禁冷哂道:“什么仁义道德,终究不及性命重要,呵……如此而已。” 他说罢劈手做了个斩杀的手势,韶春茜正中下怀,冷笑声中爪钩向前一送,便要刺穿青鸾的心脏。 青鸾毫无反抗之能,醒觉背心凉意刺骨,霎时脑中一片空白,只余瞑目待死而已。 眼看一名姣姣少女便要香消玉殒,此时忽见韶春茜神情一僵,双眼蓦地睁大,递出的爪钩生生顿住,差之毫厘未曾入肉见血。 秦傲天觑得分明,登时心头一紧,拔步趋近同时疾厉的道:“发生何事?” 韶春茜没有回答,只是身子微微一晃,随即推金山倒玉柱般仰躺下去。 秦傲天愈发惊怒,几步冲到近前,扶起韶春茜一探鼻息,这位“玉蝎天女”竟然已经气绝身亡! 这下可由不得秦傲天心生震骇,非但不知道韶春茜是被谁所杀,甚至连死因都扑朔迷离。 近旁的暴九锡同样瞠目结舌,游目四顾间严阵以待,生怕步上韶春茜的后尘。 此时岳啸川等人已经与敌军战在一处,苑昆仑瞥见韶春茜倒地不起,意外之余陡生信心,当下扬声呼喝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魔教倒行逆施,合该应命天诛!” 这“天诛”之说颇具威慑力,不少发觉异状的士兵心惊胆战,面面相觑间露出畏惧之色。 秦傲天眉头紧皱,仔细审视之下终于有所发现,原来韶春茜脑后的玉枕穴上透着森寒之气,隐约还有水渍沁出。 秦傲天稍一思索便知其理,看来是有人凝水成冰,化为一支极细极韧的冰锥,然后直接贯入韶春茜的后脑。 心知对手绝非易与,秦傲天放下韶春茜的身躯,径向暴九锡喝道:“动手!杀了小牛鼻子!” 暴九锡虽然心底生寒,但秦傲天已经下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于是只听这位“天煞暴君”沉喝一声,运起独门秘传的碎日断峰掌,暴烈掌力便要喷涌而出,一举击毙端阳子。 千钧一发之际,倏见秦傲天挺身上前,伸手凌空一劈,沛然雄力卷动劲风,惊起一片飞沙走石。 这招自然不是为了抢救端阳子,而是针对骤然出现的索命冰锥,那支冰锥迅若流星,直射暴九锡的后脑。 不过饶是秦傲天见机得早,那道冰锥却太过迅猛,强横的掌风只是稍稍偏转它的方向,并未如愿将之湮灭。 幸亏暴九锡早有防备,察觉异样之后不求伤敌、先求自保,猛然脚下一蹬,向侧面蹿了出去。 落地之后顺势打了个滚,暴九锡这才一跃而起,不觉间早已冷汗涔涔。方才虽然没被冰锥射中,但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彻骨的寒意,那种绝顶杀气,着实让他心有余悸。 端阳子等六人看不到身后的情形,可隐约能猜出发生何事,他们本来已经万念俱灰,这时却禁不住欣喜若狂。 反观秦傲天则面凝似铁,哪怕瞪圆了双眼,却依旧寻不到冰锥的来处,只余满心惊异震怒。 这厢固是气氛紧张,场中同样激战正酣,苑昆仑义无反顾的冲杀在前,直接卯上始作俑者阴凝霜。 两人长剑在手,耀目光华灿若银河,昆仑绝学硬撼无垢密招,一刚一柔各擅胜场,立刻杀得难解难分。 狄苍穹则对上阳九功,这位业火红城的传人脾气粗豪,身手可半点不差,铁杖挥舞间虎虎生风,威势端的非同小可。 狄苍穹经历一夜苦战,力衰之下不敢强撄其锋,只能避实击虚,尽力与阳九功周旋。 岳啸川掣出琢玉魔刀,迎上容小媗的西洋长剑,这位“九尾玉狐”在《镇魔录》中只排九十九位,岳啸川却知道她能为不凡,当下岂敢掉以轻心,狂刀八锋斩直接上手,招招攻敌要害,决意速战速决。 容小媗一身所学极为广博,但完整《镇魔录》中早有批注,此女武功博而不精、杂而不纯,再加上女子先天力弱,所以大可返璞归真、以拙克巧,如此足以取得速胜。 岳啸川并非不知其理,但疲敝之下力有不逮,刀上威能自减三分。 容小媗觉出岳啸川欲振乏力,直是暗呼侥幸,心念电转间扬长避短,径以奇诡绝伦的剑招游弋缠战。 六人捉对厮杀,阴凝霜麾下的士兵则从旁围剿,皇甫鹰扬和孙楚楚拼上性命,尽力阻挡敌方潮水般的攻势。只可惜众寡悬殊,他们转眼间便陷入险境,情势危如累卵。 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忽听连声闷哼入耳,十几名士兵身躯一震,毫无征兆的摔翻在地。 其余士兵见状心胆俱寒,不禁想起苑昆仑那“天诛”之语,攻势立刻放缓下来。 岳啸川等人稍稍觅得喘息之机,此时又听闷哼不绝,围攻他们的七八名士兵纷纷倒下,全身仍是不见半点伤痕。 神秘莫测的“天诛”,着实震撼人心,幸存的士兵哪敢再轻举妄动,忙不迭的向后退却。 秦傲天看到军心动摇,恼恨之余蓦地有所醒悟,铿锵锐鸣中刀剑齐出,随即纵身一跃,竟是猛劈向丈许之外的五莲池。 盖世雄力卷起冲天水花,五朵雪山圣莲受到激荡,同时弯折伏倒,几欲当场断去。 然而正在此时,倏见莲瓣之上现出一条人影,白皙玉掌当胸向前一推,瞬间无边潜力磅然尽释,好像筑起一道固若金汤的城墙。 秦傲天的全力一斩撞在“城墙”上面,禁不住气血狂涌,被迫倒纵回去。 即便早料到对手能为通神,但甫一交锋便吃亏至此,还是让秦傲天心头巨震,拿住身形之际定睛望去,只见对面之人白衣胜雪、乌发如墨,绝世容颜清丽无伦,高华气质超尘绝俗,俨似观音菩萨驾临。 这下非但秦傲天瞠目结舌,场中所有人都大出意料,只见白衣女郎纤足轻点,凌虚御风般立在中央那株雪山圣莲顶端,右手结印横于胸前,左边却是衣袖空空,原来只存一条臂膀。 阴凝霜打眼觑得分明,登时面色剧变,脱口惊呼道:“师伯?!” 一声“师伯”出口,正是满场皆惊,白衣女郎面沉似水,当下一扬眉道:“统统住手,抗命者死。” 声音虽然并不响亮,但在惊世骇俗的内力加持之下,仍旧清清楚楚的传入所有人耳中。 众人竟然生不出半点违抗之意,纷纷听命收回兵刃,数百道目光汇聚,都落在白衣女郎身上。 阴凝霜难掩激动之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语声发颤的道:“师伯,原来真的是你,可你当年不是已经圆寂了么,如今怎会出现在五莲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傲天见阴凝霜这副情状,赶忙提醒道:“城主切莫掉以轻心,方才正是此人故弄玄虚,杀伤咱们不少兄弟。” 阴凝霜翟然一醒,面现犹疑的道:“是么?师伯向来最疼爱我,方才为何要相助外人?” 白衣女郎身为阴凝霜的长辈,照理应该已经年过五旬,但她似乎驻颜有术,看起来仍像三十许人,闻言轻轻一叹道:“痴儿,只为心中执念,便勾结邪恶凶徒,造成无边杀戮,你委实令我失望透顶。” 阴凝霜登时一滞,顿了顿才哑声道:“师伯明鉴,我只想拿回自己应得的一切,至于是正是邪,又有谁能分得清楚?总之事已至此,绝无回头之理,但求师伯体谅。” 白衣女郎摇头喟然道:“如此执迷不悟,看来你已经堕身魔道,唉……我本来不愿见你,孰料天意难违,今日凌暮瑕难辞护城之责,一切邪魔奸宄,于此完纳劫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6章 神威破魔 决绝一语说罢,白衣女郎——凌暮瑕更不迟疑,单手结成莲华圣印,以五莲池为中心催动破魔大阵。 霎时凛寒之气充斥整座院落,无数冰锥凝结成形,浩瀚佛威激荡制敌梵音,即将开启引渡幽冥之门。 前所未见的近神之威,足以摧毁任何反抗之念,阴凝霜麾下的士兵身临此境,所有忠心都化为乌有,不约而同的屈膝跪倒,神情中半是畏惧半是虔诚,一同顿首拜伏。 秦傲天恨得牙根发痒,心知此刻已经别无他法,唯有擒贼先擒王。于是只听他暴喝一声,毕生功力尽贯手中刀剑,绝代锋芒骤然斩碎虚空,携裹天魔灭世之威,猛袭向凌暮瑕面前。 阴凝霜自打听到凌暮瑕说出决绝之语,便明白今日之战势无转圜,电光石火间与阳九功对视一眼,夫妻二人心有灵犀,当下同声厉叱出口,铁杖卷动弥天烈焰,长剑惊起彻地风霜,阴阳合一全力攻上。 暴九锡岂肯示弱,索性把心一横,碎日断峰掌应手而发,狂烈掌力直扑凌暮瑕胸口。 面对四大高手义无反顾的联袂一击,凌暮瑕却是波澜不惊,随着“咄”的一声清叱,威力提至话间长剑一掠,正好横在断九州颈间,断九州本想溜之大吉,这时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老丈人,正所谓虎毒不食子,你真要杀我不成?” 苑昆仑悲愤不已,咬牙切齿的道:“从珍儿身上离开!——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断九州受伤不轻,自知硬拼绝非敌手,索性好整以暇的道:“那可不成,我若离开你女儿,才真要被碎尸万段呢。” 苑昆仑气得须发皆张,断九州则悠悠的道:“当然你也可以用强,但我已经跟你女儿联成一体,倘若你将我杀了,她同样性命不保,所以三思而后行啊。” 苑昆仑对驭傀之术知之甚少,无法判定断九州说的是真是假,而且毕竟父女连心,他又怎能向亲生女儿痛下杀手? 断九州看出苑昆仑犹豫不决,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二话不说便腾身向外面冲去。 孰料还没等断九州奔出几步,便听凌暮瑕冷哼一声,那柄奇异古剑凌空一斩,正中他的肚腹。 霎时只听一声厉嘶,“苑如珍”腹间血光迸现,一条极其瘦小丑陋的人影翻滚出来,正是绝灭魔王断九州。 苑如珍早已神智全失,这下与断九州强行剥离,娇躯立刻软倒在地。 苑昆仑见状直是痛心疾首,满腔恨火无处发泄,不由分说便直冲上前,斩魔一剑当头怒劈断九州。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7章 邪神源流 断九州生具畸形,本体十分孱弱,眼见雪亮剑光逼命而来,本能的抬起唯一略显粗壮的右臂一挡。 然而一切终归徒劳,正应了那句“螳臂当车”,剑锋过处血雨飞洒,斜肩带背生生将断九州斩做两截。 断九州惨叫一声,就此恶贯满盈,丑陋的尸身好似两团屠场丢弃的烂肉,谁能想到这便是神秘而恐怖的绝灭魔王? 无论是丧命在这魔王刀下的英灵,还是惨遭他凌虐采补的女子,黄泉之下都可瞑目矣。 苑昆仑一剑斩杀断九州,顾不得查看他的尸身,赶忙回头将苑如珍抱起,颤抖的手指一探鼻息,万幸苑如珍尚未断气,只是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看起来虚弱之极。 苑昆仑见状直是心如刀割,正在六神无主之际,便听凌暮瑕轻咳一声道:“施主无须太过忧虑,我手中之剑来历特殊,能够斩断一切灵力联结。令嫒及时与魔物分离,心魂回归躯体,再无性命之忧。” 苑昆仑闻言总算松了口气,赶紧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出手拯救小女,但既然心魂回归躯体,她为何不曾苏醒呢?” 凌暮瑕摇摇头道:“令嫒精元亏耗过甚,须得再将养一段时日,才有可能苏醒。” 苑昆仑低头喟然一叹,蓦地又想起什么似的,脱口惶声道:“耶输丽娅!她先前为我牺牲自己,不知眼下是否还……”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即便明知事实残酷,苑昆仑仍旧急转过身,飞奔向密道入口。 碧璇和青鸾刚刚由孙楚楚包扎好伤口,这时同样忧心如焚,紧随苑昆仑冲进密道。 孙楚楚欲言又止,终是轻叹一声道:“出来之前我看过,聂少侠和紫凤妹妹还有救,但雪玉城主……多半是不成了。” 她虽然说得委婉,但意思十分明确,岳啸川听罢讷讷的道:“雪玉城主舍己为人,堪比佛陀慈悲,令人衷心钦佩。” 孙楚楚眨了眨眼,毫不犹豫的道:“啸哥哥,若是换成你和我,我也会那样做的。” 岳啸川一正色道:“楚楚切莫胡言,合修疗伤之法十分凶险,你内功修为不足,万万不可勉为其难。” 孙楚楚抿嘴轻笑道:“啸哥哥别紧张,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岳啸川唔了一声,这时只听凌暮瑕温和的道:“两位施主请了,听你们方才所说,耶输丽娅是在疗伤时自行收功,以致于走火入魔?” 孙楚楚心中一动,欠身施礼道:“没错,前辈能为通神,不知可有医治之法,好歹保住雪玉城主的性命。” 凌暮瑕似是一滞,片刻方怅然道:“当年我并不喜欢耶输丽娅,因此与师妹产生分歧,被她镇在此地。” “直到数日之前一株雪山圣莲失窃,五莲池中封印松动,我才由沉睡中苏醒过来。没想到物是人非,霜儿竟然勾结魔物,行事全无底线,唉……看来论及眼光,我毕竟不及师妹。” 岳啸川和孙楚楚闻言着实吃惊不小,孙楚楚双目圆整,难以置信的道:“所以说——前辈便是那尊‘邪神’?” 凌暮瑕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邪神?也罢,师妹如此忌惮,想来倒是我的荣幸了。” 岳啸川和孙楚楚面面相觑,多少心中有数,看来凌暮瑕和上代城主之间产生分歧,原因多半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虽然难免好奇,但岳啸川和孙楚楚知道本分,并未趁机追问内情,只听岳啸川咳声道:“前辈请恕我冒犯,您既然对阴凝霜不满,为何不早些出手底定大局?” 凌暮瑕难掩萧索的道:“我曾在师妹面前立下重誓,今生绝不离开五莲池半步,不料霜儿自行前来,正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岳啸川和孙楚楚恍然顿悟,孙楚楚还不死心,当下柔声劝慰道:“不管前辈当初多不喜欢雪玉城主,但眼下木已成舟,还请您不计前嫌,大慈大悲救回她的性命吧。” 凌暮瑕正在犹豫,此时只见苑昆仑抱着雪玉观音冲出密道,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近前,满面焦急的道:“耶输丽娅已经危在旦夕,不知前辈可有办法解救,只要您愿意指点,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暮瑕略一沉默,终是缓缓点头道:“罢了,或许的确是我杞人忧天,只盼耶输丽娅能够谨守本心,日后勿成祸世魔胎。” 众人听罢各自愕然,接着只见凌暮瑕张手一抓,雪玉观音立刻腾空向她飞去。 凌暮瑕揽住雪玉观音的身子,稍一查看便确定她内伤极重,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自知情势紧迫,凌暮瑕当即峻声道:“倘若耶输丽娅命不该绝,七日之后再来此地将她迎回。” 话音方落,但见凌暮瑕左袖一拂,将被冰封的阴凝霜送入五莲池,之后抱着雪玉观音同样跃入池中。 众人不知水下有何洞天,却深信凌暮瑕能为绝世,如今唯有祈求上苍垂怜,不使雪玉观音遗憾陨落。 苑昆仑定了定神,径向岳啸川抱拳为礼道:“先前事态紧急,一直不曾向少侠道歉,关于你蒙冤之事,我已经大略知晓原委,总之都是敝派的疏忽,恳请少侠见谅。” 岳啸川赶忙还礼道:“苑掌门言重了,净宇教有备而来,秦傲天精明诡诈,断九州阴险残毒,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尤其在下早知断九州身怀驭傀之术,却未能及时察觉异常,如今思来真是惭愧之至。” 苑昆仑摇头轻叹道:“总之归根结底,净宇教若是不灭,敝派再如何隐忍,都难逃覆灭之局。所以我今日郑重承诺少侠,待此间事了之后便返回中原,加入你所说的武林正义盟,跟净宇教对抗到底。” 岳啸川大感欣慰,由衷喜悦的道:“如此甚好,苑掌门深明大义,武林正义盟若有贵派助力,正是如虎添翼。” 苑昆仑苦笑一声道:“少侠过誉了,我只求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勿成本派千古罪人。” 岳啸川心中一动,面现关切的道:“对了,不知聂兄伤势如何,可要舍妹相助诊治?” 苑昆仑感激的道:“如此却之不恭了,青鸾姑娘虽然略通医理,较之令妹却仍是略逊一筹。” 孙楚楚嫣然一笑,轻快的施个礼道:“那我先下去啦,啸哥哥你的伤不要紧,等我回来再说。” 岳啸川自然应允,苑昆仑看着孙楚楚进入密道,若有所思的道:“敢问少侠,令妹可是出自苗疆教派?” 岳啸川微颔首道:“不错,在下与舍妹的恩师有过一面之缘,她自号‘天蚕夫人’,正是出自苗疆,苑掌门可曾听过?” 苑昆仑沉吟着道:“这名号十分陌生,恕我孤陋寡闻,倒是令妹那对环刃……” 岳啸川察言观色,不禁皱起眉头道:“苑掌门莫非知道那对环刃的来历?倘若真是如此,在下愿闻其详。” 苑昆仑摇了摇头,讪讪的道:“我只是稍有印象,那对环刃气味特殊,似乎淬有金蚕蛊毒。” 岳啸川了然的道:“苑掌门当真见闻广博,舍妹那对环刃上的确淬有金蚕蛊毒,但若无另一种特殊药物调和,散发出的气味便不会伤害人体,所以苑掌门大可放心。” 苑昆仑点头称是,顿了顿才又道:“方才少侠提到令妹的师父,那你是否知道她的身世,她的父母究竟是何人?” 岳啸川心生诧异,暗忖莫非苑昆仑也想把孙楚楚讨回去作儿媳,所以才这么追根究底? 苑昆仑见岳啸川神色古怪,醒得是自己操之过急,正待硬着头皮解释一番,却忽听连串炸响传来,看方向正是城门附近。 岳啸川和苑昆仑同时色变,本以为秦傲天已经穷途末路,难道他还有反攻之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8章 天机暗影 惊觉事尚有变数,岳啸川和苑昆仑更不迟疑,立刻动往内城城门赶去。 凝霜和阳九功遭遇“天诛”之事早已传开,眼下还愿意追随秦傲天的,只是他带来的些许亲信,却不知为何还能兴风作浪。 距离城门还有数里之遥,便见前方黑烟弥漫,果然经历了一番剧烈的爆炸。 岳啸川和苑昆仑马不停蹄,赶到之时打眼一扫,只见整座城门都被炸塌,崩落的砖石将道路堵塞,周围还有不少死伤的士兵。 这时只见一人跌跌撞撞走近过来,脸上满是烟尘黑灰,行步之际一瘸一拐,仔细辨认才看出是端阳子。 苑昆仑心头一紧,赶忙探问道:“发生何事,是谁相助魔头?” 端阳子喘了口大气,声音嘶哑的道:“启禀师父,本来大伙儿痛打落水狗,已经把杀人魔王到穷途末路,连九尾妖女都被狄前辈制服,打算稍后押回去接受制裁。” 苑昆仑瞥见左近昏倒在地的容小媗,眉头紧皱的道:“这些事再说不迟,先说清魔头的去向。” 端阳子暗叫惭愧,赶紧继续道:“大伙儿追到城门,没想到突然发生爆炸,不少人都当场送了命。” “徒儿因为押着九尾妖女,稍稍落后于前队,这才侥幸死里逃生。不过当时徒儿看得清楚,狄前辈父子和几位师弟已经通过城门,紧追杀人魔王而去,至少这场爆炸没伤到他们。” 苑昆仑听罢总算略略放心,当机立断的道:“也罢,端阳你便留在此地,收拢余下的士兵,肃清城中的残敌,我们继续追那魔头。” 端阳子点头应是,岳啸川和苑昆仑则越过断壁残垣,沿路疾速追下。 雪域无垢城经历连夜大战,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外城道路上空空,好像一座死城一般。 岳啸川和苑昆仑循着踪迹追了片刻,忽见前方现出两条人影,赫然是狄苍穹和皇甫鹰扬。 父子两人相对而坐,皇甫鹰扬似乎已经晕厥,垂着头一动不动,狄苍穹则掌出入风,在他上快速拍击。 岳啸川和苑昆仑心头一震,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定睛处愈发心下猛沉。 原来皇甫鹰扬受伤极重,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腹间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肚肠。 苑昆仑明白狄苍穹是在为皇甫鹰扬推血过宫,以免他气血衰竭而当场亡,咬牙间斩钉截铁的道:“眼下救人要紧,我来相助狄掌门,有劳少侠尽快追上赤阳等人,告知他们不可勉为其难。” 岳啸川郑重点头道:“在下醒得,苑掌门放心。” 只言片语计议已定,岳啸川别过苑昆仑,独自急追下去。孰料才追出不远,便见一队人马怏怏归来,当先者正是赤阳子和常万里。 岳啸川拔步迎上,径向赤阳子道:“各位无恙否,可曾抓住秦傲天?” 其实不必多问,单看常万里等人的神,便能猜到三分。 果然赤阳子面现愧色,摇头轻叹道:“净宇教早已留下后手,我们方才陷入迷阵,始终难以找到出口。四师弟还中了陷阱,弄得伤上加伤,短时间内只怕不可动武。” 岳啸川心头一凛,迟疑着道:“秦傲天居然还会布阵?那各位最后是如何脱出?” 赤阳子为之默然,倒是常万里挠了挠头,讪讪的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最后是净宇教派人指点,我们才走出来。” 岳啸川登时一愕,难以置信的道:“此话当真?对方网开一面,究竟有何目的?” 赤阳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笺,递给岳啸川道:“那人留下这封书信,岳少侠请看。” 岳啸川接过观瞧,但见信上墨迹未干,笔力十分沉凝精悍,只以寥寥数笔写道:“昆仑诸君台启:五莲异数既生,吾教于今惜败,然一隅胜负难定乾坤,盼互为忍让,来再决雌雄,鄙夫石某敬上。” 岳啸川看到落款,蓦地一阵冷意直透得冠冕堂皇,我看你是被那妖尼姑吓破了胆。” “我早已算到五莲异数,所以定计破坏五莲阵势,可惜终究无法扭转气运,甚至有弄巧成拙之象,总之雪域无垢城已成我方绝地,速速远离为上。” “你近来愈发神神叨叨,可别走上老汪那条死路,否则我认得你,我的刀剑可不认得你。” “副教主大可放心,无论未来发生何种变故,我都会忠于教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09章 天刀之殒 汉时有淮南王刘安,其人礼贤下士,网罗能人无数,善能旁征博引,著《淮南子》二十一篇传世。 淮南王晚年笃信道法,于寿阳城外北山炼丹修仙,据闻会同合修八公一齐飞升,北山由此更名八公山。 八公山上建有淮南王庙及淮南王陵,赵国名将廉颇亦埋骨于此,此地号称“中州咽喉,江南屏障”,从古至今战事频仍。 昔日淝水之战东晋大破前秦,所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便是发生于此地。 时值盛夏,皓月当空,八公山东麓的落泉山房,正厅之中但见一人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颇见焦虑。 此人生得长身玉立,形貌异常伟岸,气态不怒自威,显露出绝顶的王者风范,正是净宇教主叶行歌。 或许是因为过分操劳,叶行歌鬓边已经出现白发,只因武林正义盟成立至今不足三载,便彻底扭转江湖大局。 原本几乎统一天下的净宇教,近日兵败如山倒,教众锐减至不足十万,倾颓之势不可遏制。 尤其自从昆仑派和雪域无垢城加入武林正义盟,七位盟主戮力同心,侠义之士纷纷景从,正道力量与日俱增。 净宇教却是江河日下,面对内忧外患两相交逼,叶行歌纵有千般手段,终究还是力不从心。 轻轻叹了一口气,叶行歌抬眼望向空中的朗月,喃喃自语道:“妄窥天机,逆天而行,当真是我错了么?唉……历尽艰辛,半生戎马,天下即将在手,岂能败于天命?” 一声叹息未已,忽听一阵脚步匆匆,随即但见一名紫衣少女步入正厅。 时光的流逝让她更显成熟风韵,绝顶容色依旧秀美无伦,正是现任百毒门主——“紫冥”鲜于曼。 叶行歌早已举步迎上,虽然竭力镇定心神,却还是语声发颤的道:“如何?铃儿可还有救?” 鲜于曼面有愧色,低眉讷讷的道:“义父宽心,义母性命无碍,只是‘牵机’毒性炽烈,她今后恐怕……” 叶行歌心头一紧,脱口惊声道:“今后恐怕怎样?” 鲜于曼缓缓摇头道:“义母死志坚决,毒质入体太久,孩儿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法彻底解毒,今后义母恐怕再难下地走动,面容也会僵瘫若死。” 叶行歌难掩伤恸,不禁喟然道:“铃儿……你何苦烈性至此,唉……终究是我害了你啊。” 鲜于曼愈发羞愧,垂下螓首嗫嚅着道:“是孩儿太过无能,恳请义父责罚。” 叶行歌摆了摆手,低咳一声道:“曼儿无须自责,这次若不是你施救,铃儿只怕已经香消玉殒,本座只有衷心感激,岂会稍加怪罪?” 鲜于曼依旧难以释怀,顿了顿才期艾着道:“敢问义父,义母为何服毒自尽?” 叶行歌似是一滞,随即沉声道:“此事本座心中有数,曼儿不必过问,谨守本分便是。” 鲜于曼碰了个大钉子,无奈幽幽一叹道:“是孩儿僭越了,请义父恕罪。” 叶行歌忽然心中一动,面现关切的道:“倩儿情况如何?” 鲜于曼轻咳一声道:“义父不必担心,倩仪妹妹并未中毒,只是见到义母晕死,惊骇之下一时昏厥罢了。” 叶行歌吁了口气,隐见感慨的道:“是本座六神无主,乃至关心则乱,总之不是中毒便好。” 鲜于曼嗯声道:“义父和义母伉俪情深,对倩仪妹妹又百般疼爱,的确难免关心则乱。倩仪妹妹已经交给奶娘悉心照料,只是日后她若寻觅义母,还须妥善解释一番。” 叶行歌心下苦笑,定了定神才点头道:“本座醒得,那铃儿便拜托曼儿照顾了,切莫让她再寻短见。” 鲜于曼自然应允,正待施礼告退,便听外面传来一个洪亮声音道:“启禀教主,天机神王求见。” 叶行歌眼神一凛,立刻扬声道:“传!” 报讯的教众答应一声径自去了,鲜于曼略一迟疑,试探着道:“义父和天机神王是否有要事相商?那孩儿这便回避?” 叶行歌淡淡的道:“无妨,稍留片刻。” 鲜于曼垂首应是,须臾只见一条身着锦衣的人影迈进正厅,径向叶行歌欠身施礼道:“石万通见过教主,教主承天景命,圣体安康。” 此人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不老不少、不丑不俊,总之全身上下并无半点出奇之处,倘若丢在人堆里,恐怕谁都不会去注意他,没想到这便是净宇教的头号智囊,赫赫有名的“天机”石万通。 叶行歌微一颔首,不疾不徐的道:“老三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石万通向鲜于曼点头致意,随后一抱拳道:“托教主洪福,此行幸不辱命。” 叶行歌早留意到石万通提着一只木盒,当下眉峰一轩道:“如此甚好,木盒之中便是那人的首级了?” 石万通恭声道:“不错,请教主过目。” 他说罢轻轻放下木盒,伸手打开盒盖,灯光之下觑得分明,盒中果然是一颗头颅。 端看其人年约四旬,容貌端正和善,颔下三缕长须,颇有仙风道骨,即便此刻已然魂归幽冥,看起来却依旧栩栩如生,好像即便下一刻睁开眼睛,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鲜于曼眼见此景,忍不住面现悲悯之色,叶行歌却是冷冷一哂道:“好一个定世七侠之‘天刀’,司徒兄啊司徒兄,你明知本座最憎恨背叛,却还要走上这条路,如今身首分离,却不知你可曾后悔。”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被叶行歌引为知己的“天刀”司徒翔,石万通看着自家师兄的头颅,轻轻一叹道:“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确令人唏嘘,但为了神教的千秋霸业,我只好愧对恩师了。” 叶行歌清咳一声道:“老三大义灭亲,本座十分欣慰,定世七侠猖狂已久,此次总算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石万通沉吟着道:“定世七侠均非易与之辈,哪怕师兄只余一臂,单打独斗仍是胜我一筹。” “然而战场兵不厌诈,师兄太过仁厚,正是取死之道,败亡更在情理之中。” 叶行歌淡笑道:“老三太谦虚了,即便是单打独斗,只要你没有自我设限,而是拿出全部能为一战,取胜应该并非难事。” 石万通闻言一怔,面现迟疑的道:“教主似乎意有所指,莫非那一战你看在眼里?” 叶行歌并未否认,直截了当的道:“不错,只是本座没有料到,向来标榜兵不厌诈的老三,也有太过仁厚的时候。” 石万通为之哑然,片刻方苦笑道:“承蒙教主关心,可惜若论仁厚,我终究不及师兄,结果便是他死我活。” 叶行歌微颔首道:“总之既全了兄弟义气,又得到想要的结果,老三果然从不令人失望。” 鲜于曼听了半晌,已然大略知晓原委,惋惜之余若有所思的道:“定世七侠中的‘天刀’正是司徒先生,如此看来‘天尊’‘行者’‘穷神’之类也并非故弄玄虚,恐怕正是咱们先前推测的那几人。” 叶行歌冷笑一声道:“故弄玄虚也好,光明正大也罢,只要敢与神教作对,眼前便是榜样。稍后老三传令下去,将首级高悬示众,且看那班自诩正道之辈,是否当真义薄云天,愿意为同袍拼死一战。” 石万通恭声应是,这时又听鲜于曼道:“天机神王此次经历苦战,为免引起伤病复发,少时还请来紫藤阁一趟,让我为您诊疗一番。” 石万通和声道:“紫冥神王有心了,石某足感盛情,必定不会失约。” 鲜于曼略欠身道:“不敢当,那我先行告退,下去照顾义母。” 叶行歌点了点头,鲜于曼又向两人各施一礼,这才举步离开正厅。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0章 万灵血祭 看到鲜于曼的背影完全消失,石万通这才迟疑着道:“夫人莫非偶染贵恙,需要紫冥神王照顾?” 叶行歌摇了摇头,难掩萧索的道:“铃儿以死劝谏,服下牵机自戕。” 石万通登时一滞,眉头紧皱的道:“怎会如此?夫人劝谏何事?” 叶行歌盯着石万通,一字一顿的道:“逆天之事。” 石万通立刻了然,轻叹一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连夫人都知道了。” 叶行歌面凝似铁,语声沉凛的道:“万灵血祭,牵扯甚众,难保不会走漏风声。铃儿一向仁慈,骤然听闻此事,终究没法接受。哼……倘若被我知道是谁多嘴,必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最后挫骨扬灰!” 石万通嗯声道:“的确必须重惩,只是牵机毒凶猛,夫人眼下境况如何?” 叶行歌心中一痛,含糊其辞的道:“总之命无碍,咳……先不提她,你可有消息回禀?” 石万通微微一顿,眨眨眼道:“有,教主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叶行歌皱眉道:“有什么坏消息?” 石万通垂下眼帘,低沉的道:“‘祖巫’亓官谕兵败风刀谷,惨遭苑昆仑斩首,此役神教损失千余精兵,‘乌衣鬼叟’段干蛰、‘冥狱妖魅’莘霁芝、‘七指煞君’谭惊雷、‘血眼沙陀’乜追魂、‘鬼龙太岁’浦项铁以殉教。” 语声虽然平缓,内中却是血淋淋的结局,叶行歌听罢牙关紧咬,冷冷的道:“还有吗?” 石万通仍是不疾不徐的道:“嵩山派掌门伍致远反水,‘九魅天魔’仇景滔、‘长恨峰主’苍建瓴以殉教。” 叶行歌神色更冷,强抑愤怒的道:“还有没有?” 石万通略一沉吟,终是咳声道:“刚刚接到飞鸽传书,‘玄龟上人’寿广生于鬼渡河中伏,遭到岳啸川斩杀,此役‘绿面金刚’卢仲启也以殉教。” 叶行歌躯一震,脱口怒喝道:“又是岳啸川!此人为何还没诛除?” 石万通微一苦笑,摇摇头道:“的确是我失职,请教主治罪。” 叶行歌怒不可遏,一迭连声的道:“‘风老怪’牟宝途、‘欢喜法王’续纵涛、‘雷音魔叟’东骁勃,‘冷焰神君’宿刚烽、‘风牙鬼师’邬涵浩、‘笑面一枭’曾玟彬、还有‘千狼妖僧’孽存。” “这些神教的得力干将,统统死于岳啸川之手,如今又加上‘玄龟上人’寿广生,岳啸川早已成为神教大敌,本座必杀之而后快!” 石万通一正色道:“我明白,定会尽快取下他的人头,请教主放心。” 叶行歌兀自恨火难平,片刻方沉声道:“坏消息说完了没有?” 石万通稍一迟疑,微颔首道:“大致便是这些,其余不提也罢。” 这“其余”二字意犹未尽,叶行歌并非听不出来,只是眼下他心差极,的确“不提也罢”,定了定神才又道:“那便说好消息吧。” 石万通清咳一声道:“‘狂邪’蓟无伤率领大军,会同‘赤面神龙’养骏国与‘辣手仙翁’竺磬孝,于赤地烈原围歼正义盟数百人,此役斩获敌首三百余级,格毙少林通和贼秃,生擒武当太宸贼道。” 叶行歌面色稍霁,缓缓点头道:“蓟老忠心耿耿,堪称神教栋梁,只可惜当年拼死护主的四位老臣,如今只剩他一人健在,唉……” 石万通附和道:“教主言之有理,蓟老居功至伟,理应大加封赏。” 叶行歌语带嘉许的道:“不错,虽然未能斩杀那七名贼头,多少有些遗憾,但如此大胜实属难得,必须给予重赏,由你负责安排吧。” 石万通恭声道:“遵教主命,文书我已经拟好,稍后自会呈报。” 叶行歌嗯声道:“其他还有吗?” 石万通沉吟着道:“其他的话,教主那位义兄率领‘滴血雄鹰’巢战翎和‘紫衣煞神’麹突通,于飞雷涧设阵伏击,毙杀正义盟残部二十七人,其中并无成名人物。” 叶行歌似是一滞,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总归是一场胜局,同样要给予封赏,你一并安排下去吧。” 石万通微微一顿,这才凝声道:“劳师动众,百般筹谋,战果却不尽如人意,是否封赏有待商榷。” 叶行歌心中有数,当下剑眉一轩道:“所以你还是想提醒本座,义兄不可信任吗?” 石万通并不回避,直视着叶行歌道:“教主顾念旧,本无可厚非,但即便是生死兄弟,仍旧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行歌咬了咬牙,生硬的道:“此事本座已有定见,不劳你再费心。” 石万通苦笑一声,摇头轻叹道:“教主难道从未想过,那《镇魔录》中为何没有‘天罡剑客’薛继祥,他当真能够效忠神教吗?” 叶行歌冷哼道:“这不过是燕老儿玩弄人心的把戏,如此拙劣的离间计,本座不信你看不出来。” 石万通又是一叹,颇见无奈的道:“究竟是不是离间计,相信教主自有判断,我只是表明态度罢了。” 叶行歌无心再辩,直截了当的道:“别的暂且不提,万灵血祭进展如何?” 石万通略欠道:“一切顺利,四方血祭都已经完成,八千条命奉献冥皇,如今只差最后两千人,便能使整个仪式圆满。” 叶行歌紧跟着道:“既然只差一步,定世山上可有异变发生?” 石万通低咳一声道:“我与师兄决斗之时,教主也在定世山上,不知可曾发现异变?” 叶行歌迟疑着道:“本座留心观察,洗心潭水平静依旧,莫非因为仪式尚未完成,所以表面全无征兆?” 石万通微颔首道:“毕竟眼下天时未至,以万灵血祭强行破除封印,成败犹在五五之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叶行歌为之默然,片刻方斩钉截铁的道:“既然决定逆天而行,便不存在任何退路,最后一步你要加紧执行,预备牺牲的两千人凑齐了吗?” 石万通踟蹰着道:“中央祭的两千人非同小可,最好怀武艺,我已经全力调拨安排,如今只差约摸百人,预计本月末便可顺利发动仪式。” 叶行歌皱起眉头道:“虽说速则不达,但也要提防夜长梦多,如今连铃儿都听到风声,难保正义盟没有觉察。若是中央祭遭到破坏,落得功败垂成,本座拿你是问。” 石万通凛然正声道:“多谢教主提醒,我必定谨记在心,万灵血祭关乎神教未来的运数,这次我不惜一切代价,但求鞠躬尽瘁、死后而已。” 叶行歌神色稍缓,拍拍石万通的肩膀道:“休要轻言死字,神教创教十二神王,如今只存三人而已。未来之路本座不愿踽踽独行,否则即便掌控天下,又能与谁分享?” 石万通赶紧躬为礼,诚惶诚恐的道:“教主这话折煞我了,神教若是掌控天下,一切都由教主所有,我辈何德何能,岂敢妄称‘分享’?” 叶行歌不苦笑道:“老三无须紧张,本座并非旁敲侧击,除了义兄和老九,本座最信任的便是你。倘若有一天连你都背叛本座,那是本座咎由自取,合该完纳劫数。” 石万通愈发惶恐,当机立断的道:“教主放心,我一定加快中央祭的进程,只要地脉生变,洗心潭水退却,地冥皇威重临天下,未来便由神教掌控。区区武林正义盟,唯有摧枯拉朽,彻底灰飞烟灭。” 叶行歌淡然道:“那便交给你了,今晚暂且放下一切,让曼儿为你诊疗一番,切莫耽搁病。” 石万通心下稍安,抱拳为礼道:“多谢教主关怀,明我便启程前往万罪元窟,筹备最终的血祭仪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1章 树下论道 时近正午,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树上的鸣蝉无休无止的聒噪,吵得人心烦意乱。 树下多少还有一片荫凉,但见两名年轻修士身着玄色道袍,席地对面而坐,中间画地为盘、落石为子,原来正在下棋。 其中一名修士文质彬彬,颇有谦谦君子风,正是昆仑派掌门苑昆仑座下次徒,道号端阳子。 另一名修士身形颀伟,同样仪表堂堂,看起来正是端阳子的师弟常万里,只是不知他何时也选择了出家修行。 两人中间的棋盘上已经摆下几十颗石子,只见端阳子微微一笑,信手又落下一颗石子,随后淡淡的道:“横三纵四,师弟承让了。” 常万里定睛一瞧,无奈咳声道:“好吧,算你厉害,我甘拜下风。” 端阳子莞尔道:“师弟的棋艺不逊于我,只是失于心浮气躁,今日才会连败三局。” 常万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翻翻白眼道:“这种鬼天气,跟下火似的,都要把人热化了,哪能怪我心浮气躁。” 端阳子脸上也隐见微汗,闻言不以为然的道:“师弟此言差矣,正所谓心静自然凉,《道德经》有言道:‘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总之师弟还得修心啊。” 常万里不禁苦笑道:“又来了,三句话不离《道德经》,你还真是个‘道德经’啊。” 端阳子一正色道:“并非我刻意言必称经典,而是教祖的智慧博大精深,放之四海而皆准,所以总能合于世事。” 常万里连连摆手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毕竟入门没你久,出家更没你久,你先容我自己体悟一番,再耳提面命行不行?” 端阳子一派诚恳的道:“正因为师弟学道日浅,我才必须耳提面命。” “否则若是在同道面前露怯,你自己难堪还在其次,更要连累师门遭人嘲笑。” 常万里心头一凛,终是抱拳为礼道:“这话在理,我以后多留意,尽量不给师父丢脸。” 端阳子满意的道:“这便好了,正所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师弟修行之时有任何疑难,都可以向我询问,切莫得过且过,甚至不思进取。” 常万里暗自擦把冷汗,赶紧岔开话题道:“对了道德经,咱们是跟岳啸川约好午时见面吧,可这都快到未时了,他怎么还不现身,总不会临阵脱逃,不管他妹子了吧?” 端阳子沉吟着道:“应该不会,岳啸川重信守诺,天下尽人皆知,何况他跟孙姑娘情同手足,咱们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无缘无故临阵脱逃。” 常万里挠挠头道:“说的也是,只是没想到那小丫头出身五仙教,还跟妖女蒲静静暗通款曲。这次被大师兄抓到现行,居然不自量力,一味负隅顽抗,真是自讨苦吃。” 端阳子叹口气道:“即便事情昭然若揭,但孙姑娘毕竟还没承认,大家以往都是正道同仁,相信大师兄行事自有分寸,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常万里眼珠一转,打个哈哈道:“其实说心里话,我倒真想看大师兄和岳啸川斗上一场,他们一个‘剑修’一个‘刀魔’,都是咱们这一辈的如何?” 岳啸川微微一顿,抱起臂膀道:“贵派不仅威风够大,排场也着实不小,想见玄阳道兄,看来是没那么简单了。” 端阳子心念电转,针锋相对的道:“岳少侠的排场也不小,否则我们岂会等到现在?” 岳啸川似是一滞,横眉冷哂道:“也罢,你们抓了楚楚,我便该以牙还牙,否则稍后对谈之时,岂非底气不足?” 端阳子和瑞阳子心头一凛,都露出警惕之色,眼前赫见寒光一闪,琢玉魔刀已然出鞘。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2章 刀剑双行 岳啸川突然拔刀相向,端阳子和瑞阳子岂敢掉以轻心,可饶是两人早有戒备,此刻面对琢玉魔刀,依旧觉得心底生寒。 岳啸川更不多话,直接一刀电掣而出,雪亮刀芒映日生辉,刀锋所向正是端阳子。 虽然如今正值炎夏盛暑,这一刀却好像来自幽冥地狱,使得端阳子不寒而栗,背后霎时冷汗直冒,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出佩剑,全力迎击上去。 但两人之间毕竟存在相当的实力差距,端阳子的长剑刚刚递出半尺,琢玉魔刀已经逼近他的颈项,凛冽刀芒砭骨生寒,让他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当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眼看端阳子便要失招受制,此时倏见斜刺里清光一闪,原来是瑞阳子及时出剑一挡。 电光石火间刀剑交击,只听锵的一声锐响过耳,瑞阳子顿觉虎口巨震,长剑险些脱手飞出,骇异之下连忙运劲消卸。 刀与剑被无形的力量黏在一起,内中自有一番沉潜较量,岳啸川没法继续追击,端阳子趁机缓过一口气,淸叱声中转守为攻,横削对手胸膛。 岳啸川冷哼一声,袖中蓦地滑出一柄只有尺余长的短剑,随即左手运剑,抵隙刺向端阳子胁下。 这一剑攻敌必救,而且后发先至,堪称精妙绝伦。 端阳子大出意料,无奈招已用老,再无余力加以因应。 瑞阳子觑得分明,情急之下强行运劲震开琢玉魔刀,同时抓住端阳子背心的衣袍,豁尽全力向后一扯。 端阳子脚下一虚,腾云驾雾般离地而起,岳啸川的短剑差之毫厘,只是透衣而过,并未入肉见血。 端阳子暗呼侥幸,正在冷汗瀑下之际,忽见瑞阳子脸色一白,嘴角已然溢出鲜血。 端阳子立刻明白过来,方才瑞阳子和岳啸川势成胶着,本来尚有抵御之力,但最后被迫勉为其难,终究受到内劲反伤。 岳啸川的修为何等可怖,即便瑞阳子在同门之中以武功见长,依旧承受不住雄力激荡,当场落得口溅朱红。 端阳子见状大为歉疚,连忙搀住瑞阳子,随即横剑严阵以待。 万幸岳啸川并未乘胜追击,反而就此收刀入鞘,那柄短剑也拢回袖中,双目直视着瑞阳子道:“不差。” 瑞阳子喘了口大气,苦笑一声道:“过奖了,‘刀魔’能为惊天,贫道承认功夫不及岳老哥。” 岳啸川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道:“常兄过谦了,差距固然有之,却并非不可逾越。只是继聂兄出家之后,常兄也投身玄门,的确让人有些意外。” 瑞阳子难掩尴尬之色,顿了顿才低咳一声道:“见笑见笑,总之我们技不如人,再斗下去也是自取其辱,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听凭岳老哥处置了。” 岳啸川微颔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既然甘愿认输,那我也不为己甚,只想请两位据实以告,楚楚究竟是如何‘有悖正道’,结果引来贵派的制裁?” 瑞阳子看了端阳子一眼,只听他讷讷的道:“提前告诉岳少侠也无妨,几日前我们觅到五仙教主蒲静静的踪迹,打算一举诛杀这名妖女。” “孰料孙姑娘竟然与蒲静静约定密谈,被我们撞破之后,还拼死掩护她脱逃,这等行径实在令人愤慨。” 岳啸川颇为意外,怔了怔才皱眉道:“相信端阳道兄并非信口雌黄,但楚楚做出这种事情,必定也有她的苦衷,绝非跟净宇教有什么瓜葛。” 端阳子叹口气道:“不错,孙姑娘辩称是想劝说蒲静静弃暗投明,但她们两人同出苗疆,互相之间又极为亲厚,恐怕早先便有交集。所以据我们推测,孙姑娘很可能也是五仙教中人,因此不得不防。” 岳啸川神色一冷,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楚楚的恩师自号‘天蚕夫人’,相信你们早有耳闻,她岂会是五仙教中人?” 端阳子讷讷的道:“我们的确早有耳闻,却并未当面拜会,真伪尚属存疑。” 岳啸川心生恼怒,咬牙沉声道:“所以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了?玄阳道兄未曾现身,莫非是在‘风波亭’中等候?” 端阳子为之一滞,当即峻声道:“岳少侠言重了,我们只想跟你交涉一番而已。” 岳啸川一挥手道:“不必交涉什么,我愿意相信楚楚的说辞,你们愿意放人自然最好,否则我只有用刀剑讲道理了。” 端阳子见岳啸川一派冷硬,无奈之下虚一拱手道:“罢了,岳少侠如此护短,贫道无话可说,那便请随我们去见大师兄,由他与你理论。” 岳啸川一挑眉道:“信中约定的地点正是朝阳坪,我不会再多走半步,玄阳道兄若想见我,便请他自行前来。” 端阳子碰了个大钉子,心中愈发不忿,索性哼声道:“好,我们回去禀报便是,但大师兄肯不肯来,我们没法保证,倘若岳少侠不怕孙姑娘想念,守株待兔倒也无妨。” 这话软中带硬,隐含威胁之意,岳啸川听罢却是冷笑道:“玄阳道兄一定肯来,因为我先前便说过,既然你们抓了楚楚,我也应该以牙还牙,只有这样才算平等交涉。” 端阳子翟然一醒,瑞阳子也醒过味来,不禁摇头苦笑道:“好个‘刀魔’岳老哥,原来还打算把我们当成人质,那你是想留下我们其中一人,再让另一人回去报信了?” 岳啸川干脆的道:“不错,这正是我的主意,你们两人可以自行决定,究竟谁留下做人质,谁回去向玄阳道兄报信,这点权利我不吝给予。” 端阳子和瑞阳子面面相觑,自知硬拼不是岳啸川的对手,眼下唯有委曲求全,于是只见端阳子一正色道:“我留下做人质,师弟不必为我担心,速速回去禀报大师兄。” 瑞阳子眨了眨眼,不以为然的道:“还是我留下来吧,想必岳老哥不会刻意为难,你尽管放心便是。” 端阳子立刻摇头道:“不行,我是你师兄,理应护你周全,师弟别跟我争,早些动身才是正经。” 瑞阳子心下感动,转念间手按胸膛,有气无力的道:“不是我非要跟你争,而是刚才那一招我受伤不轻,眼下没法运使轻功,真要等我走回去,只怕黄花菜都凉透了。” 端阳子登时语塞,眼见瑞阳子不似作伪,踟蹰间讷讷的道:“师弟的伤势当真如此严重?不是在故弄玄虚?” 瑞阳子信誓旦旦的道:“保证千真万确,教祖给我作证。” 端阳子看看无法,终是喟然道:“好吧,那师弟千万保重,我一定尽快通知大师兄,稍后一同前来接应你。” 瑞阳子点头应是,师兄弟两人就此作别,端阳子又向岳啸川虚施一礼,随后转身疾驰而去。 岳啸川冷眼旁观,忽然开口道:“常兄究竟为何出家修道,以我之前对你的了解,你似乎并非虔心向道之人。” 瑞阳子暗生局促,含含糊糊的道:“这个先不谈,倒是岳老哥你,修为又精进不少啊。” 岳啸川摇摇头道:“不敢当,要说修为精进,常兄同样令我刮目相看,贵派除了玄阳道兄,年轻一辈眼下以你为尊。” 瑞阳子讪笑道:“岂敢岂敢,岳老哥非但刀法精湛,方才那一剑更加非同凡响。” 岳啸川脸上闪过一抹欣慰之色,嘴上依旧谦逊的道:“全靠凤座悉心指点,但我毕竟学剑日浅,尚未领悟凤总盟主的超绝剑意,日后还须全心修练,不负凤座的期望。” 瑞阳子了然的道:“总之是岳老哥的造化,以你的天资悟性,想必不久之后便能刀剑双行,再造丰功伟绩。到时候众望所归,这第一青年才俊的名头,正是舍你其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3章 道生玄阳 瑞阳子这厢衷心夸赞,岳啸川却是不以为然,当即正声道:“所谓第一青年才俊,不过是好事之徒杜撰的噱头罢了,旁人且不必说,单是凤座的文韬武略,我便自叹弗如,如此岂敢以‘第一’自居?” 瑞阳子干笑两声,面现暧昧的道:“是是是,岳老哥中意凤座,武林中谁人不知,这样竭力推重,也算理所当然。” 岳啸川微觉尴尬,轻咳一声道:“常兄说笑了,我全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偏私。” 瑞阳子露出一个“我懂”的表,忽然又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莫不是我眼花了,还是真的说曹曹到,岳老哥你看那是不是凤座?” 岳啸川闻言精神一振,立刻回头凝目望去,只见一条婀娜丽影飞疾驰而来。 一嫣红劲装十分醒目,一派飒爽英姿展露无遗,根本无须仔细分辨,正是江南剑盟总护法,人称“歧天一剑”的凤明瑶。 凤明瑶轻功超卓,转眼间便来到近前,自太行山一役至今,已经过去将近三年时光,这位凤座眼下正值双十年华,较之当初更增成熟气质,风姿明丽绰约,美得令人目眩。 岳啸川上前见礼,凤明瑶敛衽还礼,跟着歉然道:“路上发生一点意外,耽搁了不少时光,万请岳兄见谅。” 岳啸川摆摆手道:“无妨,莫非凤座遇上了净宇教的爪牙?” 凤明瑶掠了掠耳边的鬓发,浅浅一笑道:“临时接到管盟主传书,截杀一股净宇教的残兵,最后幸不辱命,击毙‘玉槐相士’危路量,活捉‘天涯狂生’喻伟松。” 岳啸川欣然道:“凤座亲自出马,当然手到擒来,如今大势所趋,净宇教覆灭不远矣。” 凤明瑶玉颊泛红,抿嘴轻笑道:“岳兄过奖了,不知楚楚妹妹境况如何?” 岳啸川一指瑞阳子道:“有常兄做担保,想必楚楚无碍,少时见到玄阳道兄,一切自有分晓。” 凤明瑶心下了然,不莞尔道:“瑞阳道长义薄云天,这担保做得如何?” 瑞阳子苦笑一声道:“两位还是别埋汰我了吧,什么做担保,摆明是做人质。不过眼下我明白了,岳老哥之所以来得这么晚,不是故意摆架子,是在等凤座给你助拳吧?” 岳啸川并不否认,当下一扬眉道:“贵派人才济济,我又岂敢托大,一切都要公平对等才好。” 凤明瑶微颔首道:“其实助拳也未必然,大家都是正道同仁,最好化干戈为玉帛,恃强凌弱便不好了。” 瑞阳子叹口气道:“两位珠联璧合、夫唱妇随,我可不敢跟你们斗嘴,等大师兄来了再说吧。” 岳啸川和凤明瑶各自心生局促,顿了顿才听凤明瑶道:“对了岳兄,楚楚妹妹究竟怎么得罪了昆仑派?” 岳啸川大略说过原委,凤明瑶听罢沉吟着道:“楚楚妹妹的说法有待商榷,但昆仑派的推测并无实据,如此便强行将人扣下,似乎于理不合。” 瑞阳子听出凤明瑶的言外之意,赶紧正声道:“你们别多心,我们好歹是名门大派,绝不会对一个小丫头严刑供。倒是那小丫头有恃无恐,一味挑三拣四,要不是靖阳脾气好,换我可真的受不了。” 岳啸川放心之余又觉好笑,凤明瑶则若有所思的道:“贵派几位贤兄相继出家修道,看来的确有益修养,否则要说靖阳道长‘脾气好’,真像是在说反话了。” 瑞阳子讪笑道:“这个嘛~脾气好不好,得看具体对谁,要是对净宇教的爪牙,靖阳当然嫉恶如仇,可要是对那小丫头,哈……当然不一样。” 凤明瑶略一怔忡便醒过味来,转眸瞥向岳啸川道:“楚楚妹妹似乎颇受欢迎,岳兄不必过分担心。” 岳啸川唔了一声,讷讷的道:“但愿如此,只是楚楚近愈发我行我素,这次只盼她能吸取教训。” 凤明瑶颔首称是,场中沉默片刻,还是瑞阳子忍不住开口道:“凤座恕我多嘴一问,平凉崆峒派有一柄‘真极’宝剑,眼下是由你在保管吧?” 凤明瑶嗯声道:“不错,当年吕梁山雾音谷一役,岳兄斩杀‘八极武皇’成效锟,将他的佩剑‘真极’给我御敌,之后这柄剑便由我保管了。” 回想起当那场血战,岳啸川和凤明瑶不由得心生感慨,四目相对间自有一番交契。 那等志同道合的义烈,同生共死的谊,即便已经成为过往,如今思来依旧心潮澎湃。 瑞阳子看得一阵眼,愣了愣才讪讪的道:“是这样,不知道凤座能否割,把那柄‘真极’宝剑让给我,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全力以赴达成。” 凤明瑶微觉意外,眨眨眼道:“瑞阳道长为何关注那柄剑,可否先告知我,再由我综合考量。” 瑞阳子略一迟疑,硬着头皮道:“其实是我欠了一个人的,她很看重那柄剑,所以我想帮她要回来。” 凤明瑶恍然一悟,颦起秀眉道:“先前崆峒派的彭观云少侠也曾找到我,打算讨回‘真极’,只是当时他语焉不详,‘真极’对我又意义非凡,所以我只好婉言拒绝了。” 瑞阳子察言观色,已然心中有数,看来“讨回”的确不假,“婉言”却未必是真。 知“语焉不详”难以蒙混过关,但个中内又不足为外人道,瑞阳子正自抓耳挠腮,便听岳啸川沉声道:“来了。” 瑞阳子心头一凛,赶忙循声望去,只见五条人影相偕而来,其中四人着玄色道袍,正是他的四位师兄——玄阳子、端阳子、赤阳子和靖阳子。 四人之中玄阳子走在最前面,背负的天玄圣剑十分惹眼,其他三人走在后面,隐约形成品字形包围,中间圈着一名绿衣少女,端看她的形玲珑纤秀,不问可知是孙楚楚。 岳啸川看到孙楚楚虽然不能自由行动,但法轻盈迅捷,显然并未受到制,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想必玄阳子等人自视甚高,不屑对孙楚楚用强,孙楚楚便也老实随行,双方各让一步,免去无谓争端。 须臾五人上到朝阳坪,只见孙楚楚满面欣喜,眉飞色舞的道:“真的是啸哥哥来了,另外还有凤座助拳,哼~看你们这帮黑蝙蝠还敢欺负我。” 岳啸川和凤明瑶听罢各自莞尔,玄阳子则是面沉似水,虚一拱手道:“我们以礼相请,岳兄却大打出手,不仅重伤瑞阳师弟,还将他扣作人质,如此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这位昆仑首徒兼天玄圣剑之主,自然便是聂擎天,他如今虽然出家修道,但英武气概半点未减。 此刻玄阳子心怀不忿,气态之中愈显沉凛威压,寻常之辈恐怕早已胆寒股颤,即便理并不屈也要词穷了。 所幸岳啸川同样勇悍非常,当下眉峰一轩,不卑不亢的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贵派先将楚楚扣作人质,岳某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至于重伤……瑞阳道兄,毕竟岳某以一敌二,一时失手在所难免。” 这话不但将所有责难推得一干二净,还讥讽昆仑派以多欺少,玄阳子登时一滞,咬牙间又听孙楚楚凉凉的道:“是呀,你们昆仑派惯于倚势凌人,我已经深有体会,后自然会在江湖上帮你们传名。” 玄阳子闻言更加恼怒,蓦地大手一挥道:“不必逞口舌之利!岳兄令妹勾结魔教妖女蒲静静,必定包藏祸心,我等将她擒下,正是天经地义。” 岳啸川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事原委岳某已经知晓,楚楚的辩解大致可算言之成理,各位闭目塞听,非要栽她入罪,敢问是何居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4章 息止干戈 岳啸川言辞如刀,半点不留面,玄阳子终于忍无可忍,横眉峻声道:“岳兄不问青红皂白,一味自说自话,这般偏私护短,实在令人失望。看来言语已属多余,贫道今不揣冒昧,在此恭请指教!” 岳啸川尚未答话,孙楚楚已经抢先道:“好你个聂擎天,难怪故意找本姑娘的茬,原来是借题发挥,想明目张胆的对付啸哥哥,哼……啸哥哥别理他,看他敢把我怎样。” 玄阳子登时一滞,难掩恚怒的道:“混账!我为何要对付岳兄?你这妖女休要挑拨离间!” 孙楚楚单手叉腰,振振有词的道:“理由还用说吗,肯定是嫉妒啸哥哥比你杀得魔头多,比你更出风头喽。” 玄阳子愈发恼怒,斩钉截铁的道:“妖女还敢信口开河,贫道岂是那等心狭窄之辈?” 孙楚楚悠悠的道:“是不是心狭窄,你自己清楚得很,总之啸哥哥今天绝不会跟你动手,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明着是跟玄阳子说,实际却是在规劝岳啸川,岳啸川心中有数,又见凤明瑶眼中也有劝阻之意,终是清咳一声道:“楚楚年少无知,胡乱揣测一番,冒犯之处还请玄阳道兄见谅,岳某代她致歉。” 玄阳子气愤略平,却还是冷着脸道:“令妹的确无知,贫道不屑与她一般见识。” 孙楚楚满心不服,正待反唇相讥,此时只听岳啸川淡淡的道:“不过楚楚出五仙教之事,纯属贵派胡乱揣测,尤其玄阳道兄口不择言,当面直斥她为‘妖女’,实在于理不合,所以还请玄阳道兄向楚楚致歉,如此才算公平公正。” 玄阳子这一瘪吃了个透心凉,正在面色铁青之际,孙楚楚又火上浇油的道:“啸哥哥说得对,聂擎天你要不赶紧道歉,可别怪我说你无知哟。” 玄阳子气恨狂,当场便要发作,所幸赤阳子及时劝解道:“大师兄稍安勿躁,咱们请岳少侠前来,原本是一片好意。可如今他们兄妹二人毫不领,那将此事上报即可,相信正义盟会有公平裁决。” 端阳子赶紧附和道:“三师弟所言极是,此事咱们并不理亏,无须再引发冲突。否则若是节外生枝,背上杀伤同道的罪名,后面便说不清了。” 玄阳子并非鲁莽之辈,听罢暗道有理,于是强压中火气,凛然正声道:“也罢,方才的确是贫道失言,至于是非曲直,便由正义盟公断吧。” 赤阳子松了口气,转向岳啸川道:“孙姑娘形迹可疑,理应接受调查,相信岳少侠能够理解。至于五师弟被你所伤之事,我们可以不予追究,还请岳少侠将他放还,毕竟你并无理由扣押他,不是么?” 岳啸川似是一滞,耳听对方抬出正义盟撑腰,着实没法继续强硬,正在思忖该如何应对之际,便听凤明瑶清咳一声道:“各位道长请了,可否容小女子帮岳兄多说两句?” 玄阳子拱拱手道:“凤座请说,贫道洗耳恭听。” 凤明瑶微微一笑道:“多谢,听闻玄阳道长当年受重伤,全靠楚楚妹妹悉心照料,才终于恢复如初,不知可有此事?” 玄阳子眉头一皱,顿了顿才闷声道:“不错,但贫道一向恩怨分明,绝不能因为些许恩惠,便枉顾武林公义。” 孙楚楚哼了一声,冷笑着道:“说得可真好听,反正我是东郭先生,活该救了中山狼。” 玄阳子言又止,此时只听凤明瑶和声道:“玄阳道长深明大义,小女子衷心佩服,但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忘恩负义’的名头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好说不好听,玄阳道长以为然否?” 玄阳子眼神一凛,面皮紧绷的道:“贫道行事光明磊落,何惧小人攻讦?正义盟多少同道英勇牺牲,才换来如今魔消道长的大好局面,所以一旦存在隐患,必须尽速拔除,以免千里之堤、溃于蚁。” 凤明瑶沉吟着道:“警惕隐患并无不妥,但正所谓过犹不及,楚楚妹妹这些年救助了多少武林同道,玄阳道长不仅心知肚明,而且自己同受恩惠,如今只因一点怀疑便如此针对,恐有过河拆桥之嫌。” 玄阳子正待分辩,凤明瑶已经截口道:“如今大势所趋,理应凝聚人心,一举覆灭魔教。倘若贵派为难楚楚妹妹之事传扬出去,难保不会人人自危,到时候反而会削弱同盟战力,玄阳道长不可不察。” 玄阳子心念电转,沉哼一声道:“凤座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敝派行事秉持公义,而且有理有据,其他同道若是问心无愧,又岂会人人自危?” 凤明瑶缓缓摇头道:“玄阳道长想必听过,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未来的武林格局将是怎样,诸位同道心中尚有犹疑。玄阳道长自己问心无愧,却难保不会被过分解读,歪曲为戕害同道的暴行。” 玄阳子听得一滞,凤明瑶则淡淡的道:“何况近江湖上已有传言,说玄阳道长和岳兄都在争夺第一青年才俊的名头,如今玄阳道长针对楚楚妹妹,倘若被有心人刻意抹黑,后续只怕有损贵派声誉。” 玄阳子被凤明瑶这番诛心之论说得哑口无言,片刻方眉头紧皱的道:“凤座言出肺腑,贫道铭记在心,容我先禀告恩师此事,看他有何意见。” 岳啸川心头一紧,正待据理力争,凤明瑶却向他使了个眼色,跟着咳声道:“玄阳道长果然尊师重道,恰巧上次承诺炼制的丹药已经完成,便请玄阳道长一并带回,相信对苑姑娘的离魂症会有奇效。” 她说罢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玉色瓷瓶,郑重递给玄阳子道:“瓶有三十颗凝心丹,每午时三刻以温水送服,倘若不出意外,一月之内便能见效,请玄阳道长收好。” 玄阳子难掩激动之色,双手接过瓷瓶,满含感佩的道:“多谢凤座慨然相助,这段时想必辛苦了。” 凤明瑶微笑道:“的确,我查阅了许多古书,总算寻到一点眉目,此后又多次试验才炼成此丹。” 她说话间看向孙楚楚,裣衽为礼道:“此外还得感谢楚楚妹妹大力协助,若非她帮我寻来雪翼蛇胆和不枯之花,我纵有药方也炼不出灵丹,苑姑娘的病便得耽搁下去了。” 端阳子等人此刻满怀诧喜,也都听出凤明瑶的言外之意,一齐把目光投向玄阳子。 玄阳子神讷讷,期艾着道:“凤座请恕贫道冒昧一问,这灵丹的药效是否经过验证?” 凤明瑶点点头道:“玄阳道长尽管放心,我曾在一位敏儿小姑娘上小心求证,她的离魂症状已然大为减轻,估计再服药一段时便能痊愈。” 玄阳子如释重负,当下抱拳正声道:“凤座施与敝派的恩惠,贫道没齿不忘,倘若小师妹当真能够痊愈,我们必定登门致谢,大礼敬奉贵处。” 凤明瑶道声不敢,玄阳子略一迟疑,又向岳啸川道:“至于岳兄,后也请用心管教令妹,毕竟凤座方才说过,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若是令妹再行差踏错,被旁人当场拿住,便没这么轻松了。” 岳啸川听到玄阳子终于松口,心忖这也算皆大欢喜,于是不卑不亢的道:“承蒙玄阳道兄提醒,岳某自然会加心在意,希望苑姑娘尽早痊愈,大家后并肩作战,共同覆灭魔教,再造武林清平盛世。” 玄阳子的神色大为缓和,示意端阳子放回孙楚楚,岳啸川自然也将瑞阳子交还。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玄阳子着实归心似箭,就此别过岳啸川等人,带着一众师弟结伴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5章 福源欢饮 孙楚楚重获自由,正是满心欢喜,一把揽住凤明瑶的手臂,娇声呖呖的道:“凤座真厉害,三言两语便打发了那帮黑蝙蝠,看他们还敢嚣张。” 凤明瑶抿嘴轻笑道:“楚楚妹妹自己也功不可没,寻找药材之事自不必说,若非你求来《五仙秘典》供我参考,我未必能制出凝心丹的药方。” 孙楚楚眼珠一转,隐见局促的道:“凤座不会也怀疑我跟五仙教有瓜葛吧?那本《五仙秘典》的来历千真万确,啸哥哥可以给我作证。” 凤明瑶轻咳一声道:“楚楚妹妹别多心,我岂会随便怀疑你?” 孙楚楚松了口气,转向岳啸川道:“那啸哥哥你呢,相不相信我?” 岳啸川点头道:“我相信你没跟魔教勾结,但为何私下与蒲静静见面,你最好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孙楚楚似是一滞,嘟起小嘴道:“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哼……我只是念在大家同出苗疆,好歹有一点香火之情,所以想劝说蒲静静弃暗投明,这解释有什么不合理的?” 岳啸川微微一顿,语声沉凛的道:“只是有一点香火之情,你便敢单枪匹马去见蒲静静,难道不怕被她趁机擒住?再者即便真要劝降,你也该提前报备,怎能擅自做主?” 孙楚楚一阵心虚,垂首涩声道:“好嘛,是我想事情不够周全,连累啸哥哥和凤座费心了,我保证下不为例,行不行?” 岳啸川轻叹道:“自我认识你至今,听过最多的一句话,正是‘下不为例’。” 孙楚楚脸上一红,颇见忸怩之色,凤明瑶见状忍俊不禁的道:“好了岳兄,哪有当着别人的面,数落自家妹子的,我看楚楚妹妹已经吸取教训了,这次便再信她一回吧。” 孙楚楚眨了眨眼,吐舌娇笑道:“其实凤座哪能算‘别人’,啸哥哥之所以数落我,也都是为了我好。总之你们尽管放心,我肯定吸取教训,下次绝不会再给当场抓住。” 岳啸川和凤明瑶听罢直是啼笑皆非,孙楚楚趁势又揽住岳啸川的手臂,一脸乖巧的道:“好啦啸哥哥,咱们这便去镇子里,我请你和凤座好好吃顿大餐,权当是赔罪了。” 岳啸川摇头苦笑道:“还惦记着吃,我看你纯粹是借花献佛,自己的馋虫养不住了吧?” 孙楚楚扑哧一笑道:“啸哥哥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但这可不能怪我,那帮黑蝙蝠整天吃素面,换谁受得了啊。” 她这厢不由分说,双手拉着岳啸川和凤明瑶,径直去往山下的福源小镇。 岳啸川和凤明瑶面面相觑,眼神之中自有默契,看来后续还得旁敲侧击,问出所谓“弃暗投明”的内幕,否则毕竟是没法安心。 福源小镇位于王屋山脚下,离开朝阳坪往东五里地便到,孙楚楚轻车熟路,直接来到镇上最大的飞凤坊酒楼,点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看起来至少得有十两银子的花销,这在小镇上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岳啸川和凤明瑶本待劝阻,却终究拗不过孙楚楚,岳啸川尤其诧异,忍不住探问道:“不过两个月没见,楚楚你莫非在哪里发了横财?这样奢侈铺张,未免太过浪费了。” 孙楚楚神秘一笑,悠悠的道:“还真让啸哥哥说着了,我最近的确财运亨通,女孩子总该对自己好一点,区区十两银子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岳啸川心中一动,面现犹疑的道:“你不会把卫王爷的资助挪作私用了吧?那可是专门用来重建和运转玄冥镇的。” 孙楚楚白了岳啸川一眼道:“啸哥哥真是小看我,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么?何况即便我想挪用,还有路老前辈那一关呢,哪能随随便便挪得出来?”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是我多心了,可既然如此,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银子?” 孙楚楚叹口气道:“算了,若是再瞒下去,啸哥哥恐怕真要以为我勾结净宇教,甚至收了他们的黑钱呢。咳……其实是我帮皇甫前辈诊病,她送了我好几样宝物当做诊金,然后一出手便财源滚滚喽。” 岳啸川恍然一悟,缓缓点头道:“当年凌前辈赐予一瓣雪山圣莲,皇甫前辈的病情确实大有好转,可惜这病未曾除根,近日又频繁发作了吧?” 孙楚楚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皇甫前辈终究年纪不轻,病症早已根深蒂固,眼下我也只能尽力调理,可要说除掉病根,的确难如登天。” 凤明瑶也黯然道:“天妒红颜,如之奈何,只恨我学艺不精,又没法处处兼顾,只能坐视皇甫前辈遭遇病魔缠身,唉……总之实在惭愧之至。” 岳啸川发觉气氛沉郁,当下一正色道:“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两位已经救了不少人,不像我只会杀人,所以最应该惭愧的是我才对,我在这里先自罚三杯。” 他说罢果然提起酒壶,一番自斟自饮,眨眼间三杯美酒下肚,依旧面不改色。 孙楚楚见状嘻嘻一笑道:“啸哥哥这两年酒量见长,真让人刮目相看,凤座你也得努力哟。” 凤明瑶浅浅一笑道:“我还是算了,生来便不是饮酒的料,你们两兄妹尽情豪饮,不必顾虑我。” 孙楚楚和岳啸川相视而笑,觥筹交错间气氛融洽,免不了乘兴谈说一番。 凤明瑶并不多话,但正是言必有中,孙楚楚暗暗佩服,心中又生出几分惆怅。 毕竟两年时光匆匆而过,“曲线救国”早已南辕北辙,这“兄妹”之情只怕是坐实了。 正在三人言来语去、说得入港之际,忽听一个脆嫩声音传来道:“喂!店家给我出来,你们做的松鼠鳜鱼怎么都馊了,难道是拿泔水货充数,想把客人害死不成?” 岳啸川等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一张桌子上排着四菜一汤,食客是个身穿雪青色衣裙的女童。 这女童十二三岁年纪,一张粉嘟嘟的苹果脸,生得十分娇娆俏丽。此刻她单手叉腰,一双麻花辫往脑后一甩,满含愤慨的道: “别以为本姑娘年纪小,便敢这样肆意糊弄,今天要不给我个说法,我便将这里是黑店的消息传扬出去,看你们飞凤坊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这小姑娘大放厥词,惹得周遭食客纷纷注目,不少已经开始检查自己的菜品,免得被黑心店家坑骗了去。 掌柜的见状岂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堆起一脸笑容道:“小客官稍安勿躁,我们飞凤坊可是老字号,十里八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向奉公守法、童叟无欺,怎会因为客官年纪小,便拿泔水货以次充好,这根本不可能嘛。” 这掌柜的年届知命,无论身材还是脸型,都圆团团的颇有福相,看起来似乎并非奸狡之辈。 青衣女童听罢秀眉一蹙,拿手往桌上一指道:“还敢狡辩,你自己去闻闻,那道松鼠鳜鱼是不是已经馊了?” 掌柜的听青衣女童言之凿凿,不由得心生疑虑,陪着笑俯下身子一闻,登时暗叫苦也。 原来那道松鼠鳜鱼果然气味呛鼻,像是放了好几天的模样,说是泔水货也不无可能。 青衣女童见掌柜的僵在当场,自然心中有数,鼻中冷哼一声道:“怎样?本姑娘没冤枉你们吧?居然拿泔水货招待客人,这叫什么‘奉公守法、童叟无欺’?哼!咱们这便上公堂,请官爷主持公道。” 掌柜的仔细辨认,那道松鼠鳜鱼的确是本店的品相,上面还冒着热气,无奈之下只得自认倒霉,连连拱手道:“小客官千万息怒,或许是后厨偶尔疏忽了,这顿算小店请您的,你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6章 青衣女童 听到掌柜的承认拿泔水货待客,飞凤坊中的食客登时哗然,凤明瑶也颦起秀眉道:“这家酒楼的饭菜口味一般,但用料还算实诚,怎会犯下这等过错,实在让人意外。” 孙楚楚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道:“看来凤座果然只是精于医道,对毒蛊之术所知不多,那小丫头不过是班门弄斧,我轻易便能揭穿她的把戏。” 岳啸川和凤明瑶同感诧异,只听岳啸川低咳一声道:“楚楚的意思是那女童故意栽害店家?你能确定吗?” 孙楚楚自信的道:“八九不离十,啸哥哥可要我多管一回闲事?” 岳啸川见周遭食客都鼓噪起来,大有对掌柜的群起而攻之的意思,终是点头道:“无妨,楚楚若有手段,我们拭目以待。” 孙楚楚得到首肯,便即起身走近过去,只听那青衣女童颐指气使的道:“再加这四个菜,仔细给本姑娘做好了,若是还敢拿泔水货糊弄,本姑娘必不轻饶。” 掌柜的旨在息事宁人,眼下只能强忍肉痛,咬咬牙正待答应,却听孙楚楚的声音悠然传来道:“掌柜的且慢,不如先听我仔细分说一番,再决定背不背这口黑锅。” 掌柜的循声望去,面现狐疑的道:“这位姑娘有何见教,鄙人洗耳恭听。” 场中其他食客也都把目光落在孙楚楚身上,显然想听她有何说辞。 孙楚楚早有成竹在胸,掠了掠耳边的鬓发,不温不火的道:“掌柜的被这小丫头骗了,你们烧的松鼠鳜鱼根本没问题,是她暗中做了手脚。” 此语一出,正是满场哗然,青衣女童尤其激愤,尖着嗓子道:“你!凭什么血口喷人?本姑娘哪有暗中做什么手脚?” 孙楚楚睨着青衣女童,似笑非笑的道:“血口喷人?倘若你当真问心无愧,敢不敢让我在你身上搜一搜?” 青衣女童俏脸紧绷,蹙着眉尖道:“你少白日做梦,本姑娘千金之躯,是你说搜便能搜的?” 孙楚楚察言观色,心中愈发笃定,当下悠悠的道:“实在抱歉,不管你是千金还是万金,今天我都搜定了。” 她说罢更不迟疑,劈手抓向青衣女童的皓腕,青衣女童脸色一变,连忙使出小擒拿手拆解。 孙楚楚早看出青衣女童身怀武艺,这下正是有备而来,尤其她得到岳啸川悉心指点,两年来于武学一道进步神速,那女童虽然有些手段,可比起她来仍是相去甚远。 果然只听啊的一声惊呼,青衣女童的右腕被孙楚楚牢牢捉住,脉门遭到内力封锁,立刻全身酸麻,再也反抗不得。 青衣女童恼怒之余又生惊异,狠狠瞪着孙楚楚道:“你!怎么不怕我的——” 孙楚楚秀眉一扬道:“不怕你涂在手腕上的锦蚺毒汁是吗?那当然是因为我早有准备了,小丫头终究太嫩,这点伎俩不必丢人现眼啦。” 青衣女童气得满脸通红,此时又听孙楚楚轻笑道:“我方才说过,必须在你身上搜一搜,所以恕我得罪了。” 青衣女童见孙楚楚将手伸向她的领口,嫩脸更加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忍不住放声尖叫道:“你别欺人太甚!否则要真敢冒犯我,我保证你没有好结果!” 孙楚楚扑哧一笑,随口调侃道:“是吗?我记得有人说过,结果越坏便越好玩。所以小丫头别鬼叫啦,反正你也没本钱,还怕人摸吗?” 青衣女童差点气晕过去,却偏偏奈何不了孙楚楚,只能瞪起双眼频频怒视,生似吃了她的心都有。 不一刻只见孙楚楚从青衣女童怀里摸出一堆物事,除了一点散碎银两,大多是些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 旁观的食客大多存着看热闹的心思,青衣女童则神色紧张,兀自虎着小脸威胁道:“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做强盗,你这女人真是胆大包天,本姑娘一旦重获自由,必定以牙还牙,让你后悔所做的事情!” 孙楚楚充耳不闻,依次拿起那些瓶瓶罐罐打开检视,很快便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手捧一只灰色瓷瓶,慢条斯理的道:“小丫头你说,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青衣女童虽然极力镇定,却还是露出慌乱之色,咬牙间生硬的道:“关你什么事,本姑娘不告诉你。” 孙楚楚微微一笑,转向掌柜的道:“请掌柜的闻一闻,这道醋溜里脊味道如何,是不是泔水货?” 掌柜的暗自擦把冷汗,俯下身去吸了吸鼻子,随即如释重负的道:“不是泔水货,鄙人拿性命担保。” 孙楚楚点了点头,从那灰色瓷瓶中倾出一点粉末,随手撒在醋溜里脊的汤汁里,跟着清咳一声道:“掌柜的再闻闻,可有什么不同?” 那粉末色呈青灰,转眼间便融入汤汁之中,不留半点痕迹。 掌柜的察觉蹊跷,依言俯身再闻,霎时只见他瞪大眼睛,失声惊呼道:“这是!——怎么变得这么馊?” 众人同样迷惑不解,齐齐注目间只听孙楚楚道:“瓶子里装的是尸蛆粉,只要那么一丁点,便能让饭菜生出异味,这把戏戳穿了不值一提,掌柜的被小丫头骗了。” 众人听罢恍然顿悟,不由得啧啧称奇,青衣女童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干嘛诬陷我!什么……什么尸蛆粉,我根本不知道!” 孙楚楚但笑不语,掌柜的则斜眼一睨,鼻中冷哼道:“小客官看来是要嘴硬到底了,也罢,咱们这便上公堂,请官爷主持公道,你敢是不敢?” 青衣女童登时一滞,心虚之色溢于言表,掌柜的见状愈发气定神闲,当下团团作揖道:“各位客官看清楚了,小店做的可是良心生意,方才只是被宵小之辈栽害而已,此次上报官府,必定严惩不贷。” 其余食客纷纷点头,总算对自家的菜品放下心来,掌柜的自然不会忘记孙楚楚的相助之恩,说罢立刻拱手为礼道:“多谢这位客官主持公道,鄙人感激不尽,你们这顿小店请了,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孙楚楚莞尔道:“那可不敢当,否则别人要怀疑我们勾结这小丫头,合伙儿坑骗掌柜的了。” 掌柜的暗叫惭愧,慌忙一正色道:“这是哪里话,鄙人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客官实在多虑了。” 孙楚楚眼珠一转,轻咳一声道:“不如这样吧,掌柜的若是真想感谢,便将小丫头交给我们处置,不知你意下如何?” 掌柜的颇为意外,讷讷间又听孙楚楚低声道:“我们是为掌柜的着想,这小丫头多半出身武林世家,真要惹出她背后的大靠山,只怕贵店吃不了兜着走。再者说了,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告上公堂也没法审讯,总不能真拿板子打屁股吧?” 青衣女童听得面红似火,掌柜的也有些啼笑皆非,心念电转间终是咳声道:“好吧,那便依客官的意思,这小客官总归是您抓住的,所以怎么处置都由您来决定。” 孙楚楚敛衽为礼道:“多谢掌柜的通融,这小丫头的开销记在我们账上,待会儿一并结算。” 掌柜的推辞不过,只好再次依了孙楚楚的意思,孙楚楚拉着青衣女童回到座位,上下审视间不无调侃的道:“小丫头长得倒还不错,可惜做事太不地道,哈——老实交代吧,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青衣女童脖子一梗,气咻咻的道:“凭什么告诉你,你纯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姑娘以后肯定会报仇。” 孙楚楚见状气笑不得,正打算施展手段逼供,此时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朗笑道:“孙姑娘不必置气,关于小玫儿的出身来历,樊某一清二楚,这便一五一十告知你。”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7章 九灵仙凤 伴随着清朗的笑声,但见一双男女并肩走入飞凤坊,两人同样风仪盖世,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 那男子形拔,着一袭松青袍衫,相貌俊逸无双。那女子婀娜秀雅,穿一水红衣裙,容颜绝丽无伦。 岳啸川等三人觑得分明,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只听凤明瑶难掩惊喜的道:“原来是樊少侠和苏姑娘,今居然在此重逢,咱们真是有缘呢。” 敢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岳啸川的挚友,江湖人称“非凡神龙”的樊飞。 那女子则是新近成名的女侠苏琬珺,人送雅号“九灵仙凤”,此时只见她嫣然一笑道:“的确是意外之喜,凤座别来无恙?” 凤明瑶同样含笑道:“托两位的福,一切还算顺利,咳……岳兄和楚楚妹妹应该还没见过苏姑娘,让我为你们引荐。” 孙楚楚其实早已猜了个不离十,听罢凤明瑶一番介绍,眨眨眼睛嘻嘻一笑道:“苏姑娘果然美若天仙,樊飞这家伙一向眼高于一番,我们洗耳恭听。” 青衣女童自打见到樊飞和苏琬珺,便一直粉脸紧绷,这时鼻中冷哼一声,鼓着香腮道:“不要他说,我自己会说,哼——我叫展玫苓,来自苗疆,是蛊皇教的少主。” 孙楚楚听展玫苓自报家门,蓦地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的道:“蛊皇教是黑苗教派,若是我没记错,他们几年前便被净宇教吞并了。蛊皇教的教主的确姓展,当年已经力战亡,算得上一条英雄好汉。” 展玫苓眼圈一红,咬牙切齿的道:“不错,我爹死在万恶妖女鲜于曼手里,将来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孙楚楚瞟了岳啸川一眼,轻嗯一声道:“鲜于曼作恶多端,的确死有余辜,要杀她也算我一份。” 两女同仇敌忾,又兼同出苗疆,互相之间顿时亲近不少,孙楚楚索放开展玫苓的手腕,招呼她一同落座。 樊飞和苏琬珺眼见干戈化为玉帛,也自相顾莞尔,还是樊飞呵呵一笑道:“方才的事我们大致已经了解,小玫儿人是极聪明的,只是有时难免聪明过头,以致于弄巧成拙。” 展玫苓又绷起粉脸,扭过头去不忿的道:“口是心非,我有什么聪明的,你家苏姑娘才最聪明。” 孙楚楚听这话头,忽然有所了悟,忍不住扑哧一笑。 樊飞似乎也有些尴尬,无奈摇摇头道:“不瞒各位,之前我跟琬珺路过抚仙湖,恰遇净宇教围剿蛊皇教的遗民。” “我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出手击退那班净宇教众,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大半蛊皇教的遗民已然遭遇不测,最后只救下小玫儿一个。” 展玫苓想到当的惨状,不住悲从中来,哪还顾得上再跟樊飞置气,径自埋头呜咽起来。 孙楚楚见状心生怜,轻拍展玫苓的肩膀以示安慰,凤明瑶则秀眉微蹙,面现疑惑的道:“南方早已被正义盟控制,净宇教为何还要孤军深入,围剿并不对他们构成威胁的蛊皇教?” 樊飞和苏琬珺对视一眼,只听苏琬珺轻叹道:“当时我们同样心生疑惑,所以多方查探,总算有所斩获。” “原来净宇教以珍宝贿赂当地炽焰燑的土司,拐骗两千余人前往抚仙湖,然后将他们赶下湖中。其中绝大多数葬鱼腹,只有少数人侥幸逃生,被蛊皇教的遗民搭救,孰料反而连累蛊皇教同遭屠戮。” 岳啸川等三人都听得义愤填膺,孙楚楚尤其悲愤不已,银牙紧咬间恨声道:“这帮天杀的畜生,真是罪不容诛,为什么要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手!” 樊飞缓缓摇头道:“那班魔党为首的共有两人,分别是‘追魂吊客’荆永寂和‘飞瀑魔女’潘艳华,荆永寂被我和琬珺联手击杀,潘艳华自知力有不逮,穷途末路之下竟然横刀自刎。” 孙楚楚颇觉解恨,沉哼一声道:“活该!这种丧心病狂的魔头,真是死有余辜!” 苏琬珺微颔首道:“之后我们又拜访了苗王方莫归,他对此事十分重视,立刻颁下谕令,派兵将那名土司绳之以法。” “总之恶有恶报,屈死抚仙湖下的亡魂,好歹能够安息,但净宇教究竟有何目的,眼下依旧毫无头绪。我们已经将详写于书信,托燕姑娘带给燕盟主,相信燕盟主明察秋毫,能够找到背后的真相。”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只有岳啸川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两千余人?果真如此巧合?” 苏琬珺心中一动,顺势探问道:“岳少侠也遇到过类似事件?大家不妨参详一番,或许能就此拨开迷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8章 诱拐玫苓 听到苏琬珺问话,岳啸川微颔首道:“说起戕害平民两千余人,不久前我的确遇到过一件,是在苏皖交界的杨柳村。此地正好居住两千余人,却在一夜之间遭到血洗,人人刀斧加,落得首异处。” 凤明瑶沉吟着道:“此事我有耳闻,听说岳兄和燕姑娘追凶百里,滁州城外血战一场,终于格杀‘风牙鬼师’邬涵浩和‘夺命罗刹’乐邦媛。” 岳啸川叹口气道:“魔头虽然授首,死难者的命却没法挽回,只是我自始至终都不明白,净宇教为何对平民下手。而方才听樊兄和苏姑娘解说,莫非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两千这一数字并非巧合?” 樊飞轻咳一声道:“是否真是巧合,还需要更多事实佐证才能判断,此事燕姑娘既然参与,想必也已经回报燕盟主,后续咱们听凭差遣便是。” 孙楚楚睨了樊飞一眼,分明哂然道:“‘非凡神龙’一向以智计见长,怎么如今都懒得动脑子了,这可不是你的做派呀。” 樊飞打个哈哈,慢条斯理的道:“在智者面前决不自作聪明,这是樊某的原则,与其多此一举,不如静候指令。” 孙楚楚摇摇头道:“说得冠冕堂皇,我看你纯粹是心有旁骛,只顾讨好人家苏姑娘,别的都顾不上了吧。” 樊飞但笑不语,苏琬珺则玉颊泛红,只有展玫苓满脸不豫,鼻中冷哼一声,低着头暗暗运气。 孙楚楚见到展玫苓这副模样,直是好笑个不住,转念间试探着道:“对了苏姑娘,你们打算怎么安置小丫头?” 苏琬珺面现踟蹰的道:“展少主孤苦无依,我们本想将她送往北岳恒山派,只是她……” 话才说到一半,便听展玫苓忿然道:“我才不要出家做道姑,你根本是公报私仇,不想让我跟着他。” 苏琬珺为之默然,还是樊飞一正色道:“小玫儿别胡猜,送你去北岳恒山派,其实是我的主意。” 展玫苓大出意料,蓦地眼圈一红,哽咽着道:“原来是你想赶我走,嫌我碍你们的事了么?哼!赶我走可以,但我要去哪儿,你们管不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咱们后会无期!” 她说罢再也忍不得,埋头嘤嘤痛泣起来,樊飞见状暗自扶额,苏琬珺也颇为尴尬,正做没理会处之际,却听孙楚楚悠悠的道:“看来小丫头是不想去恒山,才偷偷溜出来的吧?” “虽然北岳恒山派都是女的,的确适合她待着,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后面要是惹出事来,百谷道长难保不会迁怒两位,苏姑娘你觉得呢?” 苏琬珺心中一动,眨眨眼道:“孙姑娘言之有理,不知你有何高见?” 孙楚楚展颜一笑道:“高见不敢当,两位如果放心,便将小丫头交给我来照顾,正好我要回玄冥镇办点事,顺路带她去认认门。” 苏琬珺看了樊飞一眼,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孙姑娘如此青睐,正是小玫儿的造化,听说玄冥镇多有奇人异士,内中不乏各派的耆宿精英,小玫儿若有机缘,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孙楚楚点点头道:“不错,而且除了镇里的高手,还有不少别派的同道在养伤。这次我出来之前,崆峒派掌门郦元宗刚被路老前辈带回去,他中了‘碧鳞蛇叟’令狐兴祖的蛇毒,眼下八成还没痊愈。” 苏琬珺大致了解,径向展玫苓道:“展少主意下如何?可愿去往玄冥镇栖?” 展玫苓兀自抽泣,断断续续的道:“什么……玄冥镇,听都……没听过,我不要……你们管,去哪儿……便去哪儿。” 孙楚楚眼珠一转,循循善的道:“没听过才要去见见世面嘛,玄冥镇里有不少精通毒蛊的高手,比如蜀中唐门的正统传人唐利保,你们黑苗教派里有名的‘蛊仙’黑珍珠,这些你不能说没听过吧?” 展玫苓犹豫着抬起头来,擦擦眼泪道:“是真的吗?你别信口开河,随便瞒哄我。” 孙楚楚一正色道:“怎么会瞒哄你,另外我手里还有大理五仙教的《五仙秘典》,小丫头感不感兴趣?” 展玫苓咬着嘴唇,显然有些心动,孙楚楚见状趁打铁的道:“其实玄冥镇还有个名字,叫做飨香乡,因为镇里有许多精于烹调的大厨,烧的饭菜堪比皇宫御膳,小丫头想不想一饱口福?” 展玫苓愈发动摇,但转眸看到樊飞的绝世丰神,她又好似一瓢冷水浇头,满心惆怅之下垂首默然。 孙楚楚暗自扶额,忍不住白了樊飞一眼,樊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张嘴却是言又止,只余苦笑不已。 一番卖力劝说无功而返,孙楚楚岂能就此甘心,索俯凑近展玫苓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展玫苓听罢躯一震,脱口轻呼道:“什么?!你说……世上真有这种东西么?” 孙楚楚信誓旦旦的道:“当然有了,只是炼制起来没那么容易,小丫头别一条路走到黑,另辟蹊径才是正经啊。” 展玫苓神激动,先偷瞄了樊飞一眼,这才正声道:“好,我跟你去,你不许反悔。” 孙楚楚满口答应道:“绝不反悔,否则让我遭到万蛊噬之苦。” 展玫苓总算彻底放心,孙楚楚则暗自好笑,看来所谓“蛊”真是害人不浅,多少无知少女沉溺其中,咳……反正不包括本姑娘在内。 岳啸川等人虽然不明就里,但眼见事圆满解决,也都衷心欢喜。 孙楚楚尤其志得意满,又叫了几个上等菜色,众人觥筹交错,气氛好不融洽。 须臾酒足饭饱,结账之后离开飞凤坊酒楼,孙楚楚抬头看看天色,依依不舍的道:“那我先带小丫头回玄冥镇,毕竟还有几个伤患需要料理,啸哥哥你们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岳啸川微一迟疑,讷讷的道:“左右也是无事,不如我送你回去吧,免得路上再生出变故。” 孙楚楚脸上一红,随即正声道:“啸哥哥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惹事,何况路也不远,便不劳烦你护送了。” 岳啸川见孙楚楚意态坚决,只好就此作罢,凤明瑶却还有些不放心,柔声叮嘱道:“楚楚妹妹切不可疏忽大意,万一遇上麻烦,一定要及时求援,相信正义盟的同道会相助。” 孙楚楚点头称是,又向樊飞和苏琬珺作别,之后便带着展玫苓往西边的官道而去。 岳啸川看着孙楚楚的背影逐渐远去,难掩感慨的道:“一晃两年时光,楚楚已经长大了,希望以后我真能少点心。” 凤明瑶不莞尔道:“及时放手并无不妥,像燕姐姐便是最好的例子,如今她叱咤风云,何须旁人再闲心?” 岳啸川心道有理,此时只听樊飞道:“短短数月未见,岳兄再立新功,实在可喜可贺。” 岳啸川低咳一声道:“些许寸功不足挂齿,倒是樊兄短短数月觅得佳缘,这才真的可喜可贺。” 樊飞摇头一笑道:“没想到岳兄居然也拿此事调侃,所以你在暗示我投桃报李吗?” 岳啸川心下暗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还是凤明瑶接过话头道:“不知樊少侠和苏姑娘后续有何计划,倘若尚有余暇,咱们再同行一程可好?” 樊飞和苏琬珺对视一眼,只听苏琬珺和声道:“展少主之事已经顺利解决,我们不必再去往恒山,既然凤座盛相邀,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凤明瑶欣然道:“如此甚好,敝盟的剑士驻扎在十里外的成道寺,咱们这便前往会合吧。” 苏琬珺道一声好,四人就此结伴同行,乘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直奔凤明瑶所说的成道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19章 证灭成道 成道寺建在王屋山脚下,位于福源小镇北方,岳啸川等四人一路行来,苏琬珺留心观察,若有所思的道:“成道寺……看来正是我记忆中的那间寺院,没想到今日竟是故地重游。” 樊飞了然的道:“先前琬珺便曾说过,对福源小镇有些熟悉,那你究竟是何时来过这里?” 苏琬珺抿嘴一笑道:“总之是幼时吧,难免有些懵懂,行事我行我素,想来实在汗颜。” 樊飞听出苗头,知道苏琬珺不想多提,便也一笑置之。 须臾来到地头,原来这成道寺只是一间小小寺庙,年代并不久远,应该是在本朝修建,黄墙碧瓦庄严肃穆,不愧为佛门净地。 凤明瑶加快脚步,上前朗声道:“圣佛灭罪,菩提证心。” 话音方落,山门后转出两名白衣剑士,一同抱拳施礼道:“唯成善法,至道归一。” 密语核对无误,两名白衣剑士再次施礼道:“见过总护法,恭迎总护法回归。” 凤明瑶敛衽还礼道:“辛苦了,寺内是否一切如常?” 两名白衣剑士对视一眼,左边那名讷讷的道:“启禀总护法,方丈大师伤病发作,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凤明瑶心头一紧,难掩哀戚的道:“人力有时穷,的确无可奈何,唉……我想去见方丈大师一面,岳兄你们可愿陪同?” 岳啸川等三人无不应允,随后跟着凤明瑶进入寺中,此次同来的剑士共有四十余人,各自按部就班把守警戒。 寺内的僧众只有十几名,集合在方丈的禅房之外,个个满面悲伤,有的甚至已经痛哭流涕。 看到凤明瑶前来,一干僧众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凤明瑶合十为礼,领着岳啸川等人来到禅房门前,恭恭敬敬的道:“江南剑盟凤明瑶,携三位友人求见证灭方丈,恳请方丈赐见。” 禅房内响起一声轻咳,接着一个慈和声音传来道:“凤座不必多礼,请进来便是。” 凤明瑶依言推开房门,四人鱼贯而入,只见室内布置清简,禅床上端坐一位老僧,端看其须发皆白,已然年过花甲。 这老僧面相慈和,只可惜肌肤凹陷,双目毫无神采,鼻中呼吸细微,生命接近油尽灯枯。 岳啸川等四人都是武学行家,一眼便看出这老僧内伤沉重,再加上宿疾缠身,眼下伤病交加,分明药石罔效了。 心中都感戚然,四人一同向那老僧合十为礼,只听凤明瑶幽幽的道:“小女子本领低微,无法令方丈沉疴顿起,实在惭愧之至。” 那老僧正是成道寺的证灭方丈,闻言淡淡一笑道:“施主言重了,我等佛门弟子,早已看破生死,何况为苍生福祉牺牲,正是死得其所。老衲舍却这身臭皮囊,换得修行圆满,其实可喜可贺。” 凤明瑶微一颔首,郑重其事的道:“方丈高风亮节,尘世恩仇自然不萦于怀,但小女子一定会诛杀‘宿斗老人’于兆堃,告慰您的在天之灵。” 证灭方丈轻咳一声道:“施主有心了,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倘若于施主愿意改过自新,老衲希望你能网开一面,不必赶尽杀绝。” 凤明瑶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方丈慈悲为怀,那便依您的意思,但于兆堃怙恶不悛,想要他放下屠刀,实在并非易事,多半还要诉诸霹雳手段,让他恶贯满盈。” 证灭方丈心下了然,合十低宣一声佛号,随后转向苏琬珺道:“一别将近十年,施主眼下风华正茂,老衲却是行将就木,思来多少令人唏嘘。” 苏琬珺颇觉意外,眨眨眼道:“方丈竟还记得我?” 证灭方丈温和的道:“施主风姿绝世、灵慧逼人,老衲的确印象深刻,今日既然在此重逢,也算了却一桩因果。” 苏琬珺粉颊生晕,敛衽深施一礼道:“当年我少不更事,对贵寺多有冒犯,还望方丈见谅。” 证灭方丈莞尔道:“无妨,而今施主投身正道,老衲衷心喜慰,只盼你秉持仁善,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 苏琬珺一正色道:“方丈尽管放心,我必定不辱使命。” 证灭方丈点了点头,又向岳啸川和樊飞道:“两位施主年纪轻轻,修为已然超凡拔俗,未来必定大有可为。” 岳啸川和樊飞一同合十为礼,还是樊飞满怀诚恳的道:“方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等末学后进,不敢说与您比肩,但求惩恶扬善,行事无愧于心,则此生足矣。” 证灭方丈面现欣慰之色,提高声音道:“俭桢进来,听我吩咐。”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双眼泛红的中年僧人走了进来,屈膝跪在禅床前面,难掩悲痛的道:“方丈有何吩咐,贫僧必定尽力达成。” 证灭方丈沉缓的道:“稍后等我圆寂,便由你担任成道寺住持,听清楚了吗?” 俭桢吃了一惊,正待开口推辞,证灭方丈已经抢先道:“这是我的吩咐,你必须达成,不得有误。” 话中自有一派威严,俭桢毕竟不敢顶撞,只能含着热泪道:“谨遵方丈法旨,贫僧会始终以您为榜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证灭方丈嗯了一声,双目就此暝合,慢慢垂下头去。 俭桢心头震颤,伸指一探证灭方丈的鼻息,瞬间悲从中来,失声恸呼道:“方丈……圆寂了!” 其余众僧听得分明,顿时哭成一片,悲伤之情溢于言表,岳啸川等四人也喉头发哽,心中唯憾生死无常。 协助众僧将证灭方丈安葬,又为他诚心祝祷了一番,时刻已经来到傍晚,岳啸川等四人前往客房稍作休整。 少顷有火工和尚送来斋菜,虽然只是些青菜豆腐之类,味道却十分鲜美,绝不在飞凤坊之下。 苏琬珺故地重游,更加别有感怀,回味之际浅笑道:“俭觉和尚的手艺一点都没落下,当年我便是抵受不住美味的诱惑,才时常来寺里偷嘴,结果惹上证灭方丈,差点被他捉住。” 岳啸川等人都大出意料,樊飞尤其哭笑不得,无奈摇摇头道:“原来是这么个‘多有冒犯’,看来以后我得往玄冥镇进修一番,至少能让琬珺满意,免得她再‘冒犯’别家佛寺。” 苏琬珺盯了樊飞一眼,轻哼一声道:“早知道你要调侃我,可谁还没有少不更事的时候?至于什么进修厨艺,我看还是免了吧,再要让我吃那黑炭似的烤鸡,或是半生不熟的苞米,我一辈子不睬你。” 樊飞难掩尴尬之色,摸着鼻子吃瘪的道:“正因为太差劲,所以才要进修嘛,下次还得请岳兄帮忙引荐,即便孙姑娘自己脱不开身,也找一位资深大厨悉心指导,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早日学成出师。” 岳啸川见樊飞和苏琬珺你搭我唱,一派其乐融融,早已欣羡不已,闻言低咳一声道:“樊兄若当真有志于此,我帮你引荐倒也无妨,毕竟你一向触类旁通,学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樊飞笑着道声多谢,苏琬珺则眨眨眼道:“对了岳少侠,先前你说我像你一位故人,不知那究竟是谁,或许咱们之间别有因缘呢?” 岳啸川心里咯噔一下,讷讷间又听凤明瑶嗯声道:“不错,岳兄先前只跟我提起过他的母亲,其余亲眷却都不甚了了,我心中其实也十分好奇,究竟是哪位故人与苏姑娘相像呢?” 岳啸川面对两女询问的目光,直是暗自苦笑不已,尤其苏琬珺恍然便似云朵朵重生,让他止不住满心爱怜,不忍再以借口胡乱搪塞。 但若是将梦境试炼之事说出,一者太过匪夷所思,二者又有觊觎挚友恋人的嫌疑,岳啸川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全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0章 刀斩剑妖 正在岳啸川踟蹰不决之际,忽听外面传来一个洪亮声音道:“启禀总护法,西方十里之外有烟花号炮鸣放,请求正义盟同道援助。” 岳啸川等四人同时心头一凛,凤明瑶当机立断的道:“点齐二十名剑士,随我前往驰援,余下众人严守岗哨,提防对手趁虚而入。” 外面那剑士答应一声径自去了,岳啸川等四人快步走出房门,只见西方夜空中依旧残存着烟花痕迹,却不知求援的究竟是哪方势力。 凤明瑶略一迟疑,径向樊飞和苏琬珺道:“我和岳兄带人前去,劳烦两位坐镇成道寺,总领寺中防务,两位意下如何?” 樊飞微颔首道:“听凭凤座差遣,不管哪边发生变故,及时以信号示警即可。” 凤明瑶暗赞樊飞行事干脆,便即唤来麾下的剑士略作吩咐,之后又偕同岳啸川,带领二十名精英剑士,疾速驰往西方号炮鸣放之地。 十里山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须臾一行人来到地头,鼻中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显然附近刚经历过一场死战。 凤明瑶不免忧心,下令一干剑士分头搜索,很快便有剑士找到尸身,看服色正是净宇教众。 不过除去净宇教众,还有几名形貌粗犷的劲装大汉横死当场,岳啸川和凤明瑶仔细辨认,同时心下了然,敢情这是长白雪沃山庄的弟子,也即武林正义盟的盟主之一薛继业的门人。 断定交战双方的身份,一行人更不迟疑,立刻循着踪迹追下,很快前方传来打斗和呵斥声,其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着实令人心悸。 岳啸川和凤明瑶一马当先,飞身直冲到近前,借着月光定睛看去,只见林中正有数十人舍死拼杀。 双方服色鲜明,的确是净宇教众和雪沃山庄的弟子,看人数净宇教一方明显占优。 激斗中两处战局尤其惊心动魄,两男两女捉对厮杀,其中一名男子独臂运剑,剑法精妙绝伦,形貌十分英武,正是天道明塔的乔讷。 与乔讷对战的那名男子同样使剑,端看其儒服纶巾,称得上风度翩翩,所用的剑法奇诡妖异,剑路飘忽不定,令人防不胜防。 此人名唤澹台微生,号称“剑妖公子”,在《镇魔录》中名列第四十二位。 那两名女子同样身材高挑,一者使用长枪,一者使用钩镰,前者是长白薛氏的四小姐薛华英,如今已然下嫁乔讷,较之原先的青春少女风姿,秀美之中更见少妇韵味。 后者则是《镇魔录》中的魔头,名列第六十四位,唤作“血钩飞蛾”勾萃芸。 此女容貌上佳,但眉宇间满布戾气,难免让人望而生畏。她手中的钩镰招式狠辣,不留丝毫余地,直欲将薛华英碎尸万段。 乔讷当年遭到薛华鹏暗算,结果痛失左臂,但两年多来他刻苦修练,能为较之当初更加强悍。 澹台微生也非易与之辈,毕竟他浸淫剑法数十年,战场经验更胜乔讷,两人棋逢对手,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再看薛华英和勾萃芸这场对决,薛华英限于年齿,武功经验都及不上勾萃芸,已经被逼得捉襟见肘,身上的衣衫被钩镰划破多处,有的还在渗出鲜血,委实险象环生。 乔讷关心薛华英的安危,难以全神应对澹台微生,招式中已经露出一丝破绽。 倘若战局就此发展下去,夫妻二人难免败阵身死,其他长白薛氏的弟子也难逃全军覆没。 岳啸川和凤明瑶见状暗呼侥幸,当即挺身杀入战局,岳啸川拔刀接下澹台微生,凤明瑶则出剑对上勾萃芸。 乔讷和薛华英见来了强援,霎时喜不自胜,两人不屑以多欺少,立刻转头杀向其他净宇教众。 澹台微生才接了岳啸川两刀,便禁不住冷汗直流,无限骇异之下放声嘶叫道:“好不要脸的刀魔,居然用车轮战这种卑鄙手段,有种让本公子休息片刻,到时候再领教你的刀招!” 岳啸川冷哼一声道:“既知我是刀魔,还奢望我与你讲仁义道德?是否车轮战并不影响结果,你今日唯有完纳劫数。” 澹台微生大大一滞,只能豁尽全力,长剑舞得风雨不透,但求敌住岳啸川的攻势。 岳啸川见澹台微生剑法诡异,不敢贸然强撄其锋,只是回想起《镇魔录》中提到此人的弱点,耐心等待他露出破绽。 这边的战局暂时陷于胶着,旁边凤明瑶却已经完全压制勾萃芸。 须知凤明瑶颖慧非凡,再加上与岳啸川互相印证,对凤楚潇留下的无瑕明剑诀更增精妙体悟。 此时“凤影天罗”密织剑网,层层剑意连绵不绝,勾萃芸恰似一只无助的飞蛾,任凭如何挣扎都难挽颓势。 蓦地只听凤明瑶扬声清叱,“凤影天罗”贴着钩镰的柄杆横里一削,其势迅疾无伦。 勾萃芸反应不及,双手拇指齐根而断,撕裂声中鲜血飞溅,伴着一声痛哼,钩镰同时当啷坠地。 凤明瑶闪身直进,一指正中勾萃芸胸前的膻中穴,勾萃芸通身一麻,当场动弹不得,咬牙间把心一狠,便要嚼舌自尽。 然而凤明瑶早有留心,岂容勾萃芸称心如愿,立刻伸手一捏,堪堪卸脱她的下颌。 勾萃芸连自尽都已不能,唯有瞪目怒视,生似吃了凤明瑶的心都有。 凤明瑶只作不见,这时剑盟的剑士也纷纷赶到,不须吩咐便自行挥剑杀敌。战局至此完全逆转,净宇教众大势已去,只余引颈就戮。 澹台微生看到手下部众死伤枕藉,愈发心胆俱裂,情知此番凶多吉少,他索性孤注一掷,长剑搅起漫天银华,身法也快了一倍有余,迅如鬼魅的剑招连环迸发,正是赌上毕生修为的绝杀——辟邪妖击。 岳啸川暗叫一声来得好,只因澹台微生这招看似杀意盖天,实际却虚实失衡,正是《镇魔录》中指出的破绽。 既然洞若观火,岳啸川岂会错失良机,觑准机会挺刀直进,“冲杀·寂灭一刹”力斩魔孽。 错影一瞬之际,不闻刀剑交击,唯见一蓬怒血飞洒。 琢玉魔刀破开重重剑幕,于毫末之间抵隙突进,堪堪抹过澹台微生的颈项,无上刀威断筋摧骨,随后才见头颅飞上半空,目光中还带着错愕和不甘。 澹台微生的无头尸身晃了两晃,终是俯身仆倒在地,就此魂归离恨天。 岳啸川停步转身,接住澹台微生的头颅,唇角微勾之际,半是快意半是冷厉的道:“第九个。” 列名《镇魔录》中的净宇教百大魔头,先后有九人命丧岳啸川之手,绝代刀魔神威凛凛,即便是同道中人,乍见之下都要不寒而栗,这个“魔”字的确并非浪得虚名。 此时场中的净宇教众已经死伤殆尽,乔讷喘了一口大气,举步来到岳啸川面前,锵的一声还剑入鞘,拍着他的肩膀道:“居然是岳兄弟来帮忙,真是杀鸡焉用牛刀,我和英妹又承了你和凤座的情了。” 岳啸川想起当日大关山那一战,莞尔之余淡淡的道:“乔大哥夫妇没事便好,你们为何与这班魔孽发生冲突?” 乔讷翟然一醒,游目四顾间焦虑的道:“糟糕,没见到江夫人,看来她还是给掳走了。” 岳啸川闻言一惊,这时凤明瑶扶着薛华英走近过来,秀眉紧蹙的道:“乔少侠是说五嫂被掳走了?莫非正是这班魔孽动的手?” 乔讷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正是看到江夫人被捉,才一路追踪过来。” “没想到一时不慎露了行藏,结果被对方设伏截杀,险些全军覆没。” 岳啸川和凤明瑶对视一眼,各自都吃惊不小——净宇教日前节节败退,为何又派兵潜入中州,而且还掳劫江柔婕,究竟有何目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1章 清溪矿难 情知越急躁越容易误事,凤明瑶强自镇定心神,径向乔讷道:“乔少侠可否详细说明,五嫂是何时被净宇教掳走的?” 乔讷迟疑着道:“何时掳走并不清楚,只知道敌方首脑是‘红花姥姥’冉秋姈。” “我和英妹这次从关外过来,五天前走孟津渡过黄河,无意中发现净宇教也乘船南下,船上还押解了一大批武林人士,江夫人正好在其中。” 凤明瑶不禁颦眉道:“冉秋姈在《镇魔录》中高居第十五位,是净宇教仅存的几名盖世老魔之一,此次由她亲自带队,图谋之事必定不小。” 乔讷点头附和道:“不错,虽然日前嵩山派掌门伍致远投诚,但中州还有不少地盘被净宇教掌控,我们势单力孤,不敢打草惊蛇,只能一面飞书求援,一面跟踪冉秋姈一行。” “渡河之后又走了两天,冉秋姈兵分四路,那批武林人士也被分别押走。我和英妹没法兼顾,只好专盯押解江夫人这一路,本以为今夜便能将她救出,孰料却中了诱敌之计。” 凤明瑶大略知晓原委,转眸看向勾萃芸道:“万幸苍天有眼,猎手反而变成了猎物,看来要知道五嫂的下落,还得这位勾姑娘大力配合了。” 勾萃芸狠狠剜了凤明瑶一眼,然后闭上双目,显然毫无配合之意。 凤明瑶并不意外,吩咐手下剑士协助雪沃山庄的弟子,一同将场中尸身埋葬,自己则招呼岳啸川和乔讷夫妇,押着勾萃芸返回成道寺。 樊飞和苏琬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岳啸川等人平安归来,总算松了口气。 两边略作寒暄,回房之后凤明瑶讲述前后经过,樊飞听罢沉吟着道:“眼下是有不少同道被净宇教关押,但中州风雨飘摇,净宇教败局已定,他们为何此时将人押来?” “日前我们见过燕姑娘,并未听她说起有换俘计划,此事着实透着蹊跷。” 凤明瑶忧心忡忡的道:“我也十分疑惑,方才几番思忖,不解其中玄机。尤其五嫂落在净宇教手里,不知笙儿他们境况如何,倘若也被净宇教一并掳劫,只怕他们难免受苦。” 岳啸川早已想到这一层,闻言皱起眉头道:“净宇教丧心病狂,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必须尽快救出江夫人,了解事情原委,才好对症下药。” 苏琬珺打量着勾萃芸,轻咳一声道:“凤座方才说得明白,这位勾姑娘正是解谜的契机,只是她看起来心意已决,大家可有办法让她开口?” 勾萃芸兀自僵立不动,神情一派淡漠,尤其眼中寒光凛凛,非但毫不畏惧,反而还透出几丝嘲讽之意。 樊飞觑得分明,不温不火的道:“勾姑娘显然并不怕死,琬珺你也是女子,可知女子最怕什么?” 苏琬珺似是一滞,隐见不豫的道:“你又有什么下作手段,赶紧说出来便是,用不着故弄玄虚。” 樊飞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交给我处理即可,请各位暂作回避,稍后再听我奉上讯息。” 此语一出,苏琬珺固是为之错愕,凤明瑶和薛华英也颇觉意外。 樊飞察颜观色,不禁苦笑道:“各位女侠尽管放心,樊某并非孟浪之辈,不会有失格调。” 凤明瑶和薛华英脸上一红,一齐看向苏琬珺,只见她同样晕染双颊,顿了顿才哼声道:“我得跟你一起,看你究竟要用什么手段,日后也好如法炮制,省得再劳动你的大驾。” 樊飞微笑道:“可以,但只能留下琬珺一人,其他几位还请多多体谅,否则我这法子便不管用了。” 凤明瑶见樊飞答应苏琬珺留下,总算疑虑尽去,当下招呼岳啸川等人离开客房,去往正殿等候结果。 成道寺正殿之中供奉的是普贤菩萨,佛门谓之“十大愿王”,普劝善财及华藏海众,一致同行,求生西方,以期圆满佛果。 这尊普贤菩萨外塑金身,堪称宝相庄严,座下骑乘白象,通高足有两丈还多。 凤明瑶为薛华英略作诊疗,之后缓缓点头道:“大抵只是些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敷药之后最多半个月便能痊愈。只是四姑娘的身子太过虚弱,若是以我之见,还得多多休养,切不可再轻易动武。” 薛华英面现怅然,低眉涩声道:“自打失去孩儿,我已经休养了将近半年,没想到还是如此不济,唉……当真惭愧得很。” 乔讷揽住薛华英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英妹别太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 薛华英目光暗淡,幽幽的道:“不,是我对不起乔大哥,出了那样的事情,今后还不知道能否再怀上孩儿,万一真的……我岂非对不起乔家的列祖列宗。” 乔讷一正色道:“英妹说什么傻话,能够与你共度余生,是我最大的荣幸,跟有没有孩儿毫无关系。你若为此郁郁寡欢,影响身体康复,我才真的对不起薛家的列祖列宗了。” 薛华英听罢又是感愧又是欣喜,凤明瑶则微微一笑道:“四姑娘尽可放心,眼下你身子虚弱,的确不宜受孕,但只要安心休养,后续我再开几副药帮你调理,定能怀上孩儿。” 薛华英粉面酡红,低低的嗯了一声,转念间又关切的道:“对了,大嫂先前还念叨起凤座,不知你何时与岳少侠成亲,到时候我们一定携重礼前往道贺。” 凤明瑶大为局促,无奈含糊的道:“多谢祝姐姐关心,我们……总得等到彻底剿灭净宇教,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 薛华英眨了眨眼,看向岳啸川道:“是这样吗?真的要‘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我尊重凤座的意见,一切由她决断。” 薛华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禁莞尔道:“罢了,岳少侠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在凤座面前却只能听凭决断,或许这便是一物降一物吧。” 乔讷则爽朗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尊重妇道人家,所幸净宇教江河日下,北方的地盘已经全部交出,只要咱们再肃清中州的残敌,他们便只能龟缩在西武林一隅,彻底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 凤明瑶心中一动,试探着道:“乔少侠你们从北方过来,可曾遇到净宇教戕害平民,数目在两千人左右?” 乔讷闻言一怔,若有所思的道:“凤座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或许可以供你参考。” 凤明瑶心头一凛,微颔首道:“乔少侠请说,我洗耳恭听。” 乔讷咳声道:“我们南下之时路过清溪浦,听村中老弱提起一件惨事,说有客商拿出重金,招募附近村镇的劳力,往村南山上开采矿产。” “因为那客商出手阔绰,许多村民闻讯前去,不过半月便招募到两千余人。孰料福兮祸之所伏,开矿之时恰逢地牛翻身,几乎所有人都被埋在井下,两千多条性命灰飞烟灭。” 岳啸川和凤明瑶听罢同感恻然,只见凤明瑶蹙着眉尖道:“果然是地牛翻身?并非有人刻意为之?” 薛华英摇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之后那客商的宅院被村民堵住,要求他对死难者做出赔偿。” “那客商嘴上答应,当晚却携带家眷出逃,被负责监视的村民抓了个正着。本来村民人多势众,要将那客商强行抓回,谁想那客商夫妻二人竟身怀武艺,被撞破之后索性大开杀戒,又欠下一笔血债。” 凤明瑶心下一沉,咬牙冷哼道:“看来其中定有阴谋,乔少侠对那客商的身份可有推测?” 乔讷沉吟着道:“我们听幸存的村民提过那客商的形貌,再结合他们夫妻二人所用的兵器,的确有所推断。”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2章 五行祭典 听到乔讷已有推测,凤明瑶精神一振,接口探问道:“那二人究竟是谁,可是净宇教中人?” 乔讷点头道:“那客商俊美无俦,使用一对银梭,她妻子妖媚入骨,暗器功夫了得,敢问凤座能想到谁?” 凤明瑶心中有数,立刻回答道:“‘绯花修罗’夔舞飏,‘花花妃子’爱染薰,这对夫妻同列《镇魔录》,看来清溪浦这场矿难,多半是他们一手策划。” 薛华英嗯声道:“我们毕竟不曾亲眼得见,所以原先也只是猜测而已,但凤座似乎早有预料,莫非净宇教在别处还做下类似恶行?可他们为何要对无辜百姓下手呢?” 凤明瑶颦眉道:“四姑娘猜得不错,近日净宇教的确多次造下此类杀业,单说我们知道的,便已经有三起之多,而且受难者都是无辜百姓,数目也凑巧是两千余人。” 乔讷和薛华英同感惊异,正待细问个中缘由,便听门外脚步声响起。 四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樊飞和苏琬珺押着勾萃芸走进正殿,看来这番审讯已有结果。 勾萃芸脚步虚浮,容色异常憔悴,但眉宇间的戾气一扫而空,反倒凸显出原本的秀丽风姿。 凤明瑶一眼便看出勾萃芸武功已废,了然之余迎上去道:“如何,可曾问清缘由?” 樊飞微笑道:“勾姑娘深明大义,已经愿意配合,凤座有何疑惑,尽管发问便是。” 苏琬珺也和声道:“不错,其实勾姑娘本性不坏,此次被咱们擒住,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凤明瑶暗暗称奇,但眼下无暇细究情由,于是径向勾萃芸道:“敢问勾姑娘,你们押送的那批武林人士现在何处?” 勾萃芸摇摇头道:“今晚我们是请君入瓮,那批武林人士早被旁人押往万罪元窟。” 凤明瑶一怔道:“万罪元窟?那是何处?” 勾萃芸迟疑着道:“我并未去过,只是听冉姥姥说起,那是黄河故道左近的一处荒丘,因为地下被暗河侵蚀,上面土层极薄,一旦踩塌便会陷入无底深窟。” 凤明瑶心头一凛,紧跟着道:“净宇教为何将那批武林人士送往万罪元窟,勾姑娘是否知道去往那里的道路?” 勾萃芸轻叹道:“神教此次劳师动众,堪称志在必得,但我职司不高,并不了解内情。” “至于如何去往万罪元窟,冉姥姥赐下一张路观图,你们可以拿去作为参照。但到了地头必须请使者接应,否则不识其中路径,很容易坠入深窟,最后难免葬身于黄沙之下。” 她说罢径自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卷,双手递给凤明瑶。 凤明瑶看出勾萃芸不似作伪,接过羊皮卷打眼一扫,缓缓点头道:“看方位和距离,至多用三天便能赶到,多谢勾姑娘指点迷津,我们感激不尽。” 勾萃芸微一苦笑,看向樊飞道:“你答应我的事情,记得早些做到,倘若逄郎有何不测,我也不要你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你也经历这断指之苦、废功之恨便够了。” 樊飞轻咳一声道:“勾姑娘放心,樊某一定会全力完成信诺,让你与尊夫安然退隐。江湖上从此再无‘血钩飞蛾’,唯有逄门勾氏,在场众人都是见证。” 凤明瑶听两人如此说来,更加疑虑尽消,当下和声道:“勾姑娘急流勇退,不失为明智的选择,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只盼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勾萃芸喟然一叹道:“既然已经背叛神教,多说少说也没什么差别,你尽管问吧。” 凤明瑶嗯声道:“如此甚好,咳……勾姑娘可知这批武林人士的来历,总数大约是多少?” 勾萃芸沉吟着道:“冉姥姥押解的这批大约有四五百人,多数是之前擒住的逆党,本来‘川上先生’那耘喆提议废了他们的武功,以免节外生枝,但冉姥姥说上峰早将此议驳回,所以最后只能作罢。” 凤明瑶暗呼侥幸,心念电转间又问道:“勾姑娘刚说这一批有四五百人,莫非还有其他人被押往万罪元窟?” 勾萃芸皱起眉头道:“我不敢肯定,只是偶然听澹台公子露过口风,似乎不是只有一批。” 凤明瑶面露忧色,若有所思的道:“如果真的不只一批,此番净宇教的确是劳师动众,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勾萃芸讷讷的道:“近日上峰屡有奇异指令,我们早已见怪不怪,只须听命行事便够了。” 凤明瑶心中一动,眨眨眼道:“何谓奇异指令,请勾姑娘明言。” 勾萃芸略显局促,垂首涩声道:“神教争霸江湖,有所杀戮本来无可厚非,但月前上峰突然下令,要焚灭一座村镇,不留半个活口。” “那是华山脚下的铜锣镇,其时正值端阳佳节,镇里张灯结彩,人群熙熙攘攘,气氛十分祥和。可惜一切到此为止,我和‘妙手人厨’福永旺连夜纵火,又封锁镇外各个出口,将全镇化作人间炼狱。” 岳啸川等人越听越是心惊,凤明瑶银牙紧咬,斩钉截铁的道:“镇内人口可是接近两千?” 勾萃芸微觉意外,顿了顿才低咳一声道:“不错,全镇两千余人,一夜之间同赴阴曹,这的确是我的罪过。” 凤明瑶猜测得证,激愤之余更生惶恐,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一时之间却又理不出头绪。 樊飞和苏琬珺同样眉峰紧锁,岳啸川则面凝似铁,语声冷厉的道:“方才乔大哥提到,北方清溪浦也发生净宇教戕害平民之事,加上南方的炽焰燑和东方的杨柳村,到处都有净宇教的滔天恶行,这班魔孽简直罪不容诛!” 樊飞脑中灵光一现,当即肃然道:“岳兄此言切中要害,四件惨案分别发生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蒙难的百姓又恰巧都是两千人,要说这之间没有联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凤明瑶闻言翟然一醒,点头附和道:“正是,所谓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此类惨案连续发生,净宇教绝非无的放矢,恐怕正在实施什么险恶计划,咱们必须尽快禀报燕盟主,以免最后措手不及。” 樊飞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径向乔讷道:“敢问乔兄,清溪浦的村民是如何被杀戮?” 乔讷照实回答道:“村民入山开矿,遭遇地牛翻身,都被埋在地下,但我们怀疑是净宇教搞鬼,并非纯属天灾。” 樊飞好像早有预料,满面凝重的道:“果然如此,北方这桩惨案源于地牛翻身,是由五行之‘土’造成。” 苏琬珺瞬间领会,脱口轻呼道:“对了,炽焰燑的苗人葬身于抚仙湖,这是五行之‘水’!” 岳啸川也心下雪亮,皱眉沉声道:“杨柳村的村民身首异处,都死于刀斧之下,这是五行之‘金’。” 凤明瑶终于豁然开朗,看着勾萃芸道:“铜锣镇惨遭焚灭,百姓尸骨无存,这是五行之‘火’。” 樊飞目中神光隐现,拊掌正声道:“东方甲乙木,以金克之;西方庚辛金,以火克之;南方丙丁火,以水克之;北方壬癸水,以土克之;五行互为克制,这应该是一种邪恶仪式,意在破坏神州地气。” 凤明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取出勾萃芸交给她那张羊皮卷,摊开之后拿手一指,声音中难掩震骇的道:“中央戊己土,以木克之;净宇教不遗余力,押来许多武林人士,莫非也是邪恶仪式中的一环?” 其余众人纷纷变色,只听樊飞峻声道:“虽然还不清楚万罪元窟与五行之‘土’有何关联,但凤座的推断不无道理,咱们尽速上报燕盟主知晓,然后先行赶赴万罪元窟,只盼还来得及阻止阴谋得逞。”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3章 合兵崆峒 樊飞当机立断,凤明瑶深以为然,跟着点头道:“那便有劳乔少侠和四姑娘将此事禀报燕盟主,今夜我们暂作休整,明日拂晓时分启程,直奔万罪元窟。” 乔讷闻言一愣,皱起眉头道:“此行凶险难料,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我看飞书给师父即可,不必亲自回去禀报。” 凤明瑶摇摇头道:“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何况四姑娘身子虚弱,实在不宜动武。” 薛华英大为局促,赶紧正声道:“不用顾虑我,凤座若是怕我拖累你们,我自己去衡阳便是,乔大哥可以留下来帮你们。” 凤明瑶依旧摇头道:“中州还有净宇教的残党,四姑娘一人行动太过危险。” “乔少侠尽管放心,我们自有分寸,绝不会莽撞行事。” 乔讷左右权衡,终是郑重其事的道:“罢了,那凤座你们千万保重,我们先前已经联络了一些同道,他们想必正在赶来,到时还能随机应变。” 凤明瑶颔首称是,乔讷又嘱咐了她几句,之后传令麾下部众,当晚养精蓄锐,次日再分头行事。 凤明瑶回到房中,取出那张羊皮卷仔细参研,直到将地势烂熟于心,又定好行止计划,才安心上榻就寝。 晨曦初生之刻,一行人整装待发,于成道寺山门外依依惜别。 新任住持俭觉方丈率领众僧相送,一同合十为礼道:“我佛保佑,诸位侠士此行一切顺利。” 岳啸川等人纷纷还礼,只听凤明瑶和声道:“多谢方丈款待,勾姑娘便暂时栖身贵寺,等我们解决万罪元窟之事,回来之后再妥善安置。” 俭觉方丈微颔首道:“贫僧醒得,必定会善待那位女施主。” 凤明瑶再度称谢,随后转向乔讷道:“乔少侠放心,我也已经飞书联络附近同道,想必很快便会有人驰援,武林正道早已同心同德,此次并非以寡敌众。” 乔讷明白凤明瑶是为他宽心,当下一正色道:“总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昨夜我收到崆峒派回书,他们今早能赶到抱犊岗,你们路过之时可以等候接应。” 凤明瑶欣然道:“如此甚好,我们马上出发,早间刚好赶到抱犊岗,然后沿落雁谷行进,日落之前抵达胡家塘休整。” 乔讷嗯声道:“凤座必定计划周详,那我不多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说罢抱拳为礼,然后偕同薛华英,率领雪沃山庄的弟子向西而去。 凤明瑶也不耽搁,即刻下令开拔,众人乘着黎明的曙光离开成道寺,径直去往抱犊岗。 大约卯初时分,众人赶到地头,凤明瑶下令埋锅造饭,同时等候崆峒派的援兵。 朝阳清晖洒下,十分温暖和煦,岳啸川等人席地而坐,只听樊飞沉吟着道:“平凉崆峒立派八百余年,堪称雄镇西疆,威势并不逊色于昆仑派。” “此番对抗净宇魔祸,崆峒派着实出力不少,掌门郦元宗身先士卒,率领徒众血战衡阳,身受重伤亦不退却,称得上我辈楷模。” 凤明瑶点头附和道:“崆峒派的确英才辈出,郦掌门之徒端木璟、申屠厉、佟尚志等人,无不身怀过人能为,却不知这次是谁前来接应。” 苏琬珺咳声道:“我听师父说起过,五十年前崆峒派出过一位绝代武王,号称‘毁道谤佛轻万教,无极神通六界平’——此人于终南山拔仙顶挑战天下,大小三百六十战无一败绩,可见崆峒派的武学确实博大精深。” 樊飞摇摇头道:“‘红魔’陆界平是不世出的奇才没错,只不过彼时寰宇清平,朝野上下一片祥和,他那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欠缺用武之地,否则若是易地而处,其功业未必弱于昆仑派的九玉真人。” 岳啸川眉峰一轩,淡淡的道:“樊兄这话可千万别给昆仑派听去,否则若是惹动玄阳道兄的怒火,你背上的‘龙渊’未必挡得住‘天玄’。” 樊飞心下了然,呵呵一笑道:“多谢岳兄提醒,方才是我妄言了,各位千万别泄露出去。” 凤明瑶和苏琬珺相顾莞尔,只听苏琬珺轻笑道:“大家都是同道,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为此疏离便不好了。” 岳啸川见苏琬珺美眸一暼,瞬间满心温柔,顿了顿才轻咳一声道:“这个自然,我与玄阳道兄有并肩死战之谊,断不会当真将他视作对头。” 苏琬珺嫣然一笑道:“那是我杞人忧天了,岳少侠莫怪。” 岳啸川道声不敢,四人又闲谈片刻,之后与一干剑士共进早餐,及至水肴皆净,已是卯正时分。 凤明瑶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一直在悬心江柔婕的安危,正等得有些心焦之际,便见岗下现出一队人马。 来人都身着赭红劲装,看起来正是崆峒派的服色,凤明瑶见状如释重负,立刻上前扬声招呼道:“江南剑盟凤明瑶在此,多谢崆峒派的朋友前来助阵。” 对面当先一人年过而立,身长七尺,相貌堂堂,唯憾头上发丝颇见稀疏,尤其顶心已显微秃,看来平日多半十分操劳。 此人乃是崆峒派掌门郦元宗座下首徒,复姓端木,单名一个璟字,见到凤明瑶出面,他赶紧抱拳为礼道:“果然是凤座,乔少侠在书信中已然说明原委,敝派正是义不容辞。” 说话间双方会在一处,凤明瑶打眼一扫,欠身为礼道:“彭少侠也来了,前次小女子多有冒犯,彭少侠不计前嫌赶来驰援,实在令人钦佩。” 对面之人站在端木璟左边,约摸二十三四岁年纪,容貌十分英俊,闻言禁不住脸上一红,闷声回答道:“是我技不如人,并非阁下冒犯,此次纯属适逢其会,难当阁下称赞。” 这话显然有些生硬,旁边的岳啸川眉头一皱,蓦地醒悟过来,想必这位便是有意索回“真极”宝剑,结果被凤明瑶“婉言拒绝”的彭观云了。 端木璟反倒有些发懵,但众人面前又不好探问,无奈咳声道:“原来凤座认识彭师弟,他毕竟年轻识浅,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凤明瑶微颔首道:“端木先生客气了,大家都是同道,理应互相关照。” 端木璟松了口气,又向右边一指道:“这是敝师妹鱼妙荷,凤座想必还没见过,她是鱼元礼师伯的独生女,自打鱼师伯归天,她便拜入家师门下,在一众同门里面行序第九。” 凤明瑶凝目观去,只见对面的鱼妙荷身姿聘婷,生得艳如桃李、美若瑶姬,尤其是脸上那一对深深的酒涡,越发显得她青春韶丽,似乎只有十七八岁模样。 鱼妙荷也打量着凤明瑶,同时落落大方的道:“久闻凤座大名,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凤明瑶展颜一笑道:“不敢当,无非是一点虚名罢了,鱼姑娘系出名门,日后的成就未必会弱于我。” 鱼妙荷嗯了一声,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凤明瑶心生诧异,转念间和声道:“鱼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虑。” 鱼妙荷略一踟蹰,期期艾艾的道:“凤座恕我冒昧,关于那口‘真极’宝剑——” 话到中途又觉碍口,鱼妙荷终是轻轻一叹,垂首涩声道:“那口‘真极’宝剑的事情,的确是七师兄太过莽撞,还请凤座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凤明瑶何等精明,立刻断定鱼妙荷才是真正想索回“真极”宝剑之人,但眼下也不点破,只是淡然道:“鱼姑娘放心,些许龃龉而已,我自然不会萦怀。” 两边兵合一处,免不了寒暄介绍一番,端木璟性情随和,并非强势之人,于是依旧推凤明瑶担当主帅,众人唯她马首是瞻,就此拔营起身,继续剩余路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4章 迟暮胡翁 凤明瑶率领众人晓行夜宿,次日午间接到少林派回书,说已经与嵩山派相互通气,于君召集等候会合。 凤明瑶喜不自胜,传令众人加紧赶路,终于在日落之前来到地头,集口果然有佛门弟子出面接应。 日前嵩山上经历一场鏖战,武林正义盟大获全胜,少林派夺回千年古刹,嵩山派也摆脱净宇教的控制,两派如今唇齿相依,说是有史以来最亲密都不为过。 少林派为首之人是戒律院首座通相大师,这位大师如今不过四十来岁,称得上年富力强,或许是执掌戒律的缘故,自然透出一派威严气象,令人心生敬畏。 此次通相大师一共带来十八名护寺武僧,个个肌肉虬结,形貌十分勇武,随身携带的熟铜棍沉猛钝重,已经收下不少净宇教众的亡魂,所谓杀戒不提也罢。 嵩山派为首之人则是掌门伍致远的师叔,江湖人称“铁掌开碑”董熙爵,其人年过知命,依旧神采奕奕,头上不见一丝白发,说话声音亮如洪钟,是个雷厉风行的实干派元老。 嵩山派掌门伍致远礼贤下士,附近的武林人士纷纷来投,所以除去本派的十几名弟子,董熙爵还带来为数不少的江湖豪客。 众人得到强援,阵容愈发壮大,凤明瑶也衷心欢喜。 晚间并不急于赶路,凤明瑶将各派首脑邀集一处,详细解说前后缘由。 通相大师听得眉头紧皱,合十祝祷道:“阿弥陀佛,魔教滥杀无辜,简直丧心病狂,只愿各处亡魂安息,都进入西方极乐世界。” 董熙爵同样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道:“净宇教之前虽然嚣张,却还不至于这么残狠,凤座推测他们在弄什么邪恶仪式,最后的五行之‘土’正在中州?” 凤明瑶微颔首道:“不错,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最后一处很可能是在万罪元窟,因为许多正义盟的同道都被押往哪里,净宇教多半要把他们当做祭品。” 董熙爵一怔道:“万罪元窟?老夫生在中州,长在中州,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处所在,凤座没弄错吗?” 凤明瑶取出羊皮卷,递给董熙爵道:“有路观图在此,请董前辈过目。” 董熙爵接过羊皮卷,仔细观察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道:“原来是这个鬼地方,凤座只怕真的弄错了,这哪里是什么‘万罪元窟’,分明是前朝的坤坽坟。” 凤明瑶心中一动,喃喃自语道:“坤……坟……敢问董前辈,中间是哪个坽字?” 董熙爵比划着道:“左边土右边令,听说是前朝的坤坽公主犯了大罪,死后被埋在那片荒丘,便有了坤坽坟这地名。” 凤明瑶和樊飞对视一眼,只见他缓缓点头道:“如此一来更有把握断定,这坤坽坟便是仪式中的‘土’系地脉,一旦最终献祭完成,有何后果实难预料。” 董熙爵咳声道:“老夫虽然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但既然有同道被净宇教抓了,咱们总该救他们出来。只是坤坽坟地势奇特,若是没有向导指引,很容易陷进地窟,到时候便要去陪坤坽公主了。” 凤明瑶缓缓点头道:“这正是我们先前最忧心的事情,董前辈既然知道那里,可否帮忙寻找向导?” 董熙爵迟疑着道:“老夫也很久没去过了,只记得有对夫妇熟悉地形,但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健在。” 凤明瑶了然的道:“看来那对夫妇年事已高,总之这是一条路子,咱们抵达之后先寻求他们的帮助,若是天不从人愿,再随机应变,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董熙爵颔首称是,通相大师也没有异议,众人就此拍板定案,当晚暂作休整,次日浩浩荡荡百余人踏上征程,沿着凤明瑶规划好的路线,向万罪元窟进发。 黄河是华夏文明之源头,但黄河泛滥始终困扰历朝历代的当政者,自夏商周三代至本朝,黄河决口改道不计其数,造成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损失难以估量。 万罪元窟位于中州腹地,原址曾为黄河故道,如今虽然露出地面,但因为土质过分疏松,而且密布大小洞窟,耕种畜牧固是困难重重,建城开市更属天方夜谭,久而久之彻底荒废,只余满目黄土凄凄。 万罪元窟左近有一座迟暮村,董熙爵所说的向导正在村中居住,凤明瑶请通相大师统领各方豪杰,自己偕同岳啸川,跟随董熙爵去往迟暮村,同行的还有十名江南剑盟的剑士。 为免太过张扬,众人于日落之后才进入村中,迟暮村地小民寡,青壮劳力大多外出谋生,余下的以老弱病残居多。 岳啸川不由得想起梦境试炼中的耄耋村,只盼此番顺利请到向导,别再生出意外变故。 董熙爵带着众人径直去往村南的一处院落,行步间随口解说道:“约摸十年之前,老夫来此地办事,向那对夫妇询问过坤坽坟的路径。当时他们已经年过花甲,自称胡翁和杨媪,真实姓名却是不知。” 凤明瑶点点头道:“人活七十古来稀,只盼两位老人家福泽绵长,若是还能得到他们相助,自然再好不过。” 董熙爵颔首称是,须臾众人来到院门外面,只见内中灯火摇曳,看来眼下至少还有人居住。 董熙爵松了口气,上前叩动柴扉,同时凝声呼喊道:“胡翁可在?故人前来拜访,还请拨冗赐见。” 凤明瑶听董熙爵言辞文雅,心忖此间主人应该也非寻常村氓,说不定正是一对身怀绝技的隐世高人。 少顷只听吱呀一声,正房门户开启,一位身形佝偻之人提着灯笼缓步走出,沙哑的嗓音慢悠悠的道:“不知是哪位故人,老朽耳朵不灵,实在听不出来。” 说话间人已走近,但见他须发皆白,脸上满布皱纹,浑浊的双眼全无光彩,倒像是在打瞌睡似的。身穿最平常不过的粗布衣裤,脚蹬一双九耳麻鞋,行走之际颤颤巍巍,哪怕当场跌倒都不会让人意外。 董熙爵觑得分明,亲切的招呼道:“胡翁别来无恙,我是嵩山派的董熙爵。” 胡翁努力睁大眼睛,仔细辨认了片刻,才终于点头道:“老朽想起来了,是那位出手阔绰的董小哥,当年多谢你周济啊。” 董熙爵朗笑道:“岂敢岂敢,胡翁帮了我的大忙,我理应给你报酬。咳……这次还是来找你帮忙,咱们进屋去说可好?” 胡翁一张手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是寒舍简陋,请各位多担待。” 说话间打开院门,胡翁领着众人回到房中,别看这处院落外观平凡,房里的布置却十分考究,许多家具陈设都古色古香,看来这位胡翁的确是个风雅之人。 董熙爵看到只有胡翁一人,不禁讷讷的道:“敢问胡翁,杨媪可是……有事外出?” 胡翁淡淡的道:“是啊,老婆子年老多病,阎罗王请她去阴曹地府,找华佗扁鹊寻医问药,已经两年多没回来喽。” 董熙爵心下了然,轻轻一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请胡翁节哀顺变。” 胡翁摆摆手道:“无妨,不知董小哥这次前来有何贵干,老朽洗耳恭听。” 董熙爵知道胡翁的脾气,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胡翁听罢沉吟着道:“又是坤坽坟啊,不错……知道万罪元窟这个说法,的确是难得的阵术高手,老朽隐居已久,倒真有兴趣会他一会。” 董熙爵见胡翁如此爽快,自然欣喜不已,凤明瑶则柔声道:“老人家似乎行动不便,还请多多保重身体,事后我们必有重谢。” 胡翁道声醒得,之后简单收拾行囊,跟着凤明瑶等人,连夜离开迟暮村。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5章 罪窟之行 朝阳初升之际,一支由百余人组成的队伍进入万罪元窟地界,当先一人年逾古稀,正是来自迟暮村的胡翁。 以通相大师为首的武林人士亦步亦趋,按照胡翁的指点前后呼引,径直去往万罪元窟的腹地。 胡翁手里托着一只形制古旧的罗盘,上面除去两仪四相八卦,还密布奇形怪状的符号,非但外行难以索解,连岳啸川和凤明瑶这等通晓阵术之人,都没法洞悉其中玄机,唯有高山仰止,听凭胡翁指引。 胡翁虽然老迈年高,中却有真才实学,众人跟他走了半晌时光,并未出现一点险。 只是此番深入虎,众人岂敢掉以轻心,尤其岳啸川等高手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备净宇教突然出现发难。 所幸一路行来风平浪静,众人紧绷的绪逐渐放松,再加上满目黄土难免有些乏味,不少人已经精神倦怠。 约摸到了午正时分,胡翁示意众人歇息片刻,拿出干粮饮水果腹,以免太过困钝而发生意外。 通相大师等各派首脑聚在一处,只见胡翁指点着道:“若是途中不出意外,再用一个时辰便能抵达坤坽坟,但你们要救的人在不在那里,老朽便不得而知了。” 通相大师微颔首道:“多谢施主带路,倘若到时短兵相接,我等必定不遗余力护你周全。” 胡翁摆摆手道:“大可不必如此,老朽早已行将就木,这条命丢了便丢了,你们切莫为老朽的安危分神。” 通相大师合十为礼道:“施主菩萨心肠,贫僧十分钦佩,但我等行事自有规矩,理应优先考虑你的安全。” 胡翁言又止,终是呵呵一笑道:“那老朽真是受宠若惊了,到时尽可能不给你们添麻烦。” 通相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随后又听凤明瑶道:“前辈以罗盘测算通路,莫非簇除去地窟陷阱,另外还布有奇门阵法?” 胡翁咳声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里的地窟原本杂乱无章,但前朝皇家埋葬坤坽公主之时,请数术高人重新勘定方位,依托然地形,融合风水八卦,将万罪元窟改造成了一座奇门大阵。” 凤明瑶有所了悟,缓缓点头道:“一般阵法都在地上,万罪元窟之阵却在地下,应对起来的确十分棘手。若非前辈深通易理,我们见识浅薄,着实一筹莫展。” 胡翁抚须微笑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朽也不过是家学渊源罢了。簇阵法源自前朝胡人,与中土所传大有不同,老朽夫妻二人见猎心喜,复一勘测十年之久,才终于吃透阵法关窍。” 凤明瑶暗暗佩服,旁边端木璟则感慨的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前辈老而弥坚,实在令我等晚辈汗颜。” 胡翁打个哈哈道:“过奖过奖,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同样足见坚韧毅力。” 董煕爵心中一动,满怀诚恳的道:“等这次功德圆满,我便将胡翁接回嵩山,为你养老送终,胡翁意下如何?” 胡翁悠悠的道:“多谢董哥的好意,但我已经习惯待在迟暮村,便不叨扰嵩山派了。” 董煕爵只好作罢,此时只听凤明瑶轻轻一叹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前辈夫妻二人隐居迟暮村数十年,许多东西的确难以割舍,总之顺其自然便最好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只有岳啸川心中颇觉郁郁——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但凤明瑶一心“顺其自然”,将近三年时光就此蹉跎,到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且不岳啸川这厢如何怨叹,相隔不远的崆峒派弟子聚集之处,彭观云和鱼妙荷正席地而坐,默默啃着干硬的烙馍。 彭观云瞥见端木璟并未留意这边,径自袖中摸出一只朱漆葫芦,悄悄递给鱼妙荷道:“师妹喝我的水吧,千万别跟我客气。” 鱼妙荷见彭观云连使眼色,立刻明白过来,同样偷眼看了看端木璟,这才伸手接过那只葫芦,就唇轻轻抿了一口,只觉清甜之中带着微辣,原来是上好的米酒。 彭观云见鱼妙荷面露欣喜之色,自己也十分受用,当下轻咳一声道:“怎么样师妹,我没骗你吧?” 鱼妙荷点零头,又饮下几口美酒,回味之余由衷的道:“嗯,的确好喝得很,师兄真是有心了。” 她话同时用嫩红的舌尖了樱唇,似乎舍不得浪费一滴美酒,彭观云觑得分明,心跳险些漏了一拍,愣了愣才讪讪的道:“师妹太客气了,咱们早定鸳盟,我照顾你理所当然。” 鱼妙荷唔了一声,脸上难掩局促之色,彭观云心中愈发忐忑,心翼翼的道:“师妹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催你,但如今魔教覆灭在即,这桩师父指定的婚事,也该提上程了吧?” 鱼妙荷垂下螓首,讷讷的道:“师兄别多心,我没生你的气,只是爹爹的佩剑还落在别人手里,九泉之下不能瞑目。这件事解决不了,我始终没法心安理得,更别提谈婚论嫁了。” 彭观云为之一滞,摇头苦笑道:“咱们的能为差凤明瑶太多,想强行索回‘真极’宝剑,实在难如登。但若是向她和盘托出,又会损及鱼师伯的声誉,唉……真是让人进退两难。” 鱼妙荷低声附和道:“是啊,爹当初比武输给成效锟,只好将‘真极’宝剑交给他保管,之后又几次挑战,却都铩羽而归,直到临死前还一直耿耿于怀,我为爹的亲生女儿,一定要帮他达成心愿。” 彭观云满心无奈,转念间硬着头皮道:“干脆把事禀告师父,请师父出面斡旋,凤明瑶毕竟是晚辈,应该会买师父的面子。” 鱼妙荷眼神一凛,正声低斥道:“不成,爹生前最重颜面,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他落败的事。我之所以愿意告诉师兄,是因为咱们关系特殊,但你可不能再告诉其他人,否则别怪我翻脸。” 彭观云暗叫苦也——难道真要因为一桩遗愿,便耽误大好姻缘?青梅竹马的师妹,恩师钦点的未婚妻,事到如今仍是镜中花、水中月,个中煎熬当真不提也罢。 鱼妙荷见彭观云神落寞,颇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柔声安慰道:“好了师兄,这次咱们两个好好表现,一定要让凤座刮目相看。我们总归都是女子,到时候我再多跟她亲近亲近,不定便有转机了。” 彭观云精神一振,连连点头道:“师妹得不错,要想让人看得起,拳头才是硬道理。我现在巴不得净宇教的人冲出来,跟他们打个痛快,只是那胡老头走得忒慢,像这样一步三晃,几时才能走到?” 鱼妙荷眨眨眼道:“都这地方有不少隐秘地窟,陷进去便别想再出来,可咱们走了大半,别是地窟了,连个浅坑都没看见。所以莫非是以讹传讹,那胡老头根本是故弄玄虚,平白拖慢了行程?” 彭观云迟疑着道:“传言应该不假,倘若没有那胡老头引导,咱们只怕早已陷进地窟。” 鱼妙荷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我看未必,师兄敢不敢试一试?” 彭观云听得一怔,随即郑重其事的道:“师妹切莫任,这是命攸关的事,哪能胡乱尝试?” 鱼妙荷不扶额道:“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师兄干嘛这么紧张,这口气都跟大师兄一样了。” 彭观云如释重负,低眉咳声道:“总之心驶得万年船,师妹千万别不当回事。” 鱼妙荷正待答话,此时倏听哗啦一声,其中还夹着充满骇异的惊呼,众人下意识的循声望去,恰见一抹红影坠入地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6章 坤坽墓园 鱼妙荷觑得分明,遇险之人穿的正是本派服色,当下更无丝毫迟疑,脚下一蹬飞冲上,劈手抓向那名同门。 差幸鱼妙荷轻功超卓,这一下险之又险,刚好牢牢抓住那名同门的衣领。 不过那名同门是位男子,自体重十分可观,再加上下坠时的冲力,少也有两百来斤。 鱼妙荷被拽得立不住,尖叫声中一头栽进地窟,瞬间半已经不见。 彭观云的反应稍慢半拍,见状直是急红了眼睛,豁尽全力猛扑上去,却还是差之毫厘,并未够到鱼妙荷。 正在众人齐声惊呼之际,倏见一道湛碧光芒闪过,径直缠绕在鱼妙荷腿上,生生顿住下坠之势。 众人刚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新落回腔子里,顺着那道碧光的来处看去,原来是苏琬珺及时出手救援。她手中正握着一条奇异的碧色绫带,吊住两人仍然未断,材质柔韧可见一斑。 樊飞与苏琬珺并肩而立,同样伸手抓住绫带,否则单凭苏琬珺一人之力,恐怕早已步上鱼妙荷的后尘。 敢这条绫带名唤“玉女飞绫”,能随心意刚柔变换,对敌之时别有妙用,是苏琬珺的成名兵龋 彭观云本来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却又欣喜若狂,慌忙大步流星冲到近前,抓住鱼妙荷的双腿,将她从地窟中拉了上来。 鱼妙荷临危不乱,仍然抓着那名同门的衣领,两人一同脱险,总算不曾酿成悲剧。 鱼妙荷方才全凭一股血气之勇,这时回过神来,才不住心头怦怦乱跳,手臂也酸痛难当,不住的轻轻颤抖。 彭观云满心痛惜,一迭连声的道:“师妹没事吧?没山筋骨吧?要我帮你推血过宫吗?” 话间通相大师等人匆匆走近,只听端木璟峻声道:“彭师弟切莫不知轻重,快些查看须师弟的状况!” 彭观云暗叫惭愧,再看那名坠入地窟的同门,只见他脸色煞白、双目紧闭,竟然已经晕死过去。 端木璟疾步上前,郑重抱拳为礼道:“多谢苏女侠和樊少侠及时出手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樊飞和苏琬珺各自还礼,还是苏琬珺和声道:“端木先生客气了,我们担任巡查,这都是分内之事。” 鱼妙荷定了定神,强撑着兀自发抖的双腿站起来,粉脸泛红的道:“两位才真是客气了,此番救命之恩,我一定铭记在心,后若有需要,两位尽管开口。” 樊飞和苏琬珺依旧谦虚辞让,端木璟则欣慰的道:“鱼师妹心系同门安危,不惜自陷入险境,没有辜负鱼师伯和师父的期望……不过今后最好还是量力而行,过分逞强反而不美。” 鱼妙荷低头应是,此时“须师弟”也在彭观云的推拿下苏醒过来,但他的神智并未完全恢复,眼睛半睁半闭,喃喃自语道:“别杀我……别杀我,公主饶命……不是我害的你呀……”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凝重之色,只见胡翁缓步踱近,轻轻一叹道:“这哥中了坤坽坟的魇障,少也要迷糊大半,老朽早不可随意走动,他偏偏不听号令,唯有自讨苦吃。” 端木璟脸上一,讪讪的道:“是晚辈号令不严,才生出这场意外,咳……崆峒派弟子都听清了,切勿再随意走动,否则严惩不贷。” 其余崆峒派弟子齐声应是,随后只听鱼妙荷道:“敢问胡前辈,晚辈方才也坠入地窟,为何没被魇障所侵?” 胡翁不疾不徐的道:“各人修为不同,心神坚韧程度也大相径庭,何况姑娘并未完全坠窟,没中魇瘴也在理之郑” 鱼妙荷点零头,若有所思的道:“方才我半掉进地窟,害怕倒没怎么觉得,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悲伤绪,甚至想就此死了算了,莫非这便是魇障所致?” 胡翁沉吟着道:“掉进地窟还能生还者毕竟不多,其中多数正如这位哥似的,遭遇坤坽公主的梦魇索命,至于姑娘所的莫名悲伤,老朽还是首次听闻。” 鱼妙荷唔了一声,隐见自嘲的道:“那或许是晚辈多心了,总之大家都得打起精神,这地窟的确十分诡异。” 胡翁嗯声道:“正是如此,还请各位令行止,切莫再发生类似事故。” 众人见到那位“须师弟”的状,即便原先当真有些懈怠,这时也都不敢掉以轻心。 端木璟吩咐两名弟子照顾“须师弟”,众人重新启程,继续向坤坽坟进发。 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前方终于现出一爿建筑的轮廓,胡翁喘口大气,伸手指点着道:“那便是坤坽坟的墓园了,虽然坤坽公主是获罪下葬,但陪葬的珍宝不少,结果怀璧其罪,被发丘之辈盗掘一空。” 众人心下了然,凤明瑶尤其同的道:“打搅死者安宁,实在太过不该,难怪那位坤坽公主魂不散,以梦魇向贸然侵入者索命。不过发丘之辈能够直捣黄龙,看来也精通易理,只是没有用在正途。” 胡翁干咳一声道:“发丘之辈鱼龙混杂,官盗民盗各有门道,其中也不乏义盗。但盗掘坤坽坟之人太过贪心,非但将珍宝洗劫,连坤坽公主的尸都不放过,如今坟内空空如也,只余断壁残垣罢了。” 众人心中同感恻然,只听岳啸川讷讷的道:“坤坽公主究竟犯何罪,前辈是否知晓?” 胡翁微颔首道:“老朽略知一二,坤坽公主暗行巫蛊邪术,干预后宫政事,结果东窗事发,被皇后下令捉拿。” “坤坽公主走投无路,最终吞下恶蛊自戕,尸坚硬如铁,水火不侵、刀剑难伤,雷击顶亦不损毁。” “皇后难免担惊受怕,于是听从方士指点,将坤坽公主厚葬于簇荒丘,还派亲兵为她守陵。” “前朝末年兵荒马乱,守陵兵将各自逃散,坤坽坟中的珍宝引起觊觎,落得惨遭盗掘的下场。坤坽公主的尸太过奇异,估计也被发丘的高人看中,一并带离坟墓,从此不知所终。” 众人听胡翁侃侃而谈,不少心中都在嘀咕,毕竟子不语怪力乱神,即便世间真有妖物,雷击顶之下也难逃劫数。 想那坤坽公主区区一名深宫女流,况且还是死于非命,怎会如此邪,简直匪夷所思。 胡翁年老成精,自然看得出众人心存疑惑,但既然没缺面质疑,他也无心仔细解释。 谈间又走了半个时辰,众人总算来到坤坽坟前,只见这座墓园占地极为广大,若以规制而论,堪比本朝王侯。 不过正如胡翁所,因为常年荒废弃置,又遭发丘之辈破坏,整座墓园已经残败不堪。 神道边上的石雕东倒西歪,各处栽植的林木大多枯死,午后的风卷起蔽目沙尘,吹动遍地荒草,显得十分凄凉。 通相大师和凤明瑶略作商议,之后分派众人结成阵势,步步为营进入坤坽坟。 沿着神道仔细搜索过去,隐约可见新近踩下的足迹,众人愈发精神紧绷,各自紧握手中兵刃,以便随时应对敌方暴起发难。 须臾走至神道尽头,眼前便是昔安葬坤坽公主的大墓,众人紧张之余又觉诧异,若净宇教果真以簇为据点,为何路上并无岗哨,难道不怕敌方长驱直入? 发丘之辈一贯擅长以蛮力行事,大墓早已被挖开封土,墓门也被火器炸塌。 黑洞洞的墓道里不见半丝光亮,好像一只幽冥巨兽张开阔口,静待侵入者自行献祭。 饶是众人闯江湖,大多数还经历过生死之战,但面对这座幽暗神秘的坟墓,仍是不住心底生寒,数百道目光都投向通相大师和凤明瑶,且看他们如何决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7章 地宫探秘 面对吉凶莫测的坤坽公主之墓,通相大师面沉似水,缓缓点头道:“既然费尽周折来到此处,总得入内查看一番,便由贫僧身先士卒,凤座留在外面接应吧。” 凤明瑶略一迟疑,这才正声道:“大师身为我方主帅,不宜以身犯险,还是由小女子入内查探,大师留在外面接应,如此似乎更加妥当,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通相大师长眉一轩,正待出言反驳,此时又听岳啸川道:“凤座言之有理,此地多半已经被净宇教占领,外面有大师坐镇指挥,我们入内查探才无后顾之忧。” 通相大师心头一凛,董煕爵趁机劝说道:“大师尽管放心,老夫跟胡翁去过墓中,对里面的地势了如指掌。便由老夫跟凤座一同进入,大师则留心外间,免得魔教抄了咱们的后路。” 通相大师看看无法,只能咳声道:“罢了,那两位千万小心,查探途中有任何意外,切记不可恋战,及时互通消息方为上策。” 凤明瑶和董煕爵点头称是,当下各自清点人马,挑选精干麾下入墓查探。 胡翁自打进入墓园便一语未发,这时眉头紧皱,终是挺身上前道:“上次老朽带董小哥进入墓中,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里面的地势有否发生变化,所以老朽也一同入内吧,好歹要求个心安。” 董煕爵面现踟蹰的道:“有胡翁指点自然最好,可你毕竟年事已高,倘若遇上危险,只怕难以照应。” 胡翁整整颜色道:“老朽早已说过,无须各位分神照应,即便这次真有不测,也算死得其所了。” 众人闻言暗暗钦佩,只见通相大师合十为礼道:“如此拜托施主了,请施主千万保重。” 胡翁拱手还礼道:“老朽醒得,大师也请保重,提防魔教妖人突袭。” 须臾分派停当,凤明瑶带领二十名剑士,再加上岳啸川、樊飞和苏琬珺三人,董煕爵则带领十名嵩山派弟子,再加上二十名江湖豪客,一行人都点起灯球火把,别过通相大师等人,前后呼引进入墓道。 众人带的火把虽然十分明亮,但也不知怎地,火光照耀的范围异常狭小,最多只到周遭五步。 董煕爵知道内情,顺口解释道:“大家别疑神疑鬼,墓墙上刷了吸光涂料,所以火光没平常照得那么远。” 众人恍然顿悟,胡翁也趁机提醒道:“大家互相紧跟,千万不要落单,走路时留意脚下,若是踩到机关销器,切莫惊慌失措,及时告知老朽,老朽自有驱处。” 众人纷纷应是,董煕爵则打个哈哈道:“大家用不着太过紧张,墓道里的机关早被发丘之辈破坏殆尽,上次老夫跟胡翁前来,便是一路通畅,并无半点险情。” 胡翁眉峰一轩,郑重其事的道:“董小哥不可想当然耳,魔教既然占领此地,难保不会另有布置。” 董煕爵翟然一醒,讪讪的道:“胡翁说的是,总之小心无大错,咱们都听你的。” 胡翁嗯了一声,接着只听凤明瑶道:“董前辈上次前来,不知有何目的,可否告知我等?” 董煕爵叹口气道:“当年伍师兄病重,师嫂四处求医,最后找到一张古方,派老夫从僵尸墓里采摘骸生草。” “老夫多方打听,又求得胡翁和杨媪相助,才终于从墓里采回去两株骸生草,再加上其他师兄弟找来的许多奇怪物事,煎成一大锅药汤,喂伍师兄服了下去。” 苏琬珺心生好奇,接口探问道:“那结果呢,伍掌门是否转危为安?” 董煕爵苦笑一声道:“非但没有转危为安,伍师兄反而病情加重,服药当晚便过世了。” 苏琬珺登时哑然,讷讷间又听董煕爵道:“师嫂跟伍师兄伉俪情深,又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之后时常以泪洗面,最后抑郁成疾,没过几年也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对儿女相依为命,在夹缝中苦苦求存。” 樊飞微颔首道:“贵派伍掌门能屈能伸,深谙韬晦之道,于乱世之中保住嵩山一脉,至于伍小姐忍辱负重,同样令人衷心钦佩。贵派如今弃暗投明,武林中人人称赞,日后大展宏图,必定伟业可期。” 董煕爵颇见感慨的道:“承樊少侠吉言,大展宏图还是后话,如今只盼其他门派宽宏大量,别对敝派心存芥蒂,敝派一定会拿出诚意,誓死跟魔教对抗到底。” 墓道之中气氛压抑,众人借着说话驱散沉闷,却并未因此放松警惕。 胡翁走在中间,手中依旧托着那只奇异罗盘,防备黑暗中失去方向,被机关布设引入歧途。 如此走了盏茶时光,前方现出一道宽阔门户,胡翁招呼众人停步,然后向凤明瑶道:“前面便是墓室前殿,小姑娘可曾察觉风吹草动?” 凤明瑶和岳啸川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樊飞也轻咳一声道:“墓中一片死寂,似乎并无埋伏,琬珺你觉得呢?” 苏琬珺附和道:“没错,路上我一直留心,的确没有异状。” 胡翁唔了一声,董煕爵则点头道:“既然没有异状,索性进去看看,免得白来一趟。” 凤明瑶秀眉微蹙,只觉事有蹊跷,但一时之间又理不出头绪,眼下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便进前殿查看吧,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大家仍然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想起外面神道上留下的足迹,顿时心头一凛,于是依旧保持队形,樊飞和苏琬珺担当先锋,剩下众人随后鱼贯而入。 少顷胡翁进入前殿,蓦地轻咦一声道:“这是——怎会如此?” 凤明瑶心生诧异,赶紧探问道:“发生何事?还请前辈明言。” 胡翁眉峰紧锁,拿手一指道:“你们看,中间那可是一副四驾车辇?”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到前殿中央摆着一辆陈旧的马车,车头方向还排列着四具马骨。 凤明瑶心中一动,脱口惊声道:“前辈先前提到,坤坽坟早已被洗劫一空,那这副车辇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8章 勇镇尸魔 凤明瑶见胡翁难掩忧虑之色,自己也心头一紧,当下迟疑着道:“前辈莫非发现什么不妥?我等愿闻其详。” 胡翁略略回神,摇头轻叹道:“你们推测的不错,看这墓中的排设,很可能是为了血祭。” 凤明瑶若有所思的道:“费尽心思恢复坤坽坟的原貌,应该是为了安抚坤坽公主的亡魂,所以血祭的对象……是坤坽公主?” 胡翁转目看向后,低咳一声道:“老朽也作此想,但是否真是如此,还得继续求证。” 凤明瑶心下了然,董煕爵则皱眉道:“如果真是净宇教捣鬼,怎么他们至今都不露面,依老夫看干脆毁了这些劳什子,看他们还沉不沉得住气。” 胡翁连忙劝阻道:“不可,这些都是坤坽公主之物,咱们若是贸然损毁,只会引来亡魂报复,这样反而遂了魔教妖人的心愿。” 董煕爵似是一滞,可终究没有反驳,接着又听胡翁道:“墓中的财物都是不祥之物,大家切莫贪心取用,以免招来无妄之灾。若是已经有私下藏匿者,请速速将财物放回原位,否则自己送命事小,连累他人事大。” 众人面面相觑,却并无一人承认私藏财物,董煕爵见状清咳一声道:“大家不必有什么顾虑,眼下这许多金银宝货,连老夫都看得十分眼,倘若真的拿了,现在放回去便是,旁人绝不会如何责难。” 他说罢微微一顿,提高声音道:“但若是隐匿不报,最后给大家惹来灾祸,自己受尽唾骂还不算,连父母妻儿都要抬不起头。所以孰重孰轻,想必大家都心中有数,最好马上决断。” 这番话恩威并施,那班江湖豪客终于有所松动,只见五人低头走出,分别去往左右配。 董煕爵暗叫惭愧,面上却含笑称赞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这才是到与尸魔对垒,还真是平生未有。 听罢胡翁一番解说,四人忐忑之余又生出满腔斗志,人人跃跃试,脸上全不见丝毫惧色。 胡翁颇觉欣慰,语带嘉许的道:“少年人命火旺盛,几位小友更是人中龙凤,今咱们戮力同心,为世间除去这一妖物,同时粉碎魔教谋,正是功德无量。” 凤明瑶等四人齐声应是,随后依照胡翁的指点,依旧谨守四方阵势,步步近后的西南角。 令人不安的气息越来越强烈,心跳也跟着不断加快,凤明瑶等四人竭力镇定心神,手心里却还是冒出冷汗。 摇曳的火光驱散深浓的黑暗,但很快又被黑暗重新吞没,明明只是走了百十步距离,却好像一生那样漫长。 胡翁一直紧盯罗盘,忽然间眼神一凛,提高声音道:“各位小友千万留意,尸魔便在眼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29章 火雷噬嗑 随着胡翁一声提醒,火光边缘照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横平竖直的棱角异常严整,上面雕凿了精美花纹,看材质是极品墨玉,闪耀着暗沉幽光,好像有冥府恶灵锢其中,急脱出囚笼、择人而噬。 凤明瑶等四人早已精神紧绷,这时更将功力提运至罢但见胡翁就着火光,将寻龙仪高高举起,背面的镇魔古镜正对那只玉棺。 先秦古物确非浪得虚名,微弱的火光经过古镜折,骤然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方圆数丈煌如白昼,恰似红初升之象。 凤明瑶等四人暗叫厉害,不约而同的看向玉棺之中,急知道坤坽公主的尸魔生做何等模样。 玉棺被镇魔古镜中的火光完全笼罩,通体迸出奇异的墨色幽晖,而在玉棺底部,赫然躺在一条女子影。 但见这女子着重孝,乌黑的秀发四下披散,虽然此刻秀眸紧闭,但口犹在微微起伏,看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容颜绝丽无双,不逊于月里嫦娥。 苏琬珺看得惊愕不已,万没料到所谓尸魔竟然如此鲜活,莫非她饱饮人血,已然脱却生死定数,能够以还阳?如此祸世魔胎,的确是不得不除。 凤明瑶等三人则愈发震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尸魔”不是别人,赫然是被净宇教掳走的江柔婕! 虽然不知江柔婕为何躺在棺中,但她显然还有呼吸,说是“尸魔”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凤明瑶和江柔婕尤其亲厚,率先醒过神来,脱口惊呼道:“且慢!这并非尸魔!” 可惜这声提醒还是迟了一步,但听镇魔古镜中发出刺耳嗡鸣,蓦地一道携裹烈火的雷光轰然殛落,直扑棺中的江柔婕。 岳啸川和樊飞更不迟疑,早已出鞘的琢玉魔刀和龙渊神剑交成十字,齐齐挡向那道火炙雷光。 琢玉魔刀自然不必多说,龙渊神剑亦是绝代名兵,岳啸川和樊飞蓄势已久,毫无保留的一击足令风云变色。 但镇魔古镜蕴含天地之精,暗合乾坤正法,威力岂是凡人能够抵挡? 轰隆巨响中只闻铿锵锐鸣,琢玉魔刀和龙渊神剑双双被震飞,岳啸川和樊飞虎口迸裂,五脏六腑同遭重击,闷哼声中仰暴退出去。 火炙雷光余威犹盛,依旧猛劈向江柔婕的头顶,千钧一发之际,陡听凤明瑶尖声厉叱,点足飞一跃而起,堪堪挡在江柔婕面前! 无瑕清晖当一划,“凤影天罗”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全力迎向轰鸣而来的火炙雷光,凤明瑶心中别无他想,唯盼此生无憾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0章 天机现形 火雷噬嗑,灭杀之光,即便遭受刀剑双锋拦挡,余威已然不足五成,但凤明瑶正面强撄其锋,仍是以命赌斗苍天。 不及霎眼间只听噼啪断响,“凤影天罗”终究难撼天威,被火炙雷光齐中轰作两截! 凤明瑶眼前强光一闪,还没来得及转过念头,便被火雷共济之力劈中膛。 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引爆,旋即蔓延至四肢百骸,凤明瑶目眦裂,哇的一口鲜血仰天喷出,躯如流星飞坠一般摔入玉棺。 眼见凤明瑶重伤坠棺,岳啸川直是急怒狂,咬牙间强自压下伤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胡翁着实始料未及,瞠目结舌间忽觉背后劲风透体,竟是有人趁机偷袭! 苏琬珺同样吃惊不小,全没料到岳啸川等三人会拼死保护“尸魔”,也亏得她并未贸然出手,此刻陡觉危机来临,下意识的运出九灵飞仙法,左手抓住胡翁向后一带,右手则迎上那偷袭之人的攻势。 电光石火间双掌相交,苏琬珺借力飘再退,清叱声中玉女飞绫抖展如剑,突刺那偷袭之人的面门。 那偷袭之人实非易与之辈,蓦地劈手一抓,竟将玉女飞绫牢牢抓在手中,好似完全不惧绫带的锋锐。 苏琬珺连忙运劲一夺,却终究不及对方力大,黑暗中只听一声冷笑传来,那偷袭之人欺直进,呼的一掌猛劈向她前。 苏琬珺暗叫苦也,眼下不得不放弃兵刃,但若是空手对敌,胜算恐怕更加渺茫。 万幸正在此时,倏听铿锵龙吟过耳,原来是樊飞及时拿回龙渊神剑,猛攻向那偷袭之人。 龙渊神剑锋锐无匹,剑招更加精妙绝伦,那偷袭之人不敢托大,只能放开玉女飞绫,全神应对樊飞的攻势。 苏琬珺和樊飞心有灵犀,根本无须任何交流,立刻展动玉女飞绫同时攻上。 两人堪称珠联璧合,招式威力成倍提升,那偷袭之人终究相形见绌,被得连连后退不迭。 叮叮当当的连环交击声中,但见一片火花四溅,那偷袭之人并不使用兵刃,只以双手左封右挡,可他似乎披甲胄,龙渊神剑和玉女飞绫都难破防御,只能将他退。 樊飞方才全力对抗火炙雷光,所受内伤着实不轻,这时强提真气一轮快攻,终于落得后继乏力。 苏琬珺察觉樊飞攻势减弱,自然心下雪亮,连出数招之后双双闪疾退,随即并肩而立,各自严阵以待。 那偷袭之人觅得喘息之机,也并未贸然抢攻,眼角余光扫过岳啸川,只见他已经将凤明瑶和江柔婕都抱出玉棺,此刻正掌抵背心,为凤明瑶渡入真气,帮她化解伤势。 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只见那偷袭之人缓缓摇头道:“好个‘刀魔’岳啸川,自己尚且有伤在,竟还要勉为其难,本座真不知该夸你重重义,还是笑你冥顽不灵。” 岳啸川充耳不闻,头上冒出丝丝白气,显然是在全力施为。 樊飞强自镇定心神,剑眉一轩道:“阁下苦心布局,使我们前来,又用计重伤凤座。这等深沉心机,着实令人惊佩,敢问你究竟是何人?” 那偷袭之人淡淡的道:“谬赞了,‘非凡神龙’樊飞智计过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方才惊变接踵而至,岳啸川等四人的火把都已经失落,唯有胡翁还举着一只火把。 樊飞借着火光仔细望去,只见那偷袭之人着墨色长袍,衣袖被划开十几条裂缝,内中泛出暗金色的幽晖,看来的确有软甲防。 一张平平常常的短方脸,几乎毫无出奇之处,深邃的目光却似一汪深潭,能够直接照见人心,心志坚韧如樊飞,都瞬间神为之夺。 霎那间有所了悟,樊飞目光凝注,一字一顿的道:“你是‘天机’?” 那偷袭之人微颔首道:“不错,本座石万通,教主赐号‘天机’。” 樊飞神紧绷,冷冷的道:“是你杀害‘天刀’司徒前辈?” 石万通略一沉默,这才咳声道:“的确如此,任何胆敢对抗神教之人,本座必杀不饶,司徒翔便是榜样。” 樊飞面现悲愤之色,沉声厉斥道:“司徒前辈是你师兄,你居然下此毒手,简直禽兽不如!” 石万通眉峰一轩,不以为然的道:“师兄又如何?古往今来朝野上下,兄弟阋墙之事不胜枚举,单说此刻这后之中,便不止本座一人如此行事。” 他说罢看向胡翁,鼻中冷哂道:“敢问师叔,这话你是否认同?” 此语一出,樊飞和苏琬珺都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翁神萧索,轻叹一声道:“隐居荒村多年,终究还是被你找到,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石万通沉哼一声道:“错了,这不是天意,而是师尊的在天之灵庇佑。当初师叔利熏心,对师尊痛下杀手,今你该偿还这笔血债了。” 樊飞和苏琬珺闻言更惊,不约而同的盯向胡翁,只听他苦笑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老朽的确死不足惜。但你投魔教,祸害天下苍生,必定也非师兄所乐见。” 石万通眼神冷厉,语声沉凛的道:“成王败寇,并无正邪之分,鬼谷门擅用纵横之术,以天下为棋盘,以苍生为棋子,有所牺牲在所难免。师叔为求自保,假意扛起守护苍生的大旗,实在可笑之至。” 胡翁一正色道:“老朽并非假意,否则怎会甘冒奇险,来此镇杀尸魔?” 樊飞早已满心疑虑,趁机插口道:“玉棺之中并非尸魔,前辈眼下能否感觉到尸魔的气息?” 胡翁托起寻龙仪,面色庄重的道:“尸魔仍在西南方,我这师侄一味拖延时间,必定是在等待尸魔醒转,各位小友速速动手,切莫让他称心如愿。” 石万通并不否认,直截了当的道:“师叔的手段的确不曾落下,方才只是本座跟你们玩的一个游戏,现在游戏结束,是用你们血祭尸魔的时候了。” 樊飞知道势紧迫,径向胡翁道:“请前辈指点,该如何施为?” 胡翁一咬牙道:“老夫虽然灵力衰弱,但还能再驱动一次镇魔古镜,尸魔多半藏在玉棺下面,少侠能否将玉棺移开,如此方可施为。” 樊飞登时一滞,方才合他跟岳啸川二人之力,才将沉重的棺盖推开。 那玉棺的重量数倍于棺盖,而苏琬珺为女流,并不以力量见长,再加上石万通虎视眈眈,岂容两人全力以赴,移开玉棺谈何容易? 至于岳啸川仍在全力救护凤明瑶,倘若中途收功,凤明瑶必定香消玉殒,樊飞即便想唤他助力,却怎能开得了这口? 苏琬珺同样进退两难,心中尤其疑惑不已,方才后动静极大,外面应该能够听到。 董煕爵既然率众接应,理应循声赶来相助,为何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石万通看出苏琬珺的疑惑,好整以暇的道:“后之中布有缩地之阵,你们有寻龙仪指引,其他人却没有,早已被困在方寸之间。” 樊飞和苏琬珺心下一沉,知道如今只能依靠自己,两人抱定擒贼先擒王的心思,便要一齐出手攻向石万通。 石万通似乎浑不在意,抱起臂膀淡然道:“来不及了,有凤明瑶纯净无瑕的气血滋养,尸魔已然完全醒转,你们几人今唯死一途。” 樊飞和苏琬珺正以为石万通是虚张声势,便听玉棺中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坚硬的棺体当场碎裂,一股风带着无边死煞之气,直扑向胡翁前。 樊飞和苏琬珺大惊失色,各举兵刃奋力迎上,霎时只听叮当两声,那道风去势未减,紧接着噗的一声闷响,眼前已是血花四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1章 定世驰援 尸魔逞威,绝命一击,樊飞和苏琬珺虽然全力阻挡,但龙渊神剑和玉女飞绫击中尸魔之身,却是如中金铁,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两人不禁骇然变色,眼睁睁看着那股阴风扑向胡翁,再无半点解救之能。 千钧一发之刻,斜刺里忽然冲出一条人影,横身拦挡在胡翁面前,随即双拳轰然击出。 绝顶拳劲霸戾无双,其势堪比山呼海啸,卷得周遭乱流涌动,怒殛向那股阴风。 错影双分之际,赫听闷响入耳,出拳之人左肩血花四溅,生生被撕下一块皮肉。 但那股阴风也被拳劲阻挡,未能如愿击杀胡翁,空中陡然方向一转,又扑向胡翁背后。 这时倏听呵斥连声,另外两条人影接踵而至,涅槃神剑佛华圣耀,日轮天刀金芒断空,合力斩向那股阴风。 克邪圣器联袂一击,尸魔顿时受到压制,随即又听叮当两声,那股阴风终于被刀剑神威逼退。 阴风呼啸着退到石万通身边,绕着他不住盘旋飞舞,同时发出令人心悸的厉嘶。 此时又见一人拔步冲上,伸手扶住那出拳之人,满含关切的道:“如何,可有大碍?” 那出拳之人戴着一张青铜面具,看不到脸色具体如何,魁梧身形足见盖世雄风,眼下却禁不住微微颤抖,语声喑哑的道:“点子扎手,我中了尸毒,只怕没法久持。” 最后出现那人身着紫袍,看起来年届不惑,身材十分英伟,容貌也堪称俊朗,气质成熟稳重。 樊飞对此人并不陌生,脱口振声道:“天尊来得正好,多谢各位援手。” 敢情紫袍人正是叱咤风云的定世七侠之首,自号“七绝天尊”,那出拳之人则自号“拳帝”,再加上手持涅槃神剑的“行者”,三人都名列定世七侠,能为实非易与。 “行者”身披灰色袈裟,气态庄严沉肃,他的容貌十分奇特,左边虽然苍老,倒也不失慈和,右边却是皮肉塌陷,赫见森森白骨,这等半面骷髅法相,不免令人骇异。 至于那名掌握日轮天刀之人,原来是一位黄衣少女,她身材颀长而凹凸有致,生得修眉入鬓、凤眼含情,光洁如玉的瑶鼻挺俏非常,下面是一张薄薄的红菱嘴唇,即便难称绝色丽姝,也足够明**人。 “七绝天尊”听到“拳帝”中了尸毒,顿时心下一沉,冷目盯向对面那股阴风道:“稍稍来迟半步,尸魔居然已经成形,妍儿快带拳帝退出后殿,请药侠及时解救。” 黄衣少女——“妍儿”似是一滞,随即抗声道:“不成,尸魔忌惮日轮天刀,我怎么能临阵退缩?让樊飞和他相好的护送拳帝吧,今天我非杀掉石万通和尸魔不可。” “七绝天尊”还待再说,却听石万通叹口气道:“妍儿,我命星儿将日轮天刀还给你,是希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步上师兄的后尘。没想到你执迷不悟,又被七绝天尊笼络,唉……当真令人失望。” “妍儿”狠啐一声,满含戾烈的道:“你住口!师父被你用计害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今天是你,明天便是沈寒星,你们这对丧尽天良的贼师徒,一个都别想跑!” 石万通面现萧索,缓缓摇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确是我妇人之仁了。日轮天刀虽然号称克邪圣器,但以你眼下的修为,根本没法发挥它的威力,既然你非要杀我,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七绝天尊”心头一凛,暗自全神戒备,此时只听胡翁峻声道:“尸魔行动迅如鬼魅,请各位侠士设法将它困住,老朽再驱动镇魔古镜,以乾坤正法之力一举灭杀。” “七绝天尊”暗估形势,己方人多势众,未必没有一搏之力,但石万通似乎成竹在胸,看来尸魔的实力非同凡响,要想将它困住,非豁尽全力不可。 石万通对胡翁积怨已深,这时冷笑一声道:“师叔死里逃生,居然还不懂得珍惜性命,你今日合该完纳劫数,便还拿你开刀吧。” 众人闻言精神紧绷,牢牢盯住石万通和那股阴风,提防他们暴起发难。 “妍儿”尤其恨火满胸,咬牙厉斥道:“还敢危言耸听,有胆便放那孽畜过来,我今日先斩尸魔,再斩你的狗头!” 石万通眼神睥睨,蓦地嘬唇发出一声厉啸,那股阴风更不迟疑,呼的一声疾扑出去。 众人见状岂敢怠慢,惊叱声中合力迎上,“行者”和“妍儿”刀剑并举,樊飞和苏琬珺剑绫合璧,四人自然形成包围之势,各自都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困住尸魔。 “七绝天尊”岿然不动,双眼牢牢觑定石万通,双方各为局中主将,并不急于冲锋陷阵。 这一番沉潜对垒,紧张之处不逊于场中激战,谁先沉不住气,必将落在下乘。 那股阴风往来突冲,非但行动迅如鬼魅,更兼一身怪力无穷。 樊飞等四人全力困战,“行者”和苏琬珺还能勉强支持,但樊飞有伤在身,“妍儿”修为尚浅,两人逐渐感觉力不从心,阵势也露出缺口。 胡翁眼见战局不利,知道不能继续拖延,霎那间把心一横,口中念念有词,残存的灵力尽数注入寻龙仪,上面的指针重新开始剧烈颤动,镇魔古镜即将发出灭杀之光。 “七绝天尊”发觉胡翁已经孤注一掷,更加凝聚全副心神,谨防石万通出手阻止。 “拳帝”则身躯颤抖,鼻中呼吸急促,似乎在竭尽所能压制尸毒。 场中两处对垒,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蓦地寻龙仪上的指针停在西南巽卦,边缘所篆是个黑乎乎的圆环。 胡翁陡然双眼大睁,失声轻呼道:“这是!——上兑下巽,泽风大过?!不好!” 话音未落,倏听“拳帝”震声暴喝,双拳凝聚无双雄力,轰然猛击向“七绝天尊”胸前! “七绝天尊”着实始料未及,亏得他一身修为已臻化境,电光石火间招在意先,双掌当胸推出,迎上盖世拳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2章 血战坤坽 “妍儿”和“行者”早留意到“拳帝”的异状,发觉自己也被尸魔抓伤,各自心中已有觉悟,只听“行者”当机立断的道:“天尊带其他人速退,贫僧若是无法自持,必定会自行了断。” “妍儿”虽然是个女流之辈,豪勇义烈却不输须眉男子,只见她将轮天刀当一划,毅然决然的道:“行者说得不错,你们出去跟大家会合,我们两个负责断后,最多拼个鱼死网破!” “七绝天尊”中了“拳帝”一记裂宇神拳,伤势着实不轻,心知“妍儿”和“行者”很快也都将沦为傀儡,但若是就此将他们丢下,自己良心何安? 正在“七绝天尊”进退两难之际,倏听一声震天暴喝入耳,琢玉魔刀骤然劈开重重黑暗,无上佛威尽化地藏斩魔之刀,一式“鬼渡轮回”怒劈尸魔! 岳啸川赌上毕生修为的绝杀,清圣华光完全笼罩那股风,纵然尸魔一铜筋铁骨,但面对绝代高僧佛衍禅那大师的杀生戒刀,仍是难免相形见绌。 霎时只听一声极为尖利的嘶叫,直穿透所有人的耳鼓,那股风携裹的黑气消散大半,其中露出一条女子影,长到腰际的乌发飘舞如狂,暗青色的双臂奋力一架,堪堪迎上琢玉魔刀。 尸魔首度现形,奋力博命一击,坚逾金铁的手爪猛然夹住琢玉魔刀,圣魔雄力交相贯击,轰然巨震响彻整座后。 磅然巨力十方尽释,尸魔终究难以抵挡,厉嘶声中被冲得直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 岳啸川也遭受巨力冲击,不由自主的仰暴退,樊飞连忙上前,接住他的雄躯,两人合力卸下后挫之势。 岳啸川中气血狂涌,喉头一片腥甜,浑几乎脱力,全靠樊飞撑着,才没仰跌倒在地。 毕竟方才运功帮凤明瑶疗伤,岳啸川的内力已经大打折扣,这一式“鬼渡轮回”勉为其难,对自的伤害委实不小。 可惜孤注一郑,终究难以奏功,尸魔嘶吼连连,蓦地一跃而起,周再度黑气弥漫。 石万通吁了口气,缓缓鼓掌道:“‘刀魔’岳啸川的确能为惊天,难怪能让神教损失惨重,连教主都心心念念要你的人头。本座已经诺教主,非取你的命不可,今是时候兑现了。” 岳啸川吐出一口血水,震声厉喝道:“快带凤座离开,我为你们断后!” 他喝罢不由分说,再度横刀冲向尸魔,“妍儿”和“行者”更不迟疑,同样猱攻上,三口佛门神兵尽展锋芒,力敌盖世魔物。 先前被“拳帝”重伤的胡翁,全筋骨粉碎如糜,这时终于脖子一歪,一缕幽魂无间觅途。 生前纵有欺心之举,此番牺牲却属壮烈,至于一世功罪,都交由后人评说。 “七绝天尊”等人眼见胡翁毙命,不由得悲从中来,石万通则看着摔在胡翁手边的寻龙仪,扬眉冷笑道:“师仇已报,如今只剩你们这班蝼蚁——今万灵血祭将成,神教千秋霸业,于此再开新章。” 夏昼短夜长,眼看时近申末,阳光依旧明媚,即便是在墓园之中,都感觉不到哪怕一丝森之气。 通相大师虽然不动声色,却忍不住来回踱步,时而凝目望向墓道,显然心中颇有忧虑。 崆峒派众人在坤坽坟东侧守卫,只见彭观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喃喃自语道:“凤明瑶他们进去将近两个时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难道真的有什么变故?” 鱼妙荷秀眉轻蹙,沉吟着道:“我也觉得出事了,连定世七侠的首脑‘七绝天尊’都亲自出马,绝对不是小场面。” 彭观云点头附和道:“不止‘七绝天尊’,定世七侠几乎全军出动,真让人意外。” 鱼妙荷叹了口气,讷讷的道:“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做好万全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彭观云瞄了通相大师一眼,压低声音道:“可大师一直按兵不动,这算怎么回事。” 鱼妙荷同样低低的道:“通相大师老成持重,考虑的自然比咱们深远,大师兄都唯他马首是瞻,咱们只管听命吧。” 彭观云唔了一声,讪讪的道:“我看大师也有点沉不住气了,估计马上会有动作。” 鱼妙荷也作此想,垂首低咳一声道:“能敌住凤明瑶他们和定世七侠,对手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师兄你害怕吗?” 彭观云血上涌,郑重其事的道:“师妹放心吧,不管有多凶险,我都会保护你。” 鱼妙荷脸上泛起红晕,羞喜之余又觉一阵莫名惆怅,这时忽听一声尖利的号炮鸣响,一朵烟花自西南方向腾空而起。 鱼妙荷认出那是敌方来袭的警讯,看来是外围守护的同道发现敌踪,这才及时示警。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不约而同的各自握紧兵刃,通相大师强自镇定心神,扬声呼喝道:“大家切莫慌乱,依照先前安排结阵,提防魔教发起突袭。” 众人自然听命而行,十八名护寺武僧扇形排开,挡在阵势最前面,端木璟率领崆峒派弟子担当中坚,江南剑盟的剑士和嵩山派麾下的人马分列两翼。 一路都是畅通无阻,众人不少都已经泛起嘀咕,只觉心里颇不踏实。 如今出现敌踪,反而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开始下落,让众人紧张之余又生兴奋。 通相大师当先伫立,只见两名嵩山派弟子直冲过来,顿住形疾施一礼,其中一名弟子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启禀大师……是净宇教的人……大约……有百十来人。” 通相大师微一颔首,命那两名嵩山派弟子融入阵势,须臾只听脚步杂沓,一队人马涌入墓园,沿着神道迅速近,个个服色鲜明,果然是净宇教众。 当先一人是名老妪,年纪足有七十上下,一头白发根根如银,却簪了一朵艳红滴的海棠花。 这老妪名唤冉秋姈,人称“红花姥姥”,手握一根粗如鸭卵的镔铁鸠头杖,在《镇魔录》中高居第十五位。 后面紧跟四名护法,左边当先一人着墨色道袍,手捻铁骨拂尘,背插鹤羽道扇,约摸五十岁上下年纪,唤作“索魂羽士”言道灭,在《镇魔录》中名列第四十八位。 右边当先一人着蓝布袍衫,头戴一顶蓝色纶巾,颔下三缕长须,颇见温文尔雅,看岁数与言道灭相仿,唤作“川上先生”那耘喆,在《镇魔录》中名列第五十二位。 左边稍后一人衣着十分华贵,头上脚下装饰精美,生得面若银盆,刚刚年过而立,手握一杆金柄大旌旗,唤作“金旗秀士”诸选良,在《镇魔录》中名列第九十五位。 右边稍后一人一白衣飘飘,颇有凌虚御风之姿,容貌清瘦肃穆,腰间斜插铁笛,眼睛上蒙着一条缎带,唤作“铁笛盲仙”蒙视桢,在《镇魔录》中名列第九十七位。 除去这五名列在《镇魔录》之内的魔头,还有百余名净宇教众助阵,这批教众训练有素,都是经百战的精兵,行进之际自成阵势,绝非乌合之众。 双方接近百步之内,冉秋姈挥手示意众军停步,随后桀桀怪笑道:“少林通相贼秃,崆峒端木小儿,凭你们这点不入流的腌臜排面,也敢来捋虎须,真是不知死活。” 通相大师面沉似水,凛然正声道:“魔教丧心病狂,策动血腥祭典,我等今前来,正是义无反顾,必将竭尽全力,粉碎你等的谋。” 冉秋姈双眼一瞪道:“好个贼秃,知道的还真不少,可惜祭典将成,谁都没法阻止,你们主动上门,正是最好的祭品,统统纳命来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3章 墓园激斗 “红花姥姥”冉秋姈戾气尽显,俨然将面前的群侠视作俎上之,任她随意宰割。 这厢惹恼了端木璟,只听他咬牙切齿的道:“老妖婆,我夫人在你手下含恨,今我必杀你,以祭奠她的在天之灵!” 冉秋姈眉毛一扬,嘿嘿冷笑道:“端木小儿还敢大放厥词,老娘要想杀你,根本用不了十招。至于说你老婆,当年还怀着孕吧,哈……一尸两命,快哉快哉。” 端木璟恨得几咬碎钢牙,须发皆张之际怒喝道:“住口!今不杀你这老妖婆,我誓不为人!” 他说罢锵的一声拔出佩剑,飞扑向冉秋姈,必杀之而后快。 彭观云和鱼妙荷生恐端木璟有失,连忙齐声呼喝道:“放箭!” 后面的崆峒派弟子早已蓄势待发,齐齐举起精巧的机关连弩,霎时箭雨横空,一齐向净宇教众。 冉秋姈见状脸色一变,舞动镔铁鸠头杖奋力拨打,其他净宇教众如法炮制,更有一队甲士掣出皮盾,以厚甲和盾阻挡箭雨。 不过饶是如此,仍然有十几名净宇教众抵挡不住,连声惨叫中被倒在地。 冉秋姈满心恚怒,破口大骂道:“直娘贼的小辈,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给老娘放马过来!” 话音方落,端木璟堪堪冲到近前,长剑照着冉秋姈分心便刺,其势迅若奔电,足见崆峒首徒修为。 冉秋姈叫声来得好,镔铁鸠头杖望空一砸,别看这老妪形瘦小枯干,实际却是一怪力,手中的铁杖足有四五十斤重,武林正义盟的不少豪杰都毙命在她杖下。 端木璟识得厉害,并不以硬碰硬,使出崆峒派绝学“八极神通”中“飞尘诀”,长剑顺着铁杖一抹,卸力同时趁隙反击,雪亮剑光霍地一闪,削向冉秋姈的手腕。 冉秋姈眼神一凛,急忙变招横挡,架开长剑同时尖声厉喝道:“好个端木小儿,果然有些长进,但仍旧不是老娘的对手!” 端木璟无暇答话,只是挥剑加紧抢攻。此时只听杀声震天,十八名护寺武僧擎着熟铜棍,在通相大师率领下正面攻上。 江南剑盟的剑士和嵩山派麾下的人马则占据两翼,左右合围掩杀,形成钳绞之势。 净宇教众并未慌乱,自行组成“梦入神机”阵法,此阵经由石万通数次改良,威力大有提升,再加上言道灭等四名魔头指挥调配,正是攻守兼备,尽显精兵风范。 通相大师久历战阵,深通擒贼先擒王之道,眼见端木璟尚能勉强敌住冉秋姈,索挥军直进,卯上“川上先生”那耘喆。 那耘喆不敢怠慢,使出毕生精研的九河天风掌,霎时掌影漫天,猛攻通相大师。 通相大师年岁不大,但武学修为丝毫不弱,此时以掌对掌,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般若掌。 般若是为梵语,表达智慧之意,般若掌堪称博大精深,每当修为精进,便有更深体悟,威力同时大幅提升。 通相大师如磐石,从不贪多务得,自从获准修习少林七十二绝技,多年来一直专攻般若掌,如今他已然将般若掌修练至第六重,古往今来能出其右者凤毛麟角。 那耘喆虽然修为不俗,但较之通相大师还差一截,全力接了十几招般若掌,非但双臂酸麻难当,中也气血翻涌。 通相大师气态沉凝,进之际不骄不躁,宏大掌力尽显天佛盛威,攻守之间稳占上风。 那耘喆自知败多胜少,不由得暗叫苦也,正在咬牙苦撑之际,倏见“索魂羽士”言道灭斜刺里冲上,铁骨拂尘携带劲风,猛击通相大师肩头,其势足可断筋碎骨。 通相大师眉峰一轩,自知不可力敌,脚下挪移闪一让,随后一掌攻向言道灭前。 言道灭早将鹤羽道扇握在左手,百忙间当推出,正好迎上通相大师这一掌。 虽然已经极力消卸掌劲,但言道灭仍是低估了通相大师的能为,般若掌刚中带柔,以柔化刚,道扇上的鹤羽直接被摧折一片,霎那间乱羽纷飞,倒像进了褪毛场。 这柄鹤羽道扇跟随言道灭不少时,他一向十分珍视,没想到甫一接阵便被通相大师毁去一半,着实让这位“索魂羽士”痛惜之余又觉惊骇,连忙点足抽飞退。 那耘喆赶紧上前,与言道灭并肩而立,同时沉喝道:“贼秃厉害,道长不可轻敌,咱们并肩子上!” 言道灭哪敢托大,立刻回应道:“好!一起斗这贼秃!” 通相大师凛然正声道:“邪魔休得猖狂,贫僧今替天行道,超度你二人共堕黄泉。” 那耘喆和言道灭齐声冷哼,立即夹攻上去,三人各展绝学,堪堪斗在一处。 十八名护寺武僧本相助,却被“梦入神机”阵法困住,所幸他们同样配合默契,这时摆出少林十八铜人阵,阵法之精妙不在“梦入神机”之下,正是旗鼓相当。 崆峒派弟子并不急于攻杀,依旧谨守中坚阵枢,彭观云和鱼妙荷紧盯战局,一旦发觉己方势弱,便指挥众人以弩箭支援,如此鏖战片刻,净宇教又有多人被倒。 “金旗秀士”诸选良十分窝火,振臂呼喝道:“弟兄们跟我上,做了崆峒派那帮杂鱼,男的下油锅,女的暖被窝!” 此人言语粗俗,正应了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非上等人物。 左近的净宇教众听到指令,自然纷纷响应,诸选良一马当先,率领二十余人直扑崆峒派的阵势。 彭观云和鱼妙荷觑得分明,赶忙下令加紧攒,阻止对方的攻势。 诸选良手中的金旗颇有妙用,这时迎风一展,旗帜呼的一卷,向他的弩箭都被卷入其中。 随即只听连声叮当碎响,弩箭纷纷落地,诸选良大为得意,放声叫道:“小崽子们班门弄斧,简直贻笑大方,等着老子收拾你们吧!” 彭观云和鱼妙荷看出诸选良是硬茬,于是避实击虚,转而针对其他净宇教众。但净宇教众有备而来,掣出皮盾严防死守,仍是稳步推进。 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弩箭的威力已经大打折扣,彭观云当机立断,振声清叱道:“大家抖擞精神,跟魔教的爪牙拼了!” 他说罢抽出佩剑,率先拔步冲上前去,一式“龙啸飞雪”猛劈向诸选良前。 诸选良哈哈一笑道:“小子真是不知死活,老子索拿你开刀。” 话音未落,金旗乍展,顶端尖刺势如毒蛇出洞,嗤的一声刺向彭观云喉头,正是枪的路数。 彭观云顿觉呼吸困难,知道诸选良堪称劲敌,无奈只能暂避锋芒,长剑在旗杆上一磕,闪滑到侧翼,再度剑攻上。 诸选良冷哼一声,金旗顺势一摆,直接封住彭观云的剑路,令他不得不匆忙变招。 诸选良年长彭观云十岁有余,修为本来便高出一截,况且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他那杆金旗守住阵脚,称得上攻守自如,彭观云相形见绌,三五招便落在下风。 诸选良气定神闲,进招之际兀自嘲讽道:“小子的剑法软绵绵的,不是跟师娘学的吧?老子看你长得不错,如果真是女扮男装,不如尽早承认,老子向来怜香惜玉,一定会手下留的。” 彭观云闻言气得发懵,却无暇反唇相讥,这时忽听鱼妙荷叱道:“师兄别理这泼贼,我来助你!” 说话间一袭红影猱攻上,正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一对峨眉刺疾刺诸选良的双目。 诸选良面对夹攻,难免应接不暇,只得撤步稍退,定睛处却是眼前一亮,脱口豪笑道:“好个漂亮小娘儿,老子今天别的不说,定要将你拿下,尽享受一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4章 眼盲心狠 耳听诸选良出言不逊,鱼妙荷不住脸上一红,横眉厉斥道:“泼贼!今天教你死在我手里!” 彭观云同样气恨难平,接口怒喝道:“邪魔外道,恶之徒,不必跟他讲什么道义,师妹咱们一起上!” 鱼妙荷道一声好,跟着彭观云协力攻上,两人既是师兄妹,又已经定下亲事,互相之间心有灵犀,招式配合异常默契。 诸选良虽然能为高出一截,但此刻以一敌二,着实不敢大意,只能拿出全力应战。 其他崆峒派弟子也跟净宇教众斗在一处,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响彻整座坤坽墓园。 “铁笛盲仙”蒙视桢双目不能视物,听觉却是异常灵敏,又兼行动迅如鬼魅,在人群中往来穿梭,收下不少正道亡魂。 正邪双方鏖战数刻,各自落得死伤不轻,但净宇教本占据人数优势,大多又是精兵强将,战局逐渐开始向他们倾斜。 端木璟因为杀妻害子之恨,激起一股血气之勇,长剑敌住冉秋姈,初时不落下风。 不过冉秋姈毕竟是盖世老魔,能为强出端木璟甚多,尤其她多年苦修,内力称得上深不可测,久战之下更显赫赫魔威。 反观端木璟却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刻唯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冉秋姈胜券在握,乐得讥讽道:“端木小儿倒有几分血,可惜一切到此为止,与其孤孤单单留在世上受苦,不如早些下去陪你老婆孩子,老娘正好送你一程。” 端木璟无暇回嘴,只将一口长剑使得风雨不透,飞龙、飞虹、飞霞、飞尘四诀妙招连环递出,强如冉秋姈都不敢小觑。 另一处通相大师独对那耘喆和言道灭联手,虽然是以寡敌众,场面上却占据上风。 佛门绝学般若掌委实玄妙无方,那耘喆和言道灭被笼罩在重重掌影之下,只觉无上威压临,十成能为只能勉强发挥六七成,各自早已汗如雨下,鼻中气喘如牛。 通相大师气息悠长,不见丝毫疲态,毕生精修的真力提上罢腾直扑上去,镔铁鸠头杖照着通相大师的脑门便打,通相大师仍旧以空手对敌,不见丝毫惧色。 那耘喆和言道灭暗忖冉秋姈足以制服通相大师,两人对视一眼,转杀向少林派的护寺武僧,权当发泄先前横遭压制的郁闷。 十八名护寺武僧已然折损六人,其中三死三被擒,这时更加显得势危殆。 “金旗秀士”诸选良独对彭观云和鱼妙荷联手,初时还能占据上风,可他平私德不修,夜夜眠花宿柳的淘虚了子,久战之下气血不济,脸上密布汗珠,鼻中气喘吁吁,显然难以为继。 彭观云和鱼妙荷限于年齿,内功修为确有不足,但两人强在年轻气盛,体力也比诸选良充沛,长剑和峨眉刺战法迥异,却又配合得天衣无缝,让诸选良疲于应付。 正在拼死鏖战之际,只见蒙视桢提着端木璟纵跃而来,停步同时扬声呵斥道:“崆峒派的娃儿们都听着,再不放下兵刃,乖乖束手就擒,你们大师兄便没命了!” 彭观云和鱼妙荷打眼觑得分明,不住心头巨震,焦切之下攻势自然稍缓三分。 诸选良趁机喘口大气,跟着嘿嘿一笑道:“瞎子仙来得正好,这班小崽子着实难缠,能智取便不用力敌。” 其他崆峒派弟子眼见端木璟被擒,不少都乱了阵脚,当场便有两人被对手打倒,摁在地上捆了手脚。 彭观云和鱼妙荷心急如焚,只听鱼妙荷尖叱道:“掳人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便来一决胜负!” 蒙视桢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诸兄言之有理,能智取便不用力敌,女娃儿这激将法幼稚之极,本仙不屑与你一般见识,再不束手就擒,本仙可要动手了。” 他说罢将重伤的端木璟掼在地上,手中铁笛顶住他的后脑,面现狞笑的道:“本仙不跟你们开玩笑,笛中透骨金针一发,端木璟唯有一死,娃儿们快些决断吧。” 端木璟随和,对同门一向十分护,在崆峒派中极有人缘。 彭观云和鱼妙荷与端木璟尤其亲厚,此刻见他惨遭凌虐,悲愤之余不克自制,招式顿时乱了法度。 诸选良上压力骤减,重新抢过场上主动,刷刷两下退彭观云,随后劈手抓向鱼妙荷。 鱼妙荷心神震颤,慌忙使峨眉刺搠去,可惜她这一招慢了半拍,霎那间只觉肩头一麻,已然被诸选良牢牢捉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5章 自相残杀 彭观云见鱼妙荷被诸选良捉住,登时急红了眼睛,奋不顾身的猛冲上来,一剑削向他的臂膀。 诸选良面现冷笑,趁着彭观云攻守失据,金旗横里一格,荡开长剑同时沉肘一撞,砰的一声正中他的胸膛。 彭观云身躯一震,胸前剧痛难当,蹬蹬蹬仰身暴退出去。 诸选良这下分心旁骛,捉住鱼妙荷的左手稍稍一松,鱼妙荷的轻功修为颇有造诣,趁势缩肩一滑,险之又险的脱出诸选良的魔掌。 不过饶是如此,鱼妙荷依旧惊出一声冷汗,镇定心神间只听诸选良呸声道:“小子还要狗熊救美,老子非得当着你的面,把这小娘儿办了,让你看个仔细通透。” 彭观云这下受伤不轻,一时之间没法还嘴,鱼妙荷则又羞又气,连忙趋上前去,搀住彭观云道:“师兄还撑得住么?你快退下疗伤,千万别勉为其难。” 彭观云摇了摇头,嗓音沙哑的道:“师妹别管我,眼下情势危急,你快去请凤明瑶他们出来相助,晚了便来不及了!” 他说罢牙关一咬,奋起余力攻向诸选良,诸选良心中暗骂,接战同时呵斥道:“小娘儿别跑,否则你大师兄和姘头都活不了!” 鱼妙荷打眼一扫,本派已经有半数弟子被捆翻在地,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一向明快果敢,从不拖泥带水,危急关头终于把心一横,转身冲进墓道。 即便墓中情形未明,或许还有更大的凶险,但外间战局急转直下,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鱼妙荷强忍心酸,运起崆峒派绝学花舞影身法,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甫一进入墓道,鱼妙荷便生出一阵紧张,那是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战栗,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似曾相识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几乎冲垮鱼妙荷的心防,霎时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漆黑的墓道里不见半丝光亮,但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鱼妙荷,为她指点前行的路径。 鱼妙荷心生恍惚,下意识的循声走去,一时之间浑不知身在何时何地。 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却都是从没去过的地方,有时是金碧辉煌的宫廷,有时是洁白无瑕的毡帐,有时是黄沙漫漫的戈壁,有时是万马奔腾的草原,全部充满异域风情。 随着场景变换,一张张陌生的面庞也走马灯般划过,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丑有俊、有贵有贱,有的和蔼亲切,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哀苦欲绝,有的惊骇无地,所有神情栩栩如生。 刻骨铭心的爱恋,抵死缠绵的缱绻,孤注一掷的反叛,功败垂成的遗憾。如狼似虎的甲士冲进内院,穷途末路之下终于吞蛊自戕,只余弥留时的诅咒数百年不散。 只是一段墓道的距离,鱼妙荷却好像走过了跌宕起伏的一生,不知不觉眼泪恣肆,心痛得难以言传。 直至墓道尽头出现摇曳的火光,脑海中的幻境才砰然碎裂,鱼妙荷蓦地醒过神来,禁不住汗如雨下。 看来这座墓穴的确邪门,方才那些多半是坤坽公主的记忆,却不知为何突然闪现。 鱼妙荷擦擦眼泪,既是惊异又是惭愧,心头兀自怦怦乱跳,耳边已经听到打斗呵斥之声,似乎前面正在上演一场激战。 鱼妙荷暗叫糟糕,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进入前殿定睛一看,霎时直是瞠目结舌。 前殿中大约有二十余人正在厮杀,一方是江南剑盟的剑士,另一方赫然是董煕爵带来的那班江湖豪客。 鱼妙荷再没料到,这两方居然会大打出手,难道其中混有奸细,这才造成祸起萧墙? 倘若真是如此,究竟哪方才是净宇教的爪牙,这点分不清楚,实在难以处置。 鱼妙荷兀自踟蹰,场中战局已经有了变化,那班江湖豪客不仅人数占优,而且个个勇猛无畏,身上鲜血淋漓都浑不在意。 江南剑盟的剑士抵挡不住,有的被打倒擒住,有的当场死于非命。 鱼妙荷看得揪心不已,一咬牙挺身冲上前去,放声呵斥道:“都别打了!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一名江南剑盟的剑士刚被踹倒捆翻,眼见鱼妙荷孤身一人,连忙呼喝道:“鱼姑娘快跑,这些家伙都疯了,根本不分敌友!” 鱼妙荷吃了一惊,果然见到两名江湖豪客不由分说便向她扑来,各自眼中毫无神采,只有纯粹的恨意和杀意。 前殿之中火光昏暗,更衬得那两名江湖豪客形貌阴森,好似来自幽冥地狱的饿鬼一般。 鱼妙荷禁不住心底生寒,情知一己之力没法抗衡,索性腾身直向中殿冲去。 轻盈红影矫若游龙,跃过那两名江湖豪客,随后闪展腾挪,顺利进入中殿。 不过说也奇怪,包括那两名江湖豪客在内,敌方只要稍一接近鱼妙荷,行动便迟缓下来,甚至还颇见畏缩之态。 鱼妙荷虽觉诧异,但此时也无暇细想,进入中殿之后凝目观去,只见眼前人影幢幢,战局之惨烈更胜前殿。 相比前殿交战双方泾渭分明,中殿内完全是一场混战。不管是江南剑盟的剑士,还是嵩山派的嫡系弟子,或者董煕爵带来的那班江湖豪客,互相之间不分敌我,唯有拼命搏杀,场中死伤枕藉,刺鼻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鱼妙荷简直以为是自己疯了,倏地只觉头疼欲裂,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东南方向望去。 火光之下觑得分明,只见岳啸川、樊飞和苏琬珺三人正围着一团黑气,同心协力拼死困战,各自已经使尽浑身解数。 那团黑气携裹漫天阴风,行动之迅捷实非凡人能够想象,即便鱼妙荷与之相距尚远,依旧觉得不寒而栗,头疼也愈发剧烈,让她忍不住痛哼出声,差点一头栽倒。 岳啸川等三人各守一角,刀剑飞绫困锁成阵,那团黑气左右突冲,却没法轻易脱出。 但岳啸川等三人早已濒临极限,全靠一腔信念竭力撑持,阵势随时可能崩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6章 魂灭尸魔 “妍儿”一刀重伤董煕爵,兀自杀气腾腾,直冲向他护在后的几人。 鱼妙荷见状岂能坐视不理,连忙飞疾掠过去,峨眉刺紧握在手中,猛攻向“妍儿”背后。 “妍儿”神智虽失,反应却丝毫不慢,醒觉危机临,立刻转头一刀削来。 两人这一照面,“妍儿”的动作忽然一僵,砍出的一刀生生顿住,脸上颇见畏惧之色。 鱼妙荷大出意料,但眼见“妍儿”空门乍现,哪有不趁虚而入的道理,峨眉刺抵隙突进,正中她右手的腕脉。 “妍儿”闷哼一声,腕上鲜血长流,轮天刀把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鱼妙荷更不迟疑,顺势一肘撞中“妍儿”肋下,“妍儿”痛得弯下腰去,脸上畏惧之色更甚。 鱼妙荷胜券在握,反手一指点中“妍儿”背心的神堂,“妍儿”通一麻,俯仆倒在地。 这几下兔起鹘落,招式不可谓不精妙,然而堂堂“天刀”传人,如此轻易便被制服,着实让鱼妙荷满心诧异,愣了愣才醒过神来,定睛看向刚被她救下的那几人。 其中当先一人着黑袍,头戴黑色兜帽,难以窥见真容,敢是定世七侠中的“药侠”。 他后还躺着两名女子,眼下看起来都昏迷不醒,正是凤明瑶和江柔婕。 “药侠”本来打算豁命与“妍儿”一战,孰料鱼妙荷神兵天降,正好化解这场危机,他意外之余又心中一动,脱口探问道:“外间莫非发生变故?可是净宇教来袭?” 鱼妙荷赶紧点头道:“不错,‘红花姥姥’冉秋姈带兵前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抵挡不住,这才进来求援。” “药侠”喟然道:“这可糟了,我们同样自顾不暇,哪有援手之力?” 鱼妙荷知道“药侠”所言非虚,秀眉紧蹙的道:“究竟怎么回事,大家为什么自相残杀?” “药侠”尚未答话,便见两名嵩山派的弟子扑至近前,但他们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一顿便转杀向别处。 “药侠”暗暗称奇,顺口解释道:“坤坽公主被石万通炼成尸魔,指甲上淬有魇毒,任何人伤在她爪下,顷刻间便会化作为虎作伥的傀儡,拳帝和妍儿都是如此,行者只怕也危在旦夕。” 鱼妙荷悚然一惊,瞪大眼睛道:“天机魔王石万通?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还有什么……尸魔?果真如此邪门?” “药侠”拿手一指道:“跟行者对阵的便是石万通,樊飞他们围困的则是尸魔。” 鱼妙荷向那团黑气一望,霎时又是头疼裂,“药侠”的眼光何其毒也,惊异之余凝声道:“鱼姑娘是否有所察觉,那些中魇毒之人,似乎都对你十分忌惮?” 鱼妙荷略一回想,面现疑惑的道:“似乎是这样没错,包括这位妍儿姑娘,方才若非她举止异常,我未必制得住她,但他们为什么都害怕我,我真的毫无头绪。” “药侠”猜测得证,斩钉截铁的道:“眼下无暇细究缘由,鱼姑娘既然能退中魇毒之人,还请速速出手,尽快将他们制服。” 鱼妙荷暗道有理,便即点头道:“那前辈保重,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药侠”拱拱手道:“拜托鱼姑娘了,老夫尚可自保,无须你分心照护。” 鱼妙荷更不多言,立刻冲向别处战局,这时她有了心得,一旦发现谁对她有所畏惧,便出手将其制服,行动端的是干脆利落。 如此不过片刻,已经有八名中魇毒之人被鱼妙荷点倒,原本形势倾颓的正道一方绝处逢生,局面大为改观。 鱼妙荷再无疑虑,索欺攻向“拳帝”,打算协助“七绝天尊”将他拿下。 不料正在此时,倏听一声痛吟传来,被樊飞等三人困住的尸魔终于发威,一爪正中苏琬珺的纤腰,霎时衣衫碎裂、鲜血激迸,生生撕下一块皮,伤势委实不轻。 苏琬珺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下再也撑持不住,躯被强劲的爪力带的飞旋而起,打横扑跌出去。 岳啸川和樊飞心神剧震,惊叱声中刀剑并举,豁尽全力攻向尸魔,阻止她继续伤害苏琬珺。 三角困阵就此土崩瓦解,尸魔发出慑人心魄的厉嘶,双爪格开琢玉魔刀和龙渊神剑,却并未追击苏琬珺,而是转头扑向鱼妙荷。 岳啸川和樊飞瞬间明了,苏琬珺已然中魇毒,化为傀儡恐怕只在顷刻。 苏琬珺强忍剧痛,放声呼喊道:“别管我,快救人!” 岳啸川和樊飞满心疼惜,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当下把心一横,一齐追向尸魔。 尸魔的行动何其迅捷,转眼间便扑到鱼妙荷面前。鱼妙荷只觉眼前黑气弥漫,森死煞之气砭骨生寒,脑中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同时攒刺。 先前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此刻陡然一同出现,剧烈的冲击让鱼妙荷无法承受,脱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几乎与此同时,尸魔也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嘶嚎,前冲之势蓦地刹住,围绕的黑气开始迅速消散,露出里面暗青色的尸。 鱼妙荷目眦裂,直视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一时之间几疑在梦中。 完全相同的五官,一般无二的容貌,相隔数百年的两人,恍然便似双胞姐妹一般! 世间有轮回转世之说,全未料到昔的坤坽公主,已然化作今的鱼妙荷,早已失去灵魂的恶魄,于此再见真魂之主。 鱼妙荷终于醒悟,为何她坠入地窟时会生出满心悲伤,为何她在墓道里会寻回前世的记忆,为何受制于魇毒之人都不敢对她出手,这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才是“坤坽公主”,是万罪元窟真正的主人! 尖叫与嘶嚎混合在一起,响彻整座中,尸魔上的皮开始脱落,伏在地上痛苦的扭动起来。 岳啸川和樊飞恰好赶到,二话不说刀剑齐出,绝世双锋摧枯拉朽,直接洞穿尸魔的躯体,将她牢牢钉住。 尸魔终于再难逞威,随着口中嘶嚎不断,原本坚逾金铁的皮彻底消解如糜,露出一具漆黑如墨的骨骸,骨骸中还在不断渗出血水,浓重的血腥味立刻弥散开来。 坤坽公主残存世间的怨念就此灰飞烟灭,化入地脉数百年的魇障也同时消失,中魇毒的众人灵台归真,但一时之间还未完全清醒,不少都露出茫然无措的神色。 “行者”是唯一中魇毒却没被魇障控制的人,这时只觉脑中一片澄明,欣慰之余高宣佛号道:“我佛慈悲,邪魔业障,逆乱正法,合该应命天诛。石施主机关算尽,仍是棋差一着,可见天不佑你。” 石万通见到尸魔完纳劫数,震惊之余更生慨叹,虚晃一招脱出战团,跟着疾声道:“且慢!——本座有话说!” “行者”略一迟疑,并未乘胜追击,此时只见“七绝天尊”走上前来,紧盯着石万通道:“不必再巧言令色,今你这魔头穷途末路,注定要把命留在坤坽坟。” 石万通打眼一扫,“药侠”已经开始为“拳帝”和董煕爵等人医治,鱼妙荷兀自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骨骸,眼神颇见迷离。 一番苦心绸缪,原本诸事顺利,不料却坏在一名从未放在眼里的少女手下,石万通暗自苦笑,镇定心神间眉峰一轩道:“棋局尚未终了,还没到你们耀武扬威的时候,想要本座的命,你们都不配。” “七绝天尊”嗤之以鼻,这时岳啸川和樊飞也沉步上,目光中足见决绝。 石万通陷重围,却是波澜不惊,反而语带嘲讽的道:“你们以为尸魔便是血祭的对象,但你们错了,尸魔——只是祭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7章 破局反攻 石万通语出惊人,“七绝天尊”等人都暗吃一惊,想那尸魔何等凶顽,居然并非血祭的对象,那么以它为祭品的魔物,又将是如何可怖? 正在此时,尸魔的骨骸不再渗出血水,转眼间便完全化为灰烬。 石万通见状冷哼一声道:“原本打算先擒下你们,再与尸魔一同献祭,不过眼下既然尸魔已灭,那也只能顺其自然了,今你们都是祭品,正好凑足两千之数。” “七绝天尊”镇定心神,沉声呵斥道:“老贼不必故弄玄虚,我们这便将你格杀,看你还能有何作为。” 他说罢掌运雄力,当先冲上,“行者”无须吩咐,涅槃神剑稳携风雷,力斩石万通的脖颈。 岳啸川和樊飞眼神交汇,分取两翼包抄过去,封死石万通的逃遁之路。 石万通面对围杀,俨然气定神闲,冷笑间脚下挪移,闪退入后,消失在重重黑暗之中。 “七绝天尊”心头一凛,连忙张臂一拦道:“且慢!后中尚有阵法,石老贼诡计多端,咱们不可不防。” 樊飞暗叫可惜,收剑同时峻声道:“这魔头心思缜密,早已谋定退路,恐怕不会坐困愁城。” 岳啸川皱眉道:“樊兄是指他可能另寻路径离开此地?” 樊飞点头道:“不错,而且他方才所说的话,似乎并非作伪,如今危机尚未解除,咱们必须有所因应。” “七绝天尊”心念电转,径向鱼妙荷道:“敢问鱼姑娘,外间是否发生变故?” 鱼妙荷略略回神,哑着嗓子道:“‘红花姥姥’冉秋姈带兵围杀,我们抵挡不住,这才进来求援。” “七绝天尊”并未意外,又向“药侠”道:“中毒之人况如何?” “药侠”沉吟着道:“尸魔既灭,魇毒自解,尸毒则须以药物暂时压制,之后老夫再寻良方,谋求彻底解毒。” “七绝天尊”凛目环顾,当机立断的道:“行者和拳帝留下,保护药侠医治重伤的同道,也防备石老贼从后脱出,其他同道倘若还有一战之力,便随我出去支援通相大师等人。” 众人都已经摆脱魇毒的控制,大多还服下“药侠”的祛毒灵丹,只听“拳帝”讷讷的道:“我方才不由己,想必做下许多恶事,请天尊准,让我出去一战。” “七绝天尊”摇摇头道:“不必多说,我的安排自有道理,你尽心看顾此地即可。” “拳帝”言又止,终是轻叹一声,“妍儿”同样满心羞愧,当下一正色道:“多谢天尊信任,我一定要多杀几个魔孽,权当是赎罪了。” “七绝天尊”嗯了一声,即刻清点人手,准备出墓驰援。 岳啸川心存牵挂,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径向“药侠”道:“敢问前辈,凤座可有大碍?” “药侠”正在为苏琬珺包扎伤口,闻言低咳一声道:“还好救治及时,内伤并未恶化,但她元神受损极重,至少要将养三年五载,才有可能复原。” 岳啸川登时心下一沉,“药侠”虽然说得委婉,但三年五载才能换来一个“可能”,凤明瑶的伤势可想而知。 毕竟镇魔古镜不属凡物,灭杀之光直摧元神,一般药石终究无能为力。 苏琬珺见岳啸川绪低落,强忍腰间剧痛,柔声安慰道:“岳少侠别灰心,听说元神可由灵物修补,今后咱们各自留意,多寻一些天材地宝,帮凤座尽快恢复。” “药侠”微颔首道:“此法可行,若有千年人参或是万年灵芝之类的天材地宝,必能加快元神恢复速度。” 岳啸川暗自苦笑,心忖这类灵物正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如今别无他法,只能祈祷苍天保佑了。 这时只见“拳帝”走近过来,看向江柔婕道:“她……况如何?” “药侠”头也不抬的道:“并无大碍,只是中了千醉,昏睡过去而已,我喂她服下了解药,少时便能清醒。” “拳帝”吁了口气,目光中的怜惜之色一闪而过,跟着默默转离去。 “药侠”为苏琬珺包扎完毕,又取出一颗解毒丹递给她,苏琬珺却微笑道:“多谢前辈,但我怀避毒异宝,便不浪费丹药了。” “药侠”似是一怔,随即了然的道:“原来如此,想必是这支簪子吧?” 苏琬珺的秀发梳作飞仙髻,上面插着一支凤首碧玉簪,闻言由衷钦佩的道:“前辈慧眼如炬,是这支‘无瑕’玉簪能够避毒。” 樊飞正在一旁照料,听罢难掩诧异的道:“竟有此事?琬珺你为何不告诉我?” 苏琬珺脸上一红,颇见碍口的道:“又不是什么重要事,何必专门告诉你,你现在不也知道了?” 樊飞稍一转念便心下有谱,不苦笑道:“罢了,看来我还得拿出更多诚意,免得又被蒙在鼓里,白白担心一场。” 苏琬珺愈见局促,垂首轻嗔道:“好啦,应该告诉你的,肯定会告诉你,行不行?” 樊飞暗自莞尔,拱手为礼道:“当然行,不应该问的,我也肯定不问,只待水到渠成。” 苏琬珺轻柔的嗯了一声,众人略作整备,按照“七绝天尊”说的分作两拨,一拨留在墓中,一拨动去往墓外。 离墓道出口还有近十丈距离,便听外面传来震天杀声,看来战局尚未终了。 “七绝天尊”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冲出墓道,孰料此时只听嗖嗖连声,迎面一排劲箭劈头盖脸疾过来,显然敌方早有准备。 万幸“七绝天尊”也非懵懂,冲在前面的都是怀绝技之辈,岳啸川、樊飞、苏琬珺和“妍儿”四人兵刃在手,罢但见“七绝天尊”腾疾掠,轰然一掌猛劈向诸选良脑后,澎湃掌力势不可挡,正是这位七侠魁首的成名绝技——乾元问心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8章 扫荡群邪 “七绝天尊”祭出必杀一击,诸选良瞬间冷汗瀑下,一咬牙转过来,金旗之上满蕴内力,好像张开一面盾牌,想要挡下这记重掌。 “七绝天尊”面现冷哂,不及霎眼间双掌正中金旗,诸选良陡觉巨力临,虽然竭尽所能分担消卸,却还是无法抵挡重压,沉猛掌力透过金旗,直扑他心口要害。 诸选良再难因应,腔猛然压扁坍缩,像是所有气息都被挤出肺部,躯踉跄暴退之际,口中同时鲜血狂喷,最后一股坐倒在地。 “七绝天尊”更不迟疑,趁着错而过再出一掌,波的一声打在诸选良顶心。 乾元问心掌的掌力何等威猛,诸选良当场天灵尽碎,躯晃了两晃,就此恶贯满盈。 鱼妙荷心恨诸选良品行卑劣,似乎还怕他不死,赶上之际峨眉刺直透膛,噗的一声扎了个对穿。 “七绝天尊”并不多加理会,当下大手一挥道:“樊飞和妍儿去救被擒的同道,有劳江南剑盟协助。” 樊飞和“妍儿”齐声应是,众人便即兵分两路,“七绝天尊”率领岳啸川和苏琬珺,带着嵩山派麾下的人马杀向场中,转眼间便与敌方战在一处。 净宇教虽然形势占优,无奈苦战一场,消耗着实不少。此时短兵相接,正道群雄义无反顾,人人奋勇搏杀,丝毫不落下风。 “索魂羽士”言道灭亲眼见到诸选良毙命,对“七绝天尊”的能为十分忌惮,再加上威名赫赫的岳啸川助阵,他自知绝难与之抗衡。 心念电转间打定主意,言道灭径向“铁笛盲仙”蒙视桢道:“快帮冉姥姥拿下臭秃驴,否则咱们今天讨不了好。” 蒙视桢心中暗骂,他先前自作主张,以透骨金针暗算端木璟,这才让冉秋姈轻松取胜。 冉秋姈自视甚高,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难免对蒙视桢生出不满。 蒙视桢早有些后悔,这时哪肯重蹈覆辙,索硬着头皮道:“还是言护法去帮冉姥姥吧,我负责挡住这班逆党。” 言道灭登时一滞,只能沉哼一声道:“那你自求多福,对面都是硬茬。” 蒙视桢目不视物,可早已听出“七绝天尊”的声音,闻言一正色道:“言护法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言道灭不再多说,转疾奔向冉秋姈,来到近前又生顾虑,终是扯着嗓子道:“姥姥明鉴,敌方既然冲出大墓,天机神王恐怕已遭不测,咱们切莫恋战,贫道助你拿下贼秃可好?” 冉秋姈眉毛倒竖,气急败坏的道:“放你娘的!天机神王算无遗策,哪会坏在这班小崽子手里?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等老娘拿下贼秃,先砸扁你的狗头!” 言道灭平白吃了冉秋姈一顿排头,直是瘪透了心,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听后杀声震天,正道群雄已然冲到近前。 言道灭大吃一惊,急忙转头看去,眼前恰见刀光耀目,原来是岳啸川悍然杀过来。 眼角余光觑得分明,刚刚还自称要“全力以赴”的蒙视桢,竟是独自往墓园外面冲去,同时还不忘高叫道:“言护法撑住,我这便去搬救兵,回来帮你们杀敌!” 言道灭险些气出一口老血,还没来得及出声喝止,便被琢玉魔刀的刀光笼罩,只能抽出铁骨拂尘拼死一战。 此时“七绝天尊”和苏琬珺也率众杀到,“七绝天尊”目中神光凛凛,下场之际沉喝道:“大师请歇息片刻,让本座会会这老妖婆!” 通相大师见“七绝天尊”出手,心忖不可以多欺少,于是听命抽疾退,跟着高宣佛号道:“多谢施主援手,今之战魔教必败矣。” 冉秋姈连斗端木璟和通相大师,即便她修为精深,可毕竟年事已高,久战之下不免疲乏。 反观“七绝天尊”虽然在墓中迭遇凶险,但先有“药侠”赠以灵药,后又经过一番休整,所以状态更胜冉秋姈。 双方皆知对手是劲敌,此战绝无任何保留,正是不死不休之局。 这厢战得如火如荼,樊飞和“妍儿”同样势如破竹,“川上先生”那耘喆独木难支,手下兵将尽被杀散,先前遭擒的正道群雄纷纷脱困。 鱼妙荷手中的峨眉刺光华瞬闪,搠倒两名净宇教众,接着又切断绑缚彭观云的绳索。 两人劫后重逢,正是喜不自胜,只不过彭观云内伤沉重,暂时无法出手杀敌。 “妍儿”也已经救出端木璟,他的伤势比彭观云更重,脸上却露出欣慰之色,勉力提高声音道:“崆峒派弟子听着,一切听从樊少侠号令,尽力全歼魔教歹人!” 近旁的崆峒派弟子轰然应和,战局愈发倒向正道一方,那耘喆看出大势已去,不面现惨然,一面招架樊飞的攻势,一面嘶声道:“天机神王有神鬼莫测之能,你们即便一时得势,最后也难逃败亡!” 樊飞剑舞游龙,得那耘喆节节败退,冷目睥睨间正声道:“魔教倒行逆施,即便一时得势,最后也难逃败亡。阁下助纣为虐,枉读圣贤之书,合该往渡轮回。” 说话间但见龙渊神剑蓝芒陡盛,冰寒锐锋电光穿云,一道耀目匹练映绽四周,势如奔龙入海,直刺那耘喆咽喉。 那耘喆早被迫得捉襟见肘,此时已无回旋余地,无奈之下把心一横,沉掌拍向龙渊剑脊。 电光石火,生死一瞬,樊飞这一剑志在必得,剑蓦地斜斜一抹,以剑刃迎上那耘喆的手掌。 那耘喆变招不及,嚓的一声被切下半只手掌,一声痛哼尚未发出,龙渊神剑寒锋断喉,顿时飚起一篷血雨。 言道灭和那耘喆私交颇厚,此时眼见他命归无常,心中直是恸怒交集,蓦地发出一声暴喝,铁骨拂尘当横扫向岳啸川,其势端的猛恶无比,颇见玉石俱焚之意。 岳啸川眼神一凛,琢玉魔刀奋力迎上,铿锵巨响震耳之际,倏见言道灭左手疾探,一招腐骨穿心爪接踵而至,时机拿捏堪称妙到毫巅,正是这位“索魂羽士”秘而不宣的绝杀之招。 岳啸川冷哼一声,左袖之中锋芒骤现,灿亮短剑抵隙突刺,正中言道灭左手手腕,将他这一爪牢牢钉在中途。 言道灭始料未及,剧痛之下不由得浑打了个哆嗦。岳啸川更不迟疑,“逆杀·回龙斩”应手而发,琢玉魔刀绕着铁骨拂尘飞旋而过,刀锋直向言道灭颈中斩落。 言道灭明明想躲,可惜手腕仍被短剑钉住,形稍一迟滞,颈中早已中刀,终究难逃杀劫。 霎时只见言道灭躯巨震,琢玉魔刀虽然未能斩断他的脖颈,但磅礴刀劲轰击而过,颈骨当场粉碎如糜。 这位“索魂羽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此脖子一歪,紧跟那耘喆无间觅途。 主将纷纷毙命,净宇教一方溃不成军,战局至此完全逆转。 “红花姥姥”冉秋姈独斗“七绝天尊”,心知此番必无幸理,想到自己一世威名,结果瓦罐不离井口破,着实颇觉悲凉。 “七绝天尊”察觉冉秋姈气势减弱,更加鼓起余勇,乾元问心掌浩然无匹,招招都指向她周要害。 冉秋姈鼻中喘着粗气,握着镔铁鸠头杖的手微微颤抖,蓦地横下一条心,闪抽退同时尖声厉喝道:“且慢!——老娘有话说!” “七绝天尊”稍一迟疑,毕竟尊重冉秋姈的辈分,于是收掌当,紧盯着她道:“想你一把年纪,不会摇尾乞怜,有话尽管说吧。” 冉秋姈狠啐一声,满含戾烈的道:“老娘当然不会摇尾乞怜,小子也别太过得意,今天是你们占了上风,但老娘自忖无愧于神教,这条命权且还给贼老天,来世咱们再决高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39章 妖木彻地 一番狠话说罢,只见冉秋姈举起手掌,便待自盖天灵,宁死也要博个义烈之名。 “七绝天尊”冷眼盯视,心中颇觉不以为然,但劲敌自寻短见,他自然不会阻止。 眼看冉秋姈便要完纳劫数,此时脚下的地面忽然一颤,几乎让所有人都立足不稳。 “七绝天尊”心头一凛,暗忖莫不是地牛翻身,惊异间地面的颤动愈发剧烈,好像有一股绝大的力量正在由地底释放。 正道群雄经历苦战,总算击溃冉秋姈带来的净宇教众,孰料还没来得及喘口大气,便又遭遇这等巨变。不少人已经气空力尽,根本没法撑持,当场落得东倒西歪。 纵然“七绝天尊”雄才大略,通相大师处变不惊,这时却都无能为力,只有冉秋姈满面红光,桀桀怪笑道:“好!好得很!阎罗王不想让老娘孤单,拉着你们都来作垫背的,咱们今天一起下黄泉吧!” “七绝天尊”双眉紧锁,并不搭理冉秋姈,而随着大地的颤动,嗡嗡的巨响也不断传入耳中。 众人心知肚明,逃也无济于事,各自面色惨然,只见通相大师双手合十,带领幸存的几名武僧闭目祝祷道: “尔时,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 这段经文出自,乃是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说的是看破红尘痴迷,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解悟佛法真谛,真心信仰佛陀,看来众僧已有觉悟,只待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其他人可未必有这等心境,尤其是崆峒派的年轻弟子,不少已经痛哭失声,甚至有人直接骇晕过去。 彭观云和鱼妙荷分别搀住端木璟的双臂,三人虽然难免惆怅,却并无丝毫畏惧,正是视死如归之概。 樊飞和苏琬珺并肩而立,岳啸川和“妍儿”站在对面,四人同样风华正茂,面临大劫依旧面不改色。 樊飞紧握着苏琬珺的纤手,苏琬珺则回以温柔的目光,一切言语已属多余,唯愿来生再结鱼水之盟。 蓦地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惊起一片黄沙漫天,地下陡然探出十几条漆黑的木藤,不及霎眼间早将附近之人牢牢缠住。 那木藤极为粗壮,上面厚结鳞甲,行动异常迅捷,纵然武林高手,都没法轻易避开。 众人见状直是瞠目结舌,此时又有更多木藤冲出地面,自行卷向附近之人。 樊飞脑中灵光一现,顿时醒悟过来,失声惊呼道:“不是地牛翻身,这是中央戊己土,以‘木’克之!” 岳啸川想起梦境试炼中遇到过的噬魂妖藤,同样恍然顿悟,随即震声暴喝道:“大家切莫自乱阵脚,这是天机魔王祭出的妖物,大家同心协力,跟这妖物拼了!” 众人虽然惊骇,但妖物再如何可怕,总能与之周旋,不像地牛翻身那样,根本无法因应。 当下便有豪勇之士掣出兵刃,奋力攻向袭来的木藤,决意与之拼个高下。 但那木藤十分坚韧,宝刀利剑如中败革,竟难伤其分毫,反而震得众人虎口生疼。 木藤不断冲出地面,粗略算来已经超过百条,众人早已成了强弩之末,实难与之抗衡,不一刻又有十几人被牢牢缠住。 那木藤缠绕的力量极大,不逊于成年巨蟒,被缠住之人非但难以挣脱,连呼吸都不得自由,无限痛苦之下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半声呼叫,巨大的压力摧折筋骨,口鼻之中淌出污血,转眼间便命归无常。 众人见那木藤如此厉害,哪里还敢恋战,急欲夺路逃生。 可那木藤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整座坤坽墓园尘沙暴起,惊呼惨叫声不绝于耳,几乎化作人间炼狱。 破土而出的木藤越来越多,有的初现之时便缠绕人体,观其服色都来自正道各派,似乎毙命并不太久,痛苦的神情还定格在脸上,皮肤干枯塌陷,死状可怖之极。 众人觑得分明,又是悲愤又是骇异,岳啸川心下雪亮,知道这便是先前被押来坤坽坟充当祭品的同道,看来石万通并非信口雌黄,这些妖异木藤才是血祭的对象。 “七绝天尊”一面抵挡木藤的夹击,一面放声呼叫道:“大家切莫各自为战,集合起来守望相助,先退回大墓躲避!” 众人翟然一醒,赶紧听命而为,岳啸川等四人各有惊人艺业,早已自行组成阵势。此时但见琢玉魔刀、龙渊神剑、玉女飞绫、日轮天刀交相辉映,奋力挡住木藤进逼。 四人且战且退,忽听左近传来一声尖叫,原来是鱼妙荷自顾不暇,眼睁睁看着端木璟被木藤卷走,却偏偏无能解救。 彭观云有伤在身,愈发济不得事,急怒攻心之下一个疏忽,也被木藤拦腰缠住,呼的一声拔上半空。 鱼妙荷这下更是恸断肝肠,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嘶声厉叫道:“混蛋妖物别走!把我师兄还来!” 眼见鱼妙荷情急失智,随时都有可能步上端木璟和彭观云的后尘,岳啸川等四人岂能坐视不理,立刻协力冲上相助。 岳啸川和“妍儿”双刀齐出,堪堪劈中卷走端木璟的那条木藤。圣佛之力连环贯击,那条木藤毕竟承受不起,露出地面的部分猛然一颤,端木璟骤脱束缚,由半空中掉落下来。 樊飞和苏琬珺也不示弱,长剑飞绫刚柔并济,一齐击中木藤腰部,险些穿透厚实的鳞甲。 那条木藤陡然一歪,放开刚刚卷住的彭观云,樊飞眼疾手快,疾冲上前将他接住。 此时岳啸川也接住端木璟,鱼妙荷眼见两位师兄脱困,本能的舒了口气,孰料一条木藤趁隙卷来,正好缠住她的纤腰。 岳啸川等四人正待招呼鱼妙荷撤离,却见她又被木藤卷走,四人不由得暗叫苦也,照顾端木璟和彭观云已属不易,若是依旧按下葫芦浮起瓢,众人只怕都逃不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240章 神雷惊天 大地轰然震动,木藤肆虐逞威,众人凭借坤坽公主墓之坚固,好歹暂时守住阵脚。 此时只见岳啸川疾趋上前,径向燕怡洁道:“幸亏怡妹及时驰援,莫非前辈也觉察血祭之事?” 燕怡洁无暇客,直截了当的道:“没错,除了杨柳村那桩血案,最近爹还收到几件类似讯息,想必四方血祭都已经完成。之后爹查阅古籍,又专门拜访了几位旧友,终于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七绝天尊”连忙道:“如此甚好,外面这妖物究竟是何来历,可有办法诛除?” 燕怡洁面色严峻的道:“这是一株太岁妖木,生于上古时期,又称作旱欛。” “旱欛遇水而生、遇水而壮,所过之处天地水汽尽被吸纳,以致于土地龟裂、草木枯死,若有生灵被其触臂所擒,更是九死一生。” “八百年前旱欛来至此地,吸尽水汽之后餍足鼾睡,结果被一位世外高人察觉。那位高人为了阻止旱欛继续为祸,借重神州地气,布下一座‘五行缚灵阵’,将它牢牢镇在地底。” “旱欛缺乏水汽滋养,躯逐渐萎缩,但因为鳞甲坚厚,无法轻易毁伤,至少要等待三百年时光,妖心彻底枯死,才会完纳劫数。” “没想到才过了两百五十年,恰逢黄河改道,原本的荒丘化作河,旱欛饱饮黄河之水,非但起死回生,而且还兴风作浪,将不少过往船只卷落水中,无数生灵被这妖物所害,最后却都算成了河难。” “到了前朝初年,黄河再次改道,此地重新变作荒丘,旱欛自然也开始萎缩。原先触臂探出的地方,就此成为无底洞窟,若有生灵不慎坠入其中,最后都被旱欛捕获,吸尽全精血,从而苟延残喘。” “前朝坤坽公主秽乱宫廷,相助面首发动叛变,事败之后服蛊自戕,三魂消而七魄不散,尸难以损毁。皇后听从方士指点,将坤坽公主厚葬于此地,借助‘五行缚灵阵’困住恶魄,以免再生祸端。” “旱欛一妖气不散,恶魄受到滋养,化为嗜血尸魔。旱欛所血,同样被恶魄劫夺,自难以为继,距离妖心枯死已然不远。” “孰料前朝末年坤坽坟遭到匪徒盗挖,坤坽公主的棺椁也被带离墓,旱欛这才暂脱死厄,又趁着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而误入坤坽坟,重新吸收了不少精血,维持妖心不枯。” “盗走坤坽公主棺椁之人出自鬼谷门,深通阳数术,是‘天机’石万通的太上师祖。此人本想驯化尸魔为己所用,结果施法不当,反而丧命在尸魔手中,所幸门下弟子拼尽全力,终于将尸魔封印。” “鬼谷门明知尸魔残暴,却舍不得放弃这一利器,于是一面以鲜血滋养,一面参研驯化之法,辗转两百年之后,传到石万通手中。” “前天尊查出血祭尸魔之事,飞书告知我爹,随后马不停蹄赶来此地,打算阻止祸事。” “那座‘五行缚灵阵’共有五处阵眼,都依附神州地脉而生,血祭之法正可用于污浊地气,借此破坏阵眼。” “我爹结合所有线索,判定血祭尸魔只是表象,要破坏最后一处阵眼,靠的正是旱欛本。而尸魔因为吸收过旱欛的妖气和精血,多年来又被鬼谷门精心滋养,其实正是最好的祭品,足以扭转乾坤。” 听罢燕怡洁一番解说,众人终于豁然开朗,只听“七绝天尊”沉吟着道:“原来血祭尸魔背后,还存在更大的谋,是本座疏忽了,如今旱欛已然破土而出,是否还有办法补救?” 燕怡洁蹙着眉尖道:“按照爹的推断,要到朔月大破之,才是最佳血祭之时,但如今这种形,莫非尸魔提前毙命了?” 岳啸川微颔首道:“的确,今大战一场,尸魔散尽精血,骨化为灰烬。” 燕怡洁吁口气道:“果然如此,这样一来喜忧参半,旱欛缺乏完整精血滋养,反而会露出罩门。咱们必须趁着‘五行缚灵阵’尚未完全崩毁,强行击破妖心,彻底诛灭这一妖物。” 众人心知成败在此一举,只听“七绝天尊”斩钉截铁的道:“今风云际会,我等义无反顾,但如何击破妖心,还请燕姑娘指点。” 燕怡洁郑重其事的道:“出发之前爹卜算吉凶,担心事出意外,于是赐给我一支‘惊雷锥’,此刻以秘符包裹,藏在我随的革囊里。此锥是上三代的法器,能够引动九霄雷霆,一举击破旱欛妖心。” “七绝天尊”眉峰一轩道:“莫非要将惊雷锥钉入旱欛的罩门,才能击破妖心?” 燕怡洁点头道:“天尊果然敏睿,旱欛的罩门正在顶心,只是它尚未破土而出,咱们必须提前准备,免得忙中出错。” “七绝天尊”环顾周围,语声沉凛的道:“咱们选出一队精兵,护送燕姑娘登上旱欛顶心,虽然此行凶险非常,但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祈盼各位鼎力相助。” 众人当此形,哪有畏惧之理,纷纷慨然应和。 “七绝天尊”暗暗点头,直接分派道:“通相大师、岳少侠、樊少侠、苏姑娘、妍儿、行者、玄阳道长、瑞阳道长,再加上本座自己,各位可有异议?” 被点到的众人皆无异议,倒是赤阳子和靖阳子齐齐上前一步,显然打算请战。 “七绝天尊”不等两人开口,早已一挥手道:“余下众人守卫此地,同样责任重大,万万不可轻忽。” 赤阳子和靖阳子对视一眼,此时只听端阳子咳声道:“天尊的安排自有道理,两位师弟毕竟能为稍逊,倘若勉为其难,只怕会给同袍带来困扰,如此反而不美。” 赤阳子和靖阳子看看无法,索上前,接替玄阳子把守墓道入口。 好在天玄圣剑锋锐无双,这阵已经劈断将近三十条触臂,旱欛识得厉害,不再执意攻伐,守卫压力大大减轻。 “七绝天尊”向退下来的玄阳子略作交待,玄阳子自然义不容辞。 燕怡洁一直留心外间的动静,忽然秀眉一挑,振声清叱道:“旱欛本体已经冒头,眼下正是时机,大家跟我来!” 她说罢更无丝毫迟疑,点足飞冲出墓道,岳啸川等九人早有觉悟,紧随其后冲杀出去。 眼前唯见旱欛触臂乱舞,上面缠毙的尸多得难以计数,几乎都被吸干了精血,全骨塌陷,死状凄惨无比。 众人此刻无暇旁顾,只是结成铁桶阵,奋力对抗铺天盖地卷来的触臂。 坤坽墓园的地面早被旱欛搅得一片狼藉,而在墓园大门左近,赫见一颗巨大的圆球破土而出,上面五官依稀可辨,竟与人面无异。 燕怡洁打眼觑得分明,扬声呼叫道:“擒贼先擒王,大家切莫恋战!” 玄阳子圣剑开道,岳啸川、“妍儿”、“行者”守住左翼,樊飞、苏琬珺、瑞阳子守住右翼,“七绝天尊”和通相大师专司断后。 九人的阵势形如尖锥,护着燕怡洁扎向旱欛本体,旱欛似乎觉察危险,顾不上再吸取精血,无数触臂疯狂卷来,正是遮天蔽之概。 众人面对罕世妖物的绝命扑杀,逐渐呈现出不支之象,倏见两条触臂如风卷至,趁隙分别缠住通相大师的双腿,不由分说拉上半空,随即狠命一扯,生生将这位佛门高僧裂作两爿! 眼见通相大师壮烈牺牲,众人悲愤之下,更激起无穷斗志,愈发拼尽全力搏杀。 蓦地只听玄阳子一声惊天怒喝,天玄圣剑神芒暴涨,咔嚓劈断挡路的四条触臂,眼前遽现一张血盆大口,正是旱欛本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分卷章 结卷感言 本卷至此完结,可能某些设定比较隐晦,所以在这里补充解释一下: 地藏浮屠并无所谓“天佛涅盘大法”,这一讯息是斩业法王此前装作无意透露给霄霆,以便促成梦境试炼。 试炼的目的有四:其一是通过八苦轮回磨炼霄霆的心性,让他秉持慈悲佛心入世行侠;其二是展露七大魔王的武功手段,以便日后真正对敌时能够得心应手;其三是传授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大法,让霄霆煅炼魔体成就圣功;其四是确认霄霆在知晓自身魔族身份之后,仍能坚定的站在正道一边。 另外还有一个隐喻,涉及贯穿主线的神兵——涤罪天器·镇魔锋,镇魔锋是由地藏天器·镇魔长刀和修罗罪锋·琢玉魔刀合铸而成,镇魔长刀代表的是本书后传,而琢玉魔刀代表的则是本卷。 事实上本书最初的构思只有本卷而已,开始的分类也是短篇小说,无奈短篇编辑组不感兴趣,双更一周没有任何反馈,最后转回武侠编辑组,次日即收到签约站短。 这本书其实最开始已经写到接近四十万字,但行文风格太不适合如今的网络平台,所以本人将其全部删除,相当于镇魔长刀的碎裂。 但对应的行文风格将挪移至本书,故事也接续至本卷之后,正如将镇魔长刀的圣气转移至琢玉魔刀,终成本书。 当然,整个故事中还有一大段空白需要补充,但那都是后续的事了。目前本人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至于毕竟只是梦境中的产物,只适合拿来追梦,后续有余暇再继续写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1章 祈禳祛病 “三月尽是头白日,与春老别更依依。凭莺为向杨花道,绊惹春风莫放归。”—— 西南滇黔一境,自秦代始为中原王朝统辖。然而此地山高道险、瘴疠丛生,又兼民风悍勇,向来多有地方豪强划疆而治,如大汉之哀牢、三国之孟获、盛唐之南诏、两宋之大理,均为此类之数。 及至本朝太祖定鼎中原,于紫禁城穹宇殿设下盛宴,犒赏十七名开国元勋,封斩蛟将军方良玉为苗王,统领西南道全境一应军政事务。 方良玉本为前朝云南行省丽江路治下的一名土司,因不服朝廷暴政揭竿而起,创立巫月神教统御麾下军民。其后率众归降本朝太祖,积功升至斩蛟将军,封王之后更加权倾西南,世袭罔替,永镇滇黔。 今岁距离太祖开国已逾百年,帝国西南仍为方氏后人经营,除去巫月神教因为上达王廷而地位超卓,尚有许多大小教派星罗棋布,其中不乏教派崇信者甚众,正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一派欣欣向荣。 暮春三月,昆明苗王府的校场中央,此刻但见七座法台高高矗立,摆成北斗七星之状。 台上排设金漆香案,供奉瓜果水肴、炉筒灯烛,以及符箓圭牌、章表简册,还有铙、镲、铃、铛、螺等一应乐器。 七座法台之上各有一位玄门修者,正自手持桃木剑,一面步踏罡斗,一面低声祝祷。 其中天枢主位上的修者年约四旬,身着金丝银线的朱红法袍,桃木剑顶端燃烧一叠符咒,沉肃庄严的嗓音宏声颂道: “至心皈命礼:太极宫中,全真天上。擅回生之妙术,阐大道之荟华。幼号神通,长多奇迹。羡门广成之誉,睿赏非虚。齐梁隋唐之朝,年华莫测。” “峸峰谢表,书墨迹之无痕。肘后天机,入龙宫而启秘。谕该三教,方著千金。洵药境之医王,实玄宗之领仙。大悲大愿,至妙至神。降龙伏虎,护国救民,灵感孙大真人,慈悲救世天尊。” 这是一篇赞扬唐代国医孙思邈的,中年修者颂罢,运剑凌空一劈,已成灰烬的符咒脱离剑身粘附,尽数落入他面前的一只金盘中,金盘里面盛满清水,皆是取自玉树琼花的甘露。 此时其他六位年轻修者异口同声的颂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颂罢这一篇,六位年轻修者左持镇魂铃,右舞桃木剑,旋转挪移之间,铃响剑啸自成妙律,恍惚中似有真神显圣,以无上天威镇服邪祟。 蓦地中年修者咄的一声清叱,六位年轻修者同时停步,随后跌足盘膝坐定,各自手拈法诀默默祝祷。 中年修者剑指北辰,纳天地灵气于剑锋之上,接着嗤的一剑插入金盘,以符水将灵气融解。 一场消灾祛病的祈禳仪式临近尾声,只见中年修者同样振衣端坐,领着六位年轻修者一同颂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余音不绝,诵声由近及远,响彻整座校场,围观众人莫不受其感染,乃至纷纷屈膝下拜,诚心感念北极真武荡魔大帝。 须臾七位修者祝祷礼毕,各自步下法台,中年修者面色庄重,手中捧着盛放祛病符水的金盘。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一名王府侍从双膝跪地接过金盘,之后一位衣饰华贵,相貌尤其俊雅的青年走近过来,浅笑间欠身施礼道:“多谢太玄道长为父王祈福,此番得到真武大帝护佑,父王的病势定能有所好转。” 中年修者——太玄道长拱手还礼道:“王爷沉痾难起,贫道此来只是略尽绵薄,能否起效还须仰赖天意。” 华衣青年微颔首道:“这一点晚生醒得,父王昏迷不醒已过旬月,期间延请名医无数,都无法确诊父王所患何疾。唉……父王正当盛年,无由疾病缠身,想来定是晚生德行有亏,这才连累了父王啊。” 说罢华衣青年眼眶泛红,颇见愧悔之色,太玄道长冷眼旁观,缓缓点头道:“世子仁义纯孝,王府上下有目共睹,大可不必如此自贬。而今法事既毕,贫道须得尽快返回武当山,禀告家师晟光真人。” 华衣青年正是当代苗王方沉宗之子,也即苗王世子方莫归,闻言一正色道:“晟光真人一片关怀,晚生代替父王郑重谢过,今日天色已晚,太玄道长不妨再盘桓半日,容晚生稍尽地主之谊。” 太玄道长略一踟蹰,终是点头道:“也罢,那贫道师徒叨扰了。” 方莫归连忙道:“哪里哪里,后院早已备好客房,请各位道长安心入住。明日启程之时,敝府尚有薄礼相赠,请太玄道长代为笑纳。” 太玄道长知道这是贵人所赐,实在不好推辞,只得施礼谢过。 当下方莫归便命两名婢女领路,七位修者跟着进入后院,径直前往客房。 武当派这一轮序的辈分取“太虚清平”四字,六位年轻修者都是虚字辈,走在最后那位修者神情讷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全然不似其他师兄弟那般左顾右盼,难掩兴奋之色。 道号虚函的一位修者心生促狭,故意向最后那位修者悄声道:“虚空,刚刚右边那名婢女,回过头来冲你一笑,你怎么不搭理人家?” 最后那位修者——虚空略略回神,先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这才摇摇头道:“师兄别乱开玩笑,王府规矩何其森严,仆婢行事皆有法度,怎么可能对我这其貌不扬的小道士示好?” 虚函见唬不住虚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又压低声音道:“师弟这便孤陋寡闻了,苗疆风俗跟咱们中原大有不同,尤其是女孩子,行事开放得很,古人云苗女多情,此之谓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2章 垂髫仙童 耳听虚函言之凿凿,虚空不免将信将疑,偏巧右边那婢女正好螓首微转,嫣然一笑道:“各位道长请这边走,此地唤作落泉小筑,环境向来最为清幽,正合各位道长安心休养。” 这婢女年方二九,正值青春年华,此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娇柔情态委实令人如沐春风。 六位年轻修者禁不住心跳加速,脸上都透出些许红晕,虚空同样如醉醇醪,对那苗女多情之论更加信了几分。 唯有太玄道长不为所动,仍是一派淡然的道:“有劳了,贫道师徒自行安排住宿即可,请姑娘回禀世子无须挂心。” 那婢女点点头道:“世子爷吩咐小婢,一切都要依从道长,那小婢暂时不打搅了。小婢名叫碧荷,这位是金苹姐姐,各位道长若有任何需要,可以差遣内中仆役报知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心安排。” 太玄道长颔首示意知晓,碧荷和金苹两人又福了一福,这才转身翩然而去。 师徒七人就此下榻于落泉小筑,少时金苹带人携来佳肴,众人一同用过午饭,之后各自回房休整不提。 太玄道长午间惯于打坐运功,但今日他还未曾入定,便听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早已对座下弟子十分熟稔,太玄道长不必睁眼,便知来者是谁,索性咳声道:“虚空,何事禀报?” 门外果然传来虚空的声音道:“启禀师尊,弟子心存疑惑,恳请师尊开导。” 太玄道长心下有谱,无奈轻叹道:“罢了,进来回话。” 虚空依言推门进入,太玄道长示意他在对面坐下,跟着和蔼的道:“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虚空早已不吐不快,于是开门见山的道:“敢问师尊,今日本派大行法事,于王爷的病情是否真有效果?” 太玄道长并未意外,只是淡淡的道:“玄门道法,自有妙用,诸神护佑,心诚则灵。” 虚空登时一滞,忍不住抗声道:“那以师尊之见,这玄门道法可曾有过拯救病患的先例?” 太玄道长略一沉默,隐见不豫的道:“虚空,拯救病患是郎中的职责,我等既然投身玄门,理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以尽心修持为根本。否则若都似你这般,一味痴迷岐黄小技,日后如何能成大器?” 虚空挠了挠头,苦笑着道:“师尊,如今四海升平,武林中魔消道长,所谓斩妖除魔,未免有些虚无缥缈。何况……何况弟子于玄修武道都缺少慧根,日后要成大器,只怕难如登天,所以倒不如……” 太玄道长脸色一沉,皱起眉头道:“荒唐,教祖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世间魔孽何其多也,岂是表象升平所能掩盖?至于玄修武道,为师坚信你会有所作为,你万万不可妄自菲薄。” 虚空见太玄道长发怒,终究不敢你们作了一上午法事,中间又唱又跳又烧纸的,八成玄武大神也听到了,那我爷爷是不是很快便能醒过来?” 虚空暗自擦把冷汗,硬着头皮道:“这个……玄门道法,自有妙用,诸神护佑,心诚则灵,世子一片孝心,相信王爷很快便会醒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3章 五仙恋红 似乎察觉虚空意在搪塞,“仙童”蓦地沉声道:“你在骗我,看来中原道士也不中用,根本治不好爷爷的病,你老实说是不是这样?” 虚空不意对方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精乖,瞠目结舌间浑不知该如何分辩。 “仙童”见状更加笃定,忍不住眼圈一红,幽幽的道:“算了,我天天祈求女娲大神都没用,玄武大神应该也差不多,唉……” 虚空心生同情,挠着头期期艾艾的道:“殿下切莫灰心丧气,神灵之事毕竟幽邃难明,但若有名医为王爷诊治,或许便能峰回路转。” “仙童”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这还用你说么?府里的医官,教里的巫医,还有你们中原的郎中,谁都瞧不出爷爷患的是什么病,这条路根本行不通,还是得祈求神明。” 虚空心中一动,趁机试探着道:“话不能这么说,郎中的本领参差不齐,一个郎中诊不出来,不代表所有郎中都诊不出来。殿下若是信得过贫道,可否领贫道去为王爷稍作诊治,贫道一定尽力而为。” 虚空这厢满腔热望,只道这位郡主殿下是上天所派,来成就他为苗王施诊的心愿。 孰料“仙童”听罢颇见犹疑,一双明眸紧盯着虚空道:“小道士还会诊病?那你自己去跟父王说啊,干嘛偏要找我?” 虚空听得一滞,无奈苦笑道:“家师行事法度严谨,不许贫道多生枝节,所以贫道不敢违命毛遂自荐。” “仙童”点了点头,了然的道:“原来是这样,我爹也总是不许这不许那的,真是烦死人了。” 虚空有意讨好“仙童”,随声附和道:“烦的确有一点,所以我也经常背着师尊自行其是,只要不被他当场抓包,便算万事大吉了。” “仙童”嘻的一笑,眉飞色舞的道:“是呀是呀,他们大人那么忙,哪有心思每时每刻管着咱们,像我这次不正是偷偷溜出来的么?” 这位郡主殿下毕竟还是小孩儿心性,再加上虚空曲意逢迎,两人很快便聊得熟络。 不知不觉已到后晌,只听“仙童”娇笑着道:“你这小道士有点意思,我先前听你自报家门,法号是叫‘空虚’吧?” 虚空啼笑皆非,只好耐心解释道:“是‘虚空’,不是‘空虚’,而且那也不叫法号,法号是佛门中人用的,我们玄门中人叫道号。” “仙童”脸上一红,吐舌羞笑道:“好啦,虚空道长对不对?本郡主名叫‘悦奴’,你也别老是殿下殿下的,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 虚空哪敢轻易冒犯,仍是恭恭敬敬的道:“多谢殿下抬爱,贫道愧不敢当,贫道只想为王爷诊治一番,不知殿下可否帮忙疏通疏通?” “仙童”——方悦奴白了虚空一眼,面现无奈的道:“不是我不帮你的忙,只是这些天我也见不着爷爷,爹担心爷爷的病情恶化,派了好多侍卫严密保护,除非有他的谕令,否则谁都不许进去探视。” 虚空被方悦奴一句话噎得目瞪口呆,所幸方悦奴及时补充道:“不过你可以去西市口揭榜文,开始还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可惜都是没本事的庸医。后来爹也恼了,乱棍打出去几个,便没人敢揭榜了。” 虚空不禁苦笑道:“那还是算了,世子认得我,到时候再告诉师父,我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方悦奴眼珠一转,兴冲冲的道:“你可以易容呀,我认得一个会易容的侍卫,再换一身衣服便没问题啦。” 虚空不意方悦奴如此热心,暗忖这倒是条路子,于是躬身施礼道:“那多谢殿下襄助了,我实在感激不尽。” 方悦奴抿嘴轻笑道:“先别急着谢,你要也是个庸医,到时候肯定被乱棍打出去,嘻……”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在方悦奴的掩护下,改头换面的虚空终于到达西市口,此刻只见他儒服纶巾、大袖飘飘,俨然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路上惹来不少热切目光,着实让他窘迫之余又生出几分自得。 西市口台阶高搭,上面是一座痕迹斑驳的公告墙壁,只不过这时所有画影图形都被中央的一张绣金榜文盖过了风头。 榜文左右分立八名王府亲兵,不远处排设桌案,后面坐着一位面相精明的中年书吏。 虚空打眼觑得分明,只见金榜上以汉藏两种文字分别写道:“苗王府谕:今王上偶染微恙,特此寻募能人异士诊疗,有令王上痊愈者,赏金千两,食邑百户,授从五品奉训大夫,暄德六年二月十八。” 西南道毗邻青藏境,藏文虽然不及汉文流行,但所识者着实不少,虚空则只认得汉文而已。他对封官赏金毫不在意,只想借机一展长才,也让太玄道长知道,岐黄之术并非小技。 心中主意已定,虚空抖擞精神,便要上前揭下榜文。 孰料正在此时,忽见一名红衣女子排众而出,轻轻盈盈的走上前去,向那书吏欠身施礼道:“敢问官爷,小女子可否承接榜文,为苗王殿下诊病?” 这女子一身寻常本地装束,头戴一顶六角银冠,颈挂一副银龙项圈,双耳悬垂月牙银饰,腕上是一对镂花银镯。红衣鲜艳如火,乌发亮泽如墨,虽然肤色微黑,却不掩姿容秀丽,约摸十八九岁的模样。 虚空这下可傻了眼,那书吏似乎也有些意外,上下打量间干咳一声道:“姑娘事先可要想清楚了,为王上诊病绝非儿戏,若是恶意打搅王上休养,必定要让你吃一顿皮肉大刑。” 红衣女子微笑道:“官爷尽管放心,小女子名叫古恋红,来自无量山五仙教,听闻苗王殿下卧病,这才向家师请命,专程前来诊治。” 那书吏闻言轻啊一声,神色之中立见恭谨,敢情五仙教近年风头极盛,属下教众与日俱增,尤以医术和毒术闻名,倘若古恋红的确来自五仙教,那可真是怠慢不得。 当下便见那书吏站起身来,拱手为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五仙教的古姑娘,不过兹事体大,本官轻忽不得,所以可否请古姑娘出示凭信,以便本官查验勘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4章 争榜行医 古恋红点点头道:“自当如此,官爷请看。” 说罢古恋红自腰间革囊中取出一枚令牌,双手捧着递给那书吏。 原来巫月神教统御西南,境内教派都受其节制,承接令牌以为凭信,五仙教自然也不例外。 那书吏仔细勘验过,总算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将令牌递回道:“凭信无误,但规矩不可废,请古姑娘来此签押文书,倘若你无法医治王上,甘愿领受任何惩罚。” 古恋红略一沉吟,终是慨然道:“可以,有劳官爷指点。” 那书吏自然轻车熟路,少顷古恋红签罢文书,又亲手揭下榜文,之后由两名亲兵护送,动身前往苗王府。 眼看即将到手的榜文被旁人揭去,虚空毕竟心有不甘,咬牙间终是把心一横,挺身上前道:“这位古姑娘且慢,在下有一事相求。” 古恋红见状一愕,那两名亲兵则长矛一架,其中一名横眉立目的道:“哪儿来的刁民,苗王府的客人都敢拦,你找死吗?” 虚空赶紧施礼道:“两位军爷息怒,在下只想跟古姑娘说句话——古姑娘容秉,在下也有意为苗王殿下诊病,所以可否请姑娘将榜文让给在下?” 古恋红眉头一皱,不以为然的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既然揭了榜文,哪有随便相让的道理?何况小女子十分自信,必定能医好苗王殿下,公子不必再为此挂怀,转去料理其他事务才是正经。” 这话分明是让虚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虚空听罢大大一滞,转念间讷讷的道:“古姑娘此言差矣,苗王殿下缠绵病榻已久,多少良医都无能诊治。你毕竟年纪轻轻,单凭一人之力,恐怕济不得事。” 古恋红秀眉一挑,愈发哂然道:“是么?公子说小女子年纪轻轻,那你已经七老八十了不成?呵……总之不劳公子杞人忧天,为苗王殿下诊病,小女子一人足矣。” 虚空本想自荐与古恋红同行,孰料话还没说出口,便已经被她提前堵死,正在满心郁闷之际,又听先前出言呵斥那士兵道:“你这刁民还不让开,敢情是在故意找茬?哼!信不信我们抓你去蹲大狱?” 虚空万般无奈,忍气吞声的道:“罢了,古姑娘不肯让在下跟随,想必是担心在下分了你的功劳,在下保证不跟你抢功,只想为苗王殿下诊治而已。” 古恋红脸色一沉,语带轻蔑的道:“你们汉人有句古话,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来便是公子这般了,今日多言无益,公子好自为之。” 虚空见古恋红油盐不进,头痛之余蓦地灵机一动,煞有介事的道:“古姑娘有所不知,先前便有不少妄人揭了榜文,却又无能医治苗王殿下,结果被当众剥下衣裤,打得屁股开花,简直惨不忍睹啊。” 古恋红不禁晕生双颊,羞恼交集的道:“那又如何?我既然签了文书,便是早有觉悟,不必你来饶舌。” 虚空叹口气道:“不是在下饶舌,毕竟世事难料,万一古姑娘不慎失手,也被当众——啧……” 古恋红闻言愈发着恼,咬牙厉斥道:“下流!我的事情与你何干?你要再敢多说半句废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虚空忽然展颜一笑,满面殷勤的道:“总之为防万一,古姑娘不妨收在下作个小跟班,任何惩罚都由在下领受。至于稍后为苗王殿下诊病之时,是否允许在下从旁协助,但凭姑娘裁决。”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虚空易容之后,相貌颇为出众,古恋红是个正当妙龄的怀春少女,一时之间芳心悸动,定了定神才轻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接近苗王殿下,究竟有何企图?” 那书吏因为榜文已揭,早已准备返回王府复命,但古恋红和虚空争执不下,他只好作壁上观,此刻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跟着咳声道:“不错,那年轻相公姓甚名谁,究竟是何来历,速速报知本官。” 虚空早有腹案,便即拱手为礼道:“不劳官爷动问,在下姓胡名翼空,荆楚道襄樊人士,祖上乃是宫中太医,自幼精研岐黄之术。此次在下游历至贵境,唯有一片诚心医治苗王殿下,断无丝毫异志。” 这番话并非随意敷衍,而是虚空的真实家世,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他才被迫遁入玄门。 那书吏久居官场,眼光何其毒也,暗暗点头之余,径向古恋红道:“古姑娘意下如何,是否答应带上这位相公?” 为了如愿帮苗王诊病,虚空索性抛下脸面,陪着笑不住打躬作揖,只差跪地山呼万岁。 古恋红抿了抿唇,终是翻翻白眼道:“一味纠缠徒然遭人笑话,你要跟便跟着,但不许给我惹事,听清楚没有?” 虚空如释重负,连连点头道:“清楚清楚,古姑娘只当在下是个挂件,在下保证决不乱说乱动。” 古恋红心下暗笑,面上却半分不露,径自当先行去。虚空紧随其后,不一刻便返回苗王府。 方莫归听闻事隔多日有人揭榜,着实颇为意外,但听得是五仙教来人,顿时面露喜色,便即安排往会客厅接见。 古恋红和虚空各自见礼,恭恭敬敬的报上姓名,虚空担心方莫归听出他的声音,说话时声调故意低沉了三分。 万幸方莫归近日诸事缠身,并未将虚空这小道士兼小跟班放在心上,这一关倒是过得轻松。 脸上带着温煦的微笑,只听方莫归和蔼的道:“古姑娘远道而来,本殿深感盛情,不知令师的病情有否好转?” 古恋红腼腆的道:“承蒙世子殿下关心,家师近日仍然卧病在床,但精神已经见好了。” 方莫归面现欣喜的道:“如此便好,前次敝府派人前往无量山,请令师前来诊治,不料令师也身染重疾,这才未能成行。今日古姑娘衔命而来,想必已得令师面授机宜,父王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古恋红赧然道:“世子殿下谬赞了,小女子年轻识浅,医术还不到家,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咳——听闻王爷卧病已久,不如这便让小女子为他诊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5章 苗王沉眠 方莫归不禁莞尔道:“古姑娘急人所难,本殿十分欣赏,但你初来乍到,一身风尘未洗,还是先休息一阵,等用过饭再诊治也不迟。” 古恋红闻言心生踟蹰,虚空则暗叫苦也,毕竟若是当真拖到晚饭时分,一众同门见他失踪,难保不会生出事端,对他而言可大大不妙。 于是不等古恋红答话,虚空已经抢先道:“多谢世子殿下款待,但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我们古姑娘一定不想耽搁,所以尽快动手诊治才是正经啊。” 古恋红不着痕迹的白了虚空一眼,终是点头附和道:“小胡说得对,接风洗尘都只是俗礼,身为医者理应以病患为上,恳请世子殿下体谅。” 方莫归微颔首道:“既然古姑娘如此坚持,本殿倒也不好勉强,那两位便随本殿来吧。” 古恋红和虚空起身谢过,方莫归带了随从,一行人穿廊过府,径直前往苗王养病之处。 苗王府禁卫森严,路上但见兵士林立,个个盔明甲亮,长枪短刀熠熠生光,委实雄武非常。 虚空暗暗咂舌,想起方悦奴先前说过,她在府中都难得自由,更对这豪门望族生出敬畏之心。 须臾来到一处别院,愈发见到五步一兵,十步一将,把一座两层阁楼守得严严实实。 为首将官参见过方莫归,其余随从都留在阁楼外面,只有方莫归带着古恋红和虚空上了二楼。 楼上的陈设极为简单,角落里摆着一张大床,床边帐幔垂落,桌上还放着一盅参汤。 见到方莫归上楼,一位宫装美妇带着两名婢女上前见礼,这美妇生得眉目如画,容貌与方悦奴极为肖似,想来两人应该是母女。 果然只见方莫归双手扶起那美妇,语带感激的道:“烦劳爱妃照顾父王了,这两位朋友来自无量山五仙教,特地上门为父王诊病。” 那美妇嗯了一声,落落大方的道:“见过两位义士,世子诸事繁忙,便由妾身代为照顾王爷。” 古恋红和虚空郑重参见过世子妃,然后由他们夫妻二人伴着来到床前,两名婢女小心翼翼的打起黄罗帐幔,虚空终于如愿见到卧病已久的苗王方沉宗。 这位封疆大吏年近知命,或许是因为日常操劳,两鬓已经生出白发。他的面相极其英武,一部钢髯根根如戟,即便此刻昏迷不醒,仍旧显得不怒自威。 虚空仔细观瞧,只见方沉宗脸肌饱满,面色红润,呼吸轻缓平稳,看上去像在熟睡似的。 若非此地乃是王府,方莫归绝不可能拿生父开玩笑,虚空真要怀疑苗王患病纯属讹传了。 本想上前为方沉宗切脉问诊,但想到自己眼下只是跟班,虚空只能强忍百爪挠心,眼巴巴看着古恋红独自近前。 古恋红道声有僭,低头对着方沉宗的耳鼻四窍观察了片刻,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珠。 一番查看并无异常,古恋红又请世子妃扳开方沉宗的口唇,以银匙在口中探究了一番,之后拿起方沉宗的双手,依次察看十指,再由指端缓缓摸索至手腕,跟着埋首在他胸前细听心跳,神态颇见专注。 虚空早听闻苗医诊病与汉医不同,此刻眼见古恋红并非以切脉为主,倒也不以为异。 古恋红一番诊治下来,直落得双眉紧锁,偏头苦思之际,眼中隐现焦虑,显然遇上极大的难题,一时之间全无头绪。 方莫归和世子妃本来满怀希冀,见状禁不住有些失望,两人悄悄对视一眼,还是世子妃柔声细语的道:“古姑娘若是暂难定论,不如先往客舍稍作盘桓,王爷眼下状况尚好,明日继续诊治也无不可。” 古恋红暗生局促,抬眼讷讷的道:“敢问世子妃,王爷这病是何时发作,可有任何征兆?” 世子妃沉吟着道:“王爷自上月初十晚间睡下,第二日便没再醒转,当日他起居一切如常,并无什么征兆。” 古恋红心下苦笑,只能硬着头皮道:“小女子方才为王爷诊治,他全身似乎没有任何病灶,一切动静体征全属正常,无非是这些时日多以珍奇药物进补,所以气血略显亢奋,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世子妃赧然道:“多谢古姑娘提点,只因王爷无法照常饮食,妾身担心他身子虚弱,才多以补品煲煮送服,总之妾身今后一定注意,请古姑娘放心。” 古恋红自觉面上无光,正待借机告退,此时忽听虚空咳声道:“启禀世子殿下,古姑娘毕竟是女儿家,天生身体娇弱,舟车劳顿之下,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在下可否斗胆自荐,替她为王爷诊治一番?” 方莫归闻言颇觉意外,目光中流露出询问之意,古恋红脸上发烧,心道死马不妨当作活马医,于是深施一礼道:“世子殿下见谅,我这小跟班虽然不识礼数,医术却有独到之处,请殿下准许他一试。” 方莫归不好拒绝,只得道声有劳,虚空强抑激动,施礼过后走上前去,径直捞起方沉宗的右臂,两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然后闭上眼睛,细细诊断病因。 约摸只过了半炷香的时光,但古恋红觉得好像有半天那样漫长,正在后悔不该让虚空出乖露丑,便见他自袖中拈出一根银针,向着方沉宗的心口插落。 古恋红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待冲上前去阻止,此时赫见方莫归和世子妃掌出如电,分别按住虚空两边的肩膀。 虚空全身酸麻,银针当场掉落在地,惊愕之下脱口叫道:“世子殿下这是为何,在下……” 方莫归径直打断道:“好个胆大包天之徒,竟敢在本殿面前行刺父王,究竟是何人指使?” 虚空暗呼冤枉,不由得苦笑道:“世子殿下误会了,在下只想为王爷下针,以便确诊病源,哪是什么行刺?” 方莫归和世子妃对视一眼,将信将疑的道:“本殿确实有所耳闻,中原医道有针灸之术,但心脏要害何其精密,岂能容你随意为之?” 虚空登时一滞,无奈叹口气道:“是在下冒失了,不过世子殿下容秉,只要允准在下稍加验证,在下张口便能道破王爷此病的来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6章 九彩耀甲 虚空一句豪言出口,方莫归夫妻二人又惊又喜,只听方莫归急切的道:“胡先生此话当真?不知父王究竟身染何疾?” 虚空摇头苦笑道:“世子和世子妃可否先放开在下,在下保证绝不会伤害王爷。” 方莫归夫妻二人略一迟疑,终是一齐收回手掌,世子妃玉颊微红,欠身施礼道:“事关王爷安危,我等难免情急,万请胡先生勿怪。” 虚空心忖世子妃看似娇柔,武功却着实不弱,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先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肩膀,随后才听虚空道:“世子妃言重了,在下岂敢怪罪,但在下方才说过,得在王爷心口下针才能确诊,恳请两位允准。” 方莫归露出为难之色,世子妃心中有数,轻咳一声道:“胡先生有何见解但说无妨,咱们先参详一番,至于在王爷心口下针之事,等准备万全再说也不迟。” 虚空知道方莫归夫妻二人为阅历所限,对针灸之术仍然心存犹疑。但他明日便要启程返回武当,哪还等得及准备万全? 古恋红看出虚空处境尴尬,心念电转间试探着道:“小胡,你是否也觉出王爷心脏之中别有异动,似乎藏着活物?” 方莫归夫妻二人闻言双双色变,同时把目光投向虚空,虚空暗赞古恋红精明,当下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在下还得仔细勘验才敢定论。” 方莫归听罢愈发骇异,眉头紧皱的道:“竟有此事?古姑娘方才为何不提?” 古恋红难掩局促的道:“世子殿下千万恕罪,小女子平生从未见过这等异症,再加上王爷身份特殊,所以实在不敢妄言。” 世子妃轻轻拉了拉方莫归的衣袖,柔声劝慰道:“世子稍安勿躁,古姑娘也无须自责,事情既然有了眉目,总归可喜可贺,只是胡先生说要下针,妾身仍然觉得不妥。” 古恋红知道世子妃还是放心不下,于是郑重施礼道:“世子殿下和世子妃容秉,敝教豢养了一只九彩耀甲,擅能追踪诸般虫蛊,所以可否请两位允准,令它接触王爷贵体,凭其行止来判定病源所在?” 方莫归和世子妃面面相觑,还是方莫归沉吟着道:“古姑娘所说的这只九彩耀甲,不知本身可有毒性,是否会不利于父王?” 古恋红一正色道:“世子殿下放心,此物并无毒性,只是性喜逐食虫蛊,倘若王爷心脏之中确有异物,它定会寻求破体而入。但小女子对它了如指掌,定能及时阻止它伤害王爷,如此便可两全其美。” 虚空听罢不由得暗自嘀咕,心忖这法子未必强过自己下针,孰料方莫归略一踟蹰,终是缓缓点头道:“古姑娘此法可行,谅它区区一只虫豸,即便古姑娘一时疏忽,我们夫妻二人也足以防止它为害。” 古恋红松了口气,满含感激的道:“多谢世子殿下信任,小女子必定不辱使命。” 虚空见方莫归主意已定,只得起身让出位置,古恋红跟着走近过来,径自怀中取出一只熟铜管,小心的旋开前端铜帽。 熟铜管中登时传来一阵爬搔声,随即露出一对分叉的钳夹,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只色彩斑斓的甲虫出现在古恋红的掌心里。 这只甲虫长约寸许,体型窄长,腹下生有六对节足,恰是一般甲虫的两倍。一身锃亮甲壳光可鉴人,从不同的角度看去,色彩也自不同,果然无愧九彩之名。 方沉宗虽然贵为苗王,但此刻性命攸关,只能事急从权,便由方莫归亲自为他解开衣纽,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健壮肌肉。 世子妃是方沉宗的外甥女,即便与他十分亲厚,此刻仍觉羞赧不已。 古恋红还是未嫁之身,见状更加晕染双颊,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托着九彩耀甲放在方沉宗的肚脐上。 那九彩耀甲原地转了一圈,一对钳夹高高昂起,似乎已经辨明路径,随后径直向上爬去。初时还爬得十分迅捷,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但很快速度便慢下来,直至爬到方沉宗心口,竟是就此寂然不动。 方莫归夫妻二人本来全神贯注,以防九彩耀甲破体伤人,此刻见状直是大跌眼镜,不由得齐齐看向古恋红。 古恋红同样如坠云雾,伸指捏起九彩耀甲,只觉它的动静体征仍在,只是浑身软麻僵瘫而已。 虚空看得有趣,忍不住插嘴道:“古姑娘这甲虫倒像是睡过去了,我看跟王爷眼下的状况差不多,敢情瞌睡真的会传染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虚空这话虽然稍有不敬,但古恋红蓦地福至心灵,脱口惊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封眠石蛊!” 其他人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古恋红强抑满腔兴奋,耐心解释道:“我方才忽然忆起,教中古籍有过记载,勾漏山中曾经出产一种封眠石蛊。” “此蛊潜入人体之后,会自行寄生于心肺之间,不过数日便能令人陷入沉眠。倘若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没有将之拔除,宿主终生都无法再醒转过来。” 古恋红这番话说罢,正是满场皆惊,方莫归看了世子妃一眼,难掩焦虑的道:“果真是封眠石蛊?不知古姑娘有几分把握?” 古恋红郑重其事的道:“传说封眠石蛊因为祸乱宫廷遭到围剿,在唐末便已经绝迹,小女子之前从未见过,但以王爷的症状和九彩耀甲的情况来看,只怕正是此物无疑。” 方莫归眼神一凛,自言自语道:“既然唐末便已经绝迹,流传世间者应该极少,为何如今重新出现,还恰好寄生在父王身上,难道有人处心积虑,想对付我们苗王府?” 世子妃见方莫归失神,赶忙劝慰道:“世子先别胡思乱想,眼下还是以医治父王为要,父王昏迷至今已过旬月,七七四十九天之限迫在眉睫,须得尽快加以医治才好。” 方莫归翟然一醒,不由得暗叫惭愧,当下整整颜色道:“爱妃言之有理,是本殿失察了。敢问古姑娘,这封眠石蛊应该如何拔除,本殿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唤醒父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7章 虚言亦空 古恋红回忆着道:“毒物出没的场所,百步之内必有解方,如果小女子记得没错,勾漏山中还出产一种天心草。只须将此草捣碎取汁,涂抹于患者口鼻之处,封眠石蛊便会受其吸引,自行爬出体外。” 方莫归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道:“那么古姑娘是否识得天心草,可否绘制图形,以便本殿派人搜寻。” 古恋红微微一笑道:“王爷洪福齐天,小女子的确识得此草,索性便由小女子带队前往搜寻吧。” 方莫归拊掌笑道:“如此甚好,那有劳古姑娘了,今日天色已晚,古姑娘不妨歇息一夜,明日本殿调遣军队,随你前往勾漏山,一起搜寻天心草。” 古恋红略一迟疑,讷讷的道:“调遣军队未免劳师动众,小女子认为有几名得力随从即可。” 世子妃也劝解道:“世子还请三思,勾漏山位在岭南,咱们擅自派兵,只怕会惊动督抚,惹来一桩是非。” 方莫归似是一滞,咬牙冷哼道:“白老儿辖制岭南,一向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天抓着父王卧病之事大做文章,甚至想把苗疆纳入他的代管之下。哼!——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无耻之尤!” 世子妃见方莫归失态,不禁苦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世子既然知晓白督抚有意挑衅,便不该落人话柄,所以还是听从古姑娘的意见吧。” 方莫归终于稍稍冷静,权衡之下叹口气道:“罢了,轻车简从可以,但选派之人必须精干可靠,今晚本殿与爱妃善加斟酌,明日再请古姑娘启程。” 方莫归既有决断,古恋红和虚空自然听命,随后三人别过世子妃,一同退出阁楼。 方莫归亲自安排了客房住宿,再看天边日影西斜,晚饭时分将至。 虚空和方悦奴早有约定,只待寻找机会,换回原本身份,正在房中枯等之际,忽听笃笃的敲门声传来,释然之下起身开门相迎,定睛处登时一怔,敢情来人竟是古恋红。 古恋红并无半丝忸怩,盈盈浅笑间施个礼道:“特来拜访胡兄,未知肯接待否?” 虚空倒有些局促,一面拱手还礼,一面干笑道:“古姑娘太客气了,请到房中一叙。” 古恋红含笑步入,随手带上房门,虚空邀她往桌边坐下,又斟好两杯香茗奉上,这才满脸诚恳的道:“此次承蒙古姑娘通融,在下才能得偿所愿,实在衷心感激不及。” 古恋红俏脸生霞,赶紧摆摆手道:“胡兄别笑话我了,要不是你坚持刺心诊断,我才不敢冒犯王爷的贵体。中原医道确有过人之处,以前听到师父提起,我还有些不以为然,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虚空暗自得意,面上却谦逊的道:“古姑娘谬赞了,在下从未听说过‘封眠石蛊’或是‘天心草’,即便知晓病灶,也无法对症下药,最后还得靠古姑娘妙手回春啊。” 古恋红抿嘴一笑道:“好了,互相恭维也没什么意思,总之咱们今天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王爷的病情合该有所转机呢。” 虚空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否则古姑娘你倒没什么,我这小跟班可免不了被剥去衣裤,一顿棍棒下来,打得屁股开花。” 古恋红白了虚空一眼,低眉咳声道:“算了,不跟你闹了,明天启程去勾漏山,你还跟不跟着?” 虚空略一迟疑,终是摇摇头道:“不敢欺瞒姑娘,我明日便要动身返回中原,所以只怕不能同行了。” 古恋红颇为意外,怔了怔才期艾着道:“这么着急?不能稍稍延后么?” 虚空苦笑道:“的确很着急,正因为明日必须启程,所以今日我才非要跟姑娘抢那榜文不可。” 古恋红恍然一悟,隐见羞赧的道:“那是我对不住了,你干嘛不早说呢,说了的话我一定会让给你。” 虚空心忖那可不一定,但嘴上还是感激的道:“承情承情,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古恋红想起这正是她先前讥讽虚空时引用的章句,一时之间更加窘得面孔烫热,踟蹰片刻才细声道:“明日匆匆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胡兄未来还会履足苗疆吗?” 虚空察言观色,不由得暗叫乖乖,看来果真是苗女多情,这位黑里俏的大姑娘,难道看上自己不成? 可惜自己一向只爱肤白貌美、婉约玲珑,这等异族风情,委实消受不起,如此怎好耽误人家的终身? 心中主意已定,虚空便即正声道:“应该不会了,这次我返回中原继承家业,不久之后便与文定的妻子成婚,之后经营医馆,只求济世救人,安安心心了此一生罢了。” 这话虽然纯属编造,却不失为虚空心中所愿,古恋红听罢一时错愕,脸上难掩失落之色,勉强挤出个笑容道:“那真是恭喜胡兄了,不知胡兄家住何处,又是几时与妻子成婚,我一定前往府上道贺。” 虚空心里咯噔一下,本想继续扯谎,可又有些不忍,正在犹豫未决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声音道:“敢问胡翼空相公在么,郡主殿下有请。” 虚空如释重负,先向古恋红点头示意,之后起身打开房门。 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只见门前仆婢林立、扈从如云,其中簇拥着一位粉妆玉琢的女童,正是郡主殿下方悦奴。 虚空暗自擦把冷汗,躬身施礼道:“在下胡翼空,怎敢劳动殿下亲自接见,实在惶恐之至。” 方悦奴眯眼一笑,跟着和声道:“免礼,听闻胡先生今日诊病居功至伟,本郡主内心感怀,特地来向胡先生致谢。” 虚空定了定神,恭恭敬敬的道:“殿下言重了,在下只是略尽绵薄,真正居功至伟之人,是五仙教的古恋红姑娘。” 古恋红正在后面垂手肃立,方悦奴明眸转动,嫣然一笑道:“想必这位便是古姑娘了,方才本郡主前去拜访,古姑娘却不在房中,原来是在这里。” 古恋红不敢怠慢,同样上前见礼道:“有劳郡主殿下关怀,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此次察知王爷病因,首功之臣仍是胡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8章 深藏功名 方悦奴抿嘴一笑,径自吩咐道:“本郡主要跟两位义士谈说一番,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一众随从神色各异,只见一名高大侍卫上前施礼道:“殿下地位尊崇,身边不能没人照护,便容卑职跟随吧。” 方悦奴撇撇嘴道:“罢了,有米大叔跟着,本郡主自然放心。” 她说是自己放心,实际是让旁人放心,一众随从立刻释然,看来十分信任那高大侍卫,当下两人排众而出,跟着虚空和古恋红进入房中。 方悦奴当然是有备而来,趁着古恋红返身关门,偷偷向虚空使了个眼色。 虚空略一迟疑,硬着头皮道:“殿下放心,古姑娘是自己人,不必瞒她。” 古恋红正自一怔,便见方悦奴扮了个鬼脸,举起粉拳在虚空肋下捶了一记,随后咯咯低笑道:“好你个花心小道士,才这么会儿工夫,便跟别的美女成‘自己人’啦?” 虚空脸上发热,忍着痛道:“殿下别闹,赶紧给我换回身份,不然要被师尊发现便糟了。” 古恋红越听越奇,不禁讷讷的道:“什么换回身份?胡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悦奴轻咦一声,睨着虚空道:“不是说‘自己人’么,难道你家古姑娘还不知道真相?” 虚空尴尬不已,只能向古恋红道:“古姑娘稍安勿躁,待会儿你便明白了。” 古恋红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只听方悦奴向那高大侍卫吩咐道:“好啦米大叔,劳你帮小道士洗去易容吧。” 那高大侍卫躬身应是,取出随身药水,以纱布浸染之后,在虚空脸颊上小心擦拭。须臾药效发动,他又自虚空耳后拈起油皮,两边均匀使力,当场揭下一张完整的面具。 这张面具薄如蝉翼,制作得极为精巧,与脸部贴合极佳,丝毫不影响表象声色。 古恋红眼见虚空恢复本来面目,私心中颇有些失望,转念间又想起一事,俏脸紧绷的道:“胡兄原来是道门中人,那你所说继承家业、不日成婚云云,岂非全是信口雌黄?” 虚空自知理亏,挠着头讪讪的道:“古姑娘见谅,贫道道号虚空,乃是武当派弟子,方才并非有意欺瞒,只是……” 古恋红心下羞恼,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只是什么?只是担心我这蛮夷女子纠缠,所以才敬而远之?哼!——自作多情!” 这位苗疆少女此刻怨气冲天,声调也拔高了不少,虚空哪敢辩驳,只能陪着小心道:“古姑娘说得对,的确是贫道自作多情,贫道返回中原之后,一定在真武大帝面前忏悔,每日祝祷姑娘福寿安康。” 古恋红见虚空如此畏缩,心中愈发厌恶,索性扭过头去相应不理。 方悦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笑之余咳声道:“行啦小道士,我让米大叔再把你易容成他的模样。” “待会儿换你跟我出去,差事完了以后,我便放你自行巡视,你趁这机会赶回落泉小筑。米大叔职司很高,一般侍卫都不敢盘问,不过你也得小心,千万别节外生枝。” 虚空点头应是,随后那高大侍卫帮他易容,两人又换过外衣,看起来足可以假乱真。 那高大侍卫收起一应用具,最后叮嘱道:“虚空道长留神,这张面具手工一般,只怕瞒不过明眼人,但好处是可以自行揭除,无须涂抹药物。” 虚空连连点头,那高大侍卫又取出一只包袱递给他,同时解释道:“这里面是虚空道长原本的衣物,道长可以先贴身藏好,另有一张由郡主闺房返回落泉小筑的路观图,道长若是忘记路径,可以随时拿出来观看。” 虚空自然感激不尽,此时只听方悦奴嘻嘻一笑道:“是说你这小道士,立了这么大的功,居然还要藏着掖着,光明正大说出来不行吗?” 虚空摆了摆手,难掩尴尬的道:“一切都是古姑娘的功劳,我这小跟班又算什么,何况易容欺瞒世子,原本便是大罪,说出来还要牵连殿下和这位米大哥,这功劳当真不要也罢。” 方悦奴点了点头,满意的道:“算你这小道士明白事理,不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本郡主十分欣慰。” “好啦,咱们打道回府,至于米大叔你自己安排,我不管你喽。” 那高大侍卫躬身施礼道:“郡主尽管放心,可巧古姑娘在场,卑职正好跟她参详一番,保证既能让‘胡翼空’金蝉脱壳,事后又不至于牵连到她。” 方悦奴对那高大侍卫十分信任,嗯了一声便当先而去,虚空本待向古恋红辞别,但眼见她还背过身子在生闷气,畏怯之下终究不曾开口,只是默默跟着方悦奴走出房门。 之后虚空依计而行,路上虽然不免提心吊胆,所幸最终顺利返回落泉小筑,整备完毕恰好赶上饭点。 一众同门包括太玄道长,均未生出怀疑,倒让虚空暗自得意个不住,只可惜这番经历无人能与言说。 次日上午太玄道长率众向方莫归辞行,听闻苗王病情有所转机,自然欣慰不已。 只是方莫归晓得分寸,那位来无影去无踪,连府内数一数二的高手米崇尧都追之不及的胡先生,其事迹自然避而不谈了。 武当派众人本来打算直接返回中原,不料行至黔境安顺府之时,接到掌教晟光真人飞书传信,信中言及罗浮派新任掌门归元子登位在即,命太玄道长就近前往观礼道贺。 太玄道长虽然不喜应酬,但掌教之命毕竟违抗不得,于是命虚空和虚函携带苗王府的赠礼返回武当山,自己则带着余下四名弟子,转道前往罗浮山。 虚空一向性情淡泊,又兼潜意识里不敢再见古恋红,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所以对这番安排十分满意。 反而虚函性喜热闹,被太玄道长中途丢下之后,心中难免有些郁郁,一路上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天抵达黔境中心治所贵阳府,虚空体谅虚函连日苦闷,便与他商议多盘桓两天,也好排遣旅途困乏。 虚函自然求之不得,师兄弟两人早起沿街闲逛,一番恣意玩赏下来,不知不觉半天时光匆匆而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69章 牢狱之灾 直到正午时分,虚空和虚函前往城东阳春酒楼用饭,这间酒楼招待惯了达官显贵,掌柜的见两人衣着朴素,又都是出家人,言语之中不免有些怠慢。 这可惹恼了虚函,径自摸出一条玛瑙珠串拍在柜上,这条珠串是苗王府的赠礼之一,颗颗都有上好的龙眼大小,掌柜的立刻瞪圆了双眼,赶忙安排两人往楼上雅座点菜。 须臾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虚函照例冒出几句牢骚,虚空则耐心劝解道:“师兄不必太过在意,你的武功在同门之中出类拔萃,师尊对你一向十分看重,回去之后继续刻苦修行,未来必定大有可为。” 虚函灌了一杯茅台,不以为然的道:“刻苦修行顶个屁用,行走江湖还得靠人脉,不然师弟你想,师尊明明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0章 重逢贵人 虚空和虚函如释重负,心中却又不免疑惑,还是虚函试探着道:“大人真乃神人也,还不曾开口问案,便断定我们冤枉,我们两人感恩戴德,岂会怪罪那位捕头大哥。” 知府大人呵呵一笑道:“两位道长不记前嫌,实在是他的福分,至于问案大可不必,两位的身份来历,本官已经确证,稍后便可领回财物,自行离去了。” 虚空和虚函又惊又喜,喜的是轻易重获自由,惊的是不知何人襄助,迷迷糊糊的跟知府大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跟着差役取回全部宝货,由为首官差亲自送出府衙大门。 师兄弟两人站在府衙门前,一时之间恍如南柯梦醒,正自百感交集之际,忽听身后一个娇嫩声音嬉笑道:“喂~两个小道士还不快来谢过救命恩人,装瞎子可不像话。” 虚空和虚函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正对着他们露齿而笑,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从,三人同样肌肤白皙、玉润水秀,堪称一等容色、十分人才。 师兄弟两人先是一愣,接着只听虚函轻啊一声,指着那两名仆从道:“你……你不是碧荷姑娘么,还有这是……金苹姑娘?你们……你们怎会跑出来的?” 原来那两名仆从正是最先接待武当派一行的碧荷与金苹,此刻只见她们垂首低笑,更见青春少女的娇柔情态。 虚空和虚函都看直了眼,正在想入非非之际,那小公子拍了拍手中的折扇,半开玩笑的道:“你们干嘛,光顾着饱餐秀色,全不理会救命恩人?” 师兄弟两人翟然一醒,虚函正待开口询问,虚空已经摆摆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找个僻静所在。” 那小公子媚眼一眯,笑着道了声好,当下五人一同上了旁边停着的一辆马车,径直行往贵阳城郊。 虚空见那小公子笑靥如花,不禁摇头苦笑道:“郡主殿下怎会来到贵阳城,禀报过世子和世子妃么?” 那小公子正是方悦奴,闻言嘻嘻一笑道:“当然没有啦,否则爹娘怎么可能让我跑出来。” 虚空心忖果真如此,无奈咳声道:“殿下还请三思,如今世子和世子妃颇多烦忧,尤其王爷患病之事尚未解决,你偏偏在这时候任性而为,我觉得实在不妥。” 方悦奴白了虚空一眼,嘟起小嘴道:“你还说呢,爹娘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陪我,连米大叔都被派去勾漏山挖天心草,我在府里待得都要闷死了,这才拐了碧荷跟金苹,趁夜偷偷溜出来。” 虚函听说方悦奴竟是地位尊崇的郡主,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赶忙施礼道:“难怪知府大人相信我们的清白,原来是郡主殿下从中说项,我们真是承情了。” 方悦奴抿嘴一笑道:“这位道长客气了,本郡主不过是凑巧拜访邰知府,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对了虚空,怎么不帮本郡主引荐,你这位同门如何称呼?” 虚空只得为双方引荐,跟着耐心劝解道:“殿下还是尽快返回王府才好,免得世子和世子妃担忧,没法一心照顾王爷。” 方悦奴眼珠一转,一本正经的道:“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而且我先前故意透露给邰知府,说要去成都赏玩一番,所以虚空小道士你猜,我实际要去哪里呀?” 虚空暗自擦把冷汗,期期艾艾的道:“殿下不会是想去勾漏山吧?” 方悦奴拿折扇在虚空肩膀上轻轻敲了一下,笑吟吟的道:“真聪明,本郡主正是要去勾漏山,帮米大叔他们挖天心草。这样即便以后被捉住,爹娘看到本郡主的孝心,自然不会多加苛责,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虚空早知方悦奴灵慧非常,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半晌方叹口气道:“罢了,殿下决定的事情,我没资格置喙,那便敬祝殿下得偿所愿,咱们后会有期。” 方悦奴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不行,你们也得跟本郡主去勾漏山,正好本郡主身边缺两个保镖,你们再合适也不过。” 虚空登时一滞,皱起眉头道:“殿下这是强人所难了,我们奉家师之命返回武当,耽搁久了没法交代,哪能跟你去勾漏山?” 方悦奴小脸一板,理直气壮的道:“要不是本郡主帮你们洗脱了罪嫌,你们说不定要在大牢里关多久呢,中原人不是最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么,你们两个要是忘恩负义,还算什么正人君子?” 虚空再次无言以对,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虚函,料想这位师兄一向能言善辩,必定会有一番计较。 虚函身处碧荷与金苹两人中间,一直在正襟危坐,这时干咳一声道:“殿下言之有理,今日我们师兄弟受了你的大恩,自当赴汤蹈火、全力报答。” “何况只是陪殿下游山……挖那什么草而已,我们更加义不容辞,一切听凭殿下差遣。” 虚空听罢直是暗自扶额,方悦奴则满意的道:“还是虚函小道士懂礼数,怎么样虚空,正所谓长幼有序,你听不听师兄的话呀?”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虚空着实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做了方悦奴的保镖。 方悦奴收齐四名跟班,五人就此驱车南下,不过几日便进入岭南境内。 因为此行本是为了游玩,方悦奴并不急于前往勾漏山,五人经桂林、过柳州,水陆车船轮转并进,遍赏沿路美景,当真好不快哉。 碧荷性子活泼,虚函又飞扬跳脱,两人不知不觉混得熟了,时常出双入对,言语笑闹也不避嫌。 金苹则略显腼腆,平日加心在意照顾方悦奴的起居,从不曾有半丝懈怠。 虚空初时还满心嘀咕,唯恐误了归期,回去之后遭到责罚。但伴随三位大小美人悠游数日,他毕竟生出些许少年意气,自此放开胸怀,再不复先前规劝方悦奴时的迂顽。 十日光阴匆匆而过,已是三月下旬,暮春将去之际,五人终于抵达勾漏山地界。 眼前只见千百石峰矗立,岩洞勾曲穿漏,此即为“勾漏”二字之由来,却不知这边陲异境,是否当真有天心草生长待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1章 暮春行游 虚空本以为方悦奴既然号称要找天心草,多多少少总会做点样子,没想到她好像完全忘记还有这么回事,只是随意游览了半天,中午时分打发虚函跟碧荷去收集柴草,自己则兴致勃勃的跑去河边捕鱼。 此刻只见这位郡主殿下卷起裤腿,赤着双足站在河水中央,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枝条,聚精会神的盯着河里的游鱼。 忽然间枝条戳下,却偏偏差之毫厘,方悦奴并不在意,抿嘴一笑便转向下一个目标。 虚空和金苹都站在岸边权作看护,虚空见方悦奴屡戳不中,直是暗自扶额,忍不住嘀咕道:“想吃鱼还不简单,听我的话随便做张网子,轻而易举便能捞十条八条。” 金苹微微一笑道:“殿下宽厚仁慈,不忍心一网打尽,自然比不上道长精明。” 虚空这几日已经与金苹熟稔了许多,当下翻翻白眼道:“贪玩便说贪玩,这么刻意阿谀奉承,金苹姑娘不觉得亏心吗?” 金苹晕染双颊,吃吃低笑道:“许多话道长或许能说,小婢却不能说,这是在王府当差的本分。道长如果非要苛责,小婢只能虚心领受,绝不敢跟道长做口舌之争。” 虚空苦笑一声,缓缓摇头道:“算了,你这姑娘什么都好,只是太过本分,连玩笑都开不得,真不知道她先前是怎么把你拐出来的。” 金苹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世子和世子妃诸事缠身,殿下虽然常年待在府中,却连生身父母都鲜少亲近,也难怪她总觉得气闷。这次难得有机会出来,看殿下玩得这么开心,小婢实在衷心欢喜。” 虚空看到方悦奴还在锲而不舍的跟游鱼较劲,脸上露出几分疼爱之色,终是叹口气道:“王侯之家的规矩我也不懂,或许平日里便是亲情淡泊,非到大事才见真心。” 金苹略一迟疑,细声附和道:“道长这话有理,我看王爷平时也不常与世子亲近,最多是定期考校公事处置。可这次王爷卧病在床,世子一边撑持局面,一边不遗余力寻求医治之法,足见纯孝之心。” 虚空颔首称是,跟着讪笑道:“要跟世子相比,咱们这位殿下的孝心可差远了,看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根本没想去找天心草吧?” 金苹不禁莞尔道:“殿下其实还是小孩儿心性,先前能认真帮王爷祈福,已经很难得了。况且古姑娘和米侍卫他们动身得早,八成都把天心草带回王府了,咱们倒用不着多此一举。” 虚空想想也是,这时忽听方悦奴一声欢呼,高高举起的枝条上正插着一条犹在挣动的白鱼,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总算得偿所愿了。 虚空和金苹觑得分明,赶紧凑趣的一阵鼓掌叫好,方悦奴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兴奋的比了个手势,之后如法炮制,不一刻便又捕获六七条白鱼,称得上收获颇丰。 想必是觉得已经足够食用,方悦奴也算玩得尽兴,终于返身回到岸边。 金苹帮方悦奴揩干双足,又细心的着好鞋袜,方悦奴这才站起身来,笑眯眯的道:“成啦,中午咱们烤鱼,看金苹你的手艺咯~” 金苹含笑相应,虚空则舔舔嘴唇道:“那敢情好,我马上去做烤架。” 虚空这厢迫不及待,很快便将烤架搭成,可收集柴草的虚函跟碧荷仍然没有回来,三人逐渐等得心焦,方悦奴更加难掩不满的道: “这虚函小道士,不是又把碧荷拐去看闲云看飞花,从三千道藏谈到太极拳经了吧?哼——交待的正事不办,光知道卿卿我我,金苹你可不许跟碧荷学,也让虚空小道士把你拐去。” 虚空和金苹无端中枪,各自尴尬不已,金苹自然不敢回嘴,还是虚空干咳一声道:“不如我去找找吧,殿下跟金苹姑娘再稍等片刻。” 方悦奴嗯了一声,挥挥手道:“快去快去,本郡主都快饿死了,最多再等你们一刻,要是还不回来,待会儿不许吃烤鱼。” 虚空暗自失笑,面上却半分不露,道声遵命之后循路找去。 暮春时节雨水甚多,南方尤其如此,空气中弥漫着丰沛的水汽,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虚空闲庭信步,想到出家之前读书赶考的经历,随口吟诵起中的篇章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吟罢正自暗忖一行五人中谁为冠者、谁为童子,便见前方不远处散落着一大堆柴草。虚空心生纳罕,走近仔细查看,发现周围脚印杂乱,似乎是打斗的痕迹。 这下由不得虚空心头一紧,急忙顺着痕迹追下,须臾只听前方金风呼啸,伴着呵斥连声,果然有人正在搏斗。 虚空不敢怠慢,转过岩壁定睛望去,赫见两条人影各持兵刃,犹自酣战不休。 其中持剑那人正是虚空,与他相斗那人则手持双钩,一身锦衣华服,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胖脸圆润白净,倒像个糯米丸子。 此人虽然样貌可喜,招式却极见狠辣,虚空只看了两招,便禁不住冷汗直冒。 虚函虽然是这一代武当弟子中的佼佼者,但修为毕竟还没达到上乘,在锦衣客的猛攻之下,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虚空见虚函身上的道袍已经被钩破多处,其中肩头和小腹两处还在渗出鲜血,关切之下扬声厉斥道:“哪里来的凶徒,光天化日之下胡乱伤人,再不赶紧住手,休怪贫道不客气了!” 说罢虚空拔出佩剑冲上前去,锦衣客开始还吃了一惊,待看清时却哂然道:“又来一个小牛鼻子,本山主不过是卖晟光老道的面子,可你们真要不知进退,便把性命交待在这儿吧。” 虚空听锦衣客口出狂言,不由得义愤填膺,一咬牙便要上前夹攻,此时忽听虚函疾声道:“师弟不要管我,快些救走碧荷姑娘,别让她遭了恶贼的欺侮!” 虚空闻言一愕,这才留意到左近的草丛中露出一角衣裙,他心中迟疑片刻,终是正声道:“师兄别犯糊涂,咱们先打跑这恶贼,再回过头来救碧荷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2章 勾漏山主 虚函登时一滞,气急败坏的道:“师弟听我的!这恶贼武功太高,加上你也没半点用处,快些救人要紧!” 虚空暗自吃瘪,心道即便自己武功不高,但两人联手总强过一人苦撑,怎么能说没半点用处? 虚函见虚空迟疑,更加恼怒的道:“师弟!师尊当初是怎么吩咐的?你不听我的话,便是不敬尊长,当心我——啊!” 敢情是说话时难免分心,虚函递出的一剑来不及收回,被锦衣客用双钩牢牢锁住。 两人的功力相差甚远,虚函本来全靠剑走轻灵,才与锦衣客形成僵持。可如今他长剑被锁,再无消卸转圜的余地,尤其知道一旦弃剑,更加有败无胜,满心慌乱之下,顿觉手足无措。 锦衣客见状暗自欣喜,顺势双钩猛力一压,虚函毕竟舍不得弃剑,登时一个趔趄向前扑出。 锦衣客冷笑一声,提起膝盖狠狠一撞,正中虚函的小腹要害,虚函这下吃亏不小,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锦衣客趁机绞落虚函手中的长剑,跟着抬腿将他踢了个筋斗,虚函翻滚着跌落在地,口中又见鲜血狂喷,半晌爬不起来。 这番惊变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虚空待要救援已经不及,瞠目之余更觉胆寒不已。 不过稍稍镇定心神之后,虚空还是急步上前,伸手将虚函搀起。 虚函靠在虚空胸前,声音中满含怨怼的道:“混账!呆瓜!刚才不听我的话,如今咱们都在劫难逃,你这便高兴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换源神器】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虚空吃了虚函一顿排头,窘迫之余讷讷的道:“对了师兄,这恶贼究竟是什么路数,你跟碧荷姑娘怎么会惹上他?” 虚函狠狠瞪向锦衣客,咬牙切齿的道:“哪是我们惹他,分明是他见色起意!这恶贼自称勾漏山主,但武林中哪有这个名号?可见纯粹是信口雌黄,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 锦衣客本来闲闲的站在旁边,闻言皱起眉头道:“小牛鼻子自己孤陋寡闻,可别胡乱编派,本山主姓宋名北溟,日前受岭南道白督抚请托,负责镇守勾漏山,这山主的名号货真价实,堪称如假包换。” 虚空和虚函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还是虚函忿忿的道:“即便你真是什么勾漏山主,可我们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对碧荷姑娘出言不逊,甚至大胆调戏,妄图染指于她?” 锦衣客——宋北溟斜眼一瞟草丛中被点了穴道的碧荷,舔舔嘴唇道:“小牛鼻子修口不修心,戒色不戒淫,居然还有脸指摘本山主?” “哼……这勾漏山的一草一木都是本山主的,你们不仅胡乱捡拾,还敢在本山主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这岂非对本山主最大的冒犯?” 虚函听宋北溟口不择言,不由得胀红了脸道:“你!纯属强词夺理!即便我们武当派,也没禁止百姓捡拾柴草,你不过是个山大王,哪里管得这么宽?!” 宋北溟抱起臂膀,凉凉的道:“武当派是什么规矩,关本山主屁事,总之这里本山主说了算,识相的便快滚,别耽误本山主入洞房。” 虚空和虚函虽然满心愤慨,无奈自身学艺不精,想英雄救美都力不从心。 正在两人无计可施之际,忽听金苹的呼唤声遥遥传来道:“虚函道长~虚空道长~两位道长你们在哪里,听到的话回答我呀~” 虚空和虚函同时一滞,心中暗叫糟糕,果然宋北溟竖起耳朵,嘿嘿一笑道:“两个小牛鼻子深藏不露,居然还有别的女伴,看来本山主艳福不浅,要多一个新娘了。” 说话间人影乍现,金苹看到虚空和虚函的情状,忍不住掩口轻呼道:“啊!两位道长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 虚空和虚函只盼金苹走得越远越好,异口同声的大叫道:“金苹姑娘别过来,快跑啊!” 宋北溟初见金苹便眼前一亮,这时又见她脚步虚浮,显然没学过武功,放心之余横身一拦,涎着脸邪笑道:“小姑娘叫金苹是吗?鄙人宋北溟,正是这勾漏山之主。” 金苹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蹙眉嗔声道:“你……是你打伤了两位道长?” 宋北溟摆摆手道:“小姑娘看清楚,本山主只打伤一个,后面那个本事愈发不济,本山主懒得出手,没动他半根汗毛。” 虚空和虚函听得面红耳赤,倒是金苹颇有大将之风,虽然脸色发白,可仍是极力镇定的道:“那你的罪过还不大,这两位道长都是中原武当派的高足,即便你一时猖狂,最后也难逃晟光真人的制裁。” 宋北溟干笑一声道:“小姑娘还敢威胁本山主,的确胆子不小,可本山主只想在你身上猖狂一番,你猜有谁能帮你来制裁本山主呀?” 说罢宋北溟大手一伸,一把捉住金苹的皓腕,嘿嘿淫笑不已。 金苹一张俏脸胀得通红,惊啊声中拼命挣扎起来,可哪能轻易挣扎得脱? 虚空虽然自知修为远远不及宋北溟,但怎能眼看金苹受辱,一咬牙霍地拔剑出鞘,振声怒喝道:“姓宋的!有种便冲我来,只会欺侮柔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宋北溟斜眼一睨,不耐烦的道:“怎么还没滚蛋,本山主只对漂亮姑娘感兴趣,又不像你们两个小牛鼻子分桃断袖,冲你来有屁用?” 这话实在太过阴损,虚函固是气得三尸暴跳,连一向温和的虚空都怒发冲冠,脱口厉叱道:“混账!如此不修口德,必定招来灾祸!” 宋北溟哈哈大笑道:“小牛鼻子骂人这么没劲,连娘儿们都不如,看来你一定是——呃!” 话到中途忽然发出一声痛嘶,宋北溟忙不迭的放开金苹,手臂上鲜血狂涌,显然受伤不轻。 虚空见状大为惊愕,但接下来的景象更让他瞠目结舌,只见金苹手握一把精光闪烁的匕首,清叱声中对着宋北溟连出杀招。 宋北溟不防之下右臂重伤,只能以左臂勉力招架,一时之间被迫得险象环生。 虚空和虚函一向以为金苹只是个弱质女流,不料此女竟是深藏不露,此刻赫见她进退矫捷,招式十分精妙,能为不在他们师兄弟之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3章 万蛊蚀心 宋北溟终究并非易与,很快便稳住阵脚,尚有余暇冷哼道:“小姑娘好不扎手,原来是点苍派门下,本山主常年打雁儿,今天反被雁儿啄了眼睛,待会儿看本山主怎么好好炮制你。” 金苹一番抢功无果,不禁心生震骇,但她性子沉静,当下并不慌乱,一把匕首牢牢守住门户,再配合异常灵动的身法,实在颇为难缠。 宋北溟吃亏在不察之下先伤了一臂,急切间没法占得上风,虚函觑出机会难得,连忙向虚空吩咐道:“师弟快去帮金苹姑娘,只须牵制那恶贼,万万不可与他硬拼。” 虚空早已跃跃欲试,闻言立刻应声而起,挺剑刺向宋北溟脑后。 宋北溟腹背受敌,一条左臂更加穷于应付,虚空和金苹则心照不宣,只以轻灵招式与他缠斗,不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 转眼间二十招拼过,宋北溟不由得心生焦躁,尤其见到虚空和金苹默契渐成,大有珠联璧合之势,他恼怒之下心中一动,随即豪笑道: “点苍派算什么东西,连武当派都不如,前些天有个姓米的废物跑来挑衅,本山主三招两式便将他拿下。你这小姑娘比他可差远了,要不是本山主怜香惜玉,你这时候哪还有命在?” 金苹听罢面色陡变,脱口惊叱道:“什么?!你抓了尧哥?” 宋北溟暗呼侥幸,面现冷笑的道:“看来小姑娘果然是米崇尧的旧识,不会跟他有一腿吧?” 金苹又羞又气,出招不免略失法度,虚空想起米崇尧正是当日帮他易容的那名高大侍卫,恍然之余峻声道:“金苹姑娘别分心,只有擒下这恶贼,才能救出米侍卫。” 金苹翟然一醒,连忙镇定心神,两人同心协力,堪称配合无间。 宋北溟愈发招架不住,只能哼声道:“小姑娘多半是米崇尧的姘头,可他已经移情别恋,跟一个小苗女搅在一起啦。” 金苹明知宋北溟是在挑拨离间,可仍旧难以释怀,虚空同样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叫道:“那小苗女可是名叫古恋红?” 宋北溟眉毛一挑道:“正是,不过她眼下应该叫做宋夫人啦。” 这位仁兄满嘴跑舌头,全是看人下菜碟,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虚空和金苹索性不去理会,只是耐住性子进退攻拒,这一战不知不觉已经斗到百招。 宋北溟的右臂伤势不轻,先前为防失血过多,不得不自行点穴封脉。但激战之中气脉运转不畅,此刻他半边身子都逐渐酸麻起来,显然没法久持,必须谋求速战速决。 虚空和金苹心知肚明,愈发奋勇搏斗,可惜两人能为有限,面对宋北溟这等劲敌,早已豁尽全力,双双落得气喘吁吁,周身汗如雨下。 正在三人咬牙苦战之际,又见一条娇小人影走近过来,看到场中情形,她登时愣在原地,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虚空和金苹瞥见那正是方悦奴,脸上不由得露出关切之色,而这自然被宋北溟看在眼里。 宋北溟何等狡猾,知道虚空和金苹关心则乱,便即大喝一声道:“两个小辈真是不知死活,看本山主先杀小牛鼻子祭旗!” 虚空和金苹同时一震,虚空固是凝神严阵以待,金苹也本能的撤身协同守御。 宋北溟正中下怀,趁机闪身脱出重围,向着方悦奴疾冲过去。 方悦奴惊啊一声,看看想躲又挪不动步,虚空和金苹再没料到宋北溟如此无耻,堂堂一名武林高手,居然偷袭垂髫小童。 两人忧心如焚,同声呵斥中衔尾追上,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眼看方悦奴便要被宋北溟擒住。 此时忽听宋北溟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趔趄,扑地摔在方悦奴面前,四肢兀自还在抽动。 虚空和金苹见状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虚空一剑抵在宋北溟背心,金苹则一把抱住方悦奴,一面细心查看,一面难掩惶急的道:“殿下没事吧?这恶贼有没有伤到你?” 方悦奴虽然脸色发白,可仍是展颜一笑道:“没事,娘给我的万蛊蚀心针厉害得很,这恶贼还没靠近,便被我随手放倒。” 金苹闻言自觉欣慰,虚空则面现讶异的道:“万蛊蚀心针?殿下是用暗器打倒这恶贼的?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贫道衷心佩服。” 方悦奴拍拍胸脯,笑嘻嘻的道:“我哪有打暗器的本事,这万蛊蚀心针是用机簧射出去的,还好我先前早有准备。” 虚空和金苹恍然一悟,各自为之莞尔,两人见宋北溟一直僵卧不动,放心之余自去救治虚函跟碧荷。 须臾五人聚在一处,听碧荷说过事情原委,更对宋北溟憎恶不已。 虚函伤得不轻,真力难以运转,便由虚空和金苹点了宋北溟的穴道,之后方悦奴才拿出解药,和水喂他服下。 不一刻宋北溟逐渐恢复神志,看到自己竟然落在五名小辈手里,羞恼之下直落得面色铁青。 不过宋北溟最恨的还是方悦奴,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小娃娃,到底用什么卑鄙手段暗算本山主?!” 方悦奴听宋北溟辱及家母,嫩脸立刻罩上一层严霜,当即寒声道:“金苹,掌嘴!” 金苹应了声是,铆足力气噼噼啪啪四个耳光甩下去,宋北溟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口中也跟着痛嘶出声。 方悦奴面色严峻,一派沉冷的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出言不逊还要挨打,听清楚没有?” 宋北溟被一名女童威胁,直是瘪透了心,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小娃娃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但本山主未必知道。” 方悦奴为之一哂道:“我问的你都知道,要是你答不出来,或者被我看出你撒谎,那也得挨打。” 宋北溟简直要气晕,瞪眼间只听方悦奴沉声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的抓了米侍卫和古姑娘?” 宋北溟冷哼一声道:“是又怎样,他们两个进山盗掘天心草,本山主拿下他们,正是职责所在。” 方悦奴点了点头,紧接着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是苗王府派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4章 子午炼魂 宋北溟方才听方悦奴说起“米侍卫”,已经有所警醒,当下迟疑着道:“小娃娃你也是苗王府的?” 方悦奴绷起粉脸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再不老实回答,小心皮肉受苦。” 方悦奴身为苗王府的嫡女,身上自有一派尊贵气象,此刻摆出威严姿态,连宋北溟都不敢小觑,只能忍气吞声的道:“米崇尧一上来便自报家门,本山主又不是聋子,当然知道他们是苗王府派来的。” 方悦奴秀眉一剔,不满的道:“那你还敢放肆?破坏王府公干是什么罪过,你难道不懂吗?” 宋北溟吞了口唾沫,故作不屑的道:“苗王府又不在岭南,本山主当的是白督抚的差,有事找白督抚去。” 方悦奴心生恚怒,愈发冷然道:“好,只当你仗了白胡子的势,那其他人呢,也都被你抓了吗?” 宋北溟愕然道:“什么其他人?米崇尧只有一个名叫古恋红的小苗女陪着,本山主可没见到其他人。” 方悦奴心下一沉,再看宋北溟的确不似作伪,忍不住惶声道:“那天心草呢?有没有人把天心草带回去?” 宋北溟傲然道:“当然没有,本山主在这里镇守,谁有本事带走天心草?” 方悦奴面色陡变,身子无力的晃了晃,喃喃自语道:“没有天心草,爷爷岂不是醒不过来了?呜……怎么会这样……” 说话间方悦奴的泪水夺眶而出,实在惹人怜惜。虚空等人同感恻然,金苹揽住方悦奴的肩膀,柔声劝慰道:“殿下别慌,七七四十九天还没到,咱们快让这恶贼交出天心草,然后日夜兼程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方悦奴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强打精神,点点头道:“金苹说得有理,那恶贼你听清楚没有,要么交出天心草,要么交出性命,要选哪个马上回答。” 宋北溟自忖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一正色道:“交不交天心草,本山主说了不算,你们得去问我奶奶。” 方悦奴登时一滞,鼻中沉哼道:“还敢搪塞,给我掌嘴,打到他老实为止!” 宋北溟看到金苹便要动手,心有余悸之下,连忙提高声音道:“千真万确,本山主绝没说谎,我奶奶在十里外的勾漏洞居住,世上最后一畦天心草也养在洞里,你们得找到她才行。” 方悦奴略一沉吟便有计较,立刻吩咐道:“碧荷留下来照顾虚函小道士,金苹和虚空小道士跟我一起行动,咱们押了这恶贼,去换米大叔他们和天心草。” 金苹似乎有些为难,偷偷向虚空使了个眼色,虚空心领神会,清咳一声道:“还是我跟金苹姑娘去吧,殿下安心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方悦奴摇了摇头,坚定的道:“不成,这是王府的事情,是我爷爷的事情,我怎么能置身事外?” 虚空耐心劝解道:“殿下有这份心便足够了,但你身份尊贵,实在不好以身犯险,免得节外生枝啊。” 方悦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什么身份尊贵,无非是担心我年纪小,害怕我拖后腿。哼——方才你们都不是这恶贼的对手,还得靠我才能把他拿下,我还没嫌你们不济事呢。” 虚空和金苹同时一滞,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方悦奴眼珠一转,趁热打铁的道:“想不带我一起也行,那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要是待会儿交换完了,这恶贼翻脸无情又来追杀,你们打算怎么办?” 虚空和金苹还没回答,宋北溟已经抢先道:“绝对不会,只要奶奶答应交换,本山主保证不追杀你们,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方悦奴闻言嗤之以鼻,分明不以为然的道:“算了吧,像你这样的无耻恶贼,只会仗着有点本事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宋北溟被呛得脸红耳热,这时又听金苹道:“这恶贼的话不能全信,还是想办法拿住他的把柄才好,虚空道长精于医道,不知可有什么手段,能让他不敢食言而肥?” 虚空摇头苦笑道:“金苹姑娘这是在难为我了,我只会救人,不会害人,你的意思若是用毒胁迫,还请另请高明。” 金苹暗自一滞,宋北溟则松了口气,赶忙夸赞道:“小道长光明磊落,不愧为……” 这位仁兄满口抹蜜,正待阿谀奉承一番,此时却见方悦奴一把捏开他的下颌,将一粒紫红色的药丸丢进他口中。 宋北溟打了个哆嗦,药丸已经下肚,忍不住骇然变色道:“你!给本山主吃了什么?!” 方悦奴气定神闲的道:“虚空小道士迂腐不堪,我可没那么多破规矩,这子午炼魂丸是我娘独门配制,一向子不见午、午不见子,而且每过半个时辰便发作一次,你大可品味一番。” 宋北溟已经觉得腹中绞痛,他本来无甚硬气,立刻放声哀吟起来。 虚空等人眼见宋北溟汗如雨下,快意之余又心生嘀咕,没想到方悦奴小小年纪,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方悦奴自忖威吓已有成效,径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倾出一粒琥珀色的药丸,纳入宋北溟口中。 宋北溟急忙吞下,腹中的绞痛果然减轻不少,松气之余又听方悦奴道:“这只瓶子里有十颗雪顶回魂丸,能够暂时压制毒性,但每颗只管十二个时辰。” “待会儿你如果乖乖听话,完了便去苗王府跟我娘讨解药,当然你也能捉住我们,然后跟我娘交换,只要你有胆量。” 宋北溟算算时日,委实不敢再横生枝节,只好讪讪的道:“小……小郡主多虑了,本山主虽然给白督抚当差,但差事哪比得上性命重要?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决不耍奸弄鬼。” 虚空等人看到方悦奴把宋北溟治得全没脾气,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金苹刚要开口,方悦奴已经摆摆手道:“别的事情路上再说,咱们赶快动身,绝不能误了时辰。” 虚空和金苹不敢违拗,便由虚空扛了宋北溟,金苹则抱起方悦奴,又嘱咐虚函跟碧荷耐心等待,之后循着山间小道,直奔勾漏洞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5章 再遇恋红 金苹悬心未解,奔行间期艾着道:“殿下见谅,小婢并非有意欺瞒,只是——” 方悦奴微笑打断道:“只是想跟着米大叔吧?” 眼见金苹玉颊生晕,低头意似默认,方悦奴又咳声道:“其实娘早把你的底细调查清楚了,只是没有揭穿而已,不然这次我干嘛拐你出来?” 金苹愈发羞愧,红着脸道:“小婢的确没有恶意,多谢殿下和世子妃体谅。” 方悦奴点点头道:“米大叔鳏居多年,你愿意嫁给他,那是他的福气,可你们这年纪……不会差着辈儿吧?” 金苹连忙道:“没有,米大哥是小婢的师兄,因为他入门很早,所以年纪大些,小婢倒不介意,只是他……” 方悦奴见金苹眉宇间露出幽怨之意,不禁抿嘴轻笑道:“行啦,我听人家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这次你美女救英雄,保证米大叔不敢再搪塞,回去便乖乖跟你成亲。” 金苹嗯了一声,低眉轻叹道:“承殿下吉言,只盼米大哥这次有惊无险,至于成亲倒是不急,反正我等他便是。” 方悦奴暗自好笑,但忽然想到祖父的病情,脸色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须臾一行人来到一座洞府前面,只见两扇厚重的铁门紧闭,门楣上阴刻三个大字,正是“勾漏洞”。 宋北溟不待方悦奴问话,已经主动指点道:“奶奶这时候多半在打坐运功,即便叫门她也听不见。” “你们随便谁去抓住左边的门环,顺着拧五圈,逆着拧七圈,再顺着拧一圈,门便会开了。” 方悦奴将信将疑,径向金苹使了个眼色,金苹用匕首抵住宋北溟的脖颈,语带威胁的道:“要是敢耍花招,立刻要你性命。” 宋北溟苦笑道:“绝对没耍花招,老天给我作证。” 方悦奴见宋北溟不似作伪,便吩咐虚空依言而行,果然合计一十三圈转过,内中传来咔的一声,门户随即洞开。 方悦奴等人松了口气,却不敢掉以轻心,当下押着宋北溟,满怀警惕的走进洞府。 洞中地势奇特,尤其孔洞众多,稍一不慎便有迷路之忧,幸亏宋北溟十分惜命,路上并未耍诈,众人才顺利来到核心。 金苹虽然关心米崇尧的安危,但毕竟识得轻重,于是首先探问道:“天心草在哪里,快带我们去采。” 宋北溟为难的道:“天心草养在内洞,奶奶也在里面打坐,外面没法开门,必须等她自己出来。” 金苹闻言登时一滞,这时只听方悦奴接口道:“救人要紧,你先把米大叔和古姑娘放出来,天心草的事稍后再说。” 金苹暗暗感激,宋北溟岂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带着众人去往囚牢。 本以为米崇尧和古恋红遭到囚禁,情状多半苦不堪言,孰料儿臂粗的铁栅之内,竟是桌椅板凳、床铺箱柜一应俱全,布置井井有条,倒像是间卧室的模样。 借着火光定睛望去,只见米崇尧上身半赤,古恋红也未戴头饰,任由秀发披垂下来,弯腰在他背后轻轻抚摸。 金苹见状登时呆住,虚空同样大跌眼镜,慌忙捂住方悦奴的眼睛,但马上便被她随手拨开。 米崇尧见到虚空等人,着实又惊又喜,赶紧屈身下拜,声音颤抖着道:“卑职参见殿下,殿下怎会来到此地?”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古恋红手拿药膏,想必方才正在为米崇尧上药,并非有何不雅举动。 金苹情难自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贴着铁栅呼叫道:“米大哥……米师兄,你伤得重不重?我都快担心死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呀。” 米崇尧大为尴尬,一面道声无妨,一面偷眼向方悦奴望去,只见她抿嘴娇笑道:“好啦米大叔,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真的没事吗,没事干嘛上药?” 米崇尧愈发局促,干咳一声道:“多谢殿下关心,这几日多亏古姑娘悉心照料,卑职的外伤已经没有大碍。只是我们都被那自封‘勾漏神婆’的妖妇封了武脉,内力无法运转,想跟人动手只怕不成。” 方悦奴点了点头,又向古恋红道:“承蒙古姑娘照顾米大叔,真是有劳了。” 古恋矜持一笑,跟着正声道:“米侍卫并无大碍,但我们被关了七八天,时光消耗殆尽,得尽快拿天心草回去救醒王爷。” 米崇尧面有愧色,痛心疾首的道:“都怪卑职无能,路上太过大意,结果遭了贼人暗算,致使弟兄们陷入苦战,最后都壮烈捐躯,唉……卑职罪该万死。” 古恋红略一迟疑,满怀诚恳的道:“敌方不仅势大,更是有备而来,我们实在难以抵挡。多亏米侍卫奋勇拼搏,才保着小女子杀出重围,来到勾漏山中。” 他们二人虽然说得平淡,方悦奴等人却能想见当时的凶险情形。 金苹秀眉紧蹙,咬牙冷哼道:“一定是白胡子,这老不死先派人守住天心草,又半路劫杀米师兄他们,看来王爷发病正是他做的手脚。” 众人心中同作此想,只见米崇尧点头附和道:“不错,那班凶徒虽然刻意隐藏来历,但还是被我看出了他们的武功家数,八成是白老儿麾下的碧血禁卫。” 方悦奴嗯了一声,径向宋北溟道:“先开门吧,把人放出来再说。” 宋北溟略一迟疑,讪讪的道:“钥匙在我口袋里,小郡主你看,他们根本没受委屈,咱们两家不算伤了和气,那个解药的事情……” 方悦奴示意虚空取出钥匙,跟着一扬眉道:“明白,看你这么配合,日后去了苗王府,我娘一定不会刁难,痛痛快快便把解药给你。” 宋北溟自然千恩万谢,随后虚空打开牢门,又将钥匙归还。 米崇尧和古恋红重获自由,禁不住喜形于色,虚空则把目光落在牢房内唯一的那张大床上。 古恋红查觉虚空神情有异,局促之下慌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跟米侍卫都是分开睡的。” 话才出口又觉失言,古恋红登时俏脸飞红,虚空见状正自一滞,此时忽听一个冷厉声音传来道:“好一群小猴儿,竟敢擅闯勾漏神婆的洞府,简直是找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6章 勾漏神婆 众人耳听厉喝,下意识的齐齐转身看去,只见一名身形佝偻、鸡皮鹤发的老妪拄拐兀立,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戾气,看起来着实有些恐怖,自然便是那名“勾漏神婆”了。 宋北溟忍不住面露喜色,赶紧放声叫道:“奶奶救我!孩儿中了他们的毒,叫做‘子午炼魂丸’,您有办法解吗?” 宋北溟约摸与米崇尧同龄,在场众人几乎都算是他的晚辈,闻言鄙薄之余又觉好笑。 勾漏神婆显然一滞,眉头紧皱的道:“子午炼魂丸?那是甄家的贱人秘制的剧毒,非得知道三十六种配方才能解。” 宋北溟心里咯噔一下,只听方悦奴清叱道:“你这老人家留点口德,谁是贱人了?” 勾漏神婆翻翻眼皮,冷笑一声道:“不错,跟甄家的贱人的确有几分肖似,看来必定是她的后辈,哼……所以正是小猴儿你下的毒了?” 方悦奴愈发不悦,绷起粉脸道:“是本郡主下的,你待怎地?” 勾漏神婆桀桀怪笑道:“小猴儿还敢趾高气扬,别人怕你们苗王府,我老婆子可不怕。当年是姓方的老混蛋负我,我教训一下他的后辈又能怎地?识相的乖乖交出解药,否则休怪我老婆子大开杀戒!” 方悦奴心知肚明,己方没人挡得住勾漏神婆一招,只能勉强镇定的道:“解药没有,配方也没有,除非你们去找我娘,要是不想你的宝贝孙儿丧命,便拿天心草来交换。” 勾漏神婆嘿然道:“想拿天心草回去解封眠石蛊?做你娘的清秋大梦!我老婆子这便把你们统统拿下,倒要看方莫归那小猴儿有几分孝心,是要他老子,还是要他闺女。” 方悦奴暗叫糟糕,倏见勾漏神婆虎扑而至,劈手擒向她那白嫩的脖颈。 所幸方悦奴早有防备,见势不对立刻扳动机括,一蓬万蛊蚀心针激射而出,尽数袭向勾漏神婆面前。 勾漏神婆眼疾手快,鸠头拐杖舞得好似风轮一般,只听叮叮当当一阵碎响,方悦奴赖以出奇制胜的飞针,竟然全都被她拨落,随后才听宋北溟惊呼道:“奶奶小心暗器!” 勾漏神婆啐了一口,难掩不满的道:“不中用的臭小子,真要靠你来提醒,我老婆子早认栽了!” 宋北溟面红耳赤,期艾间又听勾漏神婆厉笑道:“甄家的贱人仍是这点伎俩,小猴儿还有什么花样?” 方悦奴下意识的撤步退后,颤声呵斥道:“你别嚣张,本郡主的花样多着呢,只怕你没本事接下。” 勾漏神婆何等老辣,看出方悦奴是虚张声势,冷哼声中再度扑击上去。 方悦奴花容失色,口中哎哟一声尖叫,转身跑进囚牢里面。 虚空和金苹急忙挺身阻挡,但他们的能为远逊勾漏神婆,只见勾漏神婆挥杖一格,两人顿时虎口震裂,长剑和短匕都被强劲的力道砸飞出去。 金苹止不住踉跄暴退,勾漏神婆又把虚空踢了个筋斗,借势继续扑向方悦奴。 方悦奴骇得一跤坐倒,百忙间伸手扳动机括,最后一蓬万蛊蚀心针照着勾漏神婆的下盘射去。 勾漏神婆对这毒针倒是颇为忌惮,只能提气向旁边一闪,方悦奴趁隙退向囚牢深处。勾漏神婆狞笑一声,如影随形般追击上去,一脚踩中方悦奴的背心。 饶是勾漏神婆并无伤人之意,但方悦奴自小养尊处优,几曾吃过这样的亏,气急之下哇的一声哭叫出来。 虚空和金苹见状急得脑门冒汗,当下顾不得拾回兵刃,便即挺身冲进囚牢,全力夹攻勾漏神婆。 正所谓人急拼命,两人这番义无反顾,威势陡然增强不少。 勾漏神婆脚踩方悦奴,多少受到一丝牵制,鸠头拐杖自然留力三成,一时之间竟被两人逼住。 正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刻,陡见米崇尧冲上前去,一把关上囚牢大门,紧接着便要重新落锁。 勾漏神婆因为已经封了米崇尧的武脉,对他总归有些掉以轻心,这时不禁怒斥出口,腾起身形急欲抢出牢门。 方悦奴背上压力骤减,立刻放声尖叫道:“快拦住老妖婆!” 虚空和金苹不用吩咐,早已奋不顾身的合力扑上,勾漏神婆大为恼怒,鸠头拐杖横里一挥,两人登时飞跌出去,砸在墙上之后又摔下地来。 虽然都摔得五脏移位,口中鲜血狂喷,但虚空和金苹毕竟还是将勾漏神婆阻了一阻。 米崇尧趁机用力锁上大门,勾漏神婆稍差一步,与方悦奴等三人一同被关在囚牢之中。 这间囚牢是勾漏神婆亲手督造,自然知道其坚固程度,只是今日一时不慎,居然反受其害,直气得她哇哇大叫。 古恋红这才反应过来,惊啊一声道:“米侍卫你干什么,怎么把殿下他们都关进去了?” 米崇尧一扬眉道:“只有关住勾漏神婆,咱们才能反败为胜,殿下必定也是如此打算。” 方悦奴已经站起身来,闻言脆声道:“米大叔聪明,咱们心有灵犀,给老妖婆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勾漏神婆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险些气炸心肺,目露凶光之际,正待去捉方悦奴,便听她扬声娇喝道:“米大叔听着,这老妖婆要敢欺负我,你便十倍报还在她孙儿身上,一点折扣都不许留。” 米崇尧正声应是,勾漏神婆瞬间瘪透了心,尖声怪叫道:“小猴儿找死!真当我老婆子不敢动你?!” 方悦奴胸脯一挺,不甘示弱的道:“你要以大欺小也行,可区别不在敢不敢,而在脸皮厚不厚。” 勾漏神婆几乎气晕过去,方才她横行无忌,倒不怕金苹等人为难宋北溟。但这时鞭长莫及,她难免投鼠忌器,只能干瞪着眼道:“好……好你个狡诈小猴儿,我老婆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划下道来吧!” 方悦奴一扬眉道:“简单,你交出天心草,让米侍卫带你孙儿去苗王府,只要救醒我爷爷,你孙儿便能活,否则大家鱼死网破。” 勾漏神婆正自沉吟不语,宋北溟已经忍不住哀叫道:“奶奶快点答应小郡主吧,差事哪及得上性命重要,孩儿觉得又快毒发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7章 芙蓉芳姬 勾漏神婆满心恼怒,脱口喝骂道:“臭小子没半点男子气概,哭唧唧的不怕丢人?” 宋北溟心道丢人总比丢命强,更加涕泗横流的道:“孩儿可是三代单传啊,奶奶识得轻重,千万不能再耽搁了呀!” 勾漏神婆满心无奈,打定主意正待开口,此时忽听一个极柔极媚的声音悠悠传来道:“唷~怎么这么热闹,我原本以为洞里只有祖孙两个相依为命,看来真是想岔了呢。” 说话间窈窕丽影款款现身,一身剪裁合度的纯白衣履,配上绝丽无双的芙蓉美面,当真艳冠群芳。 古恋红和金苹虽然容色不差,可对比之下只有自惭形秽的份,方悦奴也两眼发直,隐约生出艳羡之意。 宋北溟见到白衣女郎,连忙呼叫道:“蓉儿赶快救我,不然你老公便没命啦。” 白衣女郎尚未答话,便听勾漏神婆暴喝道:“臭小子!你几时认识了这贱人?!她怎么能跑进来?!” 宋北溟尴尬的道:“奶奶别生气嘛,孩儿跟蓉儿是真心的,所以才会告诉她入口的机关。” 勾漏神婆气得哇哇怪叫道:“混账!什么真心假意?难道你上过她的床了?你知不知道她年纪多大?这贱人都能当你奶奶啦!” 宋北溟闻言固是瞠目结舌,其余众人也大跌眼镜,毕竟白衣女郎看起来正值妙龄,勾漏神婆再如何老迈昏聩,都不该说出这等糊涂话来。 惊愕只是一瞬,宋北溟定了定神,径向白衣女郎道:“蓉儿别愣着,这对男女没法动用内力,赶快拿下他们。” 米崇尧和古恋红武脉被封,的确力有不逮,米崇尧心下一沉,便要拾起虚空掉落的长剑。 此时倏见白衣女郎欺近过来,纤掌在米崇尧胸前轻轻一推,米崇尧登时立身不住,同时将古恋红也撞翻在地。 白衣女郎嘻嘻一笑,媚态横生的道:“好我的宋哥哥,你真是不中用,怎么又被制住了?” 宋北溟脸上一红,干咳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蓉儿先解开我的穴道吧。” 勾漏神婆见状气得几欲吐血,跳着脚大骂道:“贱人你要不要脸?!七老八十还来祸害我孙儿,等我出去一定要你好看!” 白衣女郎微微一顿,抿嘴轻笑道:“行啦我的老姐姐,眼下你不是出不来么?何况宋小哥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不张罗着给他讨一房媳妇儿,妹妹实在看不过眼,主动帮他泄泄火,这有什么不好的?” 宋北溟脸色一白,结结巴巴的道:“你……蓉儿你……难道真的……” 勾漏神婆忿然道:“色迷心窍的臭小子!这贱人名叫艳芳姬,一甲子之前便已经成名,向来最擅长采补之术,怪不得你——哼!” 宋北溟又是羞愧又是惊骇,一时之间作声不得,白衣女郎——艳芳姬则媚笑道:“老姐姐放心吧,咱们是老朋友,我不会害了宋小哥。” 勾漏神婆狠狠瞪着艳芳姬道:“少在这儿卖好,你故意接近臭小子,到底有什么企图?” 艳芳姬悠悠的道:“老姐姐还是这么快人快语,那妹妹也不藏着掖着啦,听说你最近找到一对阴阳紫阙是吗?” 勾漏神婆大大一滞,难掩愤恨的道:“不错!是臭小子告诉你的吧?” 艳芳姬轻笑道:“老姐姐冤枉宋小哥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只是找宋小哥确认了一下而已。” 勾漏神婆冷哂道:“总之你是想要那对阴阳紫阙了?” 艳芳姬叹口气道:“是呀,能够延年益寿的绝世重宝,有谁不想要呢?” 勾漏神婆狠啐一声道:“你这贱人贪得无厌,天下男子还不够你采补?” 艳芳姬眨了眨眼,颇见伤感的道:“天下男子虽多,但大多是些庸俗蠢物,采补他们岂能常驻青春?不然老姐姐你看,我最近真的衰老不少,连眼角都生出鱼尾纹了呢。” 这时虚空和金苹已经稍稍缓过劲来,分别护在方悦奴左右,只听这位郡主殿下小声探问道:“金苹你知不知道,究竟什么是‘采补’,为什么采补男子便能青春长驻呢?” 金苹登时胀红了脸,实在没法细说,只能含糊的道:“殿下恕罪,小婢不知。” 方悦奴年纪虽幼,心智却远超同龄,见状有所了悟,暗自局促之际,又听勾漏神婆怒喝道:“够了!想要阴阳紫阙,你便自己去挖,打算靠着阴谋诡计捡便宜,贱人你纯属白日做梦!” 艳芳姬并未意外,淡淡一笑道:“还是老姐姐懂我,本来我是打算用阴谋诡计,可如今似乎没必要了吧?” 勾漏神婆眼神一凛,面现警惕的道:“贱人,你又有什么说道?” 艳芳姬拿手一指宋北溟道:“老姐姐啊,宋小哥眼下中了剧毒,性命朝不保夕,一时半刻都耽搁不得。” “你若是痛快交出阴阳紫阙,妹妹便帮你料理了这些闹事的娃儿,然后带着宋小哥去拿解药。可你若不肯交出阴阳紫阙,那便休怪妹妹无情,要坐看宋小哥毒发身亡了。” 勾漏神婆身遭囚禁,把柄又落在旁人手上,气得暴跳如雷的道:“好啊!一个两个都来谋夺我老婆子的家产!有种便把我放出去,只要打得赢我,那阴阳紫阙便送给你!” 艳芳姬摇头一笑道:“论武功我不是老姐姐的对手,何况咱们都是妇道人家,有种没种打什么紧?” 勾漏神婆早知艳芳姬刁钻惫懒,对她直是无可奈何。艳芳姬成竹在胸,优哉游哉的道:“快些决断吧老姐姐,天底下的任何宝物,都不及孙儿的性命重要。” 勾漏神婆连连运气,神情变幻不定,半晌方颓然道:“罢了,阴阳紫阙在这儿,你过来拿吧。” 说罢勾漏神婆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这只锦盒只有巴掌大小,形制圆润扁平,装饰十分精美。 艳芳姬觑得分明,缓缓点头道:“难怪仔细搜寻都没找到,果然是老姐姐贴身藏了,那妹妹却之不恭啦。” 说话间正待上前接过,艳芳姬忽然心中一动,抿嘴轻笑道:“老姐姐的能为比我强,万一趁机发难便糟糕了,咳——小丫头你去接,不许给我耍花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8章 阴阳紫阙 艳芳姬口中的“小丫头”正是古恋红,古恋红略一迟疑,郑重施礼道:“这位前辈容秉,要晚辈效劳并无不可,但能否请前辈答应,让晚辈带一株天心草回苗王府救人?” 艳芳姬方才避在暗中,已经知晓原委,闻言爽快的道:“左不过是桩顺水人情,做一做也无妨,这便是小丫头说的天心草吧?” 古恋红见艳芳姬自袖中拈出一茎白色药草,顿时喜形于色,连连点头道:“不错,前辈是从何处得来此草?” 艳芳姬看了看已经气得脸色红如猪肝的勾漏神婆,吐舌一笑道:“阴阳紫阙虽然没搜到,但这药草藏得极为隐秘,想必也是老姐姐看重之物,我自然顺手牵羊了。” 古恋红欣然道:“前辈果然机敏,如此一来王爷和宋先生都能得救,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正是皆大欢喜。” 艳芳姬莞尔道:“皆大欢喜倒未必然,至少老姐姐肯定肉痛。” 勾漏神婆气恨难平,咬牙厉声道:“贱人不必说风凉话!我老婆子连阴阳紫阙都给了你,那天心草更加无关紧要,你只要记住今后别被我逮到,否则一定将你抽筋扒皮!” 艳芳姬不以为意,又向古恋红道:“好啦小丫头,快去拿阴阳紫阙吧,别等老姐姐改变主意。” 古恋红颔首称是,坦然上前接过锦盒,艳芳姬本来还在防备勾漏神婆暴起发难,见状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眼见古恋红要把锦盒递过来,艳芳姬又生出警惕,退后一步疾声道:“且慢,小丫头把盒盖打开,让我先看清楚。” 古恋红知道不能得罪艳芳姬,轻叹声中正待打开锦盒,此时忽听米崇尧正声道:“古姑娘退后些,还是让我来吧。” 古恋红正自迟疑,方悦奴也提高声音道:“不错,这是我们苗王府的事情,不能再让古姑娘涉险,便听米大叔的吧。” 古恋红看看无法,只能目视艳芳姬征询意见。艳芳姬倒无所谓,轻轻一笑道:“这位小哥仗义,便由你打开吧。” 米崇尧道声多谢,勾漏神婆看他接过锦盒,嗤之以鼻的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老婆子何许人也,岂会使计暗算你们?” 话虽如此,米崇尧仍是不敢大意,全身紧绷着打开锦盒,倏见一红一篮两道宝光放射出来,霎时照得满室生辉。 艳芳姬抢上一步夺过锦盒,仔细审视之际,满面欣喜的道:“没错,这便是阴阳紫阙。” 原来阴阳紫阙是一红一篮两块成形宝玉,恰好以太极鱼的形状嵌在一起,不仅看上去宝光流动,更有一股馥郁香气迅速弥散开来,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有如身在云端一般。 众人无不如醉醇醪,只有艳芳姬喃喃自语道:“不对,阴阳紫阙怎会有香气?” 说话间脑中一阵眩晕,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艳芳姬险些一跤跌倒,而其他人不及她内力深厚,早已全数扑翻在地! 眼见勾漏神婆面露狞笑,艳芳姬直是后悔不迭,仰身坐倒之际,脱口喝骂道:“好你个驴日狗入的老虔婆!姑奶奶栽在你的手里,敢情是老天爷抢了你的腚眼装脸上了!” 这话骂得忒也阴损,勾漏神婆是个火爆性子,哪能忍得下这口气,暴喝声中隔着牢门一掌猛轰向艳芳姬。 艳芳姬早有定计,扯住身旁的古恋红挡在前面,狂猛的掌力正好打来,尽数落在古恋红的背心。 霎时只听古恋红失声惨叫,重创之下一口鲜血喷在艳芳姬面前,整个人好似落叶飘零,仆倒在她的身上。 众人见状悲愤莫名,齐齐出声怒斥,艳芳姬充耳不闻,兀自冷笑道:“老虔婆你也不行了吧?” 勾漏神婆虽然早已闭住呼吸,但方才含怒出手,终究吸进了不少毒瘴,这时同样无力的坐倒在地。 但勾漏神婆有恃无恐,桀桀怪笑道:“贱人不必得意,我老婆子的内力远胜于你,你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都知道勾漏神婆所言非虚,一则她吸入的毒瘴最少,二则她的内力又最深厚,所以必定是她先祛除毒患。到时她无须投鼠忌器,大可以劈空掌力击杀艳芳姬和米崇尧,局势自然落在她的掌控之中。 艳芳姬一念及此,直是心底发凉,正在苦无良策之际,忽觉古恋红胸前发出一阵轻微的异动。 不知是鬼使还是神差,艳芳姬伸手探进古恋红怀中,摸出一只熟铜管,里面似乎正有什么活物在爬动冲撞。 熟铜管中是那只九彩耀甲,当日它被封眠石蛊催眠,已经假死将近半月。 艳芳姬怀里恰好有一株天心草,虫豸的感官远超人类,九彩耀甲逐渐醒转,但多日未曾进食,惹得它狂性大发,因此躁动不已。 艳芳姬不明就里,但此刻身陷绝境,正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于是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旋开熟铜管的铜帽。 九彩耀甲骤见光亮,委实兴奋至极,节足一蹬窜将出来,挺着钳夹乱转不已。 只是转了两圈,九彩耀甲便探明目标,径直爬向勾漏神婆。 勾漏神婆觑得分明,禁不住暗暗叫苦,原来她极擅人蛊合修之法,脏腑之中都植有共生异蛊。偏偏九彩耀甲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79章 药师金童 九彩耀甲不断钻破脏腑,吞噬其中异蛊,只见勾漏神婆身躯剧颤,口中发出连声惨嚎。 但惨嚎的声音很快便低了下去,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痛吟,最后终于彻底寂然无声。 众人眼见勾漏神婆七窍之中流出污血,显然已经送了性命,各自惊骇之余又感慨莫名,万没料到古恋红靠着九彩耀甲报了血仇。 宋北溟更加心胆俱裂,止不住便溺齐流,无限惊惧之下,当场晕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艳芳姬总算祛尽体内毒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先将阴阳紫阙揽入怀中,这才叹笑道:“舍命不舍财的老姐姐呀,看来是你命苦福薄,这等宝物镇它不住,终究还是要给了我啊。” 说罢艳芳姬微微一顿,又向米崇尧道:“行啦这位小哥,待会儿你恢复气力,便把你的同伴放出来。天心草我给你们留下,权当抵偿小丫头替我挨的那一掌,以后咱们两不相欠,可别来找我的麻烦。” 米崇尧知道奈何不了艳芳姬,只能沉哼一声作为回应。 艳芳姬抿嘴一笑,正待扬长而去,此时忽听虚空扬声道:“艳前辈请留步,古姑娘身受重伤,片刻都耽搁不得,恳请前辈放贫道出来救她性命。” 艳芳姬本来并未将虚空放在眼里,但一瞥之下忽然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一阵仔细端详。 虚空被艳芳姬看得大不自在,脸上发烧的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万请艳前辈相助,贫道衷心感激不尽。” 艳芳姬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转身从宋北溟身上找出钥匙,打开牢门之后,又把虚空提出来,放在古恋红身旁。 虚空自然千恩万谢,方悦奴等人则暗暗称奇,全然不知这妖女为何会如此青睐虚空。 虚空已经恢复了几分气力,捉住古恋红的腕脉诊治片刻,眉头紧皱的道:“古姑娘脏腑重创,须得以内力贯通血脉,尽快疗复内伤,否则一旦脏腑衰竭,必定性命不保。” 众人闻言心下一沉,只见米崇尧跌足长叹道:“可惜我武脉被封,至少三天没法动用内力,而虚空道长和金苹师妹的修为……唉!古姑娘妙手仁心,难道老天当真无眼?” 正自众人悲憾之际,忽听艳芳姬悠悠的道:“其实我倒可以为小丫头疗伤,你们何不求上一求?” 米崇尧登时一滞,金苹则恨声道:“你这妖女少卖关子,古姑娘正是被你害的,难道你没义务救她?” 艳芳姬不以为然的道:“方才我已经说过,大家两不相欠,你们想让我出手救她,总得再拿出一些彩头来。” 米崇尧把心一横,郑重抱拳道:“罢了,只要前辈肯予施救,在下但凭差遣,绝无二话。” 艳芳姬瞟了米崇尧一眼,吃吃媚笑道:“这位小哥体格不差,可惜已经不是童身,我的兴趣便大打折扣了。” 米崇尧脸上一热,暗骂这妖女无耻,金苹也红着脸啐了一声。 艳芳姬舔了舔嘴唇,径向虚空道:“这位小道长,若是我没有看错,你应该是天生的‘药师金童’体质吧?” 虚空暗自一惊,只能硬着头皮道:“前辈慧眼如炬,贫道幼时的确有一位道长批过此命。” 艳芳姬眼中尽是贪恋之意,咯咯娇笑道:“如此甚好,只要小道长答应我一件事,我立刻帮忙救活这小丫头,不知小道长意下如何?” 虚空隐约猜到几分,难掩局促的道:“前辈请说,倘若力所能及,我必定不会推辞。” 艳芳姬娇媚一笑,挺胸凑近过来,在虚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虚空立刻胀红了脸,吭哧着刚想开口,艳芳姬已经咳声道:“小道长还请谨慎决断,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答应的话,小丫头便能活,你若不答应,我掉头便走。” 虚空仿佛面临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方悦奴等人也都替他担心,六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终于只听虚空叹了口气,抱拳为礼道:“还请前辈为古姑娘施治,只要古姑娘能保住性命,贫道便依前辈方才所说。” 艳芳姬得意一笑,勾住虚空的下巴道:“小道长果然识趣,那咱们一言为定喽~” 虚空只觉全身一阵乏力,看着艳芳姬扶起昏迷不醒的古恋红,掌抵背心缓缓将内力渡入,欣慰之余又横生忐忑——这番旖旎风流阵仗,红粉骷髅劫数,看来是逃不过了…… 方悦奴等一行人易容改扮,经过约摸七日星夜兼程的赶路,终于返回昆明境内。 此刻但见一辆篷车如飞奔行,车内坐着方悦奴主婢三人和古恋红,负责赶车的则是米崇尧。 方悦奴看到碧荷神思不属,忍不住调笑道:“怎么啦碧荷,在想虚函小道士么?” 碧荷轻啊一声,难掩惶恐的道:“小婢不敢,请殿下恕罪。” 方悦奴因为家门在望,心情十分舒畅,当下抿嘴轻笑道:“行啦,回去我便跟娘求情,放你和虚函小道士双宿双飞,让你们做一对恩爱夫妻。” 碧荷又惊又喜,顾不上再矜持,双眼发亮的道:“真的?那小婢提前谢过殿下,多谢殿下成全!” 方悦奴笑眯眯的道:“没办法,虚函小道士非你不娶,已经下定决心还俗,顺便向太玄道长禀报啦。” 碧荷闻言更是大喜过望,脸上满溢着幸福之色,这时只听古恋红忧心忡忡的道:“虚空道长被那名妖女捉走,希望太玄道长得讯之后,及时前往解救,千万别出事才好。” 古恋红的伤势近乎痊愈,说话间难掩关切之意,方悦奴心下了然,轻咳一声道:“古姑娘别担心,太玄道长的本事那么大,那名妖女绝对惹不起,只能放了虚空小道士。” 古恋红微一颔首,隐见羞赧的道:“那名妖女当真无耻,只盼太玄道长别饶过她。” 方悦奴暗自失笑,金苹则莞尔道:“总之虚空道长身不由己,古姑娘千万别责怪他。” 古恋红愈发局促,垂首讷讷的道:“金苹姑娘这话好没道理,他舍身救我性命,我哪有理由责怪他?” 金苹不敢太过撩拨,就坡下驴的道:“是小婢多嘴,古姑娘莫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0章 血染绿柳 众女这厢正说着体己话,忽听米崇尧呼哨一声,拉住马缰同时兴奋的道:“启禀殿下,刚刚接到世子的回信,安排咱们往绿柳林会合。” 方悦奴十分欣喜,探出头来道:“确定是爹的笔迹吗?千万别又出了岔子。” 米崇尧一正色道:“错不了,而且上面还有世子的私印。” 方悦奴略略放心,吐舌娇笑道:“米大叔别怪我草木皆兵,这次出了那么大的纰漏,王府里肯定有白胡子安排的细作,咱们不能不防。” 米崇尧惭愧的道:“殿下所言极是,另外也要怪卑职无能,差点耽误了王爷的病情,卑职罪该万死。” 方悦奴赶忙安抚道:“米大叔别这么说,这一路上全靠你尽心安排才没出事,你一定要记首功。” 米崇尧心下感动,郑重其事的道:“卑职受王爷知遇之恩,又受世子和殿下器重,日后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背离苗王府。” 方悦奴嗯声道:“总之辛苦米大叔了,早知道白胡子贼心不死,当时便不把解药秘方告诉姓宋的恶贼,好歹要让他当一回免钱的保镖。” 米崇尧讪笑道:“殿下宅心仁厚,体谅那姓宋的恶贼新丧至亲,饶他狗命也是人之常情,卑职只是多消耗些心力,足以保证大家安全。” 方悦奴点头道:“我当然相信米大叔的本事,可眼下还是尽快赶到绿柳林,只要跟爹会合,有苗王府撑腰,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米崇尧答应一声,抖擞精神驱车疾行,少顷驶入一座遍布垂柳的树林。 这时已是春末,正值柳絮纷飞,落在头顶之上,好似平添白发。 米崇尧行得片刻,忽见前方现出一条挺拔人影,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拱手之际亲切招呼道:“米侍卫辛苦了,本殿在此恭候多时。” 米崇尧看到对方正是方莫归,狂喜之余勒马下车,单膝跪地郑重还礼道:“卑职参见世子殿下,此行万幸不辱使命,已经寻回天心草。” 方莫归欣然道:“如此甚好,父王总算有望清醒了,此次米侍卫居功至伟,回去之后本殿大有封赏。” 这时方悦奴领着众女走下车来,笑靥如花的道:“爹~我这次也有功劳哟,回去你可不许罚我。” 方莫归早已从书信中得知方悦奴的事迹,闻言微微一笑道:“没错,爹的乖女儿也长大啦,这次你表现出色,爹非但不罚,还有奖励。” 方悦奴愈发欢喜,自怀里取出一只锦盒,递给方莫归道:“爹,里面便是天心草,咱们快回去把爷爷救醒。” 方莫归接过锦盒收入怀中,随后慈爱的道:“放心,你娘在前面等你,先去跟她请安吧。” 说罢方莫归吩咐亲兵牵来一匹枣红马,方悦奴惊喜莫名,欢呼一声道:“红龙!爹要把红龙送给我么?” 方莫归莞尔道:“不错,这便是爹说的奖励,乖女儿喜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1章 剪径三盗 “秋色频于客鬓加,归期犹自叹无涯。行缠剩欠江湖债,未著袈裟已出家。”—— 时值初秋,枫红正盛,山道上但见一辆马车飞驰。拉车的那匹骏马通体漆黑如墨,四蹄翻飞迅若流星,后面的篷车同样精美华贵,奔行之间平稳如桓,虽然翻山越岭,仍旧如履平地。 蓦地只听嗖的一声锐鸣,一支响箭自树林中射出,堪堪插在前方的道路中央,拉车的骏马发出一声长嘶,赶车人急忙扯缰稳住车驾。 定睛处只见道旁跃出三条人影,呈品字形横挡在前,赶车人不由得眉头一皱,心忖光天化日之下,难道遇上了胆大包天的剪径之徒? 果然如赶车人所料,只听三名拦路客之一清清嗓子,大喝一声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此人身高体壮,满脸横肉,手握一口鬼头刀,看起来颇有些威猛气概。 他话音方落,后面一人接着喝道:“留财不留头,留头不留财,要敢说不字,小命留下来!” 这位虽然比先前那位身形略矮,但也称得上膀大腰圆,只是面色蜡黄,望之若病,手中倒提着一支狼牙棒。 他们两人各自大呼小叫,那最后一位当然不甘寂寞,只听他扯着嗓子道:“管杀不管埋,转眼望乡台,见你无大伯,一去不回来!” 这位的身量比起前面那两位可差远了,尤其显得瘦小枯干,虽然一张面皮十分白净,但看不出半点斯文儒雅的气质。 他手中攥着一根齐眉棍,说话同时还气焰嚣张的挥舞了两下,愈发像个孙猴子似的。 赶车人正自莞尔,便听篷车内嘻的一笑,随即一个极其柔媚的声音传来道:“镔哥,这些强人真有趣,拦路打劫还不忘念戏文呢。” 那精瘦汉子听得分明,口中发出啊呀一声,齐眉棍拿捏不住,当啷坠落在地。 高壮汉子看得扶额不已,满脸鄙夷的道:“铁猴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一见美女便神魂颠倒?” 黄脸汉子则连连摇头道:“是啊老铁,你动不动便骨软筋酥,棍子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哪怕没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精瘦汉子面红耳赤,赶紧一把捞起齐眉棍,接着振声暴喝道:“兀那赶车的瘟生,留下马车和女人,本公子便开恩饶你这条狗命。” 赶车人一袭白衣胜雪,原来是一位年轻公子,只见他面如冠玉,容貌英俊非常,闻言微微一笑道:“早听闻王屋山上有座山寨,贼头叫做什么‘赤豹太岁’焦朝铄,看来你们是他的手下了?” 高壮汉子脸色一变,狠呸一声道:“放屁!老子‘霹雳狂刀’金无忌,好歹也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给那混蛋老焦当手下?” 黄脸汉子立刻附和道:“没错,我们当年在河西道上吃香喝辣,都怪虎威卫的隋老头吃饱了没事干,发兵剿了我们的山寨,不然凭我‘黄面金刚’佟尚贤的威名,那用得着亲自下山来劫道?” 精瘦汉子显然还惦记着篷车内的女子,当下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既然老焦要咱们纳投名状,咱们便干他娘的。” “瘟生你运气不错,本公子‘冷血无情’铁追命,以前一向杀人不眨眼,不过今天只要你留下马车和女人,这条小命便能保得住。” 白衣公子剑眉一轩,连连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蠢物,今日适逢其会,正好顺手除了你们,权当造福乡里了。” 话音方落,便听篷车内的女子轻呼道:“镔哥,别杀人好么?” 白衣公子微讶道:“嗯?小蝶何必为这班盗匪求情,这等杀人越货之徒,统统死有余辜。” 篷车内的女子——“小蝶”轻轻一叹道:“镔哥,我前些天刚拜过观音娘娘,还悄悄跟她许了个愿,所以咱们这段时日可得积德行善,千万别妄造杀业啊。” 白衣公子略一思忖,嘴角漾起笑纹道:“观音娘娘?那是千手观音还是鱼篮观音?” “小蝶”轻轻一啐,隐见羞赧的道:“你还装傻,当然是……送子观音了。” 白衣公子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也罢,算这三名蠢物运气不坏,今日便饶了他们的性命吧。” 他们两人言来语去说得轻松,根本没将对面三人放在眼里,金无忌等三人听罢都气得七窍生烟,尤其铁追命一张瘦脸胀得通红,哇哇怪叫道:“好瘟生!居然跟美人有一腿,当真气煞我也!” 白衣公子脸色一沉,扬声呵斥道:“你这猥琐不堪的瘦皮猴最为可恶,今日便拿你开刀!” “小蝶”闻言扑哧一笑,随即只见白衣公子挺身下车,径直欺近铁追命。 这一下来得好快,铁追命才回过神来,带着劲风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他的口鼻之间。 铁追命啊呀一声,当场鲜血与门牙齐飞,鼻涕共眼泪一色,吃痛之下齐眉棍再次当啷掉落,紧跟着一屁股坐倒在地。 金无忌和佟尚贤见状又惊又怒,发一声喊一齐攻上,鬼头刀和狼牙棒奋力挥出,左右夹攻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因为赤手空拳,一时之间不敢强撄其锋,脚下倏起迷踪幻步,从容避过雷霆一击。 此时才听铁追命气急败坏的叫道:“你奶奶的瘟生,竟敢偷袭本公子,受死吧!” 说罢铁追命一跃而起,飞身加入战团,齐眉棍舞得如同风轮一般,合战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身陷重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身形挪移胜似闲庭信步,一双肉掌不仅稳稳敌住对方三人手中的兵刃,兀自还是攻多守少。 不过片刻之间,金无忌等三人非但没伤到白衣公子一根毫毛,各自反而中了七八掌,无不落得鼻青眼肿。 三人恼羞成怒,愈发着了魔一般狂攻猛打,俨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白衣公子暗暗皱眉,心忖若非答应爱妻不伤人命,单凭眼前这三人,岂能挡得住自己一剑? 转念间早已打定主意,只听白衣公子凛然沉喝道:“你们这班蠢物,倘若再不知进退,休怪我要下杀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2章 权宜出家 金无忌等三人发了蛮性,自然充耳不闻,白衣公子眼神一冷,蓦地探手伸向腰间,随即只听铿锵龙吟,一柄三尺软剑出现在他手中。 剑芒凛若秋水,锋刃映日生辉,金无忌等三人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头吗?我们兄弟三人要出家,你快给我们剃头。” 证灭方丈先是一怔,随即莞尔道:“善哉善哉,老衲早见三位施主颇有慧根,自愿出家修行,实乃佛缘点化,老衲自然乐见其成。” 金无忌等三人暗自好笑,心道这老秃驴倒会见风使舵,只见佟尚贤眼珠一转,一本正经的道:“如此多谢方丈了,我等急欲出家,还请方丈费心安排。” 证灭方丈微一颔首,回头吩咐两名小僧下去准备,少顷热水铜盆、剃刀毛巾尽皆齐备,证灭方丈诵罢经文,便在正殿中亲自动手,为金无忌等三人剃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3章 贪嘴女童 发丝纷纷落下,了却一番尘缘,金无忌等三人面面相觑,新奇之余各自咧嘴而笑。 此时只见证灭方丈取出一支手指粗细的线香,引燃之后压去火焰,便要向金无忌的头话间只见一条轻盈红影飘入正殿,清亮明媚的目光四下一溜,吐吐舌尖娇笑道:“哎呀~怎么这么多人,这下真是自投罗网了,怎么办怎么办,师父快来救我呀~” 原来这不速之客是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女童,一身水红色衣裙十分鲜艳,但终究不及那秀美无伦的粉嫩玉颊引人注目。 此刻她正俏生生的踮足而立,笑嘻嘻的看着殿内众僧,哪有半分慌张模样? 铁追命看得两眼发直,金无忌冷眼旁观,忍不住嘲讽道:“行了吧老铁,小丫头片子要胸脯没胸脯,要屁股没屁股,这你都能瞧得上,太饥不择食了吧?” 铁追命骇了一跳,难掩心虚的道:“住口!你胡说什么?本公子纯粹是欣赏,哪像你说得那么下流。” 金无忌闻言嗤之以鼻,佟尚贤也哂然道:“不对呀老铁,要说当初在河西的时候,从来都是你跑醉花楼跑得最勤,怎么这时候反倒装起‘上流’来了?” 铁追命一张瘦脸胀得通红,似乎想反唇相讥,又有些底气不足。 证灭方丈眉头紧皱,低声劝告道:“三位施主还请谨言慎行,切莫玷污佛门清净之地。” 那女童年纪尚幼,听罢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好奇的道:“啊?胖和尚你干嘛说我没胸脯,我明明有呀。” 说罢那女童特意昂首挺胸,只可惜本身平平无奇,效果自然微乎其微。 金无忌见状愈发不屑,证灭方丈也不由得摇头苦笑,这时只见一名身形矮胖的和尚跌跌撞撞冲进正殿,气喘吁吁的道:“好……好你个女娃子,我看……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那女童扮了个鬼脸,嘻嘻一笑道:“反正你又追不上,我往哪儿跑都一样,不信你再试试看,这次我只出三成力,让你心服口服。” 矮胖和尚显然气得不轻,便要猛扑上来捉那女童,证灭方丈见状赶忙呵斥道:“俭觉!休得放肆!” 俭觉登时一滞,颇见委屈的道:“方丈明鉴,这女娃子又跑来香积厨偷吃斋菜,还专捡我特意做的罗汉塔和三菇六耳九珍烩,那是用来款待三位新入门师弟的啊。” 金无忌本来饥肠辘辘,听罢直是火冒三丈,径向那女童怒吼道:“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款待我们的饭菜都敢偷吃,简直是找死!” 那女童秀眉一挑,悠悠的道:“又来一个胖和尚,你也想追我吗?” 金无忌正待出言呵斥,证灭方丈已经抢先道:“这位女施主,昨日你来敝寺‘游览’,老衲念在你年幼无知,这才未加苛责。但凡事可一不可再,你若继续我行我素,老衲只好略施薄惩了。” 那女童眨了眨眼,敛衽为礼道:“方丈大师的武功很好,我眼下还打不过你,可胖和尚做的饭菜真的太好吃了,我实在忍不住嘛。” 金无忌等三人闻言齐齐一惊,本来他们见证灭方丈逆来顺受,还以为这老和尚不谙武功,孰料他竟是深藏不露,待会儿若被逼着在头顶烧灼戒疤,甚至强行关在寺中苦修,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人目光交汇,自有默契在心,只听金无忌沉哼一声道:“小丫头片子做贼还做得理直气壮,简直那什么忍而不可忍,方丈在这儿待着别动,我们兄弟三人帮你捉住小丫头片子,权当是纳投名状了。” 这番话说得不伦不类,证灭方丈听罢只觉啼笑皆非,可还没等他出言阻止,金无忌等三人已经拾起兵刃,发一声喊并肩冲向那女童。 那女童眼见三人来势猛恶,心中毕竟有些发慌,哎哟一声点足疾退,顺势往殿门外飞身掠去。 金无忌等三人正中下怀,立刻紧随其后追下,证灭方丈稍一迟疑,终究未曾出手阻拦,只是摇头轻轻一叹。 俭觉兀自发懵,这时小心翼翼的道:“方丈,还要给三位师弟准备斋菜吗?” 证灭方丈双目微合,淡淡的道:“不必了,佛家一向请求缘法,随这三位施主去吧。” 俭觉听命退下,心中仍是疑惑不解。先前明明听到消息,方丈已经给三位师弟剃度,为何还要称呼他们为“施主”呢? 金无忌等三人跟着那女童冲出成道寺,本来计划虚追片刻便自行跑路,孰料铁追命暗中另有盘算,对那女童穷追不舍。 金无忌和佟尚贤轻功不佳,逐渐被落下一段距离,那女童见甩不掉铁追命,索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脆声娇喝道:“且慢!你这和尚当真小气,我不过偷吃了两道斋菜而已,犯得着这么不依不饶吗?” 铁追命顿住身形,一本正经的拱拱手道:“小姑娘不要误会,本公子可不是为了那点小事追你。” 那女童微讶道:“那是为了什么,另外和尚不是应该自称‘贫僧’吗,你干嘛要自称‘本公子’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4章 红苏娇娆 铁追命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那是假的,本公子可没出家,不信小姑娘看我的头错了,我这不是酥油的‘酥’,而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 铁追命登时噎住,搜肠刮肚都找不出什么相配的诗句,小苏见状笑吟吟的道:“唐人元稹有诗云:‘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漫篸绿丝丛。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瘦和尚你看我这身红衣,是不是合得上诗里那句‘一朵红苏旋欲融’?” 铁追命实际并未听过这首诗,可又不想折了面子,于是硬着头皮道:“唔……小姑娘博闻强识,这首诗的确配你。” 小苏嘻嘻一笑道:“是吧?不过这首诗的名字我忽然忘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铁追命脑门冒汗,心中暗叫苦也,低着头一味吱吱唔唔,全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苏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跟着悠悠的道:“对啦,我又想起来了,这首诗是中的头一首。” “不过我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5章 明瞳魅心 正在金无忌恨怒欲狂之际,又听小苏悠悠的道:“胖和尚真没用,人家的棍棒打过来,你难道不会闪开吗?嘻……真是活该挨揍。” 金无忌气得三尸暴跳,怒目瞪向小苏道:“小丫头片子不知死活,老子——”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金无忌眼前只余小苏那双清亮眸子,其中仿佛有奇异的魔力,让他心魂飘荡无依,再也不存半点灵智。 小苏看着金无忌等三人打成一锅粥,禁不住咯咯娇笑,正自满心快意之际,忽听一人和声道:“好玩儿吗?” 小苏循声转头,顺口回答道:“好玩儿呀,唔……师……师父。” 身后那人一袭纯白衣袍,悠闲负手而立,闻言淡淡的道:“那再玩儿一阵子吧。” 小苏赶紧双脚并拢、双手交叠、娇躯挺直、螓首低垂,摆出一副忏悔思过之状,同时细声道:“徒儿恭请师父责罚。” 白衣人清俊的面庞上殊无表情,仍是淡然道:“责罚倒也不必,你这么早便练成明瞳魅心术,闲暇之余贪玩一些,实在无伤大雅。” 小苏偷眼观望,难掩忐忑的道:“师父明鉴,徒儿可不是贪玩,是这三个假和尚太过可恶,徒儿万不得已,才出手教训他们一下。” 白衣人缓缓摇头道:“若非你自己胡乱闯祸,岂会惹上证灭老秃?为师自然没将他放在眼里,你如今却惹不起他。” 小苏红着脸道:“徒儿不是故意的嘛,师父这些天整日打坐,都没时间给徒儿烧菜,徒儿只能自己动手了。” 白衣人微微一顿,隐见不豫的道:“为师给你的银子足够开销,何必偏要做贼?” 小苏撇撇嘴道:“镇上馆子里烧的饭菜难吃死了,跟师父做的根本没法比,偏巧成道寺的斋菜正好对我胃口,徒儿只好去做贼啦。” 白衣人心下了然,无奈轻叹道:“罢了,你这孩子练功得过且过,口味倒是养得甚刁,日后我若得空,再传你一点烹饪之术好了。” 小苏欢呼一声,挽住白衣人的手臂,娇声呖呖的道:“师父最好了,以后等徒儿学成,天天给师父烧菜,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衣人又是一叹道:“烹饪只是小技,难得你天资颖悟,多用心修习功法才是正经。” 小苏眨眨眼道:“徒儿用心修习了呀,不然师父您看,那三个假和尚还没清醒过来呢。” 白衣人语气转冷,不疾不徐的道:“珺儿,可曾记得为师当初传授明瞳魅心术之时,是如何吩咐你的?” 小苏心里打了个突,重新乖乖站好,低垂着头嘤声道:“徒儿记得,师父吩咐不可滥用此术。” 白衣人拿手一指仍在胡乱对打的金无忌等三人,愈显严肃的道:“眼下这等情形,你要作何解释?” 小苏满心局促,委委屈屈的道:“师父明鉴,徒儿之前老是拿那些小松鼠、小兔子之类练习,总感觉心里没底,今天还是第一次用在人的身上,徒儿一定谨记教训,以后决不再滥用了。” 白衣人见小苏态度尚可,终于缓和了语气道:“记住教训便好,你身怀异术之事不可泄漏,所以这三人必须杀掉。” 小苏见白衣人眼中隐现寒芒,知道他并非玩笑,慌忙哀求道:“师父不要!这三个假和尚其实没什么大恶,咱们不该随便取人性命啊。” 白衣人不以为然的道:“贪嗔痴慢疑,皆是取死之道,这等龌龊呆蠢之徒,珺儿何苦为他们求情?” 小苏泪光濡濡的道:“他们是受了徒儿的牵累,倘若师父杀了他们,徒儿必定良心难安,万一有损心境,便达不到师父的期许了。” 白衣人略一沉吟,终是叹口气道:“也罢,权当这三人命不该绝。” 说罢只见白衣人缓步上前,袍袖中滑出一管尺八莹白玉箫,接着潜运神妙法诀,咚咚咚连续三声,分别敲在金无忌等三人的脑门上。 金无忌等三人身躯一僵,各自俯身仆倒,小苏见状不由得掩口惊呼,随即只听白衣人淡淡的道:“珺儿无须惊惶,稍后等这三人醒来,便会忘却方才之事,咱们先走一步吧。” 小苏还有几分悬心,但终究不敢违背师命,只好点头应是,跟着白衣人匆匆而去。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金无忌等三人才醒转过来。只是经过一场乱战,他们各自都伤得不轻。身上固是酸麻僵痛兼而有之,脸上更加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淤伤。 满面茫然的互相看了片刻,只听铁追命喃喃自语道:“奇怪,我记得咱们先前一起追那女娃儿,可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无忌揉着头顶,没好气的道:“鬼知道你这铁猴子发什么疯,没事穷追那小丫头片子干什么,不会真想把她抢来作压寨夫人吧?” 铁追命一阵心虚,但任他想破脑袋,都回忆不起先前发生何事,这时只见佟尚贤面现惊恐的道:“不对,那小丫头片子难道是什么山精狐怪,用妖怪的法术迷晕了咱们,然后又把咱们狠狠揍了一顿?” 佟尚贤这一说,金无忌和铁追命顿觉心底发怵,片刻才听金无忌哼哼着道:“晦气,今天先是碰上那瘟生,后又被狐妖摆了一道,敢情是咱们出门没看黄历,所以撞了衰神?” 铁追命则心有余悸的道:“难怪那女娃儿小小年纪便那么勾人,原来她是狐妖变的,咱们这次当真好险,差点儿被狐妖吸干精气。” 金无忌和佟尚贤一阵恶寒,金无忌难得吃瘪的缩了缩身子,有气无力的道:“咱们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精力只怕早耗干了,那狐妖八成是吸不到,这才没下毒手。” 金无忌不说还罢,这一说佟尚贤和铁追命都觉得饥火难耐,只听佟尚贤叹口气道:“没辙了,咱们把剩下的钱凑一凑,好歹去镇上吃顿饱饭,不然要真饿死,那可太过丢人。” 金无忌和铁追命点头附和,三人好一番上下寻摸,最终勉强凑出五六十枚铜板。 面面相觑间一筹莫展,金无忌等三人相扶相偕,下山之后沿着官道,去往南边不远的福源小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6章 香车佳人 在官道上走了一阵,金无忌等三人正自闲聊,便见前面道旁停着一辆马车,奇的是这辆马车有车无马,像是被人弃置似的。 金无忌等三人越看越觉眼熟,面面相觑之际,异口同声的道:“是那瘟生!” 敢情这辆马车正是先前那白衣公子所驾,铁追命立刻精神一振,满怀热望的道:“哎,眼下没看见那瘟生,你们说那位小娘子有没有可能还在车里?” 佟尚贤眼珠连转,不以为然的道:“怎么可能,那瘟生肯定不会丢下老婆自己跑路,只不过扔掉这辆马车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两个一同骑马走了?” 铁追命心道有理,沮丧之余赫见金无忌两眼放光,摩拳擦掌的道:“别的先不管了,这辆马车看起来阔绰得很,拖到镇上好歹能卖几十两银子,接下来好几个月,咱们都吃喝不愁啦。” 佟尚贤和铁追命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得意的奸笑,只听佟尚贤干咳一声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那瘟生害得咱们这么狼狈,咱们抢了他的马车,称得上天经地义,大伙儿并肩子上呀。” 虽说这“抢”貌似应该叫做“捡”,但三人这时也顾不得深究了,便即兴冲冲的一齐趋上前去。 金无忌摸着车厢外壁,赞不绝口的道:“果然是上等老榆木,这做工,这雕花,没三十年手艺下不来。” 佟尚贤则埋首查看车轮,比较之下连连点头道:“两边打磨得一般无二,这圆润劲儿看着便让人舒服,外面包的这层铁皮,肯定做过三次以上的淬火锻炼,铆钉也都是纯铜,这家伙总之一个字,稳。” 铁追命满脸鄙夷之色,摇头晃脑的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们这些木匠铁匠出身的草民,真是有眼不识荆山玉,这车帘上的才是精品啊。” 说话间掀起帘幕一瞧,铁追命瞬间如遭雷殛,愣了愣才踉跄着连退数步,随后捂住心口,连连喘息不已。 金无忌和佟尚贤见状大吃一惊,心道铁追命多半是遭了暗算,关切之下一同冲上前去将他搀住。 可还没等金无忌和佟尚贤出口询问,便听铁追命喉中嗬嗬连声,自言自语的道:“我死了,我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俏的女人,她要是愿意给我当老婆,哪怕给个皇帝我都不做。” 金无忌和佟尚贤齐齐一滞,金无忌忍不住喝骂道:“你奶奶的铁猴子,这见了美女便发羊癫疯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大好男儿应该整日打熬筋骨,于女色却不十分要紧,不然算什么东西?” 佟尚贤则狐疑的道:“车里居然真有美女?那瘟生真把老婆丢下了?我说老铁你没看花眼吧,是不是车里也画了一幅什么……什么‘完蛋侍女图’,结果你一激动,看成真的美女了?” 铁追命微微回神,随口纠正道:“什么‘完蛋侍女图’,那叫,啊呸——这不是重点,总之那小娘子本公子要定了,你们都不许抢。” 金无忌嗤之以鼻的道:“抢你奶奶,以为老子跟你一样好色吗?” 佟尚贤也嘿嘿一笑道:“不抢不抢,难得老铁不逛窑子,真心想娶压寨夫人,咱们好歹兄弟一场,当然要成人之美。” 话虽如此,金无忌和佟尚贤还是掀开车帘,随意向里面一望。 场中霎时归于寂静,好像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片刻才见佟尚贤晃了晃脑袋,觑目间一脸惊奇的道:“咦?老金你怎么流鼻血了?” 金无忌慌忙举袖抹了抹鼻子,跟着难掩心虚的道:“日头毒,天气热,你管得着吗?啧……居然还敢说我,你不也脸红得跟猴屁股似,以后黄脸奸改叫红脸关公吧。” 佟尚贤脸色一变,强词夺理的道:“我那是精神焕发,不行吗?” 金无忌凉凉的道:“哦?那怎么又黄啦?” 佟尚贤顺口道:“防冷涂的蜡,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黄面金刚’脸色发黄,用得着跟你解释吗?” 铁追命见金无忌和佟尚贤夹缠不清,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够了,要斗嘴也先吃饱饭才有力气,本公子跟小娘子喜结良缘,你们两个总得意思一下,干脆代替马匹在前面拖车,载我们夫妻去镇上吧。” 金无忌和佟尚贤颇为不服,只听佟尚贤讪讪的道:“那个……老铁呀,按咱们以前的规矩,应该是见者有份,你今天非要吃独食,好像不太地道吧?” 金无忌则一瞪眼道:“黄脸奸说得没错,凭什么你铁猴子跟小娘子喜结良缘?啊呸——老子豁出去了,小娘子必须给我做压寨夫人,以后再遇上别的,你们随便挑。” 金无忌一豁出去,佟尚贤也不干了,索性厚起脸皮道:“我的为人你们是知道的,那可一向是清心寡欲呀,难得我今天看上这小娘子,你们干脆一起成人之美了吧。” 铁追命听罢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道:“好啊!你们这两个食言而肥的泼贼,刚说成人之美的是你黄脸奸吧?说不爱女色的是你死胖子吧?啊呸——今天谁要敢跟本公子抢,本公子绝对饶不了他!” 三人一时之间大动肝火,为那车中女子的归宿争得不可开交,眼看便要拳脚相加、棍棒伺候,斗个头破血流,此时忽听车中传来幽咽的低泣。声音柔柔怯怯、宛转娇怜,让人心软如绵,险些当场化去。 金无忌等三人终于停下争吵,还是铁追命清咳一声道:“小娘子不必惊惶,不管我们谁娶了你,肯定都会一心一意爱护你,保证不比那瘟生……咳,不比你相公差。” 车中的哭声微微一顿,接着只听那女子涩声道:“三位好汉容秉,妾身乃是有夫之妇,怎能无端再嫁他人?倘若三位好汉非要用强,妾身绝然不从,唯有一死而已。” 金无忌等三人齐齐一滞,佟尚贤赶紧安慰道:“小娘子千万别意气用事,你相公抛下你一走了之,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路数,你这样青春貌美,何必非要跟他不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7章 妾身蝶语 那女子轻轻一叹,金无忌等三人顿时一阵恍惚,只觉自己心里也生出几分莫名惆怅,讷讷间只听她细声解释道:“外子是迫不得已,才将妾身留在此处,并非有意遗弃妾身,还请这位好汉切莫误会。” 佟尚贤难得又胀红了脸,一时之间作声不得,金无忌只好接过话头道:“小娘子对你家相公倒是有情有义,可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他把你抛下了,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你多想想后路才是正经啊。” 金无忌话音方落,便听那女子嗯声道:“这位好汉言之有理,既然说强扭的瓜不甜,便请你们别再为难妾身了吧?” 金无忌登时噎住,佟尚贤和铁追命则不约而同的向他瞪来,鄙夷之中更见埋怨之色。 那女子一语中的,趁热打铁的道:“方才妾身听到三位好汉争论,你们必定是义结金兰的生死兄弟,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倘若你们为争夺妾身坏了兄弟义气,那可真是舍本逐末了。” 金无忌等三人面面相觑,各自都有些不自在,铁追命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小娘子巧舌如簧,无非是想让我们放你,但你应该知道什么叫贼不走空,我们既然捉了你这头肥羊,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那女子似乎早有腹案,当即正声道:“三位好汉明鉴,你们若是执意逼迫,妾身的确唯死一途,但你们若是只为求财,妾身自忖还有点金银细软,应该可以满足三位的需要。” 金无忌等三人面面相觑,仿佛经历一生中最重大的抉择,一时想得了丰厚钱财逍遥快活,一时又放不下车里的绝色佳人,各自心里天人交战,直落得咬牙切齿,神情异常狰狞。 那女子久久不见三人回应,难掩忐忑的道:“其实妾身看得出来,三位好汉虽然身在绿林,但个个都有侠义心肠,所以还请你们慈悲为怀,放过我这名孤苦无依的小女子吧。” 金无忌摸了摸锃光瓦亮的头顶,终是狠狠一跺脚道:“算了!虽然美女让人舍不得,但死美女实在大煞风景,便依小娘子的意思吧。” 佟尚贤也叹口气道:“老金说得不错,看来还没到我们娶老婆的时候,小娘子别张口闭口、死来死去的,我们是山贼,可不是淫贼。” 他们两人说罢,一齐斜眼看向铁追命,铁追命仍旧放不下那女子,正待出言拒绝,孰料金无忌眼疾手快,趁机一把锁住他的咽喉要害。 铁追命登时憋得脸红脖子粗,兀自挣扎之际,只听金无忌咳声道:“小娘子放心,我们铁老弟也答应了,你把买命的钱财交出来吧。” 那女子舒了口气,满含感激的道:“多谢三位好汉通情达理,不过妾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劳动三位好汉大驾,送妾身去前面不远的福源小镇?” 佟尚贤和金无忌对视一眼,故作为难的道:“这个嘛……我们好歹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要说给人当牛做马,实在有些太过丢脸,所以……得加钱。” 那女子轻唔一声,试探着道:“妾身方才的请求,的确有些折损三位好汉的颜面,请好汉说个数目,妾身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推辞。” 铁追命大为情急,猛然挣开金无忌的锁喉,随即哑着嗓子道:“小娘子这样的绝色佳人,要是拿不出十万两雪花银,休想我们放你!” 那女子沉默片刻,幽幽一叹道:“好吧,十万两便十万两,不过妾身并未携带这么多现银,须得前往洛阳天宝票号,另行签押汇兑。” 铁追命本以为那女子拿不出这一大笔银两,此刻听她一口答应,险些连肠子都悔青了。 金无忌和佟尚贤则乐得鼻涕冒泡,金无忌一拍胸脯道:“行!我们干脆送你去洛阳,到时候一并交割。” 佟尚贤笑得合不拢嘴,摸着光头感慨的道:“十万两雪花银,早知道干镖行这么赚钱,我们当初干什么山贼?如来佛祖保佑,这才真叫时来运转啊。” 铁追命干瞪着眼,忽然大叫一声道:“且慢!洛阳可是水陆交汇的大城邑,还有领着十万金甲师的向老头坐镇,咱们都是上了榜的山贼,这样贸然闯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金无忌哈哈一笑道:“铁猴子你糊涂了吧,咱们是在河西上了榜,河南可没咱们的通缉令。再说向老头跟隋老头平起平坐,隋老头哪敢在洛阳城胡乱拿人,咱们怕他个鬼呀?” 佟尚贤眼珠连转,慢条斯理的道:“老铁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万一小娘子在洛阳有什么大靠山,咱们一进城便被五花大绑捆翻在地,拉到刑场一刀了事,那岂不是太过冤枉?” 那女子连忙正声道:“好汉切莫多心,妾身只是一名薄命弱女,哪有什么大靠山?好汉若是不信,妾身愿意当天立誓,倘若我有半点加害之心,便让我们夫妻二人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佟尚贤打个哈哈,拊掌笑道:“不错,小娘子这毒誓还带上了你相公,的确发得足够心诚,我们信你便是。” 金无忌和铁追命也觉有理,那女子更加感激不尽,莺声呖呖的道:“三位好汉宽宏大量,妾身有幸得保残躯,衷心感念三位好汉的恩德。” 铁追命心中仍然有些不舍,听罢干咳一声道:“总归要同行一路,小娘子不妨告知我们芳名,日后互相能有个照应。” 那女子略一迟疑,终是赧然道:“妾身小字‘蝶语’,随夫家姓邢,未知三位好汉大名?” 金无忌等三人通过姓名,两边就此达成协议,三人拖动马车去往福源小镇,稍作休整之后直奔洛阳。 晓行夜宿走了三日时光,一行人来到黄河北岸的坡头渡,铁追命在前面驾车,一袭白衣好不潇洒。金无忌和佟尚贤也衣履崭新,各骑一匹高头大马,神气活现的伴在马车左右。 四人本想先乘渡船到达对岸的孟津府,再转陆路前往洛阳,孰料初秋时节山洪泛滥,又兼接连数日阴雨连绵,结果导致黄河水流暴涨,渡口船只尽皆歇业,一时之间不能成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8章 花间浪子 蝶语听到黄河水路阻断,初时还颇为惊喜,但听到今日才封锁渡口,又生出满心沮丧。 金无忌等三人这几日做惯了保镖,直接找到镇上最大的群贤客栈,捡最上等的房间订好,然后招呼蝶语下车入住。 蝶语道谢之后掀帘步出,此时才真正见到佳人形影——窈窕身段纤秾合度,自然透出娇柔情态,莹润肤光欺霜赛雪,堆螺宫髻尤见端庄,气质温和婉约,姿态优雅从容,真是一位迥出尘俗的青春丽姝。 不过蝶语为了避人耳目,只穿着一身再平凡也不过的藕色衫裙,面上还挂了一幅重纱,仅仅露出一双宛似星辉掩映的剪水秋瞳,碎步娉婷间低垂螓首,即便没有半丝招摇之意,仍旧足以撩动旁人心扉。 座中一名中年男子眼前一亮,啪的一声合上手中折扇,举步迎上前来,拱手为礼道:“这位美人请了,可否过来这边稍坐片刻,咱们两人谈说一番?” 这男子三四十岁年纪,容貌十分英俊,只可惜一双桃花眼白多黑少,是个薄情寡性的淫邪之相,目光在蝶语身上来回逡巡,毫不掩饰对她的觊觎之心。 蝶语显然见惯了这等无礼冒犯,眼帘低垂之际,冷若冰霜的道:“这位公子还请自重,妾身已经许为人妇,单独应酬于礼不合,祈盼公子莫再纠缠。” 中年男子打个哈哈,正待继续出言挑逗,此时铁追命噌的一声窜上前来,满脸厌恶的道:“你奶奶的酸丁,活腻歪了是吧,竟敢调戏我们蝶语妹子,信不信本公子把你踹回娘胎里吃屎喝尿。” 中年男子脸色一沉,显见鄙夷的道:“哪儿来的腌臜鼠辈,也敢在谢某面前卖狂,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铁追命鼻中一哂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问本公子有什么用,本公子又不姓谢。” 跟在后面的金无忌和佟尚贤哈哈大笑,那中年男子愣了愣才醒过味来,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咬牙沉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泼贼,我‘花间浪子’谢青衣威震河洛,你居然没听过我的名号?” 铁追命心里咯噔一下,再看金无忌和佟尚贤也都神色凝重,只好硬着头皮道:“原来是道上赫赫有名的谢大相公,我们兄弟三人初到贵宝地,还没见过谢大相公的真容,得罪之处万请勿怪。” 谢青衣见铁追命前倨后恭,得意之余居高临下的道:“好说,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三位若是无事,便请自行离开,别打搅谢某跟美人把酒言欢。” 铁追命嘿嘿一笑,蓦地惊叫一声道:“是谁?站住!” 谢青衣眼神一凛,下意识的回头望去,铁追命等的正是这个机会,趁势一拳猛击在他的小腹上。 孰料这一拳刚刚命中,铁追命便觉出不对,自己强横的拳劲竟似泥牛入海,全没伤及谢青衣分毫,反倒拳头被他的小腹牢牢吸住,一时之间挣脱不得。 醒得上了谢青衣的当,铁追命不由得骇然变色,此时只见谢青衣回过头来,满脸不屑的道:“果然是外道小贼,谢某若是被你这等拙劣伎俩算计,还配在绿林道上呼风唤雨吗?哈……快滚你的蛋吧。” 说罢谢青衣腹间聚力反震,铁追命顿觉脚下一虚,身不由主的倒飞出去。 金无忌和佟尚贤哪敢怠慢,连忙一起冲上前去,各出一臂接住铁追命的身子。 不料谢青衣这招暗藏玄机,金无忌和佟尚贤还没站稳脚跟,铁追命身上陡然生出一道潜力。 两人这下猝不及防,当场被震得气血狂涌,三人做一处踉跄跌倒,一时之间都变作滚地葫芦。 这一来金无忌等三人头上的帽冠尽皆落地,谢青衣见状更加哂笑道:“原来是三名贼秃,美人落在你们手里,好比鲜花插在牛粪上,简直暴殄天物。” 座中其他客人多数抱着看热闹的心思,闻言登时哄堂大笑。 金无忌等三人甫一照面,便被教训得灰头土脸,况且谢青衣在河洛一境的确凶名素著,他们胆寒之下,哪敢再捋虎须,面面相觑间无地自容。 谢青衣对金无忌等三人不屑一顾,当下潇洒的打开折扇,转向蝶语道:“怎么样美人,这等腌臜鼠辈,哪配做你的护花使者?倒不如投入谢某的怀抱,你我二人结伴同游,赏遍天下盛景,岂不美哉?” 蝶语凛然肃立,手握一支凤首碧玉簪,这玉簪的形制略显扁平,锋端则尖锐异常,像是一柄小小玉刀的模样,簪尖抵在她颈中,已经冒出细小的血珠。 谢青衣打眼觑得分明,不由得心头一震,讷讷间只听蝶语冷然道:“妾身早已经说过,不愿与公子有任何瓜葛,公子若是执意逼迫,妾身唯有一死。” 谢青衣久历花丛,也曾驯服过不少寻死觅活的贞洁烈女,但像蝶语这般清冷决绝之人,他还是平生仅见。 尤其蝶语目光中隐忍的哀伤,绝无半点作伪之相,倘若谢青衣稍有逾矩,她必定不畏引簪自戕。 谢青衣自忖并无把握及时制住蝶语,但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愿损了颜面,折扇轻轻摇了两摇,慢条斯理的道:“美人何必如此紧张,谢某一向谋求两厢情愿,倘若你实在不肯,谢某自然不会勉强。” 这话意在放松蝶语的警惕,待她收回玉簪之后,谢青衣再出手将她制服。 孰料蝶语并不上当,依旧冷冷的道:“公子几番无礼冒犯,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还请公子远远退开,让妾身和同伴另寻住处。” 谢青衣暗自一滞,本来凭他的能为,即使蝶语肋插双翅,也绝难逃过追踪。但这时他起了好胜之心,自然不容这佳人轻易离开,心念电转间灵机一动,折扇向铁追命一指,清咳一声道: “美人如果执意要走,谢某保证不拦着你,但这瘦猴似的贼秃出言不逊,谢某愤恨难平,绝对饶不了他,必须取了他这颗人头,才能出尽胸中恶气。” 蝶语这阵虽然极力镇定,但她终究是个弱质纤纤的闺阁女流,闻言禁不住芳心一颤,脱口惊呼道:“不可!你若敢伤害铁壮士,我同样会以死相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89章 血溅青衣 谢青衣心中大定,趁机呵呵一笑道:“这样便没道理了,美人居然愿意跟这贼秃同生共死?难道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跟他……啊不对,你跟他们三个~背后有那么一腿?” 这话说得太过下流,蝶语听罢固是羞恼难当,娇躯不由得一阵剧颤,金无忌等三人也怒上眉山,铁追命当即破口大骂道:“你奶奶的狗屁谢大相公!本公子岂是怕死之辈?!”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儿借题发挥,往我们蝶语妹子身上乱泼脏水!” 金无忌和佟尚贤虽未开口,却是一左一右并肩而立,一派同仇敌忾之意。 谢青衣正中下怀,俨似遗憾的道:“美人都听见了,这贼秃再三出言不逊,口舌之毒令人发指。谢某即便是个泥菩萨,终究也有三分火性,今日杀心已起,绝不能留他性命。” 说罢谢青衣袍袖一拂,便要挺身攻向铁追命,蝶语心中虽有揣测,但关切之下心神微分,难掩惶急的道:“你别巧言令色,我方才所言绝非——啊!” 说话间忽觉劲风扑面,蝶语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掌中已是剧烈一震,整个人险些一跤跌倒。 原来谢青衣趁着袍袖拂动,暗中启动折扇上的机括,一支镔铁扇骨激射而出,正好打落那支玉簪。 谢青衣一招得手,更无丝毫迟疑,风驰电掣般欺近过来,先顺手卸脱蝶语的下颌,之后揽住她的纤腰,志得意满的道:“好了美人,你注定要为谢某侍奉枕席,所以还是乖乖认命吧,哈……” 蝶语被谢青衣紧紧搂住,半点挣扎不得,甚至连咬舌自尽都成了奢望,满心凄惶之下,不禁泪落如雨,想到此番恐怕贞洁难保,更加绝望得险些晕去。 金无忌等三人见状义愤填膺,霎那间热血冲脑,哪管什么实力差距,便即各自取出兵刃,吼叫着掩杀过来。 座中看热闹的闲人眼见刀光闪闪、棒影重重,惊怕之余立时作鸟兽散,竟无一人敢上前干涉。 谢青衣美人在怀,正自欲念横生,眼见金无忌等三人不知进退,心中只觉厌恶不已,手中折扇机括再开,登时弹出一截锋利无比的剑身,剑光缭绕如银蛇乱闪,向着冲杀上来的金无忌等三人头顶罩落。 “花间浪子”谢青衣一向独来独往,在河洛一境闯下偌大名头,即便恶行累累,仍旧逍遥法外,皆因其能为确实不凡。 金无忌等三人与谢青衣之相比,当真称得上云泥之别,眼看难逃当场授首的厄运。 千钧一发之际,谢青衣忽觉寒飙袭体,尖锐的剑风恍似朔风卷地,猛然刺向他的后颈。 谢青衣大吃一惊,无奈他先前出剑太过随意,这时变招已经不及,百忙间只好移形换位,竭力避开对方这招绝杀。 然而这下变起仓促,谢青衣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霎时左边肩头一阵剧痛,已经被对方的剑锋刺了个对穿,当场落得血光迸现,左臂同时失去行动能力。 谢青衣不查之下横遭重创,霎时直是惊怒欲狂,一咬牙全力向前窜出。 那突袭之人得势不让人,趁机刷刷刷连环三剑刺出,都攻向谢青衣的背门要害,看来非取他的性命不可。 谢青衣暗自叫苦不迭,情急间毕竟还是保命为要,只好放脱怀里的蝶语,点足旋身猛窜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全无收手之意,随后腾身疾追过来,森寒剑锋好似跗骨之蛆,仍是刺向谢青衣的背心。 谢青衣神色一狠,身形在半空中无比诡异的一扭,恰似游鱼逆浪、怪蟒翻身,回视之际掌中扇剑抵隙刺出,势如毒蛇吐信,不偏不倚刺向对方的咽喉。 这一剑堪称谢青衣一身武功精华之所聚,决意力挽狂澜于既倒,对方显然猝不及防,但他的身法也有过人之处,当下内息猛提,势如惊鸿掠影,头颈往横里生生挪移半尺,长剑也在同时霍地劈斩而过。 双方都是拼死相搏,瞬间又见鲜血飞溅,谢青衣的剑锋差之毫厘,只在对方颈侧拉开一条细窄的伤口,并未真正将其断喉。 可对方这一剑也失了准头,最终只砍在谢青衣右边的大腿上,登时血流如注。 谢青衣身体打横,再加上右腿重创,剧痛之下再难施展轻功,当场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险些将全身筋骨都摔散了。 不过谢青衣识得轻重,痛怒之余立即出指封闭穴道,以免腿上大量出血危及性命。 如今重伤倒地,谢青衣总算看清与他搏杀之人的形貌,此人约摸四十出头,生得一张冷峻的长方脸,颔下一部点墨钢髯,再配上异常醒目的桀骜双眼,森严威重的气息劈面而来,令人不由得心底生寒。 金无忌等三人浑不知自己在阴曹地府门口转了一圈,此刻眼见谢青衣倒地,诧喜之余三般兵刃齐出,铁追命首先一棍打在谢青衣左腿,佟尚贤跟着一棒砸中谢青衣右臂,金无忌则举刀压在谢青衣颈间。 这样一来谢青衣的四肢都遭到重创,当场痛得脸色煞白,但他毕竟是道上的狠角色,口中并未发出半点声响,只是死死盯住那名与他搏杀的中年汉子,生似吃了这人的心都有。 金无忌等三人扬眉吐气,无不喜形于色,金无忌压了压鬼头刀,在谢青衣颈间割出一条浅浅的血痕,接着嘿嘿冷笑道:“怎么样谢大相公,要死还是要活?要死便送你上路,要活可得拿银子来买命。” 谢青衣纵横黑道,一向都是他威逼旁人买命,孰料今日情势互易,他恼羞成怒之下胸中一窒,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一张俊脸愈发显得苍白若死。 那中年汉子看到谢青衣已无伤人之力,暗暗松了口气,长剑入鞘同时伸手一拍,为蝶语恢复了被卸脱的下颌。 蝶语眸中珠泪滚滚,当即屈膝盈盈跪落,颤声拜谢道:“罪妇拜见公公,多谢公公搭救。” 金无忌等三人正待继续炮制谢青衣,闻言登时齐齐一怔,只听金无忌讷讷的道:“难怪武功这么好,原来是伺候皇帝老儿的公公,难道他刚才施展的便是传说中的辟邪剑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0章 铁翼神隼 耳听金无忌语出惊人,佟尚贤摸着光头,难掩疑惑的道:“不对呀老金,公公怎么可能长胡子,况且他要真是公公,蝶语妹子的身份肯定也不一般,难道是皇帝老儿的妃子?” 铁追命眼珠一转,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蝶语妹子肯定是耐不住深宫寂寞,所以才跟那瘟生私奔,结果皇帝老儿不甘心戴绿帽,便派了公公出来追捕,至于胡子……多半是粘上去掩人耳目用的。” 他们三位这厢文思泉涌,已经构想出整本后妃宫斗、痴情私奔、浪迹江湖、劳燕分飞的缠绵悱恻戏码,那中年汉子听得脸色发黑,险些再度长剑出鞘。 蝶语更加尴尬莫名,连忙嗔斥道:“三位壮士切莫胡言乱语,这位正是外子的家严大人。” 金无忌等三人恍然一悟,各自低头干咳不已,那中年汉子则神情一肃,鼻中沉哼道:“不必攀亲带故,今日我出手救你,权当抵偿你这些年对铸镔的情谊,以后你应该谨守本分,休再惑扰于他,你听清楚了吗?” 蝶语娇躯轻颤,片刻方语带哀怨的道:“公公明鉴,我与镔哥已经结成夫妇,侍奉左右乃是为妻本分,怎能说是惑扰于他?” 那中年汉子冷冷的道:“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敢说结成夫妇?何况凭你的出身,自问配得上铸镔吗?” 蝶语大大一滞,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难掩委屈的道:“公公嫌弃我的出身,我的确无话可说,但恳求公公看在父子之间的情份上,即便不容我窃据正位,无论为妾为婢,我都心甘情愿啊。” 那中年汉子毫无通融之意,仍是冷厉的道:“自古美色误人,我邢氏一门容你不得,今后你与铸镔再无瓜葛,倘若还敢不知廉耻,厚颜纠缠于他,休怪我剑下无情!” 蝶语听中年汉子言辞决绝,霎时万念俱灰,泪水几乎将整张面纱浸透。 金无忌等三人虽然万般怜惜,奈何清官难断家务事,面面相觑间委实作声不得。 正在气氛沉郁之际,忽听谢青衣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天山派的‘铁翼神隼’邢振梁,邢四爷的轻功和剑法确有独到之处,但谢某今日这一败并不心服!” 那中年汉子——邢振梁眉头一皱,显见不豫的道:“哦?你有何不服?” 谢青衣哂然道:“邢四爷何必明知故问,你方才背后偷袭,岂是正道人物的做派?倘若此事传扬出去,不怕折了贵派的颜面?” 邢振梁正没好气,闻言凛然正声道:“你这等公然调戏妇女的淫邪之辈,也配跟我讲什么做派?当今武林侠道沦丧、恶业横行,皆因酒色财气腐坏心志,你没见到我还则罢了,见到我注定完纳劫数。” 谢青衣本来想激邢振梁放他一条生路,孰料这下竟然适得其反,眼见邢振梁举步逼进,惊骇之余忽听金无忌大喝道:“慢着!谢大相公眼下是在我们手里,姓邢的你要杀人,难道不问我们的意见吗?” 佟尚贤也帮腔道:“没错,听说谢大相公身家千万,还建了一座宝库,要是被你一剑刺死,那许多金银财宝不都要打水漂?好歹得让我们赚一笔吧?” 邢振梁面露厌恶之色,斩钉截铁的道:“滚开,否则难逃皮肉之苦。” 铁追命眼珠一转,理直气壮的道:“谢大相公冒犯的是蝶语妹子,所以怎么处置他,该由蝶语妹子说了算,姓邢的你同不同意?” 邢振梁略一迟疑,转向蝶语道:“你怎么说?” 蝶语微微回神,摇头轻叹道:“我先前跟观音娘娘许过愿,不想任何人为我丢掉性命,这位谢先生已经受到惩罚,三位壮士放他自行离去吧。” 此语一出,邢振梁固是一怔,金无忌等三人更加瞠目结舌,片刻才听铁追命期期艾艾的道:“那个……蝶语妹子,这姓谢的可是一头不折不扣的肥羊,何况他刚才那么欺负你,这竹杠不敲白不敲啊。” 蝶语眼中尽是凄迷之色,颇见萧索的道:“铁壮士放了他吧,俟后我再汇兑十万两雪花银,权当补偿你们。” 金无忌等三人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不已,邢振梁则冷哼一声道:“妇人之仁,养虎遗患。” 心知大丈夫一言九鼎,出尔反尔徒然惹人耻笑,金无忌只好收回鬼头刀,跟着狠呸一声道:“算你谢大相公好狗运,遇上我们蝶语妹子,你奶奶的,快滚你的蛋吧。” 这话正是回敬谢青衣先前的豪横斥骂,谢青衣此刻虎落平阳,倒也不以为忤,愣了片刻才长叹一声道:“罢了,这位蝶语小娘子,谢某平生不曾对谁说过一个谢字,今日却要衷心谢你一谢。” “你大可放心,谢某今后决不再对你稍有不敬,倘若有违此誓,便让谢某千刀万剐、尸骨无存。” 蝶语听罢微颔首道:“谢先生好自为之,但愿你今后像待我这般尊重其他女子,免得异日应了毒誓。” 谢青衣含糊的唔了一声,撑着伤势略轻的左腿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向客栈门口,孰料一条腿刚跨出门槛,便听一声豪笑传来道:“原来是谢大相公,看你这般狼狈,薛某帮你寻个去处疗伤如何?” 笑声中劈面一道劲风刮至,谢青衣重伤之下立足不稳,登时仰身飞跌回客栈,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全身激痛之下闷哼一声,这份苦楚真是不提也罢。 邢振梁精神一振,抱拳为礼道:“薛兄弟总算来了,当真盼煞我也。” 话音方落,门外龙行虎步走进一条魁伟人影,同样一抱拳道:“昨日有事耽搁了行程,连累老哥多待一日,小弟实在惭愧之至。” 此人面相粗犷,别见英雄豪气,谢青衣觑得分明,咬牙切齿的道:“薛继祥!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如此折辱于我?!” 来人乃是武林中有名的侠客,人称“天罡剑客”薛继祥,闻言淡淡的道:“谢大相公此言差矣,薛某纯粹是一片好心,几时折辱你来着?方才薛某已经说得明白,只想为你寻个去处疗伤罢了,至于这去处便是——净宇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1章 惜别留书 谢青衣听薛继祥说到“净宇堂”,委实想不起武林中有这么个去处,此时邢振梁也面现疑惑的道:“净宇堂?难道薛兄弟已经开宗立派,为何不通知我前往观礼道贺?” 薛继祥哈哈一笑道:“老哥太抬举我了,似我这等闲云野鹤的莽撞人,哪有开宗立派的雄才大略?” 邢振梁不禁莞尔道:“薛兄弟太谦虚了,若说你是莽撞人,那还有谁敢称精细?” 薛继祥连连摆手道:“好了,老哥若是再夸下去,我可要无地自容了。其实净宇堂是我那兄弟所创,宗旨便是擒捉武林中的穷凶极恶之徒,以善法将其感化,最终令其弃恶从善,真心实意造福武林。” 邢振梁听罢神情立肃,缓缓点头道:“叶大侠发下如此宏愿,堪比佛门中的地藏王菩萨,可叹武林道消魔长,谢青衣这等恶徒横行无忌,叶大侠要将彼辈感化,只怕还得多费心思。” 薛继祥感慨的道:“坐困蜀中唐门七载,再出所见每况愈下,正道更如一盘散沙。之后两年我闭门谢客,固是需要潜心休养,逐步恢复功体,另外也是因为心灰意懒。” “直至年前我那兄弟亲自上门,说起这以善制恶的雄心宏愿,我才重新激起胸中热血。昨日之所以耽搁行程,便是因为追捕‘九厄天君’英图南,所幸最终不辱使命,这凶恶魔头已经被押往净宇堂。” 邢振梁愈发动容道:“原来如此,叶大侠重现江湖之后,绝要帮我补缀衣裳,我从包袱里拿换洗的时候,正好给她看到那包蒙汗药。她说害怕歹人下药,所以得拿一些回去辨识,我想都没想便给了她两把。” 金无忌听罢一拍大腿,痛心疾首的道:“好你个铁猴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说?你奶奶的,咱们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结果被一个弱女子摆了一道,这要传扬出去,咱们还怎么在道上混?” 铁追命没法反驳,只能干瞪着眼暗暗运气,所幸佟尚贤及时解围道:“别的先不说,咱们得弄清楚蝶语妹子在哪儿,她一个妇道人家,又长得那么漂亮,再碰上谢青衣之类的淫贼,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语一出,金无忌和铁追命都心头一紧,三人不敢怠慢,立刻下楼盘问掌柜的。 掌柜的对蝶语倒是印象深刻,原来她昨天晚上便退房离去,走的时候顺带还结了金无忌等三人的房费。 金无忌听得不得要领,烦躁之下一拳重重砸在柜台上,横眉立目的道:“你这厮莫不是扯谎?我们蝶语妹子一向小心谨慎,大晚上怎会独自跑出去?” 掌柜的吓得一颤,结结巴巴的道:“好汉爷息怒啊,你们那位主母昨天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呃……小的是说一时赌气,那去哪儿都有可能啊。” 金无忌闻言更加恼怒,佟尚贤却是灵机一动,迫不及待的道:“对了,昨天我们蝶语妹子受了委屈,当时欺负她那个姓邢的老顽固,眼下走了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2章 将计就计 掌柜的拇指一竖道:“这位好汉爷一说便说在点子上,那几位客官天还没亮便走了,应该是想搭早起的渡船过河。” 佟尚贤听得一愣,铁追命也疑惑的道:“不是说渡口封了吗,怎么还有渡船过河?” 掌柜的压低声音道:“好汉爷有所不知,即便渡口封了,但只要银子管够,总有船家愿意过河。尤其天还没亮的时候,渡口的官差睁一眼闭一眼,使点银子便能走了。” 金无忌等三人恍然一悟,只听铁追命沉声道:“我看蝶语妹子放不下那瘟生,肯定暗中缀着他们,哼……那眼下还有没有渡船过河,银子我们管够。” 掌柜的苦笑道:“眼下可难办了,官府的禁令说得明白,谁敢犯禁过河,便要罚没所用船只。如今浪头这么大,只有吃水极深的大楼船才敢起锚,那一艘船的造价少说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金无忌等三人齐齐一滞,还是铁追命把心一横,毅然决然的道:“十万两便十万两,我们出得起!黄脸奸你怎么说,干不干?” 佟尚贤一正色道:“银子是蝶语妹子给的,咱们总得护她周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 金无忌哈哈一笑,拍着其他两人的肩膀道:“好!蝶语妹子说咱们豪义任侠,咱们便‘侠’给她看看,走!” 三人这厢意气风发,依照书信指点,启出车中的银钞,之后马不停蹄直奔渡口。 此刻时光已近辰末巳初,不知三人能否寻得船只,顺利抵达黄河对岸? 渡船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前方孟津府已然遥遥在望,等几位好汉爷昏倒之后,便将这位白衣相公带走,然后等船靠岸,再把几位好汉爷安置在客栈。” 邢振梁越听越怒,霍地拍案而起,咬牙厉喝道:“那贱婢果然还不死心!你这便带我去找她,昨日我有言在先,她既然纠缠不放,休怪我辣手无情!” 这位“铁翼神隼”怒不可遏,拽起小二大步流星而去,邢铸镔见状慌忙向薛继祥道:“求叔父快去阻止家父,内子毫无抵抗之能,恐怕真会丧命啊!” 薛继祥知道邢铸镔处境尴尬,没法出面阻拦,于是微颔首道:“罢了,人命关天,轻忽不得,那侄儿你看着谢大相公,我保你那红颜知己一命便是。” 邢铸镔自然千恩万谢,眼见薛继祥拔步而去,他脸上忽然露出兴奋和祈盼之色,一时之间颇有些坐立不安。 谢青衣暗自纳罕,忍不住干咳一声道:“蝶语小娘子命在顷刻,邢少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邢铸镔剑眉一轩,缓缓打开紧握的手掌,只见他掌心里托着一枚纸团,上面隐约可见娟秀字迹。 谢青衣恍然顿悟,点头嗯声道:“看来你跟蝶语小娘子已经暗通款曲,但你父亲和叔父都是绝顶高手,我可不信蝶语小娘子真有办法对付他们。” 邢铸镔似乎也有些底气不足,但仍是凛然正声道:“不管如何,我总是愿意相信她。” 谢青衣暗自哑然,此时忽听楼头传来略带哽咽的声音道:“镔哥,我……我也总是愿意相信你。” 话音方落,窈窕丽影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脸上虽然还覆着重纱,目光中却是近日从未展现过的柔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3章 投河殉情 邢铸镔一声欢呼,拔步冲上前去,将蝶语紧紧抱在怀里。 谢青衣看得一阵嫉妒,但眼见丝萝得托乔木,他心中又生出几丝快慰。 狂喜之情稍稍减退,只听邢铸镔关切的道:“小蝶使的可是调虎离山之计?那咱们赶快寻个所在躲藏,等船靠岸再趁机脱身。” 蝶语抿嘴一笑道:“公公和那位薛大侠武功高强,咱们即便侥幸脱身,后面也难逃追捕,总得想办法困住他们几日才好。” 邢铸镔察言观色,不禁欣喜的道:“难道你已经想出了办法,快说给我听。” 蝶语靠在邢铸镔怀里,柔声细语的道:“昨晚我买下这艘楼船,然后连夜搬请工匠,在舱底铸了一座坚固的铁屋。那铁屋外面安置了机关消息,公公和薛大侠刚进去,我便启动机关,牢牢封上门户。” “镔哥尽管放心,那铁屋里早已备好食水,我吩咐原先的船主七日之后再释放他们,到时咱们早已远走高飞,自然不惧追捕。” 邢铸镔听罢又惊又佩,再看蝶语眸中密布血丝,知道她昨晚必定殚精竭虑,怜煞爱煞之下,便要揭开她的面纱,着意温存一番。 孰料正在此时,忽听一声暴喝传来道:“贱婢!今日若不杀你,我愧对邢氏一门列祖列宗!” 邢铸镔和蝶语听出这正是邢振梁的声音,惊骇之余双双踉跄后退,随即果然见到邢振梁和薛继祥并肩而来。 邢振梁的脸色黑如锅底,长剑霍地指向蝶语,怒不可遏的道:“贱婢!还不上前受死!” 蝶语闻言娇躯剧颤,邢铸镔急忙挡在她身前,满面凄苦的道:“父亲,我和小蝶情深义重,求您成全我们吧!” 邢振梁更是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的道:“逆子!再敢多说半句,我连你一并杀了!” 邢铸镔幼承庭训,老父积威已深,知道邢振梁行事断不容情,满心绝望之下,散乱的目光恰好对上蝶语凄迷的眼神。 霎时两心交汇,再无半分犹豫,只见邢铸镔和蝶语双手紧握,竟是齐齐纵身一跃,向着滔滔黄河中跳落! 邢振梁见状直是目眦欲裂,啊呀一声疾冲上前,眼前所见唯有浪涛滚滚,哪里还有爱子的身影? 邢振梁大悲大恸,胸中浊气一时之间激涌如潮,噗的一口鲜血仰天喷出三尺,脑海中天旋地转,一跤摔翻在地,当场晕厥过去。 薛继祥慌忙上前照护邢振梁,痛心之余难掩愧悔的道:“倘若早知如此,我何必指点老哥破开铁屋的机关,唉!铸镔侄儿,你真是糊涂啊!” 谢青衣纵横河洛,深知黄河之水凶险异常,邢铸镔和蝶语此番绝无幸理,惋惜之下冷冷一哂道:“不错,正是你害了这对璧人的性命,你这次罪过不小,也该前往净宇堂忏悔一番才是。” 薛继祥登时语塞,想辩驳又欠缺底气,原本一片热心成全美事,结果却落得一身罪业,这可真是从何说起了。 不一刻楼船抵达孟津渡口,薛继祥等三人一同下船,邢振梁虽然恢复神志,却仍是痛彻心扉,乃至失魂落魄,浑似一尊雕像呆立在码头上。 薛继祥只得近身看护,以防邢振梁一时失志,跳河寻了短见。 谢青衣百无聊赖,几番想要催促,但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此时天光已经放亮,只见一名捕快打扮的汉子踱步过来,上下打量着谢青衣,趾高气扬的道:“你不是本地人吧?哼……敢触犯朝廷禁令偷渡过河,依照律条罚银五两,还不速速交予本捕?” 谢青衣平日呼风唤雨,岂会将这等人物放在眼里,当下索性来个充耳不闻,脸上还露出几丝鄙夷之色。 那捕快登时一滞,径自腰间抽出一把铁尺,一边向谢青衣肩头打落,一边扬声斥骂道:“刁民还敢藐视本捕,真是狗胆包天!” 谢青衣要穴被制,内力运使不得,但应付这等人物,仍旧绰绰有余,只见他肩头一让,顺势侧身一顶,那捕快立刻脚下拌蒜,哎哟一声摔了个嘴啃泥。 那捕快惯于欺压良民,几曾吃过这样的亏,吐掉嘴里的沙土,跟着放声大叫道:“好个刁民,竟敢殴打官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律条吗?” 谢青衣微微一笑,不温不火的道:“殴打官差又如何,你便说我杀官造反也无不可,回去灌碗浓茶醒醒酒,再来看我是何人。” 那捕快闻言登时一滞,浮肿的尿泡眼蓦地睁大,结结巴巴的道:“你……你难道是……” 谢青衣打开折扇,淡淡的道:“洛阳府衙张贴的悬赏榜文,头一名便是我了。” 那捕快心中大骇,醒神之际刚要喊叫,薛继祥已经直趋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道:“官爷稍安勿躁,这位朋友纯属玩笑,如果真是上了榜的大贼,谁敢直认不讳呢?” 说话间薛继祥暗中递过去一块碎银,那捕快镇定心神,就坡下驴的道:“唔……这话有理,你这汉子还算上道,日后管好那厮的嘴,别再惹是生非。” 薛继祥自然满口答应,此时忽听邢振梁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已经无颜面对邢氏一门的列祖列宗,这便与铸镔同赴黄泉吧。” 薛继祥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看邢振梁果然要跳河自尽,哪还来得及上前阻止? 正在薛继祥冷汗瀑下之际,倏见邢振梁顿住身形,一双鹰眼牢牢盯住远处,旋即拿手一指道:“薛兄弟你看!那是什么?” 薛继祥一颗心险些跳出胸膛,猛冲过去一把拉住邢振梁,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但见浪涛汹涌之中,竟有一人随波载浮载沉,凝足目力仔细观望,才见他脚下踩着一只老鼋,前后足有丈许之数。 而正在此人身后,老鼋背上还驮着两条人影,看服色正是邢铸镔和蝶语! 邢振梁霎时大喜过望,但转念间又心急如焚,只因两人此刻皆是俯身倒卧,全然不知生死安危。 所幸老鼋来得极快,须臾已经抵达码头附近,只见前面那人俯身挟起邢铸镔和蝶语,接着脚下轻轻一点,稳稳跃上码头,轻功之高着实令人叹为观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4章 梵莲尊者 那老鼋并未靠岸,一个猛子扎入河中,就此自行觅途而去。 此时才看清前面那人的形貌,只见他身上所着是儒服云履,头上所绾是莲冠道髻,颈中还垂挂一条翡翠佛珠。一身装扮虽然奇异无比,却透出一派玄妙仙风,着实令人为之心折。 再往脸上看去,正是面如满月、大耳垂轮、鼻直口方、眉目慈和,颇见庄严宝象,当场便有围观之人纳头拜倒,口中连呼河神显圣。 邢振梁无暇他顾,慌忙上前抱拳为礼道:“这位高人请了,未知犬子……和这名女子情形如何?” “河神”轻轻放下邢铸镔和蝶语,不疾不徐的道:“施主稍安勿躁,令郎与这位夫人暂无性命之忧。” 邢振梁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定了定神才满含感激的道:“多谢高人搭救犬子,未知高人尊姓大名?” “河神”微微一笑道:“贫僧法号梵莲,令郎与这位夫人一同坠河,不知他们二人之间有何因缘?” 邢振梁暗自一滞,再看眼前这位高人分明未著袈裟,却口称“贫僧”云云,疑惑之下再次抱拳道:“原来是梵莲大师,在下天山派邢振梁,犬子与这名女子并无瓜葛,可否请大师将他交予在下照顾?” 梵莲尊者略一迟疑,点头嗯声道:“并无不可,施主请便。” 邢振梁如释重负,赶忙上前将邢铸镔抱起,打眼只见他脸色煞白,身上颇多瘀伤,心痛之余险些落下泪来。 梵莲尊者径自俯下身去,举掌在蝶语额头上轻轻拍了三下,随即只听她口中嘤咛一声,秀眸缓缓睁开,茫然片刻才自言自语道:“我……我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吗?” 梵莲尊者和声道:“夫人无须悲戚,此间仍是阳世,并非森罗鬼域。” 蝶语终于有所醒悟,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难掩惶急的道:“对了!镔哥在哪里,他还活着么?” 说话间蝶语勉力站起身来,打眼只见邢振梁抱着邢铸镔,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关切之下赶紧上前道:“敢问公公,镔哥为何还没醒转,他可还安好?” 邢振梁狠狠瞪了蝶语一眼,无奈转向梵莲尊者,低声下气的道:“大师慈悲为怀,万请救醒犬子,日后无论您有何差遣,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梵莲尊者面现悲悯之色,缓缓摇头道:“令郎坠河之后,仍然力保这位夫人,所受伤患远较这位夫人为重。贫僧自忖修为有限,委实无法将他救醒,所幸令郎气息未绝,日后或有机缘醒转也未可知。” 此语一出,邢振梁固是如坠冰窟,蝶语更加满心愧悔,当场屈膝跪倒在地,颤声恳求道:“大师能为通神,妾身愿以性命交换,万请大师救醒外子!” 邢振梁本来已经六神无主,闻言不由得暗自动容。 梵莲尊者若有所思,片刻方凝声道:“罢了,贫僧一人的确力有不逮,但再加一人应该十拿九稳。” 说罢梵莲尊者目光一转,提高声音道:“苏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可愿意与贫僧联手?” 众人顺着梵莲尊者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名白衣人负手而立,闻言冷哂道:“交浅言深,敬谢不敏。” 短短八个字说出,足见毫无转圜,梵莲尊者不禁摇头苦笑,此时只见邢振梁双膝跪落,郑重施礼道:“这位高人容秉,只要您愿意帮忙救醒犬子,无论什么条件,在下都能答应,包括奉上我的性命!” 蝶语也转向白衣人,珠泪涟涟的道:“前辈还请体恤下情,外子是受了妾身的连累,妾身已经大彻大悟,只要外子能够醒转,妾身情愿侍奉前辈左右,终生绝无反悔。” 他们两人虽然言辞恳切,那白衣人却是铁石心肠,听罢不但毫无回应,反而向身边的一名红衣女童道:“世间男女情爱皆为痴妄,珺儿应该有所了悟,咱们这便走吧。” 敢情那红衣女童正是小苏,只见她眼眶红肿,抓住白衣人的衣袖,呜呜咽咽的道:“师父,求您救救那位公子吧,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保证不再贪玩胡闹,师父……” 白衣人缓缓摇头道:“痴儿,眼前便是红尘迷障,为何还要如此懵懂?” 小苏嘤嘤低泣道:“徒儿修行不足,的确难以释怀,万请师父体谅。” 白衣人略一沉默,终是轻叹道:“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听到白衣人终于答应出手,小苏登时破涕为笑,邢振梁和蝶语也惊喜莫名,梵莲尊者则合十为礼道:“善哉善哉,如此这位少侠便有救了,苏施主此番堪称功德无量。” 白衣人鼻中一哼,不以为然的道:“奉承话都给我收起来,北邙山巅阳气最盛,午时三刻正好驱除阴煞,老秃驴可得跟紧了。” 说罢白衣人更不多言,展动身形扬长而去。梵莲尊者微微一笑,挟起昏迷不醒的邢铸镔随后跟上。 两人的轻功都已经超凡入圣,不及霎眼间早已形影俱无,直令观者瞠目结舌,一时之间几疑身在梦中。 大约午末未初时分,一辆马车停在北邙山脚下,前面驾车的中年汉子正是邢振梁,车篷中又走出两名女子,原来是蝶语和小苏。 邢振梁心急如焚,便要拔步赶往山上,小苏见状连忙劝阻道:“邢前辈且慢,师父一向最烦旁人打搅,你去了可能适得其反,咱们在这里等候即可。” 邢振梁为之一滞,只得停下脚步,随后目不转睛的看向山顶,直是望眼欲穿。 蝶语踟蹰片刻,这才柔声劝慰道:“公公且放宽心,镔哥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如愿醒转。” 邢振梁听罢默不作声,蝶语心中一片凄凉,垂首幽幽的道:“公公尽管放心,我如今已经想得明白,以后绝不再纠缠镔哥,只求公公允准,今天让我最后见他一面。” 邢振梁皱起眉头,瓮声瓮气的道:“罢了,铸镔如此烈性,我也管他不得,他爱怎样便怎样吧。” 蝶语登时错愕,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小苏嘻嘻一笑道:“这便好了,邢前辈已经答应让姐姐做儿媳妇,姐姐还不赶快谢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5章 愿赌服输 蝶语如梦方醒,慌忙屈膝跪倒,声音颤抖着道:“公公,我……媳妇拜谢公公,多谢公公成全。” 邢振梁冷哼一声,显然心中还是不情不愿,蝶语此刻满心喜慰,自然不以为忤,又向小苏深施一礼道:“先前承蒙妹妹向令师求情,镔哥才觅得一线生机,妹妹同样居功至伟,请受妾身一拜。” 小苏闪身避开,跟着吐舌娇笑道:“姐姐别这么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为自己积攒功德。” 蝶语略一沉吟,取出贴身的凤首碧玉簪,放在小苏手里道:“这簪子名唤‘无瑕’,送给妹妹做个纪念,妹妹千万不要推辞。” 小苏一见那玉簪便心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6章 雨落庐陵 “纸醉金迷浮华梦,色竭人衰一场空,年华易逝终须悔,代代犹叹落暮中。”——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虽然没到伏天,但已经热得让人难以忍受,而南方比北方更加难捱。 江南西道的庐陵城郊外,遥见远方官道上驰来一匹白马,马上骑士身着白色儒服,头戴白色纶巾,足蹬粉底快靴,身量虽然不算太高,但胜在身姿挺拔,即便路途颠簸,仍旧端坐如桓,显然身怀武艺。 再往脸上看去,这白衣书生端的俊俏非常,正是发如墨染,肤如美瓷,修眉凤目,齿白唇红,古人云貌若潘安、颜比子都,此之谓也。 因为天气炎热,白衣书生鬓边已经隐现微汗,但他谨守读书人的本分,一身装束严整规矩,漫说打开领口散热,连袖子都没撸起半分。 那匹白马跑得四蹄翻飞,看来白衣书生想在午时赶到庐陵城,免得错过饭点。 但正所谓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头了一半,究竟是哪名魔头侥幸逃生?” 樊飞眉峰一轩道:“此魔复姓漆雕,单名一个涿字,江湖人称‘辰山老魅’,在中名列第二十六位,想必苏兄弟听说过。” 苏俊微颔首道:“原来是漆雕涿,听说这魔头狡猾多诈,尤其善于明哲保身,过往几次败在正义盟手下,始终不曾伤及性命,这等屡败屡战之徒,的确十分难缠。” 樊飞附和道:“不错,当日在下参与雾音谷一役,三教同心布下奇计,一举诛杀残照魔王辛泣血。本来可以乘胜追击,重创净宇教残兵,孰料漆雕涿见势不对,连夜率兵撤离,最终让正道未竟全功。” “此次武林正义盟早有准备,多方设伏围追堵截,顺利歼灭净宇教的余孽。可惜仍是棋差一着,被漆雕涿脱出生天,独自亡命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7章 菊芬似锦 樊飞和苏俊这厢正自说得入港,忽听门外传来连声吆喝,伴着车辇行动的轧轧声。 两人对视一眼,樊飞取过外袍穿上,接着只听庙门吱呀洞开,两名女子当先走进。 左边那名女子约摸十六七岁,身着雪青色衣裙,头上挽髻簪花,颈戴镂银项圈,足蹬青丝软履,手握一柄金色花锄,生得眉目端雅、容彩照人,尖俏下颌颇见魅力。 右边那名女子似乎年方及笄,穿一身玄色衣裙,秀发随意披散,颈戴宝石项链,足蹬玫瑰香屐,手握一柄墨色拂尘,生得秀眉星目、明媚过人,飞薄樱唇尤显娇俏。 见到关帝庙中还有两名男子,两女显然吃了一惊,顿了顿才见青衣少女裣衽为礼道:“两位公子也是在这儿避雨吧,我们因为带着不少行李,急需寻处避雨,所以未曾事先招呼,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因为湿衣沾身,两女内里的冰肌雪肤若隐若现,樊飞和苏俊早已垂下眼帘,还是樊飞拱手为礼道:“无妨之事,两位姑娘不必抱歉,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们两人必定援手。” 两女见樊飞和苏俊恭谨有礼,顿时心生好感,只听玄衣少女嘻嘻一笑道:“你们两个很好,但我们不用你们帮忙,好意只能心领啦。” 说话间轧轧声盈耳不绝,一众精壮仆妇将一辆辆双轮大车推进关帝庙中,车上都放着沉重的木箱,看起来少说也有四五百斤。 亏得这些仆妇体格健硕,甚至比许多男子都有气力,否则未必推得动大车。 原本拉车的马匹都拴在关帝庙外,一时之间唏律律嘶鸣不断,两女分派一众仆妇轮流在外面看守,之后在神案前面点起篝火。 待在庙里的仆妇站成一排,膀大腰圆的身躯横挡,隔开樊飞和苏俊的视线。 明白两女要除下湿衣料理,樊飞和苏俊为免瓜田李下,径自背转过身去。 苏俊略一沉吟,压低声音道:“那两位姑娘身手不差,内功修为尤其了得,而且这一行都是女子,樊兄能否看出她们的来历?” 樊飞缓缓摇头道:“惭愧,在下孤陋寡闻,实在无法妄加揣测,苏兄弟可有什么线索?” 苏俊叹口气道:“在下也没有头绪,看来只能静观其变,希望别出岔子。” 樊飞颔首称是,两人暗怀戒备,低头细声谈说。那边两女倒是不以为意,自行除下湿衣烘烤,青衣少女见玄衣少女露出的肩膊上淤青片片,了然之余凑近她耳边道:“芬妹,主子临幸你了?” 玄衣少女嫩脸泛红,声如蚊蚋的道:“嗯……大约半个月前,我服侍主子沐浴,结果他一时兴起,让我同入池中,顺势要了我的身子。” 青衣少女若有所思的道:“我估计也是时候了,毕竟你上个月已经及笄,咱们这些丫头,注定要服侍主子,迟一些早一些都没区别。” 玄衣少女羞笑道:“是呀,前年是燕姐,去年是锦姐你,今年是我,明年便该轮到琼妹,后年……后年应该是……” 说话间似乎有些碍口,玄衣少女终是未曾明言。青衣少女暗自欣慰,低声提醒道:“关于小主子的事情,咱们不该问,也不该提,相信主子自有安排。” 玄衣少女乖巧的道:“我记住了,以后不敢再乱说,连想都不敢想。” 青衣少女揉了揉了玄衣少女的肩膀,柔声探问道:“怎样,能承受主子的宠幸么?” 玄衣少女红着脸道:“还好……毕竟我早有准备,但主子真的很凶,比起看不见的地方,这些淤青其实不算什么。” 青衣少女终究是过来人,当下温然道:“主子便是这种习惯,咱们应该逆来顺受,任凭主子予取予求,万万不能稍有僭越,相信再过一段时日,你便真正适应了。” 玄衣少女点了点头,随后期艾着道:“最近我都没看见君姐,她是不是因为忤逆主子,结果被主子锁起来了?” 青衣少女似是一滞,低眉轻叹道:“不错,所以咱们要吸取教训,别步上君姐的后尘。” 玄衣少女面现狐疑,讷讷的道:“君姐已经服侍主子那么久,主子对她一向宠爱有加,她为什么要忤逆主子,真让人想不通。” 青衣少女欲言又止,终是含糊的道:“为什么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还好主子对君姐宠爱有加,所以才给予她格外优待,这段时日让她自己反省。” “若是换做咱们胆敢忤逆,主子必定雷霆震怒,到时候能否活命,便看天意如何了。” 玄衣少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垂首嘤声道:“锦姐说得对,只要尽心竭力服侍主子,想必主子不会随意降罚,我会尽快适应主子的宠幸,无非是找小主子多上几次药罢了。” 此时两女的衣衫已经烘干,各自重新穿戴齐整,再看外面依旧大雨倾盆,短时间内没有停下的迹象。 两女百无聊赖,稍作商议之后,并肩向樊飞和苏俊这边走过来。 樊飞和苏俊听到脚步声,同时起身向两女施礼,两女敛衽还礼,之后青衣少女眨眨眼道:“两位公子真是志诚君子,既然相遇在这庙里,想必咱们双方有缘,不知可否道出名姓,咱们互相攀个交情?” 樊飞和苏俊早已有心探询,闻言堪称正中下怀,青衣少女听他们两人通过姓名,含笑点头道:“原来是樊公子和苏公子,小女子花似锦,这是舍妹盛菊芬,幸会。” 樊飞和苏俊正式见礼,玄衣少女盛菊芬忽然心中一动,盯着樊飞道:“我想起来了,樊公子便是号称‘非凡神龙’的大侠客,这些天正义盟和净宇教拼杀,听说你立下不少战功,称得上独占鳌头呢。” 樊飞微微一笑道:“盛姑娘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净宇教的势力已经全线溃退,但这是大家同心协力的结果,在下委实不敢居功。” 盛菊芬抿嘴一笑,转向苏俊道:“苏公子的名头我没听过,你也是给正义盟效力么?” 苏俊脸上发热,无奈咳声道:“在下最近才涉足江湖,虽然有意相助正义盟剿灭魔教,但眼下还没有正式加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8章 箱中玄机 盛菊芬了然的点了点头,此时只听樊飞轻咳一声道:“两位姑娘修为不俗,不知是出自哪门哪派?” 青衣少女花似锦接过话头道:“我家主子隐世已久,早已不问江湖纷争。” “我们姐妹之所以修习武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如今尚未得窥门径,樊公子真是过奖了。” 樊飞唔了一声,淡淡的道:“既然贵主是一位隐世高人,自然不想被旁人打搅清修,那在下便不多问了。” 花似锦欣然道:“樊公子善解人意,小女子不胜感激,敝处绝不会插手正义盟和净宇教的争斗,两位公子大可放心,无须太过防备。” 樊飞听花似锦言辞坦率,便也释然道:“花姑娘同样善解人意,如此才算坦诚相见,所以两位姑娘此次外出,是为采买诸般物资么?” 花似锦看了看装运木箱的大车,微微一笑道:“不错,敝处虽然勉强能够自给自足,但某些物资仍需外出采买,本来三天前便该动身回返,只是刚好赶上正邪大战,为免节外生枝,才多耽搁了几日。” 樊飞同样注目那些大车,蓦地只见他眼神一凛,皱起眉头道:“请恕在下冒昧动问,两位姑娘出城之前,是否检查过木箱中的物资?” 花似锦和盛菊芬对视一眼,盛菊芬十分肯定的道:“当然检查过,之后才贴上封条,樊公子莫非发现哪里不对?” 樊飞面色沉凝,直接伸手一指道:“两位姑娘请看那辆车。” 花似锦和盛菊芬顺着樊飞手指的方向望去,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盛菊芬疑惑的道:“那辆车怎么了吗,我没看出什么问题啊。” 樊飞一正色道:“不瞒两位姑娘,在下家学渊源,精通金石装裱,那辆车上所放木箱的封条,显然是扯开之后重新糊上的,恐怕内中的物资已经出乎你们预料了。” 花似锦和盛菊芬悚然一惊,尤其花似锦面色凝重,秀眉紧蹙的道:“倘若我记得不错,那只木箱里放的是水仙坊特制的布料,哼……是谁负责押车,马上站出来。” 两名精壮仆妇听命出列,其中一名讷讷的道:“启禀姑娘,是我和十四负责押运这辆车。” 花似锦沉着脸道:“贴上封条以后,你们是否擅离职守,或者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异之事,让你们印象深刻?” 两名仆妇面面相觑,那位“十四”瞥了樊飞一眼,隐见不豫的道:“还请姑娘明鉴,我们一直看守木箱,不曾有过半丝懈怠。这位樊公子怕是看走了眼,毕竟封条刚刚淋了雨,轻微开裂也属正常吧?” 花似锦心道有理,秀眸一转看向樊飞,只见他眉峰一轩,语声沉凛的道:“倘若封条未曾淋雨,在下或许会被蒙混过去,但淋雨之后痕迹愈发明显,此处开裂必定属于人为,在下敢以自身名誉担保。” 耳听樊飞说得郑重,花似锦终究不能等闲视之,于是径向那两名仆妇道:“是否冤枉了你们,打开箱子一看便知,你们自己动手吧。” 两名仆妇心中有气,那位“十四”一拍胸脯道:“好!倘若真的出了纰漏,我任凭姑娘处罚,但若是这位樊公子看走了眼,也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岂能服众?” 花似锦心念电转,作色嗔斥道:“放肆!我只命你开箱,你哪来这些计较?樊公子一片好意,担心咱们出了纰漏,咱们正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哪敢要他交代?” 那位“十四”不敢顶撞花似锦,只能梗着脖子暗暗运气,此时只听樊飞正声道:“在下是一片好意,但如果真的看走了眼,情愿向阁下致歉,并且听凭阁下处置。” 花似锦闻言颇觉欣慰,不失时机的道:“樊公子言重了,敝处行事自有规矩,绝不会苛责心怀善意之人。咳……十三十四,你们这便开箱吧,是非对错一目了然。” “十三”和“十四”躬身应是,接着一同走近过去,“十三”一把扯下封条,和“十四”各自托住箱盖的一角,将那只木箱当场打开。 箱盖掀起的一瞬,倏见一条黑影由箱中窜出,向着门口电射而去! “十三”和“十四”始料未及,忍不住齐声惊呼,花似锦和盛菊芬也大出预料,娇叱声中飞身追向那条黑影。 那条黑影的速度极快,花似锦和盛菊芬虽然轻功不弱,但显然已经追之不及。 眼看黑影便要夺门而逃,此时倏见樊飞拦挡在前,伴着锵的一声龙吟,深蓝色的剑光迎面斩落,势要将那条黑影剖为两半。 这一剑早已蓄势待发,威力着实非同小可,那条黑影识得厉害,当下不敢强撄其锋,只得顺势扭身闪让。 正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苏俊恰好斜刺里冲上,封住那条黑影的去路,同时飒然一掌直劈过去。 那条黑影已是强弩之末,这下终究变招不及,霎时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苏俊这一掌正中他的胸口。 那条黑影惨哼一声,踉跄着仰身跌翻在地,此时才看清他的形貌。 原来那是一名黑衣老者,端看他须发皆白,脸上满布皱纹,已然年近古稀。 刚刚中了苏俊这一掌,黑衣老者委实受伤不轻,接连呕出两口鲜血,脸色立刻苍白如纸。 “十三”和“十四”眼见水仙坊特制的布料十不存一,箱中反而多出一名黑衣老者,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双双噗通跪倒在地,身躯抖如筛糠,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花似锦和盛菊芬眼见黑衣老者受伤倒地,总算松了一口气,花似锦一使眼色,盛菊芬拔步走上前去,噼噼啪啪四个耳光甩向“十三”和“十四”,当场打得她们脸上一片红肿。 “十三”和“十四”自知失职,只能忍痛乖乖挨打,花似锦鼻中轻哼一声,随后径向樊飞深施一礼道:“多谢樊公子揭破奸谋,否则若将这厮带回敝处,我们必定难逃重惩。” 樊飞抱拳还礼道:“花姑娘客气了,其实在下也该感谢你们。” 花似锦一怔道:“哦?樊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樊飞面带微笑的道:“因为这名老者,正是在下追捕之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399章 辰山老魅 耳听樊飞道出内情,花似锦和盛菊芬固是颇为诧异,苏俊更加喜出望外,转眸看向黑衣老者道:“原来这便是‘辰山老魅’漆雕涿,难怪樊兄方才吩咐我不必留手,难道你早已算出这老魔躲在箱中?” 樊飞摇头一笑道:“在下没有孙行者的火眼金睛,只能算是推测罢了,咳——敢问花姑娘,你们这几日困在城中,可是下榻于筑情园?” 花似锦轻咦一声,面现疑惑的道:“不错,樊公子怎会知晓?” 樊飞瞥了委顿在地的漆雕涿一眼,淡淡的道:“两天前的晚上暴雨滂沱,不知贵处是否有人彻夜未归?” 花似锦愈发吃惊,顿了顿才讷讷的道:“是,那天傍晚十三外出采买,结果被暴雨困住,据她说在客栈待了一夜。” 跪伏在地的“十三”身躯一颤,显然颇为骇惧,樊飞心下了然,睨视间不疾不徐的道:“然而敝盟负责盯梢的同道回报,当晚漆雕涿将一名身形高大的女子掳回住所,拂晓时分才放她离开,而她返回之处,正是筑情园。” 花似锦和盛菊芬闻言面色陡变,一齐望向“十三”,接着又听樊飞道:“本来敝盟以为漆雕涿只是私德不修,况且当时战事吃紧,所以并未深究此事,但今日仔细回想起来,这其中的联系不言自明。” 花似锦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下勉强镇定心神,径向“十三”道:“十三你老实交代,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三”眼中泪水激迸,哑声回应道:“求姑娘别问了,是我犯了错,任凭姑娘处罚。” 花似锦哪肯轻放,立刻呵斥道:“少在这儿打马虎眼,你……是不是被这老色鬼占便宜了?” “十三”羞愧难当,仍是不肯明说,兀自哀声道:“姑娘杀了我吧,这老……老先生毕竟年事已高,求您慈悲为怀,好歹饶他一命。” 花似锦气得眉毛倒竖,咬牙切齿的道:“混账!你还有脸求我?!看来是你监守自盗,把这老色鬼藏在箱子里了?” “十三”无可辩驳,含泪点头道:“都是我的错,跟十四无关,我情愿以死谢罪。” 花似锦强压怒火,沉哼一声道:“是这老色鬼胁迫你,让你带他出城?” “十三”摇了摇头,神色凄迷的道:“不是,是他来求我,我也愿意帮他,他是……他是我的唯一,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众人闻言各自哑然,没想到漆雕涿老朽不堪,竟能让“十三”对他死心塌地,而“十三”粗手大脚,几乎毫无姿色可言,漆雕涿偏偏将她掳走行乐,同样大异常理,这等奇情怪恋,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盛菊芬尤其迷惑不解,面现踟蹰的道:“十三,这老色鬼哪值得你这么倾心,你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真是鬼迷心窍了。” “十三”黯然道:“姑娘青春年少,又得到主子喜爱,自然不懂我心里的苦。” “我自小被主子买下,如今活到快四十岁,做的都是这些卖力气的粗笨活计,没人体谅也没人温存,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可是……可是他,让我终于做了一回女人,我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0章 误杀问责 “十三”奋不顾身的一挡,樊飞这一掌正好击中她的额心,登时只听波的一声震响,“十三”身躯一僵,仰身跌进漆雕涿怀里,就此气绝而亡。 变生不测,生死无常,樊飞固是面现错愕,花似锦和盛菊芬也为之动容。 漆雕涿顺势抱住“十三”的遗体,眼中挤出几滴老泪,俨似痛心疾首的道:“十三你怎么这么傻,老夫不值得你如此牺牲啊!” 樊飞剑眉一轩,凛然呵斥道:“老魔还要惺惺作态,既然你自觉愧对十三姑娘,我这便送你与她团聚。” 眼见樊飞即将出手,漆雕涿顾不上再伤心,身子本能的往后一缩,同时向花似锦和盛菊芬叫道:“这小子擅杀贵处的门人,两位姑娘难道听之任之?如此软弱可欺,不怕丢了你们主子的颜面?” 花似锦和盛菊芬听得一滞,终是挺身挡在樊飞面前,只听花似锦清咳一声道:“樊公子且慢动手,敝处门人被你杀死,此事必须有所交代。” 樊飞叹口气道:“在下失手杀人,的确难辞其咎,但可否容在下先完成使命,再向两位姑娘交代?” 花似锦摇摇头道:“樊公子见谅,并非我们不肯通融,虽说十三死有余辜,但她不该死在你的手里。此事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们已然无法自专,唯有请你们同往敝处一行,如何处置由我家主子定夺。” 樊飞面现为难之色,皱起眉头道:“两位姑娘切莫中了这老魔的诡计,此人平生最会隐匿遁逃,倘若让他苟延残喘,难保他不会借机脱身,到时候你们恐怕更难向贵主交代。” 花似锦郑重其事的道:“樊公子尽管放心,小女子担保此人没法逃走,否则情愿以自身性命抵偿。” 樊飞不禁苦笑道:“花姑娘言重了,在下岂敢要你以命抵偿?” “唉……也罢,总归是在下失手,的确应该有所交代,随你们走一趟也无妨。” 花似锦如释重负,裣衽为礼道:“多谢樊公子愿意配合,为免节外生枝,可否请你受点委屈?” 樊飞负手而立,轻轻一叹道:“在下已有觉悟,姑娘请动手吧。” 花似锦愈发欣慰,当下道声得罪,随后纤指连点,封了樊飞的气脉大穴,让他暂时无法动用内力。 盛菊芬一直默不作声,这时举步来到漆雕涿面前,漆雕涿脸上满是哀戚之色,失魂落魄的道:“老夫对不起十三,合该接受贵主的惩罚,姑娘尽管点了老夫的穴道,但老夫在此立誓,绝对不会逃走。” 盛菊芬银牙紧咬,语声森冷的道:“点了你的穴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让你受尽苦楚,难消我心头之恨!” 漆雕涿为之一滞,还没来得及开口分辩,盛菊芬已然指出如电,正中他胸口的膻中穴。 漆雕涿动弹不得,惊骇交集的道:“你!……到底还想怎样?” 盛菊芬更不多言,手中墨色拂尘飒舞如龙,狠狠抽打在漆雕涿脸上。 霎时只见鲜血飞溅,漆雕涿两边脸颊伤痕密布,痛得哎哟尖叫出声。 照理说漆雕涿久经战阵,这点伤势根本不足以让他叫出声来,但那柄墨色拂尘并非凡品,拂丝上淬有奇毒,见血之后迅速侵入肌理,酸麻痛痒兼而有之,连皮肉都被逐渐腐蚀,委实让人感到生不如死。 花似锦见盛菊芬还要抽打,终是看不过眼,金色花锄横里一架,跟着峻声道:“够了芬妹,给他解毒。” 盛菊芬俏脸紧绷,倒转墨色拂尘,光华圆润的尘柄抹过漆雕涿的脸颊。 敢情尘柄上镶嵌着一整块墨色宝玉,刚好能吸附拂丝上的奇毒,漆雕涿所受的苦楚大为减轻,但腐蚀掉的皮肉没法恢复,脸上依旧血淋淋的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怖。 盛菊芬余怒未消,冷冷盯着漆雕涿道:“今天只是你的脸,以后还有别的地方,倘若回到日昼城的时候,你身上还有一寸好肉,我便不姓盛!” 漆雕涿脸肌抽搐,难掩愤懑的道:“你这姑娘好没道理,老夫跟十三情深义重,堪称水乳交融,反倒是姓樊的小子打死了她,你为何不向姓樊的小子寻仇,偏要来作践老夫?” 盛菊芬狠啐一声,显见戾烈的道:“十三如果不是为了保你,怎会死在樊公子手上,所以要论罪魁祸首,我始终只认你一个!另外你给我记住,她的名字不叫十三,叫春娘!” 说罢盛菊芬娇躯一拧,蹬蹬蹬几步走出庙门,只留下一声低低的啜泣。 花似锦见状心下有谱,知道盛菊芬跟“十三”定有隐秘交谊,所以先前才刻意维护她,现在又这么伤心。 场中一时之间静得落针可闻,片刻才听樊飞歉然道:“在下一时失手,终究难辞其咎,但苏兄弟跟在下萍水相逢,大可不必跟着趟这趟浑水,只须帮在下传讯给正义盟即可。” 苏俊神色一整,满含诚恳的道:“樊兄这话太见外了,即便不说一见如故,咱们也算相谈甚欢。如今你惹上麻烦,在下若是一走了之,实在难以心安,所以还是跟你一起吧。” 樊飞心中颇觉快慰,但面上还是婉拒道:“此行吉凶难料,在下并无把握全身而退,所以苏兄弟这一番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倘若日后还有机会,在下一定跟你结伴行动。” 苏俊摇了摇头,颇见执拗的道:“古人云患难见真情,正是因为没有把握,才需要同伴助力。除非樊兄看不起在下,没将在下当做同伴,否则在下责无旁贷,定要护你周全。” 樊飞还待再说,苏俊已然截口道:“好了樊兄,总之我意已决,你再劝也是多此一举,咱们两人好歹有个照应,势单力孤可难免要受人欺侮。” 花似锦听出苏俊的弦外之音,当即正声道:“苏公子大可放心,我们明白是非曲直,不会刻意为难樊公子。但你若想跟着樊公子,也得像他一样受些委屈,不知你能否接受?” 苏俊坦然道:“在下明白,无非是封闭气脉,花姑娘尽管施为。” 花似锦道声得罪,接着如法炮制,点了苏俊的穴道,让他同样无法动用内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1章 飞虹临日 午后大雨逐渐停歇,花似锦和盛菊芬不欲耽搁,立刻招呼众人重新上路。 “十三”的遗体被装入箱中,以定尸丹暂时压制,以免炎炎夏日腐臭难闻。 樊飞和苏俊被点了穴道,漆雕涿同样功体被封,三人只能跟随大队步行。 如此走了三四日,已然离开江南西道,看方向是去往荆楚道。 盛菊芬对漆雕涿余怒未消,少不得借机凌虐,着实让他苦不堪言。 樊飞虽然误杀“十三”,好在花似锦和盛菊芬明白事理,并未过多苛责,比之漆雕涿的凄惨境遇,情形要好上许多。 尤其樊飞和苏俊都称得上绝代俊彦,众女自然而然心生好感,一路上始终颇为照顾。 水陆并进又走了两三日,众人来到巫山地界,花似锦下令蒙上樊飞等三人的眼睛,这才启程入山。 从天刚蒙蒙亮,一直走到夕阳西下,樊飞等三人无不晕头转向,等到取下蒙眼的布巾,依旧昏眩难当。 定睛处看清眼前的景象,樊飞等三人各自吃惊不小,但见众人身处高峰之上,前面一条彩虹铺路,远远延伸到天边残阳,奇幻之景宛在梦中一般。 盛菊芬秀眸斜睨,径向漆雕涿道:“你在前面开路。” 漆雕涿脸上满布淤青,隐约透出一股黑腐之气,这段时日显然吃了不少苦头,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畏畏缩缩的道:“开……开什么路,这里是悬崖峭壁,根本没什么路径,你难道想让老夫跳崖自尽?” 盛菊芬冷哂道:“你是瞎子么,眼前这条彩虹正是路径,可以直达日昼城下。” 漆雕涿暗骂放屁,面上却不敢发作,只是皱起眉头道:“彩虹怎能通行,姑娘休要说笑。” 盛菊芬向花似锦以目示意,花似锦缓缓点头,漆雕涿觑得分明,难掩惶恐的道:“你们什么意思,难道想害老夫的性命?” 盛菊芬举步走近,不由分说捉住漆雕涿的衣领。漆雕涿愈发惊怕,嘶声厉叫道:“放开老夫!——你们明明答应带老夫来见贵主,怎能出尔反尔?!” 盛菊芬懒得理会漆雕涿,清叱声中用力一抛,将他向那条彩虹抛去。 漆雕涿骇得面无人色,只道此番难逃粉身碎骨,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正在漆雕涿三魂出窍之际,只听啪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结结实实拍在彩虹上,虽然摔得全身酸痛,但并未坠入悬崖之下。 漆雕涿始料未及,战战兢兢的趴在那里,瞠目结舌间动弹不得。 樊飞和苏俊同样心生诧异,此时只听花似锦咳声道:“老匹夫起来吧,乖乖在前面开路,若是走得慢了,当心我们一不留神撞你下去。” 漆雕涿好歹是列名的当世魔头,闻言不由得老脸一红,勉力撑持着站起身来,感觉脚下那条彩虹异常坚实,走在上面的确没有坠落之忧。 担心花似锦和盛菊芬借题发挥,果真趁机害他性命,漆雕涿哪敢怠慢,只能忍气吞声走在前面。 花似锦招呼众人紧随其后,一行人步踏彩虹,身边白云朵朵,好像行走在仙境之中,直奔天边残阳而去。 苏俊平生首次经历这等奇异旅程,心中难免有些发慌,虽然极力不去看脚下的万丈深渊,可还是禁不住双腿发软,身躯轻轻颤抖,面色也微微发白。 樊飞打眼觑得分明,莞尔之余牵住苏俊的手,低声劝解道:“苏兄弟不必惊惶,权当梦游仙境罢了。” 苏俊脸上隐现红晕,定了定神才讷讷的道:“樊兄觉得如今是什么情形,莫非是她们的障眼法?” 樊飞沉吟着道:“或许是障眼法,但归根结底应该是奇门遁甲之术,苏兄弟对此可有涉猎?” 苏俊摇摇头道:“惭愧,我对机关数术一窍不通。” 樊飞淡淡的道:“无妨,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俊看到樊飞波澜不惊,再接触到他温厚的手掌,顿时觉得一阵心安,身躯不再打颤,双腿也不再发软,转眸看向天边残阳道:“她们说要回到日昼城,看来是建在太阳上了,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樊飞面带微笑的道:“古有嫦娥奔月,今有我等临日,说来不也是一桩佳话?” 苏俊扑哧一笑,精神愈发放松,胸怀大畅之际,再无半点畏怯之意。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随着逐渐接近残阳,爊热之感越来越强烈,刺目的阳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走在最前面的漆雕涿大汗淋漓,难得并未停下脚步,反而隐见急切之态,看来打算尽快走完这段路程。 众人一路鱼贯而行,直至没入残阳之中,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只能凭着感觉摸索。 万幸只是数息之后,烈阳光芒便迅速收敛,爊热之感也大为减轻,凉爽水汽扑面而来。 漆雕涿长出了一口气,打眼只见山林葱翠,不远处飞瀑流泻,沿着山路向上看去,一座巍峨城池高耸入云,气象宏伟,金碧辉煌,想来正是日昼城。 樊飞和苏俊稍后跟着众女走出,看到此行的目的地日昼城,不由得如释重负,对视之中自有定见,看来彩虹也好,残阳也罢,都是阵法幻象而已,众人此刻仍在巫山之中。 花似锦吩咐众人略作歇息,漆雕涿一屁股坐倒在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有气无力的道:“总算到地头了,老夫愧对春娘,稍后见到日昼城主,情愿领受任何惩罚。” 盛菊芬冷哼一声,手搭凉棚观望片刻,缓缓点头道:“城中已经派人前来接应,估计是燕姐。” 花似锦嗯声道:“此次情况特殊,的确得预先报备,稍后我跟燕姐说吧。” 盛菊芬点头称是,少顷山上走下一队人马,当先一人约摸十七八岁模样,生得肤白如雪、体态婀娜、玉容清丽、聘婷秀雅,身着一袭宝蓝色的薄绸衫裙,腰系珍珠玉带,足蹬莲袢软履,举止优雅从容。 蓝衣少女身后跟着四名小婢,容色出类拔萃,衣着精细华美,都称得上美貌丽姝。 花似锦和盛菊芬上前见礼,蓝衣少女敛衽还礼,随后美眸流转,面现迟疑的道:“为何将外人带来,莫非发生变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2章 羲和宫城 耳听蓝衣少女发问,花似锦不敢怠慢,原原本本将前事道出,然后为双方引荐。 蓝衣少女名唤苗金燕,听罢秀眉紧蹙,语带诘责的道:“居然发生这种事情,锦妹你们太大意了,后续必定难逃干系。” 花似锦和盛菊芬心下惴惴,还是花似锦涩声道:“都是我的错,主子若要降罚,只罚我一人便是。” 苗金燕叹口气道:“罢了,先回城里再说,至于主子意下如何,谁都没法忖度,只能听天由命了。” 花似锦和盛菊芬默默点头,当下众人重新启程,沿着山路直奔日昼城。 等到进入城门之时,太阳几乎完全落山,但见城中房屋鳞次栉比,排布井然有序,造型古朴典雅,街道十分宽敞,家家夜不闭户。 因为夜幕即将降临,街上并无多少行人,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女子,见到花似锦这一行人,无不垂手肃立道旁,根本不敢抬头仰视。 众人直接前往位于日昼城中央的羲和宫,此地正是日昼城主居住之所。 须臾来到宫门前面,但见红墙黄瓦,金话。” 花似锦明显松了口气,招呼众人跟随苗金燕前往赤乌殿,少时来到殿前,只见宽阔的白玉丹陛两旁甲士林立,个个英姿飒爽,无一例外都是巾帼女杰,大殿四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般。 自打进入日昼城以后,还不曾见过哪怕一个男子,樊飞和苏俊面面相觑,各自颇觉讶异,心忖这莫非是个女儿国? 漆雕涿虽然极力镇定,可还是忍不住露出期待之色,看来确有暗中图谋。 苗金燕清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启禀主子,人已经带到,请主子接见。” 赤乌殿门户大开,里面传来一个稚嫩声音道:“师尊有命,进来说话。” 苗金燕道声遵命,带领众人直入殿中,两名仆妇抬着装殓“十三”的木箱走在最后。 漆雕涿固是神情激动,樊飞和苏俊也心生好奇,不知即将见到的日昼城主是何等人物。 刚踏进赤乌殿内,便觉一片珠光宝气,古人云“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虽然原意并非如此直白,但眼前正是此等景象。 举凡所见摆设器具,皆是当世罕见的珍宝,金玉熠熠生辉,令人目眩神迷。 大殿正中的王座之上,端坐一位身着金衣的中年男子,最多不过三四十岁,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星目,两耳垂轮,温文儒雅之外,别见煌煌盛威,正自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神情一片淡然。 金衣人旁边侍立一位年约十三四岁的女童,但见她身着金丝锦绣的妃红宫装,足蹬沉香木底缎子面的凤首宫鞋,发拢紫金环,腰围青玉带,身姿挺拔颀秀,自见婀娜体态。 再往脸上看去,正是黛眉如画,明眸怯尘,琼鼻挺翘,唇点樱红,丰神楚楚,秀骨姗姗,明丽娇妩,风致媚然,肌肤白皙如雪,嫩滑如脂,即便眼下年齿尚稚,但已凸显天人意蕴,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苗金燕等三女虽然都堪称绝色,但若与红衣女童相比,顿时高下立判,全无竞逐之能。 樊飞和苏俊瞬间为之失神,漆雕涿更加目瞪口呆,禁不住涎水直淌,当众丑态毕现。 看到漆雕涿脸上的痴迷之色,红衣女童秀眉一蹙,清凛的目光逼视着他,脆声娇喝道:“你便是净宇教的魔头,叫做什么‘辰山老魅’的漆雕涿?” 漆雕涿翟然一醒,不由得暗叫惭愧,定了定神才咳声道:“不错,正是老夫。” 红衣女童点头道:“是你引诱十三,骗了她的身心,还间接害死了她?” 漆雕涿叹口气道:“老夫和十三两情相悦,并非骗了她的身心,她死在姓樊的小子手里,老夫着实痛心疾首。” 站在旁边的盛菊芬忍不住冷哼一声,红衣女童也面现哂意,跟着凛然正声道:“好,既然你跟十三两情相悦,她的死又跟你难脱干系,那你索性殉情了吧,权当为她负责。” 漆雕涿似是一滞,转目看向金衣人道:“老夫此次前来,是想请城主裁夺,姑娘能代表城主的意志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3章 金阳一诺 红衣女童秀眉一剔,盯着漆雕涿道:“师尊已经命我全权处置此事,我自然能代表他的意志。” 漆雕涿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是么?但姑娘年纪尚幼,城主知道的事情,你却未必知道,可是如此?” 红衣女童心生诧异,顿了顿才凝声道:“你有什么计较,尽管说出来便是,不必刻意卖关子。” 漆雕涿呵呵一笑,跟着抬起右手,将拇指和食指伸进嘴里,摸出一件物事。 花似锦和盛菊芬见状暗叫惭愧,没想到漆雕涿瞒着她们暗藏器物,至少这失察之罪没法推脱。 苗金燕面皮紧绷,同时满怀警惕,只要漆雕涿稍有逾矩,便要让他立毙当场。 所幸漆雕涿并无任何过激举动,只是将那物事托在掌心,好整以暇的道:“城主请看,这是何物?” 众人齐齐定睛看去,只见那物事约摸指甲盖大小,形制好似一枚日轮,通体闪耀着绚烂夺目的金光。 苗金燕等三女面面相觑,各自露出茫然之色,红衣女童也不明所以,秀眸瞟向身旁的金衣人,只见他长眉微轩,双目之中精芒迸射,缓缓点头道:“金阳令……没想到本座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此物。” 漆雕涿吁了口气,打个哈哈道:“城主承认这是金阳令便好,不枉老夫跋山涉水走这一程。” 金衣人——日昼城主并不多言,直截了当的道:“此物你究竟是从何得来?” 漆雕涿含糊的道:“金阳令早已数度易主,从何得来并不重要,只是老夫听前任令主说过,只要手持此令,便能让城主答应完成一事,所以敢问城主,你是否愿意守诺?” 此语一出,众女无不心头巨震,花似锦和盛菊芬尤其惊骇无地,惶惑的目光望向日昼城主,只盼他否认存在守诺之事。 樊飞和苏俊对视一眼,各自恍然顿悟,看来先前所料不错,漆雕涿的确早有谋划。 众所瞩目之下,只听日昼城主淡然道:“你怎知本座便是当年发出金阳令之人?” 漆雕涿干笑道:“老夫对江湖掌故颇有涉猎,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贵处器物的徽记并无改变,老夫正是一目了然。” 说罢漆雕涿微微一顿,瞟向盛菊芬道:“再加上盛姑娘那柄墨玉拂尘,应该是令正当年所用的兵刃,两相印证之下,城主的身份还能瞒过老夫吗?” 盛菊芬不知个中因由,闻言娇躯发颤,直是惶惧莫名。 日昼城主略一沉默,终是微颔首道:“不错,没想到时隔一甲子,还有人记得这些事情,但你怎知本座尚在人世?” 漆雕涿嘿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城主当年诈死退出江湖,可真相并非无人知晓,比如令正便心知肚明。” 日昼城主似是一滞,鼻中轻哼道:“她也还活着?” 漆雕涿讪讪一笑道:“不错,令正非但活着,而且活得十分潇洒,恐怕夜夜都要做新娘。老夫也是她的入幕之宾,正因为得到她的青睐,才能知道许多关于城主的秘辛。” 这话说来着实透着不敬,但日昼城主并未恼羞成怒,只是皱起眉头道:“这**真是命大,本座当年应该将她一击毙命,而非只是毁去她的经脉。” 漆雕涿眼珠一转,试探着道:“城主若是心有不甘,老夫可以说出令正的隐居之处,后续如何处置,听凭城主决断。” 日昼城主摆摆手道:“不必,任她自生自灭去吧。” 漆雕涿一挑大拇指道:“城主果真宽宏大量,老夫衷心佩服,另外关于这枚金阳令,咳……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日昼城主一扬眉道:“本座言而有信,你要祈求何事尽管明言,本座必定全力达成。” 漆雕涿胸中一块大石落地,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花似锦和盛菊芬则追悔莫及,双双屈膝跪倒,只听花似锦颤声道:“奴婢不明利害,乃至引狼入室,跪求主子惩罚。” 盛菊芬珠泪欲盈,紧跟着道:“是奴婢处置不当,跟锦姐并无干系,这老贼有何要求,奴婢情愿代替主子达成,哪怕粉身碎骨,奴婢都心甘情愿!” 日昼城主并不理会两女,只向漆雕涿道:“本座只答应你完成一事,倘若你要求太多,便是自行放弃一切权利,望你慎重决断,切莫浪费这难得的机会,甚至作茧自缚。” 漆雕涿被日昼城主凝似深渊的目光盯住,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定了定神才咳声道:“多谢城主提醒,老夫不会勉为其难,唉……如今老夫惶惶如丧家之犬,天下再无可以容身之处,实在凄惨之极。” 日昼城主听出弦外之音,缓缓点头道:“莫非你想让本座庇护于你?” 漆雕涿一正色道:“城主英明,老夫只求你保我安度晚年,再无其他要求。” 这要求的确不算过分,日昼城主几乎不假思索,当即干脆的道:“可以,本座允你。” 漆雕涿一揖到底,满含感激的道:“那老夫今后托庇于城主了,有城主尽心竭力护持,想必没人再敢为难老夫。” 说话间漆雕涿瞟着樊飞,分明意有所指,日昼城主目光一转,同样看向樊飞道:“你是武林正义盟的人?” 樊飞略欠身道:“见过城主,在下樊飞,的确效力于正义盟。” 日昼城主嗯声道:“方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本座要你不再为难漆雕涿,你能否答应?” 樊飞略一沉默,缓缓摇头道:“漆雕涿作恶多端,必须受到严惩,在下既然受命追捕,便不会轻易放他干休。” 日昼城主眼神一凛,语声沉凝的道:“漆雕涿留在日昼城,本座保证他以后不再复出,所以于你们而言,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樊飞挺起胸膛,义正词严的道:“作恶之人必须付出代价,如此才合乎武林公义,在下并非不信城主,只是倘若就此放手,实难面对牺牲的同袍,更难面对自己的内心。” 日昼城主神情渐冷,居高临下的道:“本座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有意化干戈为玉帛,但少年人如此不知进退,难道真想把性命留在日昼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4章 四空阴阳 面对日昼城主的绝顶威凌,樊飞并无丝毫惧色,当下眉峰一轩道:“城主能为金阳令守约至今,可见并非蛮不讲理之辈,在下自问并无死罪,城主有何理由取在下性命?” 日昼城主手指装殓“十三”遗体的木箱道:“你击毙本座麾下部众,即便不是出自本心,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难道不是本座取你性命的理由?” 樊飞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的道:“倘若在下当真击毙十三姑娘,城主这理由还说得过去,但事实若非如此呢?” 日昼城主哂然道:“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手杀人,此刻竟想抵赖脱罪,实在太过天真。” 樊飞负手而立,不温不火的道:“在下是否失手杀人,打开木箱自有分晓,城主切莫先入为主,乃至冤枉好人。” 日昼城主见樊飞老神在在,不由得心下起疑,转目看向花似锦道:“十三是否已死?” 花似锦依旧跪在地上,这时强自镇定心神,语声发颤的道:“启禀主子,樊少侠亲手击毙十三,当时十三的确已经没了气息,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日昼城主面沉似水,径向苗金燕道:“打开木箱。” 苗金燕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两名仆妇开箱,打眼只见“十三”静静的躺在箱中,根本看不出丝毫生息,若非有定尸丹压制,她的遗体恐怕早已腐坏。 苗金燕怜悯之余又舒了口气,欠身恭声道:“启禀主子,十三的确已经亡故。” 日昼城主点了点头,睨向樊飞道:“事实俱在,你如今有何话说?” 眼见日昼城主目中杀机隐现,众女都为樊飞捏了一把冷汗,樊飞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清咳一声道:“事实往往会被假象蒙蔽,在下想就近一观十三姑娘,恭请城主允准。” 日昼城主略一迟疑,终是冷然道:“可以,本座要让你死得心服口服,黄泉路上切勿心生怨怼。” 樊飞道声多谢,举步走近木箱,低头凝视间朗声道:“图穷匕见,真伪自知,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说罢但见樊飞提起右掌,波的一声打在“十三”额头上,旁观众女正自暗暗皱眉,“十三”忽然身躯一震,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随后慢慢睁开眼睛! 这下着实让人始料未及,苗金燕正好站在左近,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花似锦和盛菊芬虽然不见箱中情形,但心里已经有所推断,骇然之余双双变色。 “十三”起死回生,但多日沉睡箱中,再加上粒米未进,身体虚弱之极,浑浊目光朦朦胧胧,喃喃自语道:“这是……哪里,是阴曹……地府吗?” 语声虽然十分微弱,但这时赤乌殿中静得落针可闻,所以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花似锦和盛菊芬总算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顿首在地,娇躯抖如筛糠一般,毕竟她们此番屡屡失察,后续肯定难逃重责。 日昼城主的脸色十分难看,冷厉的目光盯着樊飞,只听他温然道:“十三姑娘尽管放心,此地并非阴曹地府,而是你所属的日昼城。” “十三”神志一清,兀自难以置信的道:“日昼城?怎么可能?” 樊飞扶着“十三”坐起身来,同时微笑道:“十三姑娘自己看看,便知在下没有骗你。” “十三”勉强打起精神,定睛处蓦地面现惶恐,结结巴巴的道:“啊!——是……城主,奴婢……拜见城主。” 看到“十三”打算起身行礼,日昼城主沉哼一声道:“免了,你眼下太过虚弱,老实待着便是。” “十三”兀自心下惴惴,日昼城主又向那红衣女童道:“去后面取一碗剩下的参汤,喂这粗婢服下。” 红衣女童听命而去,“十三”目光转动,看到不远处的漆雕涿,不禁关切的道:“你……没事吧?” 漆雕涿如今计谋得授,再无兴致虚与委蛇,闻言干笑道:“老夫当然没事,只是没想到你还没死。” “十三”听出漆雕涿语气有异,登时为之一滞,此时只听樊飞轻叹道:“漆雕老贼对十三姑娘下手,只是在利用你罢了,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十三”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望向漆雕涿,只盼他能开口反驳。 无奈天不从人愿,但见漆雕涿眼皮一翻,难掩轻鄙的道:“不错,老夫是在利用你,你若不是日昼城的人,老夫都懒得多看你一眼。” “十三”大大一滞,万没料到漆雕涿如此薄情,脑中一阵眩晕,险些倒头昏死过去。 众女见状无不义愤填膺,只是眼下形格势禁,没法当面发作而已。 樊飞面露怜悯之色,示意苏俊过来照顾“十三”。苏俊心中早已满怀疑问,但也不知怎地,他对樊飞总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于是听命走上前去,搀住摇摇欲倒的“十三”,然后掌抵背心,缓缓将绵和的真气渡入她体内。 花似锦和盛菊芬眼见樊飞和苏俊都运功无碍,情知下在他们身上的禁制早已解除,如此一来两女失察之罪再加一等,满心惶惧之下,直是六神无主。 这时红衣女童捧着一只汤碗回来,苗金燕上前接过,举步来到木箱旁边,将碗中的参汤喂“十三”服下。 人参最能补充阳气,“十三”的精神立刻恢复不少,只是她心中满怀凄楚,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日昼城主神情凝肃,盯着樊飞道:“能够瞬间转易生死,你用的莫非是四空阴阳手?” 樊飞微颔首道:“城主果然见识广博,所言堪称一语中的。” 日昼城主冷哼一声道:“无须刻意阿谀奉承,身怀四空阴阳手这等绝技,你与当初创立夫子门的李漩煌有何关系?” 樊飞目中精芒闪动,不答反问道:“城主可否先回答在下,你与李夫子有何关系?” 日昼城主语声沉凛的道:“何必明知故问,你伪装击毙本座麾下部众,处心积虑来到本座面前,想必跟漆雕涿情形相同,早已猜出了本座的身份。” 樊飞微微一顿,终是点头道:“在下的确有所猜测,而且已得事实佐证,想必城主正是当年三相天的大豪,日中天之主——‘冠日先生’金延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5章 八大源流 樊飞一语道破真身,日昼城主并未否认,直截了当的道:“不错,本座正是金延昶,现在换你坦诚身份了。” 樊飞轻咳一声道:“城主快人快语,在下自当投桃报李,咳……城主可知何谓四极正法?” 日昼城主——金延昶眉峰一轩,跟着沉声道:“本座早先听李漩煌说过,四极正法是传承千年的四大武学源流,所谓玄之极昆仑天光宗,明之极帝渊紫微宗,空之极雪域莲华宗,灵之极巫山仙剑宗。” 樊飞朗然一笑道:“的确如此,七十年前地冥魔族祸世,西域业火红城趁机入侵中原,正道群雄以李夫子和九玉真人为首,共同消弭这场滔天祸劫,城主亦是其中一员。” 金延昶面沉似水,生硬的道:“本座只为天授君效力,并非李漩煌的部属。” 樊飞了然的道:“天授君出身巫山仙剑宗,城主选择在巫山退隐,看来忠诚之心始终未变。” 金延昶缓缓摇头道:“可惜天授君识人不明,错信李漩煌那无情无义之辈,最后郁郁而终。哼——帝渊紫微,神皇李氏,你会使用四空阴阳手,想必是李漩煌的后人了?” 樊飞淡然道:“城主想岔了,四空阴阳手是在下的一名友人所授,在下却非帝渊紫微宗之人。” 金延昶一怔道:“哦?你没有欺瞒本座?” 樊飞正声道:“千真万确,在下绝无欺瞒,城主可以放心。” 金延昶疑心未去,紧盯着樊飞道:“知晓这许多秘辛,你的出身绝不单纯,这便向本座如实道来。” 樊飞仍不回答,只是咳声道:“除去四极正法,城主可知四象神元?” 金延昶似是一滞,强自隐忍着道:“地水火风,四象神元,同样已经传续千年,武蕴不弱于四极正法。地神元鬼府神宫地冥族,水神元玄机岛天一圣门,火神元西域业火红城,风神元漠北万应心教。” 樊飞嗯声道:“正是这四象神元,在下出身于其中之一,城主不妨猜上一猜。” 金延昶心念电转,目光冷峻的道:“若是鬼府神宫或者业火红城的余孽,谅你也不敢来到本座面前,至于万应心教……” 樊飞见金延昶面现迟疑,顺势接口道:“当年天授君与万应心教志同道合,共同组建三相天,孰料之后愈陷愈深,乃至成为武林公敌,城主对万应心教想必心怀怨恨吧?” 金延昶眼神一凛,难掩愤懑的道:“若非李漩煌暗中策动,天授君怎会与万应心教共建基业?李漩煌利用三相天谋夺霸权,遭遇围剿之后又抛下天授君,自己独善其身。” “哼——天授君和心教教皇凤君卿相同,都是那班无情无义之辈的牺牲品,你若当真出自万应心教,咱们之间倒有一份同仇敌忾之谊。” 樊飞听罢若有所思,摇头轻叹道:“原来如此,可惜城主猜错了,在下并非出自万应心教。” 金延昶颇为意外,轻咦一声道:“如此说来,你出自四象神元中最神秘的天一圣门?是道君钦点的入世修者?” 樊飞坦然道:“不错,家师正是三十五世道君,在下于五年前入世修行。” 金延昶的神情变幻不定,低眉沉吟着道:“当年九玉道士便是道君钦点的入世修者,其后入主昆仑派,身兼两大源流之长。” “唉……凤君卿倾心九玉道士,当真所托非人,那等太上忘情之辈,怎会耽于尘世爱欲。” 众人听金延昶和樊飞言来语去,几乎都是闻所未闻的江湖隐秘,各自惊异之余更生好奇,急欲知晓更多内情。 樊飞直视着金延昶,不卑不亢的道:“城主昔日有大功于武林正道,被天授君倚为左膀右臂,如今虽然避世不出,但侠义之心犹在,恳请城主深明大义,将漆雕涿交给在下处置,在下衷心感激不尽。” 金延昶略略回神,鼻中轻哂道:“千秋功过,任人评说,本座早已不萦于怀。这枚金阳令代表本座的最高承诺,所以无论如何,本座都不会背弃。” 樊飞稍一迟疑,跟着正声道:“城主当初将金阳令授予何人,可否告知在下?” 金延昶点头道:“告知你也无妨,当年三相天覆灭,天授君揽下所有罪责,结果被九玉道士擒捉,流放漠北蛮荒之地。” “我等日月星等三大部众虽然苟且偷生,但都沦为见不得光的武林邪派,本座原想跟随天授君去往漠北,但她不愿本座因她再招来众怒,进而导致日中天一脉彻底毁灭。” “本座屡次劝说无果,最终只得听命留在中原,临别时将金阳令赠予天授君,并且留下一事必成之诺。” 樊飞听金延昶说罢,转向漆雕涿道:“涿翁先前讳莫如深,这枚金阳令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漆雕涿冷笑道:“老夫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城主也只问结果,不是么?” 樊飞面色凝肃,语声沉缓的道:“涿翁虽然不肯说,但在下正好知道一点秘辛,在此禀报城主。” “天授君上官瑾严守誓言,后半生一直待在漠北,直至溘然长逝。消息传回巫山仙剑宗,时任宗主正是上官瑾亲侄上官珏,上官珏悲泣三日,孤身前往漠北,迎回上官瑾之遗物,其中即包含金阳令。” “上官珏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女上官霓天资超卓,深得巫山仙剑宗真传,次子上官铎却离经叛道,乃至弃剑不学,专修破剑法门,独创‘殛空毁剑式’绝学,最终引得上官珏震怒,将其逐出仙剑宗。” “上官铎离开之时携走金阳令,多年以后伙同叶行歌等十二魔王,共同创立净宇教,最终与江南剑盟之主凤楚潇决战长江采石矶,落得同归于尽。” “上官铎生前将妻女托付天机魔王石万通照料,采石矶一战之后,石万通命涿翁整理上官铎之遗物,不想涿翁监守自盗,竟将金阳令据为己有,这等行径岂不令人齿冷?” 漆雕涿越听越是心惊,矢口否认道:“你这小子纯属信口雌黄,老夫岂是那等卑鄙之人?” 樊飞一扬眉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强行掩盖丑行,无非贻笑大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6章 激战双姝 耳听樊飞和漆雕涿各执一词,金延昶大手一挥道:“够了,无论如何得来,总之漆雕涿将金阳令带到本座面前,本座便有义务达成他的心愿——姓樊的小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希望你明白事理。” 樊飞颇为失望,顿了顿才轻叹道:“在下因为仰慕城主的丰功伟绩,这才定计前来拜会,没想到城主囿于信诺,明知漆雕涿罪恶滔天,仍然决意庇护于他,天授君泉下有知,想必不愿看到如此情形。” 金延昶皱起眉头道:“天授君是何种心思,你这小子岂有资格忖度?即便你是天一圣门的入世修者,但眼下限于年齿,修为远远不及本座,一味强项无异于以卵击石,何如知难而退,不再追究此事?” 樊飞缓缓摇头道:“大丈夫立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下决不容许罪徒逍遥法外。城主若是打定主意庇护漆雕涿,在下只能勉为其难,领教你的高招了。” 金延昶显然一滞,忍不住沉下脸色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来你是不见亲棺不落泪,本座遁世已久,今日既然适逢其会,倒要看你有何惊天能为。” 两人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那边花似锦见状把心一横,顿首叩拜道:“奴婢此次身犯重罪,恳请主子允准,派遣奴婢出战此人,让奴婢有机会将功补过。” 盛菊芬翟然一醒,赶紧接口道:“奴婢也请战,求主子允准。” 金延昶正自迟疑,樊飞已经朗声道:“在下已有觉悟,贵处即便使出车轮战,在下亦无所惧。” 金延昶沉哼一声,目光冷厉的道:“今日你以客犯主,本座不为已甚,只要接下我城中之人百招,本座便由你带走漆雕涿。” 漆雕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面现忐忑之色,樊飞则精神一振,抱拳为礼道:“多谢城主通融,相信在下今日能够得偿所愿。” 金延昶为之一哂,看向花似锦道:“你先出手,能否将功补过,全看此战表现。” 花似锦吁了口气,再次顿首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全力以赴。” 说罢花似锦站起身来,金色花锄直至樊飞胸前,扬声娇斥道:“樊公子,我们姐妹二人对你以诚相待,没想到你却暗藏机心,今日小女子非要讨还公道不可。” 樊飞歉然道:“先前刻意隐瞒,的确是在下之过,此事圆满解决之后,在下一定向姑娘郑重致歉。” 花似锦秀眉一扬道:“免了,拔你的剑,咱们一决高下。” 樊飞摇摇头道:“拔剑大可不必,在下无意伤人,只盼能够全身而退。” 花似锦面带寒霜,咬牙清叱道:“狂妄!那便接招吧!” 说罢花似锦更不迟疑,手擎花锄猱身攻上,呼的一声猛击向樊飞头顶。 武林中以花锄为兵刃者凤毛麟角,花似锦这时又发了狠,一出手便是取命收魂的绝顶杀招,根本不留丝毫余地。 樊飞不敢掉以轻心,脚下倏起迷踪幻步,身形挪移几乎无迹可寻,并不与对方以硬碰硬。 花似锦抢过攻势,金色花锄舞得呜呜作响,招式大开大合,无不攻向樊飞周身要害,锋利的锄头闪烁炫目金光,简直让人目不暇接,挨上一下便难逃骨断筋折。 樊飞沉着应对,五招之后已然心中有数,原来花似锦所用是九齿钉耙的路数,其中又糅合开山斧和齐眉棒的招式,没想到此女看似柔弱,力道却如此刚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心中既然有谱,樊飞更加显得游刃有余,一袭青衫与金色锄影若即若离,往往能在毫厘之间全身而退。 花似锦看似占尽上风,实际根本奈何不了樊飞,徒然落得满心焦躁而已。 转眼间十招拼过,众人对场中局势都有定见,苏俊本来还有些担心,此刻终于舒了口气,私下里盼望花似锦和樊飞多斗几招,这样即便金延昶最后出手,应对起来也轻松一些。 可惜天不从人愿,高居王座的金延昶同样心下雪亮,鼻中沉哼一声,显然颇为不满。 旁边的红衣女童心领神会,立刻扬声道:“锦姐退下吧,换芬姐领教这位樊公子的高招。” 花似锦满心懊恼,可又不敢违逆上意,只能听命抽身退开,打眼只见樊飞挺胸傲立,清咳一声道:“承让,在下方才与花姑娘交战十三招,恭请盛姑娘赐招。” 盛菊芬早已跃跃欲试,当即挺身上前,脆声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一味闪闪缩缩算什么路道,传扬出去不怕丑么?有胆便来正面接招,本姑娘奉陪到底。” 樊飞微微一笑道:“盛姑娘教训的是,在下自会斟酌。” 盛菊芬略略放心,墨玉拂尘当胸一划道:“你还不出剑?” 樊飞微颔首道:“兵刃不详,不动为好。” 盛菊芬冷笑道:“好,那恕我得罪了。” 话音方落,盛菊芬陡然欺身直进,墨玉拂尘卷起一道阴风,横扫樊飞腰间。 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但拂尘攻势刚柔并济,内中暗藏绵绵后招,倘若应对不慎,必定身陷重重罗网,再难脱出拂尘的笼罩。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樊飞心念电转,双袖灌注精纯罡风,径直迎上墨玉拂尘。 这下同样柔中带刚,运劲之妙丝毫不逊于盛菊芬,霎时两招交接,两人身形交错,各自心中都生出激赏之意。 盛菊芬脱口喝一声彩,随即柳腰顺势一扭,柔若无骨的娇躯陡然一转,拂尘反击樊飞脑后。 樊飞没想到盛菊芬天赋异禀,躯体居然如此柔韧,大意之下险些中招,幸亏他轻功超卓,错步拧身险险避过。 盛菊芬暗叫一声可惜,抖擞精神追击而上,招式更见圆转绵密,黑色的拂丝卷起漫天阴风,直欲砭骨侵髓。 樊飞镇定心神,继续以流云铁袖功与盛菊芬缠斗,用精纯罡气隔绝拂丝剧毒,避免为其所趁。 盛菊芬的攻势并不强横,但胜在绵绵不绝,再配合独特的身法,逐步将樊飞困在方寸之内,闪转腾挪渐趋涩滞,几次差点被拂丝扫中。 众女看得暗暗点头,苏俊则禁不住冷汗直流,眼中颇见忧虑之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7章 红衣梓卿 盛菊芬乘胜追击,似乎每一招都有望将樊飞制服,但樊飞严守阵脚,始终不曾被完全困住。 倏忽间二十招拼过,陡听盛菊芬一声清叱,墨玉拂尘拂丝暴涨,刷的一下扫向樊飞脑后,攻势凌厉猛恶之极。 眼看樊飞身形顿挫,这下已然避无可避,苏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此时却见樊飞脚步一错,挺拔的身躯无比潇洒的横向一滑,躯体之柔韧不弱于盛菊芬,堪堪避过这记杀招。 盛菊芬始料未及,这一招早已用老,正待拧身趋避之际,便觉腰间猛然一麻,原来是被樊飞点中章门穴,当场动弹不得。 樊飞反败为胜,随即抱拳为礼道:“盛姑娘承让了。” 盛菊芬又羞又气,万没料到樊飞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她的长处制服了她,当下面红耳赤的道:“你这家伙,诡计多端,不是好汉!” 樊飞呵呵一笑,转向苏俊道:“敢问苏兄弟,方才我接了几招?” 苏俊总算松了口气,闻言朗声道:“樊兄接了盛姑娘二十二招,再加上花姑娘的十三招,一共三十五招。” 樊飞点了点头,面向金延昶道:“还有六十五招,城主可要赐教?” 金延昶目光冷峻,面沉似水的道:“燕儿再试试他的斤两。” 旁边的苗金燕恭声应是,然后举步走上前去,先解开盛菊芬的穴道。 盛菊芬自觉面上无光,低垂着头来到花似锦身旁,跟她一起垂手侍立。 苗金燕深吸一口气,莺声呖呖的道:“樊公子武艺超群,小女子衷心佩服,在此恭请赐招。” 樊飞彬彬有礼的道:“苗姑娘过奖了,在下只是侥幸取胜,此战还请手下留情。” 两人嘴上客套,心里可不敢有半点松懈,苗金燕袖中滑出一对镔铁判官笔,清咳一声道:“樊公子仍旧不出剑么?” 樊飞嗯声道:“在下还是那句话,兵刃不详,不动为好。” 苗金燕点点头道:“这是樊公子的自由,小女子不敢托大,便以这对铁笔领教高招。” 说罢苗金燕双笔一交,足踏八卦方位,迎面向樊飞攻来。观其身姿曼妙无方,好似弱柳扶风,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樊飞不知苗金燕的深浅,只能稳扎稳打,使出上乘擒拿手法,封格同时反拿她的腕脉。 苗金燕看似动作舒缓,但内里自有奇奥法门,双笔运招左右擘画,立刻反制樊飞的攻势。 樊飞暗中喝一声彩,但他早有因应之法,剑指一骈针锋相对,毫厘之间抵隙切入,刺向苗金燕的掌缘。 苗金燕处变不惊,掌中铁笔一滑,尾端横打樊飞的手背,来势迅捷无伦。 樊飞愈发心生赞赏,运用顶尖卸劲法门,手背顺着铁笔一抹,只听波的一声轻响,两人一触即分,场面上算是平分秋色。 苗金燕气态沉稳,纤腰一拧再度攻上,樊飞同样沉心敛意,全神贯注拆招反击。 两人使的都是近身短打的路数,四掌翻飞快如闪电,招式之妙更加令人叹为观止。 苗金燕兵刃在手,双笔吞吐宛似活蛇,尽得灵动神髓。 樊飞虽然是以空手应敌,但他艺高人大胆,往来攻拒不落下风。 苏俊旁观者清,心中蓦地有所领悟,径以一线传音向樊飞道:“樊兄留意,是。” 敢情苗金燕的招式暗合书法,脱胎自东晋王羲之的名作,足见优雅从容意蕴。 樊飞这阵也已经看出端倪,听到苏俊的提醒,他再无丝毫犹疑,趁着苗金燕前招未绝、后招又至,预判方向陡然骈指刺去。 苗金燕心头一凛,百忙间反腕变招,斜挑转为纵劈。 然而这一下早在樊飞预料之中,只听他朗笑一声,化指为掌横里一扫,正中苗金燕的手腕。 苗金燕痛哼一声,再也拿捏不住,判官笔当啷坠地之际,娇躯不由自主的踉跄退后。 樊飞并未乘胜追击,收招同时抱拳为礼道:“胜负已分,无须继续缠战,苗姑娘承让了。” 苗金燕面有惭色,低眉细声道:“樊公子料敌机先,小女子这一战败得心服口服。” 樊飞微微一笑,苏俊不等他问话,便即接口道:“樊兄接了苗姑娘十八招,三位姑娘合计五十三招,剩余四十七招。” 樊飞点了点头,望向金延昶道:“三位姑娘各有所长,但比之在下还略逊一筹。” “如今百招已然过半,城主要亲自出手么?” 金延昶眉头微皱,语声沉凝的道:“你原本可以跟芬儿和燕儿多缠斗几招,而今锋芒毕露,难道不怕乐极生悲?” 樊飞淡淡的道:“城主对战局洞若观火,想必心中早有对策,与其由你掌控进程,不如在下赢得干脆。” 金延昶冷哼一声道:“你自信接得住本座四十七招?” 樊飞摇摇头道:“是否接得住,要试过才知道,倘若当真接不住,四十七招还是一招,并无多大差别。” 金延昶哂然道:“说得好,所以本座并不急于出手。” 说罢目光转向身旁的红衣女童,只听金延昶和声道:“卿儿去吧,让为师好好看看,这段时间你练功的成果如何。” 红衣女童抿嘴轻笑道:“师尊既然有命,卿儿自当遵从。” 樊飞见状暗自哑然,无奈咳声道:“这位姑娘似乎年未及笄,在下不便与之动手。” 金延昶面现冷笑,不以为然的道:“本座如此决定,自有本座的道理,岂容你托词避战?” 樊飞正自踟蹰,红衣女童眨了眨眼,咯咯娇笑道:“这位公子别看不起我,我虽然年纪不大,但要论真实能为,并不逊于三位姐姐,今日有幸请教高招,公子万勿推辞才好。” 樊飞心念电转,终是轻叹道:“罢了,听凭城主之意便是。” 红衣女童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袅袅婷婷的走下玉阶,似乎发觉有些碍手碍脚,她索性卷起广袖,又弯腰褪下宫鞋,只以洁白的罗袜沾地。 漆雕涿盯着红衣女童,忍不住咽了一口涎水,樊飞则面色平和,抱拳为礼道:“此战点到为止,敢问姑娘芳名。” 红衣女童嫣然一笑道:“我姓袁,双名梓卿,公子可要怜香惜玉,千万别伤了我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8章 玉女投梭 红衣女童袁梓卿意态娇娆,一派精灵慧黠之相,樊飞不禁暗自苦笑,讷讷间忽听苏俊提高声音道:“战场之上唯有胜负,樊兄切莫心慈手软,乃至前功尽弃。” 樊飞心下称许,袁梓卿则吐吐舌尖,娇笑着道:“哎呀,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位姐姐别吃醋嘛~” 苏俊大大一滞,不由得胀红了脸道:“你!咳……什么姐姐,我是男的。” 袁梓卿笑眯眯的道:“姐姐别装啦,师尊早看出来了,你肯定是女儿身。” 苏俊面孔发烫,张张嘴却是欲言欲止,盛菊芬见状期艾着道:“你……苏公子你……真是女孩子?” 苏俊眼见遮瞒不过,只能垂下螓首,鼻中轻哼道:“不错,我名苏琬珺,的确是女儿身。” 盛菊芬为之哑然,此时袁梓卿眼珠一转,看向樊飞道:“樊公子想必早知道了吧?” 樊飞轻咳一声道:“在下也是刚刚得知,原来苏兄弟便是近日崭露头角,格杀‘多情郎君’庾仕安的女侠苏琬珺,真是失敬了。” 苏琬珺涩声道:“小女子自有苦衷,并非有意欺瞒,还请樊兄勿怪。” 樊飞展颜一笑道:“无妨之事,苏姑娘愿意陪在下深入险地,在下衷心感激不尽,怎敢稍有怪罪?” 苏琬珺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后整整颜色道:“樊兄还请专注战局,后续愈发艰难,切莫掉以轻心。” 樊飞点头称是,接着只见袁梓卿抿嘴轻笑道:“好啦,言归正传,樊公子想必还是不肯用剑,那恕我占你的便宜咯。” 说罢袁梓卿径自腰间取出一柄金梭,在白皙的掌心中转了两转,而后秀眉一扬道:“樊公子小心了,我眼下修为不足,许多招式能发不能收,万一打伤了你,还请你别怪罪。” 樊飞洒然道:“袁姑娘尽管施为,倘若在下当真被你所伤,保证绝无半句怨言。” 袁梓卿甜甜一笑道:“那我便放心了,嗯~看招!” 话音方落,但见一道红影如雾似电般陡然欺近,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所谓缩地成寸、绝影超光,想来也不过如此。 红影中一点金芒抵隙突刺,直攻樊飞的心口要害,呜呜锐鸣破空生啸,激得周遭气流乱涌,疾厉之势不言而喻。 快则快矣,更见迅猛,这等超卓的轻功和内功修为,比之苗金燕等三女,实乃霄壤之别。 樊飞虽然早有准备,但仍未料到袁梓卿的能为强横如斯,电光石火间下意识的错身闪避,结果仍是慢了半拍,只听嗤的一声裂帛声响,锋利的金梭割裂他的衣衫,梭头划破肌理,带起一溜猩红的血珠。 樊飞剑眉一轩,左掌不失时机的反腕劈出,疾攻袁梓卿的肩头。 袁梓卿这下势头太猛,已经无法转圜,只能尽力扭身一让。 樊飞的重掌差之毫厘,掌缘刮过袁梓卿的香肩,凛冽气劲直接削下一片衣缕。 甫一交接便双双中招,但樊飞受伤见血,显然吃亏更大,心神震动间横掌当胸,双目紧盯刚刚转过身来的袁梓卿,再不敢有丝毫懈怠。 袁梓卿活动了一下肩膀,故作娇嗔的道:“樊公子好坏呀,一上来便撕我的衣服,不怕你家苏姑娘又吃醋么?” 苏琬珺本来秀眉紧蹙,闻言更加满心羞恼,樊飞同样微觉尴尬,但他知道袁梓卿是有意乱他心神,于是沉心敛意,不疾不徐的道:“袁姑娘说笑了,方才是在下略逊一筹,但在下身负使命,绝不能轻易认输,唯有继续领教高招。” 袁梓卿嘻嘻一笑道:“好啊,我很少跟外面的人动手,樊公子愿意陪我过招,我正是求之不得呢。” 樊飞深吸一口气,张手一探道:“请。” 袁梓卿将梭头举到唇边,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舔粘在上面的热血,露出一个极具魅惑的笑容道:“樊公子还不出剑吗,难道真要等到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樊飞沉声道:“不劳袁姑娘挂心,在下自有分寸。” 袁梓卿了然的道:“看来樊公子把我师尊当做最终对手,所以必须保有杀手锏,不想太早底牌尽显,呵……那便看你能不能在我手下多撑几招了。” 话音方落,袁梓卿再度猱身攻上,行动依旧迅如鬼魅,招式更见奇诡凌厉。 樊飞面沉似水,双手拨转阴阳,仿佛在面前筑起一道高墙,不使对手越过雷池半步。 两人这番交战,正是棋逢对手,袁梓卿往来如风,动若雷霆,唯见一袭红影纵横突冲,几乎不见本来身形,尤其年纪轻轻便有这等修为,足见金延昶调教得当,长成之后必定青出于蓝,足以震动武林。 反观樊飞则是沉稳如山,柔韧如水,谨守门户岿然不动。天一圣门乃是四象神元水之传承,正所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樊飞身为入世修者,已经深得本门功法神髓,守御之固正是滴水不漏。 袁梓卿娇叱连连,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金梭闪耀熠熠亳光,每一招都攻向樊飞的命门要害。 观战的苏琬珺不觉汗湿重衫,心忖若是换做自己空手对敌,恐怕早已伤在袁梓卿梭下,这女童简直堪称妖孽。 不过担忧归担忧,苏琬珺仍是镇定心神,默默计算袁梓卿的招数。 眼看九十招已过,逐渐逼近一百招,袁梓卿蓦地发出一声清唳,同时振腕一招“玉女投梭”,金梭势如流星赶月,凌空飞掷樊飞胸前。 这一下来势猛恶,樊飞岂敢硬接,赶忙侧身一让,金梭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叮的一声撞在墙壁上,溅起一串耀眼的火花。 袁梓卿孤注一掷未能奏功,索性足下一点,娇躯好似离弦之箭,径直撞向樊飞。 樊飞眉头一皱,闪电般一掌拍向袁梓卿的肩头,这一掌他留力三分,并不打算伤人,只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眼看两人即将撞上,此时忽见袁梓卿双手齐出,一蓬金针化作漫天花雨,当头对脸罩向樊飞。 变生不测之际,才见顶尖修为,只听樊飞清啸一声,掌下顿生无穷绵力,生生刹住来势劲急的金针,随后借力一拨一引,那蓬金针方向陡转,全都往侧面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09章 辰君谋逆 袁梓卿的杀手锏功败垂成,前冲之势无法遏止,只得双手齐出,骈指点向樊飞腰间。 樊飞更不迟疑,仰身闪让同时抬腿一记飞踢,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力,轰然涌向袁梓卿胸前。 这一招后发先至,顿时迫得袁梓卿气息猛滞,倘若当真命中前胸,怕不把这女童当场踢得肋骨齐断,甚至引发性命之忧。 袁梓卿此刻无暇自救,惶惧之下直落得粉脸煞白,其余众女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金延昶飞身跃下王座,不及霎眼间直趋近前,一把抓住袁梓卿背心的衣衫,生生将她拉了回去。 袁梓卿踉跄退后,竭尽全力才拿住身形,定睛处赫见一抹蓝芒,森寒剑气瞬间席卷全场。 樊飞终于出剑! 龙渊神剑漫卷寒飙,嗤的一声刺向金延昶的咽喉,凝聚毕生修为的一剑,正是志在必得。 金延昶面现冷笑,竟是单掌一竖,直接迎向剑锋,全然不惧神剑锋锐。 霎时只听锵的一声金铁交鸣,金延昶居然用掌心挡住樊飞这一剑,随即五指合拢,牢牢擒住龙渊剑身。 樊飞心头猛震,这才真正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悚然色变之际,只听金延昶玉振金声的道:“一百招。” 说罢金延昶右掌凝力,猛击向樊飞胸前,看似朴拙无华的一招,实际已达返璞归真之境,令人根本避无可避。 樊飞别无他法,只能运起全身真力,左掌化纳天一神元,径直迎上索命厉掌。 电光石火间双掌交接,无可转圜的强招对撼,即便樊飞堪称人中之龙,但内功修为毕竟远逊于金延昶,哪怕豁尽全力化纳掌劲,还是被一重又一重的澎湃内力激得气血狂涌,五脏六腑几乎被完全压扁。 看出樊飞绝非金延昶的对手,勉为其难必定含恨当场,苏琬珺忧心如焚,脱口恸呼道:“樊兄快认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樊飞的嘴角溢出鲜血,可他分明心如磐石,定要与金延昶决战到底。 苏琬珺焦急的一顿足,便待冲上前去,强行分开战局。此时忽听金延昶沉哼一声,竟然主动收回手掌,随后弹身跃回王座。 苏琬珺惊喜交集,连忙拔步趋上前去,搀住摇摇欲倒的樊飞,满含关切的道:“樊兄情况如何,还撑得住么?” 樊飞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剧烈喘息间哑声道:“暂时……还死不了,苏姑娘……尽管放心。” 苏琬珺不敢怠慢,连忙掌抵樊飞背心,缓缓渡入真气,助他疗复伤势。 金延昶冷眼旁观,居高临下的道:“小子的修为不差,但还不配做本座的对手,本座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次便放你一马,望你知难而退,勿再执意生事。” 樊飞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城主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但在下尚未倒下,算是接了贵处百招,所以依照先前的约定,城主应该将漆雕涿交给在下。” 此语一出,金延昶固是怒上眉山,其余众女也愤愤不平,只见花似锦上前一步,戟指呵斥道:“你这厮好不晓事,若非我家主子手下留情,你早已横尸当场,如今还想带走漆雕涿,简直是无耻之尤!” 苏琬珺也觉得不妥,低声劝慰道:“樊兄听我一言,眼下形格势禁,不宜苛求太多,大丈夫能屈能伸,切莫钻牛角尖啊。” 樊飞摇摇头道:“并非在下苛求,而是约定如此,想必城主也不想毁约吧?” 金延昶勉强压下怒火,语声森冷的道:“小子当真不知好歹,本座平生不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樊飞暗中调匀气息,不卑不亢的道:“城主此言差矣,你方才手下留情,并非全然出自本心吧?” 金延昶眉峰猛攒,握紧王座的扶手道:“你说什么?” 樊飞凝声道:“以城主的盖世能为,即便不欲伤在下的性命,也可以先将在下击倒,让在下无话可说。” “但你方才内息陡然散乱,真气运转出现涩滞,只能强行将在下击退,并无击倒在下之能,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金延昶面色铁青,咬牙厉声道:“混账!——本座的修为已臻化境,怎会内息散乱?” 樊飞尚未答话,此时忽听一个冷峭声音传来道:“即便修为已臻化境,但服下断筋绝脉散,你依旧撑不住了吧?” 说话间但见一名紫衣女子款款步入大厅,清冷的目光直视金延昶,脸上隐现嘲讽之色。 这女子十六七岁年纪,身材十分高挑,容貌明艳绰约,头上云鬟雾鬓,颇见雍容端庄,较之袁梓卿虽然略逊一筹,但明显要胜过苗金燕等三女,足称绝色丽姝。 金延昶脸上的错愕之色一闪而逝,随即沉着脸道:“是谁放你出来的?” 紫衣女子冷笑道:“我在城中待得最久,当然有自己的亲信,今日的轮值弟子正是我的人,而且不巧不巧,后厨也是我的人。” 金延昶的脸色难看至极,这时只听袁梓卿惊声道:“后厨?难道是那罐参汤有问题?” 紫衣女子微颔首道:“不错,总之今日适逢其会,我许辰君当天立誓,必杀金氏老贼!” 袁梓卿秀眉紧蹙,喃喃低语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也觉得真气紊乱,好在只喝了一点点。唉……君姐,师尊一向疼你,对你百般优容,你为何悖逆犯上,居然要谋害师尊?” 紫衣女子——许辰君摇摇头道:“少主知道我为何被关入地牢,所以何必明知故问?” 袁梓卿讷讷的道:“君姐还是为了那件事么?其实琼姐已经好多了,而且根本没有责怪师尊,你这又是何苦呢?” 许辰君冷然道:“琼儿年未及笄,金氏老贼便迫不及待,在她身上大行采补之事,这等丧尽天良的禽兽,少主还要为他开脱?” 袁梓卿为之默然,其余众女则纷纷色变,接着又听许辰君愤愤不平的道:“金氏老贼年近百岁,本应顺应天道,早日往度轮回。” “可他为了青春常驻,纵行采补之术,单说我知道的,便有不下十人为此殒命。如今他变本加厉,连未及笄的女子都不放过,正是死有余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0410章 金阳落暮 许辰君直言不讳,当众怒斥金延昶之过,众女闻言愈发心神震动,只听盛菊芬颤声道:“君姐你刚才说,有不下十人因为主子殒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辰君喟然道:“傻妹妹,你刚被这老贼糟蹋不久,或许还没有太多感受,他那采补之术最伤女子元阴,若非咱们自幼修练上乘内功,根本没法承受他的挞伐,唉……不信你问燕姐,看她有何观感。” 盛菊芬兀自茫然,转头望向苗金燕,只听她咬牙涩声道:“不错,我的身子早已毁了,尤其这半年以来,自觉精气加速流失,只怕不到明年,便要一命呜呼。” 盛菊芬大大一滞,一时之间作声不得,花似锦也面色发白,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许辰君打眼觑得分明,提高声音道:“今日我孤注一掷,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姐妹们若是还想活命,便随我反了吧!” 花似锦和盛菊芬犹自踟蹰,倒是苗金燕把心一横,上前与许辰君并肩而立,毅然决然的道:“总归鱼死网破,我也豁出去了,老贼罪恶滔天,合该完纳劫数。” 金延昶端坐如桓,睨着许辰君和苗金燕,满面讥哂的道:“两个无知贱婢,以为区区断筋绝脉散,便能让本座虎落平阳?哼……本座不屑跟你们动手——锦儿,芬儿,速速拿下逆贼,不得无故迁延。” 花似锦和盛菊芬面面相觑,着实进退两难,许辰君趁机又劝说道:“两位妹妹千万别犯糊涂,老贼剧毒发作,能为只余不足一成,咱们同心协力,定能将他格杀,否则若是错过良机,唯有死路一条。” 花似锦毕竟年长一些,所受侵害更加严重,这时念头数转,终是闷声道:“君姐说得对,与其乖乖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咱们跟老贼拼了!” 金延昶面色转厉,鼻中沉哼一声,森冷目光直欲择人而噬。 盛菊芬眼见众女纷纷倒戈,愈发没了主意,满心凄惶之下,直落得泪水涟涟。 这时只见袁梓卿挺身挡在金延昶面前,义正词严的道:“各位姐姐听我一言,师尊对咱们恩同再造,咱们岂能忘恩负义?” “尤其是芬姐,师尊对你尤为宠爱,甚至把师母当年所用的兵刃都赐给了你。你不知恩图报也还罢了,若是当真犯上作乱,又与禽兽何异?” 盛菊芬娇躯一震,委实无言以对,许辰君见状颦眉冷斥道:“事到如今,少主仍旧执迷不悟,老贼之所以造就你,无非是把你当做未来的鼎炉,你真以为他会放过你?” 袁梓卿针锋相对的道:“君姐刻意挑拨离间,拿莫须有的罪名栽害师尊,实在令人齿冷!” 许辰君看看无法,面现决绝的道:“罢了,既然少主不知好歹,我们只有将你一同诛杀,姐妹们跟我动手!” 说罢许辰君罗袖飞卷,掌中多出一柄短剑,随后点足飞身直冲上前,照着袁梓卿分心便刺。 苗金燕和花似锦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伴着同声呵斥出口,判官笔和金色花锄也向袁梓卿招呼过去。 袁梓卿以寡敌众,丝毫不显慌乱,咬牙间挺身迎上,堪堪与三女战在一处。 场中陡生惊变,樊飞和苏琬珺都始料未及,苏琬珺定了定神,低声向樊飞道:“樊兄意下如何,咱们可要相助许姑娘一臂之力,格杀那丧尽天良的无耻老贼?” 樊飞沉吟着道:“金先生不修私德,的确取死有道,但这毕竟是门户之争,咱们不妨先静观其变,等必要时再出手。” 苏琬珺心忖有理,于是耐住性子,全神贯注于场中战局。 袁梓卿虽然中毒不深,但她与樊飞拼斗一场,毒性遍走四肢百骸,此刻已经显得欲振乏力。 反观许辰君等三女背水一战,各自都使出浑身解数,堪称志在必得。 金延昶正在运功逼毒,眼见战局不利己方,忧愤之下震声暴喝道:“芬儿在等什么!还不相助卿儿格杀叛徒?卿儿若是稍有闪失,本座将你们统统碎尸万段!” 看到金延昶暴戾横生,盛菊芬霎时有所决断,一言不发的疾冲上前,墨玉拂尘阴风呼啸,横扫袁梓卿腰间! 袁梓卿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下更如雪上加霜,竭力拧身避开之际,肩头却被许辰君一掌打中。 这一掌何其猛恶,只听袁梓卿脱口一声痛哼,脚下踉跄着飞跌出去。 许辰君等四女断不容情,立刻乘胜追击,四般兵刃一齐攻向袁梓卿,分明要将她乱刃分尸。 千钧一发之刻,陡见金延昶离座而起,蓄势已久的重掌排空怒袭,烈烈罡风卷得周遭乱流涌动,轰然猛劈向四女面前。 许辰君等四女都猝不及防,直接被巨力掀翻出去,各自摔跌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金延昶一掌既出,瞬间逆转战局,但他也耗尽全部残存真力,正在由盛转衰的一刻,一道刺骨寒锋遽然贯入他的后腰,直破他的功体要害,彻底击毁他的命元! 金延昶身躯巨震,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一跤扑翻在地。 修贮多年的精气迅速流失,原本风华正茂的金延昶,头发和胡须逐渐变白,现出本来的苍老面目。 轻盈袅娜的红影缓步走到金延昶面前,而金延昶已经无力抬起头来,只能看着眼前那双洁白的罗袜,听着最疼爱的徒儿轻叹道:“师尊见谅,我不想步上之前那些姐姐们的后尘,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金延昶的七窍之中溢出血沫,衰老的身体再难抵抗重伤和毒患的双重折磨,终于倒头晕死过去。 袁梓卿吁了口气,转眸望向勉力爬起的许辰君,惺惺相惜的对视之中,两人都露出发自内心的畅美笑容。 “漆雕涿交给樊公子发落,至于日昼城中发生之事,还望樊公子和苏姑娘保密,我等无心江湖纷争,只求避居世外,此心天日可见。” “在下明白,几位姑娘今后好自为之。” “那轮金阳已经消失了,不知究竟是何等奇门阵法。” “倘若日后有闲,咱们再来寻幽访胜,苏姑娘意下如何?” “咳……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哈……那便一言为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第分卷章 结卷感言 本卷至此完结,正文共分五十章,合计十万零四千字。 第一个故事的定场诗来自书友絆惹春风,故事的前半段比较休闲,后半段节奏逐渐收紧,直至最后一章剧烈反转,以刺目的血色浸染纸页,达到“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效果。 第二个故事发展相对平缓,基本是由小及大、由近及远,逐渐铺开整张图卷,悬念和反转按部就班抛出,直至最后一章梵莲尊者决战白衣苏氏,高潮之后回归本源。 第二个故事中刻意使用了很多名作和影视梗,相信亲爱的读者自有观感,欢迎通过章说或者书友圈发帖揭秘,作者在此寻觅同道中人。 第三个故事的定场诗来自书友挚醉金迷,用以补充一段遗漏剧情,第二男主与女主的相遇,同时为续作做出重要铺垫,承前启后的关键作用不言自明。 相比长篇小说的创作,中短篇小说其实更见作者的功力,如何在有限的篇幅中立起人设,讲出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是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本书至此完结,作者为了恰饭,后续将送上终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1章 灵枢素问 决意牺牲自己来拯救胡斐的性命,程灵素取出一支金针,刺破他手背上的血管,然后将口就上,便要用力吸吮。 胡斐见状大吃一惊,心道毒血吸入你口,不是连你也沾上剧毒了么,如此又是何苦来哉? 无奈四肢的寒气逐步上移,胡斐全身上下不听使唤,哪还挣扎得了? 眼看程灵素的嘴唇即将触及毒血,这时忽听哗啦一声,一条灰影破窗而入,手中长鞭挥出,直接卷住程灵素的纤腰,然后用力一扯。 程灵素身不由主的倒飞出去,正好被来人抱了个满怀,惊骇之下定睛一看,不由得失声惊呼道:“你——袁姑娘?!” 敢情来人正是袁紫衣,不过她已经恢复淄衣芒鞋的尼姑装束,应该称之为圆性了。 只见圆性满面严肃,斩钉截铁的道:“程家妹子不必多说,我方才见到你神色决绝,倘若真为胡大哥吸出毒质,你自己必定送了性命,可是如此?” 程灵素愈发吃惊,嘴上却不肯承认,强自镇定的道:“袁姑娘切莫误会,我精通医道,自有保命之法,眼下必须立刻为胡大哥解毒,否则等毒性蔓延到心脉,那便万事皆休了!” 圆性察言观色,心中更加笃定,不由分说伸指一点,正中程灵素的膻中穴。 程灵素登时动弹不得,又气又急的道:“袁姑娘你做什么?快让我医治胡大哥,千万不能再耽搁啊!” 圆性摇了摇头,举步来到胡斐面前,略一探视便心中有数,脸上露出痛惜的神情,语声轻柔的道:“胡大哥,程家妹子对你一片情意,想必你不想看到她为了救你而送掉性命,若是的话你便眨眨眼。” 胡斐心中正作此想,趁着身体还没完全麻痹,赶紧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生怕程灵素真的为他牺牲。 圆性心下凄楚,缓缓点头道:“胡大哥,你对我一片真心,我却负你良多,委实过意不去。万幸两个时辰之前,我已经亲手击毙那人面兽心的贼子汤沛,娘的大仇总算报了,从此以后我便再无牵挂。” 胡斐听出圆性的弦外之音,身上不由得一阵发冷,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毕竟他与圆性之间情谊颇深,虽然因为圆性身在空门,无法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对这位红颜知己,他一向看得比性命都重要。 圆性咳了两声,面色变得十分苍白,顿了顿才又道:“不过我也中了那贼子两掌,脏腑受伤极重,恐怕命不久矣。所以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我代替程家妹子,帮你吸出毒质,这样也算成全你们两个。” 胡斐听罢愈发冷汗直流,只恨没法出声阻止,唯有圆睁双目示意拒绝。 圆性并不理会,当下幽幽一叹,便要凑近伤口,为胡斐吸吮毒质。 正在此时,忽听程灵素尖叫道:“袁姑娘且慢,我还有法子!” 圆性微微一怔,将信将疑的望向程灵素,只见她嘴唇哆嗦,语声发颤的道:“胡大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2章 紫禁之巅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叶孤城凝视着手中的宝剑,隐见感慨的道:“如果有机会,我想做个好人。” 西门吹雪没有拔剑,他的脸上有一丝悲悯,双目直视着叶孤城,缓缓摇头道:“无所谓好与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唯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 叶孤城有些意外,皱起眉头道:“哦?那究竟何谓天道?” 西门吹雪神情肃然,斩钉截铁的道:“天道无亲,唯与善人。” 叶孤城为之一哂道:“既然天道无亲,你为何相助大明皇帝,与我为敌?” 西门吹雪凝声道:“光明不灭,昊天永存,天下百姓沐浴圣光、安居乐业,天子所行即是天道。” 叶孤城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光明源于黑暗,黑暗涌现光明,至暗之处正在光明之始,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西门吹雪沉吟着道:“你说的不错,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叶孤城一挑眉道:“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要的白是什么白?” 西门吹雪一正色道:“黑白并无严格分野,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以一己私乱国害民者,虽远必诛。” 叶孤城似乎一窒,颇见玩味的道:“我本以为你是闲云野鹤,不想你竟也心怀天下。” 西门吹雪淡淡的道:“有个朋友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叶孤城轻叹道:“成王败寇,夫复何言,我只是没有料到,你们能识破我的谋划。” 西门吹雪微颔首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叶孤城了然的道:“陆小凤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西门吹雪脸上掠过一抹骄傲之色,顿了顿才不疾不徐的道:“每天你都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变成你的朋友,甚至知己。” 叶孤城摇摇头道:“我是白云城主,只会翱翔在云端俯瞰众生,擦身而过?不存在的。” 西门吹雪沉默片刻,抬头望天道:“我听别人说过,这世界上有一种鸟,它们是没有脚的,只能一直飞呀飞,飞累了便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而那一次,正是它们死亡的时候。” 叶孤城似是一滞,语气生硬的道:“我并没有下地,所以并不会死亡。” 西门吹雪不动声色的道:“不下地是你的坚持,至于这种坚持是否有意义,是否值得你抛头颅、洒热血,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叶孤城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道:“我以为一直在追求完美,没想到很多东西都不知不觉失去了,像是遗失在风中的烟花,让我来不及说声再见,便已经消逝不见。” 西门吹雪深有同感,点头附和道:“失去了的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上天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 叶孤城略一沉默,幽幽的道:“其实我们两人很像,只是因为不同的机缘,才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西门吹雪沉声道:“往往都是事情改变人,人却改变不了事情。” 叶孤城一正色道:“但我仍然不后悔,而且你也一样,你必须没有恐惧,面对总有一天会死的事实,只有抛弃一切,才能获得自由。” 西门吹雪凛然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背水一战的资本,你太自信。” 叶孤城冷哼道:“有信心不一定会成功,没信心一定不会成功。” 西门吹雪针锋相对的道:“但你失败了。” 叶孤城毫不犹豫的道:“与天斗,我早有觉悟。” 西门吹雪紧跟着道:“败了,便会死。” 叶孤城漠然道:“人随时可能会死,明天或许便是最后一天,其实这不是坏事,至少可以催促我们,做很多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西门吹雪面现惋惜之色,片刻方叹口气道:“或许这么说是在侮辱你,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你们败局已定,但如果你衷心投效天子,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叶孤城剑眉一轩,语声冷厉的道:“世间有很多刚强勇敢的人,在他们第一次妥协之后,便会一直不断的选择妥协,最后甚至会形成某种畸形的心理状态,从妥协变成主动配合,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而他们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西门吹雪心下暗叹,看着眼前这名绝代剑杰,目光中难掩萧索的道:“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也会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你在黑暗中沉沦已久,如今恐怕真的无法重回光明了。” 叶孤城早已满心决绝,当即峻声道:“如果没有你和陆小凤搅局,此刻我已经大功告成,我只差一步便能登天,掌握日月山川,俯视天下众生,而如今正是我最后的机会,倘若苍天弃我,我宁成魔。” 西门吹雪缓缓拔出佩剑,剑身修长明锐,在月光下泛出森冷的光芒,他的声音转为沉冷的道:“你的心已经迷路,你的剑已经蒙尘,再也听不到心的声音,只剩下无声的哭泣——这一战,你唯有败。” 叶孤城将剑锋指向西门吹雪,玉振金声的道:“来吧,你我孰强孰弱,今日便在剑下分晓,我是白云城主,剑道不败神话——天不生我叶孤城,剑道万古如长夜,为得钢骨洒热血,我命由我不由天!” 言语已属多余,只有剑道争锋,在此一决雌雄。 现在,真正到了决战的时候,天上地下,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这场决战。 两柄不朽的剑,剑已刺出,这是最后的一剑,也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冰冷的剑锋刺入叶孤城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触及他的心脏,他生命中所有欢乐和美好的事物,都在这一瞬间结束。 曙色虽然已经降临,天地间却仿佛更寒冷也更黑暗,直如极北之地的永夜。 叶孤城的面色正像这曙色一样,寒冷,朦胧,神秘。 剑上还有最后一滴血,西门吹雪轻轻吹落,仰面四望之际,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3章 澹州行上 这一日叶轻眉和五竹进入澹州地界,叶轻眉一路游山玩水,却并非只顾欣赏沿途美景,于城中的风土人情和民生疾苦也十分关心,再加上她容貌绝美,很容易获得百姓的好感,所见所闻自然更增广博。 只可惜五竹始终冷硬如冰,游玩之时往往成了冷场王,叶轻眉心生促狭,便抽空将他支开,独自登上前往城外岛屿的游船。 这游船并不甚大,分为上下两层,下层用作日常休息,上层则用作宴饮观景。 午时叶轻眉去往上层用餐,只见已经有一桌游客在大快朵颐,为首一人方面大耳、气态威严,他左边那人面相庄肃、五官端正,右边那人则面白无须、颇见秀气,三人的衣饰皆非凡品,想必非富即贵。 两边这一照面,三人都眼前一亮,显然惊艳于叶轻眉的过人姿色。 当下便见左边那人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道:“这位小姐仙姿玉品,令人一见难忘,倘若不嫌唐突,可否共坐一席,咱们畅谈一番?” 叶轻眉前世也曾遇到过这等阵仗,而且她艺高人胆大,一般登徒子根本不放在眼里,若是对方果然行为出格,正好略施薄惩。 心中计议已定,叶轻眉索性一笑道:“承蒙阁下青睐,小女子却之不恭。” 说罢叶轻眉款款上前落座,两边通过姓名,原来左边那人名叫范建,右边那人名叫陈五常,中间那人名叫李漩煌。 陈五常和李漩煌倒还罢了,范建的名字真是特立独行,叶轻眉使劲忍住才没笑出声来。 李漩煌显然是对面的首脑,听叶轻眉说过名字,若有所思的道:“轻眉,轻尽天下须眉,果然豪气干云,不愧为女中丈夫。” 叶轻眉莞尔道:“李公子解得不错,我这名字有些狂气,还请几位勿怪。” 李漩煌淡淡一笑道:“无妨,听闻东夷城近几年出现一位商界奇才,似乎便是叫做叶轻眉,未知她与叶小姐可有渊源?” 叶轻眉点头道:“李公子倒是见闻广博,不错,那正是我。” 李漩煌微颔首道:“叶小姐年纪轻轻,便已经如此长袖善舞,积累起巨量财富,实在让人衷心钦佩。” 叶轻眉嘴上虚应,心里暗自好笑,毕竟她有两世的生存经验,又有远超这一时代的科技支持,财富还不是手到擒来? 范建脸上满是崇拜之色,毕恭毕敬的道:“不瞒叶小姐,在下同样醉心商道,在你面前却相形见绌了。” 叶轻眉咳声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小女子只是多了一些实践而已,岂敢沾沾自喜?” “大庆如今商贸不兴,正是商人大展拳脚的时机,相信范公子未来必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范建喃喃自语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叶小姐果然字字珠玑,看来在下今后得愈发‘专攻’了。” 叶轻眉免不了又自谦几句,李漩煌则沉吟着道:“叶小姐言之有理,我大庆民风彪悍、军容壮盛,却始终无法压倒北魏,倘若追根究底,总归是国力有欠,难以支持大规模征战,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叶轻眉附和道:“正是如此,打仗便是烧钱,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持,统一天下纯属白日做梦。” 李漩煌轻叹道:“大庆明明物产丰饶,当今朝廷却不能善加利用,如此何时才能富国强兵、统一天下?” 叶轻眉深有同感,游目四顾间压低声音道:“不瞒几位公子,我先前在东夷城为商,虽然诸事顺利,但东夷城地小民寡,勉强自保已属难得,断无可能统一天下,所以我才来到南庆,打算一展抱负。” “没想到地方官署食古不化,办事毫无效率,商铺开张都难如登天,想要盈利愈发不知到何时了。” 李漩煌皱起眉头道:“不错,大庆积弊已深,国力差距被北魏越拉越大,只怕灭顶之灾便在眼前。” 叶轻眉摇头苦笑道:“我空有一身本事,如今却好似陷进泥淖,除非朝堂之上有贤人认清局势,下定决心兴利除弊,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两人找到共同话题,越说越是投机,范建也时常能补充两句。 叶轻眉留意到陈五常沉默寡言,忍不住打趣道:“陈公子生得这么秀气,脾气又这么内向,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陈五常吃了一惊,脸上发热的道:“叶小姐说笑了,在下身份微贱,不敢随意插嘴。” 叶轻眉奇怪的道:“身份微贱?这话是从何说起?” 虽然是跟陈五常说话,但叶轻眉的目光瞟向李漩煌,李漩煌见状咳声道:“五常不必太过拘谨,老实回答叶小姐便是。” 陈五常仍是低眉顺眼的道:“卑下只是奴仆,不配与叶小姐交谈。” 叶轻眉一扬眉道:“什么微贱?什么卑下?难道非要分出高低贵贱?我也有一名仆从名叫五竹,跟你这‘五’常倒像亲兄弟一般,而我待她也像亲兄弟一般。” “只要挺直脊梁做人,行事无愧于心,那便人人平等,何必谦卑至此?” 这话着实透着大逆不道,陈五常听罢固是瞠目结舌,李漩煌和范建也神色古怪。 忽来的寂静之中,只见船家端着餐盘走近过来。餐盘上面热气腾腾,敢情是刚出锅的鱼汤。 范建眼珠一转,打破沉默道:“好了好了,大家先喝汤,有事待会儿再聊。” 说话间范建主动为众人盛好鱼汤,这鱼汤着实鲜香异常,众人都吃得赞不绝口。 船家一直垂手侍立,眼见众人吃得畅快,面带微笑的道:“各位客人吃得还算尽兴吗,尽兴的话便该启程了。” 这船家长手长脚,身材十分高大,脸色略显苍白,说话时嗓音含混,听起来颇有些古怪。 范建觉出一丝异常,不禁皱眉道:“船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早已启程了吗?” 船家淡笑道:“客人误会了,我方才说的‘启程’——是去往阴曹地府的路程。”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心头一凛。只见李漩煌眉峰一轩,冷冷的道:“你是京里派来的杀手?” 船家面现欣赏之色,轻轻鼓掌道:“世子爷果然聪明,当真是一猜即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4章 澹州行下 听到船家自承身份,李漩煌冷哼一声道:“派你来的是英王还是忠王?” 船家摇摇头道:“这点无可奉告,请世子爷见谅。” 李漩煌为之一哂道:“父王积极推行改革,看来是挡了英王和忠王的路。” 船家打个哈哈道:“世子爷微服来到澹州,正是最好的刺杀时机,等你回京以后便不好办了。” 李漩煌盯着船家,面现鄙夷的道:“下毒暗算,只是卑鄙路数,居然妄想能杀死我?” 船家呵呵一笑道:“世子爷不必虚张声势了,鱼汤里的剧毒来自北魏,凭你们这几人的手段,绝对验不出来。” 李漩煌闻言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道:“你们!——居然勾结北魏,简直大逆不道!” 船家好整以暇的道:“北魏不过是癣疥之疾,诚王父子才是真正的毒瘤,两害相权取其轻,此之谓也。” 叶轻眉听了这一阵,已经心下雪亮,敢情李漩煌竟是皇家子弟,他们父子二人锐意改革弊政,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 但船家的确所言非虚,不仅李漩煌等人未能觉察鱼汤中有毒,连叶轻眉都不知不觉着了道。 范建脸上流下黄豆大的汗珠,呼吸急促之际,摇头苦笑道:“该死,偏偏没带费介出来,这次真的糟糕了。” 李漩煌虽然惊怒,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只见他缓缓站起,振声清叱道:“是否虚张声势,你一试便知,来吧!” 这位世子身上透出一派参合天地的王霸之气,渊渟岳滞的沉凛气概,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船家终于收起戏谑之态,扬眉沉哼道:“很好,不愧为世子爷,那便恕在下得罪了。” 说罢船家伸指一点,虽然看似浑不着力,内中却是暗潮汹涌,指端所向并非李漩煌,而是正在运功逼毒的叶轻眉! 李漩煌见叶轻眉遇险,情急之下右拳疾出,拳劲势可开山裂石,奋力迎向船家那记阴魂指。 霎时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船家只是身形微晃,李漩煌却雄躯一仰,胸中气血狂涌之际,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原本鲜红的血液,已经被毒质染成深紫,李漩煌自知凶多吉少,索性撤除守护心脉的内力,全力以赴攻向船家,同时扬声厉喝道:“五常!带范建和叶小姐夺船逃走!” 陈五常吃了一惊,放声呼喊道:“那世子你呢?” 李漩煌正在全力抢攻,百忙间语声疾厉的道:“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 陈五常是李漩煌的贴身侍卫,服从命令的本能已经刻入骨髓,咬牙间揽起叶轻眉和范建,奋力往楼下跑去。 寻到小船放入水中,又将软瘫如泥的叶轻眉和范建搭在船上,身中剧毒的陈五常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他还是豁尽全力将小船划开。 回头再看大船,李漩煌和船家正在甲板上缠斗,兀自斗得难解难分。 陈五常看得滚油烧心,难掩急切的道:“世子快下来!” 李漩煌瞥见众人顺利登船,蓦地虚晃一招,紧接着抖手一掷,一道乌光照着船家面前电射而去。 船家打眼觑得分明,失声惊呼道:“霹雳弹!”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哪还顾得上追击李漩煌,立刻奋力闪身跳开。随即只见那道乌光击中甲板,轰然巨爆中火光冲天,整个船头都被炸裂! 无比强劲的冲击波磅然尽释,直接将李漩煌和船家一同掀飞。但李漩煌早有谋划,脚下借力一跃,径直落向小船。 陈五常眼疾手快,赶紧张臂一接,正好接住李漩煌,两人一起滚倒在小船上。 大船的船头被霹雳弹炸毁,汹涌的海水倒灌进去,想必很快便要沉没。 船家一瘸一拐的出现在船头,满目怨毒的盯着小船,看来他并非不识水性,只是被方才的爆炸伤了腿脚。 李漩煌见状总算松了口气,但他先前全力对敌,毒质侵入心脉,天旋地转之下,当场倒头晕去。 陈五常见状把心一横,便要不顾自身安危,以内力相助李漩煌祛毒。 孰料正在此时,倏见远方一条黑影乘风破浪而来,细看时才发现他背后的海面上露出一角尾鳍,原来竟是驾着一条鲨鱼在海上航行。 叶轻眉见到那条黑影,瞬间如释重负,微微一笑道:“小竹竹啊,这翻江倒海的英姿,还真是有点帅呢。” 说话间五竹已然来至近前,脚下一蹬跃上小船,黑布蒙住的双眼盯向叶轻眉道:“中毒了?” 叶轻眉嗯声道:“是,还是很厉害的剧毒。” 五竹冷冷的道:“还敢支开我吗?” 叶轻眉苦笑道:“我发誓,绝对不会了,不然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五竹倒也干脆,转目看向神色阴晴不定的船家道:“是他下的毒?” 叶轻眉并未否认,五竹更不迟疑,足下一点腾空而起,呼的一声登上大船的船头。 陈五常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道:“这轻功!哪怕九品的高手都使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叶轻眉闭上眼睛,淡淡的道:“他呀,是你的兄弟。” 陈五常恍然一悟,定睛处只见五竹拔出铁钎,指向船家道:“敢伤害她,你唯有死。” 船家面色狰狞,咬牙切齿的道:“鹿死谁手,一试便知!” 话音方落,黑影遽起,突破世界法则的力量,即便船家已经超越九品的境界,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铁钎过处唯见怒血喷洒,随即噗通一声海浪飞溅,船头只余沉着黑影傲然独立,恍似地狱魔神一般。 “师父,是我害了你,真是百死莫赎。” “世子言重了,生死乃是天数,老奴活到偌大年岁,已经知足了。” “不,是我谋事不密,结果弄巧成拙,倘若听师父的话徐徐图之,未必不能收伏叶轻眉。” “叶轻眉已经引起英王的注意,世子心急也在情理之中,经历过这番生死交情,她必定会站在咱们这边了。” “唉……师父这样通天彻地的本领,居然都挡不下五竹一击,那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那不是凡间的力量,世子若想争霸天下,必须懂得掌控这股力量。” “师父放心,终有一日我将雄霸天下——千古至尊,唯我庆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5章 寂玄道上 昆仑山下的太一仙径,是到达琼华派的唯一途径,由紫微道、白灏道和寂玄道衔接而成。 此时只见三条人影相偕进入寂玄道,极目所见一片冰封雪飘,凛冽的寒风携裹着雪花迎面吹来,委实凉意砭骨。 “阿嚏——” 一身火红劲装的韩菱纱打了个喷嚏,语声发颤的道:“这寂玄道真冷,梦璃吃得消吗?” 柳梦璃一袭蓝衣飘飘,闻言浅笑道:“还好,我修炼的是水系法术,能够适应这里的冰雪环境。” 韩菱纱哭丧着脸道:“好吧,偏偏我修炼的是火系法术,在这种地方尤其觉得寒冷。不过以前为了发掘宝贝,更冷的地方我都去过,比如天河家的石沉溪洞,所以只要让我适应一下,肯定没问题的。” 柳梦璃点了点头,美眸望向云天河,语带关切的道:“云公子你呢,有没有感觉不适?” 云天河还没答话,韩菱纱已经撇撇嘴道:“梦璃别理他,这山过——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而剑正是菜刀的进阶。倘若遇上祸世妖邪,统统挥剑斩了便是,我感觉比用法术痛快。” 韩菱纱和柳梦璃相视一笑,还是柳梦璃和声道:“雷系法术的威力并非全部决定于灵力,像天雷空破和电掣雷界这两招,前者削弱敌方法术防御,后者保护我方免受法术侵袭,云公子使用都很合适。” 说话间韩菱纱已经基本适应严寒环境,三人便即启程,前往最后的关卡。 寂玄道终年飘雪,路面上全是滑溜溜的坚冰,云天河等三人稳扎稳打,堪称步步为营,几乎所有沿途巡视的守卫都被他们躲过。 别看那白狐或是仙人骑之类的守卫未脱兽形,但毕竟受过仙家点化,本领远超凡俗。若是吃了那“狐啸三杀”或是“蛮牛角力”的亏,少说也要去半条命,云天河等三人药品携带有限,自然不敢恋战。 如此沿着山路蜿蜒而上,终于到达一座规模宏伟的方形石台前面,只见四面石阶通往石台,中央高高矗立一柄巨剑,剑身足有四五人高,剑刃闪烁森厉的寒芒,近处看去十分震撼,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石台对面即是通往琼华派的道路,云天河等三人心知行百里者半九十,各自屏息凝神,避开前面守卫腹眼仙将的耳目,顺着边缘绕过石台。 眼看前面坦途在望,柳梦璃掠了掠耳边的鬓发,微微一笑道:“这一路上还算顺利,看来咱们都有仙缘呢。” 云天河好像有些遗憾,摩拳擦掌的道:“先前在紫微道打大蛤蟆多痛快,还得到不少好东西,现在这么躲来躲去的,总感觉不像男子汉大丈夫的做派。” 韩菱纱听罢气笑不得,连连摇头道:“那大蛤蟆丑死了,我可不想再打一遍,万幸这怪物从不成群结队出现。等咱们加入琼华派,跟仙人学了高深法术,再带几样厉害法宝,然后回来找场子也不迟。” 云天河只能点头答应,三人正待离开,韩菱纱忽然摆摆手道:“等等,我感应到附近有一个大宝箱,咱们拿了再走。” 柳梦璃略一踟蹰,柔声劝慰道:“菱纱,眼下不宜节外生枝,以免功亏一篑啊。” 韩菱纱自信满满的道:“梦璃放心吧,这一路都躲过来了,我相信咱们的运气不差,总之悄悄开了宝箱便走,我保证决不惹事。” 柳梦璃仍然满心顾虑,正自思谋如何劝解之际,便听云天河兴奋的道:“有大宝箱当然好啊,上次找到那瓶菩提凝冰露,不但味道很好,还挺扛饿呢。” 这位仁兄尽显吃货本色,韩菱纱不由得举手扶额,恨不能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所幸柳梦璃不忍拂了云天河的意,终是微颔首道:“也罢,进入琼华派之后,或许还有其他试炼,能多点助力总是好的。” 韩菱纱嘻嘻一笑道:“那便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咱们马上行动,速战速决。” 三人计议已定,于是回头从石台侧面下去,先沿着冰墙转过两个弯,然后来到一处十分隐秘的角落,面前赫然躺着一只上了锁的大宝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6章 寂玄道下 云天河和柳梦璃见韩菱纱找到宝箱,对她的寻宝绝技着实衷心佩服,只听云天河迫不及待的道:“快打开瞧瞧,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韩菱纱点了点头,动手打开宝箱,跟着定睛一瞧,立刻两眼放光。 只见宝箱里面并排放着四件宝物,分别是寒蟾露、戒冥玉、大破天甲散及月寒石,旁边还堆着约摸五百枚金币。 这些都是十分有用的物资,云天河等三人正自满心喜悦,便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传来道:“好小贼!竟敢偷盗仙家宝物,还不束手就擒!” 喝声中三条人影飘然而至,领头一人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手中分持一口鬼头刀和一面盾牌,正是初到太一仙径之时便给过云天河下马威的无头行者。 后面还跟着两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各自手里握有一柄绿油油的玉如意,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乱,虽然身形略显佝偻,但精神依旧十分矍铄,万万不可等闲视之,正是无头行者的随从,仙号如意婆婆。 眼看取宝被抓个正着,韩菱纱不由得暗叫糟糕,还是柳梦璃整整颜色,裣衽为礼道:“三位仙家见谅,我们初来乍到,的确不知此地规矩。不知仙家能否稍作通融,让我们归还宝物,然后自行离去?” 无头行者显然不肯买账,当下冷哼一声道:“不必惺惺作态,这宝物特意放在这里,正是有能者居之,你们若没本事取走,便把性命留下吧!” 这位仙家性情暴戾,不由分说便挥舞着鬼头刀冲杀上来。 云天河早已心生不忿,这时锵的一声拔出玉柄龙吟剑,奋力迎向无头行者的鬼头刀。 不及霎眼间只听铿锵锐鸣,刀剑交击处火花四溅,云天河和无头行者平分秋色,各自怒吼一声,展开一场龙争虎斗。 韩菱纱和柳梦璃自然不能坐视,韩菱纱晓得无头行者功体属雷,而五灵生克之中,火系正好克制雷系。 于是只见韩菱纱指拈法诀,默默念诵咒语无头行者头顶上骤现炽烈法阵,仿佛生出一朵火烧云。 这一招乃是火系高阶法术,名曰“流星火雨”,能够以烈火连续杀伤对手威力非同小可。 孰料还没等火雨降下,一名如意婆婆蓦地张手一指,无边凛寒之气顿时罩住韩菱纱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这一招却是水系高阶法术,名曰“云之幻境”,非但本身威力惊人其中还携裹阴毒冻气。 五灵之中水正好克火再加上此地的冰雪环境助力韩菱纱的火系功体难以承受杀伤,当场被冻气侵入经脉。 如意婆婆一招得手韩菱纱瞬间脸色苍白如纸唔的一声跪倒在地,娇躯剧烈颤抖已无再战之能。 云天河见状恸怒于心,拼着两败俱伤舞动玉柄龙吟剑怒斩无头行者眼看便要一鼓作气将之击倒。 孰料正在此时只见另一名如意婆婆口中念诵法咒随后碧绿如意向天一指,水系最强法术“五气连波”于焉发动。 无头行者身上的创伤几乎立刻痊愈,更加显得生龙活虎,真让云天河气得几欲吐血。 柳梦璃已经被打伤韩菱纱的那名如意婆婆缠住,可她毕竟灵慧过人,当下一面施展水系法术“烟水还魂”,相助韩菱纱疗复伤势,一面又使用传音秘术,暗中吩咐道:“菱纱,集中力量,各个击破。” 韩菱纱自然心领神会,等到伤势基本化消,元神也积累充足,这才挺身一跃而起,施展火系法术“魔焰熔金”,攻向协助无头行者的那名如意婆婆,驱散她的护身罡气。 柳梦璃觑得分明,连忙提醒道:“云公子,落星式!” 云天河虽然不明就里,对柳梦璃却是言听计从,虚晃一招避开无头行者的砍杀,随后掣出玉腰弓,拨弦搭箭射出漫天箭雨,霎时只见金光耀目,无数利箭猛罩向无头行者等三人。 无头行者和两名如意婆婆赶紧舞动兵刃拨打,但其中一名如意婆婆护身罡气已散,根本无法抵挡落星箭威,当场被射得形神俱灭。 无头行者和另一名如意婆婆也受伤不轻,尤其无头行者的盾牌都掉了。 剩下那名如意婆婆不敢怠慢,立刻口诵密咒,打算再度施展“五气连波”。 此时倏见韩菱纱运起高妙身法,疾冲到那名如意婆婆面前,手中一对峨眉刺连环刺出,正是她的家传绝技——“凌空摘星”。 那名如意婆婆猝不及防,法术才施展到一半,便被峨眉刺击破灵眼,同样落得形神俱灭。 如此一来无头行者已然落得势单力孤,但他居然还不认输,吼叫着猛扑上来,鬼头刀照着韩菱纱腰间狠狠劈下。 韩菱纱刚刚施展完绝技,难免有些回气不及,所幸柳梦璃及时援手,水系高阶法术“风雪冰天”立刻发动。 霎时寒飚四卷、怒啸排空,千百道冰锥从天而降,生生将无头行者击倒,然后埋在冰雪之中。 一场恶战至此终了,云天河等三人侥幸得胜,各自都有些心有余悸,尤其韩菱纱粉脸泛红,期期艾艾的道:“好险,看来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次是我连累大家,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贪心了。” 柳梦璃心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下次韩菱纱必定还是我行我素,但眼下她并不急于点破,只是柔声劝慰道:“菱纱不必太过自责,咱们三人同甘共苦,任何困难都要一同面对,总之互相体谅便是。” 韩菱纱心下感激,连连点头道:“梦璃你真好,只要你不怪我,我便放心了。” 柳梦璃展颜一笑,这时只听云天河含含混混的道:“梦璃……说得对,下次……干脆……接着打,有什么……好怕的?” 敢情这位仁兄正在仰脖牛饮宝箱里那瓶寒蟾露,说话之时自然有些不清不楚,柳梦璃见状不由得掩口轻笑,韩菱纱也直是哭笑不得——这山顶野人,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以后要养活他可不容易。 三人稍作休整,之后便踏上去往琼华派的路程,巍峨高峻的门户令人肃然起敬,却不知此番昆仑寻仙之旅,会带来何种未知的悲欢离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7章 访瓶山上 白发老太为何惨死坟头?珍稀动物为何半夜惨叫?生死兄弟为何反戈一击?花季少女为何命丧黄泉? 是疯狂的爆发还是罪恶的觉醒?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一切的真相尽在本期!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本期,日前湘西瓶山发生一系列诡异事件,并造成了一定范围内的恐慌。在报请上级部门批示后,本节目派遣团队前往进行了专访,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镜头前出现一位虽然面黄肌瘦却非常精干的人物,下面打出一行字幕:卸岭群盗军师,资深忠犬,花玛拐。 对面坐着手拿话筒的记者,是节目的资深元老,人称穿越小达人的龙炎冰先生。 面对镜头微微一笑,龙炎冰彬彬有礼的道:“您好花先生,之前我们约好采访陈总把头,请问他是有事来不了吗,所以才派您代替?” 花玛拐正襟危坐,干咳一声道:“不好意思,魁首昨晚受了惊。” 说罢才想起什么似的,花玛拐连忙改口道:“不对,魁首是受了风寒,感冒发烧流鼻涕,实在不方便见客,所以由我代表他接受采访。” 龙炎冰心中有数,并不急于点破,仍然带着十分职业的微笑道:“可以,那咱们开门见山,听说你们这次行动没有报请上级部门批示?” 花玛拐立刻道:“谣言!我们有罗帅带队配合行动,还有什么批示比枪杆子更硬气?是谁造的谣,我立刻报请罗帅突突了他。” 龙炎冰讪讪的道:“明白,那这件事先不提,听说陈总把头昨晚在古狸碑遭遇圆光术,也即西洋人说的催眠术,结果差点死在一名白发老太手里,还是靠着搬山道人帮忙才侥幸保住性命,是这样吗?” 花玛拐神情严肃,不以为然的道:“你们电视台能不能别老“听说”,很不严肃好不好?” 龙炎冰眨眨眼道:“抱歉花先生,正因为存在疑点,我们才要调查采访,那请问当晚的实际情况是怎样呢?” 花玛拐游目四顾,压低声音道:“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白发老太,而是一位白衣绝色美女,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懂的。” 龙炎冰显然一滞,暗忖你可别告诉我那是白素贞,陈总把头是许仙转世。 花玛拐看出龙炎冰不信,愈发煞有介事的道:“本来总把头跟美女花前月下,气氛都调动起来了,没想到那些不开眼的搬山道人突然闯入,不由分说踢死美女,坏了总把头的好事,你说气人不气人?” 龙炎冰暗自扶额,只能讷讷的道:“所以老狸子化成白发老太施展圆光术,差点害死陈总把头,这是假的了?” 花玛拐信誓旦旦的道:“无稽之谈,纯属造谣。” 龙炎冰点头道:“好的,感谢揭秘!” 镜头前出现一位虽然蓬头垢面却英武非凡的人物,下面打出一行字幕:搬山道人魁首,深情型男,鹧鸪哨。 周围的光线很暗,似乎是在一处山洞里,龙炎冰不得不吩咐支起背光灯,以免影响采访质量。 等到一切布设妥当,龙炎冰面带微笑的道:“你好鹧先生,感谢接受我们的采访。” 鹧鸪哨眉毛一挑,淡淡的道:“阁下见过姓鹧的吗?” 龙炎冰难掩尴尬之色,小心翼翼的道:“抱歉,那贵姓是?” 鹧鸪哨鼻中一哼道:“高。” 龙炎冰暗自擦把冷汗,一挑大拇指道:“不愧为冷酷高手,真是言简意赅,咳——听说昨天高先生牛刀小试,驱动您饲养的分山掘子甲立下奇功,分分钟打通一条盗洞?” 鹧鸪哨傲然道:“不错。” 龙炎冰微一犹豫,还是鼓足勇气道:“但是根据的规定,穿山甲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高先生不仅私自饲养,还强行驱使其劳动,恐怕有违法嫌疑。” 鹧鸪哨眼神一凛,不以为然的道:“阁下见过真的会‘穿山’的穿山甲吗?” 龙炎冰挠了挠头,底气不足的道:“呃……葫芦娃里那只算不?” 鹧鸪哨摇摇头道:“师弟你跟他说,没文化,真可怕。” 这位冷酷高手跟龙炎冰话不投机,站起身来扬长而去,单看那迅若流星的身手,龙炎冰真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所幸这时只见一条人影走近过来,咧嘴一笑道:“记者同志别生气,我替师哥接受采访。” 镜头前出现一位虽然发如鸦巣却朝气蓬勃的人物,下面打出一行字幕:搬山道人成员,躁动少年,老洋人。 还没等龙炎冰开口,老洋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打招呼道:“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老洋人!”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老洋人赶紧补充道:“对了,我不姓老,我姓盛。” 龙炎冰清咳一声道:“欢迎盛先生接受采访,请问——” 老洋人全不理会,又拿手一指旁边的一位美貌少女,十分殷勤的道:“这位是我师妹花灵,她不姓花,她姓孟。” 花灵也不怯场,对着镜头嫣然一笑,果真清纯可人。 龙炎冰不能对美女失礼,只好点头微笑致意,老洋人却还意犹未尽,接着往远处一指,贼忒嘻嘻的道:“那是我的未来师嫂,名叫红姑娘,她不姓红,她姓辛。” 龙炎冰担心老洋人没完没了介绍下去,赶紧打断道:“好了盛先生,咱们先做采访,关于你们饲养分山掘子甲违法的事情,请你解释一下。” 老洋人哈哈一笑道:“好嘞!” 说罢老洋人从背篓里抓出一只分山掘子甲,直接把它的头拧了下来,然后得意的道:“观众朋友们请看,这分山掘子甲不是真的穿山甲,而是洋和尚制作的挖掘机械。” 龙炎冰恍然大悟,尴尬一笑道:“好的盛先生,能否告诉我们那位洋和尚的姓名,方便后续调查核实。” 老洋人慨然道:“好嘞!洋和尚名叫托尼·史塔克,在美国妇联当主席,你们一打听便知道。” 龙炎冰点头道:“好的,感谢揭秘!” 一切看起来不合常理的事件,必定有其科学解释,瓶山事件的调查还在继续,咱们下期节目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8章 访瓶山下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本期。 在上期节目中,我们对湘西瓶山发生的一系列奇异事件进行了深入调查。本期让我们继续跟随着镜头,了解更多的事实真相,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镜头前出现一位虽然嘴歪眼斜却霸气外露的人物,下面打出一行字幕:湘西地方军阀,盗墓狂人,罗老歪。 龙炎冰手持话筒,毕恭毕敬的道:“罗帅您好,感谢在百忙中抽出空闲,接受我们的采访。” 罗老歪大剌剌的道:“有啥要问的快问,别耽误我老罗今晚的行动。” 龙炎冰赶紧道:“是是是,那咱们长话短说,听说罗帅前些天找到许多尸头蛮?或者按陈总把头的另一个说法,那些叫做北瓜?” 罗老歪冷哼一声道:“什么‘北瓜’,陈玉楼那孙子,摆明了把我老罗当傻瓜。” 龙炎冰心忖您倒有自知之明,接着又听罗老歪道:“我老罗都打听清楚了,那根本不是‘北瓜’,是‘金瓜’才对。” 龙炎冰一怔道:“啊?有这种事?” 罗老歪一挑眉道:“以前皇帝身边都有金瓜武士,你听过没有?” 龙炎冰迟疑着道:“听是听过,但金瓜是种兵器吧?” 罗老歪不以为然的道:“错,大错特错。” 眼见龙炎冰依旧发懵,罗老歪索性大手一挥道:“算了,那今晚的行动你也参加,亲眼见见什么叫金瓜。” 龙炎冰只能抱拳道:“多谢罗帅,荣幸之至。” 罗老歪嘿嘿一笑道:“免谢,吃过饭开拔。” 镜头一转,来到一片污泥地,地上摆着一颗颗圆溜溜的北瓜。 镜头再转,只见罗老歪东张西望,骂骂咧咧的道:“小杨子!小杨子在不在?他奶奶的,小杨子死哪儿去了,不是让他看着金瓜别动吗?” 旁边的龙炎冰随口道:“杨副官或许是内急,去茅房了吧。” 罗老歪一拍脑门道:“有道理,不管他了,先帮我老罗搬金瓜。” 龙炎冰面现踟蹰的道:“罗帅最好先确认一下,别真把尸头蛮搬回去。” 罗老歪点头道:“妥,试试再说。” 说罢罗老歪摸出一把匕首,噗的一声扎透一只“金瓜”,鲜红的汁水立刻溅了满脸。 场中沉默片刻,还是龙炎冰干咳一声道:“罗帅恕我直言,您好像被人耍了。” 罗老歪砸了咂嘴,喃喃自语道:“他奶奶的,这汁水还挺甜,好像是西瓜。” 龙炎冰看得一阵恶寒,正自无言以对之际,忽听罗老歪闷哼一声道:“不好!瓜里有毒!哎我去……小杨子这死内奸……” 话音未落,罗老歪已经一头栽倒,紧接着镜头一黑,传来模糊的画外音道:“记者先生,雨女无瓜,不要多事。” 龙炎冰惊骇的道:“啊?杨……今天晚上阳光真好,我先回去睡觉,感谢罗帅揭秘!” 画面全黑,下面打出一行字幕:罗老歪因食用过期数百年的西瓜,导致食物中毒,当晚紧急送往医院救治,军队一切事务交由杨副官处理。本台郑重提醒各位观众,盛夏天气炎热,切勿食用过期食物。 镜头前出现一位虽然形貌沧桑却文质彬彬的人物,下面打出一行字幕:卸岭群盗魁首,傲娇弱兽,陈玉楼。 龙炎冰坐在对面,举着话筒道:“陈总把头您好,感谢接受我们的采访,您的情绪还好吧?” 陈玉楼淡淡的道:“不谢,我很好,有话请讲。” 龙炎冰松了口气,斟酌着道:“好的,听说陈总把头昨天中了观山太保尸首上留下的毒烟,导致神志失常,结果失手杀了那位名叫花灵的搬山道人?” 陈玉楼意味深长的道:“这话也对也不对,看你怎么理解了。” 龙炎冰愕然道:“陈总把头的话实在莫测高深,恕我不太理解。” 陈玉楼邪魅一笑道:“花灵的确是我杀的,不过不是因为神志失常。” 龙炎冰大出意料,瞠目结舌间又听陈玉楼道:“其实哪有什么迷惑心智的毒烟,我不过是借题发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龙炎冰讷讷的道:“原来是这样,陈总把头故意杀死花灵,是为什么呢?” 陈玉楼微一沉默,幽幽的道:“我那位忠诚部下昆仑摩勒,你应该认识吧?” 龙炎冰赶紧点头道:“认识认识,我们节目的主持人正好叫昆仑,所以我跟你们那位昆仑特别投缘,私下里也聊过几次。” 陈玉楼叹口气道:“是吗,那还真是巧了,唉……昆仑走的第十天,想他。” 龙炎冰心生同情,低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陈总把头请节哀。” 陈玉楼忽然道:“对了,你知道昆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作品相关 外0009章 西夏冰窖 这一日龙炎冰兴之所至,穿越到世界,睁眼之际只听托托托三声,一名老妪将三只大碗放在他面前,语带威胁的道:“小和尚,一碗红烧肉,一碗清蒸肥鸡,一碗糖醋鲤鱼,快来吃吧!” 周遭环境十分黑暗寒冷,只点着几支牛油蜡烛照明,龙炎冰稍一转念便醒过味来,端看对面的老妪鹤发红颜,多半是天山童姥,而眼下所处之地正是西夏冰窖,所以这次随机穿越,是附到虚竹身上了。 童姥见龙炎冰沉吟不语,蓦地尖声厉斥道:“小和尚再敢说半个不字,姥姥便大耳刮子扇你!——说!吃是不吃?” 龙炎冰心下计议,这老婆子脾气乖戾,惹恼了她必定没好果子吃,于是连忙恭声道:“前辈息怒,小僧的意思是此间太过寒冷,纵有美味佳肴也食不甘味,咱们何不架起火锅,一面取暖一面享用美食?” 童姥面色稍霁,嘿嘿笑道:“小和尚倒懂得享受,听你这一说,姥姥也嘴馋了。” “不过你心里在转什么念头,姥姥一清二楚,这锅子里必定全是荤腥,连半点素食都没有,总得教你破了戒律。” 这位前辈自以为得计,说罢便一阵风般疾驰而去,只怕走得慢了会被龙炎冰觑到馋涎。 龙炎冰大为得意,心道任你老婆子奸似鬼,也要喝了我的洗脚水,我可不是那只会念经的欠扁呆僧,素食有什么好,无肉不欢晓得伐? 不过片刻时光之后,童姥返回冰窖之中,随身还带了一大堆物事。别看她只剩一条腿,行动却仍是迅如鬼魅,西夏皇宫中的侍卫都是酒囊饭袋,岂能捉到她半分形迹? 龙炎冰早已等得心焦,赶紧上前接过一应物事,无比熟练的架好火锅。童姥十分满意,连连点头道:“小和尚开窍了,懂得孝敬长辈,省得姥姥动手。” 龙炎冰讪讪一笑,想到原著里虚竹因为不肯吃肉被抽耳光,自己直是好笑不已。 不一刻火锅水开,将附近的冰块蒸得雾气腾腾,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童姥将牛肉、羊肉、毛肚、黄喉等菜品推入锅中,果然全是荤腥,并无半点清素。 龙炎冰连吞口水,不停念叨着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童姥暗暗好笑,不无揶揄的道:“小和尚先前恁地迂腐,怎么突然识时务了?难不成你是得了失心疯?” 龙炎冰心里咯噔一下,心忖人设崩塌可要不得,否则必定受到惩罚,于是勉强挤出几滴眼泪道:“我佛慈悲,前辈年事已高,又刚刚遭到敌人重创,小僧若是再与您作对,万一将您气煞可怎生得了?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便让小僧承担一切罪过吧。” 童姥闻言心情大好,一丝疑惑当场烟消云散。这时锅中肉香阵阵,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于是也不客气,拿过碗筷便开动起来。 这一番大快朵颐,真好似滚汤泼雪、风卷残云,两人很快吃得肚儿溜圆、饱嗝连连,对视之际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龙炎冰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少年时黄日华版的电视剧,脱口吟唱道:“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天阔阔雪漫漫共谁同航,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贪欢一刻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 童姥听得悠然神往,不禁好奇的道:“小和尚唱的什么曲子,倒是好听得紧。” 龙炎冰打个哈哈,随口敷衍道:“这是小僧家乡的一首山歌,叫,咳……小僧的家乡名叫香港。” 童姥唔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乡野之间也有这等好听的曲子,倒是姥姥孤陋寡闻了,唉……偏教那儿女情长埋葬……” 龙炎冰发觉童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心里不由得一哆嗦,心道这老婆子可别爱屋及乌,来个老牛吃嫩草,人家葛大爷是吃着火锅唱着歌,结果被麻匪劫了,我可不想步人后尘,被一个老太婆劫色啊喂! 万幸童姥还算克制,吃过饭便自行休息去了,龙炎冰暗呼侥幸,主动收拾了碗筷,然后也去寻周公论道。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龙炎冰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呢喃道:“我……我在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冷?” 喉音轻柔,是个少女,看来绝非童姥。 龙炎冰立刻清醒,不由得暗叫乖乖,看来这便是那位西夏国的公主李清露了。 啧……李清露,沥青路,这名字还真是清新脱俗,金老修订版本的时候也没多想想。 但吃吃喝喝也还罢了,可不能坏了人家公主殿下的名节,龙炎冰赶紧收摄心神,郑重其事的道:“姑娘切莫着慌,小僧是东土大唐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法号叫做玄奘,正好有一部奇书想授予姑娘。” 李清露显然还有些发懵,听罢面现疑惑的道:“东土大唐不是前朝吗?那大师怎么能跟我说话呢?” 龙炎冰一本正经的道:“此乃神技,名唤‘穿越’,总之姑娘不必怀疑,且听小僧来说那部奇书。” “咳……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这正是的开篇词,龙炎冰随口讲述,故事依旧精彩,李清露渐渐听得入迷,不再觉得寒冷。 龙炎冰过了一把“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瘾,自然免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人谈谈说说,并无丝毫越轨,古人云坐怀不乱,此之谓也。 直至次日天明,童姥才将李清露点晕带走,返回来时邪笑着道:“小和尚定力不错,美色在前都把持得住,倒是姥姥小看了你。” 龙炎冰呵呵一笑,接着又听童姥道:“那后面的故事速速告知姥姥,否则今天的火锅姥姥吃着你看着,看你受不受得了。” 龙炎冰闻言直是苦笑不已——罢了,看在有这么好的避暑圣地份上,讲故事便讲故事吧,不过我把你当前辈,你可千万别把我当那啥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